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诡校和绿茶谁更强大》作者:云长舒   文案:   姜之玺本是校园恋爱手游中一个专治白莲的顶级绿茶,拆cp,揭老底,狠起来男女主一起怼。   反正都是女配了,rich和bitch总得占一个吧?   结果游戏还没开始世界观就崩了,剧情向着奇怪的恐怖方向一路狂奔。   原作者安慰姜之玺:莫慌,失业的备胎不止你一个。   “亲爱的工具人小姐,游戏世界已经脱离控制,第一起谋杀预计将在三周后上线,这边还是建议您跟男二肖骋组队,稳(吻)住,你们一定能赢。”   肖骋:初次见面,这是我的履历。   姜之玺:顶级工具人,专业深情备胎,任职于上百款游戏,配角觉醒第一人!宝才,捡到鬼了!   肖骋本以为自己要带青铜,结果对方是个王者。   姜之玺一人扛起了悬疑主线,解密破案安排得明明白白,还时不时操心原男女主的恋爱,按头让他们好好走剧情。   原作者:被迫下岗,颓废点烟。   肖骋:身为大佬忽然没有了存在感……   忙完一天“工作”的姜之玺回家抱住大佬:啵唧~,我家花瓶真好康。   【我从游戏世界醒来,却发觉现实比想象更魔幻】   内容标签: 恐怖 悬疑推理 爽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之玺,肖骋 ┃ 配角:陈若生,骆瀛风,猫二白 ┃ 其它:黑色幽默   一句话简介:工具人觉醒称霸校园   立意:我们与恶的距离 第一章 与被霸凌者灵魂互换   上泽中学采访(姜之玺)【录音·绝密】   M:你觉得自己婊吗?   姜之玺:婊。   M:具体表现为?   姜之玺:学校里男生叫我婊妹,女生私下叫我婊姐。   M:……能具体到某个事例吗?   姜之玺(思考):我以前住的宿舍你知道吧,四人间,同级学生打乱分配。   M(翻查资料):这里有记录,林嘉慧,何……   姜之玺(打断):叫什么不重要,开学第一天,其中一个女生看见了我的香水,问我可不可以借用。   M:你没借?   姜之玺:我借了。   M:……很婊吗?   姜之玺:从那以后她几乎天天来借用,后来甚至省去了向我询问,其他两个女生也慢慢加入了进来,那段时间我的化妆品消耗很快。   M:……   姜之玺:一周后,我开始拒绝那个女生的借用请求,没有说明原因,其他两个女生还可以继续借用。   M:然后呢?   姜之玺:那个女生很生气,试图拉拢其他人说我坏话,而同宿舍的两个女生为了免费的化妆品,并不愿意与她为伍,最后,她被孤立了。   M:……其实你一开始不借给她就好了。   姜之玺(笑):那样的话,岂不是太没有意思了。   M: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姜之玺:不记得,总共也没同住多长时间,后来SC社团的公寓建成了,我就搬走了。   M:……其实我刚才提醒过你名字。   姜之玺:……林嘉慧?   M:对。   姜之玺:哦,所以呢?   M:你听说过“孤立传染症”吗?   姜之玺:没有。   M:就是当一个人被孤立时,身边选择忽视他的人可能越来越多。   姜之玺:不就是怕跟他玩也被孤立吗,说的那么高端。   M:……也差不多吧,在你算计了林嘉慧之后,她的人缘越来越不好,被孤立,被欺负,听说有一次,她室友把她的化妆品全部倒在了床上,然后逼她在上面睡一晚。   姜之玺:……校园暴力?   M:是的,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你。   姜之玺(笑):我买到了一款有问题的产品,选择曝光出来,小范围煽动了一下极个别人的抵制情绪,后来事情闹大了,越来越多人发现了这个产品的漏洞,唾弃它,谩骂它,你觉得可怜,顺藤摸瓜找到曝光的第一人,然后来怪我?   M:不,我只是就事论事,就算你没有曝光产品问题,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曝光,但事实是,你曝光了,所以源头确实是你。   姜之玺:你到底想说什么?   M:如果我告诉你,你将会成为林嘉慧一天,你会怎么样?   姜之玺:我会觉得你有病。   M:……谢谢你接受采访,希望你明天过得愉快。   ————————   周一早上睁眼,姜之玺发现自己变成了林嘉慧。   周围的环境也不是SC社团的双层豪华公寓,而是上泽高中的普通学生宿舍,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翻出手机一看,都七点半了,姜之玺照了照镜子,林嘉慧一点都不像她们刚认识时的模样,那时候脸上好歹还有胶原蛋白撑着,现在干瘦干瘦,黑眼圈都要耷拉到下巴了。   头发半油不油,巴拉一下还有头皮屑。姜之玺立刻受不了了,拿了浴巾想去浴室洗澡,结果刚一靠近,浴巾的味道差点没把她一波送走。   “我的天林嘉慧是猪吗?这浴巾多长时间没洗了?”   浴巾下不去手拿,可澡又不能不洗,姜之玺低骂了一句,从林嘉慧柜子里拎出一袋抽纸,找了两件干净衣服,把自己关进浴室洗了足有一个小时。   洗完澡的林嘉慧看起来还算顺眼,姜之玺把头发扎了起来,翻出仅剩的几样化妆品开始化妆。   “这都什么杂牌子,听都没听过。”   化完妆的林嘉慧看起来更顺眼了一点,但在姜之玺眼里依旧是丑得令人发指,“林嘉慧每天是怎么顶着这张脸出去的?”   到教室门口已经九点半了,地理老师正在上课,姜之玺旁若无人地跨进门,扫视了一圈,走向了唯一一个空位置。   开玩笑,她能想起来林嘉慧在高二八班已经很不容易了,天知道这人的座位是在哪。   地理老师看着神色自如的姜之玺,猛拍了一下桌子:“几点了你来上课来了?我让你进来了吗?有没有一点规矩?”   姜之玺一点没受影响,坐下来淡定看着老师:“我安安静静进来,没打扰任何人,非得我喊一句报告,扰乱课堂,耽误您两三分钟您才满意吗?八班本来就是差生班,您不抓紧时间讲课,还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让那些想学习的学生怎么办?”   地理老师被噎了一下,瞪眼睛指着她:“你给我出去站着,马上出去!”   姜之玺刚想再怼两句,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林嘉慧,谁让你坐我的位置了?你给我起来!脏死了!”   一个衣服穿得奇奇怪怪的男生走了进来,跑到姜之玺身边狠狠推了她一把,一脸嫌弃和厌恶,“上周还没被教训够吗?还是你又手痒想偷东西?你把桌子椅子给我擦干净,然后爬回你的座位去!”   姜之玺向来是骂别人的主,还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张扬过,当下也没惯着:“衣服穿不好,你嘴也洗不干净?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你这么个东西?头上发胶喷得快能筑模,用的男士香水没有一点品味,你是在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吗?为什么我只看见一个头脑简单跟不上社会时代的蠢驴?”   男生被骂得愣住了,回过神立刻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打姜之玺,“你TM别跑,下贱的鹌鹑,想翻天吗?”   姜之玺弯腰躲过,踩着椅子桌子跳了出去。   男生紧追其后,班上其他人跟着起哄,混乱中夹杂着地理老师愤怒的呵斥,“造反吗你们,都给我停下!”   没有人停下,十几个男生女生追着出了门,有的想看热闹,有的想参与欺凌。   姜之玺边跑边诧异,上泽中学在她印象里是一所井然有序的学校,这样规模的追逐和明目张胆的霸凌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便有,那也该是在他人看不见的暗处。   一口气跑到教学楼另一侧,姜之玺正想着对策,一抬头却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长发,校服,妆容精致,婊气冲天,提着装饰作用远远大于实际用处的小银包,上课的书本文具全让身后的四个跟班抱着。   那是她自己。   不,准确来说,是林嘉慧。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姜之玺皱了皱眉,脱口道:“你这是什么打扮,穿校服还戴那么多首饰?我半层楼的衣柜你是挑不出好看的吗?非得裹着校服然后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暴发户?我是有钱,但也不用你这么大张旗鼓的炫富,以及,‘玫瑰之夜’的古典香你用来跟校服搭配?不是说限量的就一定是最好的,你第一次借我香水时我就告诉过你了,林嘉慧。”   顶着姜之玺皮囊的林嘉慧听见自己名字,瞳孔猛得一缩,浑身上下忽然充满了戾气,“抓住她!给我抓住她!”   姜之玺一脸懵逼,不说两人同病相怜坐下来好好商量,起码也该好奇一下为什么彼此会身份互换吧?怎么林嘉慧的语气恨不得她死一样?   后面那群学生眨眼间也追了上来,附近班级有人出来凑热闹,有人调笑着“林嘉慧加油跑,不然又要被打”,有人谩骂着“鹌鹑有什么还手之力,任人宰割吧”。   狂奔的姜之玺有一种自己在梦里的感觉,偌大的校园好像变成了斗兽场,有人扔了一只鲜活的肥鸟进来,蛰伏已久的野兽瞬间发狂,露出獠牙,穷追不舍。   有人开始冲姜之玺扔东西,纸团,垃圾袋,书本,文具,尖端锐利的圆规……人群逐渐沸腾,姜之玺听见什么人说了一句“夜晚提前来了吧”,紧接着,她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去死吧!”   不,是变成了自己的林嘉慧,她手里拎着一个不知是谁的暖水瓶,猛得朝姜之玺泼来。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手,准确扣住了姜之玺的手腕,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一转身,用背部替她挡下了热水的袭击。   一部分水飞溅到了姜之玺的小腿,烫得她忍不住一缩,而抱着她的这个人,整个背都被泼湿,却哼都没哼一声。   人群顿了一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惊讶,似乎没人想到有人会站出来保护姜之玺。   泼水的林嘉慧更是震惊,紧接着变成尖叫和愤怒:“你护着她?你敢护着她?你为什么护着她?凭什么是她?凭什么?!”   抱着姜之玺的男生慢慢直起身,转头淡淡地俯视林嘉慧。   后者表情近乎癫狂,得不到回答,抄起手里的水瓶就向姜之玺砸来。   男生上前半步,把姜之玺挡在了身后,伸手钳住林嘉慧,干脆利落地甩开。   “够了。” 第二章 身份错位我也照样收拾你   “主任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看热闹的学生骚乱了一下,然后三三两两散去。   姜之玺抬头,一个穿校服,扎马尾,白白净净的女生朝两人跑了过来,她恍惚觉得自己认识她,叫什么陈若生,是老师们挂在嘴上的好学生,乖乖女。   陈若生神色担忧:“你们没事吧?肖骋,用不用我陪你去医务室?”   “肖骋?”姜之玺默念了一遍名字,总感觉有些耳熟,好像是跟自己同一届的?   被叫了名字的肖骋低头看她,姜之玺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道谢,结果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又被陈若生打断了:“老师找了你一上午,你最近怎么老逃课?”   肖骋没答话,转身走了,陈若生问他去哪,半天才得到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寝室。”   “你不去校医院看看吗?肖骋,肖骋?”   陈若生追着跑远了,姜之玺“啧”了一声,转身也走了,一口气跑到校医室,对着桌子后面正玩手机打游戏的校医道:“麻烦拿烫伤的消炎药,喷的抹的都可以。”   校医抬起眼角瞟了她一眼,懒散道:“没有,拿凉水冲冲吧。”   姜之玺眯了眯眼,抽出一张钞票猛拍在桌子上:“是我不会说话,还是你耳朵缩进脑子里了只能听见晃荡荡的水声?消炎药!”   校医被震住了,吓得手里的游戏都输了。姜之玺索性自己去翻药柜,只要跟烫伤消炎有关的都装进了袋子,临走时留下一句:“钱不够的话去SC社团要。”   顿了顿。   “明天去。”   拿了药姜之玺直奔男生宿舍,看门的老大爷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姜之玺不慌不忙,举起手里的大袋子,“刚才有个男生回宿舍了吧?他是烫伤,老师让我给他送药,严重的话还要打120送他去医院。   老大爷被唬住了,想了想最终放她进了门。   姜之玺让看门大爷查了查刷卡出入记录,得知肖骋住在306宿舍,上到三楼左转第二间,门虚掩着,姜之玺也没想那么多,抬脚就进:“肖骋同学,我拿了消炎药,谢谢你刚……”   “砰。”   话没说完姜之玺就把门给关上了,面壁思过略微尴尬。   她哪知道肖骋是刚洗完澡,就穿了一条运动裤在那擦头发,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还好她反应快。   姜之玺拍了拍脸,把门打开一个缝,伸长手臂把药递了进去,“不好意思打扰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袋子被接过去了,姜之玺刚想收回胳膊,手腕却被肖骋轻轻握住了。   “我穿好衣服了。”   姜之玺愣了一下,顿了顿,扒着门慢慢探出半个脑袋。   肖骋上身套了一件灰色短袖,头发半干不干,被毛巾擦得有点乱。   这是说自己能进来了的意思?   可是进来干什么?这人敢空手接热水,一看就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大眼瞪小眼还挺尴尬的。   肖骋俯身扒了扒那一袋药,姜之玺目光下移,看见他脖颈处被烫红的一大片,背上的情况肯定更糟糕,穿衣服也不知道疼不疼。   正神游,肖骋忽然转过身看向她,手里拿着一管药膏,“这个可以,你帮我涂。”   姜之玺一愣,“为什么?我已经送药给你了。”   肖骋也不强求,伸手指了指阳台上泡着的校服:“那你帮我洗衣服。”   姜之玺挑眉:“我自己的衣服都是洗衣店取走洗好再送过来的,你现在让我给你洗衣服?”   肖骋稍微歪了下头,似乎不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姜之玺看不下去了,一把拿过药膏,摆了摆手,“转过去,转过去。”   肖骋更直接,一把把短袖脱了,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后背。   姜之玺战术性后仰,下意识想捂眼睛。   肖骋同学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没有安全意识呢,男孩子说脱就脱,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   姜之玺拉来一个小板凳坐好,一次性把药膏全挤到肖骋背上,白花花一大坨,然后下意识上手就想拍匀。   肖骋倒吸一口气,背部肌肉紧绷了一瞬,又迅速放松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姜之玺愣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魔爪,手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抱歉啊,整天护肤拍脸拍习惯了。”   肖骋:“……”   姜之玺晃了晃爪子,这次放轻了力度,“还好水不是刚烧开的,不然你这背就毁了。”   肖骋:“你不怕吗?”   姜之玺:“怕什么?”   肖骋:“热水泼到你身上。”   姜之玺:“怕啊,但如果她真敢泼开水,我就是疼死,也得反泼她一脸。”   这话说完姜之玺感觉哪里怪怪的,她要是真的反泼回去,那不烫了自己的脸吗?这么一想林嘉慧是真的狂,开局第一天就“我打我自己”,还真下得去手。   涂完药姜之玺站起身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先走了。肖骋回头看向她,没说什么,但眼神似乎有点疑惑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姜之玺耸了耸肩,活动了一下手指。   “这水可不能让她白泼啊。”   ————————   此时的林嘉慧身在SC公寓,她盯着姜之玺房间里一切耀眼诱惑的事物:衣服首饰,化妆品,包括镜子里那张明艳好看的脸。   这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到她不想再活回林嘉慧,她要摆脱那个丑陋的身份,摆脱任人宰割的命运,重新开始。   所以,她必须让真正的姜之玺消失。   境中的脸庞慢慢变得有些扭曲,就在这时,房门上锁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林嘉慧回头,对上一张她再熟悉不过,今日却有些陌生的脸。   她自己。   或者说,是姜之玺。   “你怎么进来的?”林嘉慧一瞬慌乱。   姜之玺笑笑,“我在SC住了一年了,比你更熟悉这里,现在就你和我了,你就算喊救命,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林嘉慧激动地站起身:“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姜之玺一步步走进她,“不如说说你想干什么吧?我顶着你的身体你都能下得去手,你到底是恨我,厌恶我,还是有别的原因?”   林嘉慧:“轮不到你管!”   姜之玺扯过她一把按在椅子上,扳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镜子,“看看这张脸,这是你的东西吗?偷偷据为己有,不怕有一天不受控制吗?每当你照镜子,你想笑,她就对着你哭,你想走,她却直直站在原地,你能承受这一切吗?”   林嘉慧奋力挣扎:“你撒谎,根本不会这样!”   姜之玺:“的确不会,因为我们只会换一天,明天,你就又是林嘉慧了,从前你面对什么,明天还要继续面对。”   林嘉慧愣了一下,眼里涌出惊恐:“不可能!不会的!这已经是我的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才是林嘉慧,你才是鹌鹑!”   鹌鹑。   姜之玺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之前八班那个男生跟她吵,也提到了鹌鹑,她本以为只是骂人的词汇,可现在看来,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你在怕什么?”姜之玺制住林嘉慧,从镜子里死死盯住她,“别人欺负你?校园霸凌?还是其他东西?”   林嘉慧被迫抬着头,张了张嘴,却半天发不出声,眼底慢慢泛起水汽,“你不会明白的。”   姜之玺看着她,半晌松开了手。林嘉慧趴在桌上,把头埋进了手臂。   “有些事情光逃避是解决不了的。”姜之玺冷声道,“就算你换个身份,恐惧依旧会找上你,你不去面对,不去克服,它就永远在那。”   “就像我现在没有姜之玺的身份,顶着林嘉慧的脸,也一样能收拾你。”   “剩下半天,算我送你的,好好想想吧。”   说完,姜之玺打开门离开了。   ————————   出了SC社团刚好打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姜之玺随着人流去了食堂,一路上她都在想林嘉慧的事,排到窗口也只随便点了一份牛肉拌饭。   SC除了为姜之玺提供住宿便利之外,也是认认真真被规划为社团来经营的,加入的成员不乏学校的话题女王或是八卦能手,可是姜之玺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有关林嘉慧被霸凌的消息。   包括今天上午的大规模追逐,从路人的眼中她看到了司空见惯和习以为常,可是这样的事,她从前根本闻所未闻。   只是变成了林嘉慧一个上午,姜之玺却觉得这所学校隐约变了个模样,周围的一切显得陌生和荒诞。   正当她想得出神,后背忽然被人猛推了一下,姜之玺眼疾手快地撑了一下桌子,这才没有撞到自己的饭。   “中午就吃这个吗?”一道熟悉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听说你今天上午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只吃牛肉拌饭怎么能补充体力呢?”   姜之玺回头,前来挑衅的人她认识,叫苏见淳,身后还跟了两个女生,配合地在一旁轻蔑地笑。   苏见淳一直想要加入SC社团,但最终的决定权在社长也就是姜之玺手中,她只能拼命讨好姜之玺,但凡SC有什么活动她都会厚着脸皮,以预备成员的身份过来参加。   姜之玺早知道她人品有问题,但没想到会有问题得这么直接,毫不犹豫地伸手也推了她一把,力道快狠准,“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苏见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嘉慧会骂她,紧接着就恼羞成怒,从路人手中抢过吃完准备送到回收处的餐具,把剩菜剩饭一股脑地倒进了姜之玺碗里。   “你这只狗屁鹌鹑!之前作弊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猖狂起来了!吃啊,这些饭菜都给你,不吃干净不准走!”   苏见淳身后的两个女生也抢过了路人的汤碗把剩汤到进了姜之玺碗里,姜之玺偏头看了一眼堆着汤汤水水的牛肉拌饭,脸色逐渐变冷,二话不说直接端起来泼向了面前的三个女生。   “我是给你脸了苏见淳?不吃饭就从食堂滚出去。别人追捧的你点头哈腰,别人欺负的你也来踩一脚,苏见淳,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俗不可耐的人。”   剩菜剩饭粘在衣服上摇摇欲坠,汤汤水水顺着裙摆滴落下来。苏见淳条件反射地尖叫了一声,“林嘉慧你疯了吗?你今天完了!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又是这套!姜之玺“啧”了一声,转身飞快的跳出了围观群众的包围,身后的两个女生穷追不舍。   食堂人群密集,姜之玺不好躲避,没跑出多远被其中一个女生一把扯住了胳膊,她狠甩了一下,却没能甩开。   关键时刻,一道影子忽然冲了出来,手速极快的在姜之玺胳膊上晃了一下,只听抓住她的那个女生痛呼了一声,松手后退了两步。   姜之玺回头一看,又是肖骋。   他沉稳地挡在她身前,淡淡的看着那两个女生,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苏见淳这时候也追上来了,阴着脸扑上前就要找姜之玺算账。   肖骋想抬手替她挡下来,姜之玺却忽然推开了他,上前一把抱住苏见淳,带着哭腔道:“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和你男朋友聊天的。” 第三章 这是游戏世界啊亲   这话一出,苏见淳傻了一瞬,围观群众也提起了一丝看热闹之外的兴趣。   姜之玺再接再厉:“是他先在交友软件上找到我的,我不知道他已经大四了,以为和我同龄就聊了几句。他说他家里很有钱,只要我跟他交往就给我买名牌包包和化妆品,我不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我真的没有往那方面想,你这么漂亮,他那种相貌的怎么可能配得上?”   姜之玺这段话说的极其巧妙,除了把苏见淳有男朋友的事抖了出来,还增加了一些“拜金”,“虚荣”,“欺骗”等细节。   而更巧妙的是,姜之玺并没有说谎。   苏见淳的确有一个已经大四的富二代男友,更准确来讲应该是拆二代。苏见淳并不喜欢这个男生,认为对方无论是样貌还是内涵都差自己太远,但又心动于拆二代送来的礼物,就这样一直秘密纠缠着,在学校瞒得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苏见淳为了加入SC社团一直往姜之玺身边凑,后者也不会发现端倪。   苏见淳慌了,失口否认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还有你说的聊天,根本就没有这些事。”   姜之玺充耳不闻,“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我已经道歉那么多回了,你男朋友的联系方式也删除了,你就放过我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见淳也越来越恐慌,她之所以瞒着谈恋爱的事,就是为了骑驴找马,钓金龟婿。   上泽中学是一所知名的重点中学,这里面不乏富二代和官二代,再不济,一些成绩排名靠前的精英,也比一个不学无术的拆二代强。   苏见淳无暇再顾及姜之玺,奋力挥开围观的众人:“看什么看!她是撒谎骗人的!这种偷东西告密的人,她的话也能信吗?”   旁边两个女生劝苏见淳息事宁人,不要跟鹌鹑一般见识。苏见淳回头狠狠瞪了姜之玺一眼,转身没入了人群。   姜之玺看着那狼狈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收拾苏见淳她的办法可太多了,就是可惜了自己的衣服。   “本来是泼她的,这一抱蹭我一身。”   刚才被推开的肖骋走上前,很自然地拿出纸巾擦干净了姜之玺胳膊上的污渍,末了直起身看着她:“中午想吃什么?”   姜之玺差点没跟上思路,愣了一下才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肖骋:“你的饭用来泼人了。”   姜之玺:“……我不是说这个,上午帮我挡热水,还有刚才帮我甩开那个女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骋沉默了片刻,“我有我的理由。“   姜之玺挑了挑眉,也没再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那为了谢你,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姜之玺带着肖骋去食堂二楼点了小火锅,结果刷卡的时候才发现林嘉慧校园卡里的钱不够,她又试了试各种电子支付方式,都显示余额不足。   姜之玺有些惊讶,之前林嘉慧住同一间宿舍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人有这么穷啊,那时候林嘉慧的文具,化妆品,衣服,都是认得出牌子的。   肖骋递上了自己的校园卡,“刷我的吧。”   姜之玺略微尴尬,她这辈子还没为钱的事发过愁,今天也算是头一遭了,“我明天还你。”   肖骋摇摇头:“没关系。”   火锅里放了鹌鹑蛋,姜之玺看到后忽然想刚才苏见淳她们似乎骂了林嘉慧两次鹌鹑,她皱了皱眉,开口问肖骋知不知道鹌鹑是什么。   肖骋:“鸟。”   姜之玺:“……我知道是鸟,它有没有别的意思,比如用来骂人,有什么特殊含义?”   肖骋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姜之玺顿了顿,“那你知道刚才苏见淳说的作弊是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在肖骋知识范围内了,“上学期期中考试,很多人联合作弊,监考老师抓住了你,你供出了所有人。”   姜之玺:“……那偷东西呢?”   肖骋:“你有一次晚上翻窗户进了好几个教室,翻桌子偷了很多电子产品和现金。”   姜之玺:“……”   林嘉慧是个狠人啊。   肖骋忽然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她:“这所学校有问题。”   有问题?   什么问题?   整整一个下午,姜之玺脑子里都在反复回想这句话。   林嘉慧的位置在教室里很不起眼,缩在后排的墙角。姜之玺坐在阴影里,耐心观察着每一个人。   晚上回到宿舍,同寝的其他女生都不愿意搭理林嘉慧,姜之玺却揪着她们,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鹌鹑是什么?”   一个女生笑了。   “你傻了?鹌鹑,就是你啊。”   这晚姜之玺做了个梦,梦见一群学生追赶一只鹌鹑,为首的那个得逞了,一刀将鹌鹑钉在了地上,紧追而来的第二个人砍下了鹌鹑的脑袋,暗红色的血溅上了每个人的校服。   刺耳的癫笑声中,姜之玺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光大亮,周围已经不是宿舍环境了,而是SC公寓。   她赤脚下床,站在了落地镜前,镜子里映出熟悉的容貌和身体。   她和林嘉慧换回来了。   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姜之玺梦游似的去了浴室,一边洗漱,一边怀疑自己昨天经历的一切是不是场梦。   结果刚下到一楼,她就在厨房餐厅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肖骋,身边还坐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看见她亲切的打招呼:“你好呀,姜之玺。”   经过昨天一系列的荒诞世界,姜之玺的定力增长了不少,皱了皱眉,“你哪位?”   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生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猫二白,是这个游戏的作者。”   姜之玺眯了眯眼,偏头看向肖骋,“你刚从精神病院领回来的朋友?”   肖骋摇摇头,“跟他不熟。”   猫二白立刻一脸伤心,“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你等会儿。”姜之玺一把按住他,“什么叫这个游戏的作者?”   猫二白闻言又恢复了笑脸,贴心地解释道:“你跟肖骋都是我创造出的人物,你们活在一个叫《校园恋爱日记》的剧情向游戏中,女主角叫陈若生,啊,你们昨天应该见到了。”   姜之玺:“SC社团不收臆想症患者,想象力太强的都不行。”   猫二白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是作者,怎么能让你跟林嘉慧互换灵魂呢?”   姜之玺眼睛一眯,这件事只有他跟林嘉慧知道,两方当事人都还摸不着头脑,这个猫二白的语气却这么笃定。   她偏头看向肖骋,后者好像并没有多惊讶,猫二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看了,他可比你聪明多了,早就觉察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猫二白用各种方法论证眼前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而他是游戏的设计者。他背出了有关姜之玺和肖骋的所有设定,一个是恶毒女配,一个是备胎男二。   姜之玺:“……你做个人吧。”   猫二白:“你的定位很好理解,就是加在男主跟女主之间使劲婊,肖骋的设定是一个童年缺爱的天才少年,一直被女主陈若生开门送温暖。”   姜之玺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被泼了水陈若生就赶来了,积极cue流程。”   猫二白揉揉脸,“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游戏的剧情可能要崩塌了。”   姜之玺:“为什么?”   猫二白指了指肖骋,“他昨天也跟你说了,这所学校不正常。有些东西脱离了我的设定,你们这些主角是浮在最表面的东西,维持着游戏的剧情,但在暗处,有一个畸形的生态圈已经成形。”   姜之玺:“道理我都懂,但这就是你让我变成林嘉慧的原因?”   猫二白:“我需要你帮我查明白这所学校的阴暗面。”   姜之玺:“凭什么是我?”   “因为你婊啊。”猫二白理直气壮道,“能怼人,能演戏,能算计,能装哔,一定程度上缺乏同理心,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料,我要是找陈若生来,那软软糯糯的性子,得查到猴年马月去?指不定第一轮就被反杀了。”   姜之玺:“……”我一点也没觉得你在夸我。   猫二白:“哦对了,肖骋是你的辅助,你俩好好合作,查明真相的同时也要继续走剧情,不要吵架哦。”   姜之玺:“凭什么是他?”   猫二白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尴尬,“我这些年做游戏太多了,很多游戏都需要一个打打酱油,顺便推动主线剧情的关键人物,每次都创造一个太麻烦,所以就同一个人设简单修改一下职业什么的反复用,这次做这款游戏时间紧,男二实在来不及画了,只能把他拉过来当壮丁,结果可能是没担过戏份这么重的角色,一下就给干觉醒了。”   简单来说就是同一个人物用多了,成精了。   姜之玺沉默了片刻,“工具人?”   猫二白狗腿地笑了笑,“也不能这么说,在这么多游戏之间反复横跳,起码他学会了很多技能啊。”   姜之玺想起昨天中午在食堂,肖骋动作迅速地伸手从她胳膊上拂过,那个抓她的女生就松开了手,莫非……   “对,就是点穴。”猫二白莫名骄傲道,“肖骋在古风游戏中也客串过,是个刺客呢。”   姜之玺看向肖骋,后者点了点头,似乎有点无奈:“20秒的剧情,大多数玩家都能做到一次击杀。”   姜之玺,“……兄弟,惨还是你惨。”   猫二白,“哦对了,说了这么多还没有告诉你们这款游戏的男主角是谁,不过你们肯定都认识,高二一班的骆瀛风。”   骆瀛风,学校人称洛少,家里有矿,属于那种有皇位要继承的,长得帅学习也不错,一看就是男主角的命。   姜之玺:“骆瀛风和陈若生?男女主角?”   猫二白:“昂。”   姜之玺:“最后他们会在一起?“   猫二白:“昂。”   姜之玺:“你确定?”   猫二白:“有什么问题吗?”   姜之玺挑了挑眉,“可是骆瀛风现在是我男朋友。”   这话一出,猫二白愣了一下,起身就要摸着姜之玺的额头,“没发烧吧这孩子。”   肖骋明显也惊讶了一下,全程“我早就料到”的淡定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   手机振动的声音忽然响起,姜之玺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骆瀛风”三个字,举到了两个人面前。   “喏,他来电话了。” 第四章 大型怼人现场   电话一接通,骆瀛风就是半责备的语气。   “你昨天让人去抓一个同级的女生?”   姜之玺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她昨天顶着林嘉慧的脸被全校追着跑的事。   她撇撇嘴,虽然自己平时嚣张跋扈,但还不至于跟风去欺负一个被全校霸凌的女生,真是风评被害。   “没有,你听到的是谣言。”   骆瀛风在电话那端冷哼了一声,“你泼水的视频都被人传到学校论坛了,还谣言?”   姜之玺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解释了,随便扯了个借口说林嘉慧弄脏了她的衣服,她一时生气才追着她跑的。   骆瀛风训斥她任性,什么事都做得太极端,姜之玺一脸不耐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两人的通话最终以骆瀛风一句“你不要再找别人麻烦了,衣服我买新的给你”结束。   “啧啧啧。”猫二白摇了摇头,“这就是绿茶的力量啊。”   姜之玺:“???”我打个电话也婊到你了?   猫二白:“把你这段对话里的林嘉慧换成女主陈若生也一点毛病没有,骆瀛风总是这样加在你们之间为难,而你一定要得到些特殊待遇才肯罢休。”   姜之玺:“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那是他渣好吗?”   猫二白:“诶你是怎么把骆瀛风搞到手的,虽然游戏剧情还没有正式开始,可是背景里也没有这块儿啊。”   姜之玺耸耸肩:“我们两个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在一起很奇怪吗?”   猫二白:“我赌五毛是你死缠烂打。”   姜之玺:“我当时只是说自己很喜欢他,要不要当我男朋友,他想了想就答应了。”   猫二白:“那你现在你知道了最终赢家是陈若生,就不伤心?就不感到危机?”   姜之玺瞥了他一眼,扎心道:“游戏世界观都崩了,抢不抢得走还得另说呢。”   猫二白:“……”   骆瀛风又发了条短信过来,说老师发现姜之玺早上旷课,让她马上来教室。姜之玺抱怨了两句多事,提着包出了SC。   猫二白看了肖骋一眼:“你不跟着去上课?”   肖骋:“没意思。”   猫二白:“还挺挑剔。”   肖骋顿了顿,看着姜之玺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她的性格会受环境影响变化。”   猫二白笑了一声:“你不是验证过了吗?”   昨天在302寝室,肖骋突兀地让姜之玺帮他涂药,帮他洗校服,正常情况下敢有人这么做,姜之玺不上手把校服撕了也得怼得那人怀疑人生,但昨天她居然只反驳了一句,最后还妥协了。   肖骋沉默,不置可否。   猫二白:“这个游戏的世界观是不正常的,游戏中的人物自然也会受到影响,纵然姜之玺是不同的,但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摆脱桎梏,在学校这个大环境下,她还是会我行我素,婊气冲天,但当你有你在,她会变得理智和克制。”   肖骋:“为什么是我?”   猫二白摊手:“谁让你是全局唯一的正常人?跳越过那么多世界,你的三观是最平衡的,跟她在一起当然会有积极影响咯。”   肖骋:“……”想打死作者怎么办,在线等,急。   ————————   今天对SC社团而言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下午两节自习课,是社团开放纳新的时间。   姜之玺临了了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被社团小助理从半睡不醒的课堂紧急拉到了现场,沙发一坐,名单一抖,拍了拍手就让门口负责拉线的学生放人。   SC一向抢手,姜之玺只能把门槛提高提高再提高,要是还这么热门,就得考虑在社团内部进行淘汰制了。   猫二白闲得无聊把肖骋拉来旁观,“看完你就知道为什么姜之玺能勇夺‘上泽婊姐’的桂冠,言语对于普通人而言也许是一种武器,但在她手上,高低得是个核武器。”   姜之玺周身盛气凌人的气场衬得整场面试在难度上起码多出两颗星,她扫了一眼面前的面试者,凉凉道:“你的简历是不错,学习不错,样貌不错,家境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我对平均分没什么兴趣,等你长出什么长板了再说吧。”   旁边的小助理立刻反应:“下一位。”   姜之玺:“兼职学生会的职位?不好意思我跟学生会对骂两年了,你如果连这个都不了解趁早放弃。”   小助理:“下一位。”   姜之玺:“你有一张很不错的脸,但你这穿衣搭配什么风格?死亡配色,款式奇葩,如果你有一张平凡的脸我或许就不计较了,但你不是,你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和优势,还有比这让人感觉更无语的吗?”   小助理:“下一位。”   姜之玺:“喜欢看书?常看些什么?名著,《骆驼祥子》看过吗?说下读后感?没听过?那《朝花夕拾》,《悲惨世界》,《简爱》?都没听过,那你不如我,起码我还能背出几个名字。”   ……   面试到最后姜之玺都懒得一个个点评了,上下扫一眼,直接挥手示意“下一个”。   门外领上号排队的五十来个人一节课就差不多面试完了,中间没有什么太大波折,唯一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最后一名面试者,居然是林嘉慧。   姜之玺玩味地看着她:“你来面试SC?”   林嘉慧点点头。   姜之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通过?”   “我只是想试试。” 林嘉慧低声道。   “哪怕SC人都走光了也不会收你的。”姜之玺直截了当,“先把自己的小毛病改改吧。”   面试结束,小助理去统计最终的名单。肖骋上前莫名其妙给姜之玺端了一杯水,后者抬眼瞄他,他食指敲了两下杯壁:“一次批评这么多人,不渴吗?”   猫二白上前,大大咧咧坐到姜之玺身边:“这次准备通过多少人?”   “不一定。”姜之玺接过水杯灌了一口,“看心情。”   肖骋扫视了一眼大厅另一侧的等候区,看见了苏见淳的影子,正满面笑容地跟另一个男生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挺有自信。   “她能通过吗?”肖骋指了指苏见淳。   姜之玺瞟了一眼,“你看我像是不记仇的人吗?”   十分钟后,小助理整理出了最终名单。姜之玺看了看,随手又划掉两个不太顺眼的名字,走到大厅中央的演讲台,抬手按下话筒开关。   “卢安月,赵雪瑶……”   台下的苏见淳本来信心满满,她可是用了整整一个学期巴结讨好姜之玺,SC各种活动她都参加了,已经是社团内人尽皆知的“预备成员”了。   可随着名单一个一个往下念,苏见淳的笑容越来越牵强,最终通报结束,姜之玺看都没看她一眼,随手把名单纸着了个飞机扔下了台。   台下很多人去抢,通过面试的想留作纪念,没通过的多有不甘。苏见淳只觉得不可置信,她一把推开前面的人,几乎时踩着脚下那个不慎跌倒的男生去抢纸飞机。   她的疯狂让人群一顿,纸飞机还真被她拿到了。苏见淳迫不及待地打开,一遍又一遍地核对名单——   确实没有她,她还是没能入选。   姜之玺潇洒地走下讲台,准备去食堂吃顿饭,然后看心情去不去晚自习,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跑过来的苏见淳一把拉住,“为什么,为什么我面试会失败?你通过了六个人,怎么就不能有我一个?明明大家都说我很有希望的。”   姜之玺转头看她,笑了笑:“大家都说,那我有说吗?决定最终名单的是谁?你不会以为这是个现场投票面试吧?”   苏见淳:“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社团活动我出力了,会议记录我帮忙了,老师来评估检查也是我拼命说好话拉关系才把SC的评分提高的!”   姜之玺“啧”了一声,“SC的考核要看成绩,样貌,家世,你自己说,这三样你占什么?其他不说,光家世这一块儿,你隐瞒了不少东西吧?”   苏见淳一怔,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姜之玺:“难为你每天费尽心思研究我的穿衣风格,买了同款还跟我说是巧合,然后一副‘很高兴和你穿闺蜜装’的样子,苏见淳,自己的经济能力自己掂量清楚,我随手一买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穿个一两次,你要怎么样?留着标签到时候再退回去吗?”   这翻话怼得苏见淳毫无还口之力,她必须承认,这段时间追逐姜之玺的购物之旅让她负债累累,不然她也不会吊着那个拆二代。   苏见淳猜到或许姜之玺已经察觉一二,她甚至幻想这样努力的接近能感动姜之玺,从而得到进入SC的机会,可没想到最后,姜之玺根本就不在乎。   甚至还直接尖锐地指出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苏见淳愣在原地,姜之玺拍了拍她的肩,轻松笑笑:“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生活,用透支能力粉饰太平,你就不怕有一天把整个人赔进去吗?”   说完,姜之玺转身离开,刚走没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道:“哦对了,关于SC的社团评分,那东西我一点都不在乎,就算SC倒数第一,我倒要看看有哪个校领导敢提‘取缔’二字。”   “毕竟我毕业后,整个SC公寓都将成为学校的财产,白赚一栋楼的好生意,他们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呢?” 第五章 她有与生俱来的自傲刻在骨子里……   SC社团大厅内的人三三两两散去,姜之玺冲肖骋招招手,“昨天请你吃饭没请成,今天补上。”   猫二白一听这话嚷嚷着也要来,“看在我是造物主的份上你不能扔下我。”   姜之玺翻了个白眼,“那请问造物主大人,您在凡间吃饭要钱吗?”   猫二白:“皇帝微服私访也得有经费不是?”   两个人吵吵闹闹走远了,肖骋落了几步,跟在后面。路过走廊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靠在栏杆上低头玩手机的女生。   女生胳膊一颤,手机掉在了地上,肖骋替她捡了起来,不经意间扫到聊天对话框上“骆瀛风”三个字。   女生一把夺过手机,按灭了屏幕,抬头有些警惕地看着肖骋,“谢谢。”   肖骋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淡然念出她的名字:“苏见淳。”   苏见淳眼眶通红,应该是刚哭过,她欲盖弥彰地又擦了一下眼角,转身从反方向匆匆离开了。   正是吃饭的时间,食堂热热闹闹,姜之玺走加急通道点了最受欢迎的几种美食,旁边一个女生嘀咕了一句,“有钱了不起啊。”   姜之玺端着盘子大大方方从两人面前走过:“你要有钱你也了不起。”   猫二白坐在沙发区心安理得吃着白食,“其实现实世界的学校一般不会设有加急通道,这个剧情纯粹是我写来突出你‘婊姐’的人设。”   姜之玺:“虽然你动机不纯,但我喜欢这个设计。”   今天的姜之玺格外奇怪,吃饭期间密切关注着肖骋的一举一动。   肖骋面不改色,在“火热”的目光下吃得优雅而绅士。饭局进行到一半,姜之玺忽然一拍手,点了一长串菜名,“就这些,全部再来一份。”   猫二白差点被这突然袭击噎住,连忙灌了口饮料,“这都吃得差不多了你忽然加这么多菜?小姜啊,有钱咱也不能铺张浪费。”   姜之玺:“只有你吃得差不多了,吃相还跟猪刨食一样。”   猫二白指了指面前的空盘子:“我可注意到了啊,你这重新点的菜有好几样都是肖骋爱吃的。”   姜之玺:“你都埋头吃成那样了,还能注意到?”   猫二白:“你这话说的,我可是游戏作者,你们都喜欢点啥我心里能没数?”   姜之玺一想也是,早知道直接问猫二白了,也省得她刚才观察那么长时间。   肖骋放下筷子,偏头看向姜之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之玺装乖巧,“奸是不用奸,只需要你盗。”   肖骋:“盗什么?”   姜之玺:“一个人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   她今天被骆瀛风叫回去上课时就已经打听好了,关于肖骋的“天才”人设准确来说是“计算机天才”,拿过各种国际比赛的大奖,还有小道消息流传说他兼职黑客。   肖骋拖着下巴看她,似笑非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姜之玺伸开双手,示意满桌新上的菜:“都是你的。”   肖骋鸡蛋里挑骨头:“找人帮忙,还想让我吃胖,哪有这么好的事?”   姜之玺:“……那你说,想要点啥?”   肖骋想了想:“不如,把我转到你们班,和你做同桌。”   姜之玺:“哈?”   肖骋:“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我记得你跟学校的领导很‘熟’?”   “熟”,当然“熟”,钱砸出来的能不熟吗?   姜之玺指了指猫二白:“改设定这事你找他不就行了?他连灵魂互换都行,换个班还不是小事一桩?”   猫二白一听有活来了,赶紧双手投降:“别别,本来这个游戏世界就三观不稳定,我现在可不敢轻易做什么改动,万一变得五官都看不过去了可怎么办?让你灵魂互换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也是为了让你觉醒不得已为之。”   姜之玺耸耸肩,接受了猫二白是个废物的事实,“那行,我帮你换班,你帮我查记录。”   肖骋点头,“一言为定。”   ————————   吃完饭时间还早,姜之玺决定回教室上一节晚自习,结果她和肖骋刚下到食堂一楼就碰见了林嘉慧,几个成群结队的学生路过她身边,把擦嘴用的纸巾顺手扔在了她的餐盘里。   姜之玺忽然想起昨天自己用林嘉慧的钱给肖骋买了烫伤药,于是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走上前扔在了桌子上:“昨天用你的钱救急,现在还你。”   林嘉慧抬头,无神的双眼凝视着姜之玺。   这是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姜之玺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倾听,不顾周围人群窃窃私语的猜测,转身利落走掉了。   林嘉慧坐在原位,攥紧了桌子上的钞票。   这天晚上她没有上晚自习,逃课出了校门。上泽高中附近有一座商场,林嘉慧走进了一间奢侈品店,面对琳琅满目的香水,告诉专柜小姐自己想买“玫瑰之夜”。   她不像姜之玺,从小生活在云端,精致到对香水的气息都能分清楚场合,她只是觉得玫瑰之夜很好闻,是姜之玺那一柜子香水中她最喜欢的一瓶。   专柜小姐抱歉地笑了笑,告诉林嘉慧玫瑰之夜是上一季的限量产品,在发布会和首秀就被预定一空,后续只有少量的库存商品进入普通销售渠道。   “不过有一款味道有点相似的产品,名字也很像,叫‘午夜玫瑰’,您可以试一下。”   林嘉慧看向专柜小姐指着的那瓶暗红色香水,颜色不及玫瑰之夜那么明亮耀眼,她接过试香纸闻了闻,并不是很懂什么前调中调后调,只是凭着直觉认为,味道不似玫瑰之夜那般绝妙。   不过的确是有一点点相似的。   林嘉慧抬头:“这个多少钱?”   专柜小姐:“现在正打折做活动,1280。”   林嘉慧顿了顿:“有小瓶的吗?”   专柜小姐:“还有30毫升的,售价600。”   林嘉慧垂了眼,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香水,沉默片刻后,鼓足勇气开口道:“我可以买小样吗?”   ……   林嘉慧最终买了一瓶午夜玫瑰的小样回来,2毫升,拇指大小。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当然也不会有人想听这些。第二天早上等同寝室的人都走完了,林嘉慧仔细洗了脸,梳了头,换上干净的校服,拿出香水小心翼翼往身上喷了一点。   很大众的玫瑰香气,与玫瑰之夜仅有的一点点相似也因为喷得太少而模糊在气息之中。   林嘉慧轻轻呼出一口气,背上书包准备去教室。   路过茶水间进去接水,恰巧后面跟着来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短发姑娘认出了林嘉慧身上的香水味道,“啧”了一声:“我记得这款好像被官方定为玫瑰之夜的平价替代品吧?前两天婊姐喷了玫瑰之夜,学校里多少人讨论,你这是要东施效颦吗?”   另一个齐刘海女生嗤笑:“东施效颦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婊姐用的是正品,你这平价代替还一副要向人家看齐的样子,丢人不丢人?”   林嘉慧背对着两人,拧开杯盖默默按下接水按钮,“我没有学她,我只是喜欢这个香味。”   短发女生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想学,以前白嫖人家香水化妆品,人家不借你了还想搞孤立,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样?”   刘海女生也满面嘲讽:“之前天天买高仿大牌跟其他人炫耀,看不起用平价化妆品的人,后来被拆穿了就死不承认,还在学校论坛上说有人偷换了你的化妆品,多大脸啊?”   林嘉慧不语,盯着自己杯中慢慢升高的水面。   短发女生见她无动于衷,冷哼了一声,上前夺过她的杯子,一杯水兜头浇在了林嘉慧身上。   “前天婊姐拿水泼你,我看你也就是找泼,午夜玫瑰再怎么‘平价代替’也是顶着奢侈品品牌,结果被你用得跟地摊货似的。”   倒水是一瞬间的事,林嘉慧没来得及躲,头发和校服都湿了,温水顺着脸颊流下。   两个女生没有任何负罪感,扔下杯子离开了茶水间。林嘉慧默默站了一会儿,弯下腰去捡自己的东西。   忽然一包纸巾递到了她面前,她抬头,苏见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擦擦吧。”   林嘉慧没有接,自己拿出了一包纸巾擦了擦脸。苏见淳也没说什么,把纸巾往她怀里一扔,然后拉着她去了操场。   不会有班级上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此刻的操场空空荡荡。林嘉慧甩开苏见淳,“我要回去上课了。”   苏见淳哼笑一声:“衣服都透成这样了还去上课?你是嫌自己还不够丢人?”   林嘉慧把书包抱在了怀里,“我透成这样,和你故意在校服衬衣里穿显眼的黑色内衣没什么区别。”   苏见淳被噎了一下,伸手指着她:“行,今天我不跟你计较,我来是来谈合作的,前天姜之玺全校追你,又泼你一身水,你不想报复她?”   林嘉慧:“你想干什么?”   苏见淳:“你之前和她一个宿舍,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姜之玺的黑料吧?不管是绯闻,还是养备胎,公开骂过谁,欺负过谁都可以,你把信息给我,我有办法给你报仇。”   林嘉慧:“你是想为自己报仇吧?毕竟花了这么大精力,最终也没能进入SC社团。”   苏见淳冷笑:“你不也没进吗?我是存了私心又怎么样?只要我们目标一致就能合作。”   林嘉慧:“姜之玺骂过的人少吗?黑料遍地都是,你用得着问我?”   苏见淳有些不耐烦:“不是那种黑料,要狠一点的,像你自己身上那些。”   偷东西,耍手段,买高仿,举报……   林嘉慧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要有姜之玺什么把柄,早就去威胁她了,还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苏见淳皱了皱眉:“想不出来那你就做个证人,别管我给她泼什么脏水,你附和作证就行。”   林嘉慧自嘲一笑:“我这种偷东西告密的人,说的话也能信吗?”   苏见淳一摆手,让她不用管,“其他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只要你做证,下周三我可以放你进SC公寓的,让你躲三个小时。”   林嘉慧顿了顿:“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去得罪姜之玺?”   苏见淳:“得罪了姜之玺是不好过,但只要你挺过下周三,就能摘下‘鹌鹑’这个称呼,到时候全校的人都会有新猎物,你是想与姜之玺为敌,还是想跟全校为敌?”   林嘉慧没有立刻回答,抱着书包的手紧了紧,初夏的风吹过,她却感觉到一丝寒意。   良久,她低声开口:“苏见淳,姜之玺和你我不是同一种人,她有与生俱来的自信和自傲刻在骨子,就算学校里每个人都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做错了,说她是个biao子,她也能铿锵有力地回骂回来,然后把‘biao子’生生掰成一个褒义词。”   “你害怕的那些东西,在她心里从来都没有分量。” 第六章 你等着,我论坛挂你   上泽高中的校园论坛一夜之间冒出了一个回复了几百楼的帖子。   姜之玺向来不关心这些,还是SC的小助理下午跟她提及,她才知道帖子的内容是有关自己的。   姜之玺:“都说了些什么?”   小助理刚想回答,却被一个声音隔空打断。   “校园霸凌,炫富排挤,几千字讨伐你的小作文,一条条罗列得特别整齐。”猫二白大大咧咧从门口跨了进来,身后是比他高出了足足一个脑袋的肖骋,   姜之玺“啧”了一声,“就这两条也能写几千字?论坛那群人真是越来越能编了。”   “可不止哦。”猫二白伸出食指晃了晃,掏出肖骋的手机放在她面前,“还有挪用社团费用,抄袭作弊拿奖……等等等等,你自己看吧。”   姜之玺瞄了一眼,手指划了几下屏幕,嗤笑一声,“挪用社费?学生会那些人怎么可能把学校下发的费用分给SC?这个社团还能存在完全是我自己乐意花钱,再说了,就学校那点经费,全部加一起又能有多少?我至于去挪用它?”   猫二白眨眨眼,“可人家贴出证据了啊。”   姜之玺:“什么时候一张学生会的经费去向表也能当证据了?这东西伪造起来很难吗?他们内部不应该是轻车熟路?毕竟大多数时候自己都弄不清经手的钱进了谁的口袋。”   猫二白:“那这个,抄袭作弊拿奖呢?”   姜之玺:“什么奖?省级以下我没兴趣,国级和国际的倒是可以考虑。”   猫二白:“……那还有这个,辱骂食堂工作人员导致其失业。”   姜之玺:“我倒是想不骂她,但她每次都能听错我要买什么,并且拒绝更换,服务态度还特别差,是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自视甚高?不能干趁早滚蛋。”   猫二白兴致勃勃还想再问,结果被肖骋一把捂住嘴扔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猫二白:“???”   肖骋进来时手里就提着一个盒子,这会儿打开推到了姜之玺面前:“吃甜点吗?”   盒子里是一整个千层蛋糕,粉粉嫩嫩应该是草莓味的。姜之玺偏头看他,“你知道我喜欢千层?”   肖骋伸手一指,“问他的。”   趴在沙发上的猫二白:“……用完就扔,忘恩负义。”   姜之玺用小勺摆弄着千层蛋糕上点缀的糖粉和奶油,忽然开了窍,“你不会是想安慰我吧?觉得论坛上的造谣会让我伤心?”   肖骋切了一块蛋糕放在小盘子里递给她,淡淡问道:“不伤心吗?”   姜之玺托着下巴摇摇头:“有什么好伤心的,至少这上面说我炫富怼人还勉强算是实话,我跟人对骂的时候,言辞可比这激烈多了。”   肖骋将手机页面划到回复区,指了指第二个示意她看,“林嘉慧在帖子里出来作证了。”   姜之玺一点都不惊讶,“我早说了,只要林嘉慧逮到机会,一定会反咬我一口,现在不惜自爆也要来造谣,要么是被威胁了,要么是别人给的好处太多。”   肖骋:“你知道是谁了?”   姜之玺:“猜都猜出来了。”   肖骋:“不生气?”   姜之玺:“生气多没意思,找个机会把幕后黑手收拾了才是正事。”   此时猫二白又没皮没脸地凑了过来,切了一大块儿蛋糕给自己,“我都跟你说小姜肯定不把这事放在眼里,就你还在那瞎担心,你看,买这么大一蛋糕不浪费了吗?”   姜之玺斜了他一眼,“那你别吃,放下,都是我的。”   猫二白:“哎呀我怕你胖,骆瀛风人家好歹也是校草,你得做好身材管理,发胖这种痛苦放着我来。”   肖骋反手一刀插了一大块蛋糕塞进猫二白嘴里,让他安静一会儿,手机划到帖子第一楼,指了指小作文里列举的“罪行”第二十三条,“这个,是真的吗?”   姜之玺低头看了看:“勾引骆瀛风,污蔑陈若生,嫉妒两人周末单独补习,向老师举报两人谈恋爱?谁,我?”   猫二白抽出纸擦着脸上的奶油,“看来是假的了。”   姜之玺一拍桌子,“别说骆瀛风现在就是我的男朋友,就算他真的和陈若生有什么,我都不……等会儿,两人周末单独补习?”   猫二白努努嘴:“诺,帖子里有照片为证。”   照片上的骆瀛风和陈若生挨得很近,看起来有些亲密,周围的环境是上泽高中的教室,天色昏暗,学生都走光了,只剩他们俩。   姜之玺“啪”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行,骆瀛风,脚踏两条船,别人夸两句还真以为自己是校草了?借着补习招蜂引蝶,等我收拾完了苏见淳,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猫二白:“……不是,你这话说,怎么感觉好像陈若生才是你女朋友似的。”   肖骋似笑非笑地看着姜之玺:“吃醋了?”   姜之玺:“你才吃醋,我让你找的聊天记录找好了没?”   肖骋往椅子上一靠,“还差一点,转班的事怎么样了?”   姜之玺:“条已经批了,下周搬东西。”   肖骋一笑,“不愧是之之。”   姜之玺起了一身鸡皮疙蛋:“好好说话,叫全名。”   肖骋耸了耸肩起身,单肩背起书包,手插口袋准备离开。   猫二白:“去哪?”   肖骋:“上课。”   猫二白:“哟,稀奇啊,不是说高中的课没意思吗?”   肖骋:“马上换教室了,珍惜一下最后这几天。”   猫二白不怀好意笑笑,“怎么,舍不得陈若生?”   姜之玺这才想起来,“你跟陈若生一个班?”   肖骋点头。   “行。”姜之玺随手抓了两根笔扔进包里,左手拿起一个笔记本,“今天晚自习我就在你们班上了,正好见见这位需要补习的优等生。”   ————————   姜之玺进门的那一瞬,高二二班的学生都愣住了。   谁不知道今天上泽表姐被人挂在校园论坛骂了一天,帖子里的涉事人等基本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迁怒。现在婊姐专门挑了没有老师的晚自习“登门拜访”,疑似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教室一片安静,可校园论坛却是热火朝天。一个接一个的帖子往外冒:   《在现场,坐标高二三班,撕逼直播倒数》   《VIP观赏位,坐标婊姐右后二排,高清直播倒数》   《另类视角VIP,陈若生后三排之内,下注赌赢家》   ……   陈若生的同桌刷到了这些帖子,有些担忧地拿给她看,“你小心一点吧,那个骂婊姐的帖子里咱们班唯一一个被提到的就是你,她今天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陈若生温柔笑笑,安慰道:“别担心,那些谣又不是我造的,姜之玺同学应该不是不讲理的人。”   同桌撇撇嘴:“你想跟婊姐讲道理?上一个得罪她的是林嘉慧,你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陈若生抿了抿唇,表情微变。   她确实和骆瀛风一起补习过,当时教室里只有他们俩个,后来两人似乎形成了默契,放学后会不约而同晚离开一会儿,一起学习。   结果不知道被谁发现了这件事,一封匿名信连着照片直接送到了老师那,说他们两个是夜半私会。   老师很快就找来两人谈话,骆瀛风大怒,把事情压了下来。陈若生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污蔑他们。   难道真的像帖子里说的那样,是姜之玺吗?   陈若生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排姜之玺坐在肖骋旁边,面前摊着一个笔记本,指间夹着一根笔,带有压迫性的目光扫视着教室,和她撞了个正着。   陈若生心下一紧,立刻转过了头。   姜之玺轻笑一声,“不行啊,她这么胆小。”   “她要是胆大猫二白也不会找你了。” 肖骋边翻书边说道。   姜之玺偏头看他,凑近了些:“诶,你们都喜欢她哪儿?”   肖骋“啧”了一声,“这你得问骆瀛风,我不喜欢她。”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高二二班教室门忽然被推开了,骆瀛风大步走进来,站定在姜之玺面前,面无表情道:“跟我出来。”   教室掀起一阵骚动,校园论坛也开始疯狂刷帖,纷纷猜测骆瀛风是不是为了陈若生而来。   眼看狗血三角恋大剧就要上演,姜之玺抬起眼皮看了骆瀛风一眼,懒懒道:“不去。”   骆瀛风皱眉:“你想在人家班闹是吗?”   姜之玺“嘁”了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歪头看着他,“我闹了吗?我只是在这儿上晚自习而已,还是你觉得,我会对你的绯闻对象做些什么?”   骆瀛风伸手去拉她的胳膊,“那是误会,跟我回班。”   姜之玺轻巧躲开,“你说误会就误会?人家连照片都发出来了。”   骆瀛风眼中升起怒气,“你还说我?论坛上爆出来你那些破事你怎么解释?”   姜之玺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既然同样是误会是谣言,你不相信我,凭什么要求我相信你?”   骆瀛风:“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就问问这整个学校,有没有一个人相信你是清白无辜,帖子内容全是胡编乱造的?”   话音刚落,一旁翻书的肖骋淡定插嘴:“我信。”   骆瀛风一怔,冷眼看向他:“你谁?”   姜之玺不耐烦了,伸手拽着他出了教室,顺手把班门一关,“说白了你就是不信我,不然也不会一听说我来了二班就着急忙慌跑过来。”   “在你潜意识里,我就是那个会随便欺负人,辱骂人,抄袭作弊,举报污蔑的姜之玺,你就是认为我会去伤害陈若生。”   骆瀛风皱眉,开口想解释些什么,却又被姜之玺堵了回来,“我今天来二班就是想看看你什么反应,现在好了,果然没让我失望。”   ————————   姜之玺和骆瀛风出去后教室里就开始了小声讨论。陈若生的同桌拍了拍她,提醒道:“要不你去问问肖骋,你不是跟他走得挺近吗?看姜之玺到底是什么态度,是不是来找麻烦的。”   陈若生回头看了看,肖骋还在悠闲地翻书。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在班上也没有同桌,手边空出来的位置刚才刚好给姜之玺坐,两人似乎很熟悉。   这时下课铃刚好打响,教室喧闹起来。陈若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找了肖骋,小心翼翼问道:“你和姜之玺,关系很好吗?”   肖骋:“还行。”   陈若生顿了顿:“那你知道她今天来咱们班是要干什么吗?”   肖骋:“你想知道可以出门问她本人。”   陈若生尴尬笑笑,“不会是因为论坛那个帖子吧?那些内容根本是造谣啊,我跟骆瀛风……”   肖骋做了个停的手势,把目光从书本移向她,“如果你担心被迁怒,就找本人澄清,我不关心这些。”   陈若生抬头看了眼窗外,姜之玺似乎还在跟骆瀛风争执,虽然已经下课,但走廊上没有几个人出来走动,大部分都在暗中窥视。   肖骋把书一合,扔在桌角,“如果骆瀛风都能为了你亲自来跟姜之玺吵架,那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也许是这句话给了陈若生底气,她沉默片刻,还真就只身出了教室,一鼓作气跑到姜之玺合骆瀛风之间,鼓足勇气开口道:“姜之玺同学,这件事你可能是误会了,我跟骆瀛风的确不是帖子里说的那种关系,补课只是那晚恰巧碰见,他给我讲了几道题而已,请你相信我。”   姜之玺闻言笑了,抱肩看着她,“我为什么相信你?”   骆瀛风把陈若生拉至身后,眉头紧锁,“事情已经给解释过了,能不能不闹了?”   姜之玺翻了个白眼:“我闹?我只不过在二班上节自习课,你们一个跨班过来抓我,兴师问罪,一个跑出来装白莲花非要我相信,骆瀛风,到底是谁在闹?”   教室门这时候又被推开了,肖骋走了出来,站到了姜之玺身后,“没事,你们继续,我就是觉得这样二比二站队看着公平一点。”   骆瀛风不耐烦了,骂了一句:“你TM到底是谁?”   不等肖骋回答,姜之玺抢先怼了过去:“跟你有关系吗,自己的事都清不干净,还操心别人?”   站在骆瀛风身后的陈若生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那张照片是偷拍的,而且偷拍者和栽赃姜之玺同学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个,找到他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姜之玺耐心尽失,眼神锐利扫向陈若生:“闭一会儿嘴吧,我是不知道要去找凶手吗?你一会儿忙着跟骆瀛风撇清关系,一会儿操心揪出凶手,加这么多戏你累不累?”   陈若生被噎了一下,觉得自己有口难言,“我不是……姜之玺同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是啊。”姜之玺毫不留情,“夜半三更单独补习,我对你第一印象是差到家了。”   陈若生有点着急:“可那都是误会和谣言,不是我的错啊。”   姜之玺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好意思,难道是我的错吗?就算是误会和谣言,我有什么义务浪费自己的时间去调查事情真相就为了纠正你在我心里糟糕的第一印象?你对我有那么重要吗?”   陈若生哑口无言。   姜之玺,“如果你非要找个罪魁祸首责怪,那就怪这个畅通无阻的信息时代吧,消息传递得太快,你的负面新闻比正面事迹快一步来到了我面前。”   顿了顿,她又露出一个微笑。   “亲爱的,你大概是十六七年的主角生活过得太顺风顺水了,现在,合上你的童话书,欢迎来到魔幻现实世界。” 第七章 我操场挂你,再配个LED   那天的晚自习最终以陈若生被骂哭收场。   学校论坛火热了一阵,苏见淳刷着手机浏览评论,嘴角忍不住上扬。   姜之玺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现在炮灰用掉了,也该她上场了。   苏见淳开始有意无意接近姜之玺,依旧以“朋友”,“闺蜜”自居,安慰姜之玺不要因为某些不入流的人和事生气。   有人劝她最好别在这时候凑上去招人烦,省得被婊姐骂,可苏见淳不听,“阿玺是我的好朋友,有人在网上骂她她现在一定很难过,虽然之前我们吵过架,但她现在需要我,我要陪在她身边。”   于是苏见淳这几天没事就往SC跑,热切关心,嘘寒问暖,还送了很多零食和礼物,周末索性连家都不回了,就在SC公寓住下,一边享用着精美甜点,一边开口闭口金句鸡汤,动不动就强调就算全世界都背叛姜之玺,她也会和她站在一起。   姜之玺被烦得不行,看见苏见淳就头大,好不容易熬过了周末,肖骋终于把聊天记交到了她手上。   肖骋:“你准备怎么做?”   姜之玺掂了掂手里的U盘,“当然是公诸于众了,她泼我那么大一盆脏水,我总得回点礼吧。”   周一有两次大场面,一个是早上升旗,一个是课间跑操,姜之玺果断选择了跑操,“这活动是学生会在管的,这么好的机会,正好给他们添点堵。”   周一第二节 课刚下课,猫二白就拉着肖骋去了校广播站。与此同时,各个年纪的学生蜂拥而下,站到了自己班级该在的地方等候跑步的音乐和口令。   姜之玺悠闲地坐在主席台上,看着底下学生跑了半圈,忽然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   音乐戛然而止。   人群跟着一顿。   学生会也混乱了一下,七手八脚地指挥各个班级继续跑步,又派了人去广播站看怎么回事。而就在这时,广播中忽然响起一个女声,声音略嗲,语气是一种撒娇卖萌的感觉。   “我不知道买哪个颜色的好啦,白色好搭衣服,粉色很可爱,你觉得呢?”   正当台下众人懵逼,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的巨型LED屏忽然亮了起来,一页页聊天记录滚动播放,不少人一眼就认出其中频繁发话的那个头像是苏见淳的。   (20:13)   苏见淳:   图片、图片、图片   你觉得这个裙子我穿上好看吗?   (20:55)   苏见淳:   刚才下课的时候在走廊看见你了。   (21:41)   苏见淳:   图片、图片   你说这两个口红那个颜色好看?   (22:28)   苏见淳:   算了你们直男估计觉得觉得两个颜色都一样吧哈哈哈哈。   ……   根据头像以及聊天框上方备注的“男神瀛风”四个字,大家纷纷猜测苏见淳的聊天对象就是校草骆瀛风。   在长达几个月的聊天记录中,骆瀛风的回复寥寥无几,苏见淳却表现得非常热情,早安晚安一句不落,每天都在用不同的话题拉近关系,包括临近假期时问骆瀛风会去哪里旅游度假,暗示自己有意向和对方一起。   苏见淳在努力跟男神搭话的过程中拉了不少人做了炮灰,比如陈若生。她在聊天中多次提到看见骆瀛风和陈若生走在一起,旁敲侧击地问他们关系如何。   骆瀛风冷漠地回复过一句“同学”,其他再没有多说,可自那以后苏见淳却开始有意无意贬低陈若生,用的手段并不高明,比如“听说”了一些坏话,或者违心夸赞明褒实贬。   聊天记录在屏幕上滚动,一条条语音消息也通过广播放出。苏见淳略显做作的声音回荡在操场上空:   “中午跑步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都磕破了,好疼啊。”   “今天早上我看见你和阿玺一起来学校唉,下次一起出去玩吧,我跟阿玺关系也很好呢。”   “其实一直挺羡慕阿玺的,从小被宠到大,我在家里都不敢多说话,父母还很得意地跟亲戚邻居炫耀我是从小被打怕了,现在听话得很。”   “上午我遇见陈若生了哦,不过我给她打招呼她都没理我,性格蛮像阿玺的,好酷啊,不像我,从来不敢这样做,很怕得罪人。”   “昨天论坛关于阿玺那个帖子你看了吗?我感觉阿玺挺生气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她都不理我了,中午想去安慰她,结果可能是说错了话,被她一顿骂……”   ……   操场上几千名学生议论纷纷,怀疑的,嘲讽的,探究的,看热闹的……形形色色围绕在苏见淳身边。   学生会那群人一边要维持秩序,一边努力联系广播站,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多工作量,经过苏见淳身边都忍不住迁怒:“自己当绿茶还不藏好,被人拿着黑料在大庭广众下嘲笑,简直蠢到家!”   苏见淳被骂得一个激灵,忽然后退了两步疯狂摇头:“不,不是我,这些聊天记录不是我的!是有人栽赃的!”   她猛得转身,正对着主席台,伸手指着姜之玺:“是你!是你伪造的!是你污蔑我!”   台上姜之玺冷笑一声,接过了身后小助理递给她的话筒:“我可不像你那么闲,造谣栽赃别人,要不是拿到了这些聊天记录,谁能想到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到这个地步,苏见淳,我要没记错,你好像是有男朋友的吧。”   这话一出,台下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想起前两天在学校食堂,林嘉慧抱着苏见淳求饶的那一幕,那时候林嘉慧就说苏见淳有男朋友,但被后者极力否定了。   “鹌鹑说说也就算了,现在婊姐也能作证,有男朋友这事该是板上钉钉了吧。”一个男生议论道。   “我可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同一个男生送苏见淳来学校,行为动作亲密,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情人节可有人送了她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呢,还拿到宿舍跟我们炫耀。”   ……   嘈杂的议论声包裹着苏见淳,她莫名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想开口解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能说什么呢?   这些明明都是事实啊。   讲台上居高临下的姜之玺淡定看着她,补充道:“不如我们来看看同一时间段,你跟你男朋友都在聊什么吧?” 第八章 你是下一个“鹌鹑”吗   LED屏上打出了几张图,都是聊天记录里苏见淳主动发给骆瀛风的截屏,上面是她跟男朋友的对话,基本都是男方不停问这问那,关怀备至,苏见淳高兴了理一句,不高兴连着晾好几天。   (13:37)   苏见淳:   图片   这个人又来了,好头疼啊,要怎么拒绝的他,说的太直白会不会很伤人啊?   上次我见阿玺拒绝外校的追求者,当着面随手把人家的礼物扔进了垃圾桶,虽然很酷,但感觉有点冷漠。   ……   苏见淳的男生缘一向不错,但如今吊备胎的行为被爆了出来,没有哪个男生还会觉得她清纯可爱洁白无辜。女生中则有部分人早就看出了苏见淳的本性,如今求锤得锤,也算出了一口气。   铁证面前,苏见淳还在垂死挣扎,不停念叨着那个人不是他男朋友,只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他们没有确定关系。   姜之玺将她狼狈的模样尽收眼底,“不管怎样,你这些话说得倒是很有水平,随便一句抱怨一句调侃就能拉别人下水,我怎么拒绝追求者跟你有关系吗?还是你想学经验?我看不必了吧,除了你男朋友,还有谁公开跟你表过白吗?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暧昧吧?看你比较容易得手所以试试而已,你吊着别人,其实自己也是众多备选中的一个,成就成了,不成也不遗憾。”   苏见淳被这番话羞辱得浑身发抖,她很想冲上讲台,狠狠给上面那个嚣张跋扈的人一巴掌,或者把她踹下台阶,让她摔得头皮血流,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可她不敢。在转过身的那瞬间,苏见淳对上了姜之玺冰冷的视线,像刀一样,能生生切开她的喉管。   她几乎是立刻认识到,事情还没有完。   “我说你有段时间怎么总跟我提陈若生,言语里还尽是诋毁,你是以为骆瀛风跟她走得近,所以嫉妒,想毁了她?”姜之玺冷笑一声,“可骆瀛风是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你从一开始就针对错了人,你在不是单身的情况下,妄想去撩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赢得了?”   这话一出,周围人又是满脸惊讶,纷纷议论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有人觉得错不了,“你们看那些聊天记录,都是从骆瀛风的角度截的图录的屏,肯定是本人也被苏见淳缠得不行了,索□□给女朋友公开处理。”   也有人觉得不一定,“也没见婊姐和校草走得多近啊,丧偶式交往吗?”   “人家俩低调不行吗?一个上泽婊姐,一个上泽校草,公开交往还不炸了锅了,走到哪都被人讨论,换你你乐意?”   “我挺乐意的……”   各个班级都在热烈讨论,尤其是高二一班,一群人围着骆瀛风向他求证,“婊姐真是你女朋友啊?”   骆瀛风皱着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沉默好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确实在交往,虽然可能是那种最不合格的男女朋友,但的确谁都还没提分手。   另一边,苏见淳晴天霹雳愣在原地,周围的嘲笑声淹没了她,像突然涨潮的海水呛进了她的肺。   还不等她缓过神,耳边又响起恶魔的声音,“你一向吃软怕硬,现在你知道了正主是我,还敢用你对付陈若生那一套算计我吗?”顿了顿,姜之玺扬起嘴角,“哦,我倒是忘了,有人刚刚匿名在学校论坛上骂过我,那么漏洞百出的文章,特别像你这种人的风格。”   苏见淳一颤,指甲几乎扣进肉里,“你,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你有什么证据!”   姜之玺耸耸肩:“我没说是你干的啊,我知道你不会编故事,想象力一向不怎么丰富,如果那个帖子是你写的,肯定很多事都是事实,可能是你自己做过的,然后灵感一闪,嫁祸在了别人身上,比如,举报陈若生和骆瀛风。”   夹枪带棒惹人联想的话可不止苏见淳一人会说,姜之玺同样玩得炉火纯青。简单几句就把最近的几件大事串联了起来,所有矛头都直指苏见淳。   底下学生议论纷纷:   “不就是没让她进SC吗?至于又是栽赃又是演戏的?”   “有男朋友还跟别人聊骚,那可是校草,真以为自己配得上?”   “吊备胎也太渣了,我以前还以为她多清纯呢。”   “嫉妒归嫉妒,这耍的手段也太阴了。”   ……   人群的沸腾不仅包裹着当事人,也围绕在陈若生左右。   她抬头看着讲台上从容镇定的姜之玺,心底升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感觉。   刚才姜之玺忽然叫出她的名字,她整个人都狠狠一颤,昨天在走廊被骂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不敢想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干脆利落捅穿小心思会是怎样的难堪和难以接受。   可出人意料的,姜之玺没有说她什么,甚至算是侧面维护她了两句,有点把她清出风暴中心的意思。   昨天论坛那个帖子一出,没有几个人会对校草深夜会面的对象有什么好感,这无关行为对错,而是爆料人叙述语言的偏颇,加上大多数人下意识的反应导致的结果。   而今天,学校有了更让人群情激愤的人物,陈若生摇身一变成了这个人欺负的对象,人们又会下意识对她施以同情和谅解。   苏见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惊觉自己这些天散布的谣言,设下的圈套都被姜之玺在十分钟之内拆了个干净,甚至她几个月,半年前言语中伤过的人,也都被姜之玺三两句话澄清。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可到头来算计的却是自己。   不,不对。   还有一个林嘉慧。   她做了帖子爆料内容的证人,她实名指认了姜之玺,她也不会好过的!   混乱中,不知是谁狠狠推了苏见淳一把,她一个趔趄,又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人群散去,林嘉慧走到了她面前,白色双帆布鞋跟上沾满了操场上细碎的塑料绿草,密密麻麻,让人有些不适。   “我早跟你说过,没用的,姜之玺和我们不一样,她会反击。”   她会反击,这是两层意思。   一是姜之玺肯定要这么做,二是她懂得要用什么方式给出致命一击。   苏见淳抬头看林嘉慧,“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没有赌赢,你也占不到便宜,你这次得罪了她,她会放过你吗?”   林嘉慧:“我早就得罪她了,她也报复过我一次,但仅仅是那一次,之后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苏见淳皱了皱眉,总觉得林嘉慧话里有话,忽然,后者莫名其妙笑了,语气也变得奇怪:“但你也看见了,那一次之后,我一步步成了今天这样子,你现在最该想的,是姜之玺公开讨伐了你,而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我。”   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鹌鹑。 第九章 分手   上泽中学采访(骆瀛风)【录音·绝密】   M:你觉得姜之玺人怎么样?   骆瀛风:任性了些,本质不坏。   M:听说你们是男女朋友。   骆瀛风:(沉默,点头)   M:谁先追的谁呢?   骆瀛风:……没有谁追谁,很自然在一起了。   M:你们是青梅竹马对吧,两家关系也不错?   骆瀛风:是的。   M:那你对姜之玺的喜欢到底是恋人那种,还是哥哥对妹妹那种?你分得清楚吗?   骆瀛风:(沉默)   M:最近的流言有听到吗,有人说你和陈若生走得很近,是这样吗?   骆瀛风:(沉默)   M:……要不然咱们聊聊爱好,你喜欢画画,对吗?   骆瀛风:是的。   M:父母赞同你学艺术吗?   骆瀛风:不赞同,他们希望我只把画画当一个业余爱好。   M:然后专心打理家里的企业?   骆瀛风:对。   M:所以你才会关注到同样喜欢画画的陈若生,与你相比,她没有任何家庭压力,毫无顾忌地跟所有人说自己喜欢画画,这一点,你做不到。   骆瀛风:(皱眉,沉默)   M:就像家族企业和艺术一样,你不可能同时拥有姜之玺和陈若生,早晚要二选其一,你想好选谁了吗?   ————————   周一大课间,骆瀛风见证了姜之玺“收拾”苏见淳的全过程。   她很聪明,用到的聊天记录都是从他这里获取的,再加上公开了男女朋友关系,所有人都以为他对此心知肚明,至少也是默许的。   一切都顺理成章。   整整一天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校园论坛更是刷疯了,那个爆姜之玺黑料的帖子尤其热闹,累计了几千层。   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骆瀛风找到了姜之玺,他皱着眉看她,明明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可就是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从来不受束缚。   骆瀛风:“你确定是苏见淳发了你的爆料贴吗?”   姜之玺挑眉,点了点头。   骆瀛风:“证据呢?”   姜之玺:“二班那个计算机天才知道吧?我让他查了IP。”   骆瀛风:“肖骋?你就那么相信他?”   姜之玺乐了:“我不信他难道信你?指望你不去相信那些黑料,盼着你帮我反击苏见淳?醒醒吧,我不看童话故事。”   骆瀛风:“就算是苏见淳做的,你是不是也过分了一点,当着全校人的面羞辱她,这不是一种霸凌吗?”   姜之玺:“她难道不是当着全校的面造我的谣?至少我这次说的还都是实话,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什么问题?”   骆瀛风:“你可以出来澄清,可以找她当面对质,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姜之玺:“不可收场?这就是我收场的方式!我不像你,有顺遂的命运,遇到的恶意少之又少,更不像陈若生,被人造谣就由你出面保护,我坚持自己的行事风格,是因为这些东西可以保护我,你没资格也没权利命令我宽容大度。”   骆瀛风想开口反驳,可最终只是皱了皱眉,幽幽叹出一口气,失望道:“我不能把自己想法强加于你,但我始终觉得你太过偏激了,我们的三观总是相左,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顿了顿,骆瀛风语气有一丝无奈:“姜之玺,我们分手吧。”   分手。   其实自从猫二白抖了家底儿后,姜之玺对这件事是有心里准备的。   陈若生才是女主角,而她在故事开篇莫名其妙霸占了男主一段时间,好像已经够牛哔了。   只是没想到,高光时刻结束得这么突兀。   见姜之玺愣在原地,骆瀛风忽然有一丝慌乱,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但我们仍然是朋友,有人欺负你,我会站出来帮你,这次盗取聊天记录的事我也不会跟别人说。”   姜之玺不着痕迹躲开他,刚想开口,忽然被什么人轻轻拉住了胳膊,顺势往后退了两步。   肖骋挡在骆瀛风和姜之玺中间,“不是分手了吗?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分手快乐,回见。”   等姜之玺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肖骋轻轻松松拖走了,她赶紧回头冲骆瀛风喊了一句:“没事大兄弟,分手没问题,晚上我会在论坛发帖声明,从今以后两不相干。”   肖骋闻言笑了一声:“你这话说满了,两不相干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以后你还要配合他和陈若生的表演。”   姜之玺:“……”   这个时间点食堂已经没什么人了,姜之玺点了一桌子炸鸡蛋糕等高热量食物,还有一份烤鸭套餐,把肖骋的牛肉面衬托得无比可怜。   姜之玺一个鸡腿塞进他手里,“吃,别客气!”   肖骋:“……怎么点了这么多?”   姜之玺:“不都说失恋了会暴饮暴食吗,机会难得,我跟风试试。”   肖骋:“失恋首先要有‘恋’,你真的喜欢骆瀛风?”   姜之玺:“废话,设定上我不就喜欢他吗?”   肖骋歪头想了想,“那你喜欢他什么,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要和骆瀛风在一起。   放在以前,这个问题的答案姜之玺肯定张口就来。   他富有,她也很富有。他成绩优异,她也没有落后。他在学校是万人迷,她同样也是受人追捧。   他们在一起,结果会是更富有,更优秀,更出名。   他们就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这些都是姜之玺曾经“信奉”的理由,可现在,看着肖骋,她莫名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是这样的,这些不该是她的信仰。   肖骋随手撕开了炸鸡酱,烤鸭也卷好一个,放在姜之玺盘子里:“一个故事中人物,最最重要的权利是永不知道真相,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真实,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被安排,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姜之玺一愣。   “但现在我们放弃了这愚昧安乐的权利,那么首要的事情,就是分清楚自己身上,哪些是作者的意志,是世界观强加于我们的,哪些是我们自己的想法,是我们内心真正坚持的。”   “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你会混乱,会不安,会质疑,但是没关系,你最终会找到自己。”   姜之玺眨了眨眼:“听上去你很有经验啊。”   肖骋:“所以你比我幸运,我觉醒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孤独。”   姜之玺大手一挥:“没事,以后就是难兄难弟了,咱们炮灰一起做,备胎一起当。”   肖骋低笑了一声,心说难兄难弟还差点意思,现在算来应该是人生导师和小懵懂的关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第十章 她是整个玫瑰色的夜晚   “其实我那天听见你和猫二白的对话了。”姜之玺忽然道。   肖骋一怔,抬头看向她。   姜之玺:“你在宿舍让我帮你涂药,洗衣服,是为了测验什么……不同环境对我性格的影响?”   肖骋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无辜,沉默片刻道:“那你讨厌我了吗?”   “也没有吧。”姜之玺耸耸肩,“感觉挺神奇的,明明应该最熟悉自己,但现在又的的确确发现身上某些性格特质是假的。”   肖骋:“只是摘掉了面具而已,你要像认识新朋友一样重新认识自己。”   “还是算了吧。”姜之玺道,“认识你和猫二白就已经够费神了,我这部分就留着慢慢开发,反正我和‘我’如影随形,谁也甩不开谁。”   姜之玺的豁达让肖骋有些意外,不过她的确是他见过的觉醒人中,自我和人设平衡得最好的一个。肖骋伸手揽了下她的肩膀,语气轻松:“那走吧。”   姜之玺抱着奶茶挑了下眉:“去哪?”   肖骋笑笑,“帮忙搬搬东西,你的苏见淳收拾完了,现在轮到我收拾桌椅文具了,新同桌之间要表示友爱。”   姜之玺眯了眯眼,嘴上说着:“你别又是在搞什么测试吧?这种苦力活怎么不找猫二白?”行动却很诚实,跟肖骋一同去了二班。   晚自习前的时间总是鸡飞狗跳,上午姜之玺公开怼苏见淳的事已经被校园论坛简称为“LED聊天记录事件”,看样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是大家讨论的话题中心,这会儿谁见了姜之玺都得说一句“婊姐牛哔”。   肖骋弯着腰收拾桌子,姜之玺随手翻了翻他的书,比脸都干净。   “你不行啊,小天才恃才放旷,连课都不听?”   肖骋:“市场喜欢年少叛逆,特立独行,但是只对女主温柔的男二。”   姜之玺撇撇嘴,“谁说的?”   肖骋:“猫二白。”   姜之玺:“听他扯,我就不喜欢。”   肖骋:“那你喜欢什么?”   这可把姜之玺问住了,毕竟没觉醒之前她也就一门心思喜欢骆瀛风这一个。   “聪明点的吧。”姜之玺合上书,“以后组队好打怪。”   肖骋拉上书包拉链,偏头冲她笑笑:“真巧,我就很聪明。”   这边两人边聊天边收拾东西,那边前排的陈若生偷偷摸摸看了半天。她之前确实有听倒肖骋要转班的传闻,可没想到是真的。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陈若是只是本能觉得一切不应该是这样。   思虑片刻,她还是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没话找话问道:“你是要转班吗?”   肖骋“嗯”了一声,把椅子搬起来扣在桌子上。   “去……一班吗?”   这次肖骋没回答,倒是姜之玺拍了拍她的肩,“对,就隔壁,有空来玩哈。”   陈若生垂了眼,温温地笑了一下,“那我帮你们搬东西吧。”   “不用了。”肖骋随手从桌子里抽出一本书,放在姜之玺手里,淡定道:“有人帮我搬。”   姜之玺看了看他手里连桌子带椅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单薄的书本,第一次对“搬”这个字产生了怀疑。   陈若生:“……”你但凡能把背上的书包给她,我也算你俩是一块儿搬东西的。   刚到一班门口,姜之玺肖骋两人正好碰到骆瀛风,后者皱了皱眉,问:“你们干什么?”   “不明显吗?”肖骋示意手中的桌子,“搬东西啊。”   骆瀛风:“转班?”   姜之玺点了个头,冲他挥挥手,“你挡道了,这么没眼力。”   骆瀛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帮他申请的?”   姜之玺挑了挑眉,歪头:“对,有事?”   骆瀛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别说转班,就是转校那也是肖骋的个人自由,他管不着,但他心里就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姜之玺晃了晃胳膊,“唉,没事就松手吧,咱俩已经没啥特殊关系了,注意保持距离。”   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很不巧被两个路过的同学给听见了,当天晚上校园论坛就有小道消息传了出来:   “听说婊姐好像跟校草吵架了。”   “不可能吧,不是刚官宣吗?”   “是因为苏见淳的事吗?”   ……   这些讨论被社团小助理看到了,十点多截图发给了姜之玺,后者本打算睡觉,接到消息后“啧”了一声,登陆校园论坛,摩拳擦掌准备发帖:   标题:《关于我和骆瀛风吵架的谣言,在这里澄清一下》 正文:我们没有吵架,是正经的和平分手。   吃瓜群众:“……???”   ————————   周一晚上的“分手贴”让很多人深夜窥屏,但很明显,林嘉慧不在这个范围内,她睡得很早,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睁开了眼。   林嘉慧破天荒地花费了整整两个小时打理自己,梳洗,穿衣,化妆,从四点开始宿舍就叮叮咣咣的响个不停,同住的一个女生终于忍不了了,跳下床气冲冲走到她身边:“你有毛病啊?没看见都在睡觉呢?平常不见你收拾自己,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   女生习惯性地伸手推搡林嘉慧,却在堪堪触碰到对方肩膀时冷不丁手背一凉。一阵玫瑰的香气飘散开来。   林嘉慧在喷香水,用的依旧是那瓶午夜玫瑰的小样,还剩三分之二。   女生惊叫了一声,触电般收回手,厌恶地甩了甩,快速进到洗漱间内冲洗,仿佛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等她走出洗漱间,林嘉慧依旧在一下一下地按着香水瓶喷头,三分之二的午夜玫瑰只剩下个底儿,她右肩单薄的校服都隐隐有了被打湿的痕迹。   女生嫌弃地捂住鼻子:“哪有这么喷香水的?整个宿舍都被你熏死了,你怎么不干脆把那半瓶喝了算了?”   林嘉慧没有说话,直到手中的瓶子再也喷不出一滴,才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气。   “你难道不觉得,越浓郁的午夜玫瑰,就越像玫瑰之夜吗?”   女生捂着口鼻冷哼一声,走到阳台把窗户打开,“再像你也不是婊姐,别上赶着学人家了。”   “我的确不是她。”林嘉慧扔掉香水瓶,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是整个玫瑰色的夜晚,而我,只是午夜十二点才敢开花的其中一朵。” 第11章 . 【第十七条校规】一 不是每个人都有正……   周二早上姜之玺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按下接通,猫二白略显急切的声音传了出来:“赶快来教学楼下。”   姜之玺朦胧着眼看了看时间,有点崩溃,“大哥,现在才六点多,你是比食堂大妈起得还早吗?”   猫二白:“总之你快过来,我已经给肖骋打过电话了,林嘉慧在教学楼上。”   “上”。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形容。   但困倦的姜之玺没有立刻捕捉到,她不情不愿地起了床,快速穿衣洗漱,随手抄了一个面包出了门。   到教学楼下时刚好碰到从男生宿舍方向来的肖骋,姜之玺咬着面包,含含糊糊冲猫二白抱怨:“你知道我昨天发了分手贴后窥屏到多晚吗?一大早就把我叫出来。”   猫二白冲她摆摆手,抬了抬下巴示意楼顶,“往那看。”   教学楼很高,肉眼望上去只能模糊看见一个穿校服女生的剪影,直直地站在天台边缘,风把她的头发扬了起来,好像随时要夹裹着她坠落。   肖骋:“谁在楼上?”   猫二白:“林嘉慧。”   姜之玺:“她跑那干嘛?跳楼?”   猫二白:“为什么选在今天跳?”   肖骋:“或许是昨天发生了她无法接受的事。”   姜之玺:“不能吧,我昨天怼的苏见淳又没怼她。”   猫二白:“但她在帖子里作了伪证,也许是怕你收拾了苏见淳之后又转头报复她。”   姜之玺:“我没那闲工夫,再说这也不用跳楼吧?正面刚不行吗?”   肖骋:“不是每个人都有正面交锋的勇气。”   姜之玺咬着面包若有所思点点头,猫二白忽然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下,推着她进了教学楼:“吃吃吃就知道吃,赶紧上楼看看,把人稳住,这破游戏要是再死个人就真成恐怖片了。”   姜之玺翻了个白眼:“还不都是你自己设定的问题?你但凡内心阳光一点,能做出这玩意儿?”   互怼间三人已经跑到了天台,林嘉慧站在防护墙上,手里握着手机,风吹起她的衣服,空气中飘散一阵午夜玫瑰的香气。   一口气爬九楼,姜之玺和猫二白相互扶着弯腰喘气,肖骋体力不错,剧烈运动后状态依旧良好,救人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肩上。   “林嘉慧,任何问题都能解决,除了死,死亡是唯一让人束手无策的事。”   猫二白气还没喘匀,呼哧带喘地附和:“对对对,小姑娘赶紧下来,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这今天来劝你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人设说出去那都是能连写十几万字的主。”   姜之玺一巴掌拍到猫二白背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你这么劝人的?人家听得懂吗?”   林嘉慧回过头,逆光看着三人,表情有些晦涩,“不用了,我不是解决不了问题才选择死亡,而是死亡,它就是我解决眼下问题的最好方式。”   说着,林嘉慧朝天台外迈出了一只脚。猫二白吓了一跳,病急乱投医地胡乱晃着姜之玺,“你你你快劝劝她,她这是什么逻辑?”   姜之玺也懵了,手足无措道:“我什么时候劝过人啊?你没给我点亮这技能啊,你让我把她怼下去倒还有可能。”   关键时刻还得看肖骋,他眯了眯眼,沉声问了一句:“是因为校园暴力吗?”   林嘉慧动作一顿,慢慢收回了脚,偏头看向肖骋:“你是这么认为的?”   肖骋:“结合我所知道的,我只能这么下定论,如果真相不是这样,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们。”   林嘉慧漠然转过身:“告诉你们有什么用。”   这时姜之玺反应了过来,脱口道:“我们可以替你正面交锋,虽然你之前那些破事让人讨厌,但这并不影响你校园暴力受害者的身份,如果你今天从这跳下去一了百了,那才是给了别人把你不完美的过去和你被霸凌的事实混合,进而得出受害者有罪论的机会。”   话音落,天台寂静了两秒,林嘉慧慢慢回头,初生的日光打在她侧脸,有那么一瞬间,照进了她眼底。   “你觉得,我没有罪吗?”   “你有罪。”姜之玺毫不隐瞒:“过去不入流的小手段伤害了很多人,但是,你罪不至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教学楼下聚集了不少学生,有人已经报了警,几个老师也着急忙慌地跑向天台。   林嘉慧深深吸了口气,玫瑰的香气充盈在她鼻尖,她慢慢舒展开双臂,转过身面对姜之玺。   “我反反复复看自己的罪状,甚至可以清晰完整地背诵出来,闭上眼睛就是那些令人唾弃,尴尬,甚至作呕的过去反复重现……我确信我有罪。”   林嘉慧右手打开手机,按下了屏幕上一个按钮。   “姜之玺,你知道第十七条校规吗?”   姜之玺愣了一下,还不等她回答,林嘉慧表情忽然变得怪异。   “对不起。”   说完,身体向后一躺,在三人下意识伸手去拉的动作中,轻盈地落了下去。   楼下人群的惊叫声响起,几个老师气喘吁吁地冲入天台,不远处的警笛声越发清晰。   姜之玺脑子一片混乱,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她茫然地掏出来解锁,屏幕的弹窗提示有人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林嘉慧。   跳楼前一秒的林嘉慧。   ——————   姜之玺:   收到这封邮件时,我大概已经死了。   所以请你花一两分钟,看看一个死人的遗言。   我们曾灵魂互换,你顶着我的身体被全校追杀,所以现在你大概认为我的死与校园暴力有关,至于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其实我也分不清楚。   就算到了决定自杀的那一刻,我内心始终觉得我是死于自己曾经的自私和恶毒,而不是被声势浩大的校园暴力逼上绝路,我不相信自己会因为他人的恶意和欺凌感到绝望无助,我可能是敌不过他们,但他们也不可能轻易毁了我。   我只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唾弃自己的低俗和愚蠢,并且由衷地认为“林嘉慧”这个人不该活在世上。   我想杀了她。   而我就是她。   或许最终,真正的恶人只有我一个。   是我自己,霸凌了林嘉慧。   【第十七条校规,宣布我有罪。】 第12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 第十七条被‘吃’……   “我查过了,上泽中学只有十六条校规,多一条都没有。”   姜之玺从SC正门跑进来,把怀里抱着的一堆校规手册哗啦全扔在了桌子上。   猫二白目瞪口呆扒拉了两下,“怎么这么多?”   “都是不同版本的。”姜之玺指了指其中一本:“看见这大红大绿的辣眼配色没?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校规手册。”   肖骋翻了翻,基本是十三条到十六条上下浮动,没有哪一版校规有第十七条。   “所以林嘉慧说校规宣布她有罪到底是什么意思?。”   猫二白挠了挠头:“难不成学校里有什么其他不成文的规定?潜规则之类的?”   “还有她跳楼前跟我说对不起。”姜之玺补充道:“总不会是为了以前的事跟我道歉吧?她连校园暴力都不怕,会向我服软?”   猫二白:“她给你的那封邮件逻辑很混乱,自己霸凌自己,我总觉得她有点……”   肖骋:“人格分裂?”   “差不多。”猫二白迟疑点点头,“但人格分裂只是结果,我们得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校园暴力,或者说什么方式的校园暴力让林嘉慧产生了人格分裂的倾向。”   思路又回到了原点,目前大家手上的线索只有“第十七条校规”这六个字。姜之玺决定在SC开个社团会,旁敲侧击问问自己的社员知不知道什么信息。   猫二白让肖骋去问问陈若生,没准在主角光环照耀下人家就刚好听到过什么传言。姜之玺站在猫二白身后偷笑,做了个口型道:“你是工具人实锤了。”   肖骋挑眉,伸手直接略过了猫二白,拍了下姜之玺的脑袋:“那你也去问骆瀛风,好歹人家是个校草,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姜之玺:“……”你这是□□裸的报复。   猫二白:“……”??我还站这儿呢,还喘气儿呢,你俩夹着我互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社团会议当天下午就开起来了,姜之玺用一些社团事务做掩护,不经意提了一句:“学校要求SC更新社团规则,就照着校规改,你们谁对这块儿熟悉?咱们校规有多少条来着?十六还是十七?”   姜之玺咬重了“十七”这个音,留意着下面每位社员的反应,大部分人表情都很正常,但也有几个明显愣了一下。   “十七条。”一个卷发女生突然出声道,“校规是十七条。”   “你记错了吧。”旁边立刻有人反驳,“是十六条。”   “对,十六条,入学时我们都有那个手册。”   “我也记得是十六条。”   ……   社团骚乱了片刻,姜之玺的目光始终放在第一个回答的卷发女生身上,后者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淡淡道:“哦,这样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姜之玺手指敲了敲桌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卷发女生:“赵雪瑶。”   名字很耳熟,应该是最近加入社团的那一批人其中一个,姜之玺把手中的社团规则制定表推给了她,“好,那就你来负责修改社规。”   ————————   另一边,肖骋和陈若生见面的场景着实有些尴尬,一旁偷窥的猫二白都被尬得忍不住脚趾蜷缩。   陈若生尽职尽责地cue着游戏原剧情,从头到脚关心了肖骋一遍,后者几次试图把话题绕到“校规”上,结果还没两秒就被又带跑偏了。   最后猫二白不得不跑出来救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突然凑到两人面前:“突击检查!上泽中学的校规有几条?”   陈若生被吓了一跳,愣了两秒:“诶?校规,学校有让背这个吗?”   是了,这才是一个学生听见校规的正常反应。就拿猫二白自己来说,别说校规有几条了,他连自己中学校规什么样子都没留意过。   那些说出校规有十六条的人,本身可能就是有问题的。   回到社团后,姜之玺给两个人说了赵雪瑶的事,“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而且并没有对我隐瞒的意思。”   猫二白:“你让她修改社规?”   姜之玺:“她很明显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说,那借着这个机会,她可以偷偷告诉我。”   肖骋:“所以你没问骆瀛风?”   姜之玺一愣,“我都找到一个消息源了,您就行行好把这事翻篇儿吧?”   肖骋摇头,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行,游戏剧情还要正常发展,你不和骆瀛风互动,怎么让他进一步发现你的嚣张跋扈,衬托出陈若生的人美心善,推动剧情走向圆满统一?”   来呀,互相伤害啊,谁还不是个工具人咋了?   姜之玺脸刷得黑了,眼看就要和肖骋掐架,猫二白及时拦住了她,“婊姐,算了,算了。”   最后给骆瀛风打电话其实也没问出什么,倒是对面还批评教育了姜之玺几句,什么收收心思,好好学习,不要总和人吵架,改改脾气,和谐相处……听得姜之玺脑仁子疼。   看来眼下只有赵雪瑶这一条途径了,就在众人躺平静待消息时,那边骆瀛风却对姜之玺的话上了心。   他也查到了上泽中学只有十六条校规,都是些遵守纪律,敬重师长的陈词滥调。之后他又登录了校园论坛尝试搜索关键字,而就在这时,一个新发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人知道学校的第十七条校规吗?》   发帖人的昵称是一串乱码,骆瀛风点进去看了看,仅有的几个回复都很奇怪:   “敢公开发出来,看来楼主是真不知道。”   “楼主快跑吧,告诉你这个的人说不定正闷头计划着怎么害你。”   “你记错啦,校规只有十六条,第十七条被‘吃’掉啦。”   ……   手机那边,陈若生浏览着自己帖子的回复,眉头越皱越紧。   她只是晚上忽然想起自己和肖骋聊天时发生的事,一时好奇就在论坛里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些回复都好像是话里有话?   论坛页面不断刷新,忽然,陈若生滑动屏幕的手指僵了一下,停留在那条最新的回复上。   “嘻嘻,知道了会死的哦。” 第13章 . 【第十七条校规】三 一起来玩剧本杀……   周四,赵雪瑶拿着改好的社规来找了姜之玺。   “校规是十七条,所以我把社规也扩充到了十七条。”   姜之玺抬头,“可是很多人说,校规是十六条。”   “不,是十七。”赵雪瑶语气笃定,“你如果想知道,我们就来谈一笔交易。”   姜之玺:“什么交易?”   赵雪瑶:“我告诉你第十七条校规,你日后帮我一个忙。”   姜之玺:“日后?”   赵雪瑶:“是的,具体内容我还不能告诉你,但这件事一定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   姜之玺歪着脑袋想了想,点了个头。   赵雪瑶反手把印有校规的五张白纸翻过来,每一页背后都写有一个数字,“你需要找五个人,每人选择一个数字,决定你们接下来的角色,周五晚上到绵海路43号进行一场游戏。”   姜之玺一愣,“这跟校规有什么关系吗?”   “第十七条校规森严,只有你们通过测试,我才能把邀请码给你们。”   赵雪瑶很坚持,她让姜之玺找齐人后通知她。一旁偷听的肖骋和猫二白盘算了一下,他们三个再加上骆瀛风和陈若生,刚好五个人。   姜之玺懒洋洋地向后靠在沙发上,“我是无所谓啊,不过要是你的男女主也不小心觉醒了,这游戏可就彻底崩盘了。”   猫二白纠结了一下,咬牙一拍桌子,“不管了,好歹男女主算是自己人,找别人跟我们一块儿我总感觉会翻车。”   这话倒是没错,现在的骆瀛风和陈若生就是温室里被保护得最好的两朵花,他们眼里没有阴谋诡谲,对上泽中学之下的暗涌更是毫无敏感,他们是目前最能确定的两个“好人”。   姜之玺联系了骆瀛风,邀请他周五一起聚会,“你可以带着陈若生一块儿来,这儿有个游戏刚好五缺二。”   电话那端的骆瀛风皱了皱眉,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姜之玺翻了个白眼:“我是能把你们俩卖了还是怎么着?我认识你,你认识陈若生,陈若生认识肖骋,肖骋认识我,四舍五入咱们都算熟人了,一起聚个会有什么问题吗?”   骆瀛风还在犹豫,而陈若生那边已经率先答应了。来SC社团抽数字时还挺感兴趣地问了一句是什么游戏。   “估计是剧本杀之类的吧。”姜之玺猜测,“赵雪瑶说每个人有自己角色。”   “这样啊。”陈若生点点头,“不过我没玩过剧本杀,有关系吗?”   “没事。”猫二白大大咧咧摆摆手,“最多就是你抽到了凶手,然后第一轮就暴露。”   姜之玺:“那算不算我们游戏失败,没通过测试?”   肖骋:“怎么才算游戏成功?凶手逃脱,还是抓获凶手?”   姜之玺:“不管是什么,我们五个中都会有成功的和失败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能得到邀请码,无非是一个或者四个的区别。”   猫二白:“……那赵雪瑶搞这个游戏她图啥?”   姜之玺:“图个寂寞吧。”   肖骋:“……”   陈若生来没多久骆瀛风也黑着脸到了,几个人抽了签,然后把数字发给了赵雪瑶。   几分钟后,赵雪瑶分别给他们网传了五个文档,里面是人物设定和剧情。   【周五晚八点,绵海路43号。】   【谁都逃不掉。】   ————————   当肖骋一手拉着姜之玺,一手拽着猫二白,走过崎岖的山路,踩过冰冷的水沟,钻过茂密的树林,终于来到绵海路四十三号这座位于半山腰的别墅时,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纸片人的一生。   猫二白一屁股坐在大门前,“妈呀,我知道赵雪瑶图啥了,她是想累死我们然后就没人知道十七条校规的秘密了。”   姜之玺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八百米,不,是跑了好几个八百米,脑袋周围的空气都是滚烫的,嗓子更是冒烟。   她一把抱住别墅门前的大理石柱子,谁拉也不撒手,“别跟我提注意形象,我现在不躺在地上散热就已经称得上是淑女了。”   肖骋笑了笑,从书包里拿出瓶水递给她,“好歹也是名门出来的千金,一会儿骆瀛风和陈若生就到了,人设不能崩。”   姜之玺灌了一大口,摆摆手,“这千金留给猫二白自己当吧,麻烦下个游戏把我画成路人,能静静看着主角装哔还不用捧场那种。”   说话间,落后的骆瀛风和陈若生也赶到了。就在这时,众人面前的别墅大门被忽然推开,赵雪瑶从里面走出来,递给他们一条长丝带。   “房子里没有开灯,你们要跟好我,我会把你们带到游戏的开始场景。”   姜之玺打量了下这座别墅:“实景剧本杀?这么下血本?”   赵雪瑶笑笑,“反正是我们家一个不怎么来的度假屋,稍微装修了一下,摆了些道具。”   猫二白:“……豪,豪无人性。”   穿过大厅,众人在一片昏暗中上了楼,最终走进了一个亮着一盏小台灯的书房。   房间里有三个贴墙放的书柜,其中两个的玻璃门被锁住了。房间中央摆着一张书桌,桌角边堆了些杂物。   肖骋随手翻了翻,杂物下面好像压了几张请帖一样的东西,正当他想抽出来细看,旁边猫二白忽然叫了一声,招呼大家快过来。   “你们看,这些书名也太奇怪了吧?《杀死室友的一百种方法》,《鉴别塑料姐妹花》,《区分真假兄弟情》……”   姜之玺从那个没锁的柜子里抽了一本出来,翻开后里面居然还真的有内容,“我以为只是个壳子,结果还真有人写这种书?”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被书柜吸引,书房门忽然嘭得一声关上了。姜之玺下意识去看赵雪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紧接着,书桌上的台灯开始闪烁,猫二白脱口一句:“卧槽,别吧。”话还没说完,书房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陈若生惊呼一声,条件反射拉住了骆瀛风的胳膊。   几秒钟后,电流音在众人头顶响起,然后便是赵雪瑶开口说话:“周五晚八点,五位年轻人不约而同来到绵海路43号,进入别墅后,主人并没有出现,只有五杯茶水摆在桌子上,毫无防备的年轻人喝下了茶水,可没想到杯中有毒,再次醒来的五个人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且被困于一间书房,现在,请根据各自掌握的信息和线索展开推理,逃出密室。”   话音落,书房陷入一片寂静。姜之玺寻思着这是不准备开灯了?早知道刚才赵雪瑶让他们把随身物品放在客厅时,她就应该悄悄把手机顺进来。   猫二白在黑暗中眯了眯眼,刚想说:“要不先找找台灯开关?”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一串完了还不停,男女声音交替,足足有四种不同的恐怖笑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猫二白瞬间就崩溃了,条件反射一把抱住姜之玺,鬼哭狼嚎说自己不玩了。   姜之玺心里本来还有点发怵,被猫二白一搅合感觉全没了,推着他的脑袋手脚并用地想把人从身上撕下来,“撒手,听见没,给我撒开。”   最后还是肖骋把人给拽了下来,而就在这时,书房的台灯忽然亮了起来。   姜之玺长舒口气,回头刚想说话,结果差点被眼前的画面噎死。   陈若生紧紧缩在骆瀛风怀里,猫二白死皮赖脸缠在肖骋身上。   姜之玺:“……我明白了,我收拾收拾这就滚。” 第14章 . 【第十七条校规】四 书柜后的密室和奇……   滚是滚不了了,书房门口装了一个电子锁,得找到密码才能出去。   大家商量着先把各自剧本里掌握的信息分享一下,肖骋转身从书桌上抽出了刚才看到的那一摞请帖,一共五张,“我认为这就是我们‘不约而同’到这里的原因。”   【亲爱的小姜,   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这次我特意举办了一个同学聚会,希望能和老朋友叙旧,地址是绵海路43号,周五晚八点,我们不见不散。】   五张请帖不仅分别写了名字,而且还贴有照片,于是“失忆”的众人迅速获取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小姜,小骋,小陈,小骆,小二。   猫二白:“……不是,诶,等会儿?到我这就小二了?而且我这请帖上的照片什么鬼?怎么这么辣眼睛?”   众人凑过去看了看,只见照片上的猫二白被P上了长发,口红和眼影,站姿也很妖娆。   姜之玺“啧”了两声,赞叹道:“就四个字形容。”   猫二白:“啥?”   姜之玺:“提神醒脑。”   肖骋拍了拍他的肩:“你应该是个反串角色,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猫二白清了清嗓子,捏着声音道:“那你们还是叫人家的本名啦,不然小二小二的,会让人家出戏的啦。”   姜之玺:“所以就是我们几个是高中同学,毕业后有人举办了聚会邀请我们参加,但是这个人很可能动机不纯,给我们下了药,还把我们关起来。”   猫二白:“对。”   肖骋:“大家现在还记得什么吗?”   姜之玺:“我的记忆是能跟请帖对得上的,咱们五个是很好的朋友,经常结伴出去玩。”   肖骋:“去哪?”   姜之玺:“蹦迪。”   猫二白瞪大了眼:“艾玛,我玩这么花吗?”   姜之玺淡定点头,“赵雪瑶给我的剧情就是几张图,上面画着三女两男在酒吧尽情摇摆,结合眼下这种明显的蓄意报复式的囚禁剧情,我感觉我们可能不仅蹦迪,而且还可能坟头蹦过迪。”   骆瀛风:“你是觉得我们五个可能曾经合伙犯下了什么罪,现在有人来报仇了?”   姜之玺:“我目前的猜测是这样。”   肖骋挑了下眉,“猫二白呢,你收到的剧情没有告诉你你要反串吗?”   猫二白摇摇头,“没有,我只‘记得’中学时代小陈是公认的班花,然后她家也很有钱。”   陈若生一愣:“诶,我吗?”   猫二白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主角的命吧,抽个角色都必是白富美。”   姜之玺拍了猫二白一巴掌,转头看向陈若生,“那你记得什么?”   陈若生:“我记得你,小er……猫二白,还有我,咱们三个是一个宿舍的。”   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应该是非常熟了。   姜之玺点点头,又看向骆瀛风,“那你呢,你记得什么?”   骆瀛风:“我喜欢陈若生。“   姜之玺:“问的是你角色的设定,不是你自己。”   骆瀛风:“……就是我的角色,小骆喜欢小陈。”   姜之玺做了一个“哦豁”的口型,脑袋悄悄靠近肖骋,“这就是主角的力量吗?”   猫二白“啧啧”了两声,也慢慢把头凑了过来,“玩个游戏也能拿到爱情剧本。”   肖骋倍儿淡定地伸手从中间挡住两颗即将交汇的脑袋,轻咳一声,“人都在呢,不要说奇怪的话。”   信息共享后众人就散开各自找线索了。姜之玺先去看了看门口那个密码锁,上面用油漆笔写了一行字:“她的回答是八个英文字母。”   “所以密码是八个英文字母?”姜之玺自言自语道。   猫二白还是沉迷书柜无法自拔,他注意到书桌右侧的书柜中放了六本纯黑封面的书,书脊上有一些混乱的白色的线条,大眼一扫看不出什么规律。   “只有这一个书柜是没有锁的。”骆瀛风指了指书桌左侧的书柜,“在这儿应该能找到打开另外两个书柜的方法。”   肖骋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但行动要更快一步,他在书架上找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四句话:   “那年冬天她作弊,藏起第6本书籍,放在第9层阶梯,偷窥之眼被缝起。”   陈若生没太看明白:“这是让我们猜谜?”   肖骋抬头,和姜之玺同时看向了架子上那一排书,一共八本,从一到九标着序号,唯独少了第六本。   猫二白:“纸上说第六本被藏起来了,我们是不是要找到它?”   骆瀛风:“其他书柜里有吗?”   猫二白:“有也没辙啊,那两个书柜都是锁着的。”   肖骋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书,忽然伸手抽出了标有数字“9”的那本,翻转过来,插进了“5”号和“7”号之间。   这样一来,“9”号书变成了“6”号,书架上就是从“1”到“8”八本书,非常整齐。   猫二白愣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   骆瀛风皱了皱眉,“那‘放在第九层阶梯’是什么意思?”   “这个房间里没有阶梯,会不会是指书架?”陈若生猜测道:“一.二.三.四……书柜只有八层,难道是要放到最顶上吗?”   猫二白:“放是要放什么?第六本书?还是所有的八本书?”   姜之玺眯着眼思考了片刻,忽然绕到了书柜最边上,借着台灯的光发现书柜侧面镶着八个数字,对应书架的层数。她伸手摸了摸,是突起的。   “哦,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话音落,姜之玺扣住第六层书架旁边的数字“6”,用力一转,把“6”变成了“9”。   紧接着,书柜内侧滑出一个小抽屉,里面躺着一把银钥匙。   猫二白还没太反应过来,“就……破案啦?”   陈若生“哇”了一声,“太厉害了。”   众人试了试钥匙,可以打开书桌右侧的那个书柜。猫二白指着自己刚才盯了半天的那几本书,“我觉得这个有问题,但这次不是什么数字了,这些毫无规律的线条是什么?摩斯密码吗?”   肖骋:“你家摩斯密码还带波浪线?”   众人把这六本书搬了出来,意外在后面的书架上发现了一个密码锁。陈若生觉得第二把钥匙一定在里面,只是不知道这次密码又会是什么。   肖骋翻了翻那六本书,“里面没有内容,是空白页。”   骆瀛风:“那线索就剩书脊上的白色线条了,你们觉得像什么?”   猫二白:“……抽象画?谁艺术学的好来给解读一下?”   姜之玺仔细看了看那些线条,大部分以横向为主,但有三本书的书脊上也存在着少量纵向线条。她把这三本书抽了出来,变换着顺序和正反摆在一起,某一个排列组合下,她忽然发现这些线条能大概连接上。   “这是不是一副拼图啊?”   姜之玺又把其他三本书拿过来,不断调整它们的排列顺序,很快,那些白色短线形成了流畅完整的线条走向。   猫二白凑过来看了看,“是什么?”   肖骋把六本书整个放倒,摞在桌子上,一个被拉长了的英文单词呈现在众人面前。   “SISTER”。   陈若生:“快,输入sister看密码对不对。”   骆瀛风离得近,伸手输了一遍,结果密码锁发出了警报,显示密码错误。   猫二白:“不应该啊,sister要是不对的话,这个解密放在这儿有什么用?”   姜之玺:“或许sister是一个新的谜题?”   猫二白:“那能猜啥?猜猜咱仨谁是真姐妹谁是塑料情?”   “你反串融入得还挺快。”姜之玺很捧场,“来让我试试‘小二’是不是密码,要是对了,说明你就是姐妹公敌,以后大家喝奶茶你就只能干嚼珍珠。”   可惜“xiao er”也不是正确密码,不过猫二白的话倒是给了肖骋一个提醒,刚才进屋的时候大家看到了很多关于塑料姐妹花,真假兄弟情的书,别墅主人很贴心地让两种性别均衡出镜,那在破解密码的时候,“姐妹”是不是会与“兄弟”对应?   肖骋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姜之玺一秒get,反手就在密码锁上输入了“brother”。   “Ding——”   绿灯亮起,整个书柜震了一下,八层书架开始整体往左侧内缩,右边留出了一个宽约一米五的通道,里面黑漆漆的。   猫二白猛一拍手,“我说这书柜看着怎么这么……‘厚’,合着面上放几本书,里面居然还自带个密室。”   众人石头剪刀布锤出骆瀛风打头阵,肖骋殿后。一行人刚进密室,脑袋上忽然亮起了一盏小灯,猫二白被突如其来的光吓了一跳,下意识扯住姜之玺还以蛇皮走位的步伐绊了她一下,两人相互纠缠着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摔倒在地。   幸好肖骋眼疾手快,关键时刻一把揽住了姜之玺,后者简直要气炸,伸手舞向猫二白:“别拦我,我今天就要掐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   肖骋顺理成章地抱住人:“之之,算了,算了。”   走在前面的骆瀛风闻声表情有些古怪,“你叫她之之?”   肖骋看向他,理直气壮道:“我们关系好。”   骆瀛风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被陈若生抢了先,“你们看,墙上有画诶。”   准确来说那不叫画,只是一副被裱起来的图,上面是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   【235宿舍群】   小姜:这次考试太难了吧。   小二:我天我服了,什么人才能想出这种题来?   小陈:就是,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我都懵了,复习的都不考,我估计要倒数了。   猫二白盯着这副“画”摸了摸下巴,“有钱人的品味都这么独特吗?一个聊天截屏也要装框挂墙上?”   姜之玺:“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挂人?”   众人继续往前走,身后天花板上的那盏小灯灭了,紧接着头顶上又亮起了一盏。   肖骋:“是感应灯。”   骆瀛风指了指前面:“那是不又有一副画?”   第二幅聊天记录出现了,对话框上方不再是【235宿舍群】,而是【小姜】:   小二:爷吐了,她一个考试作弊的怎么还有脸附和说题难?   小姜:她偷看人家的卷子也就算了,还拿手机查答案,至于吗不就一个期中考试?   小二:我听说她们是群体作弊,有好多人加入了,考试最后二十分钟统一发答案。   小姜:???祝他们其中有人被抓到,然后一口气供出所有人。   猫二白看到最后恍然大悟:“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联合作弊,期中考试,不就是林嘉慧被抓住的那一次吗?然后她还真就供出了所有人。”   姜之玺:“啧啧啧,‘我’这嘴八成开过光。”   肖骋:“所以现在是小陈作弊了,小姜和小二知道了这件事,对她很反感。”   骆瀛风:“之前书柜上那张纸条‘那个冬天她作弊’就是指小陈吧。”   陈若生:“那‘偷窥之眼被缝起’是什么意思?‘我’的眼睛……被缝上了吗?”   姜之玺:“或许有其他意思吧,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众人现在是在房间里右侧书柜的内部,再往前走是一个拐弯处,通往书房正后方书柜的内部,也是他们唯一没有打开玻璃门的那个书柜。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在墙上看到了第三幅“画”。   这回不再是聊天记录了,就是一张纯黑的纸,猫二白好奇地伸手去摸:“这啥玩意儿?难道想告诉我们眼前的黑不是真正的黑?艾玛,这画没定死,能挪开!”   话音落,猫二白直接把画转了个九十度角,后面露出了一片玻璃。   突然,玻璃中亮起诡异的光点,紧接着,无数长着密密麻麻长触角的虫子涌了出来,顺着猫二白的手飞速爬上了他的身体。   姜之玺瞳孔一震:“是蚰蜒!” 第15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五 绿茶课堂开课啦……   陈若生和猫二白的尖叫同时响起,后者一蹦三尺远,被他移了位置的画重新转回了原位。   众人回过神定睛一看,虫子呢?   刚才哗啦冒出来一大片,转眼之间一只都没了?   骆瀛风四下检查了一番,提出了两个猜测:“要么是这里有缝隙让虫子爬走了,要么是那些蚰蜒都钻进了你衣服里。”   猫二白一听着话差点吓到晕厥,反手一段霹雳舞想把身上的虫子抖出来。   姜之玺觉得辣眼,赶紧出手按住他,“不管是哪种猜测都太快了,那些蚰蜒像是一瞬间同时消失的,什么东西能有这种速度和统一性?”   众人沉默,一旁思考的肖骋突然开口:“光。”   “也许我们看到的并不是真的蚰蜒,而是蚰蜒的影像,在猫二白转开那幅画的时候影像开始播放,后来猫二白松手,画框重新归位,阻挡了光的传播,蚰蜒也就瞬间‘消失’了。”   这个猜测更合理一些,姜之玺点点头,“实在不行我们就再打开一回,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影像。”   这次众人学聪明了,站位纷纷避开画像正对的方向。骆瀛风一手按在画框上,数了个“三,二,一”,慢慢挪开了那幅画。   众人屏息凝神,可屏了半天也没见有虫子出来。   猫二白瞬间又开始跳霹雳舞:“完了完了,不是影像是真蚰蜒,那些虫子现在肯定都藏在我身上!”   姜之玺伸胳膊在那块玻璃前晃了晃,玻璃中亮起了一点绿光,但很快又熄灭了。   “估计这玻璃前面得站个人吧,后面可能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感应装置?”   猫二白被吓出了心理阴影,说打死他也不去。   肖骋:“我来。”   他两三步走到玻璃前站定,熟悉的绿光又亮了起来,蚰蜒成群结队地从玻璃中涌出,爬到了他身上。   猫二白忍不住捂眼:“我怕虫子,是真的怕,尤其那种带花纹的,触角又长又多的,蠕动起来真的太戳我的恐惧点了。”   “我讨厌带壳的虫子。”姜之玺补充道:“一脚下去甲壳碎裂的声音和触感顺着神经爬遍全身,想想就难受。”   陈若生:“我,我都怕……”   骆瀛风适时放下了画框,光源被阻断,蚰蜒群瞬间消失。肖骋刚想退回来,姜之玺忽然伸手拦住了他,“等下等下,你再站会儿,我感觉那些虫子的爬行轨迹好像有猫腻啊。”   肖骋眯了眯眼,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之玺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不是故意整你真的真的,那些蚰蜒确实有问题,再说这儿放一个机关难道就是单纯吓我们用的吗?万一咱们都不害怕虫子呢?”   没办法,肖骋又站了回去。此时的骆瀛风就特别像一门童,来个人就开“门”放蚰蜒。   那边肖骋站直任虫群“糟蹋”,这边姜之玺和猫二白悠闲地聊着天,讨论蚰蜒其实一种益虫,以蜘蛛、白蚁、蟑螂等为食,总得来说有益农事,就是长得过于磕碜了点。   猫二白:“这才叫我很丑但我很温柔。“   姜之玺刚想接话,陈若生忽然激动地指着肖骋:“诶你们看,有了有了!”   刚才四处乱爬的蚰蜒此刻像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停在肖骋身上不断攒动,从胸膛到大腿组成了六个显眼的大字:   “有东西在看你。”   猫二白愣了两秒,“什么意思?在看我?跟前面说的作弊有关系吗?”   姜之玺:“难道被小陈偷看试卷的那个人在我们五个之中?”   陈若生:“那按刚才的聊天记录推测肯定不是我和小姜。”   骆瀛风:“感觉这条信息没什么用,前面也没路障,不需要猜谜破解。”   肖骋:“先往前继续走吧。”   众人纷纷同意,正当大家准备拐弯,走入新的通道时,身后忽然传来几声诡异的响动,像是脚步声,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摩擦。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熄灭状态的小灯忽然亮了起来,并且一盏一盏向众人靠近。   猫二白:“不……不是说是感应灯吗?”   姜之玺:“除了我们还有谁在这儿?”   肖骋:“刚才那句‘有东西在看你’。”   骆瀛风:“它要过来了!”   灯光由远及近一盏盏延伸至众人面前,可是通道中连个人影都没有。   正当大家满脑子怪力乱神的时候,一低头,忽然发现一个弹跳着球滚了过来。   肖骋:“……”   姜之玺:“……”   猫二白:“……合着这灯,是声控啊?”   骆瀛风弯腰捡起球,顺手拍了两下,“这有什么用吗?”   姜之玺:“拿着吧,指不定是什么神奇的小道具。”   骆瀛风点点头,把球夹在了胳膊下,众人继续往前走,墙上出现了第四幅画,还是宿舍群的聊天记录:   【235宿舍群】   小姜:刚才那家奶茶超好喝!晚自习后我还想去买。   小二:下了晚自习估计人家都关门了吧。   小陈:哎呀刚才回来的时候小骆忽然从背后拍我肩膀那下可吓死我了。   小姜:……关门的话那就明天再买吧。   小二:我准备去办张卡。   小陈:诶你们说咱们三个明明走在一起的,他干嘛只吓我啊?烦死了。   小二:……   骆瀛风皱着眉看完后第一个发出疑惑:“这想表达……什么?”   猫二白挠挠头:“奶茶好喝?还是你吓着人家了?”   被两人挤到了一边的姜之玺忽然仰天大笑,一把挥开他们,以舍我其谁的气势朗声道:“本课代表来了!这题我会!这和我绿茶人设对口。”   “小陈的意思就是在强调小骆对她很特殊,别人都不拍就拍她,要是这时候小姜和小二能捧场地说一句‘就是啊,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小陈会立刻惊讶加否定三联,然后心里乐开花。”   猫二白一愣,然后恍然大悟:“活到老学到老,受教了,受教了。”   陈若生摸着鼻子尴尬笑了笑,“那我这个角色还挺不讨喜的。”   姜之玺看了骆瀛风一眼,见对方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颇为惋惜地摇摇头,上前搭住他的肩:“来兄弟,本专业人士再给你开个小灶,这时候你就该说一句‘你真人讨喜就足够了’,妹儿都不会撩,咋当男主角?”   骆瀛风皱了皱,正准备说话,肖骋忽然上前握住了姜之玺的手腕,非常自然且理直气壮地把人拉回了身边,“别胡闹。”   姜之玺不乐意了:“我哪胡闹了,我说的没道理吗?”   “有道理。”肖骋非常配合。   姜之玺得寸进尺:“那这个撩妹技巧不好吗?”   “好。”肖骋回答得干脆利落,然后突然偏头看向她:“你真讨人喜欢。”   姜之玺一愣。   肖骋笑了笑:“我撩到你了吗?”   姜之玺眯了眯眼,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逻辑怪圈。   如果她不承认肖骋撩到自己,那就是打脸了自己刚才说的撩妹小技巧,但是承认肖骋撩到了自己,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哦豁,心机boy。 第16章 . 【第十七条校规】六 出不去的房间……   本以为下一幅画还会是聊天记录,结果没想到这回是真的“画”,上面画着一个女人扯掉了自己脸上的白布,露出一双死气沉沉的巨大眼睛。   姜之玺对此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奇奇怪怪。”   骆瀛风走得快,在下一个拐角处找了第四张聊天记录,招呼大家一起来看。   陈若生:“这是接着刚才拍肩事件之后的吧?”   【小二】   小二:爷吐了她怎么又开始了?拍个肩膀至于反复来回说?   小姜:没必要,真没必要,她整天话里话外不都在说小骆是她舔狗吗?现在咋还一副倒贴的样子?   小二:作到她这个程度,容易让人分不清谁才是舔狗。   猫二白来回看了两遍,觉得还是有点触及自己的知识盲区,“所以……到底谁才是舔狗?”   “这么跟你说吧。”姜之玺总结道:“我估计这个小骆是真备胎,毕竟骆瀛风也记得小骆喜欢小陈,但是小陈可能看不太上小骆,又想把他作为跟塑料姐妹炫耀自己魅力大的素材和资本,于是就有了以上对话。”   猫二白醍醐灌顶,一把拉过姜之玺的手,特别像病人感谢医生:“不愧是塑料姐妹情专家,当代绿茶心理学研究大师!感谢感谢。”   姜之玺:“不敢当不敢当,还是您人设立得好。”   再拐一个弯,众人就进入了书房最右侧那个书柜的密室,这次墙上没有再出现什么画,一路走过去都光秃秃的,只有头顶的小灯一盏盏熄灭又一盏盏亮起。   骆瀛风:“这个通道里没东西?”   猫二白拍了拍墙,实心的,“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从刚刚进入密室起队伍顺序就在逐步崩盘,五个人完全是瞎排序乱走位,此刻走在最前面的肖骋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前面有东西。”   陈若生一愣,小声问道:“什么东西?”   肖骋:“人。”   猫二白瞪大了眼:“啥玩意儿?这密室里还有别人?   姜之玺:“不会是赵雪瑶吧?告诉我们surprise,恭喜通关?”   骆瀛风:“不会那么简单。”   姜之玺:“那人是站着,坐着,躺着还是吊着?”   肖骋:“……趴着,身前好像有一张桌子。”   姜之玺:“莫不是NPC?”   陈若生:“我们可以慢慢走过去,让头顶的感应灯亮起来,然后看清楚是什么人。”   这话倒是提醒姜之玺了,伸手问骆瀛风要刚才那个皮球,“把球扔过去试试,看看是何方妖孽。”   骆瀛风听话照做,但可能是力气没把握好,皮球在地上弹了一下然后直蹦那神秘人的桌子。   密室里一盏盏灯应声亮起,皮球撞上桌子的“哐当”炸开在空气中,同一瞬间,趴在桌子上的那个人触电般猛地仰起,露出一张双目紧闭,血流披面的脸。   众人的表情一瞬间炸裂,姜之玺和肖骋离得近,条件反射相互连拉带撞地抱在了一起,陈若生自然是往骆瀛风怀里钻,剩下猫二白一个,非常机智也非常下意识地自己给自己来了个熊抱。   ……灯泡轮流做,今天到我家。   皮球落地后渐渐失去势能,滚到了墙角。五个人在一片静默中慢慢松开手睁开眼,颤颤巍巍往通道尽头看。   不行,还是辣眼。   除了那个“人”脸上血呼刺啦之外,两边的墙壁上也遍布着大小各异的血字,内容都是一样的,“还给我”。   姜之玺:“这个女生穿着上泽的校服。”   骆瀛风:“她的桌子是学校的课桌。”   猫二白:“桌上有试卷,她手里还拿着根笔。”   众人慢慢挪过去,生怕这个“人”再来一次“诈尸”,肖骋最先注意道她的眼睛,“被缝上了。”   女尸的双眼用黑色的线缝合住,像两条狰狞的蜈蚣,配合满面血迹,让人不寒而栗。   姜之玺大着胆子摸了一下她握笔的手,“这是真人吗?应该不是吧?这触感……像硅胶啊。”   猫二白一听这话心放下了一半,“我去这硅胶人做得也太像了,这得多贵啊。”   姜之玺:“看,她试卷上写的有字。”   【可怕的不是我作弊,而是你们一边骂我作弊,一边对我笑脸相迎。】   猫二白挠挠头,“多大人了,难道作弊不对还要别人教吗?”   陈若生:“可能大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骆瀛风:“不过她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姜之玺的关注点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作弊?那是不是说这个人就是小陈?可是如果她是小陈,我们身边这个又是谁?”   猫二白完全没想到这层,一下就被问懵了,“卧槽,你这个问题有水平,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骆瀛风看向陈若生:“你是不是有记忆瞒着我们没说?”綡祈   陈若生一脸迷茫:“没有啊,赵同学给我的剧本只告诉我三个女生是一个宿舍的,后来的各种都是我们在游戏中找到线索后我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猫二白眯了眯眼:“现在组织对你有所怀疑,你的问题有待查证。”   肖骋翻了翻课桌上的东西,甚至给“女尸”搜了身,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看来只有‘还给我’这三个字能做文章了,开始解密吧。”   猫二白:“这能解出个鸟来?她啥没了?”   姜之玺伸手一指,“眼睛。”   猫二白:“卧槽,那咋还,现扣一双给她?”   姜之玺忍无可忍锤了他一拳,“小嘴叭叭的,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猫二白觉得委屈,“好嘛我闭嘴。”   肖骋想起刚才蚰蜒在他身上拼成的那句话:“有东西在看你。”   骆瀛风:“这个密室有什么东西是能看人的?”   猫二白:“除了咱们五个也就眼前这位了。”   姜之玺:“不对,她没有眼睛,不能算‘看人’,就算还活着,那也只能跟头顶的灯和蚰蜒的投影一样,是感应到人。”   猫二白:“那用排除法,肯定不是那些聊天记录。”   猫二白的话让肖骋忽然灵光一现,“刚才那幅画。”   那副撤掉白布,露出眼睛的画。   众人匆忙往回跑,来到那副画面前。阴暗的色调奇怪的内容让人感到诡异,姜之玺仔细看了看,“这幅画跟刚才那些聊天记录用的一样的画框,但是它没有玻璃。”   “真的假的?”猫二白伸手想去验证,结果指尖触碰到那副画的瞬间,画像中的眼睛猛得朝他看了过去。   “妈呀呀呀!”猫二白触电般缩回手,“婊姐她瞪我!”   姜之玺也伸手试了试,画像上的眼睛跟着她指尖游移,“别自恋了,人家不是看你,看的是你摸的地方,估计这画后面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感应器。”   肖骋忽然开口道:“她的眼睛是立体的。”   姜之玺凑近看了看,还真是,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眼睛不会是刚才那个女尸的吧。”   猫二白:“难不成要给它扣下来然后塞进女尸的眼眶里?”   姜之玺:“我觉得可行。”   肖骋想起刚才自己在女尸桌子上的文具盒里看见了一个小剪刀,走回去拿了过来,照着画像上的眼凹处一凿,挖出了一颗眼球。   陈若生:“啊!画像上的女人流血了!”   粘稠的血液从眼眶出流了出来,一直延伸到画像下面的墙壁。   姜之玺:“啧啧啧,这出血量,得亏不是喷出来的,要不然肖骋这脸第一个中枪。”   两个眼球都挖出来后,画像上的女人已经满是血污。众人跑回密室尽头,对着那个女尸有点下不去手。   猫二白:“咋……咋整?把眼睛剪开?”   姜之玺一咬牙:“怕什么?再逼真也只是个假人,我来!”   拿过小剪刀,姜之玺先挑开了女尸的左眼,一个漆黑空洞的眼洞慢慢露了出来,肖骋反手把一只眼球塞了进去。   猫二白:“……这换眼手术做完估计眼也不能用了。”   眼球归为后,女尸忽然震了一下,把五个人吓了一跳。紧接着她的嘴巴慢慢张开了一个缝,一丝黑血流了出来。   骆瀛风:“她嘴里有东西?”   姜之玺:“快快快,第二只眼。”   剪线,塞眼球,一切完成之后,女尸的嘴巴匀速张开,里面居然还有舌头,舌面上放着一把钥匙。   猫二白神色复杂:“……外表逼真就算了,里面要不要也这么还原?你们谁敢拿?”   肖骋把靠在椅子上的女尸往前一推,女尸的头低了下来,嘴巴里的钥匙滚到了地上。   “走吧,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书柜的钥匙。”   众人退出密室,回到书房,直奔最中间的那个书柜。打开后一顿狂轰乱炸,翻得跟鬼子进村一样。   猫二白虽然脑子不好用,但隐约有点吸引线索的体质,“快来,我找到了一张纸!”   姜之玺凑过来看,满是折痕的白纸上写了一串奇怪的数字还有一个落款:   9,12,15,22,5,25,15,21   ——Luo   骆瀛风:“Luo?这是我写的?”   陈若生:“那收件人是谁?”   姜之玺皱着眉,忽然开口问猫二白:“这纸你在哪找到的?”   猫二白指了指架子上一本书:“就在书页里面夹着。”   姜之玺拿过书翻了翻,扉页右下角有一个淡淡的铅笔痕迹,“Chen”。   “是陈的书。”   陈若生:“所以是小骆写给我的?那数字是什么意思?”   猫二白眨了眨眼,忽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是谐音?九……就,就是二舅……是一……”   姜之玺:“……二舅,还舅妈呢。”   “不对。”一旁沉默了半天的肖骋忽然出声,“这是一封情书。”   众人一愣,没太跟上他的思路。姜之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咋的,它给你托梦了?”   肖骋拿了支笔,在书桌上的废纸写下了完整的字母表,“每个数字对应着字母表的第几个字母,9是I,12是L,15是O……全部解码后,就是‘I Love You’。”   “小骆在跟小陈表白。”   表白?   姜之玺忽然想起书房门口那个密码锁,上面写着的那行字:“她的回答是八个英文字母。”   “她的回答……”线索串联成线,姜之玺的思路骤然清晰,“小陈的回答一定是拒绝,自始至终她都把小骆当备胎看,绝对不会答应他的,所以书房密码是一句表达拒绝的英文!”   “英文?”猫二白立即反应:“Refuse?”   姜之玺:“不对,字母少了。”   猫二白:“呃,那个,I don’t love you?”   姜之玺:“不对,多了!”   骆瀛风:“No?Sorry?”   “Sorry……sorry.”姜之玺大脑飞速运转,“I am sorry!”   转身输入密码,绿灯应声亮起。门外传来一两下“咔擦”声,房门开启了一条缝。   姜之玺握上把手,身后是满怀期待的众人,然而就在房门被拉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面前,是一堵冷冰冰的水泥墙。 第17章 . 【第十七条校规】七 被算计的“出口”……   陈若生:“这不可能!赵同学亲自把我们带到这个房间的,我们五双眼睛都看着,门外怎么会变成了一堵墙?”   起初众人以为这是障眼法,‘墙’只是一种道具,可能存在某个机关可以把墙升起或者挪开。   众人为了验证猜想一齐上手去推,结果却发现墙是实的,而且四周的的确确是完整的墙体结构。   猫二白:“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姜之玺:“别人的鬼打墙都是原地绕圈,我们的鬼打墙居然真有堵墙。”   肖骋:“想想都有哪几种可能吧,道具已经被排除了,赵雪瑶再有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不声不响造一堵墙出来。”   陈若生忽然开了个脑洞:“会不会我们从密室出来其实房间已经换了?”   猫二白:“你是说整个房间挪位置?”   “呃……我也不知道。”陈若生尬尴地摸摸鼻子,“可能书柜没有挪?不然我们在密室里应该会有感觉的。”   肖骋拿笔在纸上写下了“房间移位”四个字,完事抬头看向姜之玺:“你觉得呢?”   姜之玺一脸丧,半倚在书柜边儿上百无聊赖转着一根铅笔,“别问我啊我暂时没什么想法,脑袋空空。”   “会不会是上下移动?”骆瀛风忽然道:“整个房间像电梯一样,赵雪瑶带我们来时上了二楼,现在这个房间会不会已经降到一楼,或者地下室了?”   姜之玺觉得不无可能,刚想说话,手中的铅笔没拿稳滚了下去,她弯腰去捡,抬头的那一瞬间忽然注意到书柜旁边的墙面上有一条黑色的细线。   她用指甲划了两下,好像是个缝隙。   这条线一直延伸至地面,姜之玺一把掀开地毯,下面果然还有,直通对面那堵墙。她一路追过去,缝隙从未间断,整个房间好像一个被切了一刀的盒子,留下一道闭合的裂痕。   肖骋忽然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发现什么了?”   姜之玺没有说话,自顾自回忆着赵雪瑶带他们刚进书房的情景,那时灯光太暗了,或者说故意搞这么暗,让他们看不清房间两边的情况,所有注意力都被书柜吸引……   “我觉得应该就是房间移位了,而且方向是左右。”   姜之玺站起身,像书房门口跑去,趴在那堵水泥墙上试图往房间和墙体之间的缝隙里看。   “快,把灯拿过来,真正的出口应该就在附近。”   骆瀛风和陈若生赶忙去摆弄那盏台灯,猫二白一头雾水,“你到底发现什么了,倒是跟我们讲讲啊。”   姜之玺一边伸手往缝里摸索,一边回答道:“你看房间两侧的书柜,它们不是靠在墙上,而是像是嵌在墙里,墙里那部分应该就是密室,与墙面相接的位置有一条缝隙,这个缝隙是闭合的,把有书柜的部分和我所在的部分分成了两个空间。   “我猜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这两个空间是稍微错了点位置的,但因为当时灯光太暗,大家都没注意两侧墙壁。   “那时候两边书柜露出的部分应该不像现在这样是相同的,而是有一边的书柜分被墙‘盖住了’,另一边的书柜露出了太多。   “赵雪瑶离开书房时,悄悄把我们的这半边的空间给移了回来,当时我们都在书柜那半边,而且注意力又都被书吸引,自然不会察觉到。   “而她这一移,门的位置就改变了,我们要想出去,就要恢复刚进来时这半边书房的位置。“   姜之玺语速很快,猫二白听得有点懵,刚想再问,却听到骆瀛风在身后喊:“不行,这台灯需要插电,但是电线太短了,最多只能拿到这儿。”   小台灯的光芒随着传播路径一层层减弱,姜之玺根本无法看到黑暗的缝隙中到底有什么。   肖骋翻箱倒柜找着有什么工具,忽然从书桌柜子里扒出一面镜子。   “快,用镜子,把光反射过去!”   骆瀛风依言照做,虽然因为台灯自身亮度原因效果不太理想,不过比刚才黑乎乎一片要好太多了。   姜之玺就这灯光从门墙缝隙中看到左侧似乎有一个长方形的大缺口,它们应该就是从那进来的,然后这半个房间被赵雪瑶向右挪了。   猫二白:“那现在怎么做?我们怎么把这半边移过去?”   姜之玺想起了刚才输入密码后的两声“卡擦”,那可能不是开门声,而是固定装置收回的摩擦声。   这半个书房可能是架在一个轨道上的,如果没有输入正确密码,房间会被固定装置牢牢锁住,无法移动,只有密码正确,装置收起,轨道才能使用。   姜之玺:“推,一起向左推,按着这堵水泥墙借力把房间往左滑,让那个缺口露出来!”   本以为房间会很沉,没想到滑起来还挺轻松,猫二白感概地说怪不得要把房间一分为二,否则带上那些死沉的书柜,累死他们也难推动。   房间似乎推到了底,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碰撞声。众人抬头,期待的二楼走廊却没有露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跟上泽中学寝室很像的房间。   猫二白懵了:“我是谁,我在哪?说好的出口呢?”   姜之玺也懵了:“不应该啊,难不成我们推错方向了?”   肖骋皱着眉,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有人诱导推错了方向。”   陈若生一愣,骆瀛风面露疑惑:“你是说我们之中有内鬼?”   肖骋摇摇头:“不,是密室的设计者,那个台灯的电线是故意那么短的,它在整个房间非常靠右的位置,而门在左侧,它发出的光无论怎么反射也很难照到门墙右边的缝隙,或许那堵水泥墙的两边都有缺口,左边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房间,右边才是真正的出口。”   猫二白这次听懂了,“那我们赶紧把房间再推回去啊。”   想法是好的,可当众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推房间时,却发现一点都推不动了。   骆瀛风:“怎么回事?不能往右推吗?”   “可能是固定装置重新启动了。”姜之玺猜测,“刚才我们一推到底,‘撞墙’的声音隐约有些不太对。”   “早该想到的。”肖骋沉声道:“赵雪瑶既然故意引我们进来这里,就肯定没想让我们轻易回去。” 第18章 . 【第十七条校规】八 长满眼睛的人……   眼前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上泽中学的宿舍很像,四个上床下桌,四个衣柜,一个阳台一个独卫。   但奇怪的是宿舍左右两边不是墙,而是两面巨大的镜子,阳台那边本该是窗户的位置倒是被墙封住了,旁边还有一扇门。   姜之玺伸手一指:“那应该是出口了。”   猫二白:“万一推开门那边又连着一个房间怎么办?”   姜之玺:“那也得先开开再说,不然还有什么出路?把镜子砸了?”   “这应该不是镜子。”肖骋忽然开口,“清晰度较低,像是玻璃,只不过那边环境太暗,我们这边才能看到反射。”   “玻璃?”猫二白一愣,“弄镜子我还勉强理解可能想改舞蹈室,弄玻璃干嘛?大晚上挨着这玩意儿睡觉不瘆得慌?”   姜之玺:“说不定你这边睡着,玻璃那边就有人站你床边看着你。”   陈若生胆小,光听这话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我们还是赶紧找办法出去吧。”   就在众人准备分头找线索时,天花板上的灯泡忽然无规律地闪烁了几下,紧接着,房间内响起两声窃笑,玻璃那边突兀地亮起了一片淡红色的光。   五个人情不自禁朝房间中央靠拢,背靠背站在一起,而玻璃里面的景象越来越诡异,那红光逐渐汇聚成了梭形,表面凹凸不平,还有细密的类似血管的纹路。   姜之玺眯了眯眼,小心翼翼道:“这是两颗……肉瘤?”   猫二白:“啥肉瘤下面还长一圈黑毛啊?发霉了?”   “不对。”肖骋忽然开口,“这好像是……”   两只眼睛。   话还未说完,两面玻璃后的肉瘤忽然颤动了几下,猫二白所谓的“黑毛”处裂开了一条缝隙,整个肉瘤像被剥皮一样,暗红色的肉层从下往上堆叠在一起,露出了里面布满血丝的眼白,和死气沉沉的瞳仁。   这真的是两颗眼睛。   姜之玺懵了两秒,“卧槽,我这嘴开过光吧,刚说有人在床边看你现在就冒出来了两个眼睛。”   猫二白表情跟哭丧一样:“还开光?你回去先查查是不是有人给你嘴下降头了吧。”   肖骋率先走向了玻璃,敲了两下,仔细观察:“应该是全息投影,不用害怕。”   陈若生:“虽然是假的,但还是感觉很恐怖啊,两只眼睛就这样一直盯着我们……”   骆瀛风:“而且眼球会跟着我们转动。”   猫二白心态又要崩:“有这资本和技术自己整个密室逃脱游乐场赚钱不好吗?搁这儿吓唬人……”   吐槽两句后众人就分散开准备找线索了。四个上床下桌收拾得都不算整齐,姜之玺翻了翻书,根据签名确认宿舍里住着的人分别有小姜,小陈和小二。   “这里就是235号宿舍。”   “怪不得。”猫二白接了一句,“看,我在书里找到了一张聊天记录。”   【小二】   小二:卧槽TA又看我!   小姜:TA不是坐在那没动吗?   小二:你看TA桌子上!摆了个镜子,TA从镜子里在看我!尼玛我一抬头吓死老子了。   聊天记录的内容似乎做了匿名处理,姜之玺弹了弹这张纸,啧了一声,“这个TA就很有灵性,不仅隐藏了身份,还隐藏了性别。”   陈若生:“‘坐在那没动’的话,会不会是指在课堂上?”   骆瀛风皱了皱眉:“有人在课堂上偷窥?”   猫二白:“这说的不会又是小陈吧?她偷看我干嘛,暗恋我?”   “可能性不大。”姜之玺从另一本书中又翻出一张聊天记录,“看看这个,聊得可偷窥比劲爆多了。”   【小二】   小姜:她今天穿的也太……   小二:大早起来梳妆打扮,还穿了个这么低胸的衣服,不就是一个外教的presentation吗?上台展示至于这么激动?   “外教?”猫二白挠挠头,“上泽中学还有外教呢?我英语不好,设计游戏时可压根没想过这茬。”   姜之玺撇撇嘴,“不仅有外教,每年外教还要给学生评语。”   猫二白:“真假?那给你的评语是啥?”   姜之玺:“You are rich.”   猫二白:“就没了?”   姜之玺:“And you are a bitch.”   猫二白:“……”   这边肖骋在小姜的化妆盒里翻出了一个录音笔,里面只有一个文件,陈若生赶紧招呼大家过来一起听。   “唉我爸又想换新车了,还让我帮忙挑,我对他的审美真的无话可说,小姜你看,这就是我爸喜欢的款式。”   “……奔驰啊。”   “对啊,我都不敢相信奔驰还有这么难看的颜色,小二你看,我爸还说毕业给我买车,就他这眼光我可不敢让他给我挑。”   “……我觉得,就还行。”   “唉算了算了,反正奔驰也花不了多少钱,随我爸折腾吧,还是我妈那些跑车比较好看,毕业礼物得让我妈给我挑。”   录音到这就结束了,陈若生摸了摸鼻子,“说买车的这个……不会又是我吧?”   猫二白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你的人设不仅作弊,而且绿茶,而且炫富。”   “按悬疑片的套路,一般这种角色都第一个死。” 姜之玺道。   骆瀛风闻言皱了皱眉,“你别吓她。”   姜之玺一口狗粮差点噎出个心肌梗塞,脑子突然短路不知道怎么怼回去,此时一位热心男二路过,轻飘飘来了一句:“你别凶她。”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却又莫名带着一丝和谐。猫二白眯了眯眼,“咋的,你们狗粮快过期了?这么着急往外喂?。”   ……   五人小队中的四个都在搜桌子,陈若生插不上手,只能翻翻其他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衣柜,忽然发现好像没有上锁。   “唉,这里可以打开。”说着陈若生伸手握住了门把,却在拉开的那一瞬间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触电般后退,双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其他四人闻声立刻过去,陈若生面前的衣柜里血迹斑驳,一个女尸半跪在其中,恐怖的是,女尸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和玻璃中那个巨型投影一模一样的眼睛,脸上,脖子上,胳膊上,腿上……密密麻麻,还在无规律地频繁眨动。   “我去!”猫二白当时就遭不住了,手忙脚乱地捂眼:“这什么鬼畜玩意儿?异形吗?”   骆瀛风:“这应该还是硅胶假人吧?为什么放在这里?”   姜之玺:“她也穿着校服,会不会跟刚才密室里的‘小陈’一样,也是我们其中之一。”   肖骋胆子大,俯身把女尸的身体扳正,顺手扯掉了她身上粘着的几个眼球,露出了校服上的胸牌——   小姜。 第19章 . 【第十七条校规】九 偷窥者的处刑……   姜之玺对着尸体眨了眨眼,“我就这么死了?”   猫二白:“那这死法有够诡异的,满身眼珠子,爆珠而死?”   肖骋随手捏了一只眼睛仔细观察,软软的,像是电动硅胶玩具,启动开关后,眼皮就会不停的开合。   “为什么会有尸体在这里?”陈若生这会儿缓过来了劲儿,弱弱地问了一句。   猫二白忽然开了个脑洞,“难道其实我们5个都已经死了?这次的聚会只是故弄玄虚,最后的反转就是让我们知道,其实大家都是鬼。”   姜之玺:“那这个反转还挺失败的,让你在中间就猜出来了。”   “也不一定是就是指人死了。”肖骋道:“我觉得这两具尸体更像是一种符号或者说象征,小陈的尸体周围有课桌,试卷,而且她的眼睛被挖走了,这是作弊的代价。”   骆瀛风皱了皱眉,“那现在这具尸体代表什么?”   肖骋:“偷窥。”   眼睛,玻璃后面和尸体上都是眼睛,到底是谁在窥视?   “那不对啊。”姜之玺忽然道:“刚才那张聊天记录上被偷窥的是小二啊。”   猫二白听到这话眼皮一跳,转过身,面对小二的柜子,“该不会我的尸体也在里面吧……”   肖骋挑了挑眉,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柜子,吓得猫二白一蹦三跳地往姜之玺身后躲,“哎你好歹给我点儿心理准备啊。”   “准备啥呀?”姜之玺嫌弃道:“柜子里什么都没有。”   小二的柜子很干净,只是挂了几件衣服,没有血迹更没有眼睛。   “这么说我还活着。”猫二白有点惊喜。   “别高兴太早。”姜之玺抬了抬下巴示意往上看,“你没觉得跟其他床比起来,你床上的被子特别鼓吗?”   猫二白一愣,“卧槽,你别吓我。”   姜之玺去阳台拿了晾衣杆过来,用力一挑,把小二床上的被子掀开了。   下面果然躺着一具尸体,而且和小姜一样,身上长满了不停眨动的眼睛。   姜之玺握着晾衣杆杵在地上,冲猫二白比了一个手枪的动作,“biu,你死了。”   猫二白欲哭无泪,“啥偷窥能把人给窥死呀,这得是写轮眼吧。”   肖骋三两下跳到上铺准备检查尸体,在女尸的右手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行红字:   TA在偷窥,谁也出不去。   我得找到TA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呢……   “偷窥说的是玻璃后面那两个大肉瘤吧?”姜之玺猜测道。   猫二白:“找到TA害怕的东西,这应该是线索。”   骆瀛风表示同意,“让偷窥的人害怕,进而闭上眼睛,这样我们才能出去。”   “可是TA害怕什么呢?”陈若生问。   “管TA是什么,反正肯定在这个房间里。”猫二白道:“我们一件一件拿到TA面前试就好了。”   眼下也没有什么其他线索,只能先用这种广撒网的笨方法试试。   众人在宿舍各个角落搜刮着自己觉得可疑的东西,然后拿到玻璃前让那两颗大眼睛看。   这期间又找到了不少聊天记录,大多是小二和小姜私底下吐槽小陈,要么就是小陈在群聊中不经意的炫富炫备胎,比如初恋对她念念不忘,今天在图书馆被人搭讪,明晚外教约她酒吧聚会之类的。   猫二白瓜都吃累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才叫塑料姐妹情。”   “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姜之玺啧了两声,“来,让你再开开眼,我从小二这儿翻到的聊天记录,绝对是你没见过的全新版本。”   【是谁在装哔?】   小骋:我之前就对她的某些行为感到迷惑,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小二:她天天话里话外说你们是她的舔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小骋:舔狗她大爷,论长相,学校里长得好看的多了去了,论家境她也不是最富有的,我舔她图啥?   小骆:我槽这女的没救了,我说她之前干嘛总跟我说她初恋对她有多好多好,怎么着是想我效仿吗?爷正眼瞧过她吗?   小姜:你们找她聊个天,或者学校里偶然碰到打了个招呼,她都要跟我们炫耀一番。我就纳了闷儿了,想立女神的人设,怎么天天弄的跟自己才是舔狗一样。   聊天截图显示这是一个四人群,显然是把小陈排除在了外。   猫二白挠了挠头:“别人骂就算了,这小骆不是跟小陈告过白吗?现在提裤子不认人了?”   骆瀛风皱了皱眉:“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会这样?”   姜之玺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游戏都玩到这份上了,能不能把你的傻白甜画风收一收,好歹你是男主,整得跟女主角一样,你看人家陈若生都比你强。”   被点名的陈若生此刻完全不care“五个人的电影小陈没有姓名”,正埋头苦寻线索,一件一件展示给玻璃那边的眼睛看。   姜之玺又翻了翻其他的聊天记录,忽然发现了华点:“诶,这是不是玩到现在肖骋第一次出镜。”   猫二白低头一寻思,“还真的是哎,老肖你终于有剧情了,咋在线下游戏也活得跟个工具人一样?”   姜之玺刚想补刀一句连个尸体都没,忽然听那边陈若生惊呼了一声。   “这个眼睛,它它它有反应了。”   众人连忙跑过去,只见玻璃里的大肉瘤直直地盯着陈若生手中的一张纸看,深色的瞳孔不停颤动。   房间内忽然回响起尖叫声,伴随着肉瘤眼白处延伸出一道道血痕,猩红的液体滴落下来,接着整个眼珠开始破碎,混浊,血肉模糊。   猫二白被眼前重口味的画面吓愣了,姜之玺一把拿过陈若生手里的纸,“你拿了什么给它看?”   纸上写着几个数字,“9,12,15,22,5,25,15,21”,落款依旧是Luo。   “告白信?”姜之玺惊讶道:“给谁的?你在哪儿找到的?”   陈若生似乎也有些懵,伸手指了指小二的衣柜,“就在大衣的口袋里,我觉得这封信很奇怪,所以就来试试,没想到真的是TA害怕的东西。”   骆瀛风,“TA为什么会怕这个?”   陈若生:“有没有可能TA,或者这个眼睛就是小骆?小二之前在跟小姜的聊天中提到她被偷窥,现在她衣服里发现了告白信,告白者有可能就是偷窥狂,而这封信就是证据之一,TA害怕自己被揭发。”   猫二白“啧”了一声,“小骆不是跟小陈也告过白吗?这个花心大萝卜。”   玻璃中的肉瘤渐渐合上了眼,睫毛还在扑簌,但是怎么也不愿再睁开。   肖骋试了试阳台那扇门,“锁开了,我们可以走了。”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此刻众人都没有得意忘形,不过这回开门后倒是真的通向了走廊,赵雪瑶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恭喜你们破解了密室。”   姜之玺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了,他们在密室里耗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猫二白感觉重获新生,“终于结束了,玩儿的我都饿了。”   赵雪瑶:“夜宵准备好了,大家跟我来吧。”   没想到玩个游戏待遇还不错,别墅餐厅里摆满了各种好吃的,还是自助的形式。   这个点胡吃海塞实在是太罪恶了,姜之玺克制住了自己,闭着眼从各种烤肉,甜点,炸物面前迅速滑过,可惜最后还是败给了一笼虾饺和一碗蟹粉豆腐羹。   吃饭期间,赵雪瑶提议让大家住下来,“已经这么晚了,下山很不安全,别墅里空房间很多,休息一晚再走吧。”   猫二白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满脑子都是吃,“这自助明早还供应吗?”   姜之玺随手抄了个鸡腿堵住了他的嘴,“创世者都是饿死鬼托生吗?”   吃完饭后众人就被带去了二楼客房,房间内各种生活用品都还挺齐全。   猫二白吃饱喝足就开始作妖,扒着门冲姜之玺抛媚眼,“小姜姜,要来跟我睡吗?别墅这么大,晚上会害怕,哟。”   姜之玺一脸不忍直视,悄悄把头凑向肖骋,“他刚才是不是偷喝人家红酒了?这rap唱的稀烂。”   肖骋没有正经回答问题,反而顺水推舟道:“那你跟他同处一个房间就很危险,还是来和我住吧。”   姜之玺被噎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黑着脸走到猫二白面前,抬脚把人踹进了房间里,“好好一男二被你带的画风都跑偏了,作孽!”   十一点,众人基本都上了床,姜之玺收到了肖骋发来的一句晚安,随手也回复了一句,然后准备睡觉。   别墅的夜晚非常寂静,窗帘上映出花园中树木枝桠蓬乱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姜之玺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迷迷糊糊问了一句谁呀?门外传来肖骋的声音:“小二不见了。”   小二,不是猫二白,姜之玺猛地睁开眼,“游戏不是结束了吗?”   肖骋,“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来到猫二白的客房,陈若生和骆瀛风已经在了,后者解释道他是被赵雪瑶叫醒的,并且告诉了他新的剧情。   “小骆半夜上厕所,路过小二门口时看见房门没有关,走进去瞧了一眼,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姜之玺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十五分,“天哪,就算这游戏还有下文就不能明天再玩吗?我要困死了。”   肖骋:“我们的确还有很多谜题没有解开,包括之前在密室看到的聊天记录,尸体,还有眼睛。”   正说着,众人头顶忽然又响起了熟悉的电流音,接着便是赵雪瑶的旁白:   “晚上十点半,五个年轻人成功逃离密室,却发现别墅大门紧锁,众人只能在这里过夜。凌晨一点钟,小骆发现小二失踪,叫醒众人一起商讨。   “现在,请剩下的四位玩家找出小二,并逃离别墅。   “游戏继续。” 第20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 消失的小二……   猫二白的房间干净整齐得跟从来没人住过一样,骆瀛风提议四个人分头行动,姜之玺表示赞同,“你跟陈若生搜二楼,我和肖骋去一楼。”   骆瀛风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分队有些意外,他看着姜之玺皱了皱眉,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了。   姜之玺完全没注意,一边喊着“猫二白”一边和肖骋一起下了楼。   客厅没开灯,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外面正在下暴雨。闪电劈过,视野一瞬清晰,然后又尽归昏暗。   “这日子是赵雪瑶故意挑的吧,下雨都这么应景。”姜之玺腹诽道。   客厅没看到人影,两人又去了餐厅。这儿的灯不知道怎么了,忽明忽暗频繁闪烁,昨天晚上的自助还没收拾,桌子上倒了半瓶红酒,深色的液体顺着白色桌布流到了地上。   气氛实在诡异,姜之玺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分贝,小声叫着猫二白的名字。忽然,左边的肖骋拉了她一下,抬手指了指两点钟的方向。   透过一排排自助餐架,姜之玺隐约看到了一个攒动的脑袋,正大快朵颐地咀嚼着什么,暗红色地汁水顺着嘴角低落。   “猫……二白?”姜之玺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脑袋一顿,猛得抬起看向二人,血肉模糊的嘴塞得鼓鼓囊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昂昂,理莫来啊,立里日啊。”   姜之玺一脸懵逼,手里握着个空酒瓶不知道该不该砸过去,好在肖骋最后反应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翻译道:“姜姜,你们来了,一起吃啊。”   姜之玺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酒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了个空易拉罐砸向猫二白,“吃饭吃得‘茹毛饮血’,说话说得含糊不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丫返祖了。”   猫二白一个闪避躲过攻击,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哎呀茄汁意面嘛,酱汁儿的颜色是鲜艳了点。”   姜之玺:“谁让你大半夜来偷吃的?灯一闪一闪的这会儿你不害怕了?”   “有好吃的闪个灯算什么,□□来了我都不带躲的。”猫二白灌了一杯饮料,心满意足地拍拍小肚子,“是赵雪瑶那姑娘让我来的,大半夜跑我房间把我吓一跳,她说游戏剧情需要我现在从房间‘消失’,我问她那我能不能去餐厅,她说可以,然后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猫二白又把罪恶的小手伸向了巧克力甜点,姜之玺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嗷呜一口吃进嘴里,“肖骋,把len带友(把人带走)!”   肖骋以绝对力量悬殊把猫二白架回了二楼客房。骆和陈不在,应该是去其他房间找人了。   姜之玺自告奋勇去叫他们,刚转过身却被肖骋一把拉住,“等等。”   姜之玺回头,肖骋伸手拂过她的脸,曲起食指轻擦她的嘴角,“巧克力粉。”   姜之玺一愣,人设的直觉告诉她此时应该狠狠回怼对方的撩妹行为,但是憋了半天却只憋出一句苍白的:“大胆。”   肖骋笑了笑,很狡猾地没有正面回应,“去叫他们吧。”   此时围观的猫二白:“嗝,别喂了,球球了,吃不下了。”   片刻后,五人再次聚集在猫二白的房间。肖骋说刚才在一楼搜寻的时候他看过了,别墅大门确实是锁着的。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这时,房间里忽然响起赵雪瑶的声音:“游戏提醒:找到猫二白并不等于找到小二,此时的猫二白已脱离小二的身份,并出局游戏。”   猫二白一愣:“啥?我这就出局了?你刚在餐厅没跟我说啊。”   “这就叫,天下没有白吃的夜宵。”姜之玺凉凉道。   猫二白蔫了吧唧一屁股坐在床上,“重金求个复活甲。”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还要去找小二?”陈若生问。   骆瀛风:“二楼的房间基本都找过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姜之玺顿了顿,忽然道:“如果猫二白出局游戏,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扮演的那个角色,小二,她已经死了。”   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之前大家的思维一直被“密室逃脱”所局限,全然忘了一开始他们就推理这次聚会很可能就是一场报复。   而报复中发生命案,足见恨意之深。   猫二白咂咂嘴,“乖乖,搞不好我还是这游戏里第一个拥有两具尸体的玩家。”   姜之玺偏头看他,刚想说话,表情忽然一变:“我去猫二白,你来姨妈了?”   猫二白一愣,“啥?”   “虽然你这次反串,但也不必真的变性吧?”   猫二白顺着姜之玺手指的方向扭头看,只见自己屁股下面殷红一片,他立马一个原地起跳从床上下来,“妈耶这啥玩意儿?”   肖骋皱了皱眉,一把撤掉了床上平铺的空调被。眼前的画面让众人有些吃惊,被子下面是一张有大片血迹晕染的床单。   猫二白得表情变得十分精彩:“‘我’该不会是在……”   肖骋和姜之玺对视了一眼,一人一头拉住床单,默数三声同时掀开——   这是一张被从中间划开了的白色床垫,海绵外翻,乳胶残破,弹簧筒少了两列,中间塞了一具扭曲的,鲜血淋漓的尸体。   刺目的白和醒目的红交织在一起,整张床垫像是一块巨人身上的肉,不小心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浸红了四周,尸体就是伤口中的烂肉。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陈若生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天呐!”   猫二白也呆住了,“这死相……这死相……”   “太惨了,这得费多少血包啊?”姜之玺淡定地当着恐怖气氛终结者。   肖骋和骆瀛风合力把尸体从床垫缝中拽了出来,上下检查了一番,小二身上少说得有十几处血洞。   肖骋:“像是匕首刺的。”????   猫二白:“什么仇什么怨?杀完人还要鞭尸吗?”   话音落,赵雪瑶那边又开启了“世界广播”,先是恭喜他们找到了尸体,然后告诉他们下一环节是破解凶案。   “两个小时后将会有一轮投票,你们必须投出一个凶手,如果投票正确,凶手伏法,其余玩家胜利,如果投票错误,票数最高的玩家直接出局,游戏继续。”   听这意思凶手应该就在他们几个之间,那这就和一开始猜测的五个人作恶外人设局报复完全不同。   趁着赵雪瑶还没闭麦,姜之玺再次向她求证了一下。   “当然了。”广播那边的赵雪瑶似乎笑了,语气变得有点奇怪,“别墅里只有你们,你们在密室里看了那么多线索,不会还在以为五个人是什么真心相待的好朋友吧?”   “朋友啊,那种东西最假了。” 第21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一 潜伏的凶手……   看样子游戏的密室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纯剧本杀破案。   猫二白丧丧地蹲在自己的硅胶尸体前,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碎碎念:“你死了我也没得玩,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你第一个被杀,这智商,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姜之玺算了算时间线,他们这群人是将近十一点回的房间,凌晨一点小骆第一个发现小二失踪,谋杀应该就是发生在这两个小时之间。   “晚上你们有出过门吗?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姜之玺问道。   众人摇摇头,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游戏结束了,警惕性根本没多高,事发后赵雪瑶也没有告诉他们新的剧情和设定,看来一切都要在已有的线索上进行推理。   猫二白觉得不行:“这能推理出个啥?时间线没有,记忆没有,凶器没有,就只能根据之前那些零碎的聊天记录找谁动机大了呗?”   骆瀛风摇摇头,“起码现在可以排除小姜和小陈,一个女生很难在杀了人之后又把床垫拆开再把尸体塞进去,两个小时,太赶了。”   “那可不一定。”姜之玺反驳道:“如果床垫是提前就划破了的呢?你别忘了有人专门邀请我们来这座别墅,凶手很可能早在这里准备好了一切。”   肖骋:“我同意这种猜测,而且我认为小二应该是先被塞进床垫里然后才被捅死的,否则血迹会大面积地喷溅,墙上和地毯上根本没法收拾。”   猫二白满脸问号:“我是猪吗别人把我塞缝里都不醒?”   姜之玺眼神一挑,示意他往床头看,“五个人里只有你房间的床头柜上摆了半杯水,你猜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神奇的东西?”   猫二白更懵逼了:“可是我昨天晚上压根没喝水啊,我半夜被赵雪瑶叫醒时床头还没有的。”   姜之玺:“你是不是傻?我们玩剧本杀诶,你一个玩家喝不喝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角色喝了,这是你的剧情,是我们根据这个水杯推测出的死者的活动轨迹。”   猫二白眨眨眼:“啊……可是赵雪瑶也没告诉我啊。”   姜之玺:“请你有一点死人的自我修养好吗?她把剧情都告诉你,然后你转头跟我们说昨晚谁谁谁端了杯谁给你,那还破啥案?直接大结局了。”   陈若生:“所以现在猜测是有人下药迷晕了小二,然后将其杀害?”   姜之玺点头:“对,下一步我们可以挨个去每个人的房间搜搜,看能不能找到安眠药迷药什么的。”   肖骋:“还有凶器和血衣,凶手捅了这么多刀,血肯定会溅到他身上。”   猫二白现在虽然是个出局玩家,但赵雪瑶也没把他带走,大概是默许了他可以参与破案,只不过没有投票权。   众人正准备分队,一旁的骆瀛风忽然“啧”了一声,他被姜之玺和肖骋两连打脸后就一直蹲在地上看尸体,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死者衣服上的血迹,好几处靠近伤口的地方都隐约有一个带状的和半圆状的印记。”   姜之玺凑过去看了看,还真是, “都在伤口周围?那肯定是一刀捅下去的时候手部留下的痕迹。”她举起手模拟了几个握刀刺入的动作,“会不会是凶手手腕上戴着什么东西?这个带状和半圆连接在一起,好像一个……”   “手表。”陈若生忽然出声:“是手表,我们之中有人戴表吗?”   话音落,骆瀛风和猫二白同时看向了肖骋。   来别墅的时候肖骋确实是戴着表的,可现在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猫二白:“诶?你表呢?”   “丢了。”肖骋道。   猫二白明显不信:“这么巧?”   肖骋:“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摘下来放在房间里,出来就不见了。”   二楼的客房都配有浴室,昨晚那个氛围不会有人闲的没事给房间上锁,如果是洗澡期间有人悄悄进屋拿走了手表,也是说得过去的。   姜之玺:“所以你觉得是有人偷了你的表想嫁祸你?”   肖骋点点头,不过神色有一丝复杂,“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有一点你们要明白,手表,这是人物设定之外的东西,赵雪瑶没有通知我来玩游戏要戴表,如果我这次没有戴,那这个印记是不是就不会出现?换句话说,这个线索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剧情设定之中的。”   如果肖骋没有撒谎,那就意味着扮演凶手的玩家好胜心非常强,他拒绝遵守游戏剧情,不惜亲自动手伪造证据进行栽赃。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肖骋在撒谎,他就是凶手,他在为自己开脱。   “唉算了算了。”姜之玺摆摆手,“先分头去搜证吧,总共就俩小时,别浪费时间了。   众人分散开来相互搜房间,姜之玺去了肖骋那,猫二白也跟了过来,“我觉得手表这事不简单,什么时候不丢偏偏这个时候丢?”   姜之玺:“你没听肖骋的分析吗?”   猫二白:“听了呀,可我觉得没人会杠精到连游戏规则都不遵守吧?要是剧本杀都能玩家自己上手伪造证据,那其他人搜证一百遍也找不出凶手。”   两个拆家小能手在房间一通乱翻,甚至把床单都撤了想看看床垫里是不是又藏了什么东西,结果除了姜之玺在床头柜里发现了几张聊天记录之外,一无所获。   这次又是群聊,不过是个新群,里面有三个人。   【渣男大可不必】   小二:他装什么装?还‘老子正眼看过她吗?’不是他先跟小陈表白的?恕我直言,小陈作天作地,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姜:还是那句话,先撩者贱。   小骋:他之前总跟我说小陈和他出去吃饭,看电影,现在看大家都在骂又赶紧撇清关系,我一男的都看不下去。   姜之玺翻完了聊天记录,撇撇嘴,“得,塑料姐妹情之后又有了真假兄弟情,一个都跑不了。”   猫二白:“我就静静地数着他们五个人到底能建几个群。”   房间搜得差不读了,两人准备打道回府,临走时猫二白还贴心地帮忙把窗帘重新拉上,结果刚走到窗户边,脚下忽然一硌,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这啥?”   猫二白蹲下身,顺着墙边把地毯掀了起来,神色蓦地变得惊讶。   “姜姜你看!”   地毯下面平放着一只手表。   三点钟,离投票还有半个小时,众人重新回到小二的房间。   骆瀛风在小陈房间找到了一些聊天记录,不过没什么新内容,还是那些塑料姐妹情。   肖骋在小姜房间找到的更有意思一些,是一段小姜跟小二的对话,小二说小陈偷翻了她的手机,发现了她们跟骆和肖建的四人群,现在正哭着求大家见面聊一聊。   小姜责怪小二怎么那么不小心,小二说她只是去洗澡,手机顺手放在桌子上了,一来消息屏幕就会亮,而那会儿四人群正好在聊天。   “你们这些聊天记录弱爆了。”猫二白大手一挥,“康康我和姜姜在小骋房间找到了什么?”   猫二白说着便拿出了那只手表,仔细看表盘的缝隙中还有些许血迹,姜之玺冲肖骋耸耸肩,“你怎么解释?”   肖骋摇摇头,“确实不是我做的。”   猫二白:“你说你表丢了,可这是我们在你房间地毯下面找到的。”   肖骋:“案发之后每个人都有机会进我的房间,第一次找小二时陈若生和骆瀛风留在了二楼,刚才搜证是你和之之去了我那,唯独我,我没有任何机会回自己的房间。”   肖骋坚持说自己不是凶手,但奈何唯一的证据就指向他,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时间很快就到了三点。   赵雪瑶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催促众人开始投票。   骆瀛风是第一个表态的,他相信证据,既然手表是肖骋的,也在他房间发现了,那他的嫌疑确实最大。   陈若生似乎没什么主见,看骆瀛风投票了,也跟着投给了肖骋。   姜之玺沉默了片刻,提出了一个不太一样的观点,“手表确实是证据,可它太‘小’了,太容易被改动,玩到现在,我们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邀请我们参加聚会的人就是这场报复的真凶,那么首先,能投入一整栋别墅用来设局的,家境必定富裕,我们五个之中,最有钱的就是小陈。”   “所以,我的票投给她。”   肖骋沉默了片刻,表示自己赞同姜之玺的观点。一旁的猫二白一脸“我看穿你了”的表情嘟囔道:“你可不得赞同吗?不跟着姜姜一起投,你就中标了。”   眼下投票结果成了小陈和小骋二比二平票,赵雪瑶出其不意地把最终决定权给了一直吃瓜的猫二白,“请你在他们两个之前选择一个。”   猫二白倒没啥心理负担,陈若生是他亲手设计的角色,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完全就是傻白甜一个,于是反手就选了小骋。   赵雪瑶没有立刻公布结果,反而告诉众人餐厅准备好了甜点和饮料,“搜证了两个小时,大家应该累了吧?现在可以休息一下。”   一楼餐厅的灯已经不闪了,音响还放着很欢脱的歌曲,除了窗外的暴风雨,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   猫二白第一个冲向冰柜,里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饮料,气氛逐渐向开Party的方向跑偏。   “干杯——”   “干杯,干杯——”   “噗——”   肖骋一口饮料下去,一口饮料出来,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赵雪瑶的广播声又一次响起:   “凌晨三点,四个年轻人以为自己抓住了凶手,他们举杯庆祝,所有人都认为危险已经远离。   “然而,被指认为凶手的小骋杯中被人下毒,凶案再次发生。   “到了这一刻,众人才意识到,凶手仍潜伏在幸存者之中。”   “游戏继续。” 第22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二 小骆的尸体……   “害,我当时其实也不想投肖骋的。”猫二白开始事后诸葛亮,“主要是赵雪瑶只让我在你们两个之间选,不然我肯定投小姜。”顿了顿,抬头瞄了一眼姜之玺的表情,“或者小骆。”   陈若生似乎还在状况之外,呆呆地看着肖骋,“所以你现在是死了吗?”   “没错。”一个声音从餐厅门口传来,赵雪瑶手里拖着一具硅胶尸体,淡定地走向众人,“小骋已经被毒死了,凶手趁你们举杯庆祝时下的药。”   姜之玺:“什么药?”   赵雪瑶把尸体扔在了地上,环视餐厅一周,从坚果区拿了一颗杏仁随手扔进尸体嘴里,“明白了吗?”   猫二白歪了歪头:“你是想说他氰化物中毒?”   虽然剧情上凶手在饮料中投了氰化物,但刚才肖骋是实打实地一口饮料喷了出来,姜之玺端起他的杯子一脸好奇,“所以你这里到底被放了什么?”   “苦瓜汁。”肖骋面无表情回答。   “而且是浓缩的。”赵雪瑶补充道,“安排玩家亲自做出投毒的动作是为了降低你们破案的难度,如果你们刚才有留意每个人的行动,或许能推断出谁更有下毒的嫌疑。”   姜之玺看向猫二白,猫二白看向骆瀛风,骆瀛风看向陈若生,陈若生看向肖骋。   肖骋两手一摊:“我没仔细留意,但是你们刚才都和我有过近距离接触。”   赵雪瑶:“……”一群five。   “那就只能祝你们好运了,投票依旧是两个小时后开始,这是最后一轮,如果再投错,那我只能遗憾地宣布凶手获胜。”   说完,赵雪瑶离开了餐厅,众人对视一眼,只能重新分组搜证。   为了防止真凶再有小动作,众人决定分成两组,已经洗脱嫌疑的猫二白和肖骋各跟一组,方便监督。   肖骋自然而然地往姜之玺身边走,却被猫二白一把拉住,“不行你得去那边,我强烈怀疑你会中美人计进而包庇罪犯,我跟姜姜一组。”   姜之玺面带微笑,“就你这智商,我要是凶手,我能让你被卖了还帮我数钱。”   “拉倒吧。”猫二白自信地一甩头:“这几个人里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就是你了,小姜姜,I am watching you.”   肖骋耸耸肩,也没什么异议,和骆瀛风陈若生二人组队开始检查一楼。   餐厅没什么好看的,三个人绕到了后面,正准备展开地毯式搜寻时,肖骋忽然眉头一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有声音。”   似乎是洗衣机甩干的晃动声,三人循着声响来到了洗衣房,这里确实有一台洗衣机正在运转。肖骋四下看了看,伸手把机器的插销给拔了。   转动猛地停下,噪音瞬间沉寂。三人慢慢走了过去,洗衣机半透明的盖子映出了一片暗红,闭合的边缘隐约夹着一缕黑色的头发。   ————————   姜之玺和猫二白的任务是搜索二楼,但其实刚才那一轮东西就找得差不多了。   猫二白靠在墙上抱怨现在手表已经不能作为了证据了,可血衣和凶器又还没找到,“你说这玩意儿它能藏在哪?不会跟手表一样,也在地毯下面吧?”   猫二白的话让姜之玺“拆家”的动作一顿,脑海中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等等,我觉得你说的可能有道理。”   姜之玺拉着猫二白飞奔回到小二的房间,二话不说弯下腰把地毯整个扯开,零星的血迹首先露了出来,然后是一件铺平的血衣,墙角被窗帘遮住的地毯下面盖着凶器。   猫二白一脸惊讶:“我去,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就是凶手?”   姜之玺忍不住翻了白眼:“我是凶手的话我能给你自爆吗?你想想血衣和凶器都是大件明显的东西,一个手表凶手还能放口袋里趁找人或者搜证时藏到别人房间里去,血衣要怎么藏?为了减少被人撞见的可能,也许这些东西他根本就没有带出案发现场。”   猫二白恍然大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虽然找到了凶器和血衣,可两人翻来覆去也没在这两样东西上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放警察手里还能验验指纹,放在这儿基本就是个摆设。   “看来还是得从动机入手了。”姜之玺叹了口气。   “能有什么动机?我看就是一群小学鸡互啄,你骂我一句我损你一下,能记恨到动手杀人?”猫二白疑惑。   姜之玺:“眼下这趋势,估计凶手是打算团灭了,那就说明他对每个人都有恨,每个人都做过伤害他的事。”   猫二白掰着指头过了一遍,“那不就是小陈?其他四个可是专门建群骂过她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姜之玺也不太相信凶手就是陈若生。现在肖骋确认无辜,那就证明他之前的推测是成立的,扮演凶手的玩家有极强的好胜心,并且不遵守游戏规则,自己伪造了手表的证据进行陷害。   而陈若生和骆瀛风都不像是这种人。   推理陷入僵局,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了呼喊的声音,让姜之玺和猫二白赶紧下来。   “我们发现了小骆的尸体。”   如果说小二那具塞在床垫里的尸体是稍微有点扭曲,那眼前这具可以说是超乎想象的扭曲。   洗衣机并不大,塞进一个一米八多的硅胶人属实有些吃力,于是小骆的四肢被扭扯得乱七八糟,肖骋刚打开洗衣机时,他的脚踝几乎是和脖子缠在一起的。   众人合力把尸体拽了出来,校服上的胸牌证实了身份,肖骋翻了翻小骆的口袋,找到了几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一看是聊天记录。   【小骋】   小骆:小陈这女的就TM是给脸不要脸,昨天还装“不小心”跟我透露体育部部长约她放学一起回家,那厮本来就是有女朋友的,真是俩骚一块儿去了!   小骋:那你还当她舔狗?   小骆:你TM才舔狗,我没正经追过她。   几张聊天记录基本都是小骆在跟小骋诋毁小陈,用词几近恶劣,小骋也没闲着,转手就把截图发在了他和小姜小二的三人群里,引起了新一轮对小骆的嘲讽。   这五个人的互黑几乎成了一个闭环。   猫二白看了摇头晃脑地说渣男,陈若生却一脸凝重。   肖骋和骆瀛风继续检查洗衣机和尸体,陈若生趁此机会把姜之玺拉到了一边,“我觉得,凶手很可能是小骆。”   姜之玺挑眉:“怎么说?”   陈若生:“现在显然凶手想杀掉其他四个人,那就说明我们大家跟他都有仇,小骆跟小陈表过白,但是被拒绝了,他也跟小二表过白,还偷窥,后来被小二发现了,现在他诋毁小陈,又被小骋出卖给了小姜和小二,几个人一起嘲讽他,我们每个人跟他都有不和之处。”   这样分析下来小骆的确很有嫌疑,但是有一点,“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小骆知道小骋出卖了他。”   陈若生一愣:“可是这些聊天记录是在他身上找到的啊。”   姜之玺摇摇头,“根据之前的经验,聊天记录出现的位置是比较随机的,小陈知道其他四个人建群骂他,我们是找到了小姜和小二的对话才确认的,而小骆,目前还没有类似的证据。”   “反倒是你。”姜之玺忽然话锋一转,“整个游戏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小陈是被其他四个人排斥在团体之外的,而且小陈后来也知道了这件事,或许这场游戏本来就没有那么难,只是凶手在其中不断伪造证据,才让其他人看上去也有了嫌疑。”   “我……”   “陈若生,宿舍里那双窥视之眼,害怕的真的是你所谓的‘告白信’吗?”   ————————   两个小时过的很快,最终投票马上开始,众人陆陆续续回到了小二的房间。   姜之玺故意走慢了些,趁人不注意一把将肖骋推进了一间空客房。   “嘘——”   肖骋愣了一下,整个人还保持着被壁咚的姿势,眼底忽然浮现了层笑意,“你这是要霸王硬上弓?”   姜之玺鬼鬼祟祟地关上门,“憋说话,手给我。”   肖骋听话地伸出胳膊,姜之玺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表,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   肖骋挑挑眉,“不是钻戒就算了,怎么定情信物还用我的东西?”   姜之玺:“别骚了,你手表平常扣第几个孔?”   肖骋伸手指了一下,“这儿。”   表戴好了,姜之玺托着他的胳膊仔细观察,末了忽然使劲晃了几下,“合适?”   “合适。”   “行,那凶手我也找到合适的了。” 第23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三 真实的自我……   一整夜的解密,惊险,猜疑终于接近尾声,窗外天光熹微。   当赵雪瑶宣布投票开始,姜之玺并没有急着说话,她偏头看着另外两个“幸存者”,骆瀛风正皱着眉思考线索,而陈若生依旧没什么主见,摇摆不定。   猫二白在一旁伸了个懒腰,“赶紧投吧,你们仨可别平票了,要不然又得让我们背黑锅。”   骆瀛风是第一个表态的,他倒是记住了肖骋那番关于凶手玩家好胜心很强的分析,思来想去觉得陈若生不会是这种性格,于是把票投给了小姜。   有人开了头,陈若生立马就跟着站队,一脸为难的模样说推理太难了,“……我相信骆瀛风的判断吧。”   广播中,赵雪瑶再次问二人是否确认投票,陈若生点了点头,而就在骆瀛风准备回答时,姜之玺忽然打断了他,“等等。”   “嫌疑人也得有个辩解的机会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认定我是凶手?”   姜之玺这话完全是对着骆瀛风说的,胸有成竹又从容不迫,“凶手把我们骗来别墅,下药失忆,然后实施一系列谋杀,这是想让我们团灭,那就说明他跟每个人都有仇,从这点来考虑,我恰恰是嫌疑最小的,而你,小骆,根据陈若生的说法,你告白被拒,偷窥被发现,背后诋毁又被朋友出卖,你有动机记恨我们每个人。”   骆瀛风一愣,“可是……”   “可是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知道其他人在背后骂你,嘲讽你,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的告白,只是被小陈一个人拒绝了而已。”姜之玺淡定道。   猫二白眨了眨眼,“啊?你是说小二答应跟小骆在一起了?那不对啊,小骆连我一起杀掉了啊,而且我还是第一个死的。”   姜之玺:“不,小骆压根就没跟小二表白,凶手既然能伪造手表的证据,我有理由怀疑在这之前他就放出过□□迷惑我们,那封所谓的告白信,也是他伪造的。”   陈若生:“可是……可是我们当时是靠那封信逃出宿舍的啊,那是眼睛害怕的东西!”   姜之玺:“其实当时大家都被你误导了,你说找到了告白信,然后跟着就一通分析,咬死了玻璃后面那双眼睛就是小骆,又把剧情说成是偷窥被抓,所以小骆才会害怕告白信暴露自己。”   骆瀛风:“可当时眼睛确实是有反应的,它闭上了,我们才出了宿舍。”   姜之玺:“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那双眼睛害怕,眼睛究竟是谁的,是谁在偷窥。”   肖骋顿了顿,开口道:“小陈。”   “没错。”姜之玺点头,“就是小陈,其实游戏本身设置得就非常明显,眼睛是在寝室里,而且是女生寝室,小骆怎么可能偷窥得了?小二和小姜两人因为这事一起聊天吐槽过,排除嫌疑,所以偷窥的人只可能是小陈。”   猫二白又懵了:“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偷窥小二干啥?还真是暗恋我?”   姜之玺白了他一眼,“弟弟可曾上过学?你就没遇到过那种没事偷瞄同学,监视室友,生怕别人在学习,别人比自己用功,别人社交圈比自己广的奇葩?”   这么一说猫二白就明白了:“你是说小陈是那种别人都不学习她就安心了,然后自己偷偷学的学biao?”   姜之玺:“那倒不一定,不过她监视小二的心理应该跟这雷同,而且女生之间大概率还会牵扯到一些类似模仿穿搭风格,衣装品牌的小问题。”   猫二白挠挠头,“不至于吧,小陈可是五个人里家境最好的,她想用什么牌子没有?”   姜之玺:“但她似乎是五个人里把朋友看得最重的,模仿朋友的风格,也许是想拉近彼此的距离,虽然她自己身上小毛病很多,但在得知自己被排除在圈子之外,她能用到‘求’这个字眼企图挽回他人。”   猫二白:“啧,我觉得难,这五个人分明是各有各的小心思。”   骆瀛风:“所以偷窥之眼是小陈的,那小陈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姜之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陈若生找到告白信之前,我们在看什么?”   骆瀛风:“……聊天记录?”   姜之玺:“准确来说,是一张小二告诉小姜,小陈知道了他们四个建群孤立她的聊天记录,小陈看重朋友,这当然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所以当时眼睛有了反应,当然,如果这层逻辑让我们想明白,那么所有的证据都会直指小陈,五个人中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是跟其他人都结仇的,陈若生一定要想办法扰乱逻辑链,最好能再拖一个人下水。”   肖骋:“而凶手没有失忆,换句话说,赵雪瑶给陈若生的剧情中是把每个人的故事都讲透了的,她可以迅速判断出栽赃给谁最有效,并且提前做准备,那封信,大概是她趁我们搜东西时偷偷写的,只等有人发现眼睛真正害怕的东西后迅速拿出来进行‘嫁接’,扰乱视线。”   姜之玺:“当然,动得手脚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比如那个手表,其实是我锁定她的直接证据。”   猫二白一愣:“啊?我本来还觉得手表这操作挺酷炫的。”   姜之玺转身,一把拉起肖骋的胳膊,“首先,他的手表松紧合适,戴上后就是卡在手腕上的,表盘基本不会因为重力原因滑到手腕内侧,始终是在手背这一面。   “而尸体上留下的血印是一个带状和一个半圆,也就是表带,和半个表盘,如果凶手是肖骋,他的手表大小合适,表盘卡在手背上,根本不会留下那个半圆的印记,最多最多是表盘侧面在尸体上压出一道横向的印痕,与表带留下的带状垂直。”   肖骋:“排除了我的嫌疑,同理也可以排除骆瀛风的,因为我们体型差不多,手腕粗细没太大差别,只有陈若生,女孩子,体型偏瘦,男士手表即使针扣扣在第一个孔对她来说也是过大的,表盘因为重力下滑,停留在她手腕侧面,然后随着她自上而下捅人的动作直接印在尸体上。”   姜之玺就着地上的尸体给众人演示了一遍,果真留下了相似的痕迹,她站起身,冲陈若生摇摇头,“你应该是趁着和骆瀛风留在二楼分头找人的时候伪造了这些印痕,可能没有拿刀,毕竟凶器血浆什么的都是游戏提前准备的,你只是戴着手表在尸体上模拟了几个捅人的动作。   “只要能嫁祸到肖骋身上,你第一轮就是安全的,这个时候很难有人连想到凶手要连环作案,一个不留,只有当凶案再次发生,我们才会往‘昔日的愤恨者实施报复’的方面想,而这个时候,你可以顺理成章地来告诉我,你怀疑小骆。”   解释到这里,整个案子也差不多明了了,姜之玺拍了拍骆瀛风的肩,“知道刚才投票我为什么不先出声吗?”   骆瀛风抬头,眼神有一丝复杂,“你在试探。”   “对。”姜之玺爽快点头,“真正的凶手应该不会第一个投票,最保险的方法是等一个傻子先投,然后再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跟风,总共就三票,她稳赢。”   傻子骆瀛风:“……”   有了这番推理,投票结果不言而喻。陈若生被判定为凶手,赵雪瑶那边也没什么悬念,直接宣布玩家胜利。   游戏结束,陈若生长舒一口气,“总算玩完了,我从拿到剧情开始就在想怎么逃脱嫌疑,太难了,最后还是被你们识破了。”   姜之玺偏头,探究地看着她,“那啥,你不知道剧本杀是要按剧本走的,不能自己瞎胡伪造证据吗?”   陈若生愣了一下,笑容有些尴尬,“一开始确实不知道,我没怎么玩过这种游戏……”   姜之玺:“你很想赢吗?”   陈若生眨眨眼:“也……不是吧,我只是以为凶手的任务就是要尽力隐藏自己,不然游戏会玩不下去,所以才去伪造了告白信啊什么的。”   姜之玺点点头,陷入了沉思,连陈若生什么走开的也没注意,一直到猫二白过来猛拍了她一下才回过神。   “失策啊,我哪想到自己捏出来的傻白甜女主竟然是个切开黑?”   “也许她本来的性格就是这样呢?”姜之玺道。   猫二白:“不能够吧,可能只是玩游戏上头了而已,也不会真是像肖骋分析的那样‘好胜心’极强吧?”   姜之玺摇摇头,“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看人总是下意识遵循自己给出的设定,你别忘了这个游戏本身就已经脱轨了,就算你是创世者,也无法再给别人强加性格。”   猫二白还是不太相信:“游戏设定对主角的束缚比对其他人强很多,因为他们剧情多,人生的每个阶段都要被规划,越细致,就越死板。”   姜之玺撇撇嘴,伸了个懒腰,“你这个破游戏世界啊,给了我们太多壁垒和阻碍,一砖一瓦压住了每个角色真实的自我,主角睡成了一个个提线玩偶,过一种被设计的生活。”   “可现在,我们在挣脱。” 第24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四 目标已击杀……   上泽中学采访(陈若生)【录音·绝密】   M: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若生:嗯……就挺乐观的吧,性格也比较开朗。   M:如果有人欺骗你,伤害你,你会原谅他吗?   陈若生:这个要根据情况吧……不过一般来说,应该会的。   M:所以你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是吗?   陈若生:也可以这么说。   M:拿刚才的游戏举例,如果你像小陈那样被朋友谩骂,诋毁,孤立,你会生气愤怒吗?   陈若生:会。   M:那之后这些“朋友”又回过头找你和好,你会接受吗?   陈若生:也会。   M:为什么   陈若生(笑):因为选择善良,总会有好事发生在我身上。   【然后,又会有坏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   一整晚的游戏结束后,赵雪瑶邀请大家留下来吃早餐,“还有半个小时就送到了,吃完饭大家再走吧。”   一瞧这熟悉的架势猫二白就忍不住眼皮一挑,“你可别告诉我吃完了还有一轮。”   姜之玺也分外怀疑,“之前你还提到过逃离上锁别墅的任务,不会还要我们密室逃脱吧?”   赵雪瑶摇摇头,“游戏真的结束了,我想要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众人四散开来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猫二白已经忍不住打起盹了,姜之玺则心系大局,把赵雪瑶叫到了一边,“那现在游戏也玩完了,第十七条校规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赵雪瑶笑了笑:“别着急,晚些时候,我会发消息给你。”   姜之玺挑挑眉,也罢,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很好奇,你设计这个游戏是想考验我们什么?”   推理,解密,抗压,抗恐惧。   赵雪瑶:“第十七条校规是很残酷的,如果你想加入,就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这话就很令人浮想联翩了,姜之玺甚至开始脑补类似“不学习就会死的传统”,或者年级多少名开外就会被“清理”掉以保升学率的骚操作。   不过话说回来,赵雪瑶这次的游戏剧本属实不怎么样,恨意背后的故事说不出的牵强,“圈内撕哔就能构成杀人动机?而且还是连环杀人?”   赵雪瑶笑了笑,神色却突然有些恍惚,“游戏嘛,别太认真。”   这边姜之玺在努力套话,那边肖骋也没闲着,倒不是他自己要给自己找活,而是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骆瀛风目光实在太热烈。   就那种……自我怀疑还带着一脸懵逼的眼神。   肖骋迫不得已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没想到陈若生是凶手?”   小白菜,地里黄,男配猛,女配强,刚得的女主变大灰狼,男主被独自拍在沙滩上。   骆瀛风迷茫了一下,居然否定了,“我是没想到姜之玺……”   牛哔起来能打爆我的狗头。   肖骋轻笑一声:“她收拾苏见淳的时候你不也看见了吗?收放自如,毫不手软,现在智商吊打你,也不用太惊讶。”   骆瀛风抿唇:“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肖骋:“哦,那或许是你对她的认识有一些偏差。”   骆瀛风皱眉:“不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我们是从小认识的。”   肖骋耸耸肩:“那你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骆瀛风,他潜意识里觉得姜之玺是个任性,骄纵,嚣张跋扈的女孩儿,但按今天的情况来看,似乎这一切又都成了刻板印象。   肖骋:“大概在你心里,有关之之的形容词就没几个好的,她傲慢任性,盛气凌人,但是有一点你要注意,这些你下意识贴在她身上的标签,真的有对应的事例和记忆吗?”   骆瀛风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肖骋看着不远处跟赵雪瑶聊天的姜之玺,又缓缓开口道:“你所谓的‘她以前不是这样’,其实指的是她以前从来都是以你为中心,一言一行的目的都是你,自身的锋芒从不朝向你,这样的她,让你倍感安全。   “而现在,她对你不再有那么多的耐心,你失去了她的优先级,或许还会害怕她的锋芒转过头来对付你。   “她变了,你没变,这才是你的恐惧。”   ————————   早餐过后,众人各回各家。姜之玺在SC公寓睡了个昏天黑地,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   公寓厨房已经被人占用了,肖骋正在煮面。猫二白闻着香味儿就出来了,睡眼朦胧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晚餐很快上桌,金色的汤底,白嫩的面条,橙黄的鸡蛋番茄上铺了一层细细的黄瓜丝,看起来很有食欲。   “你还会做饭啊?”姜之玺随口问道。   猫二白吸了一口食物的仙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我们公司策划过美食主题的手游,他客串过米其林三星大厨,就那种一出场牛逼哄哄,然后赛场上被主角K.O.的那种。”   肖骋作势要没收猫二白的晚饭,“你面没了。”   打闹吃饭间,姜之玺的手机震了一下,她边吃边解锁屏幕,看见赵雪瑶发来了一条消息,是一串陌生的网址。   “这是第十七条校规,记得用学校的VPN打开。”   姜之玺把手机递给了旁边两人,猫二白一看就是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一脸怀疑:“赵雪瑶不会在框我们吧?这玩意儿万一是病毒或者诈骗链接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要靠肖骋的计算机小天才人设了,快速扫描了一遍网址,确认没有问题三人才点了进去。   网页反应很快,立刻开始自动下载一个大文件,肖骋看了看后缀,判断是一个App的安装包。   此时此刻,猫二白吃面都变得小心翼翼很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就差数着安装进度的百分比了。   安装成功,App自动启动,漆黑的屏幕上浮现四个大字——上泽暗网。   猫二白瞬间懵了:“啥玩意儿?暗网,这搁三次元我都是只听过没见过的东西,咋这小破游戏还直接给整了个真的?”   姜之玺:“你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自己设计的游戏会冒出来这种东西。”   页面很快打开了,首先冒出来一个公告,上面竟然贴着林嘉慧的学生照,黑白相片,还用红色画了个大叉,右上角有醒目的标记——“鹌鹑已击杀”。   公告下方还有一个详情页面的链接,姜之玺点了进去,似乎是一个林嘉慧的个人档案,有图像,名字,年龄,班级等等,而再往下滑,就会发现档案里记录的都是她的黑料。   【罪行】   1.偷窃。   2.作弊。   3.白嫖化妆品,被拒绝后搞孤立   4.购买高仿炫富。   ……   每一条“罪行”都有一个链接,点进去后是完整的时间线和事件记录。   猫二白有些疑惑,“为什么有人专门记录这个,这App多少人注册?全校都能看到吗?”   姜之玺皱起眉,莫名想起她和林嘉慧身份互换那天,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追杀她。   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猜想。   “把人以这种方式‘展示’出来,是在鼓励全校人实施霸凌吗?”   肖骋顿了顿,“又或者是在昭告全校,对这个人的校园暴力,是允许且成立的。”   姜之玺:“如果这个所谓的‘鹌鹑制度’这么完善,甚至有了App来展示交流,那是不是意味着,林嘉慧不是第一个鹌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猫二白觉得有道理,这个App能明目张胆到直接标记跳楼自杀的同学“已击杀”,说明背后的参与者根本不在乎人命,内部也有森严的规则和准入制度来保证校园霸凌不会被曝光。   肖骋看着林嘉慧的“档案”,忽然虚指了一下她的罪行:“你觉不觉得,这样的列举模式很眼熟?”   姜之玺愣了一下,没太明白肖骋的意思。   猫二白倒是在茫然了两秒后突然会意,瞳孔微缩,瞬间不寒而栗。   肖骋:“校园论坛里那个讨伐你的帖子,也是以这种方式列举你的‘罪行’。”   如果“鹌鹑”会“刷新”,会“换届”,那么挑选的标准是什么?是否要广泛收集那些名声很差的学生的罪行,制作档案,加以对比?   肖骋:“或许苏见淳挂你目的,不单单是污蔑那么简单。”   她根本是,想让姜之玺落得和林嘉慧一样的下场。   她想姜之玺死。 第25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五 新的猎物   关闭公告,App首页已经生成,映入眼帘有三大板块:黑市,积分榜,夜莺。   黑市板块是灰色的,姜之玺尝试点击,冒出的对话框提示:“周末闭市。”   猫二白挠挠头,“还挺讲究。”   “积分榜”板块倒是没有时间限制,点进去后是长达几十页的排行,各种奇奇怪怪的昵称列在一起,后面跟着所谓的“总分”,前十名清一色都是十几万。   “这又是什么?”姜之玺感到迷惑,“该不会是每次大考小考成绩的总和吧?”   肖骋:“就算按高考满分算,得参加两百多次考试才能凑满第一名这么高的积分,学校应该还没残暴到这种地步。”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姜之玺索性瞎胡乱点,排行榜上每一个昵称都链接者个人主页,里面有类似简历一样的东西,介绍了自己的特长,技能,再往下翻,居然还有他人评价。   猫二白悚了,“你们学校不会在搞人口买卖吧?”   评价内容很奇怪,有些似乎还是模板,出现最多的几句就是“任务完成圆满,值得信赖,五星推荐”,“速度快,效率高,你办事,我放心”,“口风严实,做事谨慎,合作共赢”。   当然也存在着差评,有时候“买家”和“卖家”还会在评价里吵起来,姜之玺看着看着就莫名有一种在逛论坛或者购物网站的感觉,生怕他们下一句就要蹦出一个“亲~”。   第三个“夜莺”板块也没有封禁,点进去后首先看到的是林嘉慧那张黑白照,下方标注:上任鹌鹑——已击杀。   肖骋立刻敏感意识到板块命名的偏差,“夜莺”,“鹌鹑”,这两个称呼是否在指代同一种人,还是分别隐含着特殊含义?   姜之玺习惯性地往下滑动屏幕,竟出现了一个投票环节,两张学生照并列放在一起,题目言简意赅:下任鹌鹑投票处。   猫二白眯了眯眼,战术性后退,又一个俯冲莽过来,眼睛差点贴手机上,“……我要是没瞎,左边这张照片好像是你吧?”   姜之玺眼神一挑,“哟,这App侵犯我肖像权?’   “你清醒一点!”猫二白猛摇她的肩膀,“都成鹌鹑候选人了还这么淡定?”   “急什么,不是还有一个吗?”   与姜之玺“同台竞争”的另一个学生是苏见淳,她的照片下方多了一个链接,直通个人档案,像之前林嘉慧的那样,记录了她所有的“罪行”,并在末尾标注:“资料补充中。”   猫二白一脸惊奇地退回来反复刷新页面:“为啥你没有超链接?好歹是上泽婊姐,这么没排面吗?”   姜之玺一把拍开他的手,“我看你是生怕我选不上鹌鹑。”   肖骋的关注点主要在票数上,“你们差距拉得很大。”   姜之玺:“我这总票数都不够人家零头。”   肖骋:“所以很奇怪。”   姜之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组织语言。”   肖骋:“好的,一般二选一的投票模式,候选人应该是势均力敌,难分上下,如果‘实力’真的相差到你们两个这种地步,根本没投票的必要。”   这话有道理,而且两个人同时被挂,一个有“犯罪记录”一个没有,这陪跑的架势是不是有点过于明显了?   猫二白挠了挠头,“也许人家是想走个民主过场,私下搞黑幕呢?”   肖骋:“如果投票选举鹌鹑是传统,那你说的可能成立,如果不是,这个安排就很耐人寻味。”   这一晚三个人研究“上泽暗网”研究到二半夜,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个劲儿发给赵雪瑶,但是都没得到回应。   周日猫二白盯了一天,首页那个“黑市”板块始终没有开放。肖骋更关心投票的事,苏见淳似乎已经“瓶颈”了,数据没什么动静,姜之玺的票数则在龟速增长中。   又是新的一周,一切照旧,林嘉慧跳楼自杀的事在校园里慢慢淡去,明面上是学校不让提,暗地里是凶手已经有了新的鹌鹑人选。   姜之玺本想今天去堵赵雪瑶问她上泽暗网的事,可没想到午饭前自己先被别人给堵了,学生会体育部那群人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吊儿郎当地围在她面前,语气轻佻。   “哟,这不是婊姐吗,听说前两天林嘉慧跳楼时你在现场呢,真不知道到底是自杀,还是你亲自送了她一程。”   姜之玺皱眉,抬眼看向为首的体育部部长高崎,“让开。”   高崎耸耸肩:“要么说上泽婊姐呢,到哪都是一副嚣张样子,一年前抢我们地盘的时候,也是这么趾高气昂。”   姜之玺眯了眯眼,忽然冷笑一声,“我说今天怎么有狗来挡道,原来还在对当年抢不过我的事耿耿于怀,你们叫唤了一年了,也没见有谁说到做到,推平整座SC啊。”   一年前的夏天,烈日疯狂燃烧,姜之玺黑发红裙站在那栋四百五十平米的建筑物前,墨镜上倒映着楼面两个大字——SC。   身前是建筑工人在做最后的清洁任务,身后是体育部那群人阴阳怪气:   “有钱有势就是不一样啊,随便一句话就能夺走本来批给体育队的场地。”   “呀,你说话小心点,要不然人婊姐点个头你说不定就没学上了。”   “抢占教育资源给自己盖楼,您还真不怕媒体过来曝光。”   “切,媒体哪敢得罪啊,破产收购一条龙。”   ……   吵嚷越来越激烈,姜之玺冷笑一声,扯掉墨镜转过身,轻蔑地看着眼前这群人。   “批给体育队的场地?怎么批的?你们部长高崎自己就是体育队的,投票时候操作了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教育资源?整个上泽中学最不缺场地的就是体育队了吧?操场,体育馆,露天体育场,大型游泳馆,你们还想在什么场什么馆训练?就这么缺这一块地?   “找媒体?好啊,我赞同,让媒体挖一挖学校多少领导等着这块‘批给体育队’的地开始施工,然后从中周转,捞取油水。   “你们也算有本事,能找到人把体育队,学生会,校领导一层层串起来,不过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生性怕麻烦,解决问题喜欢找根源。”   当他们还在“从下往上”贿赂时,姜之玺直接找到了“上”,承诺她毕业后,SC公寓归上泽中学所有,使用随意。   “比起一个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捞一笔,什么时候才能建成完工的‘体育队训练场’,显然我给出的方案更实惠,也更高效,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跟学校反应,在我面前乱咬人,只会让我看戏更开心。”   学校批地这档事是姜之玺跟学生会结梁子的一大原因,当年她一己之力把体育部那群人怼得哑口无言,不卖惨不装弱,实力演绎什么叫黑吃黑。   既然大家都行贿,那谁也没比谁干净,双标那套大可不必,比的就是谁手段高明。   如今体育部又全员挨骂,高崎当下就忍不住了,伸手就要打姜之玺,“你TM骂谁是……”   话还没说完,姜之玺身侧的肖骋直接接住了他伸过来的拳头,顺势往身后一带,把高崎整个人掼在了地上。   “她骂狗,你这么着急对号入座?”   体育部在校内一向横行霸道,没想到还有人敢跟他们主动动手,回过神来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纷纷向肖骋扑来。   姜之玺看准时机帮肖骋踢倒了一个,然后就深藏功与名准备跟猫二白一起站墙角吃瓜看戏。   肖骋本来是可以借此机会装个哔的,但奈何女主角陈若生的剧情雷达太灵敏,立刻就出现在了事发现场,积极cue流程。   “主任来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围观群众迅速散开,体育部那群人也纷纷收手,搀着一瘸一拐的部长准备撤退。   然而临走时,高崎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姜之玺,眼神近乎恶毒。   “鹌鹑!” 第26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六 夜莺泣血   鹌鹑。   高崎既然能叫出这个称呼,那就意味着他,甚至他身后的整个体育部,都是知道上泽暗网的存在的。   姜之玺下意识去思考这其中的关联,她和体育部结怨已久,如今她莫名其妙被送上了鹌鹑投票榜,而高崎恰好就在今天带人前来挑衅。   人群散乱,肖骋一偏头似乎在走廊那头看见了赵雪瑶的影子,刚想去追,却忽然被身后的陈若生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没事吧?”   就这两秒的耽搁,再一抬头赵雪瑶已经没影了,肖骋一脸无奈,“……没事。”   猫二白屁颠儿屁颠儿凑过来:“他能有什么事,高崎没出事就谢天谢地了。”   “啊,猫二白?”陈若生迷茫了一下,“你也是上泽的学生?”   猫二白头发一甩,“当然不是,严格来说我已经是一只社畜了,奈何脸长得嫩,可以轻易混进学校,不要告诉别人哦。”   陈若生想了想,一本正经道:“社会人群混入学校被抓住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姜之玺闻言“切”了一声,“就他这样,放出去谁信是个社会人?”   正好是中午,一行人一起去吃饭,陈若生热情地跟其他三人推荐食堂爆款,同时又不停叮嘱肖骋好好吃饭,不能挑食。   “我知道你不喜欢菠菜,但是午餐一定要营养要均衡,这样吧,你吃掉两颗,剩下的才可以给我。”   说着,陈若生十分自然地把自己的餐盘推了过去,好像挑菜这种事已经是他们之间习以为常的小暧昧。   见此情形,背景板的两位吃瓜群众不约而同做了战术性后仰,脸上浮现出那种明明自己置身事外,却偏偏能为别人尬到脚趾抓地的表情。   猫二白:“……手里的红烧排骨忽然就不香了。”   姜之玺:“……也没啥说的,一首《绿光》送给前任吧。”   说前任前任到,这边肖骋差一点饭菜不保,那边骆瀛风端着餐盘就出现了,手里还拎着一杯果茶,落座在这一桌时顺手推给了姜之玺。   “给你买的。”   姜之玺想都没想,“给错人了,陈若生在那坐着呢。”   骆瀛风眉头一皱,“就是给你的,她不爱喝这个。”   这话一出,整个桌上的气氛都变得奇怪起来。陈若生转过头愣愣地看着骆瀛风,肖骋趁机拯救了自己的菠菜。   猫二白低头默默扒饭,暗地里寻思着骆瀛风属实是个天才,谈笑间,秒建修罗场。   姜之玺有点想揍人,忍了又忍,突然站起身冲到食堂窗口点了一份清炒油麦菜,又买了一杯奶茶。   油麦菜甩给肖骋,奶茶塞给陈若生,最后啪地一下猛拍桌子:“好了,现在安静吃饭,不准唧唧歪歪!”   安静是不可能安静的,周一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多日未见的苏见淳都主动找上了门来,红着一双眼,看到姜之玺那一瞬扑通跪在了地上。   “阿玺,我求求你,我不想当鹌鹑!我求求你!”   姜之玺震惊了,下意识手扶腰带,“撒开!给我撒开,裙子要被你拽下来了!”   等肖骋把人拉开,姜之玺才腾出空档仔细打量起苏见淳。   短短几日,她的状态神色都不复从前,头发略微蓬乱,面色暗淡灰白,眼中藏着恐惧,上面又盖了一层似沙的死寂,随着她惊弓之鸟般的反应到处流散。   姜之玺想起了林嘉慧。   苏见淳:“我求求你,阿玺,我知道你很厉害,如果是你当了鹌鹑,你一定有办法摆平这件事,你可以退学,可以离开这里,甚至可以曝光这里,可是我不行,我求求你……”   姜之玺挑眉,歪着头看她垂眸哀求的表情,“你在求我当鹌鹑?”   苏见淳身体一抖,声音忽然就带上了哭腔,“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阿玺!你知道什么是鹌鹑吗?你知道周三会发生什么吗!?我不想当鹌鹑……”   姜之玺:“现在鹌鹑是投票产生,你求我有什么用?”   苏见淳立刻摇头:“不,不是的,也许你去论坛自爆,他们就会直接选你了,或者你刷票,你黑了那个暗网……肖骋,对,肖骋不是电脑天才吗?你让他帮你!”   听这混乱囫囵的话,姜之玺忍不住扯了下嘴角,缓缓蹲下申与半跪在地上的苏见淳面对面,“你是不是忘了,之前在校园论坛长篇大论骂我的事了?”   苏见淳一愣。   姜之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皮笑肉不笑:“你那篇‘文章’,像极了在给我做个人黑料档案,那种最适合放在上泽暗网的,用来展示鹌鹑的档案。”   “不……不是的,我……”   “你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成为鹌鹑,只不过谋划的过程中,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如今你竟想着让我出手救你,怎么?我在上泽的形象什么时候成圣母了?”   苏见淳惊恐地看着姜之玺,眼泪从眼角滑落,发抖的指尖尝试着去拉她的衣角,“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们是好朋友啊,我不会害你,我不敢害你啊。”   姜之玺冷笑一声:“我一百个反对校园暴力,但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不介意她去亲身了解一下这世界有多恶心。”   说完姜之玺甩手起身,不愿再跟她纠缠。苏见淳却豁出去似的猛地一扑,死死抱住姜之玺的腿。   “你不做鹌鹑,我就会死。”   苏见淳抬头盯住姜之玺,黑眼珠上翻,像一个上吊之人。   “他们急着找下一个猎物,周三游戏就会开始。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当一只夜莺。”   夜莺。   App上第三个板块的名字。   肖骋眼神微闪,低头看向苏见淳:“鹌鹑和夜莺,到底指什么?”   苏见淳没有回答,反而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声音混杂了一丝兴奋,表情也变得有些疯癫,“你以为林嘉慧只是被人追一追,泼泼水而已吗?   “白天的欺负根本不算什么,她可以躲,可以藏,可以像鹌鹑一样胆小地缩起来……   “可到了晚上,全校追杀!全校狩猎!她就成了夜莺,四处逃亡,孤立无援。   “夜莺的尖叫,是猎人最喜欢的歌谣。   “每一声,都是带血的吟唱在午夜燃烧。” 第27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七 白天善良得平庸……   姜之玺觉得苏见淳疯了,明明她也恐惧成为鹌鹑,可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却近乎猖狂。   也许前不久,她也是猎人中的一员,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手中的武器会调转方向,对准她自己。   骆瀛风听全了这番古怪的对话,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姜之玺,几周之前,她在他心中还只是个娇纵任性的妹妹,黏人,吵闹,有什么小心思他一眼即知。   可现在,她脑子里装了比他更多的秘密,她依旧狂妄,无礼,却次次傲慢得恰到好处,每一寸锋芒都直指对手的戾气。   “你有事瞒着我。”骆瀛风伸手拉住姜之玺,“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姜之玺摆摆手,语气有点不耐:“跟你没多大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还是你不想跟我有关系?我说过我们依然是朋友,你出事,我一定会帮你。”   骆瀛风语气坚持,连陈若生也走上来说如果有麻烦自己可以帮忙。   猫二白见状耸耸肩,站在姜之玺身后小声哔哔:“主角嘛,好奇心强,正义感爆棚,你不让他们参与,他们转头就要自己去调查,然后给你捅娄子。”   最终,组织将科普小任务交给了肖骋来做,而肖骋严重划水,一句话概括所有,“上泽中学可能存在大规模校园霸凌现象,我们在调查。”   陈若生比较敏感,“是之前林嘉慧同学跳楼那件事吗?”   “对。”   骆瀛风:“你们刚才说的‘鹌鹑’是什么?”   姜之玺:“目前推测是整个学校定期选出来的被霸凌对象,他的个人档案会放在一个学生内部使用的App上。”   骆瀛风顿了顿,语气有一丝犹豫,“你……会成为鹌鹑?”   姜之玺眼神微挑,刚想说话,身后忽然传来赵雪瑶的声音:   “可能性不大。”   “就目前的票数来看,苏见淳才是板上钉钉要做鹌鹑的那个,我不知道姜之玺的名字为什么会挂在投票榜,事实上,投票选鹌鹑的模式在往年并不多见。”   赵雪瑶四下看了看,似乎在避着什么人,“林嘉慧当时成为鹌鹑是从你反将一军开始的,有了‘搞孤立’这个导火索,她的各种‘罪行’才逐渐被扒出来。   “现在的苏见淳几乎是走了林嘉慧的老路,污蔑不成反被揭底,而且是在全校人面前,成为鹌鹑的热门人选并不奇怪。”   “至于你。”赵雪瑶一顿,“我推测是因为苏见淳在校园论坛发的那个帖子,不过鉴于App上你连个人档案都没有,成为鹌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完这话猫二白“啧”了一声,转头上下打量着姜之玺:“鹌鹑制造机?”   姜之玺:“……”我这真是冤得都没地儿说。   “黑市板块是什么?”肖骋忽然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赵雪瑶愣了一下,“你们没看吗?”   猫二白:“不是一直在‘闭市’中吗?”   赵雪瑶:“哦,忘了告诉你们了,黑市的闭市时间是周末,周一早上六点开市,上泽的学生在这个板块发布问题或任务,悬赏找人帮忙,周末统一清贴,未被解决的问题可以下周再重发。”   姜之玺:“……知识付费?”   赵雪瑶:“有这方面的业务吧,只要你愿意付钱,可以查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姜之玺打开上泽暗网看了下,黑市果然已经重开,不过大概是因为周一的缘故,帖子只有零星几个,她也没有仔细浏览。   这之后赵雪瑶没有再细说什么,她似乎很忙,急匆匆就离开了。   姜之玺按灭了手机,一抬头对上了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无耻地选择了逃跑,“那啥天气不错适合午休先走一步再见了您呐。”   一同溜走的还有猫二白,路上姜之玺就跟他吐槽,说感觉这学校的人说话一点都不避着骆瀛风和陈若生,“苏见淳是一个,赵雪瑶也是一个,自己爽完就走了,留我们解释烂摊子。”   猫二白不以为然:“你是不是傻,游戏世界都崩坏了,你还指望着NPC能顾忌主角?”   “骆和陈现在就是两只小白兔,过着阳光明媚的校园生活,最大的烦恼一是成绩,二是情敌,闲得很了还能再谈个梦想啥的。”   姜之玺:“……so?”   猫二白:“但是其他人,他们被一张‘暗网’相互串联,夜晚来临后,面对的是人性的最阴暗的一面。”   “说白了,也许在那些人的潜意识中,骆瀛风陈若生和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样象征着光明和善良的符号,早就不存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姜之玺眨了眨眼,低头郑重地思考起来,半分钟后重点顺利跑偏,“那个,我们是不是忘了点啥?”   此时此刻,被骆瀛风和陈若生团团围住的肖骋:“……”   道理我都懂,但这就是你们撇下我当百科全书的理由?   ————————   暗中观察了一整天,姜之玺觉得学校里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上泽暗网,因为大多数人今天看她的目光都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说不好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又或是迫不及待想要开始“猎杀”。   这晚上姜之玺做了个梦,梦中她成了鹌鹑,成了夜莺,学校每一个幽暗角落都有一个带着诡异微笑面具的学生在等她,他们手里拿着刀,拿着棍,追杀无处不在。   当她好不容易逃到教学楼的出口,门外竟走进来一个拿着电锯,满身是血的学生,那人按开了开关,刀刃切割空气的震动声炸开在姜之玺耳边。   “嗡——嗡——”   手机震动把姜之玺从睡梦中吵醒,她眯着眼睛去看屏幕,迷糊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居然是赵雪瑶。   崩溃地接通电话:“凌晨三点半啊姐姐,我周五那天晚上玩游戏被你折腾得还不够惨吗?”   “出事了!”赵雪瑶声音急切,语气还带着一丝异样,“我觉得暗网背后的人,可能在针对你。”   姜之玺的睡意消散了几分:“什么意思?”   赵雪瑶:“你现在去看鹌鹑的投票界面。”   打开上泽暗网,投票仍在如火如荼地继续着,不同的是,姜之玺的票数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不断上升,眼看就要追上苏见淳。   赵雪瑶:“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刷票,但这样的数据非常不正常,我听到了一种说法,有人想暗中害你,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人想平票。”   姜之玺:“平票?为什么?”   赵雪瑶:“不好说,暗网背后我了解的也不多,但很明显,这事是冲着你来的。”   姜之玺仰面躺回到了床上,一脸无所畏惧,“来就来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像苏见淳说的那样,即便成为了鹌鹑,姜之玺也有很多办法去摆脱困境,她不会坐以待毙。   赵雪瑶却不乐观,“你知道猎杀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夜莺会经历什么吗?”   姜之玺:“什么?”   赵雪瑶:“几年前有一个学生,他不知道上泽暗网,但很不巧,他被选中成为了鹌鹑,猎杀当晚,是他的女朋友骗他到学校操场约会,而等他来的时候,一群人架着他进了厕所,把他的头按在马桶里然后一遍一遍按下冲水键。”   姜之玺:“……后来呢?”   赵雪瑶:“后来这个人和他的女朋友一起毕业,一起高考,一起报了同一所大学。”   姜之玺:“???”   赵雪瑶:“其实这种事很常见,我看得多了,也开始觉得理所应当。大家逐渐默认黑夜与白天相互分割,黎明前一秒猎人还掐着夜莺的脖子,一下秒两人就可能手牵手一起离开。”   姜之玺不信,电影都不敢这么拍,“你在逗我吗?这到底是心大还是圣母?”   “都不是。”赵雪瑶在电话那端笑了一下,“这是一种扭曲,心理上的,或者观念上的,大概也有人觉得不该这样,可周围接受的人多了,他们也就没有意见了。”   上泽暗网,从来都是一个潜移默化影响大家的存在。   赵雪瑶:“所以我告诉你,猎杀那一晚,所有人都是恶魔,无论他们曾与你怎样亲近,下一秒都有可能直接翻脸,白天和黑夜仿佛两种人格,夜莺谁都不能相信,因为谁都有可能想猎捕他。”   每一场猎杀,夜莺都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从此以后,再也无法信任任何人。   要么从此以后,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白天善良得平庸,夜晚恶毒到狰狞。 第28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八 我是夜莺   姜之玺忽然就明白了,林嘉慧跳楼那天,站在防护台上对她说的那句“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曾经对你耍手段,也不是对不起作伪证诬陷你。   而是对不起,故意抛给你线索,把你拖入暗网,让你替我查明真相。   林嘉慧知道上泽阴暗的一切,也死于这一切,生命最后一秒,把希望寄托在了姜之玺身上。   那这个“鹌鹑”,她不妨当上一次。   还有什么,比亲自站在受害者的位子上更能感同身受的呢?   姜之玺当晚就给肖骋打了电话,麻烦他针对上泽暗网App写一个刷票程序,“既然赵雪瑶听到消息说背后谋划的人还有可能想要平票,那我们就要做好万全准备。”   不能平票,不能有意外,她一刻都不想等。   赵雪瑶提醒姜之玺,如果她成为鹌鹑,那SC公寓也会沦陷。   “从前你不参与暗网,家世背景又在那摆着,为人处世还果断狠辣,猎人们也不想自找麻烦,基本默认猎杀不靠近SC。”   所以这一年来学校里才会有那么多人申请加入社团,他们多半是知道上泽暗网的存在,但不愿卷入其中,于是就来SC避风避雨,求一份安稳。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苏见淳能用“周三放你SC公寓躲三个小时”收买林嘉慧。   赵雪瑶:“如果你成为了鹌鹑,这种微妙的制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即便你躲着SC也不安全。”   姜之玺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学校这么多楼,找个地方藏起来还是不难的。”   猫二白知道计划后明显有些犹豫:“其实你不必……”   “不必什么,以身试险?”姜之玺打断了他,“可如果我不去,也许我们就永远不会知道猎杀有多残酷,夜莺的心理和精神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别说顺藤摸瓜,找出游戏世界其他的崩坏之处。”   话是没错,可对于猫二白来说,一切倒也没有迫切到这个地步。   这只是他满屏代码下的一个游戏而已,他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去挑战什么。   猫二白还想开口再劝,可姜之玺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记不记得肖骋曾经分析过,林嘉慧可能因为霸凌产生了人格分裂倾向。”   猫二白一愣,点了点头。   “那不是人格分裂,而是洗脑。”   姜之玺表情严肃。   “每一个欺负她,霸凌她的人,都会在她耳边反复嘲笑她犯过的错误,这些人看过林嘉慧的档案,熟知她的‘罪行’,上泽暗网为他们的暴力提供了一个极度完美的借口,受害者最想抹掉的过去,最后悔的行径,都成了校园霸凌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所以在自杀前,林嘉慧才会说出:“我反反复复看自己的罪状,甚至可以清晰完整地背诵出来……我确信我有罪。”   才会在邮件里写道:“或许最终,真正的恶人只有一个,是我自己,霸凌了林嘉慧。”   “校园霸凌的氛围,把她洗脑到甚至认为自己不配活着的地步。”姜之玺一针见血道。   “或许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确实不是因为校园暴力选择自杀,而是因为她自己,迫切想要摆脱‘林嘉慧’这个屈辱的身份,她认为‘她’不配活在这世上,所以,她谋杀了‘她’。”   “林嘉慧,是受害者,也是凶手。”   ————————   周三,一周中最死气沉沉的一天,没有开头的活力,也失了结尾的期待。   零点,App内投票截止,姜之玺领先苏见淳五十票,成为新一任鹌鹑。   这天晚上的晚自习非常安静,静得似乎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小心,兴奋,屏息凝神,暗涌在一片死寂之下蠢蠢欲动。   下课铃打响的瞬间,一种怪异的氛围迅速蔓延。三分之二的学生毫无察觉,收拾书包离开了学校,而在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剩余三分之一的学生缓缓站起身。   姜之玺坐在原位,平静地看着一个男生关掉了教室后排的灯,只留下讲台上的两盏,然后锁上了门。   黑暗侵袭,似乎给犯罪以安全感。前排有人发出了尖锐的窃笑声,紧接着,一袋垃圾直挺挺地砸了过来。   果核,纸屑,中午的剩饭,一个被剪开的易拉罐边缘闪着锋利的光。   姜之玺反应很快,躲闪的同时抽出一本书向垃圾飞来的方向砸去,人群惊呼了一声,下一秒,所有人都摘下了试探的面具。   砸东西只是开始,有人试图想抓住夜莺,男生靠蛮力在姜之玺手腕上捏出了一道红痕,她回过头,眼带戾气,曲起胳膊狠狠戳向那人胸口,肘关节像一把刀。   有女生去拽她的头发,姜之玺抄起一个水杯狠狠砸向身后,正中那女生额头。旁边有人上前帮忙,拿了后黑板下的粉笔盒抬手泼了过去,飞扬的粉笔末像战场上的硝烟。   姜之玺一把揪过那人的领子,顶着她的喉咙把她抵在墙上,顺手拿过黑板擦,猛力拍在她脸上。   “太丑了,给你补补妆。”   被压制的女生呛得直咳嗽,扭曲挣扎着,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一杯水兜头浇在了姜之玺身上。   是刚刚关灯锁门的那个男生。   人群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胜利般的欢呼,他们击掌,雀跃,甚至拿起水杯跃跃欲试。   “什么婊姐,就是biao子吧哈哈哈。”   “整天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有钱了不起吗?”   “SC算什么,老子今晚就踏平它!”   ……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被姜之玺钳制着的这个女生,表情从惊慌到惊恐,双目怒睁,指尖都忍不住颤抖。   她看见了,只有她看见了,半低着头的姜之玺,嘴角扯开一个弧度,眼神阴鸷得可怕,甚至比他们这些猎人还要癫狂。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姜之玺缓缓放开了手里的女生,突然转身一脚踹向了刚才泼水的那个人,后者毫无防备,一头撞在了墙上。   姜之玺上前扭住他的胳膊,把人按在地上,扯下了他胸前的校牌,看了看名字,冷哼一声。   “蠢货。”   这人是班里的差生,口袋放着烟和打火机,姜之玺点了一根,慢慢凑到他眼睛前。   猩红明灭的火光倒映在男生瞳孔里,映出了他的恐惧,然后,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如果眼睛瞎了,猎人是不是就不能打猎了?”   男生愣了一下,随机摇着头惊恐地往后缩,威胁以及手臂被扭的痛感让他额头直冒冷汗。   姜之玺不屑地笑了一声,把烟塞进了男生的嘴里。她起身,随手拿了一本书,然后踩着凳子站在了教室中间的课桌上。   男生的打火机还在她手里,火舌点燃了书页。姜之玺举起手,忽然低头对着教室内的猎人们扬了下嘴角。   “泼水啊,我也很喜欢。”   话音落,头顶的火灾感应器温感元件爆破,水流瞬间倾泻,成喷溅状袭向每一个人。   教室内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混合谩骂,吵嚷,有人往桌子下躲,有人手忙脚乱地去破门。   不问前因后果,眼前的画面更像是一出喜剧。   姜之玺踩着桌子走到了墙边,打开窗户,干脆利落地翻了出去。   混乱中有人看到了她的背影,大喊着:“别让夜莺跑了!”   猎人们争先恐后地去追,班门被踹开,窗户也被撞碎,玻璃散落满地,闪着凛凛寒光。   尘嚣落地后的楼梯间走出了两道身影,猫二白似乎有些不满:“你就这么不管她了?”   肖骋看着姜之玺逃跑的方向,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她有自己的计划。”   不管是不可能不管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在这暗中偷窥。姜之玺只交代肖骋找个藏匿的地方,在最后关头拉她一把,其他无需担心。   肖骋:“跟得太紧,我怕影响她发挥。”   猫二白:“……说得跟她在干什么好事一样。”   教学楼灯光昏暗,猎人穿梭其中。   姜之玺从三楼一口气跑下来,身后跟着一群追红了眼的人,谩骂声不绝于耳:   “这种贪污社团经费的社长早点去死好吗?”   “她还抄袭别人的作品去评奖,作弊要不要脸啊?”   “谁不知道她们家是砸钱把她送进比赛的?白白占咱们学校一个名额。”   “侮辱人家食堂员工道歉了吗?害别人丢掉工作。”   “因为嫉妒就举报自己男朋友,真TM是个biao子。”   ……   姜之玺冷脸听着这一切,猎人口中的所有“罪行”都是从苏见淳发的那个帖子中摘取的,不管真假,一股脑全部强加在她身上。   莫名的,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猜测,上泽暗网没有挂她的档案,或许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   对比苏见淳和林嘉慧,这两人档案中的每一条“罪行”都附有清晰的时间线,照片,聊天记录甚至视频音频作为证据,而关于姜之玺的黑料,所有都只凭苏见淳一张嘴。   可她还是成为了鹌鹑的候选人,如果说从前的上泽暗网还算有一道挑选的底线,那么从现在开始,是不是连底线都不要了,黑白与否,仅看他人评价?   而他人,即是地狱。 第29章 . 【第十七条校规】十九 绝地反杀……   眼前就是教学楼正门, 姜之玺本打算一鼓作气冲出去,忽然黑暗中有人从身侧一把拉住了她,拽着她躲进了楼梯角的暗处。   “嘘——”   来人竟然是苏见淳, 她状态还是不太好, 紧张兮兮地看着外面,生怕那群穷追不舍的猎人找到这里。   姜之玺有些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苏见淳回头, 张了张嘴, 含糊不清吐出两个字:“救你。”   姜之玺有点气笑了, “当初算计我的是你,污蔑我的是你,求着我当鹌鹑的还是你, 结果你现在跟我说要救我?”   苏见淳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嘲讽,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沉默片刻后道:“你为什么会成为鹌鹑?”   她不相信姜之玺因为自己两句哀求就动了恻隐之心,更不觉得暗网上真的会有那么多学生把票反投给了姜之玺……她本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反正不是因为你。”姜之玺翻了个白眼。   苏见淳:“不管因为什么, 你成为鹌鹑这件事,确实是救了我,所以现在,我来告诉你一些夜莺保命的方法。”   姜之玺闻言眯了眯眼:“你很了解猎杀?”   苏见淳也不避讳:“我参加过几场,作为猎人。”   姜之玺:“猎杀会持续一整夜吗?”   苏见淳摇摇头:“看情况,猎人参与猎杀一向是自愿,累了腻了随时可以退出, 夜莺要逃亡到最后一个猎人选择结束。”   顿了顿, 又接着道:“有时候硬碰硬你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躲藏才是最优解,这个楼梯角就足够隐蔽。”   姜之玺嗤笑一声, 不以为然,“我敢接‘夜莺’这个身份,就有把握能治得住那群人。”   苏见淳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猎杀有多可怕,或许你认为只是打骂,羞辱,追逐,可是这个游戏,下限比你想象得要低得多。”   白天姜之玺可以以一敌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真的算计到头上来了,就让对面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有去无回。   这样的姜之玺无人敢惹。   可到了晚上,被鼓励的霸凌,有污点的受害者,群体犯罪法不责众……这一切都给了施暴者安全感。   苏见淳曾听毕业的学姐提起过,她们那一届有一只夜莺,脾气倔,性格强,眼看就要熬过最后一场猎杀,可那晚凌晨的时候,她被一群男生掳走了,没人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只是后来,网络上就卖起了她被强迫的视频。”苏见淳轻声道。   这还是只是她知道的,那在她不知道的历任夜莺中,是否会有比这更恶毒,更猖狂的犯罪?   “就连林嘉慧,她也曾被锁厕所里拍下了不雅照片,上一波人欺负过瘾了刚刚离开,下一波人赶到就看见她衣衫不整躺在地上。”   苏见淳就是那下一波人的其中之一,她听说过,见证过,参与过,所以极度害怕自己成为夜莺,恐惧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姜之玺嗤笑一声:“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你们连窝端的。”   话音落,人已经出了楼梯角。苏见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姜之玺冲着讲台的方向边跑边喊:“蠢货,我在这!”   本来无头苍蝇似乱转的猎人一窝蜂地朝她追去,姜之玺两三步跨上主席台,拿过话筒,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操场四周的大灯被打开,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的巨型LED屏也亮了起来,上面播放的,正是台下猎人齐聚的画面。   人群猛得顿住,两三秒后骚动不断。   姜之玺阴森森笑了一下,“是直播哦,大家注意形象。”   这是肖骋的主意,既然暗网已经把每个人错综复杂地联系在了一起,那不如借助外界的力量,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在姜之玺身上装了微型摄像头,猎杀之夜所遭遇的一切在各大视频网站同步直播,观看人数急速飙升。   “天呐这是什么学校,太可怕了吧!”   “整个学校都是施暴者吗?”   “人渣怎么就这么巧全聚一块儿了?”   “这架势……真的没人管管吗?”   “要不是今天有人搞了直播,这种霸凌什么时候才能被爆出来?”   ……   讨伐的评论不断刷新,主席台下有人愤怒,有人慌乱,有人悄悄隐去。   台上的姜之玺冷笑一声:   “虽然我自己是个恶人,但我不相信这世界上的恶人有那么多。   “我不相信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实意,迫不及待想要实施霸凌,都对鹌鹑,对夜莺没有一丝愧疚和怜悯之心。   “可你们都胆小,懦弱,在上泽暗网打造出的暴力氛围中不敢有一句质疑,不敢让自己不同,享受着虐待别人的快感,用受害者的污点自我麻痹,甚至还想心安理得说上一句,‘是他活该’。   “你们才活该,活该心理阴暗,活该观念扭曲,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将与你们无关,因为你们年纪轻轻就亲手编造人心险恶,亲手扼杀自己的人性。”   ……   姜之玺在台上铿锵有力地怒骂,台下越来越多的猎人选择逃避,可仍然有些正在气头上的,听了这话逐渐失去理智。   直播算什么?评论算什么?那些在屏幕另一端的人能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吗?只要抓住这只挑事的夜莺……只要抓住她……   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冲上讲台,第一个人有了动作之后,第二个,第三个……接连扑了过来。   姜之玺早有准备,从后台跑了下去,趁着夜色一路狂奔。   肖骋早就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她,两人一同躲进了建筑物之间的缝隙中。因为空间有限,他们几乎是前胸贴后背,肖骋的胳膊撑在姜之玺身侧,看起来像壁咚。   姜之玺转头看他,“你挑这地方是不是故意的?”   肖骋耸耸肩,一脸无辜。   外面的猎人走了,两人一前一后从缝隙中出来。头顶的月亮从乌云中露出了脸,银光洒落满地。   姜之玺一边摘着身上的摄像头一边戳了戳肖骋:“你不会就让我在学校里东躲西藏一晚上吧?”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肖骋早就准备好了“藏娇”用的“金屋”,奇葩是奇葩了点,但绝对安全。   姜之玺不疑有他,任由肖骋带着自己走到了一栋建筑物前。   男生宿舍楼。   姜之玺:“……”我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肖骋倒没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趁着看门大爷打瞌睡,带着人大摇大摆进了楼。   “我是一个人住宿舍,四个床位,你随意。”   姜之玺愣了一下,她倒是忘了肖骋的特立独行人设,连住个宿舍都是单间。   一进屋姜之玺才发现自己简直累成狗,一晚上又蹦又跳,又打又闹,临了还得做陈词总结,绝对的业界劳模,夜莺中的战斗莺。   肖骋打开柜子,扯出一大袋零食扔在桌子上,“给你的。”   姜之玺瞬间两眼发光,噌地扑过去,“你还屯吃的啊,我以为你人设是无欲无求,高冷孤僻那种。”   肖骋摇摇头,“猜到你会饿,昨天买的。”   瞧瞧,这贴心,简直完美队友!姜之玺貌似矜持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我要吃那个自热火锅。”   肖骋把饮水机打开烧水,顺便给猫二白打了个电话,“人接回来了,差不多结束了。”   姜之玺抱着薯片凑过来:“你这一晚上跑哪了都,看没看我的精彩表演?”   此时的猫二白身在校外一家酒店,美滋滋地躺在大床上,“看了看了,手撕人渣,脚踢恶霸,婊姐牛哔!”   姜之玺摇摇头,“啧”了一声,“你看你,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不像人家肖骋,又是搞直播又是打掩护,良心队友。”   “我那不是怕拖你们后腿吗。”猫二白笑嘻嘻道,“再说了,我也时刻监视着网上的舆情好不好,还是有点用的。”   舆情就是全网愤怒,热搜冲顶,各路新闻媒体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肝稿子,原本死气沉沉的周三回光返照般抽动起来。   这边猫二白刚挂电话,那边骆瀛风就打了过来。得亏他今天睡得晚,闲来无事刷刷手机,忽然就发现一条带着自己学校名字的热搜坐火箭一般迅速登顶,点开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的网友听不出来,那他还能认不出姜之玺的声音吗?镜头后这个不露脸,只怼人,反杀动作难度系数9.99的“小天才”,不就是他的青梅竹马姜之玺吗?   骆瀛风当下就从家冲到了学校,给姜之玺打来电话时人已经到了教学楼下,此时操场上大部分猎人都拍拍屁股走人了,该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掌握证据,可以直接报警啊?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得,一出事就是这几句,姜之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首先你这第一句话就很可笑,有多危险,我一个亲身经历过的人不比你知道得清楚?”   “我掌握证据?我掌握个啥,那App全程匿名,各种数据说没就能没,我要是只有几张截图几段对话,你猜有没有人愿意管未成年群体犯罪的烂摊子。”   即便是录了视频,全网直播,证据锤到不能再锤了,姜之玺他们仍然不能保证这一切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施暴者形形色色,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背景,你不知道他们的父母亲朋是否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也不知道学校要不要保那些成绩突出的优等生,更不知道高维有没有人想要压下消息转移视线。   最后的解决方式大概率是抓典型,可是当有人的暴力行为危及到他人生命,这并不等于其他情节较轻的打骂推攘就可以不被追责。   我们要做的,本该是根据犯罪程度不断加重量刑,而不是定死量刑,向下豁免那些情节较轻的犯罪。   电话那边的骆瀛风沉默了,半晌忽然低声问道:“你在哪?”   姜之玺坐在凳子上晃着退,“男生宿舍。”   骆瀛风:“……你下楼,我带你回家。”   姜之玺看了眼正在加热的火锅,果断拒绝:“算了,这宿舍有吃有喝四张床,还要啥自行车呢?”   骆瀛风皱起了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和肖骋在一起?”   姜之玺:“昂。”   骆瀛风:“几号宿舍,我去找你。”   姜之玺刚想说“不行你来了肯定跟我抢零食”,身侧的肖骋忽然俯身帮她点开了免提:   “不用麻烦了,宿舍地方小,四张床两个人刚刚好,再来你一个不够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楼下吹风的骆瀛风:“……”就学校宿舍那上床下桌,你俩是要睡杠上啊还一人占两张床?   再说我也没说要跟你住一块儿!我是去带姜之玺走的,谁要跟你过夜啊流氓! 第30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十 目标:姜之玺……   骆瀛风最终还是没走, 自个儿摸进了宿舍楼,姜之玺被他的坚持打动了,然后情不自禁抱紧了火锅, “我好怕自己一会儿走剧情就把火锅让给了你吃。”   姜之玺是什么人设?绿茶女配, 男主迷妹,每天要哐哐砸墙的那种,以前没觉醒的时候就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骆瀛风, 去游乐场要两张票, 听音乐要定两个座, 有好吃要给他尝一半。   骆瀛风愣了一下,表情略微嫌弃,翻译过来就是:我不吃肖骋买的东西。   姜之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火锅是无辜的嘛。”说完伸手在袋子里翻了翻,找到了一桶泡面随手丢给骆瀛风:“来者是客, 可别说我怠慢了。”   骆瀛风犹犹豫豫地去接,结果被肖骋淡淡地瞟了一眼, “现在连泡面都不嫌弃了,以前她给你做的甜点冷饮也没见你多喜欢。”   刚把菜送进嘴里的姜之玺一听这话差点呛着,队友都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时候她一心“绿茶标签身上贴,舔狗人设造起来”,现在都觉醒了,陈年往事猛一回想真是让人尬得脚趾抓地。   姜之玺双手合十, 拜神一样对着肖骋:“少说两句吧, 前任在这呢,给点面子。”   比起姜之玺的尬,骆瀛风就只剩心情复杂, 他看着面前的人毫无芥蒂毫无波澜地说出“前任”两个字,忽然觉得哪哪都别扭。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可姜之玺态度的转变是不是也太突兀了点?   肖骋一看骆瀛风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深陷回忆无法自拔,索性送他一程:“我记得刚开学的时候,姜之玺有一次去找你,带着她自己做的千层蛋糕。”   可惜那时候骆瀛风正在跟陈若生走剧情,全世界都沦落为背景板,姜之玺远远看见他俩遮遮掩掩,暧暧昧昧,冷哼一声,扔下蛋糕甩头走人。   此刻姜之玺已经尬得麻木了,从火锅里抬起头,“你咋知道?”   肖骋没有回答,骆瀛风却在愣了一下后猛地反映过来,皱了皱眉,“你就是那个……”   当时姜之玺把蛋糕随手放在了别人的课桌上,骆瀛风不经意间抬头瞥见了,那包装他很熟悉,之前姜之玺给他送东西用的是同一系列的,他刚想上前去拿,忽然一个影子闪过,拎起蛋糕神色自若地走掉了。   骆瀛风觉得不对,也没顾上还在说话的陈若生,跟着就追了出去。他一把拉住那个男生,指着那盒蛋糕,“不好意思,这应该是我的东西?”   男生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写你名字了?”   骆瀛风一愣,“不是,是我……女朋友送来的。”   男生挑眉:“上泽校草,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   骆瀛风张了张嘴,没回答上来,面前的男生巧妙地别开了他的手,眯了眯眼,“就算是你女朋友送的,她人呢?她为什么要扔在别人的桌子上?”   这些问题骆瀛风还是答不上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男生嚣张地把蛋糕带走了。   姜之玺边听故事边吃饭,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平时我做甜点他都可嫌弃了,弄得我还挺没成就感的,这好不容易抢一次我还没赶上看现场?”   肖骋笑了笑,“有些东西一旦察觉到有人在抢了,就立刻变得珍贵无比,奇货可居。”   顿了顿,似乎觉得哪不太对,“当然我不是说你是东西。”   姜之玺一愣,觉得好像更不对了,“你说我不是东西?”   骆瀛风:“……”能不能照顾一下被抢了蛋糕的人的心情?   继骆瀛风深夜来访后,陈若生也打来了电话,上来就问肖骋发生了什么,“我看到直播视频了,那是姜姜吗?”   肖骋耐着性子回答了几句,奈何陈若生过于好奇,眼看再问下去就要牵出“游戏世界觉醒”的话题,肖骋反手把电话塞给了骆瀛风。   个人cp个人解决,请勿甩锅。   骆瀛风本来还想再掰扯一下蛋糕的事,但是挂女主电话非常不符合他的男主人设,就算他本人想,游戏的框架也会影响他引导他放弃。   于是骆瀛风就出门当百科全书去了,不过随着陈若生越问越深,他知道的也不多,最后就变成了两人一起懵逼。   宿舍内的姜之玺眨了眨眼,有点想吐槽骆瀛风出门接电话的举动,“他们是准备说什么甜言蜜语吗这么怕人听见?”   肖骋耸耸肩,本想说“可能你在这影响他发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姜之玺吃完了火锅,又去扒拉其他零食,看见饼干时忽然想起来:“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抢走的蛋糕吃了吗?怎么样,做的成功吗?”   肖骋拖长音“嗯”了一声,“抹茶的比较好吃。”   姜之玺一愣:“我去?听你这话还不止一次偷过我蛋糕啊,今天你得从实招来,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肖骋想了想,比了一根手指出来,“高一。”   高一的一个夏天,肖骋为了救一只扒在树上下不来的小猫,两三下登上了枝头。那是上泽中学最老的古树,枝叶繁茂,叶间点缀着星星一样的白花。   就在肖骋抱了猫咪准备跳下来时,一男一女争吵着走到了这里。   姜之玺和骆瀛风吵架的点总是奇奇怪怪,三分之一的时候是三观不合,三分之二的时候是姜之玺在作。   没办法,毕竟人设在那立着。   肖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对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人一猫就藏在树上偷听。   骆瀛风在批评姜之玺得理不饶人,肖骋猜测八成刚才又是谁惹她了,然后被怼到怀疑人生。   姜之玺梗着脖子,说自己占着理凭什么要饶人,骆瀛风脸瞬间黑了,甩手就走。   姜之玺气急败坏,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骆瀛风,你混蛋!”   骆瀛风头都没回。   肖骋一边听一边顺手摘了几朵树上的小白花,捧在手心里煞是好看。姜之玺就站在树下,肖骋猜她的表情一定不怎么好。   修长的手指张开,掌心慢慢倾斜,一捧花瓣晃晃悠悠飘了下来,落在姜之玺肩头,缀在她发梢。   姜之玺抬头,表情并没有肖骋想象中的生气或失落,反而很是平和,仔细看,只有眼神中含着半分来不及收起的疑惑。   两人隔着层层叠叠的绿荫在虚空中对视,下面的人看不清树中有什么,树上的人却在那一瞬间意识到——   同类。   姜之玺和他一样,将挣脱世界束缚。   初夏微风吹过,肖骋莫名笑了,伸手把猫咪放在了低一些的树枝上,让它自己可以跑下去。   于是下一秒,姜之玺莫名其妙接住了一只从树上钻出来的小猫,黑白花纹,奶声奶气地冲她喵了一声。   这段往事说出来姜之玺完全愣住,半晌才呆呆地冒出一句:“我当时还以为猫咪是为我的魅力而倾倒,没想到……终究是错付了。”   肖骋有些好笑,“我才没想到你后来居然把它喂成了校霸。”   那时的姜之玺觉得喂猫跟自己婊姐的人设严重不符,于是每天都是背着人满学校找猫,找到了就把猫粮或者罐头一摆,然后自己迅速溜走。   由于姜之玺的“出手阔绰”,猫咪差点被养刁了,非肉不吃,闻见肉味儿就大摇大摆地上去撒娇。   姜之玺“啧”了一声:“那时候纠结人设大概是还没觉醒的缘故,总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什么边边框框在限制,不能出格,现在想明白了,带恶人为什么不能喂猫?难道只有女主能喂吗?”   肖骋挑眉:“陈若生想喂来着,但是你把猫养刁了,她喂的面包它不吃。”   于是女主痛失一个在男主和男二面前立人美心善人设的机会。   姜之玺:“……对不起,我错了。”   骆瀛风接完电话见拉不走姜之玺就只能自己撤退了,临走时盯着肖骋吐出三个字:“老实点。”   肖骋面无表情回道:“我禽兽起来自己都害怕。”   骆瀛风眼睛一瞪,气得找东西就想揍他,那动作翻译过来明显就是:我刀呢?   姜之玺赶紧拦住他,“风哥,算了算了,赶紧走吧,这个点回去你还能睡四个小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走,我能睡五个小时。”   骆瀛风:“……”这地方我不能再呆了,容易年纪轻轻就得高血压。   深更半夜的,姜之玺终于吃饱喝足了,和肖骋一起收拾了满桌垃圾,忽然想起了件事,美滋滋地拿出手机。   “让我最后看看我们的上泽暗网,指不定明儿就要被封了。”   夜莺板块目前还没什么变动,估计事发突然,暗网背后的人也来不及更改。姜之玺按了返回键,忽然注意到了黑市板块,她之前都没仔细看过,而今天是周三,刚好是开市时间。   没有犹豫地点了进去,姜之玺本以为发布的应该是一些互惠互利,金钱交易主题的帖子,可映入眼帘的内容,却让她有些愕然。   确实是有关于金钱的,只不过——   《击杀今晚的夜莺,重金》   《人肉夜莺信息,如找到污点,一条五百》   《报复夜莺,程度无上限》   一连串类似追杀令的帖子中,还有一些直接指名道姓的:   《弄死那个姓姜的,方式随意》   《目标姜之玺,价格你定》   ……   肖骋见姜之玺皱眉看着手机,走过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姜之玺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上泽暗网,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黑市真像之前他们以为的那样,只是一个单纯的交易场所,那么那些群情激愤的猎人不太可能在事发之后不约而同想到这个板块,并齐刷刷地来发帖。   除非,黑市本身就接纳这种业务,能够满足他们所期待的报复,甚至是恶意伤害。   肖骋也愣了一下,点进去看了好几个帖子,清一色是对“夜莺”恨意和愤怒,发帖时间越晚交易价格抄得越高,最新一个,甚至表示酬金可以万为单位。   姜之玺今晚有句话说的很对,这所学校不会每个人都是恶人,所以如果只是曝光了校园霸凌,大多数人本不至于恨她至死。   除非,他们今晚的举动,还破坏了其他什么规则。   肖骋眯了眯眼,忽然联想到他刚才在直播之余,监测上泽暗网观察到的一个怪异的现象——   猎杀之夜期间,积分榜上很多人的数据,都在飞速增长。 第31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十一 黑市猎人……   黑市每周会清空一次帖子, 过往的数据全部消失不见,现在谁也不知道以前这里的画风是什么样,反正眼下都是些关于姜之玺的追杀令。   肖骋提议去问赵雪瑶, 她明显是暗网的老玩家, 于是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出现在了高二五班门口。   马上就是早读时间了,教室里学生进进出出的。姜之玺瞄了一眼发现人不在,刚想找人问问赵雪瑶去哪儿了,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句琐碎的讨论声, 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对每个男生都这么舔的?”   “那体育部部长不是有女朋友吗?他们居然还单独见面。”   “切, 又不是第1次了,高崎一叫她跑的比谁都快,赵雪瑶也就这点出息了。”   姜之玺回头, 讨论的几个人中有男有女,声音并不大, 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吐槽。   “赵雪瑶被高崎叫走了吗?”姜之玺问道。   离得最近的那个女生抬头看了一眼,表情一愣, 明显是认出了婊姐,“嗯,对,叫去体育馆了。”   “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   “没有。”   姜之玺和肖骋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事儿有猫腻。两人迅速赶到了体育馆,这个时间大门居然是开着的,扫荡了一遍一楼, 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砰――砰――”   楼上忽然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打篮球。   姜之玺:“校队训练这么早吗?”   两人立刻上到了二楼,果然有人在,除了手拿篮球的高崎和体育部那群狗腿, 还有被绑在椅子上满面惊慌的赵雪瑶。   高崎做出了一个投篮的动作,在赵雪瑶的声声哀求中将球抛了出去。   “漂亮!”   “三分球!”   一群男生笑嘻嘻地看着篮球精准入框,然后落下来狠狠砸在了赵雪瑶身上。   他们是被故意把她摆在篮球架下面的。   姜之玺“啧”了一声,去旁边的器材区也拿了一个篮球,冲高崎那群人喊了一句,然后一个助跑脱手将球砸了过去,“就你这下三滥的投篮水平,走后门进的体育队吧?”   说实话平时姜之玺的投篮并不怎么准,但今天运气很好,正中高崎的脑袋,这人被砸得踉跄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后瞬间恼羞成怒。   “你他妈砸我?活不耐烦了吧你?”   高崎说着就要冲过来,姜之玺当然不会跟他硬碰硬,揍人这种活儿一般是肖骋来干,上次装哔被女主打断,这次正好能补回来。   高中生打架没什么技巧,全靠蛮劲儿,肖骋走位过于炫酷,虚晃两三招就把几个人接连放倒。   高崎不信邪,挥着拳头往前冲。肖骋摇了摇头,心说这人怎么记吃不记打,于是跟上次一样,一把接住了他的拳头,顺势一拉,把人掼进了装满篮球的大筐里。   另一边姜之玺已经跑去帮赵雪瑶解绳子了,她再次感叹上高崎这帮人的神经程度,大白天的敢拿绳子绑,还在体育馆这种公共的地方。   赵雪瑶的白色校服蹭了好几个黑乎乎的印子,显然是被折腾有一会儿了。姜之玺刚想问她跟高崎有什么恩怨情仇,就听身后体育部那些人张口便骂:   “要不是你把邀请码给了他们,暗网也不会被毁!”   “我看你他妈就是存心报复,你要是觉得干这事儿委屈你了,趁早说话,谁也不稀罕逼你。”   “让你接触点黑市幕后,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里面水深着呢,你别以为自己能逃得掉!”   没有理会这些叫嚣,肖骋和姜之玺带着赵雪瑶离开了体育馆,后者一路沉默,表情有点恍惚。   她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昨晚猎杀之夜被直播的事情,来到学校后刚进教室就被高崎那些人强行带走了。   他们绑了她,说她是叛徒,是奸细,说她毁了整个上则按网。   高崎排查了校内所有有资格发放邀请码的人,发现最近只有赵雪瑶激活了一个,而巧合的是,她刚刚申请加入了SC社团并和姜之玺走得很近。   以前的婊姐是不知道暗网的存在的,这点所有人都能肯定,所以赵雪瑶的嫌疑非常大,高崎审问了她,而她也亲口承认了。   听了来龙去脉,姜之玺有些疑惑,“之前我一直没有问你,上泽暗网的邀请码到底是什么样的发放机制,每年都会有新生入学,你们怎么从这些人中筛选出同类,并引导他们使用暗网?”   “人性阴暗面是不需要引导的。”赵雪瑶讽刺笑笑,“我刚入学的时候,也只是从高年级的学长那里听到了暗网的传说,好奇之下就四处打听,最终找到了一个发放邀请码的审核人员。”   肖骋:“所有接入暗网的人都要通过你之前给我们做的那种测试吗?”   赵雪瑶摇摇头,“上泽暗网里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普通用户,一种是猎人,普通用户可以在黑市发布求助帖,但是只有猎人才有资格在这些帖子下‘应聘’。”   求助人写明要求,定好酬金,有能力完成任务的猎人“竞争上岗”,交易达成后,不管是聊天记录还是帖子都会被删除。   肖骋皱了皱眉,“所以你给我们的邀请码……”   “我是专门审核猎人的。”赵雪瑶坦白道:“成为猎人并不容易,必须要通过测试,因为黑市不需要废物。”   而成为猎人后好处也非常多。每完成一个任务,猎人的积分会根据收益有所上升,积分榜上的排名用的都是固定的昵称,不可以更改,但是黑市上不论是发帖还是回帖都只有系统自动生成的序号,买家和卖家谈交易时,猎人需要给对方发后台截图来自证身份。   毕竟,积分越高就意味着能力越强。   如此严密又心照不宣的规则不会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姜之玺想了想,又问道:“黑市的帖子一般都是什么内容?成交率怎么样?”駺鳍   赵雪瑶顿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黑市的业务范围。   下线这种事,是会越拓越宽的。   “我见过有人找人脉广的猎人去实施霸凌,也见过有人找会打架的猎人去围堵老师,还有临近考试时会冒出一堆找人作弊的高价任务……   “黑市的帖子千奇百怪,有些人被从黑市买来的服务欺负了,也会带着满身戾气来这里寻找帮手,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最初的黑市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随着用户越来越多,价格水涨船高,现在的黑市,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这是一个可怕的词。   天生的恶人不会有那么多,但如果跟钱相关,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跟赵雪瑶分开后,姜之玺和肖骋没来得及回班就被堵住了。   经历了昨晚的直播,周四注定是无法平静的一天,大批学生被停课,学校领导被约谈,一辆辆警车开进学校,就连校外的围栏上也趴满了拿着手机拍摄的路人。   很快有学生爆出了昨夜激情怼人的学生是姜之玺,于是她被拉走各种做笔录做采访。可当她主动反问这种大规模的校园霸凌会被怎么处理时,又忽然所有人都闭了嘴。   姜之玺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直接派了一个律师团来,然后在警方的反复提醒下才明白过来女儿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她是差点霸凌了那群霸凌者。   律师到位了,钱也到位了,就是家人没有什么问候和关心。   姜之玺耸耸肩,表示已经习惯了:“一个bitch又rich的女配背后总有一个冷漠破碎的家庭,是只有原生家庭的不幸才能解释女配的绿茶吗?我得让猫二白下个游戏给我换个背景。”   肖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作为同伙和搭档,他的待遇自然也是笔录采访一条龙,两人被折腾了一天才放出来。   “你觉得这事儿会被怎么处理?”姜之玺问肖骋。   肖骋眯了眯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马上6月了。”   6月,全城高考,现在正是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上泽中学不可能因为一个校园霸凌就把全校的课给停掉。今天学校里鸡飞狗跳,但这样的状态最多能维持到周五,周六周日一过,周一又是新的开始。   日后学校可能会加强监管,提高警惕,但无论怎么样,大概率是无法补偿那些曾经的受害者们了。   回到学校后姜之玺本想找赵雪瑶再问点事,却被告知人已经回家了。   想想也是,但凡家里有点金钱权势地位的,都不想自己的孩子搅到这趟浑水里。   学校几乎空了一半的人,平常热闹的食堂今天也冷清下来。   转了一圈姜之玺觉得没有什么自己爱吃的,旁边肖骋随意提了一句可以回SC公寓自己做,姜之玺一秒拍板,“就这么定了,你需要什么食材我外卖跑腿给你订。”   肖骋:“……”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这个点儿猫二白已经从酒店退房回了SC,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见两人回来亲亲热热地打了声招呼,被姜之玺嫌弃地瞟了一眼,“瓜子皮不许扔地上,不然这周你打扫卫生。”   猫二白立刻乖巧状,“我可是垃圾分类小王子,公寓的卫生由我来守护。”中二过瘾后伸手一指里面:“哦对有人找你,等好久了。”   姜之玺挑眉,走过去一看居然是老熟人苏见淳,后者看见她的一瞬间有些拘谨,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阿玺……”   “别套近乎了。”姜之玺摆摆手,“找我什么事儿?”   苏见淳踌躇了一下,“我听说你最近在查上泽暗网的事,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信息。”   姜之玺:“你那么好心?”   苏见淳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所以之前那些事……能不能一笔勾销?”   她是真的害怕了,上泽暗网都能被姜之玺一招捅破,她早该明白这才是最不能招惹的人。   姜之玺嗤笑一声,“你想的还挺美的。”顿了顿,“不过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说说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别是一些我早就查到了的信息。”   其实真要论起来,夜莺,鹌鹑,黑市,积分榜这些东西,姜之玺都从赵雪瑶那弄清楚了,而且人家还是半个内部人员,说出的东西比苏见淳可靠多了。   不过有一点,是赵雪瑶无法给姜之玺解释的。   心理。   学校这些人前赴后继与上泽暗网捆绑,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你当过猎人吗?”姜之玺问道。   苏见淳点点头。   “都接过什么样的任务?”   “造谣,霸凌,人肉黑料。”   “为什么选择做这种事?”   苏见淳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了出来,“为了钱。”   “每完成一个任务,我的积分都会有增长,积分越高,意味着发帖人选择我的可能性越大,我可以选择那些酬金更高的任务,而发布这些高价任务的人一定家境优渥,赚钱的同时,我也在拓展我的人脉。”   上泽暗网就像一个小社会,以一种十分畸形的方式把各种资源摆在台面上明码标价。   姜之玺:“你接过价格最高的任务是多少钱?”   苏见淳:“两千。”   由此看来,黑市每周的流水应该不会是个小数目。   “对于我来说,黑市是个来钱很快的地方。”苏见淳继续道:“每天晚上我都会浏览那些新发布的帖子,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姜之玺:“猎人反变猎物,你不觉得讽刺吗?”   “这有什么讽刺的?”苏见淳自嘲笑笑,“我又不是第一个。”   “林嘉慧跟我一样,也曾是黑市上的猎人,不然你以为她家境平凡是怎么在高一时买那么多大牌产品的?”   这么一说,姜之玺又想起当年和林嘉慧同住时看见她的那些名牌化妆品,按苏见淳的说法,估计是她之后没有接到合适的任务,也就断了经济来源,只能买假货打肿脸充胖子,再后来成为鹌鹑,彻底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底层猎人的心理了解了,但对那些顶层猎人的认知还是一片空白,姜之玺想了想,问道:“积分榜上那些高分的猎人,你有认识的吗?”   苏见淳摇摇头,“暗网上大家都很小心,轻易不会暴露个人身份。”   但是有关顶层猎人的传闻还是不少的,人们总是习惯去造神,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猎人就像小说里的杀手一样,神秘冷酷,不管人们喜欢与否,都不耽误为他们编造一段“传奇”。   “我听说……积分达到一定数值的猎人,每个月会有固定奖金。”   与其说奖金,不如说是工资,他们就像黑市的金字招牌一样,践行着“有求必应”的标语。   “当然,这只是我听说。”苏见淳表情复杂,语气带着一丝麻木。   “高维之上的玩法,怎么会让底层猎人轻易知道呢?” 第32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十二 你不要过来啊……   送走苏见淳之后, 肖骋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猫二白是冲得最快的,上手就要捏那盘青豆虾仁儿,被姜之玺一巴掌拍开。   “洗手去, 嗑那么多瓜子了还饿?”   猫二白不服气, “瓜子又不能当饭吃。”SC公寓大,他懒得跑那么远,抽了张湿巾擦擦手, “诶对, 你俩今天都打听到什么了?感觉我少当一天电灯泡好像错过了一个亿啊。”   姜之玺简单把赵雪瑶和苏见淳的话概括了一下, 黑市,交易,猎人等级……“总之一句话, 上泽暗网比我们想象得要劲爆多了。”   猫二白听懵了,吓得筷子差点掉桌上, “……我看我以后还是改行做恐怖游戏吧,你们是造了什么孽能在恋爱手游里搞出这些东西?”   姜之玺耸耸肩, 顺手点开了暗网App,首页生成后只剩下了两大板块,夜莺和积分榜。   “黑市没了。”   这事儿不太好定性,如果警方是调查把暗网扒了个干净,那没理由只“下架”一个黑市板块,肯定是要封禁整个App。   如果跟警方没关系,那就是暗网背后的人想抓紧时间掩盖什么, 他们甚至愿意把“夜莺制度”抛出来丢卒保车, 也就是说在他们眼里,黑市远比什么鹌鹑夜莺重要得多。   肖骋:“猎杀之夜猎人的积分在飞速增长,我猜测他们的霸凌行为并不仅仅是出于恶意, 有很大一部分人可能是为了刷排名。”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随着对上泽暗网的深入了解,他们之前建立的一切初印象似乎都被颠覆了。   赵雪瑶曾跟姜之玺提过,鹌鹑被选中后一般都是当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会有两到三场全校猎杀,全部逃亡成功,才能摘掉称号。   而上一届的林嘉慧是在最后一场的前一天自杀身亡。   看现在这局势,鹌鹑以后都不一定会有了,更别说什么全校猎杀了,大家终于能安安稳稳睡个囫囵觉。   吃完饭后姜之玺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厨房戳了戳正在洗碗肖骋:“你宿舍太小了,搬到SC住呗,空间大,房间多,任你挑。”   肖骋侧过身看她,眼神微闪了一下:“不会打扰到你吗?”   “嗐。”姜之玺使劲拍拍他的肩,“这就见外了,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随后一指客厅里放着音乐跟着一起摇摆的猫二白:“你再打扰能有他打扰?”   肖骋:“……”   猫二白听见了两人关于“搬家”的讨论,很没眼力见地瞎掺和道:“今天都这么晚了,要搬也明天再搬嘛,要不多耽误事。”开玩笑,他可不想刚吃饱就被拉去做苦工。   肖骋眯着眼看了看他,忽然觉得不爽。   凭什么猫二白一来就能住SC?   男主骆瀛风一开始占点口头上女朋友称呼的便宜也就算了,毕竟之之年少不懂事,凭什么猫二白也这么光明正大地占便宜?   不行,这便宜他也得占,而且得占全,一点都不分给别人。   于是当晚肖骋就拎包入住了,别管包里装的啥,反正外观看着像行李就行。   姜之玺可没那么多小九九,折腾一天早就累了,麻溜地滚上二楼洗澡睡觉。   昨晚没回来,卧室一直没通风,姜之玺把空调关了,寻思着先开会儿窗户透透气。   SC公寓的窗户一楼是横向推拉式的,二楼是里外推拉式的,姜之玺想也没想握着把手往外一推,忽然觉得这个手感似乎不太对,好像刚才卡着了什么东西。   把头伸出去看了看,外面黑黢黢一片,楼下是花坛和灌木丛,没什么特别的。   姜之玺耸耸肩。   上网看了看新闻,上泽中学校园霸凌还挂在热搜上,网友骂得撕心裂肺,荡气回肠。姜之玺一边浏览一边接水,结果因为围观得太入迷,一不小心热水接多了。   也好,女孩子怕体寒,夏天空调吹着,更要多喝热水。   于是姜之玺坐在书桌前一边捧着杯子吹吹吹,一边划拉手机,玩了还没两分钟忽然提示电量不足,她赶紧巴拉充电器,弯下腰去插桌子下的插口。   “啧,等我有空了非得把这个桌子挪挪地方,每次充电都这么费事,我的老腰啊。”   好不容易把充电器怼了进去,姜之玺猛得从桌子下站起身,结果起得太猛了,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嘭——”   这一下撞得真差点眼冒金星,姜之玺捂着脑袋嗷嗷叫,刚叫一声忽然反应过来好像哪不太对,桌子就在她面前,离她起码还有十厘米,怎么可能撞到她的头。   与此同时,身后传忽然来一声痛呼,显然这才是被撞到的“桌子”,姜之玺以为是肖骋或者猫二白,赶紧回头看,结果忘了自己手里还端着水杯,一转身杯身刚好“吧唧”甩在那人脸上,热水干干净净全豁他身上了,一滴都没浪费。   “啊!卧槽!”   来人连挨两下,下意识后退。姜之玺也懵了,手忙脚乱地想上前看看那人有没有事,结果刚一迈腿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椅子,椅子很给面子地往后一退,椅背结结实实顶在了那人腰部以下某不可描述之处。   “呃……!!!”   这下疼到喊都喊不出来了,眼前的陌生人表情痛苦地跪倒在地上,不巧的是他身下的木地板刚好残留着刚才泼水的水迹,于是这人膝盖一滑,成功做出了一个类似于失意体前屈的动作,顺便脑袋还正正好好撞在了下桌角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姜之玺觉得自己的罪孽简直是超级加倍地往上叠,她秉承一颗善心良心坚持不懈地想要去扶起这个陌生人,结果动作过于慌乱,自己也被水迹滑了一下,顺手拉住了旁边的椅子,最后连人带椅一起摔在了陌生人身上。   ……   肖骋和猫二白听见动静闯进来的时候姜之玺半根毫毛都没少,只是挂着一副极其心虚和自责的笑容尝试着靠近那个在地上奋力往前爬的陌生男生。   “你别跑啊,我没恶意,我就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男生眼眶都红了,一手捂着某不可描述之处,一手指着姜之玺满面惊悚,“你不要过来啊!”   猫二白震惊到瞳孔地震,“好呀,原来你是这样的姜之玺,深更半夜私藏小男友!”说完忽然把肖骋推了出来,“这个男二不好吗?给你做饭给你盗号给你暖床,还不能满足你吗?”   姜之玺翻了个白眼,“给,这小男友给你了,你马上领走。”   肖骋一副“我相信之之”的淡定样子,上前一把把地上的男生拎了起来,左右看了看了,侧头问道:“你认识?”   姜之玺摇头:“他忽然出现在我房间的。”   肖骋的视线落在了那扇没关的窗户上,挑了挑眉,“从那进的。”   姜之玺一愣,忽然反应过来:“我去,我说刚才开窗户怎么觉得不对劲,我该不会把你给撞下去了吧。”   深夜闯入的这个男生少说得有一米七五,发育也很强壮,但此刻满脸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如果不是正被人揪着领子,姜之玺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抱住肖骋嚎出声。   猫二白摇头叹息,“别说跟婊姐比战斗力了,人家单靠运气就能完虐你。”   这话一出男生更伤心了,眼神也哀怨得不行。   肖骋没有什么调侃的耐心,他一边跟姜之玺询问发生了什么,一边检查着男生的口袋,很快找到了一把锋利的折叠刀。   肖骋眯了眯眼,把刀举到男生眼前,“夜闯SC,还带刀,什么目的?”   男生没说话,一双眼睛渐渐冷静,眼神带了一点狠。   猫二白还没明白过来气氛怎么突然不对,身旁的姜之玺“啧”了一声,淡定开口:“是来解决我的吧?”   昨夜黑市上发布了那么多针对她的击杀任务,只要价格到位,总有人会动心的。   猫二白一愣,“我还以为你昨晚那一套操作下来已经没有猎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钱嘛。”姜之玺笑笑,“有钱一切都好说。”   肖骋把人甩在了椅子上,让猫二白拿绳子来,男生起初还想挣扎,被肖骋干脆利落捶了一拳。   “交代清楚,还你自由。”   男生被捆了起来,一旁的姜之玺忽然皱了皱眉,这人上衣口袋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她走上前掏了出来,是一部手机。   一部摄像头朝外,照相功能已经开启的手机。   肖骋眼神一凛,再看向男生时气场变得狠厉,伸手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声音冷如寒冰:“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生被迫与肖骋对视,头皮的疼痛让他表情有些扭曲。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一下,意欲不明道:“你看过猎奇视频吗?”   “血腥的,暴力的……你知道那玩意儿在地下有多抢手吗?”   顿了顿,眼神嘲讽,笑容猖狂。   “我的目的,一是积分,二是赚钱。” 第33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十三 自持年少,有……   夜闯SC公寓的男生叫陆子豪, 肖骋根据他的手机号查到了个人资料。他也是上泽中学的学生,今年十五岁,上初三。   “初中生?”猫二白一脸惊讶。   上泽中学确实有初中部, 离高中部不算远, 就在对面那条街。   姜之玺看着陆子豪皱了皱眉,一个初中生接了任务来击杀她,这么说上泽暗网的用户不仅仅是他们高中部这些人, 它是把整个学校从上到下联系在了一起。   如此说来, 初中部是不是也有类似于夜莺鹌鹑这样的制度?还是会在猎杀之夜聚集到高中部跨校区参与?   姜之玺有很多问题想问, 她也知道面前这个男生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但是陆子豪似乎是一个很老道的猎人,并不愿意与他们多沟通, 一直低着头沉默,仿佛在比谁更有耐心。   姜之玺还是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一口气轰走了肖骋和猫二白,说自己留下来单独聊。她没有着急询问上泽暗网的事, 而是选择从陆子豪本身下手,为什么他要接这个任务?   陆子豪看了她一眼,仿佛不解到了这时候怎么还问这种废物问题,“为了钱。”   姜之玺,“你很缺钱吗?”   像林嘉慧,做猎人是为了赚钱买奢侈品满足自己的欲望,苏见淳多半也是这种小算盘。   那陆子豪呢?他接这么危险的任务, 酬金必定丰厚, 他要钱干什么?   陆子豪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后莫名其妙笑了一声,“做你这一单的价格, 能抵我爸下一阶段的医药费,能让我妹妹上完幼儿园,或者能让我交齐高中择校费。”   姜之玺闻言挑了挑眉,这算是……“勤工俭学”?黑市在她印象里似乎刚刚解锁了新的功能。   “你爸什么病?”   这个问题很直接,陆子豪抿了抿唇。他爸并不是什么先天性的疾病,而是在工作中出了事故,前公司的生产车间设备陈旧,条件恶劣,安全防护也做得不够到位,他爸就是在一次爆炸中被化学物品烫伤。   陆子豪一直记得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场景,父亲裹着纱布,四肢被烧得不成人形,一条腿严重萎缩,皮肤上遍布着细密的褐色结痂痕迹,整个人呈黑红色,像一具被撕碎了的木乃伊。   “我妈说幸好,只是四肢比较严重。”陆子豪自嘲笑笑,“主干没事儿。”   他自己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他只知道父亲出事给家里带来了很大的危机,前公司垫付了部分医药费,后期撒泼耍赖不愿赔偿,官司至今还在打,而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大概是耗不了多久了。   姜之玺想了想,问道,“你妹妹刚上幼儿园?”   陆子豪点点头,她妹妹本来要去的是私立幼儿园,结果父亲忽然出事,他们不得不选择更便宜的去处。母亲需要四处打工维持生计,而他需要上学,谁都顾不上照顾妹妹。   “所以黑市对我而言是救命用的。”陆子豪沉声道,“如果去外面做兼职,每小时十五块,一天能赚的太少,荒废学业外出打工又是一种杀鸡取卵的愚蠢决定,相较而言,黑市我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高额的回报。”   所以当得知姜之玺破坏了整个上泽暗网之后,陆子豪非常愤怒。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在他这儿,这句话的因果尤其成立。   “黑市上有人图新鲜做了猎人,有人想赚零花钱做了猎人,但也有一部分人跟我的情况是相似的,我们需要钱,而且是与这个年龄段不匹配的那种需要。”   也正是这种需要,倒逼很多猎人爬上了积分榜前列。   “你破坏游戏规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其实也是一种谋杀?”   从陆子豪的角度看,他恨姜之玺的逻辑是通的,这点姜之玺也明白,但是并不代表理解和接受。   “你们有苦衷,难道被全校霸凌的鹌鹑就活该了吗?你接任务时以极端手段伤害过的那些人就得自认倒霉了吗?”   姜之玺反驳得有力,但陆子豪却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带着点嘲笑和无谓,“别人死活关我什么事。”   姜之玺顿了顿,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对方讨论三观上的问题,她给出了一个很诱人的方案促进双方“共赢”,“你现在算是任务失败,回去后一分钱都拿不到,不过我可以按原价付款给你,条件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并且知无不言。”   对于陆子豪而言,有钱就是大爷,他没什么“职业操守”的心里负担,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姜之玺点点头,把肖骋和猫二白叫了回来,三个人一起问,也省的她有什么地方遗漏。   猫二白早就扒着门听了半晌,他跟姜之玺的考虑是一样的,“初中部也有类似鹌鹑夜莺这样的玩法吗?”   陆子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有类似的‘集体活动’,但玩法比高中部低级,很多猎人还是会选择参加高中部的猎杀之夜。”   猫二白“嗯”了一声,“也是,毕竟你们才初中,比起高中部的牛鬼蛇神还是嫩了一点。”   陆子豪闻言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类似疑惑混杂着嘲笑的表情,姜之玺下意识觉得要完,每当这人的眼神变得非人类,多半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挑战她三观的话。   “谁告诉你初中部比高中部弱了?”陆子豪反问。   “积分榜上叫得出名的猎人,一半都是初中部的学生。”   这句话让姜之玺愣了一下,他们之前一直认为上泽暗网的主阵地就是高中部,没想过初中部竟也有“半壁江山”。   猫二白被陆子豪问懵了,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初中生居然在黑市上混得风生水起,眼都不眨地接那些乱七八糟毁三观的任务。   “你们……就不怕被老师家长知道吗?就比如今天这事儿,你蓄意伤害,被抓了我们是可以告你的。”   陆子豪哼笑了一声,眼中的嘲讽意味更浓了,“比起高中部的猎人,我们大多数可还不到十六岁。”   未成年犯罪的“未成年”指已满14周岁不满18周岁的人,而这其中,十六岁又是一个坎儿。   以陆子豪为代表的这批猎人,自持年少,不知轻重,恶毒,脆弱,偏又有恃无恐。 第34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十四 他只认贫穷为……   “你们的‘集体活动’没有高中部‘精彩’, 个人的‘业绩’倒是很突出?”肖骋挑挑眉。   陆子豪嗤笑一声,“学校到底还有老师坐镇,低年级的事儿, 他们往往愿意多插手搅合。”   就像小学生和大学生, 前者天然能激发大人们管理和引导的责任感,而后者基本自由,因为没多少人想费劲修改一张差不多已经涂好了的画。   姜之玺忽然想起林嘉慧是从上泽初中部升上来的, 有没有可能她那时候就是猎人了?   “林嘉慧, 就前段时间跳楼自杀的那个女生?”陆子豪问道:“我知道她, 初二的时候就是猎人了,高一曾一度爬上积分榜前五十,没想到最后被反猎杀。”   “黑市上交流不都是匿名吗?你怎么知道是她?”姜之玺有心套话。   陆子豪:“总有人会不小心暴露身份, 而且积分榜上的顶层猎人有很多是抱团的,抱得最紧的往往是那些从初中部直升的, 毕竟我们接触暗网的时间更长。”   从上泽毕业的人账号会立刻被暗网注销,从此再也不能登录浏览, 所以积分榜上那些名列前茅的猎人,大多数是从初中就开始进行“原始积累”的。   肖骋:“你在黑市上都接过什么任务?”   陆子豪耸耸肩,“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不敢接的。”   姜之玺:“那关于击杀我的这个任务,你得到具体要求是什么?”   陆子豪闻言沉默了一下,其实具体要求就是折磨,金主并没有固定特殊的方式, 拍视频什么的, 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一是证明自己完成了任务,二是可以拿到地下去卖钱。   他太需要钱了。   陆子豪的沉默让姜之玺隐约明白了什么,瞥了他一眼, “如果我没有误打误撞制服你,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他带着刀,自然可以行凶,他性别男,自然可以侵犯。   他有计划,有经验,知道怎么消灭证据,怎么逃避法律风险。   肖骋皱了皱眉,一手按住他的肩,低下头来看他,手劲大得几乎像把他骨头捏碎:“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任务?”   类似的犯罪,类似的伤害,类似的毫无悔意,类似的毁人一生。   陆子豪低低地笑了,一双发狠的眼睛慢慢垂了下去,“做没做过又怎么样呢?你现在问,反正也晚了。”   是啊,太晚了,上泽暗网不知道潜藏了多久,一批批猎人汇聚而来,然后又退却身份掩埋罪恶隐没在人潮之中,装出一副平庸的善良和正常。   “听说,你是在查林嘉慧自杀真相的过程中接触到暗网的?”陆子豪忽然问道。   “我猜她临死前可能给你说了什么,不过,想必你是会错了意。”   姜之玺眼神一闪,皮笑肉不笑看着他,“哦?你这么肯定?”   陆子豪耸耸肩:“你想帮她查清真相,可惜调查从一开始就认偏了暗网的本质。把猎杀之夜直播出去,借由校园霸凌的话题登上热搜又能怎么样?你一刀捅穿的,说到底也不过是暗网的一个集体活动罢了。   “黑市,那才是上泽暗网的支柱,是最核心的东西,有时候纯粹的‘恶’并不能聚集恶人,但是纯粹的钱可以。   “至于什么鹌鹑,夜莺,不过就是个赚取积分的活动,添头罢了。“   陆子豪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三人都皱起了眉。   仔细算算,他们似乎是真的弄错了方向。初登暗网时,黑市闭市,投票区明目张胆放着姜之玺的照片,再加上之前林嘉慧遭遇的大规模霸凌,他们顺理成章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夜莺板块上。   本以为全校猎杀已经是极其恶劣的行为了,谁也没想到暗网的底线早就被拓成了深渊,他们站在边上,越往下看,就越心惊。   “其实连你自己,上泽婊姐,都是被暗网算计的。” 陆子豪忽然幸灾乐祸补充道。   肖骋闻言侧头,眼神锐利看向他,“说清楚。”   “你们以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投票政策?为什么婊姐的票数会在深夜猛增?”陆子豪嘲笑道:“那是有人想恢复传统啊,一个鹌鹑早就不够玩了,有时候,就是要成双成对才精彩。”   “毕竟谁也不知道,两只鹌鹑被一同欺凌时,他们是会齐心协力呢?还是会为自保互相算计呢,哈哈哈哈!”   ————————   陆子豪被肖骋深夜送去了警察局,连同他们之前问话的录音,以及其他一些关于黑市的证据,一股脑抛了过去。   临走时姜之玺冷眼看着他,“钱我会打到你妈卡里,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妹别长成和你一样的人。”   陆子豪沉默片刻,开口道:“如果她出身富裕,一定会是良善之辈。”   他始终不承认自己恶毒和罪孽,除了一条——贫穷。   他只认贫穷是自己的原罪。   “良善之辈?”姜之玺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低下头,附在他耳畔,“那你看我,出身富裕,却是一个恶人,你今天算计到我头上,最好祈祷自己能一辈子能待在管教所里,否则……”   姜之玺顿了顿,意欲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第二天骆瀛风就知道了姜之玺深夜遇袭的消息,火急火燎地跑到SC,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还好没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危……”   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姜之玺上次怼自己的满分逻辑,骆瀛风紧急刹车闭了嘴。   一旁的肖骋走了上来,拂开他的手,“别乱按肩膀。”   骆瀛风皱了皱眉,“你管呢?”   “她会长不高。”肖骋一脸认真。   吃瓜的猫二白:“……”吃醋就吃醋,瞎编什么感人逻辑。   姜之玺伸手比了比,自己差不多到肖骋胸口,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语出惊人:“我想长到一米八。”   骆瀛风愣了一下,“那太高了,你现在就挺好的。”   肖骋一脸淡定,“长吧,你到一米八,我努力长到两米。”   猫二白吃了口手中的真瓜,摇摇头,“你就惯着她吧,姜姜我跟你说不能听肖骋的,丫就是想你长成巨人,没人要了他就开心了。”   闲聊间,SC又来了一个人,陈若生也听说了昨晚的事,怎么想怎么觉得惊险万分。   “听说对方是个男生,还很高大,姜姜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提起这个猫二白就来劲了,虽然他没看直播,但这并不妨碍他根据姜之玺的描述脑补啊,于是当场给陈若生说了段书,把姜之玺的欧皇表现描绘得栩栩如生。   骆瀛风都听呆了,一时竟不知道是那个陆子豪太蠢还是太点背。   陈若生反应稍微夸张了些,情不自禁捂住了嘴,“那人还带着刀啊,天呐幸亏姜姜运气好,以后一定药关紧门窗啊。”   关紧门窗是没用的,这玩意儿还得是从根上防。   昨天姜之玺就问了陆子豪“行情”,虽然她这次拿捏错了上泽暗网的核心,但猎杀之夜那晚的战斗力还是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再加上她家背景在那放着,一时间没有几个猎人敢接矛头直指她的任务。   除非是缺钱,像陆子豪一样缺得快窒息了,可能会考虑铤而走险。   骆瀛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这么说还是有人有可能来攻击你。”   姜之玺摆摆手,“我们昨晚发现上泽暗网已经登不上去了,整个app被封禁,没了黑市,那些习惯匿名的人传递信息都成问题,更别说达成交易了。”   只是不知道App是被警方封的,还是暗网背后的人为了掩盖罪行自己封的。   大早上显然没多少时间能讨论正事,早读很快就要开始了,众人纷纷离开SC公寓走向教学楼,猫二白装模做样地在他们身后抹泪,“可要早点回来啊,这偌大的地盘只剩下我,怎一个空虚寂寞冷了的?”   姜之玺斜了他一眼,“那你起来,跟我们一起去上课,反正你这张脸也没人会怀疑的。”   猫二白吓得瞬间正经,“学习就算了,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告辞告辞。”   姜之玺因为跟猫二白拌这一句嘴就落在了大部队最后,小跑两步想要跟上,可忽然间,走在她前面的陈若生毫无征兆地回过头,看着她很真诚地笑了一下。   “真羡慕你啊……”   “不用善良也可以这么好运。” 第35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十五 复读班……   姜之玺愣了一下, 上下审视着陈若生,从表情到语气一切都正常,仿佛刚才就是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   猫二白对人设的出格相当敏感, 想也没想上前一把拉住了陈若生:“你为什么这么说?”   陈若生被吓了一跳, 一脸迷茫,“啊?”   姜之玺看着她,皱了皱眉, “你是觉得, 善良才有好运吗?”   “唔……难道不是吗?”陈若生眨了眨眼, 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善良的人才有好报呀。”   猫二白表情略显复杂,陈若生看了看表, “啊”了一声,“快早读了, 我先走啦,姜姜别迟到哦。”   猫二白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挠了挠头,“我怎么感觉哪不对?我这女主别是要黑化了吧?”   姜之玺不太赞同,“我看不像,她似乎真的只是惊讶于‘不善良也能好运’这件事。”   猫二白:“那她这个惊讶的点也很让人迷惑啊。”   姜之玺沉吟片刻,“或许是你设定上导致的问题。”   游戏要求陈若生善良单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崩人设,剧情会安排好外力替她化解危机, 这就在陈若生脑子里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   只要她表现得善良, 大度,那么不管自身有没有争取,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包括那些想要欺负她, 设计她的人,最终都会被外力拆穿,低头向她道歉。   “她选择善良,是因为有利可图。”   ————————   陆子豪被揪出来后整个上泽初中部都受到了牵连,警方扩大了调查范围,学校忙着压消息,网上挂的热搜有一条删一条,大笔大笔钱砸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学校方面始终把姜之玺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于是三天两头找她谈话,隐晦地向她许诺各种好处。   什么竞赛名额,奖学金,自主招生推荐信……饼画得又大又圆,话说得天花乱坠,但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让她息事宁人。   “你高二了,还要在学校再呆一年,事情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你也不忍心看着母校名誉受损吧,有时候,各退一步对大家都好。”   教导主任在面前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姜之玺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到最后甚至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表情有点陆子豪的精髓,奇怪混杂着嘲讽,“不是,您刚才说的那些好处,您觉得我缺吗?”   教导主任被噎了一下。   “何况现在也不是我息不息事宁人的问题。”姜之玺淡定道:“虽然事情是我捅出来的,但我并没有在网上大喊大叫呼吁大家来帮我主持公道,是全校霸凌这件事本身过于恶劣,才引起了公愤,您现在想息事宁人,可能只有跟全网杠一下试试了。”   教导主任心肌梗塞地看着伶牙俐齿的姜之玺,半晌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姜之玺颇为惋惜,又是一个跟她对线败下阵来的,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新的主任能派过来,毕竟学校里能说会道的她基本都杠过来遍了。   刚一出办公室,姜之玺遇到了站在门外的赵雪瑶,难得她今天来了学校,之前一直在家避风头。   “又被约谈了?”赵雪瑶问道。   姜之玺随意点了个头,“我还以为再见面要到下学期了,没想到暗网风波还没过去你就回学校了。”   “有些事得回来才能算清楚。”赵雪瑶意有所指道。   “找人算账?跟谁?”   “高崎。”   姜之玺“哦”了一声,想起那天赵雪瑶被体育部那群人绑在篮球架下的场景,难不成是回家这几天越想越气,决定来个反击?   “听说你那有律师在跟进上泽暗网的案子?”赵雪瑶忽然话锋一转。   姜之玺点点头。   “能跟我这边接触一下吗?我想顺便把高崎那儿的黑幕揪出来。”   “黑幕,有关暗网的?”   赵雪瑶摇摇头,“不全是,还有学校批场地的一些暗箱操作。”   姜之玺:“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针对他了?”   赵雪瑶:“我忍他够久了。”   除了上次体育馆被砸球的事之外,赵雪瑶成为猎人审核者也并不全是出于自愿,包括她们家那栋不常有人去的别墅,也是被高崎强行征用为审核猎人的场地。   “学校场地规划那件事可是牵连得有点广。”姜之玺提醒道。   当初在里面周转的不止体育部的学生,还有一些坐等渔翁收利的校领导。   赵雪瑶“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心里有数,“我有把握。”   “行。”姜之玺点头,“我会安排的。”   说完便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转过头看着赵雪瑶,“这算是你曾经说的让我帮你的那个忙吗?”   赵雪瑶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算吧,曝光这件事我也帮了你的忙不是吗?”   毕竟曾经因为一块场地,姜之玺跟体育部和学生会针锋相对那么长时间。   “一码归一码。”姜之玺狡黠笑了笑,“我帮了你,你也得给我些好处。”   赵雪瑶:“你想要什么?”   姜之玺:“之前袭击我的那个猎人说,暗网忽然要求投票选举鹌鹑是为了恢复什么传统,这件事你有听说吗?”   “传统?“赵雪瑶有些迷茫,“什么传统?投票这事在我印象里是先例,之前暗网没有这种形式。”   陆子豪嘴里的传统并不是指投票,根据他的描述,似乎有人在期待着两只鹌鹑同时被霸凌的游戏。   姜之玺:“一种……大概是双鹌鹑的传统。”   赵雪瑶皱了皱眉,“我当时只隐约听说有人可能想要平票,并没有听到……”   姜之玺:“如果平票,是为了让我跟苏见淳都成为鹌鹑呢?”   突然的投票形式,半夜飞速增长的票数,双鹌鹑的传统,一切似乎隐隐连在一起。   赵雪瑶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双鹌鹑我确实没有听说过,从我接触上泽暗网以来,全校霸凌的目标定期只会有一个人,不过既然说是传统,有可能是很多年前的玩法,你可以找往届的学姐学长问一问。”   姜之玺“啧”了一声,“难道要我去档案室翻往届的同学录?”   联不联系得上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现在上泽中学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她莫名其妙去问往届学生猎杀霸凌这么敏感的话题,万一人家以为是钓鱼执法,装傻充愣怎么办?   赵雪瑶想了想,“那有一个地方或许你可以试一试。”   “什么地方?”   “复读班。”   ————————   复读班这个神奇的存在,姜之玺以前没怎么关注过。   猫二白就更不用说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上泽中学还有复读班。   “我当时给上泽的定位是贵族!贵族学校!有钱人高考失利了会需要复读吗?他们拍拍屁股就出国去了!”   “放松。”姜之玺拍拍他的肩,“反正你崩设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   猫二白和姜之玺吵吵闹闹,一旁的肖骋却皱了皱眉,兀自思考着什么。   姜之玺因为始终没有和学校“谈拢”,一直处于一种半停课状态,学校有心用这种方式逼她就范,不过目前看来收效甚微。   停课有停课的好,姜之玺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撒开欢地调查。为了查询复读班学生的资料,她跟肖骋黑进了学校的信息系统,毕竟复读班人数不少,他们要首先确认一个攻略目标。   “妈耶,居然有好几个是连着复读了几年的?不都说地狱高三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大家都这么抗压吗?”   姜之玺边浏览边感叹,一旁的肖骋则在爬取数据,统计筛选之后,电脑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叫李明月的女生档案。   这是在复读班呆的时间最长的学生之一,长得甚至都能用钉子户来形容,而和其他人相比,李明月又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她在上泽中学呆了近乎十个年头。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姜之玺皱了皱眉,指着李明月历年的分数,“她当年的高考成绩并不低,而且这几年在复读班都保持着较高的水准,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完全没必要一年接着一年复读。”   肖骋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对成绩一直不满意?”   暂时也只有这种可能了,或许李明月的目标是国内顶级院校的顶级专业,顺便再拿个“就读奖学金”,以及其他花里胡哨的奖励政策。   查完资料后姜之玺通知猫二白在复读班门口会和,那个地方位置较偏,楼层也高,气氛绝对的寂静清幽。   教室不大,却从讲台一直到后墙都挤满了学生。猫二白总算见识到了曾经那些采访高考加工厂的文章中描写的“最前面的学生半个胳膊在门外,最后面的学生半条腿收不回来”的壮观场景。   姜之玺有点傻眼了,“不至于吧,上泽中学什么都缺就钱不缺,劈成两个班不行吗?”   猫二白:“看你这话说的,要是文科班劈成两个那理科班劈不劈?不批就是不公平,批了吧一下出来四个班,花销那可是现在的两倍。”   姜之玺斜了他一眼,“你知道一个学生一年往这破学校里交多少钱吗?咋的?学校光薅羊毛也不给羊做个保养?”   拥挤的教室里只有一台空调,有点陈旧,估计制冷效果也不怎么样。老师坐在讲台上,下面的学生在奋笔疾书写卷子,一张空白答题卡转眼就被密密麻麻的小字覆盖。   铃声响起,正好也是中午了。复读班的学生们交了卷就往外冲,姜之玺眼疾手快抓住了其中一个,问道:“你们班有没有一个叫李明月的女生?”   被姜之玺拦住的学生抬起头,下巴示意她往前看,“在那儿呢。”   众人望过去,只见一个迅捷的背影以灵活的走位穿梭在下课的人潮之中,转眼间消失在食堂方向。   猫二白肃然起敬:“这就是传说中时间规划精确到秒的复读生速度吗?”   三人拔腿就追,食堂一片嘈杂,肖骋长得高看得远,环视半圈发现了窝在角落里右手吃饭,左手拿书的李明月。   套近乎的任务组织交给了猫二白,后者整理了一下表情,仗着一张娃娃脸上前装嫩,“明月学姐,我们想问你一些事,不知道可以嘛?”   李明月抬头瞟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回了英语单词本上,“我的时间很宝贵。”   猫二白并不气馁,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只聊一会儿会儿,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李明月不为所动,看来“美人计”这招不怎么好使,眼看她的餐盘就要见底,肖骋忽然出声问了一句:“你在上泽中学待了十年?”   李明月动作一顿,慢慢偏头看向被猫二白挡住的肖骋,目光触及到对方的脸时明显一亮,姜之玺嗅到一丝“有门”的气息。   不是“美人计”不管用,而是他们没找对诱饵。   “哇,这位同学怎么知道的呀?”李明月回答声音都甜了许多,笑得酒窝都出来了。   猫二白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被忽略了?”的震惊表情,姜之玺一手把他拉了起来,顺势将肖骋按在了这个座位上,把人送上前让李明月欣赏个够,“实不相瞒学姐,这位同学关注你很久了。“   李明月闻言笑弯了眼睛,肖骋则一脸黑线,偷偷捏了姜之玺一下。   用他玩美人计?简直没良心。   姜之玺一副“为了事业献身你是光荣的”样子,冲肖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肖骋轻咳两声,重新看向李明月,“最近学校上热搜的事,你知道吗?”   李明月:“知道呀,我还一直关注着呢。”   猫二白:“……”刚才谁说自己时间宝贵来着?   肖骋:“听说你在上泽待了将近十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聊不了解鹌鹑和夜莺的游戏规则。”   “了解啊。”李明月点点头,“全校定期选出的欺负对象,白天叫鹌鹑,晚上叫夜莺,诶奇怪啊,你身后那个女生不就是这一届被选中的人吗?你们居然会不知道规则?”   李明月笑眯眯地看向姜之玺,有一点笑里藏刀的感觉,姜之玺挑挑眉,走上前。   “你很关注这个游戏?”   “那倒也没有。”李明月否认道:“我没空参加,复读很辛苦的。”   肖骋:“这次的鹌鹑是投票选出的,以前暗网没有这种形式,是吗?”   “据我所知,没有。”   姜之玺:“那如果,两位鹌鹑候选人的票数最后相同呢?”   “平票啊。”李明月“唔”了一声,“那就两人一起被大家欺负咯。”   姜之玺:“为什么?以前没有投票的先例不是吗?如果平票,难道不该重新评选?”   李明月轻笑了一声,表情逐渐陆子豪化,“没有投票的先例,可是有双人被猎杀的传统呀。”   肖骋:“双鹌鹑传统?”   “不对哦。”李明月摇摇头。   “是一只鹌鹑,一只夜莺。” 第36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十六 一个不能深究……   十年前, 上泽暗网还没有APP,是以网站的形式流传在学生之间,那时候每一届选出的霸凌对象都是两个, 一个叫鹌鹑, 一个叫夜莺。   一般来说,鹌鹑的罪行会比夜莺较轻一些,受到的欺凌也就更少一点。当时上泽暗网还有专门的页面供用户下赌注, 每个人都在猜新一届的鹌鹑和夜莺是会互相帮助还是自相残杀。   那是上泽暗网生态罪恶化的顶峰时代, 猎人肆无忌惮, 暗网秩序未稳,一切显得混乱又黑暗。   而后来,规则之所以发生变化, 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不能深究的事。   那一年冬天,鹌鹑和夜莺被照常评选出来, 两个都是女生,鹌鹑觉得既然自己是被判“轻罪”的那一个, 那么就是有还一线生机,于是拼命讨好其他猎人想为自己争取“宽恕”。   那一届的夜莺则不同,她生来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默默忍下了所有暴行,想着只要熬过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两人撑过了两场全校猎杀,而就在最后一场开始那晚, 三个男生找到了鹌鹑, 嬉笑着许诺只要他把夜莺骗到学校后面那间废弃的工厂,他们今晚就可以放她一马。   鹌鹑隐约意识到这些男生可能要做什么,但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他她夜莺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的藏身之处, 把她带到了废弃工厂,就在夜莺以为今晚或许能过得轻松一点时,三个男生狞笑着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后来人们是从现场散落的相机中明白过来那晚发生了什么,三个男生做着最下流肮脏的动作,还让鹌鹑帮忙拍摄。   这并不算完,他们施暴后随意把夜莺锁在了工厂的一个小房间里,顺便一把将试图和他们一起离开的鹌鹑也推了进去。   鹌鹑愣了一下,随后疯狂大喊,“你们答应过会放过我的!你们答应过的!”   三个男生一起笑了,为首的那个男生不屑道:“你一个出卖朋友为自己谋利的人,有什么理由被放过呢?再说了,我们没有□□你,已经是很仁慈了。”   说完,三个男生在鹌鹑的疯狂哀求中关上了铁门。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想把鹌鹑和夜莺关一夜,第二天早上就放她们出来。   离开工厂后三人去了酒吧狂欢,为首的那个男生喝醉后大胆提议开他爸给他买的新车一起去兜风,另外两个男生一顿起哄,三个人就这样上路了。   而这一上路,就再也没能下来。   那晚酒吧后街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三人当场丧命,消息传到学校,被讨论了好一阵。   意外来得太突然,三人生前没有告诉任何人有两个女生被他们锁在废弃工厂。   很快,学校有人发现鹌鹑和夜莺不见了,起初没有多少人在乎,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家长上学校闹事,老师出手调查,越来越多的猎人都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们开始组团暗地里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出了什么事,只有先清理掉证据,才能保证不牵连到暗网。   由于警方和家长把方向错误的定在了离家出走或拐卖上面,调查推进很困难,猎人们还真就快了一步在废弃工厂找到了被关的两人。   不,准确来说,当时只剩下一个人。   夜莺。   打开铁门的那一瞬间,猎人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面容特征判断应该是鹌鹑,而夜莺,满脸血污缩在房间的一个小角落里。   距离那三个男生出车祸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十天,十天的断水断粮,地上还躺着一具残破的尸体,大腿根部的皮肉上有明显的撕裂痕迹,仔细看,说不定还能找到类似牙齿的印记。   在场众人沉默,几乎瞬间意识到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夜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被欺凌者,她站起身,蓬头垢面一步步走向猎人们,“做笔交易吧。”   她不会跟警方说出上泽暗网的霸凌游戏,而他们,就当这间工厂从未出现过鹌鹑。   猎人们同意了,并帮忙一起处理掉了尸体。他们将鹌鹑切成了很多小块,分别抛尸,头颅砸得面容模糊,深埋进了地底。   后来废弃工厂被卖掉,上面建成了高楼大厦,一切线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件事引起了暗网背后推手的反思,并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力规范暗网秩序,有关夜莺和鹌鹑的游戏规则也改了,然后一直延续至今。   李明月讲完了故事,看了一眼面前沉默的三人,努了努嘴,“行了,这下你们知道暗网规则的演变史了吧?”   猫二白依旧处在震惊状态,忍不住想要质疑自己,“是我理解有误,还是那个夜莺真的就……”   李明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封闭空间,断水断粮,两个人十天,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猫二白伸手捂住了眼睛,“我不想认为,这超出了我的想象空间。”   姜之玺回想着整个故事,若有所思道:“看来发展真的是一个循环,从前受害者从两个改到一个,现在又有人想改回去。”   “根据我这些年的经验,我猜他们内部也是有分歧的,”李明月托着下巴道。   暗网背后的人不会是一群只想着暴力的莽夫,他们能建立网站,能设计APP,能制定准入制度,能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些都极度考验着一个人的能力。   鉴于上泽暗网存在时间跨度之久,姜之玺更倾向于背后的管理层是接替式的,一届传给一届。   而这其中必定会存在观念的更新,立场的改变,想法的分歧。   正当姜之玺陷入沉思,一旁肖骋忽然问了李明月一个很私人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在上泽复读这么多年?”   猫二白挠了挠头,有点看不懂这个操作。咋滴,让你演个美人计你还入戏了?真就关心起了人家的私事?   其实这个问题姜之玺也挺好奇的,李明月的分数明明可以上一个很好的学校,一次次复读真的只是因为要求高吗?   “怎么说呢。”李明月“啧”了一声,“其实今年大概是我最后一年复读了,我在上泽耗了这么久,已经拿够了我想要的东西。”   肖骋:“你想要什么?”   李明月:“钱。”   猫二白愣了一下,“你也是猎人?选择复读好留在上则继续做任务赚钱?   “不是的。”李明月摇头,表情略微有一点嫌弃,“那种方式风险高不确定性大,我没有什么兴趣。”   姜之玺挑了挑眉:“所以你是靠什么赚钱?”   “靠成绩啊。”李明月理所当然道:“我跟学校达成了约定,每年高考只要能为校争光,就会给我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当然,“为校争光”这个评判有很多标准,比如被C9中的不同学校录取奖金也不一样,成绩全省排名前十会有追加,如果是省状元,那学校就更舍得花钱奖励了。   猫二白:“丰厚的奖学金?有多丰厚?”   李明月歪着头想了想,“嗯,说起来的话,我也是年收入十几二十万的人了。”   猫二白倒吸一口冷气,“你们上泽不怕破产吗?”   姜之玺恍然大悟:“总算知道羊毛用在哪儿了。”   李明月摊了摊手,“没办法,好的成绩是学校吸引生源的最佳方式,上泽需要像我这样的人为学校打造一个又一个金字招牌,高考神话,这样才会有更多人对这里趋之若鹜。”   午餐时间很快结束了,李明月赶着回班刷题做卷子,临走时冲三人笑了笑。“最后一年了,争取赚一笔大的。”   姜之玺望着她奔跑的背影,隐隐对自己的高三有一丝担忧。   “高考也能这么上头吗?”   “那哪是高考上头啊?”猫二白叹了口气,“那明明就是奖金上头。”   肖骋皱着眉,也望着李明月离开的方向。姜之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咋啦?让你用个美人计,结果你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肖骋被气笑了,点了点姜之玺的脑袋,“美人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说起我来了。”   “颜值越高责任越大嘛。”姜之玺诡辩道:“组织会给你好好记上一功的。”   肖骋无奈看着她,解释道:“我刚才是在想,上泽这所学校,有地方不太对。”   姜之玺:“不是有地方不太对,它是从头到尾就没对过,你看那暗网,黑市,夜莺和鹌鹑,这是一个正常学校该有的东西吗?”   “不是指这方面。”肖骋摇了摇头,“我是说上泽中学的内部,这种结构本身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如果是一所彻头彻尾的贵族学校,怎么会有大批需要当猎人来赚钱的学生?更别说设置复读班,打造高考加工厂,用半虚假的高考传奇换取生源……富贵和贫穷,高端和底层,这些元素魔幻一般硬塞给了同一所学校。   “上泽中学就好像融合了不同种学校最具代表性的那一部分,贵族的奢侈,平民的庸合,还有底层人的挣扎,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到底是上泽暗网出现的原因,还是它出现的结果?” 第37章 . 【第十七条校规】二十七 我们作恶,但……   赵雪瑶是铁了心想把高崎拖下水, 但警方那边一直在推诿说证据不足,律师也无法在校方眼皮子下深入学生中调查。   一筹莫展之际,姜之玺无意间的一句话点醒了赵雪瑶, “求人不如求己, 反正你现在也没和高崎光明正大撕破脸,不如想办法让他自己把证据送上门。”   赵雪瑶很快制定了自己的计划,并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打电话给姜之玺, 邀请她到体育馆来看戏。   姜之玺欣然赴约, 还拖家带口地叫上了肖骋和猫二白。三人到的时候, 体育馆的器材区亮着灯,高崎手里拿着根棍,像极了教官训话, 而他面前是两排跨立姿势站着的学生。   “上泽暗网只是暂时关闭,后续一定会恢复正常运营。所以我们的训练不能落下, 想成为一名猎人,你们就要付出努力和汗水, 不然黑市岂不是谁都能来拖着麻袋捡钱了?”   “以后还是老时间老地点过来训练,明白了吗?”   “明白!”   这整齐划一的回答声把猫二白吓了一跳,捂紧了自己的小心脏,“卧槽,这群人怎么回事儿?我咋感觉自己在大型传销现场呢?”   “当猎人还要训练?”姜之玺满脸疑惑,“赵雪瑶给邀请码的时候没提这事儿啊,而且咱那个账号早就被认证是猎人了, 也没人通知要训练。”   肖骋想了想, “也许这群人还没有成为猎人。”   “没错,他们算是预备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是赵雪瑶。   “在很多人眼里, 黑市接任务是一种快速的生财之道,每年都有大批想要来这儿赚钱的学生四处求取邀请码,慢慢的,有人看到了这其中的商机。”   最初,认证猎人的权利一直握在学生会手里,后来下放给了体育部,高崎那群人借此大做文章,生造出来了一个“训练”环节,并以此为借口收取教学费用,其实就是在贩卖猎人的邀请码。   “他们设置了具体课时,规定每课时要交多少钱,一期课程结束后会有评估,如果评估不达标,就算你交了学费也照样不给你猎人邀请码。”   高崎用这种方式在短短两年内获取了一笔可观的灰色收入,他们早就想要扩大“招生”,拓展教学规模,所以当年才会处心积虑地抢占学校那块规划用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姜之玺。   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的猫二白眨了眨眼,“这算……黑吃黑吗?”   姜之玺:“暗网背后的那些管理层也不制止一下?毕竟这钱都进了别人的口袋里了。”   赵雪瑶摇摇头,“没有人见过暗网的管理者,我们这些稍微跟内部沾点边的人,工作内容都是遵循旧例,老人怎么说,新人就怎么做。”   体育馆内的那群人正在跑圈儿热身,肖骋听到不远处有警笛声渐渐逼近,他侧头看着赵雪瑶,“你报警了?”   “是的。”赵雪瑶点点头,“警方总说没有证据,那我就亲自把证据送到他们面前。”   姜之玺拍了拍她的肩,“不错,深得我真传。”   四人在体育馆外目睹了高崎惊慌失措被抓住的画面,其实赵雪瑶的计策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高崎,如果不趁现在把学费捞到手,时间越长,大家对暗网恢复的信心也就越低。   肖骋:“所以你们也不知道上泽暗网会不会卷土重来。”   赵雪瑶:“这谁都说不准,因为其实每年临近期末暗网的活跃度都会降低,有时候甚至会出现被封禁的状况。”   “为什么?”姜之玺有些好奇,“总不至于是临近考试就良心发现鼓励大家好好学习吧。”   “我以前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赵雪瑶低声道,“不过现在,我猜测可能到了期末……上层会有其他的玩法。”   “上层?”肖骋皱了皱眉。   上层猎人,上层用户?还是上层的管理者?   谈话间,体育馆内二三十个人乱成了一团。高崎被警方押了出来,他大喊着“我又不是暗网的建立者凭什么抓我?”一抬头,看见了门外的站着的赵雪瑶等人。   高崎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差一点挣脱警方的控制冲上前,“妈的,你敢阴我!?”   赵雪瑶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被姜之玺一把扶住,“挺胸,抬头,现在是你的主场。”   高崎目光侧了侧,阴鸷的瞥了一眼姜之玺,“又是你啊,biao子。”   姜之玺一脸淡定,“又是你啊,loser。”   高崎一愣,神色瞬间变得狰狞,“我输了?那你又赢在哪儿呢?你以为上泽暗网被你一锅端了吗?你以为到我这儿就为止了吗?这里面的水比你想的深的多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姜之玺摇摇头,“水这么深,你混了这么久居然还浮在表面,是搁浅了吗?”   高崎被噎了一下,脸上又有暴怒的迹象,但警方很快把他拽走了。   赵雪瑶慢慢放松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候,前方的高崎忽然猛地转过头,对着姜之玺阴森地笑了一声:   “干坏事的,就是真正的恶人吗?”   “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我们作恶,但不是恶本身。”   ————————   高崎被带走后,学校跟警方再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动作,调查也渐渐懈怠下来。   各大媒体的跟踪报道也没了动静,止步于警方的一则声明:上泽暗网APP的服务器位于海外,这增加了他们获取数据的难度。   更何况从一开始暗网就在竭力隐藏和销毁相关信息,很多事情一方面因为没有证据,另一方面又迫于各界压力,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上则校园内被黑市培养出的市场需求还是在的,于是猎人审核者们成了移动的交流信箱,毕竟他们手里或多或少掌握着一些名单。   虽然这样的方式大大增加了交易风险,但是有钱一切都会让步。赵雪瑶现在就每天能收到不少“订单”,这些任务需要审核者们代为转达,替金主找到合适的猎人人选。   “不过我一直处于消极怠工状态。”赵雪瑶开玩笑道:“虽然每个任务都会许诺给我中介费,但是我并不缺那点钱。”   姜之玺一边喝着冷饮,一边浏览着赵雪瑶收到的匿名信,这些任务真的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有没有稍微正常以及正直一点的?说不定我们也可以练练手,如果上泽暗网敢再复开,我们也好打入敌人内部。”   赵雪瑶随手挑了一个,猫二白先接过来看了看,“揍人,这要求这么直接吗?会不会太暴力了点?”   赵雪瑶:“最普通的就是动手任务了,难度再低一点的人家自己也可以做,干嘛要找猎人呢?”   猫二白:“那揍人也得写个理由吧?电影里杀手干活的时候不都会留一句警告之类的让人死的明白点?”   赵雪瑶拖长音“嗯”了一声,回忆道:“这个好像是因为恋情间接被撞破,怀恨在心,所以想教训罪魁祸首一下。”   姜之玺:“不会又是什么举报操作吧?”   赵雪瑶摇摇头:“他们班有个男生丢了五十块钱,要调监控找小偷,但是金主跟他男朋友在班里有亲密动作,于是私下找这个男生让他不要把事儿闹大,说自己愿意自掏腰包给赔五十,可惜男生不同意,非要让学校调监控,然后班主任就发现了金主和男朋友的地下恋情。”   猫二白听得一愣,哇哦了一声,“虽然但是,这剧情还挺曲折。”   姜之玺:“就前两天被叫家长那一对儿吗?我好像也听说了。”   “现在事情闹大了。”肖骋走了过来,“学校领导跟他们说两人只能留下一个,那男生的家长来办公室求了半天。”   姜之玺顺手扔了一罐饮料给他,“你怎么知道?”   “刚从‘案发现场’回来。”肖骋面无表情回答。   猫二白忍不住幸灾乐祸,“又被老师叫去心灵沟通了?”   肖骋的人设太过孤僻,身世也坎坷,除了日常被女主陈若生送温暖,老师那边也总尽职尽责地想要开解疏导他。   “求到学校也没有用。”赵雪瑶摇摇头,“女方家里跟学校领导来往密切,算得上是有背景的,送送礼走走关系,最后被退学的只可能是那个男生。”   猫二白:“啧,还挺现实。”   “不过也没事儿。”姜之玺往后靠在了沙发上,摆摆手道:“学籍还是在学校的,只是暂时转去其他学校就读,等高三就放回来了。”   猫二白:“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姜之玺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在下不才,高一的时候被这种麻烦困扰过。”   肖骋一听这话气场瞬间不对,眯了眯眼,侧过头看她,“高一,早恋被抓?”   姜之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存在的,是别人一厢情愿。”   那时候有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追姜之玺,大晚上找了几个人抬了一个两米多长的毛绒熊送她当生日礼物。   学校主任听说后肺都气炸了,一个百米冲刺奔到现场准备抓现行,结果那几个男生反应还挺快,扔下毛绒玩具撒腿就跑。那天很多人晚自习都不上了,就趴在栏杆上津津有味地看这场“爱情追逐战”。   要说这事跟姜之玺其实没什么关系,毕竟她连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可教导主任非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两个人一起处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好端端的人家男生为什么会追你,你肯定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   这次轮到姜之玺肺气炸了,当场跟主任大吵了一架,“我现在打你一巴掌,算不算一个巴掌拍响了?”   教导主任气得两眼发黑,指着姜之玺大吼道:“我一定会给你退学处分的,你这种学生怎么有脸进上泽!”   有理想是好的,但可惜这个主任太不了解行情,绿茶女配除非是被女主搞得家道中落了,不然前期的背景都普遍牛哔,而很不巧,姜之玺又是其中翘楚。   猫二白:“所以最后那男生被开除了?”   姜之玺点点头,“不过学籍是保留的,高三人就又回来了,我怀疑这种脱裤子放屁,去一留一的政策是上泽中学的传统。”   自此,话题成功从猎人任务偏移到姜之玺的烂桃花经历上,肖骋对此特别不依不饶,甚至让姜之玺产生了一种被查户口的感觉。   “想不起来了,真想不起来了,我那时候一门心思追骆瀛风,哪有注意过身边谁向我示好。”   不说这话还凑合,一提骆瀛风肖骋又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姜之玺见势不对,立刻机智地岔开话题,“那男生送的熊现在还在学校书吧放着呢,已经成景点了,据说是用来警告学生不能早恋。”   赵雪瑶托着下巴,“说起来,熊也算是私人物品吧,学校就这么扣下了?”   猫二白撇撇嘴,小声嘟囔道:“别说熊了,我当年上学时被收的手机到毕业也没还给我。”   闲聊间,晚自习下课铃声打响,赵雪瑶站了起来,说自己要回家了。   姜之玺随口道:“你不是住学校宿舍吗?”   赵雪瑶动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笑笑,“家里有点事,最近几天都回家住。”   姜之玺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她们之间那笔交易,“诶,这都快期末了,你说让我帮你一个忙到底是什么?”   赵雪瑶脚步一停,背对着姜之玺,右手指甲下意识掐住了自己掌心。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她语气平和,站在原地陷入沉默,半晌后忽然深吸口气,声音隐隐带上了一丝战栗:   “姜之玺,如果有一天我自杀了,不管证据多么确凿,请你务必要记住,我是被谋杀的。” 第38章 . 【女寝茶话会】一 外教的聚会   赵雪瑶的话一直在姜之玺脑海中回荡, 她想找她问清楚,可一连几天对方都没有来学校。   她找了几个高二五班的人询问,其中有一个跟赵雪瑶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不知道她怎么了, 连着请假好几天了,不过周六晚上她应该会去参加一个聚会,在7号酒吧, 或许你可以在那儿找到她。”   “聚会?”姜之玺疑惑, “什么聚会?”   “Kevin搞的聚会, 他最近回国了,说趁着这个机会聚一聚。”   Kevin是上泽中学的外教,一年前带过英语课, 当时高一一班和高一五班都是他教的。   姜之玺略有些意外,旁边一个女生见状道:“婊姐一起来玩吧, 很多人都会去的,我们准备通宵。”   “反正赵雪瑶肯定会去。”又一个男生插话道:“高一时候她不是最爱跟外教混在一起了吗?”   面前的几个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赵雪瑶来, 姜之玺目光探究,“你们跟赵雪瑶是好朋友吗?”   几个人顿了一下,半晌,其中一个女生才回答道:“不算很好吧,比较熟而已。”   姜之玺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两个女生身上,“那你们两个跟她是室友吗?”   “是, 不过这段时间赵雪瑶也不常在宿舍住。”   眼下这配置似乎越来越靠向赵雪瑶当初测试他们时, 设计的那个剧本。如果在以前,姜之玺最多会感叹一句灵感来源于生活,但自从赵雪瑶那天留下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 她脑海里就开始情不自禁地发散联想。   晚上回到SC后,姜之玺把事情告诉了肖骋和猫二白,猫二白问她打算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那个聚会。”   “我不去。”姜之玺托着下巴一脸不情愿。   猫二白一愣,“那不是教过你的老师吗?而且那么多人都去,你可是社交小达人呐这种场合怎么能缺席?”   肖骋坐在一边,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是那个评语里骂你的外教?”   You are rich, and you are a bitch。   姜之玺撇撇嘴算是默认,“让我给他捧场,想得美。”   猫二白还想再争取一下,“哎呀,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你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就别跟他计较了呗,明天我们一起去,他要再敢骂你,你看肖骋揍不揍他就完事儿了。”   姜之玺斜了他一眼,“去那儿干嘛?喝酒蹦迪没意思,音乐还吵得脑仁儿疼,有这时间不如多睡一会儿。”   猫二白苦口婆心劝道:“这不是为了跟赵雪瑶当面对线吗,你就不好奇她那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之玺,“我看你就是自己想出去玩儿,拿赵雪瑶做什么借口?”   被拆穿的猫二白脸也不红心也不跳,“不能总在SC呆着不是,周末就要出去耍一耍嘛,再说了,万一赵雪瑶下周还不来学校,难道你要去她家找她吗?”   “去她家就去她家。”姜之玺无所谓道:“反正我不去聚会,那外教我一看见就隔应,我怕我忍不住上去揍他。”   规劝无果,猫二白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肖骋,“小骋橙,你也一定想要出去玩,对不对呀?”   “不,我不想。”肖骋回答得干脆利落,“之之不愿意去,那就不去。”   不能出去玩,还要吃狗粮,猫二白气得鼻子都歪了,“行,你俩不去,我自己去。”   肖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扎心道:“你没钱。”   猫二白:“……QAQ”   周六果然还是在SC宅了一天,猫二白昏天黑地地打游戏,姜之玺和肖骋找了一部惊悚片看得津津有味。结果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过来,说骆瀛风在7号酒吧喝醉了,让姜之玺过来接他一下。   姜之玺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喝醉了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难道不应该是打给陈若生?   手机那边隐约能听到骆瀛风醉酒后说胡话的声音,打电话的人解释道:“他的手机我们也开不了锁,不知道怎么联系他的家人,想着你跟他是前任的关系,好歹比我们熟,所以就……”   姜之玺觉得自己特别吃亏,不是女主却操着女主的心,本来想把电话转给陈若生,不过那边死活打不通,转念一想大晚上她一个女孩子过去也不安全,于是就应了下来。   “行,麻烦你们先看一下,我现在过去。”   猫二白满脸兴奋,肖骋满脸不悦,三个人收拾了一下,紧赶慢赶地去了7号酒吧。   到地方后,骆瀛风果然醉得很厉害,脸都红了,姜之玺问怎么回事,一个女生憋着笑道:“Kevin点了一杯烈酒,结果上来之后两人拿错了杯子,然后骆瀛风又是一口闷。”   于是现在就成了这副傻样。   骆瀛风晃晃悠悠地看到了姜之玺,眼睛一亮就要往上扑,肖骋反应非常迅速,把人往后一拉,结果自己成了活靶子。   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咣当撞在了一起,骆瀛风以一个神似考拉抱树的姿势挂在肖骋身上。   猫二白摇了摇头,觉得没眼看,佩服道:“你这护花使者当得,宁可自己被糟蹋了也不让情敌占一丝便宜。”   姜之玺拍了拍骆瀛风的脸,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你没事跑到这个聚会上干嘛?”   骆瀛风做了一个怪里怪气的委屈表情,撇撇嘴,忽然抱紧了肖骋猛拍他的背,每拍一下就喊一个字:“还,不,是,他,们,说,你,会,来,嘛!”   肖骋脸瞬间黑了,特别想上手拎住骆瀛风的领子,然后把他摔出去。   他怀疑丫根本没醉!   姜之玺一脸莫名其妙,“谁跟你说我会来?”   骆瀛风没有回答,愤怒的目光扫视了全场。一个男生赶紧出来解围道:“上次你来我们班找赵雪瑶的时候跟你提过这件事,你当时没有拒绝,大家都以为你要来的。”   姜之玺无语了两秒,随口问道:“那赵雪瑶呢?她现在在哪?”   来都来了,顺便把正事干了吧。   结果话音刚落,在场的人中有几个忽然变了脸色,但很快又遮掩了下去。   “谁知道呢,半天没看见她了,可能是先回家了吧。”   姜之玺挑了挑眉,觉得有猫腻,目光落到了Kevin脸上,那人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行吧,那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玩。”   姜之玺本来想回SC后给赵雪瑶打个电话,结果喝醉了的骆瀛风实在是太闹腾,一会儿凑到她身边说两句胡话,一会儿窜到肖骋那边打人家一下。   最后肖骋实在受不了了,把骆瀛风扭着丢进了房间,钥匙反锁,站在门外冷笑了一声:   “老实睡觉吧。”   猫二白打着哈欠回房了,姜之玺也摆了摆手跟肖骋说了句晚安,凌晨两点,SC彻底熄灯。   夜间预报有雨,风起时窗户微微震颤,老树的影子摇摇晃晃地打在窗帘上,像无数攒动的脑袋。   黑暗中,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床上的姜之玺动了动,从空调被里伸出一只手,拿过手机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   蒋律师。   不是之前负责跟进上泽暗网的律师之一吗?   姜之玺上滑接听键,刚放到耳边,就听对面急匆匆开口道:“姜小姐,很抱歉深夜打扰,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要通知您。”   “赵雪瑶小姐,她今晚死了。” 第39章 . 【女寝茶话会】二 死者的室友   上泽中学采访(赵雪瑶)【录音·绝密】   M:你有好朋友吗?   赵雪瑶:应该没有。   M:从小到大都没有?   赵雪瑶:小时候的朋友喜欢我能买糖果, 长大后喜欢我能买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M:你一直都用钱交朋友吗?   赵雪瑶:是他们只看得到我的钱。   M:有没有可能是你炫耀得太多了?引起了别人的反感?   赵雪瑶:(沉默)   M:你家境很好, 对吗?   赵雪瑶:对。   M:父母关心你吗?   赵雪瑶:不关心, 他们只给我钱。   M:所以你希望有朋友陪着你,喜欢别人围在你身边?   赵雪瑶:我害怕孤独。   M:有多害怕?   赵雪瑶:孤独使我感到尬尴,最严重的时候, 独自一人在街上走都让我面红耳赤。   M: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种心理疾病?   赵雪瑶:无所谓, 谁没有心理疾病?   M:你渴望真正的友情吗?   赵雪瑶:以前渴望, 但长大后还没有得到,慢慢也就不想要了。   M:如果周围的人孤立你,会让你觉得尴尬吗?   赵雪瑶:那是我最害怕的事。   M:如果他们表面对你一如既往, 私底下孤立讥笑你呢?   赵雪瑶:那请一定不要让我知道,只要我不知道, 再虚假的东西都可以是真的。   M:如果不小心被你发现了呢?   赵雪瑶:那我会死。   ——————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赵雪瑶死了,周六晚上死在了7号酒吧。   消息是从校园论坛流出来的,昨天去参加Kevin聚会的学生有十几个,在洗手间发现尸体时,一半以上都还没走。   现场被封锁了,除了工作人员和目击者外,没有人看到赵雪瑶是怎么死的, 但这并不妨碍猜测和传言甚嚣尘上。   有人打赌说是高崎下的手, “我可听说他那天在体育馆用篮球砸赵雪瑶,那么狠,两人肯定结仇了。”   “高崎被警方逮捕后到现在都没有回学校, 听说背后是赵雪瑶一手策划,说不定杀人是他的报复呢。”   “楼上讨论的跟真的一样,现在连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不知道,你们就能把凶手锁定在高崎身上?”   “你有病吧,赵雪瑶要是想自杀还至于跑去参加聚会?自己找个地方割腕或者吞点安眠药就行了。”   “死者为大,楼上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   校园论坛里众说纷纭,其实姜之玺也有一点怀疑高崎,毕竟前两天赵雪瑶刚刚黑吃黑坑了他一把,高崎性格又冲动,做出杀人这种鲁莽的决定并非不可能。   昨晚蒋律师那通电话只告诉了姜之玺赵雪瑶死亡的消息,其他什么也没有说,她再打过去时对方一直没有接听,似乎很忙的样子。   大半夜的,姜之玺只好去敲肖骋的房门,告诉他赵雪瑶的死讯,与他商量对策。   肖骋看了看时间,“不知道现场情况怎么样?酒吧那么多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消息,我过去一趟吧。”   姜之玺觉得有道理,“那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抵达7号酒吧时,现场早就被警方团团围住,闲杂人等基本被清干净了,跟案子相关的也都已经带回警局做笔录了。   姜之玺费了点工夫,找到了一个酒吧的清洁工,问他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清洁工估计也是个爱八卦的,满脸惋惜地跟两人比划道:“有个女孩儿在女厕所被捅死了。血流了一地,可吓人了。”   姜之玺:“被捅死的?”   “听说是被捅死的。”清洁工不确定道,“我没看到现场,我同事说厕所地上有一把带血的刀。”   这么说应该是他杀了,可是谁会在酒吧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杀人呢?高崎就算再冲动也不至于冲动到这个地步吧。   肖骋,“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   清洁工想了想,“大概是十二点左右。”   姜之玺算了算,那就是在昨晚他们接走骆瀛风后不久,正想再细问,她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蒋律师发来的消息。   “警方初步判定是谋杀,嫌疑人首先锁定了高崎。”   “但经过核实,案发时高崎身在少管所,有完美不在场证明,故而排除嫌疑。”   姜之玺皱了皱眉,飞快打字问他是不是在负责这个案子?为什么要把信息告诉自己。   等了两分钟,蒋律师回复道:“之前你让我跟赵雪瑶小姐沟通关于暗网黑幕的问题,高崎被捕后,她害怕遭到报复,于是聘用我做她的代理律师。”   姜之玺挑挑眉,这算不算是怕什么来什么,前脚刚聘用了律师,后脚就被谋杀了。   等肖骋和姜之玺回到SC,猫二白已经醒了,正坐在餐桌边大快朵颐,两片面包之间抹了厚厚的花生酱,巧克力酱,还挤了两大坨奶油,姜之玺看得忍不住往他水杯里扔了个红茶包,“你就不怕腻啊?”   猫二白嗷呜一口咬下去半截儿,一脸享受,“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哎对了,你俩一大早干啥去了?难不成昨夜携手一起逛校园,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姜之玺翻了个白眼,“哪跟你似的那么闲,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晚上赵雪瑶死在了7号酒吧?”   猫二白一听这消息差点没呛着,“死了?怎么回事?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姜之玺把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顺便让肖骋去看看骆瀛风宿醉醒了没,“他昨天也在7号酒吧,四舍五入就是在案发现场了,得问问他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情况。”   猫二白咂咂嘴,“他昨天醉成那样,我看够呛。”   肖骋可不管呛不呛,反正他是逮到了一个打击报复的好机会。   进房间后骆瀛风果然还睡得死沉,肖骋活动了下手指,用物理方式来了个叫醒服务,然后把人硬生生从床上拖了起来。   骆瀛风一脸懵逼地洗了脸刷了牙,最后坐在了餐桌前。   姜之玺坏笑地看着他,“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吗?”   骆瀛风神色明显不自然了一下,他当然记得,但是那么丢人的事儿,打死他也得说不记得。   “不记得没关系。”姜之玺笑眯眯道:“我们记得就行,如果接下来你不好好坦白,我就把你醉酒的视频给陈若生看。”   骆瀛风:“……”虽然但是,这个威胁好像并没有威胁到我。   “昨天跟你一起参加聚会的一个女孩出事了。”肖骋开门见山,“她死在了酒吧的女厕所。”   骆瀛风愣了一下,“谁?”   “赵雪瑶。”姜之玺回答道,“就是上次邀请我们玩剧本杀那位。”   “她死了?”骆瀛风有些震惊,“怎么死的?”   肖骋:“据说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姜之玺:“你昨天有没有见到她?”   “见到了。”骆瀛风点头,“一开始去的时候大家互相打了招呼。”   姜之玺:“那她有什么异样吗?害怕之类的。”   “没有,她很正常,一直在和朋友聊天嬉笑。”   肖骋:“你喝醉之前她离席了吗?”   “没有吧。”骆瀛风不确定道:“我没太注意,当时很多人都跑去玩儿了,大家并没有一直在桌上。”顿了顿,忽然回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好像十点多的时候,我看见她和一个女生在争吵。”   肖骋:“女生?你还记得是谁吗?”   “好像,好像是一个短发女生。”骆瀛风努力回忆道:“叫什么……周梦樊?”   周日下午,住宿生就陆续返回学校了,晚上六点,学校安排统一晚自习。   姜之玺和肖骋去了高二五班找周梦樊,的确是一个短发女生,脸上化着淡妆,应该是比较擅长社交的那种人,姜之玺觉得有些面熟,似乎是之前问她要不要一起参加聚会的赵雪瑶室友之一。   肖骋懒得绕弯子,直接问她聚会当晚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记不记得赵雪瑶什么时候离过席?   一听这话周梦樊眼神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警察吗?”   “你应该庆幸我们不是警察。”姜之玺半点不慌,“有人曾看到聚会当晚你跟赵雪瑶发生了争执,你觉得如果警察知道了,会不会对你产生怀疑?”   周梦樊脸色瞬间一变,“我们没有争执,只是话说得激烈一些而已,你凭什么怀疑我?”   姜之玺:“想让人不怀疑你,至少也要解释一下你们当时在‘激烈的说’些什么吧。”   周梦樊冷哼一声:“我没必要告诉你,再说了,我当时是看见赵雪瑶在和梁纹吵架才会上去劝架的,结果梁纹甩手走了,赵雪瑶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肖骋皱了皱眉,“梁纹是谁?”   “我们一个宿舍的。”周梦樊回答道:“赵雪瑶死了我们也很伤心,但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我们。”   肖骋:“梁纹跟赵雪瑶为什么吵架?”   “我哪知道。”周梦樊小动作攥了攥自己的衣角,“你们怎么不问她自己?”   “行。”姜之玺点点头,也不强求,“那你叫梁纹出来。”   和周梦樊相比,梁纹显得冷静很多,她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看尺寸应该是某个男生的,衬得她整个人更纤细。   对上姜之玺的目光,梁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的位置在空调下面,实在有点冷,就借了同学的外套穿。”   姜之玺才懒得管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直接开口问当天晚上的情况,“周梦樊说聚会上你和赵雪瑶吵架了,为什么?”   梁纹显然早有心里准备,顿都没顿一下,“她想跟Kevin表白,说还是忘不了他,我劝她放过自己,可她不听。”   姜之玺一愣,和Kevin表白?这是什么操作?   肖骋:“她喜欢Kevin?”   梁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又咽了下去,避重就轻道:“高一时候的事了,没想到直到现在她还耿耿于怀。”   姜之玺:“那你有没有注意到聚会上赵雪瑶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梁纹摇摇头:“我和她吵了两句就走开了,之后就没再看见她,而且当晚大家都玩嗨了,根本顾不上这些。”   ……   折腾了一个晚自习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姜之玺觉得还是得想办法联系上蒋律师。   晚上和肖骋一起回SC时,骆瀛风忽然冒出来拦住了两人,身后还跟着小跑追来的陈若生。   “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调查赵雪瑶的死亡真相。”骆瀛风认真道:“但我希望这次你不要把我排除在外,也不要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我可以帮你。”顿了顿,看了一眼肖骋,“就像他一样。”   肖骋:“……”好大的口气。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陈若生扶着骆瀛风气喘吁吁,“我,我也一样,怎么说也跟赵雪瑶同学相识一场,我不希望她死的不明不白。”   姜之玺看着面前两个一脸正义的人顿时觉得头大,有一种身处热血游戏的感觉,沉默半晌后妥协一般伸出两根手指,“两条规则,一,听我的,二,我不在的时候听肖骋的。”   骆瀛风对第二条规则颇有微词,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姜之玺并不是为了什么正义才去调查赵雪瑶死亡的真相,说白了,赵雪瑶自己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她参与猎杀游戏,掌管猎人审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可能纯白无瑕。   姜之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履行诺言,她和赵雪瑶有交易,答应过要帮一个忙,她一定会做到。 第40章 . 【女寝茶话会】三 亡人的要求   周一上午, 学校很多老师隐晦地提了赵雪瑶的事,并对学生晚上去酒吧的行为进行了批评。   “什么网吧,酒吧, 那都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等你们考上了大学,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现在分数才是最重要的,没有成绩,你再会交朋友有什么用?优秀的人只会跟优秀的人玩, 你不优秀, 人家凭什么搭理你?”   “还有男生女生不要整天只把心思花在外表上, 来学校就是学习的,打扮花里胡哨给谁看?”   老师絮絮叨叨半天,下面也没几个人在听, 比如“恃才放旷”的小天才肖骋就明目张胆地趴在桌子上当堂睡觉,老师路过他身边, 看见也当没看见。   姜之玺也在神游,目光失焦望向窗外, 心里却在梳理着这些天查到的信息。   “赵雪瑶跟Kevin表白”,这个说法着实来得太突然了一些,毕竟姜之玺从未听赵雪瑶提起过Kevin。   不过转念一想,聚会那晚她去接骆瀛风时,也确实看见了Kevin脸色微妙。   莫非他俩真有什么故事?   还有就是周梦樊和梁纹,姜之玺越想越觉得这两人的性格似曾相识,赵雪瑶当初那个剧本杀肯定是有所隐喻。   看来回头得问陈若生要一下她当初收到的剧本, 毕竟她是凶手, 在游戏中没有失忆,知道的最多。   胡思乱想间,姜之玺目光飘忽了一下, 意外发现刚才还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肖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扭了过来,鼻子以下埋在手臂里,额前的刘海扫下一片淡影,深邃的眼睛正安静看着她。   姜之玺愣了下,脑子一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啥天赋啊?睡觉都睁着眼睛?”   肖骋似乎被逗笑了,眼睛弯了弯,漾起很浅的笑意,然后把脸整个埋进了臂弯。   啊,这会心一撩。   整整一上午都没有收到蒋律师的消息,中午的时候大家齐聚SC商量下一步对策,结果讨论还没开始,门口忽然闯进来了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生。   “请问肖骋同学在这儿吗?”   肖骋闻言看向他,“你找我?”   板寸头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两人单独谈。   肖骋走了过去,对方快速塞给他了一封信,“这是你的任务,有个金主指名道姓要你做的,报酬很丰厚。”   肖骋挑了挑眉,偏头审视他,“你是猎人审核者?”   按之前赵雪瑶提过的,现在猎人审核者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信使,为金主和猎人牵线搭桥。   板寸头搓了搓手,也没正面回答,只是道:“反正这个任务不会亏了你的,你接了就行……那个,没事我先走了。”说完人就想跑。   “别急着走啊。”身后忽然传来姜之玺的声音,肖骋也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   姜之玺:“你总得等我们现场验验货,万一布置的任务有什么问题,我们上哪找你去?”   肖骋三下五除二拆了信,里面是一张黑纸,上面用荧光笔写了一行小字:“明晚监听女寝412号。”   “啥玩意儿?监听女寝?这么变态吗?”猫二白一脸震惊。   “412号?”刚凑过来的陈若生惊讶道:“这不是赵雪瑶的寝室吗?”   骆瀛风一愣,“赵雪瑶?你确定?”   陈若生肯定地点点头,“她们宿舍就在我们对面,我记得很清楚,而且有好几次赵雪瑶回宿舍时门明明是没有锁,但她站在外面也不进去,就一个人玩着手机,一直到走廊上有人出现,她跟对方打个招呼,然后才会回寝室。”   猫二白“哈?”了一声,“有宿舍不回,这算什么奇怪的小癖好?”   “不。”姜之玺皱了皱眉,“她更像是在躲避什么。”   肖骋检查了那张纸的正反面,目光又回到板寸头身上,气场微微压迫,“任务是谁发出的?”   板寸头额角沁出几滴汗,本来想撒个慌糊弄过去,但对上肖骋的眼神实在是有点犯怂,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回答道:“就是……赵雪瑶本人。”   猎人审核者之间也有私下联系,赵雪瑶一直躺在板寸头列表里。两人并没有怎么说过话,然而就在他从学校论坛得知她死讯后的那一天晚上,赵雪瑶忽然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我有一个任务,需要你转交给猎人肖骋,一定要是他,其他人不行。”   “我给你5000中介费。”   板寸头当时被吓得手机差点扔了,坐在床上出了一身冷汗。他纠结了恨久,最终还是没抵过金钱的诱惑,稍微试探了一下,对面立刻就转来了一笔定金。   板寸头咬咬牙,一边心惊胆战,一边按照赵雪瑶给的指示,从她的储物柜里取出了信封,然后来SC交给了肖骋。   姜之玺看了板寸头一眼,“还挺胆大呀,你就不怕对面真的是鬼。”   板寸头擦了擦汗,“我又没害过她,就算她变成鬼也不该来找我报仇。”   姜之玺拿过信看了看,信封上写着肖骋亲启,“赵雪瑶怎么不让人把信给我呢?注册猎人的那个账号明明是我的。”   “可能因为你太引人注目了,她怕如果事情泄露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猫二白猜测道,“反正给肖骋不就相当于给了你吗?你俩肯定会一起行动。”   姜之玺看智障一样的表情看着他,“监听女寝,你告诉我我俩怎么一起行动?给肖骋上女装?”   猫二白眼睛一亮,在肖骋的死亡眼神下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赞同:“也不是不可以。”   板寸头呼噜了一下脑袋,“那啥,信我给你们送到了,这任务怎么完成就是你们的事儿了,告辞。”说完转身跑掉了。   正当猫二白想继续探讨一下给肖骋穿长裙好还是短裙好,姜之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销声已久的蒋律师终于发来了新的消息。   “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颈动脉被割断,几乎瞬间死亡,凶器是现场遗落的一把寿司刀。”   “调查询问后,当晚参加聚会的学生中有人认出了这把刀,是一个名叫周梦樊的女生的私人物品。”   周梦樊?骆瀛风一愣,不就是她看见的那个和赵雪瑶争吵的女生吗?   “刀柄非常干净,怀疑凶手进行过擦拭,警方在刀身上提取到了几枚指纹。”   “经检验,与周梦樊指纹一致。”   消息到这里就停了,姜之玺来不及思考凶手是否真的是周梦樊,刚才板寸头送来的那封信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个联想,飞速打字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对话框安静了一分钟,就在姜之玺以为蒋律师又失联了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赵雪瑶让我这么做的。”   蒋律师永远记得周六那个晚上,他的委托人忽然去世,赵雪瑶的母亲重新聘用了他,让他务必还女儿一个公道。   在亲眼看过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和尸体之后,凌晨一点钟,蒋律师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屏幕上闪烁的,正是赵雪瑶三个大字。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壮着胆子接了,电话那边首先传来了一阵呜咽声。   当时他身在公安局,离法医解剖室仅隔着一条走廊,他甚至能想象得出,那个皮肤苍白,嘴唇青紫,颈部裂着一条大口的赵雪瑶,正浑身赤luo着从手术台上坐起来。   惨死一定让她心中充满怨气,眼珠诡异地吊着,空洞的眼眶里大片的眼白,血丝猩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流出血来。   她尖利地笑了一下,声音因为喉咙被捅穿而变得嘶哑,每说一个字,就有鲜血从颈部的裂口中喷出。   “你要把关于我死亡的一切,全部告诉姜之玺。” 第41章 . 【女寝茶话会】四 葬礼之上   412号宿舍, 晚,二十三点。   周梦樊坐在椅子上,随手把台灯灯光调暗, 转头冲正在镜子前绑麻花辫的梁纹招招手, “快来,已经接通了。”   “马上就好。”   “啧,你每天编着辫子睡也不硌得慌?”   “没办法, 学校又不让用卷发棒, 我头发还是卷一点好看。”   周梦樊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四人群聊, 目前三个人在线,都开了语音。   “你俩也够绝啊,室友死了还有心思编辫子?”   手机中首先传出了一个男生调笑的声音, 周梦樊听后骂了他一句:“你之前不还是赵雪瑶的舔狗吗?她死了也没见你殉情。”   “滚啊,我没喜欢过她, 是她总跟我说前任对她多好多好一直疯狂暗示我,我能怎么办?”   “得了吧杨辰瑞。”梁纹走了过来, 对着手机道:“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杨辰瑞“切”了一声,岔开了话题:“现在怎么办?警察找你们没?”   “你丫不是废话,警察没找你?”周梦樊反问。   “那肯定没有找你的次数多。”杨辰瑞阴阳怪气道:“凶器上可是有你的指纹。”   “妈的,一说这个我就来气!”周梦樊不轻不重锤了一下桌子,“他妈凶手杀人为什么要用我的刀?有病吗?还是想栽赃嫁祸?我得罪谁了我?”   梁纹瞥了她一眼,开玩笑道:“就没有可能是你自己下的手?”   “槽你可别乱说话!”周梦樊虚推了她一把,“我当时就是心血来潮想在宿舍做寿司, 那刀买回来总共也没用几次, 几周前就丢了,当时我还在宿舍跟你们抱怨过。”   杨辰瑞:“那些警察信你了?”   “信不信反正都是这样。”周梦樊提高了分贝,“我跟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梁纹,还有于欣,都能给我作证,是吧于欣?”   周梦樊抬头,冲着上铺喊了一声,床帘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顿了一下,半晌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杨辰瑞似乎早已习惯语音群聊还有人在旁听,心血来潮笑嘻嘻地劝两人小点声,“都这个点了,你俩夜猫子别影响人家睡觉。”   周梦樊耸耸肩,“人于欣学习呢,床里灯都亮着,你少操心吧。”   梁纹:“过两天赵雪瑶他们家就要办葬礼了,你们去不去?”   杨辰瑞:“去吧,省得让人以为咱们跟她不合,再怀疑到咱们身上。”   周梦樊:“我真是不想去,妈的人都死了,还整这么多破事。”   梁纹:“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葬礼上哭出来,哭不出来多尴尬?”   周梦樊:“还得为她哭?就她整天炫富装哔那德行,装一遍不够非得拉着你怼你脸上再装一遍,爷想想都快吐了。”   杨辰瑞:“欸对周六那天聚会上我还看见她跟Kevin拉拉扯扯,那场面,绝了。”   梁纹一脸迷惑:“不是人家都拒绝得那么彻底了她还上赶着倒贴吗?”   周梦樊:“呵,反正我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在朋友圈里碰见一个活的easy girl。”   ……   ————————   赵雪瑶的葬礼在今天举行。   出席的人不少,学生,老师,甚至校领导,有的人和她相知相熟,也有人和她根本没说过两句话。   而在葬礼上,不管熟悉还是陌生,所有人都一副沉痛惋惜的模样,他们谈论着赵雪瑶的生平,即便有些人只是曾短短见过她一面,现在也都情不自禁地发挥想象将那一面描绘成一眼万年,添上无数细节,像演讲一样流露出自己的难过和敬意。   人类与生俱来的表演欲。   天色略显阴沉,飘了几滴小雨。姜之玺一身黑裙站在葬礼最外围,默然看着场内每一处“戏台”,每一个“演员”。   肖骋站在她身边,手里举着伞,目光平和,“赵雪瑶成了谈资。”   每个人都可以说,可以编造,可以想象,在现实,在网络,无数版本流传,死都不得安宁。   “谁让高中生活就是这么无趣呢?”姜之玺平静道:“只要不是成绩作业,死亡都可以拿来当生活调剂,不熟的朋友见面可以用它打破尴尬,暧昧中的男男女女又多了一个可聊的话题,认不认识赵雪瑶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能说出什么。”   周梦樊和梁纹也出席了葬礼,身边还有一个高个子男生,姜之玺问了别的学生,说这人叫杨辰瑞,是赵雪瑶圈子里的朋友。   “人差不多齐了。”姜之玺看着弯腰在墓碑前放花的三个人,眯了眯眼。   赵雪瑶本人就是剧本杀中被朋友私下孤立的小陈,说话比较冲,脏字频繁出现的周梦樊应该是是吐槽最多的小二,梁纹就对应小姜。   杨辰瑞目前身份不明,到底是曾和赵雪瑶表白的小骆,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吐槽过小骆的小肖。   “那Kevin呢?”肖骋忽然提了一句:“剧本杀中似乎没有他的角色。”   除了有一次,小二和小姜的聊天记录中讨论小陈为了presentation早起化妆,还穿了低胸的衣服。   姜之玺想了想:“赵雪瑶很可能是在暗示什么,她在剧本杀里爆了自己那么多黑料,每一件都应该是有代表性,是最能隐含信息的,否则她没必要亲自扒开伤口给我们看。”   肖骋翻了翻登记处前来参加葬礼的名单,“没有那个外教。”   姜之玺冷哼一声,“他也得敢来,且不说一个曾经的老师带着一群学生单论蹦迪,但论赵雪瑶是在他举办的聚会上遇害的,他来参加葬礼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葬礼流程还在继续,赵雪瑶的父母不停与人周旋,好不容易有了空挡,两人不甚明显地张望了一下,指着不远处一小撮学生,低语了两句,然后走了过去。   “梁纹同学。”赵雪瑶的母亲开口道:“我想问问你,这块点心是你给瑶瑶的吗?”   赵夫人摊开手心,掌中躺着一块透明包装的小甜点。梁纹愣了一下,这是上周她去面包店时顺手买的夹心蛋糕,一盒里有好几个,当时她在班里分完了。   “是的阿姨,没想到雪瑶一直没吃?”   赵夫人表情变了变,似乎在忍着什么,可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倍,“开学的时候我们专门叮嘱过,瑶瑶对花生过敏,一丁点都不能沾,你这点心的夹层里放了什么?花生碎!你是想要她的命吗?”   梁纹一惊,瞪大了眼,慌张道“不可能!这是水果蛋糕怎么会放花生?再说我当时也分给别人了,您可以问问她们蛋糕里有没有花生碎!”   “我当时也吃这个蛋糕了。”周梦樊上前替梁纹作证,“没有花生,绝对没有,不信您可以问问杨辰瑞,纹纹也给了他一块。”   “没有花生。”杨辰瑞笃定道:“我们跟雪瑶是朋友,怎么可能放花生故意害她?”   赵夫人气得眼神都变了,当场拆了包装分开蛋糕给他们看:“那你们说这是什么?无凭无据我们会来找你们吗?其他人的蛋糕里都没有花生,只有瑶瑶的有?你们是不是故意针对她?”   葬礼因为这一个小插曲乱成了一团,姜之玺和肖骋过去的时候双方已经吵了起来。赵夫人爱女心切跟梁纹理论,梁纹一副受了委屈百口莫辩的模样,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阿姨,确实不是我,您想找出杀害女儿的凶手我理解,但您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人……”   赵夫人一听这话气得吐血,这都哪跟哪?谋杀她女儿的凶手用的是寿司刀,跟这花生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想问问这群朋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隔阂,才让小孩子不知轻重地想利用女儿的过敏体质让她出丑,说穿了赵夫人不过是想教育对方一下。   可谁知道梁纹上来就开始混淆是非,把花生和谋杀扯在一起,搞得跟赵家人胡搅蛮缠一样。   周围人的学生或多或少对梁纹有些同情,低声讨论着眼前的闹剧。   “赵雪瑶的父母是魔怔了吗?咬着梁纹不放。”   “这家人简直草木皆兵啊,以为人人都要害她女儿吗?”   “动不动怀疑别人,有本事拿出更有力的证据啊。”   ……   葬礼上越来越吵闹,赵雪瑶的父亲觉得这样影响不好,拉了夫人一把想先把这事按住不提,可谁想还没发话,周梦樊忽然跳了出来,一脸看不惯:   “阿姨,您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这人就是比较直,您女儿连外教都要勾引,跟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当时把蛋糕分给她不过是因为她也在场,不分怕她尴尬而已,谁也没未卜先知准备用花生害她。”   赵夫人一听这话简直想破口大骂,赵先生也变了脸色,严厉地看着周梦樊,语气带了店威胁的意味,“你说这话最好有证据,否则,我们可以告你污蔑!”   梁纹扯了扯周梦樊,后者却继续梗着脖子道:“您想要什么证据?今天在场的一大半都知道您女儿的破事,跟外教表白被拒,嚷嚷着自己失恋去酒吧买醉,你们也别把赵雪瑶去夜店的问题归责到外教身上了,那地方,她可比你们熟。”   周梦樊的话气得赵夫人几乎当场晕厥,赵先生也黑了脸色胸膛剧烈起伏。前来参加葬礼的学校领导和老师赶紧来拉架,命令周梦樊不许再乱说。   “让她说!”赵夫人疯了一般甩开众人,指着周梦樊和梁纹,“还有什么?一并说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还能造出什么谣!还‘勾引’,小小年纪就用这种词污蔑别人,心肠歹毒!”   周梦樊脾气也上来了,揪着围观的人反问他们自己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没人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头鸟,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四下小声讨论: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赵雪瑶看上Kevin哪了。”   “easy girl一般是舔人家的白皮基因吧?那Kevin是个亚裔,只不过在美国土生土长而已,赵雪瑶图啥?”   “可能她想舔其他正宗蓝血外教人家看不上吧。”   “所以Kevin也是easy boy?哈哈哈——”   ……   整个葬礼似乎变成了大型论坛,能入耳的,不能入耳的话都飞了出来,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在赵雪瑶的墓碑上刻下了一道裂痕,在她父母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姜之玺“啧”了一声,从人群中走出来,上前一把抓住了撕哔撕得手脚并用的周梦樊,嘲讽的眼神看着她,“差不多得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疯子?”   周梦樊也是昏了头,手上力度不减,顺势就想打在姜之玺脸上。   旁边的肖骋一皱眉,刚想上去制住她,却见姜之玺反手一转扭住了周梦樊的胳膊,迫使人不得不低下身子背对着她半跪在地上。   “真是没良心,我好心提醒你,你还要打我?”   杨辰瑞一看这情况忍不住骂出了声,上前想拉回周梦樊。姜之玺挑起眼皮瞥了他一瞬,肖骋已然会意,冲杨辰瑞威胁性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到了这份上,眼睛都哭肿了的梁纹也不好不发声,抽抽嗒嗒地走到姜之玺面前,“婊,婊姐,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赵阿姨欺人太甚,花生什么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之玺瞥了她一眼,笑出了声,“是啊,本来与你无关,人家只是问你放没放花生,你却非要喊一句拿寿司刀杀死赵雪瑶的不是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梁纹一愣,张了张嘴,半晌才干巴巴道:“你,你别胡说,我不是……”   “还有你。”姜之玺懒得听梁纹辩解,目光收回,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周梦樊,“在人家葬礼上大吵大闹,你可别忘了那凶器是你的私人物品,上面还有你的指纹,目前为止你是嫌疑最大的,这时候不想着安安静静配合调查,还来葬礼上给人家添堵,标榜自己心直口快?你以为你是活在娱乐圈吗还立人设?心直口快可不等于没脑子没情商。”   周梦樊被说懵了,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姜之玺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出了大丑,挣扎着想站起来跟她拼个你死我活。   而就在这时候,姜之玺忽然俯下身,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   “难道你想让我告诉大家,你们几个私下孤立赵雪瑶,一起建群辱骂她,偏偏面上却装得一团和气?啧啧啧,到时候不知道一个白莲花,一个正直女,谁的人设崩得比较快呢?”   周梦樊愣住了,后背一凉,挣扎的动作没了力度。   姜之玺嗤笑一声,轻巧放开了手,站直了身体,扫视着众人。   “第一,在场的大多数人,我相信赵雪瑶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第二,既然来参加人家的葬礼,并希望借此表演一番自己的感伤,立立人设也好,体验当‘知情者’的快感也罢,到场了就要好好遵守规则,走人家安排的流程。”   “最后,即便是无良媒体下定决心要消费死人,在利用之余,也得在心里上一个底线,死者为大。” 第42章 . 【女寝茶话会】五 旁听的局外人   葬礼结束后, 姜之玺和肖骋回了SC。猫二白正摊在沙发上刷手机,满屏都是假发女装,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好看, 那个不行之类的。   姜之玺一脸迷惑:“你这是跨性别意识突然崛起?要和我做姐妹了吗?”   猫二白“啧”了一声, “我这不是为了肖骋潜入女生宿舍做准备嘛,你看这个连衣裙是不是很仙?”   姜之玺瞟了一眼,“仙, 仙死了, 还是嫩粉色的, 你是想让他扮成金刚芭比吧?”   肖骋抽走了猫二白的手机,贴心地帮他锁上了屏,“不用你费心了, 怎么偷听412我们已经有计划了。”   猫二白“啊?”了一声,满脸遗憾, “真的不考虑女装吗?”   姜之玺,“女装又不保险, 一个大活人偷潜进宿舍,除非对方是瞎子,否则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猫二白:“那你们准备怎么搞?”   姜之玺:“这件事情,陈若生就派上用场了。”   ————————   晚上十点,陈若生抱着一个记录本,深吸口气,敲响了412寝室的房门。   几秒钟后, 周梦樊探头出来, 陈若生立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宿舍阿姨让我来抄这一层的水表,能麻烦你去厕所看看表盘然后告诉我吗?”   周梦樊点点头, “行,你进来等一下吧。”   赵雪瑶死了,如今的412只剩下三个人,这会儿梁纹不在,大概是串寝去了,屋里只有于欣坐在桌子旁看书。   陈若生认识她,但也不是很熟,这会儿只能不尴不尬地搭两句话,“这么晚还在学习啊,不愧是年级前十,好厉害。”   于欣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些课外书罢了,没有学习。”   陈若生无意识抠了抠手中的笔记本,“啊……那你平常都看什么书呀?咱们班最近疯狂传阅一本校园小说,还挺有意思的。”   于欣合上了手中的书,封面对着她,“《犯罪行为与心理》你应该不会感兴趣。”   陈若生噎了一下,觉得自己找话题实在很失败,沉默了两秒,强笑着道:“你对心理学感兴趣呀?”   于欣点点头,“想考S大的心理学系。”   “啊……”陈若生干巴巴道:“加,加油。”   好在这时候周梦樊出来了,报了一串数字打破了尴尬,“表盘真是太脏了,都是水垢,我擦了半天才看清数字。”   陈若生动笔记了下来,完事赶紧撤退。走出412后给姜之玺发了条短信:“窃听器安好了,在周梦樊桌子下面。”   晚上十一点,姜之玺等人聚集在SC,屏息凝神地等着肖骋调试设备,声音从带着电流滋滋啦啦到逐渐清晰,周梦樊喊了梁纹一声,说杨辰瑞发来语音了,让她过来。   梁纹:“他现在怎么这么积极?”   周梦樊“切”了一声,“他啥时候不积极了?每次讨论赵雪瑶他必得哔哔两句自己不是舔狗,然后转过头又开始讨好人家,我周六那天聚会还看见他一脸殷勤给赵雪瑶买饮料呢。”   听到这里,骆瀛风有点明白过来了,“所以杨辰瑞就是我曾经扮演过的那个角色,他是‘小骆’。”   猫二白挠了挠头,“那肖骋扮演的‘小骋’是谁?总不至于这个角色是虚构的吧?”   “嘘。”姜之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听,他们三个语音接通了。”   周梦樊:“今天葬礼气死我了!姜之玺有病吧,赵雪瑶跟她什么关系啊就跑出来装模做样‘主持大局’?我看她才是想在葬礼上出风头的那个!”   梁纹:“我也觉得,而且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错,赵雪瑶她妈简直疯了,非说那花生是我放的。”   杨辰瑞:“梁纹你说实话,花生你到底放了没,你不可能不知道赵雪瑶花生过敏吧?”   梁纹:“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时候来怀疑我了?”   杨辰瑞:“我不是怀疑你,但现在你们俩一个跟花生有关系,一个跟凶器有关系,情况对我们太不利了。”   周梦樊讥笑一声,“怎么?这会儿想为赵雪瑶伸张正义了?立尼玛的深情人设,以前讨论她的时候你可没少骂。”   杨辰瑞:“深情个屁,老子根本不喜欢她,是她自己胡乱嚷嚷行不行?我是看现在出人命了,才想问清楚。”   周梦樊:“编,继续编,也不知道周六聚会上谁眼巴巴地给赵雪瑶送饮料。”   杨辰瑞:“那他妈是她非问我要的!我不想跟她纠缠才出钱买了,还什么酒吧限定款,连瓶子带饮料快小一千,老子想想都肉疼。”   梁纹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们信吗?”   杨辰瑞:“信不信也就这了,你们也别跟我杠,赵雪瑶死在酒吧女厕所,我一男的进得去吗?嫌疑还不都在你们女的身上?”   周梦樊骂了一声,“滚,那酒吧厕所附近的监控坏了,我亲耳听到警方说的,谁潜进女厕所都有可能,你想把自己摘干净?做梦!”   窃听器里叽叽喳喳吵了一会儿,姜之玺听得脑仁儿疼,“这三个人怎么回事?葬礼上一致对外,回去了就开始搞内讧?”   猫二白掏了掏耳朵,“相爱相杀吧,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是不是真的杀人凶手。”   吵了一会儿,412夜谈的话题又转回到了赵雪瑶身上,周梦樊开玩笑道:“唉,你们说会不会是Kevin失手干掉了她?因为被缠得实在受不了了。”   杨辰瑞骂她蠢,“要是Kevin干的他咋用的你的刀?”   “不知道。”周梦樊语气无谓,“至今想不通我刀怎么丢的。”   梁纹:“赵雪瑶不会真的还惦记Kevin吧?都这么久了。”   周梦樊:“切,你没看她得知Kevin要回国时那高兴的样子吗?Kevin在群里说给每个来参加聚会的人礼物,就她指名道姓地嚷嚷自己要酒心巧克力,非要显得自己特殊。”   梁纹:“关键是你们这些男生还真的给她买了,巧克力也好,饮料也好,只要她开口就能送到手,我们真是望尘莫及。”   “那不是不想跟她纠缠吗。”杨辰瑞不耐烦道,“只当花钱消灾了。”   周梦樊:“这Kevin也是有意思,都不教我们了,回个国还大张旗鼓地开派对,那么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吗?”   梁纹:“本来没几个人想去,结果赵雪瑶那么积极,又是帮着定位置又是自掏腰包‘赞助’,我看这俩也真是天生一对。”   梁纹的话引得另外两人会心一笑,群聊氛围变得和谐且一致。   而就在这时,上铺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有些沉闷,透着一股从容冷静,“人都死了,就别诋毁她了吧。”   周梦樊和梁纹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于欣你真有意思,茶话会早都成了咱们宿舍的传统了,你以前不是也听得挺起劲儿的吗?”   杨辰瑞也乐了,在手机那边调侃道:“赶紧安慰安慰你们室友,别害怕,赵雪瑶又不会来索命。”   ……   窃听器中没有再传来于欣的声音,猫二白“啧”了一声,“要不是这姑娘忽然出声,我都忘了上泽宿舍是四人间,他们412肯定还有一个局外人。”   姜之玺不赞同:“你怎么知道是局外人?”   猫二白:“你看她存在感那么低,这老半天才说一句话,能是局内人吗?再说‘小二’和‘小姜’这两个角色不是早就内定了周梦樊和梁纹嘛。”   陈若生同意猫二白的看法,“于欣应该不会在故事之中,她不是高一五班的学生,而是我们二班的,学习超级好,稳定的年级前十,宿舍是调剂过去的,我们班四个四个女生分下来刚好会多出一个。”   已经十一点半了,412的茶话会还没结束。又一轮发言后,梁纹忽然突兀地提起了一个男生的名字,“哎对吴硕呢?葬礼也没来,群聊也不接,你俩不是一个宿舍吗?”   “我看他是想下一次茶话会讨论他。”周梦樊玩笑道。   杨辰瑞哼了一声,“人家巴不得跟咱么划清界限,他又没去聚会,赵雪瑶死了也跟他没关系,躲还来不及,去什么葬礼?”   梁纹:“他这几天不在宿舍住吗?”   杨辰瑞:“不在,回家了。”   姜之玺听到这儿心里有点数了,这个吴硕应该就是肖骋拿到的角色“小骋”,仔细想想算是个剧情参与度较低的人物,没有跟赵雪瑶来往过密,也不涉及暗恋表白等破事,骂人骂得纯粹,没一点‘私心’。   聊完吴硕,412的各位就陆续安生了下来,上床的上床,睡觉的睡觉。   只是苦了SC一群吃瓜的,大半夜循环播放录音,一点一点扣细节。   猫二白:“我觉得吴硕八成是个憨憨,出了事顶锅盖就跑,连群都不混了。”   肖骋:“不一定,也可能是他做了什么才心虚”   陈若生:“周梦樊和梁纹之间似乎也不太和谐,会不会是梁纹偷了周梦樊的刀?毕竟她们同住一个宿舍。”   骆瀛风:“我还是觉得杨辰瑞比较有可能,如果是凶手是女生,赵雪瑶未必打不过对方。”   猫二白:“这可说不准,你看周梦樊多猛啊。”   姜之玺:“……为啥你们三个怀疑的都是自己扮演的角色,这么入戏吗?”   猫二白一脸神秘:“别问,问就是男人的第六感。”   “拉倒吧。”姜之玺白了他一眼,“之前剧本杀你就从头到尾没推理对过,这次还是别瞎指挥了。”   “听我的,明天先去找于欣谈谈,她明显是412最薄弱的一环,这送上门来的缺口,哪有不攻略的道理?” 第43章 . 【女寝茶话会】六 四种死法   折腾了半个晚上, 第二天陈若生顶着黑眼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找到了于欣,向她传达了来自SC的友好邀请。   “你要不要来SC玩呀?我们社团超级豪化, 有桌游有电动, 还有好多好吃的……”   于欣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陈若生一眼,漠然道:“你们是想问我有关赵雪瑶的事吧?”   昨天葬礼上姜之玺怼人的“壮举”早就传开了, 不少人猜测婊姐是打算亲自下场抓凶手, 这个节骨眼上找到她, 只能是为了赵雪瑶。   被戳穿了的陈若生也没什么尴尬的,温和笑笑:“你们毕竟一个宿舍,应该也不希望赵同学死得不明不白吧?”   于欣最终答应了邀请, 中午跟陈若生一起来了SC。猫二白跟个管家一样热情得接待了她,又是拿饮料又是送零食, 完事一脸慈祥,“别客气, 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姜之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白吃白喝住在我这儿的?   于欣整个人冷冷淡淡的,道了声谢,目光转回到姜之玺身上,开门见山道:“你想问什么?”   Battle拉开序幕,闲杂人等一律退散,最后只剩下肖骋和姜之玺两人跟于欣对线。   “你跟赵雪瑶关系怎么样?”   于欣:“一般,她跟周梦樊梁纹玩的比较多。”   姜之玺挑眉, “可据我所知, 她们面和心不和,赵雪瑶曾跟我说过一句话,朋友这种东西, 她觉得最假了。”   于欣沉默。   “陈若生曾经观察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姜之玺继续道:“好几次赵雪瑶走到你们宿舍门前,却不进去,就站在那自顾自玩手机。”   于欣愣了一下,眼神微动。   肖骋:“而且她会一直等到走廊路过其他人,大声打个招呼,再推门进入宿舍。”   姜之玺:“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于欣抿了抿唇,静默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她在躲……我们。”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周梦樊和梁纹并只是在手机上,在群聊里讨论赵雪瑶。   但随着时间推移,矛盾累积,宿舍也成了战场。赵雪瑶一周里大概有两三天回家住,这时候412多半会开夜间“茶话会”,不同的声音通过电信号传来,又化作电信号传走,调笑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欣:“越到后来,说话就越不知分寸,即便是在知道赵雪瑶随时可能回来宿舍的情况下,周梦樊和梁纹也会肆无忌惮地谈论那些‘黑料’,毕竟她们一次都没有被‘撞破’,毕竟赵雪瑶,她总是会没有底线地后退。”   后退到让出自己在宿舍的空间,后退到主动在门外出声提醒,后退到只有她一个人费心费力避免尴尬。   这些于欣都是知道的,甚至有很多次,她都想走过去把门打开让赵雪瑶回来。   可她最终没有这么做,只是在别人你来我往的对话间冷漠地反问自己一句:“关我什么事?”   姜之玺看着于欣,忽然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那些关于赵雪瑶的讨论,你参与过吗?”   参与过吗?   于欣微微一顿。   她忽然想起刚入学那年,别人跟她说你要和五班班花一个宿舍了,那时候,她对赵雪瑶的容貌和家世,都是佩服的。   她不嫉妒,欣赏成分更多。   可后来,周梦樊和梁纹开始私下抱怨赵雪瑶炫富,倒贴,颐指气使,她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改变。   其实于欣并不了解赵雪瑶,她们不同班,只是晚上睡在同一个房间而已,她没机会了解。   但是,那些关于赵雪瑶的谩骂和讨论她却每晚都会听,别人以为她在上铺学习,其实她在笔记本上抄着无意义的名人名言,注意力都集中在下铺那些压低了声音的嬉笑和调侃上,一字不落。   旁观,算不算参与呢?   姜之玺盯着她神色的变化,缓缓道:“你要知道,有时候,沉默,就是纵容犯罪。”   于欣目光一暗,回想起某个茶话会的夜晚,她一边做着摘抄,一边侧耳偷听,回过神时,笔下整整齐齐抄录了一行悬疑小说中引用的诗歌:   “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床,与我们同桌共餐。”   ————————   和于欣的谈话时间并不算长,姜之玺问了她一些夜间茶话会的讨论内容,大多数“黑料”都能在剧本杀游戏中找到对应,信息不算新鲜。   最后姜之玺决定参考一下女人的第六感:“如果让你选,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于欣顿了顿,给出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词:   “合谋。”   肖骋:“为什么这么认为?”   于欣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们每个人都有罪。”   冗长的周一就这样在案情毫无进展的焦灼中度过,猫二白让姜之玺放宽心,“不是还有警察吗?人家那是专业的。”   姜之玺一脸“我相信警察,但是我不相信你的表情”,“你没发现你造出来的游戏世界很不靠谱吗?上泽暗网在学校横行,老师跟隐形了一样,这回谋杀牵扯这么多人,我还是上上心自己盯紧一点。”   猫二白闻言一脸伤心:“你居然不信我,真是有了男二忘了娘,嫁出去的女配泼出去的水。”   姜之玺:“……来人呐,把本座的男二呈上来。”   肖骋面无表情:“这里有一个金男二还有一个银男二还有一个肉男二,请问您要的是哪个男二?”   姜之玺期待地搓手手,“要最好看的那个男二!”   闹到十一点众人各自回房睡觉了,今天的412宿舍还算安生,没有开茶话会,姜之玺寻思着估计是赵雪瑶没了,新素材就没了,老东西重复讨论也没什么意思。   周二又是周而复始的一天,姜之玺等人本来都佛了,一心一意等着蒋律师发来新消息,可谁知道今天上泽中学居然来了几个警察,一口气把周梦樊,梁纹,杨辰瑞全部带走了。   猫二白一脸懵逼:“啥玩意儿?这是被一窝端了?”   姜之玺:“不应该啊,他们昨晚连茶话会都没开,今天就翻车了?”   肖骋:“难道让于欣说中了?”   合谋作案什么的……   正当众人一头雾水,姜之玺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这熟悉的感觉,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蒋律师。   自从花生碎在葬礼上引发了那场争执,赵雪瑶父母气愤难平,一怒之下将女儿被害时所有随身物品都送到了专门的鉴定中心检验。   赵夫人觉得既然大家都觉得他们赵家偏激,有被害妄想症,那她就偏激给所有人看。   可谁知道,鉴定结果出来后,连警方都大吃一惊。   赵雪瑶遇害时,随身跨着的包里除了有化妆品,湿巾,镜子等小物件外,还有三样食品。   第一样,是梁纹给的那块蛋糕,已经被证实里面确实夹了花生碎。   第二样,一瓶酒吧的限定饮料,经查询监控和询问证人,确定是杨辰瑞独自在酒吧吧台购买,后来又亲手送给了赵雪瑶。   第三样,一小盒酒心巧克力,三颗装,有人指认是Kevin归国专门给赵雪瑶带的礼物。   消息框安静了片刻,姜之玺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和肖骋对视了一眼,后者也是眉宇紧皱。   下一秒,蒋律师连着发来了两条消息:   “根据鉴定中心发来的报告,外教Kevin送的酒心巧克力,三颗内部都被注入了氰化物,剂量可引起急性中毒。”   “杨辰瑞送的饮料中含有大量氟硝西泮,这种成分也常被用于制作迷药,大量摄入后会引起焦虑,恐慌等反应,严重的还会引起精神错乱,抽搐,休克,甚至死亡。”   六月初夏,阳光温热,姜之玺却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深深冷意,仿佛蒋律师发来的文字变成了一个个冰块,顺着她的脉搏流进她的血液里。   周梦樊的寿司刀,梁纹的花生碎,Kevin的氰化物,杨辰瑞的氟硝西泮。   ……赵雪瑶身边的每个人,都想杀掉她。   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第44章 . 【女寝茶话会】七 死亡派对   警方把嫌疑人带走问话, 分开审了整整一个下午,却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周梦樊坚持说自己的刀早就丢了,梁纹不承认放过花生碎, Kevin和杨辰瑞也否认下药, 都说自己把东西给赵雪瑶时,包装都是完好无损的。   姜之玺坐在SC的沙发上,对着蒋律师的信息发呆。   什么都审不出来, 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们四个确实无辜, 二是他们串通一气,早就对好了说辞。   陈若生下午去问了于欣,对方表示并不知晓这些人是否有谋杀计划, 他们的茶话会更多是讨伐和谩骂,倒也没提过会进行实质性的伤害和攻击。   猫二白对这四个人的杀人手法还有些疑惑, “寿司刀和花生碎我能理解,这两样比较容易弄到, 可氰化物和氟硝西泮……难度,是不是略高了一点?”   肖骋摇摇头:“杨辰瑞用的未必是纯氟硝西泮,他可能是通过不法渠道买了迷药,放进了饮料里。”   猫二白:“也对……那氰化物呢?”   姜之玺忽然抬起头:“你知道Kevin是什么专业的吗?”   猫二白一愣:“……师,师范?”   姜之玺扯了扯嘴角:“不,他是化学专业的。”   Kevin的父母都是华人,上世纪移民美国, 父亲的职业是医生, 给Kevin提供了优渥的家庭环境。   “他大学就读名校,期间报名参加了学校和上泽中学的合作项目,作为外教来这里教书, 一年后活动结束,他和同批次的外教一起回了美国。”   与其说是教学,不如说是体验异国生活。当时Kevin和一个叫Matt的美国人玩得比较好,两人周末一起外出狂欢,周日经常嗨到凌晨,第二天早上脸一抹直接到校上课。   骆瀛风听得一脸复杂,“原来我们的外教这么……水?”   姜之玺冷哼一声,“这已经算不错的了,有空你可以去上泽分校体验体验他们的外教,据说是Kevin和Matt都嫌弃的教学水平。”   猫二白:“妈耶,外教也有鄙视链啊?”   “所以化学专业的Kevin是有可能弄来氰化物的。”肖骋以一己之力把话题拉了回来。   “Yep。”姜之玺打了个响指,“更何况他还有个当医生的爸。”   骆瀛风:“可他们现在都否认自己跟凶器和毒药有关。”   姜之玺:“就算他们承认了,也顶多算是故意杀人未遂吧?毕竟赵雪瑶死于寿司刀割喉。”   陈若生:“难道周梦樊就是凶手?”   “不见得。”猫二白撇撇嘴,“我觉得她智商够呛,根据我扮演她的实感经验,这姑娘冲是冲了点,但应该还不到变态杀人的地步。”   肖骋:“她们的矛盾也应该还没有强烈到非要动手杀人不可,从动机来看,我更倾向于杨辰瑞,因爱生恨。”   姜之玺:“我投梁纹,这姑娘心机不浅,我总感觉她阴恻恻的,可能是偷了周梦樊的刀作案然后想一箭双雕。”   猫二白:“那我选Kevin,跨国作案风险更低,他可能觉得自己不会被抓?”   头脑风暴了一轮,众人基本都把自己之前的怀疑对象都推翻了,重新pick了心动凶手。   四道目光齐齐投向了发言最慢的骆瀛风,后者憋了半天,发现已经没啥可选的了,叹了口气,“那我押吴硕吧,只剩他了。”   猫二白“啧”了一声,“吴硕可是案件中最边缘的人物了,你可别到最后成毒奶了。”   骆瀛风:“推理作品中不是经常这样,最显眼的往往不是凶手,最沉默寡言的八成就是场上高玩。”   猫二白:“高什么?”   骆瀛风:“……”   ————————   又是一天晚自习,除了猫二白继续废人瘫,其他人都回班上课去了。   肖骋在骆瀛风危险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坐在了姜之玺旁边。   算起来,骆瀛风应该是姜之玺的前任同桌,后来肖骋提出了换班的要求,姜之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踹了骆瀛风迎接新同桌,每当想起这件事,肖骋都有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晚自习上到一半,高二一班门口忽然有个人在探头探脑,姜之玺瞥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之前给他们送任务的那个板寸头男生。   板寸头见姜之玺看了过来,立刻挥了挥手,比划着让她叫她旁边的肖骋。   姜之玺戳了戳一半手臂都横在她桌子上睡觉的肖骋:“醒醒,目测来活了,打扮起来接单了。”   肖骋头还埋在手臂里,听了姜之玺的话轻笑了一声,伸手呼噜了一下她的脑袋,等后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起身走向班门口,轻飘飘留下一句,“行,接单,赚了钱你九我一。”   姜之玺“嘁”了一声,理了理头发,也跟着肖骋出去了。   门外焦急等着的板寸头果然带着一个熟悉的信封,姜之玺接过来拆开,里面还是一张黑纸,上面有三行荧光小字:   【第五张邀请函,诚邀您加入死亡派对。】   【周五晚八点,绵海路43号。】   【谁都逃不掉。】   姜之玺一愣,后两句不是之前赵雪瑶邀请他们玩剧本杀时说过的话吗?   肖骋抬头看了板寸头一眼,“就这一封信?”   板寸头:“就这一封信,赵雪瑶昨天刚给我发的消息,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行吧。”姜之玺点点头:“我们知道了。”   板寸头摸了摸后脑勺,没有立刻离开,支支吾吾道:“那个……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赵雪瑶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收到她两次消息了,还挺吓人的……不会之后还来找我吧?”   “不是有高额报酬嘛?”姜之玺笑了笑,“年轻人,想赚钱,不经历点风险怎么可能呢?”   “可这风险也太大了……”板寸头嗫嚅道:“我现在看见她的消息提醒整个人都瘆得慌。”   “只要你之前没得罪过她,她是不会报复你的。”姜之玺拍了拍板寸头的肩,“赵雪瑶要收拾的人可多着呢,你这种类型的,她没功夫搭理。”   ————————   SC公寓。   “死亡派对?”猫二白愣了愣,嘴里咬着薄荷糖,含糊不清道:“赵雪瑶什么意思?难不成又想搞剧本杀?”   姜之玺:“就算搞,她这次的目标应该也不是我们。”   猫二白:“什么意思?”   肖骋:“‘第五张邀请函’,说明在这之前已经发出了四张,很可能是寄给了周梦樊他们。”   周梦樊,梁纹,Kevin,杨辰瑞,刚好四个。   猫二白:“那为什还要给我们发一张?”   姜之玺:“也许这次我们就不是玩家了,而是证人,或者监督者,赵雪瑶想要某些东西真相大白。”   猫二白有点起鸡皮疙瘩,“她到底死没死啊?怎么感觉这么瘆得慌?”   姜之玺斜了他一眼,“那就要看你这个创世者的造化了,你要是脑回路正常点,或许赵雪瑶已经入土为安了,你要是想象力放飞自我,那可指不定她现在在哪暗戳戳地盯着看呢。”   猫二白一脸崩溃,“我以为这最多变成了惊悚游戏,没想到最后还能是个灵异游戏!?”   不管推测如何,周五这场派对是一定要去的。猫二白生怕这次又是什么通宵局,强烈要求带上干粮,“估计这回赵雪瑶不会再好心准备宵夜了,万一出不来,饿死我们都是轻的。”   骆瀛风和陈若生知道消息后都强烈要求去,结果被姜之玺一票否决了。   “真以为是派对啊去那么多人?”   骆瀛风略显委屈,“肖骋也就算了,凭什么猫二白能去我不能去?”   猫二白:“???”我挖你祖坟了还是抢你老婆了?   姜之玺淡定地拍了拍骆瀛风,“猫二白长得辟邪,你不能跟他比,你长多帅啊是不是?”   肖骋:“嗯,帅得招邪。”   骆瀛风:“……”不去了!伤自尊了!   周五晚八点,三人组赴了派对之约。   猫二白背着一书包零食,姜之玺轻装上阵,肖骋以防万一带着自己的黑科技电脑,抵达目的地时,绵海路半山腰的别墅已经冲着他们敞开大门。   房子里灯是亮着的,一走进去就在客厅看见了四位熟悉的嫌疑人。Kevin明显是最吃惊的一个,指着姜之玺失声道:“你怎么来了?”   其他人虽然也惊讶,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周梦樊皱了皱眉,“难道是你安排的聚会?什么死亡派对,你吓唬谁啊?”   杨辰瑞脸色也不太好,“不要开这种玩笑,警方都没有确切证据给我们定罪,你凭什么这么做?”   姜之玺笑了笑,坐在沙发上惬意地看着跳脚的四位,“我做什么了?我可是被邀请来的。”   说着,拿出那封邀请函晃了晃。   果然,面前四人神色一变。   “你们也是被赵雪瑶邀请来的吧?”姜之玺慢悠悠道:“我选择赴约,是有原因的,你们呢?”   四人不语,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对彼此的试探。   看来都是有所保留。   “那便是威胁了。”姜之玺愉快地总结道:“明明都是杀害赵雪瑶的嫌疑人,这时候肯定躲都来不及,收到一封亡者的来信,第一反应不是报警,居然是赴约,想必对方一定是在邀请函里附上了让你们不得不遵守规则的理由吧?”   “你别胡说了。”梁纹反驳道:“我是想来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赵雪瑶都死了,有人还让她不得安宁。”   “真相不大白,厉鬼都不会安宁呢。”姜之玺笑了笑,“来都来了,那大家就好好配合吧。”   杨辰瑞脸色铁青,看来是非常不同意,拎起书包就想走人。   然而就在这时候,别墅的大门忽然嘭得一声自己关上了。   Kevin一惊,跑过和杨辰瑞一起去拉门,门把却纹丝不动,两人又去看客厅的窗户,发现门窗都被彻底反锁住了。   肖骋环视了一周,淡然得出结论,“别费劲了,整个房子应该是由一套中央系统控制,有人诚心想把我们锁在这里。”   “凭什么!”周梦樊猛拍桌子,“是谁在搞鬼?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落,客厅上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凶手们,欢迎来到死亡派对。” 第45章 . 【女寝茶话会】八 神庙古井   一瞬间, 在场的众人汗毛倒立,大家都听出来了,说话的正是赵雪瑶。   那个死于割喉, 尸体被解剖, 并且已经下葬了的赵雪瑶。   “各位玩家请注意,下面介绍游戏规则。   “别墅内散落四扇彩色房门,每个房间对应不同死亡主题, 玩家的任务是从迷雾中找出我的死亡原因, 集齐所有因果, 别墅大门会重新开放,如果失败,玩家将被困于此, 直至死亡。”   “亲爱的朋友们,游戏开始。   “希望我们, 天上见。”   广播结束,客厅重归寂静。杨辰瑞是第一个回过神的, 声音有些颤抖:“怎么会?赵雪瑶明明已经死了……”   梁纹和周梦樊相互搀扶着,手指绞在一起,掌心微冒冷汗:“是……是有人在搞恶作剧?这是限制人身自由,这是违法的!”   姜之玺看了一眼他们,无所谓笑了笑,“人家说玩游戏那就玩呗,如果我们不遵守规则, 也许会有比困死在别墅更可怕的后果, 毕竟,谁也不知道,刚才跟我们说的, 到底是人是鬼。”   姜之玺的话让面前这四个人更加心神不宁,肖骋给众人简单分了下工,开始寻找赵梦瑶所谓的“彩色房门”。   和上次玩剧本杀时的情形对比,如今的别墅后四分之三的格局几乎被全部重塑,众人走出客厅后很快找到了第一扇绘着奇怪花纹的彩色房门,而那扇门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缓缓自动打开。   梁纹半躲在Kevin身后,神色有些害怕,“一定……一定要进去吗?”   Kevin也有些犹豫,“我们不能报警吗?”   猫二白“嘻嘻”笑了一声:“您这会儿才想到报警啊?看看你自己的手机吧,是不是一格信号都没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赵雪瑶既然做了周密的计划组织他们来,那就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整个别墅估计早就装好了信号屏蔽器。   姜之玺轻笑一声,“想活命出去的话,就只能进去。”   肖骋打头,其他男生殿后,众人陆陆续续走进了那个黑黢黢的房间。   就在最后一个人踏过门槛的一瞬间,房门“嘭”得一声锁上了。   紧接着,头顶忽然投下疏淡的亮光,肖骋抬头向光源处望去,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圆形的东西,藏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后。   像是一个“月亮”。   “月光”洒落密林深处,众人站在微微湿润的泥土之上,空气里残留着雨水洗刷后的清新,偶尔有风动,带起一片窸窣沙响。   姜之玺回头,借着昏暗灯光,看到大门背后用古怪的笔触写了四个字——   神庙古井。   猫二白整个人都惊呆了,本以为上次的实景剧本杀已经够豪化了,没想到这次更是豪无人性!   “赵雪瑶也太下血本了吧?这是在整个一楼硬铺了一片森林出来?”   这一刻姜之玺也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在花钱方面逊色赵雪瑶一大截,“那仿真月亮灯不错,想求个链接,挂在SC肯定好看。”   猫二白:“……你烧点纸钱,让赵雪瑶给你托个梦吧。”   姜之玺:“我要是能让她托梦现在还巴巴地跑到这别墅玩游戏?直接问她凶手是谁,然后结案大吉。”   众人结伴向密林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断听到四周传来奇怪的响动声,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已经无法分别到底是恐怖音效,还是真的有东西在跟着他们。   很快,大家视野中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梁纹胆怯不敢上前,下意识抱住了杨辰瑞的胳膊,“你们……你们能不能先去看看里面有什么,我总觉得……”   周梦樊瞥了她一眼,嘲笑道:“看你胆小的,就差往别人怀里钻了吧?”   Kevin倒是自告奋勇,说先和肖骋一起去看看。   两人走上了台阶,庙宇内部景象一点一点浮现出来,而就在Kevin看清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双目怒睁,惊呼一声,脚下一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梁纹不明所以,但也在那跟着瞎叫,周梦樊和猫二白扶起了Kevin,问他怎么回事。   “赵,赵雪瑶!”Kevin语无伦次道:“是她!我看见了,那有头,是她的头!”   庙里有赵雪瑶的头?   “不,不可能吧。”梁纹也慌了起来,“她已经下葬了,头怎么可能在这里?你是不是……是不是看到鬼了?”   姜之玺:“……”不是我说,你给的这种可能性比他的靠谱不到哪去。   “不是真的人头。”肖骋的声音忽然响起,人正从台阶上方走下来,“是雕像,按照赵雪瑶的模样做的,很逼真。”   众人跟着肖骋上了台阶,进了庙宇,里面果然放着三座大型的雕像,只雕了赵雪瑶的头,没有身子,三张脸表情不一,一个在笑,一个在哭,一个面无表情。   猫二白盯着雕像眉头越皱越紧,“我怎么感觉……哪不对呢?”   姜之玺摸着下巴,“哪不对了?我看着挺像的。”   “不是像不像的问题。”猫二白摇摇头,“我设计游戏,接触过很多画风,画过成百上千的人物,直觉告诉我,赵雪瑶这张哭脸和笑脸是有问题的。”   两张脸像是被横着切开了,哭脸的嘴巴贴给了笑脸,笑脸的嘴巴换给了哭脸。   虽然现实生活中存在“笑着哭“的表情,但赵雪瑶的哭显然是真的难过悲恸才会流露出的眼神,这就跟那个微微上扬的嘴角产生了诡异的违和感。   同理,当一个人开心的时候,也是无法做到眼神含笑,而下半张脸痛苦不堪。   在场众人本来都没注意这么多,结果听了猫二白一分析,心里纷纷涌出些许寒意。   “算了,雕像而已,又不吃人。”Kevin自我安慰道。   除了三座人头雕像,庙宇中央有一口古井,以盖子封口,肖骋走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着两行暗红色的血字:   “因果葬于井底。”   “玩家周梦樊须独自下井。”   被指名道姓的周梦樊一愣,“凭什么?这么多人为什么让我下去?”   姜之玺:“你可以试试让别人替你,正好我也想看看不遵守规则会有什么后果。”   周梦樊转身看向同伴,梁纹微微回避了她的目光,半晌,杨辰瑞一咬牙一跺脚站了出来,“我替你下。”   “一群什么东西?就眼睁睁看一个女生独自涉险?”   杨辰瑞含沙射影讽刺了其他人,Kevin装没听见,猫二白更是一脸笑眯眯,肖骋挑挑眉,没有表态,只是贴心地帮他把井盖掀了起来。   “请。”   井中无水,是口枯井,井壁上安了一把梯子,低头望去一片模糊。   就在杨辰瑞一只脚踩在梯子上,另一只脚准备往下下时,众人头顶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广播声:   “警告,警告,代替任务一律视为作弊,将立刻终止游戏,无人生还。”   “警告,警告……”   相同的话不断重复着,其间夹杂着类似信号被干扰时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肖骋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姜之玺的耳朵,一边回头让杨辰瑞立刻离开古井。   杨辰瑞一个激灵,赶忙从井口处跳了下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双手下意识举至胸前一动不动。   终于,警报声消失了,死命堵耳朵的众人松了口气。   可周梦樊表情就没那么轻松了,她定定地看着那口深幽的古井,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排斥。   梁纹壮着胆子走到井边往下看了一眼,昏暗不明谁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不过安慰的话还是要说,“好像不是很深,梦樊我记得你没有幽闭恐惧症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周梦樊听了这话简直吐血,这跟幽闭恐惧症有个屁关系?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自己怎么不下去试试啊?   姜之玺也凑到井边看了看,“啧,这么深,赵雪瑶得是挖到地下室了吧?”   肖骋站在她旁边,双眼微眯,忽然伸手虚指了一下,“那儿,是不是站着个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姜之玺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往下照,好像真的有个类似人形的东西靠在墙上。   周梦樊倒吸一口冷气,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不行……我不行,我……”   “别磨蹭了。”姜之玺一把揪住她,“点名了让你下去,就别耽误时间了,后面可是还有三扇门,说不定你下了井,后面的场景里就没有让你涉险的任务了。”   姜之玺这话说的有道理,四扇门,四个人,很明显就是在针对这些嫌疑犯,如果冒一次险可以一劳永逸,似乎也不算是个赔本的买卖。   周梦樊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站上了古井的围墙,颤抖着腿踩上了那把金属梯子。   梁纹等人站在井口拿着手机为她打光,周梦樊时刻惦记着井底那个“东西”,频繁回头往身下看,而每看一次,心中的恐惧就更深一分。   上面的人看不清,可她离井底越来越近,自然能看得出,那就是个人。   长发,校服,脑袋低垂,辨不出神色。   是赵雪瑶吧。   周梦樊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   肯定是她,她在井底等我。   周梦樊双腿发软,整个人颤抖不止,连金属梯子都被她带得微微震颤,金属摩擦石壁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而就在这时,古井中忽然响起一声诡异的尖笑,周梦樊来不及回头,只觉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掐上了她的小腿。   一瞬间,大脑只剩空白,周梦樊紧绷的神经似乎到了极限,被猛然扯断。尖叫声冲出她的喉咙,却没有传进自己的耳朵,她只听见一片嗡鸣,接着就是自己从梯子上摔落在地的闷响。   井底有积有泥水,溅湿了周梦樊的衣服,可她顾不上这些,惊慌失措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屏,解锁,打开手电筒,一边往井壁后退,一边照向刚才猛然袭击她的“人”。   那真的是赵雪瑶的脸,这个视角,她刚好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嘲讽的,痛苦的,扭曲的……眼眶流出两行血泪,嘴唇苍白无色,唇峰上却点着一抹红。   诡异而鲜艳。   井下又响起了那种尖利的笑声,面前的“赵雪瑶”忽然剧烈歪斜了自己的头颅,歪到了一个正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角度。   周梦樊仿佛能听到筋肉撕裂,骨骼破碎的声音,下一秒,赵雪瑶的项上人头直接滚落在地,脖颈处喷出大量鲜血,直冲周梦樊而来。   血液并不温热,反而冰得让人发抖。周梦樊忍不住尖叫,手脚并用地想要逃离,而就在这时,那安在井壁上的金属梯子忽然收缩了一半,成了她根本够不到的高度。   周梦樊崩溃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指甲扣着墙砖就想往上爬,却一次一次掉进泥水里。   她无心去追究地上那具“女尸”到底是不是赵雪瑶,更无心找什么“因果”和真相,她现在只想离开这恐怖的井底,离开阴魂不散的赵雪瑶。   “嘻嘻嘻嘻——”   身后忽然传来与刚才不太一样的笑声,周梦樊缓缓回头,却惊恐地发现地上那颗人头,嘴竟然在一张一合地开口说话:   “谁能救你呢?谁愿意救你呢?”   “死在这里吧,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们看着你挣扎,看着你腐烂,看着你白骨融化。”   “他们笑啦,因为你的血灌出了一朵花。”   ……   井底好像逐渐安静,又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低语。   恍惚间,周梦樊抬起了头,她看见井口处垂着几个脑袋,挨挤的缝隙中隐约可见月光。   她莫名想起赵雪瑶,这个一直被他们谩骂,调侃,甚至诋毁的人,是不是也曾这样,站在深渊抬头向上看。   而那时,她笑嘻嘻地站在深渊旁,亲手推她越陷越深。   井中忽然回荡起清晰的滴水声,一滴,两滴,三滴……连成一线,然后又连成一面。   熟悉的恐慌感袭来,周梦樊瞳孔蓦地放大,声嘶力竭的叫喊冲破她的喉管:   “不要——!”   砖壁缝隙中突然涌出了大量血水,咸腥的,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兜头浇在了周梦樊身上,瞬间吞没了她哀求的呼喊。   ……   井底层层恐惧,井外的三个嫌疑人也跟着心惊肉跳,惶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姜之玺似乎没注意到他们苍白的脸色,反而是自顾自地拍手开起了玩笑:   “你们看,这像不像你们从前骂过的那个,没有任何辩驳机会的赵雪瑶?” 第46章 . 【女寝茶话会】九 神庙古井2   “下面进入问答环节。”   密室上空忽然响起赵雪瑶冷冰冰的声音。   “回答正确, 井内注水停止,回答错误,游戏失败。”   “玩家周梦樊请听题。”   “你的手机, 是否设置锁屏?”   井边的众人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赵雪瑶会忽然抛这么一个和现下情况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猫二白:“手机锁屏?这不会是什么隐喻吧?”   姜之玺眯了眯眼,她忽然想起之前他们玩剧本杀时,曾找到的小二和小姜的聊天记录, 上面说小陈看了小二的手机, 知道了他们背地里建群讨论她的事, 哭着求大家把话说清楚。   现在赵雪瑶这么问,是不是意味着,小二, 也就是周梦樊,她当时是故意的?   井底的周梦樊在听到问题后一瞬失声, 冰冷的血水漫过她的小腿,她嘴唇无意识蠕动了两下, 却说不出话。   她当然知道赵雪瑶意指什么,高一夏天的那个夜晚,她买了夜宵和赵雪瑶分享,吃完后状似无心地把手机忘在了她桌子上,然后自己拿了浴巾去浴室洗澡。   那时候他们的四人群正在嘲讽赵雪瑶炫富,倒贴,周梦樊知道赵雪瑶会看到屏幕的弹窗, 然后一定会忍不住翻她的手机, 她甚至提前一步取消了自己的锁屏密码,就是为了让事情闹大。   回想起来,周梦樊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这么做的目的, 只记得心情有一点忐忑,还有一点兴奋,整颗心跳得飞快,指尖都激动得发抖。   也许是单纯的背后讨伐已经不能为她带来足够的刺激,枯燥的学业生活需要一点亮色调剂,又或许是临近期末,两人成绩不相上下,赵雪瑶总分次次压在她之上,她希望朋友的背叛能够让对手分心……   总之,那个夜晚,周梦樊藏在黑暗里递上了尖刀,划破赵雪瑶的皮肤,刮下油脂,点燃了一丛久久无法熄灭的火。   ……   血水已经及膝,广播开始播放答题倒计时,就在即将数到一的那一刻,周梦樊颤抖着开口:   “是的,我有锁屏,一直都有……”   只不过高一的那个夜晚,她冷笑着按下了关闭键。   话音落,井壁砖缝中的血水停止了喷涌,整座森林密室忽然沉寂下来,就好像时隔一年赵雪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没有任何人能为过去进行弥补。   “如果我从未见过那些聊天记录……”广播中,赵雪瑶声音飘渺,“我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算有人告诉我你们都讨厌我,我也可以说服自己一个字都不去相信。”   姜之玺闻言扫视了其他三个嫌疑人,Kevin心事重重,杨辰瑞面露愧疚,梁纹则依旧是恐惧惊慌。   “逃生提示。”广播中的声音忽然恢复冷冰。   “井中之盒,暗藏玄机。”   短短八个字,众人听罢都愣了一下。杨辰瑞最先反应过来,扒着井口朝下喊:“你看看下面有没有盒子之类的东西?”   井下的周梦樊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双眼浮现出一点亮光,她用嘴咬着手机,伸手在血水中摸索,找了一圈,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异物,拖出来一看,是一个黑色的防水袋。   打开袋子,里面确实有一个盒子,可当周梦樊用手电筒照过去仔细看时,盒子里的东西让她条件反射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怎么了!找到什么了?”井上的人焦灼大喊。   周梦樊被吓得跌坐在血水里,背上直冒冷汗。这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盒,里面密密麻麻装了几百条毛毛虫,艳丽怪异的花纹,层层叠叠的毛刺,臃肿肥大的身体相互挤压蠕动,让周梦樊刚刚有所松懈的神经又一次紧绷了起来。   玻璃盖中密封了一张字条:   玩家亲手按下盒底按钮,可使金属锑下落。   “亲手“二字被用红笔圈了起来,周梦樊在盖子上找到了一个可以拔出塞子的开口,那个大小,刚好能容一只手伸进去。   周梦樊险些崩溃,她怎么敢用手去碰这些丑陋可怕的毛毛虫?这是她无法克制的生理性恐惧,尤其是她还能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真实情况。   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也许是周梦樊双臂颤抖剧烈,盒子中居然还有另一群生物被震了出来——   蚰蜒。   细长的躯体,密集的虫足,爬行速度飞快,遍布于玻璃内壁之上。   周梦樊崩溃了,抬手扔掉了虫箱,抱头蹲在血水里,“我不行!我不行!求求你放过我……我求求你……”   广播中的赵雪瑶并没有回应,而井底却传来一道很轻的笑声,紧接着,砖缝又开始喷涌大量血水,靠墙瑟缩的周梦樊被浇得一个激灵,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声音响起:   “不遵守规则,就只能等死,血水淹没你的脑袋,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到了这一刻,周梦樊终于真切意识到,赵雪瑶在反击,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真的有可能置他们于死地。   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却还是要颤颤巍巍站起来,从血水中抱出虫箱,双手并用拔掉了塞子,别过头,半闭上眼,呜咽着将手伸了进去。   蚰蜒的长足爬过皮肤的触感直击神经,周梦樊触电般抖了一下,啜泣瞬间变成哭喊,好似恐惧崩溃在这一瞬全部释放了出来,席卷她浑身上下每一处感官,要把她整个人生生撕碎。   她想抽回手臂,可入口处忽然一紧,卡死了她的肘关节。周梦樊尖叫出声,疯了一般往外拔,胳膊纹丝不动,蚰蜒却顺着细小的缝隙爬了出来,沿着她的胳膊,爬到了她身上。   周梦樊思维混沌,嚎啕大哭,她没有退路了,猛地张开手指,插进了层层叠叠的毛毛虫中。   皮肤被虫刺剌过,粘液残留在指缝……盒子里的毛毛虫实在太多了,拨开一层又一层,有的还粘连在一起。周梦樊撕心裂肺地吼叫了一声,右手握拳,猛地向盒底砸去……   大片毛毛虫被挤压得浆液飞溅,与此同时,盒底的按钮被成功按下。   肘关节处的桎梏一松,周梦樊迅速将手抽出。井壁上的金属梯子也降了下来,井外的众人长舒口气,焦急地让周梦樊赶快上来。   周梦樊双腿发软,只能咬着牙向上攀登,到了井口,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她浑身被血水浇透,头发贴在脸上,眼神呆滞麻木,带着死里逃生的狼狈。   梁纹费力地支撑着她,周梦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踉跄了两步,两眼一黑,跪伏在了地上。   而她面前,刚好是那三座赵雪瑶的人头雕像。   冥冥之中,她向过去忏悔与赎罪。   本以为井下的环节过去,这个密室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可就在这时,神庙外的“森林”里忽然刮起了大风,响起了类似动物在草丛逃窜的声音。   众人微微惊诧,纷纷走到门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猫二白不经意间抬头,忽然被房顶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拉住姜之玺,声音有一丝难以置信,“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只见古庙的天花板上趴着一张巨大的人脸。   梁纹被吓得尖叫出声,一屁股摔倒在地。姜之玺看了半天,“啧”了一声,“你们觉得它像不像……赵雪瑶?”   人脸的线条非常扭曲,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和赵雪瑶有六七分相似。肖骋抬头看了片刻,皱了皱眉,“是人面蜘蛛。”   经他提醒,众人才发现这是一只巨型蜘蛛,因为颜色跟古庙的天花板接近,才让他们第一眼没有注意到它的触须和步足,只顾着看它背部像极了赵雪瑶面容的花纹。   “人面蜘蛛倒不是什么少见的品种。”姜之玺摸着下巴道:“只是我以前见过的都很小,几毫米而已,‘人面’也都非常模糊,体型这么大且花纹清晰的,还真是头一次遇着。”   蜘蛛在屋顶缓慢移动,众人生怕它一个不小心掉落下来,于是都跑出了神庙。而等他们站在庙外的台阶上才发现,整座森林,似乎早就被这种人面蜘蛛侵占了。   林叶中,树干上,到处趴满了“赵雪瑶的脸”,每张脸看起来都有细微不同,让人产生一种诡异的错乱感。   正在这时,广播声忽然响起,赵雪瑶语气带着满满嘲讽,“你们最开始骂我,说是因为一张我和体育部部长高崎的亲密照片,你们说高崎有女朋友,我还恬不知耻地往上凑,可是我问你们,你们凭什么一口咬定照片中的人就是我?!”   一束光从众人头顶掠过,打在了神庙破损的墙壁上,投出了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   画面中高崎和赵雪瑶亲密地同路而行,高崎搂住她的腰,表情轻佻,赵雪瑶穿着暴露,裙子短得甚至有些走光。   紧接着,投影仪又放出了一张照片,是赵雪瑶的街拍,和上一张一样,也是站在路上微微回头,露出了半张侧脸。   广播:“和高崎合照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有人用我相同角度的照片进行了PS,而且,我从来没有合照上那套衣服,全校上下,只有高崎的女朋友以前去酒吧时穿过一次,那次你们明明都在场,就真的一个人都不记得吗!?”   是不记得,还是假装不记得?   毕竟赵雪瑶的确是一个爱和男生关系暧昧的人,那时她做作,傲气,自以为是,别人可能不了解,但周梦樊和梁纹作为她的室友,早就已经受够了。   “所以。”姜之玺转过身,“在出现了一个能够证明赵雪瑶不检点的证据之后,你们欣喜若狂,迫不及待,没时间也根本没想过去求证真伪,你们想要讨伐师出有名,你们坚信她有罪,你们根本不在乎手里握着的是否是一个充分条件。”   投影忽然熄灭了,连着森林中无数诡异的人面蜘蛛一起消失了。密室上空回荡着一赵雪瑶落寞的声音:“那些根本,就不是真的啊……”   蜘蛛和蚰蜒是影像,毛毛虫和血水是道具,绵延在周梦樊皮肤上的爬行触感不过是虫箱中的毛刷摇摆装置……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那深陷恐惧的无力感,在黑暗之中显得分外真实。   “古井神庙”的密室房门打开了,众人一言不发地向出口走去。通关没有喜悦,只有满心沉重。   猫二白最后看了一眼门上的四个大字,挠了挠头,“神庙?庙里摆着赵雪瑶的雕像,这么说她在这关是把自己当作神佛了?”   姜之玺抿了抿唇,目光深幽,天边“满月”在她身后逐渐熄灭。   “雕像只雕了她的头,三颗头颅都摆在供岸上。”   “她没有认为自己是神佛,相反,她是觉得,自己不过一桌祭品。” 第47章 . 【女寝茶话会】十 撒旦的厨房   离开第一间密室后, 众人休息了五分钟,很快又开始寻找下一扇彩色房门。   周梦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整个人还湿淋淋的。梁纹说她这个样子不适合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游戏, 提议让她在客厅休息, “我陪着她,万一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姜之玺看了看她,似笑非笑道:“她不适合继续游戏?我看是你自己不想玩了吧, 拿别人做什么借口?接下来的房间肯定有一间是为你准备的, 你想让谁替你完成任务?”   这话一出, 杨辰瑞和Kevin的表情都不太好。如果说刚才在井边杨辰瑞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秀一把男子气概,现在看了周梦樊的井下遭遇,他只剩满心祈祷轮到自己的时候能好过一点。   梁纹脸色难看地重新归了队, 周梦樊不愿意一个人呆着,一行人最终还是整整齐齐地站在了第二扇彩色房门前。   肖骋的空间想象能力大概比较强, 即便现在整栋别墅内部被改装到妈都不认识了,他还是根据方位和距离粗略推断出了第二间密室的所在区域, “这似乎是我们上次来玩剧本杀时餐厅的位置。”   一提餐厅猫二白立刻兴奋了,“有吃的吗?”   姜之玺:“刚才找门的时候我就三番五次看见你从包里摸零食解馋,都这样了还没吃饱?”   猫二白:“吃东西嘛,不嫌多。”   姜之玺:“悠着点吧,如果密室逃不出去,你带的那点零食估计就是我们最后的口粮了。”   猫二白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茬, “这, 这么惨的吗?”   说话间,第二扇彩色房门很敬业地自动打开了。屋内灯光渐渐亮起,呈现出一种暗红色, 密室中央是一座迷宫,迷宫的墙壁由镜子组成,互相反射得让人头晕。密室天花板上零零散散吊着几个灰绿色的袋子,目测是尼龙编织带,而且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猫二白摸了摸后脑勺:“这是要走迷宫?”   姜之玺回过头,看着那扇已经自动上锁了的房门,背后果然也写了一个大标题——撒旦的厨房。   姜之:“……我现在比较好奇那些袋子里装了什么。”   众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过迷宫,依旧是肖骋打头,剩下的男生殿后,中间走女生。   前三分之一的路程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因为走错岔路往往会立刻进入死胡同,只需退回重新选择就可以了。而很快,姜之玺就明白了这样设计的用意——这条路引着他们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尼龙编织袋下。   袋子的开口是朝下的,用器械锁了起来。姜之玺仔细观察了一圈,忽然在袋身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小字。   首先是一行日期和地点,然后是一段类似于聊天记录的对话,字迹有些模糊,姜之玺辨认不太出来每句话冒号前的发言人是谁,但是对话内容倒是连蒙带猜了两句:   “她又开始显摆了,求求了,能不能别总哔哔自己的恋爱史?我听都听烦了。”   “杨辰瑞又被cue了哈哈哈哈,赵姐第一大备胎。”   “槽,她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劳资想骂人。”   ……   姜之玺一遍读下来心里基本就有数了,偏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女生,“是你们小群里的吐槽记录?”   梁纹没说话,周梦樊缓缓点了点头,一旁的杨辰瑞觉得不太对,“可是赵雪瑶不就看过一次梦樊的手机吗?怎么可能翻到这么早的聊天记录?”   Kevin:“或许后来她又自己偷着看了。”   一个尼龙袋上的信息太少,众人也不太敢暴力拆袋,只能先继续往前走,出了迷宫再做打算。   尼龙袋垂在路中间,大家只能猫着腰从它下面过去。轮到梁纹时她心里莫名一阵紧张,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撒旦的厨房。   这是实在是一个诡异的密室主题。   厨房里会有什么?食材。   那么撒旦的厨房里呢?   梁纹呼吸急促,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而就在她刚好走到尼龙袋正下方时,一声轻微的“咔擦”忽然响起。   类似机械摩擦的动静。   下一秒,头顶上尼龙袋的锁自动打开,袋子里的东西瞬间滚落,成块的残肢断掌砸在梁纹身上,带着斑驳血迹,露出森森白骨。   梁纹尖叫一声跌坐在地,其他人也被吓了一大跳。尼龙袋里最后掉出了一颗人头,脸朝上滚落在满地尸块中。   那是赵雪瑶的脸,面容扭曲,双目怒睁,脸颊上的肉被削去了,露出暗红色的肌理。   杨辰瑞和Kevin也终于被吓出了声,而就在这时,房间内的灯光忽然闪烁起来,众人隐约看到周围的天花板上放下了无数个相似的尼龙袋,有的甚至还在滴血。   密室完全黑下来的那一瞬,一行人彻底慌乱。他们头顶上是成片的装着碎尸的尼龙袋,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骇人的笑声,间或穿插着类似咀嚼的咯吱声,剁东西的砰砰声。   恐惧氛围本就压迫着四个嫌疑人的神经,而突然间,地上那颗赵雪瑶的人头说话了,嗓音嘶哑,阴阳怪气问道:“你杀了多少遍?”   “你杀了我多少遍?”   “你杀了我多少遍?”   魔怔似重复的问题最终击溃了他们,梁纹尖叫着逃跑,周梦樊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Kevin和杨辰瑞也慌不择路想要远离,黑暗中,大家陆陆续续消失在了迷宫中。   猫二白本来也下意识想跑,尖叫和救命都在喉咙里准备好了,结果跑的时候没选对方向,一头撞上了离他不远的姜之玺。   两人以一个非常不雅的姿势摔了下去,还好姜之玺机智,翻车之前一把拉住了身旁的肖骋。   一家人就是要摔得整整齐齐。   猫二白脑袋撞上了镜子,瞬间眼冒金星。   姜之玺摔在了肖骋怀里,感觉人肉垫子的缓冲功能还不错。   人肉垫本垫则表示服务不免费,他摔倒了,要一个安慰才能起来。   猫二白一边揉脑袋一边骂肖骋没出息,“别人都是要一个亲亲一个抱抱才起,你一句安慰就满足了?”   肖骋耸耸肩,把手伸向姜之玺,示意对方拉他起来,“我想要的很多,但是……来日方长啊。”   姜之玺可不管长不长的,理直气壮地会错了意,拿出纸擦了擦肖骋摔倒时手上沾的血迹,然后还觉得自己倍儿贴心。   猫二白:“……”我寻思着当初画人设的时候,情商我应该没写成负数吧?   “所以现在怎么办?”姜之玺双手一摊,“四个都跑丢了,这么大的迷宫可不好找。”   “先往出口的方向去吧。”肖骋提意道:“总归是要找出赵雪瑶的死亡原因的。”   猫二白:“赵……赵雪瑶……”   姜之玺:“咋了?“   猫二白:“赵……赵雪瑶!“   姜之玺:“你卡带了?”   猫二白:“你们后面,赵雪瑶!”   肖骋和姜之玺回头,双双惊诧了一瞬。他们身后的镜子里赫然站着早以死去的赵雪瑶,脸色苍白,表情阴森,身上布满一道道奇怪的红线,然后下一秒,红线处忽然浸出了大量的鲜血。   姜之玺看着镜子里的“血人”,不太确定道:“这是在表现她……被砍成块分尸了?”   肖骋:“分尸映射着什么?”   猫二白:“不是,现在不应该纠结一下赵雪瑶怎么冒出来的吗?是人是鬼总要先弄清楚吧?”   “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肖骋上前猛地锤了镜子一下,力道大得整个镜面墙壁都晃了三晃。   猫二白吓了一跳,“不,不至于吧?你这是准备把镜子砸碎进去抓她?”   肖骋:“只要是人,被突然袭击都会有下意识反应。”   惊吓,躲避或者反击,可面前这个赵雪瑶,刚才镜子被砸时她稳得一批,没有一点动静。   猫二白表情逐渐惊恐:“所以她是个鬼?!我就知道我不该做这个破游戏,这下好了,真的变恐怖片了,人鬼殊途,以后还怎么查?我身为作者会不会被报复……”   猫二白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中,肖骋敲了敲迷宫的镜墙,确定道:“这是玻璃,和我们之前玩剧本杀时在宿舍那个房间看到的一样。”   那时候玻璃后面是一只巨大眼睛的3D投影,类推一下,也许现在这个赵雪瑶不是人也不是鬼,只是一个制作好的影像。   姜之玺:“如果我们这儿出现了一个,会不会其他人也遇见了?毕竟这迷宫里可到处都是玻璃。”   话音还没落,西北方向忽然响起一声尖叫,那恐慌程度,至少是同时遇到了十个这样的的赵雪瑶才发的出。   猫二白掏了掏耳朵,由衷地赞叹道:“姜姜,你的嘴一定开过光。”   尖叫声的另一边,梁纹背靠一侧墙壁,惊惧地看着面前“镜子”里浑身是血的赵雪瑶。她嘴里喊着“你不要过来”,腿却软得只有靠着墙才能支撑住。   赵雪瑶笑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动起来更加可怖,“别害怕,你是觉得我会害你吗?怎么可能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说的人不信,听得人更不信。梁纹鼓起勇气想逃,可她走到哪赵雪瑶就跟到哪,她背靠哪面镜子赵雪瑶也出现在哪面镜子,阴魂不散,仿若鬼魅。   也许,这真的就是鬼呢?   “镜子”里的赵雪瑶好像猜到了梁纹的心思,发出了一串刺耳的讥笑声,“当时我被污蔑,被谩骂,只有你还愿意主动安慰我,怎么能不算好朋友?”   “我们一起出门,去逛街,去高级餐厅,你搂着我的肩膀跟我道歉,说你是为了合群才不得不骂我。   “你还跟我讲道理,义正言辞告诉我我的性格有缺陷,哪里需要改,最好像一个小白兔一样招人喜爱。   “你真的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不论我多伤心,多难过,你都能把我哄好,那时候我想,你一定是真心对我。   “可后来我发现,你让我伤口快速痊愈,不过是为了下一次撕裂它时,我能疼得更彻底。” 第48章 . 【女寝茶话会】十一 撒旦的厨房2……   人均价格破千的餐厅内, 赵雪瑶和梁纹对坐。   面前的长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菜品,法式鹅肝,甜虾刺身, 芝士生蚝, 蟹壳蒸蛋……每一道都精致得近乎冷酷。   梁纹喝了一口气泡甜酒,温柔地对赵雪瑶笑笑,“你也不要太难过啦,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被说过坏话的经历, 你不是也经常跟我们吐槽外教, 或者抱怨追你的人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赵雪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是你们……”   可是你们坏话是群聚的, 是有针对性的,并且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持续了这么久, 即使后来我发现了,也没有人愿意就这个问题跟我解释。   除了梁纹, 只有梁纹。   “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你自己身上吧。”梁纹托着下巴道,“你太爱显摆了,我们知道你家里有钱,但你也不必动不动就拿出来说吧?而且你似乎有一点看不起咱们班那些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同学,你这样,当然会让人反感。”   赵雪瑶沉默,其实从小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存在缺陷, 或许是家庭原因导致, 又或许是堆积的心理问题,这些本来的小毛病十六七年来在她身上开花结果,根深蒂固, 最终成了祸患。   “或许你可以试试讨好别人。”梁纹忽然道:“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不要总想着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你愿意改变,我们肯定不会再骂你的。”   赵雪瑶抿了抿唇,“真的?”   “当然啦。”梁纹打包票,“我理解你说的自己缺乏安全感,害怕孤独,这些不是你的错,梦樊他们也只是悄悄吐槽一下你的一些小毛病而已,如果你没有发现,我们现在肯定照样玩得很好,之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但是你撞破了,这就在大家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   赵雪瑶垂下了眼,嘴唇动了动,“是我的错……”   “打起精神。”梁纹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就算有一天其他人真的和你绝交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梁纹的话让心烦意乱的赵雪瑶有了一丝慰藉,这时候服务员刚好端上了一道铁板牛排,梁纹站起身说去一下洗手间,手机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服务员冲赵雪瑶歉意笑笑,“小姐您好,麻烦你先拿一下这部手机可以吗,牛排起锅后会有喷溅,怕弄脏手机。”   赵雪瑶点点头,伸手把手机拿到了自己这边,可当她手指触碰到金属外壳的那一瞬,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梁纹的手机震了两下,赵雪瑶几乎是无法克制地立刻看向了屏幕,弹出的提示框中有一条周梦樊发来的消息:   “你也真是心态好,到这份上了还跟她出去,不嫌恶心吗?”   赵雪瑶指尖颤抖,她划了一下屏幕,来到了锁屏的密码界面。   梁纹真的对她很好,很相信她,多次当着她的面开屏,甚至还调侃似的告诉了她自己的密码,“就是四个0啊,很好记吧?我就是太懒怕自己忘了哈哈……”   赵雪瑶不受控制地点了四下屏幕上的“0”,锁屏打开了,梁纹和周梦樊的聊天记录一览无余。   周梦樊:今天早上她又看我,还是从镜子里偷看,尼玛吓死我了。   梁纹:我说她今天穿着打扮怎么跟你有点像。   周梦樊:总学别人烦不烦?每次看我不穿校服她才敢不穿,就不能自己硬气一回?   梁纹:可能她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做这件事会尴尬吧。   周梦樊:尴尬尴尬,她能不能别总拿她的心理疾病说事?干啥都想有人陪,我欠她的?   梁纹:她今天又难受了,拉我出去吃饭。   周梦樊:你也真是心态好,到这份上了还跟她出去,不嫌恶心吗?   ……   梁纹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赵雪瑶还在餐桌前翻看手机,她一只手不受控制地上滑聊天记录,另一只手狂躁地揪扯自己的头发,指甲掐进掌心,与皮肉刮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怎么又偷看我手机?”梁纹状似失声大喊,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可眼神里却有着怎么也藏不住的兴奋和期待,烧成了一簇火焰。   这一声吸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偷看”,“手机”,“又”,这些关键词引人遐想,赵雪瑶觉得自己正被审视,此刻的梁纹已经不再是她的同伴,她又成了孤身一人,熟悉的孤独和尴尬感席卷而来。   她伸手捂住嘴,指尖下意识的揉掐动作让她把下唇拧出了血,眼泪早就淌了满脸,几缕发丝缠绕粘连。   赵雪瑶粗鲁颤抖地把手机狠狠摔在了梁纹面前的地上,餐厅的人都吓了一跳,梁纹却显得分外冷静,冷静到嘴角甚至扯出了一抹微笑。   她捡起了屏幕尽碎的手机,上前轻轻抱住了赵雪瑶,“我知道你生气,可你明知道他们骂过你,为什么还要去看那些聊天记录呢?   “你看,不是我们不肯放过你,而是你自己过不去这道坎,也许我们只是嘴上抱怨发泄一下,可你非要抓住不放,这对大家都不好。   “设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鹌鹑,那我们这些朋友在猎杀之夜要不要遵守规则合伙霸凌你呢?这不是我们的错,而是你的错,因为你让自己成为了目标。   “如果你不改变,没人能帮你,你被骂的是你性格缺陷的那部分,而不是整个人,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我相信你能正视自己。”   梁纹这些话是趴在赵雪瑶耳边说的,外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受害者在耐心安慰施暴者,隔壁桌一群聚餐的男生感觉新鲜,在餐厅的嘈杂声中相互讨论。   “稀奇了,被人砸了手机还要去安慰别人。”   “这姑娘性格挺好啊,要我早翻脸了。”   “那个砸手机的是疯了吧?自己偷看隐私还在公众场合大闹?”   ……   梁纹听到了些许讨论和评价,嘴角始终保持着妥帖的弧度,她随手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她知道,赵雪瑶会给她再买新的,要什么牌子她都想好了。   服务生这时候端上了她们的甜点,布丁和红丝绒蛋糕,梁纹亲热地给赵雪瑶切了一块,把叉子塞进她手里,“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好很多,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还有我啊。”   赵雪瑶看着梁纹,像溺水之人看一块浮木,又像濒死之人看一个凶手。   “服务员,买单。”   良久,她说道。   ————————   姜之玺他们顺着尖叫声找到梁纹时,后者正蜷缩在迷宫小路的正中央。   她不敢靠近玻璃,只能把自己抱成一团,脑袋埋进膝盖,口中念念有词:   “放过我,放过我……”   镜子中的赵雪瑶走掉了,姜之玺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猫二白上前拉起梁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别是吓傻了吧?”   姜之玺:“周梦樊都没傻她怎么可能吓傻,这位的段位不知道高到哪去呢。”   三人带上梁纹准备继续前进,而就在这时,迷宫东北方向忽然传来了杨辰瑞的声音,“婊姐,肖骋,你们能听见吗?”   肖骋回应了一声,那边继续道:“快过来,我们好像找到‘死亡原因’了!”   姜之玺让他们继续大声说话不要停,一行人循着声音往东北方向移动。   路上遇到的全是垂下来的尼龙袋,梁纹胆战心惊的,生怕里面又滚出“尸块”来。姜之玺则毫不避讳,她在每个袋子上都看到了小字,日期,地点,聊天记录……没有一个重样的。   好不容易大部队会合,杨辰瑞给他们指了指迷宫角落里的一个墓碑,“是Kevin发现的,好像是赵雪瑶的墓碑。”   墓碑前杂乱地放着一堆照片和录音笔,姜之玺抽出一张看了看,是周梦樊和梁纹的聊天记录。   肖骋捡起一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这是一段在餐厅录下的对话,梁纹劝赵雪瑶不要总对被骂这件事耿耿于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了一堆歪理,后来赵雪瑶似乎偷翻了梁纹的手机,看到了那些谩骂自己的话,瞬间失控。   姜之玺又听了几段不同的录音,大部分都是赵雪瑶和梁纹的对话。每次赵雪瑶都会“不小心”从梁纹那知道关于自己被讨伐的细节,接着梁纹会安慰她,然后聊天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姜之玺放下录音笔,转过身,眼神玩味地看着梁纹,“一起两次就算了,怎么那么巧,次次你都能让她看见那些东西?”   不是手机就是电脑,还有发错的聊天截图,或者闲聊时说漏嘴……方式之多让人叹服。   梁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咬着嘴唇摇头,“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没说你是故意的。”姜之玺笑了笑,“不过你应该很喜欢这种感觉吧?像猫玩弄自己的猎物一样,看着赵雪瑶在你面前挣扎。”   此时的梁纹已经失去了反驳的能力,她知道姜之玺说的是对的,自从周梦樊让赵雪瑶看到了他们的群聊记录,她亲眼见证赵雪瑶的崩溃,卑微,祈求,那种高高在上又法不责众的兴奋感让她上瘾,于是忍不住设下了一个又一个相同的陷阱。   她意识到自己喜欢看赵雪瑶痛苦,也喜欢扮演一个知心者的角色,她不再满足于背地里讨论,她希望有更刺激的事情发生。   最好发生后,罪责还不会归咎到自己身上。   姜之玺冷笑了一声,“你说赵雪瑶性格有缺陷,其实你自己也正常不到哪去,说好听点,你这叫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难听点,就是个心理变态。”   话音落,梁纹身旁的镜子里忽然出现了赵雪瑶的身影。她慢慢朝众人走来,姿势扭曲,脚步混乱,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骨骼挣动的声音,好像下一秒身体就会散架。   梁纹尖叫一声,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赵雪瑶走到了自己的墓碑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的弧度几乎快裂到耳后,牵动着皮肤撕裂出一道道细纹。   “被杀死一次还不够吗?为什么要一遍遍推着我撞上刀尖?逼我痛哭,逼我难堪?”   梁纹手脚并用往后退,狼狈痛哭地摇头,“不是,我不是……对不起,对不起……”   “你杀了我多少遍?”   “你杀了我多少遍?”   ……   又是这个问题在耳边重复,梁纹崩溃地想捂住耳朵,却被姜之玺一把钳住手腕。   “回答她,你杀了她多少遍?”   梁纹哭得溃不成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哪里记得自己算计了赵雪瑶多少次,如果不是赵雪瑶死了,或许她的猫鼠游戏还将继续下去,她毫无悔意,又怎么可能重视这件事到为其计数的程度呢?   只有受害者,真正痛苦的人,才会去算身上到底多少条疤。   “那就数吧。”姜之玺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把人拽了起来。   尼龙袋,尸块,记录信息的小字……因果明朗的这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隐喻和映射让人不寒而栗。   “看见这些尼龙袋了吗?”姜之玺在梁纹耳边轻声说道:“很显然,你每一次‘作案’,赵雪瑶都会挂起一个袋子,上面记录着‘案发时间’,‘案发地点’,‘案发经过’,被害人被分尸装袋,而你,就是凶手。”   凌迟的刀不落在自己身上,谁都有可能是背后的撒旦。   姜之玺:“你要独自进入迷宫,走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数清楚有多少个藏尸袋,或许你还会在镜子里遇到赵雪瑶,她和你如影随形,一遍遍问你杀了自己多少次,问你后不后悔。”   “你准备好了吗?”   梁纹惊恐慌乱地摇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她做不到的,她会死在这座迷宫里,曾经赵雪瑶是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而现在,他们成了一个死人的玩物。   姜之玺撇撇嘴,无聊地放开了梁纹。杨辰瑞这时候才回过神,哆哆嗦嗦道:“你刚才……是吓她的?”   “不然呢?”姜之玺耸耸肩,“密室又不是我设计的,我哪知道赵雪瑶想让她干什么。”   Kevin:“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杨辰瑞:“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毕竟‘因果’已经找到了。”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到来时的那扇门看看,毕竟上个密室他们就是原路出来的,说不定现在门已经打开了。   路上他们遇到了掉队的周梦樊,她神情还是有点恍惚,估计刚才也被镜子里的赵雪瑶吓得不轻。   猫二白摇摇头,颇有些惋惜,“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姜姜说的没错,你这小姐妹的段位可比你牛哔多了。”   “我知道。”周梦樊闷声道。   肖骋看着周梦樊忽然想到了什么,“或许上次我们来玩剧本杀时,赵雪瑶就暗示过梁纹的所作所为。”   猫二白一愣:“没有吧,我不记得有提到这些事,只有偷窥啊,表白什么的。”   肖骋放弃了和猫二白沟通,转头看向姜之玺,“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找到的那些聊天记录的图片?”   姜之玺点点头,“记得啊,有小姜和小二的,还有群聊。”   肖骋:“小姜和小二的记录上面,聊天框的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姜之玺:“聊天框?我想想啊……你是说有什么备注吗?我记得没有啊,都是用的人名,好像大部分都是【小二】。”   肖骋:“不是大部分,而是全部。”   如果聊天框上的名字是小二,那就证明聊天记录是从小姜的账号截图的,而小姜代表梁纹,赵雪瑶在暗指的,其实就是她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是从梁纹那里获得的。   猫二白呆了一下,“藏得好深啊。”   姜之玺也呆了一下,重点稍有偏移,“就像我当初盗苏见淳聊天记录,然后暗戳戳甩锅骆瀛风?”   猫二白:“嗯……说不定赵雪瑶的灵感就是从你这儿来的。”   姜之玺:“……能收专利费吗?”   本以为“撒旦的厨房”这一关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大部队摸索着走到了迷宫中央,眼看还有一半路程就能功成身退了,可就在这时,他们前后左右的镜子中,都出现了赵雪瑶的身影。   姜之玺:“一二三四……啧啧,这次真的是十个了。”   猫二白看着十个死相各异的赵雪瑶,伸手捂住了自己脆弱的小心脏,“这又要闹哪出啊?一会儿我要是被吓晕过去,你们跑路的时候千万记得拖上我。”   “放心。”姜之玺一脸仗义,“拉脚踝还是拎衣领,你选一个吧。”   猫二白:“……”要不你还是让我死这儿吧。   镜子中的赵雪瑶忽然笑了,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重叠和回音,让人毛骨悚然。   她们笑得讽刺又得意,眼角却留下了一行泪。   “梁纹,我被你谋杀二十四次。”   话音落,密室内响起一片清晰的“咔擦”声。姜之玺眼皮一跳,旁边的肖骋比她反应更快,直接用身体挡住了她。   下一秒,所有尼龙袋的锁都被打开,无数血淋淋的尸块从天而降,拍打地板的粘腻声此起彼伏,伴随着赵雪瑶癫狂的大笑,和四个嫌疑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第49章 . 【女寝茶话会】十二 清白教室   碎尸雨停止后, 密室里的众人看起来惨兮兮的。   鲜红粘稠的假血洒了满身,猫二白还特别巧地被溅了一脸,“今天算是尝鲜了, 这假血怎么是咸的?像酱油。”   “呸, 呸呸。”一边的Kevin也在疯狂抹嘴,“为什么我尝到的是甜的?”   姜之玺从肖骋胳膊下钻出来,“打住吧, 越说越像在做菜, 一会儿撒旦就可以直接上晚餐了。”   猫二白上下看了看她, 眼睛都直了,“凭什么你身上没多少血?”   姜之玺伸出胳膊,左右手拉开, 比划了一段很长的距离,“因为我这个男二他……比较庞大。”   猫二白:“……”能罩着你是吧?   迷宫里可没有供人休息整顿的地方, 众人只能踩着满地尸块湿淋淋地上路。猫二白这会儿已经麻木了,甚至捡了一条手臂仔细端详, “这道具太逼真了,一口气造这么多,我都怀疑赵雪瑶得破产。”   “可不止这些硅胶尸块。”姜之玺道:“之前‘神庙古井’井底的那个‘赵雪瑶’,会动还会说话,估计是机器人。”   重新回到迷宫入口处,第二扇彩色房门果然已经重新开启。众人一窝蜂地跑了出去,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洗手间。   还好别墅内通水的地方很多, 姜之玺他们抢占了二楼的浴室, 猫二白一边擦衣服一边怨念,“碎尸雨是很震撼,可是不考虑一下清理的问题吗?”   “淡定。”姜之玺一边帮肖骋清理后背的血迹, 一边跟猫二白开玩笑,“说不定人家搞完这次密室逃脱,整栋别墅都不要了呢?”   猫二白噎了一下,“那这就真成鬼屋了,要是碰巧再有人闯进来,绝对会被吓到怀疑人生。”   姜之玺:“你要往好的方向想,万一出了名,说不定以后这儿还能成景点呢?”   赵雪瑶买的假血估计好坏参半,有的好洗,有的沾上皮肤怎么也擦不掉,晕开一大片红。   猫二白清理用掉了半卷纸,蹲在浴缸边冲洗胳膊,“我至今不太明白赵雪瑶在迷宫里给自己立墓碑的操作,这也太狠了吧?”   姜之玺拿着香皂在肖骋胳膊上疯狂摩擦,恨不得下一秒找个钢丝球上,“说不定她是想提醒那四个人,就算老娘死了,也照样收拾你们。”   猫二白拿花洒的手一滑,“……那墓碑前为啥要放一堆录音和照片。”   “我想想啊……”姜之玺一边洗肖骋,一边开启阅读理解模式,“也许她是在内涵梁纹?活着的时候被一次次玩弄,死了也不能安生。”   猫二白没太懂,肖骋却会意了。赵雪瑶在世时梁纹巧妙地强迫她一次次看那些字字诛心的聊天记录,现在她死了,如果梁纹内心再扭曲一些,说不定还会不依不饶地把聊天记录定时烧给赵雪瑶,幻想她难过崩溃的样子。   真是死都不得安宁。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觉不觉得有人在背后帮赵雪瑶?”猫二白问道。   姜之玺:“应该有吧,毕竟她是真的死了,如果你游戏的世界观不出问题,那肯定是有活人在背后帮她操控这一切。”   电话也好,信息也好,发布任务也好,包括今天密室里发生的一切,都需要一个人在暗中仔细观察,掌控关键的时间点,引导事态发展。   问题是,这个人是谁?   猫二白:“这样说的话,这个人现在应该在别墅里吧,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不一定。”肖骋摇摇头,“整栋房子有统一的中控程序,背后这个人可以身在现场,也可以远程操作。”   姜之玺:“多远?”   肖骋:“多远都可以,如果赵雪瑶愿意,这个人甚至可以跨国。”   猫二白:“不至于吧,跨国找帮手?找黑客吗?”   姜之玺:“你别忘了赵雪瑶从头到尾使用了多少黑科技,那些3D投影,机械程序,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   “就算是黑客也不怕啊。”猫二白猛一拍肖骋的肩,“咱们这儿不是也有一个?”   姜之玺:“如果这个人是远程操控一切,那他肯定要连接别墅的中控系统吧?有没有办法根据这个定位到他?”   肖骋:“可以,但需要时间追踪。”   说干就干,姜之玺噔噔噔下楼把肖骋的书包抱了上来,辛亏他们这趟带了电脑来,“那几个还在洗呢,估计得耗一会儿。”   猫二白有些迷惑,“为啥我们不能下楼去客厅搞,你不觉得这个浴室到处都是血和废纸有一种战况异常惨烈的感觉吗?”   “你是不是傻。”姜之玺头也不抬,“谁知道外面有多少摄像头,那个幕后帮手现在指不定正对着二三四五十个显示屏乐呵呢,也就洗手间还安全点了,赵雪瑶总不至于在这地方也装监控吧?”   猫二白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就和姜之玺一左一右蹲在肖骋旁边看他操作。虽然看不太懂,不过可以欣赏一下手速。   入侵房子的中控系统并不难,肖骋很快找到了唯一一个连接者,不过对方的IP经过加密处理,破解需要时间。   姜之玺抢了猫二白一包薯片吃,看着满屏跳动的数据觉得非常过瘾,“就这样,扒了他的小马甲!”   猫二白眼神略微嫌弃:“这是洗手间,你在这儿吃薯片?”   姜之玺“切”了一声,“有本事把你手里的巧克力放下。”   这边IP还没破解出来,那边杨辰瑞他们大喊着找到了第三扇彩色房门,就在二楼走廊尽头。   Kevin和杨辰瑞犹豫着是否要这么快进入新的密室,虽然现在周梦樊情绪稳住了,可梁纹又成了惊弓之鸟,整个人神经兮兮的。   “能进就别磨蹭。”姜之玺道:“难道你们想耗到二半夜玩鬼屋版密室逃生?”   猫二白伸手在梁纹面前晃了晃,“不至于吓成这样吧,跟撒旦的厨房比起来,我觉得还是那个古井比较恐怖。”   商量一番后,众人还是决定速战速决,实在不行第三关过了后再休息,这样心理压力也能小一点。   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面前的彩色房门幽幽打开了,可大家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亮灯,对视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房门照例在最后一个人进入后就关闭锁死,黑暗中,众人衣服摩擦声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姜之玺隐隐约约看见对面墙上有一扇窗户,窗前还挡了个一个东西,形状像一个……   就在这时,冷色灯光忽然亮起,姜之玺瞳孔一缩,她看到的那个东西是个穿校服的无头女生,正站在讲台旁边的窗台上,一手扶着窗框,身体微微向外倾斜。   与此同时,周梦樊和梁纹都尖叫了起来。这是一间教室,装修风格与上泽中学相似,教室里一共有三个“人”,一个站在窗户边,一个躺在讲桌上,一个坐在课桌前。   “有窗户!”杨辰瑞反应很快,“我们能从这逃出去!”   众人纷纷跑过去查看,姜之玺这时才发现窗边的女生并不是没有头,而是她的头低得太很,脖子仿佛被折断了一样,下巴都快能戳穿胸口了,偏偏整个人站得还特别紧绷,形态上给人一种诡异感,从背后看像极了无头女尸。   杨辰瑞想推开窗户,可窗户的开合度似乎被锁死了,只有这么大空间。   Kevin尝试去挪动女生,但女生身体好像跟周围的东西长在了一起,双脚形如植物的肉根,与窗台粘连,右手也是同样的形态,像肉红色的藤蔓一样,紧紧贴附在墙壁上。   猫二白:“这次的主题……不会是异形吧?”   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刚才忘记看密室主题了,姜之玺折回去扫了一眼教室门,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清白教室。   猫二白:“啥清白能和教室扯一块儿?莫非赵雪瑶期中考试没作弊,是被冤枉的?”   周梦樊摇摇头,“这个没有冤枉,她确实加入了作弊队伍。”   杨辰瑞可没闲心讨论作不作弊,他搬起椅子想砸窗户,却被肖骋制止了,“你先看看楼下是什么。”   几人闻言都凑了上去,这里是二楼,外面是别墅的后花园,只见花园地面上摆着成片的捕兽夹,锋利的夹片在黑夜里闪着寒光。   肖骋:“别墅外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着力点,你想逃出去除非挂着绳子爬下去,就算顺利到达了地面,你有几成把握能走出花园?”   杨辰瑞:“……”   猫二白:“要是你爬的过程中再一不小心手一松,这下面的玩意儿绝对能把你夹个半身不遂。”   好不容易有了一扇窗户,可逃生之路却被封死,众人的注意力只好重新回到密室本身。   教室的黑板上用红色油漆刷了一颗大大的爱心,不过油漆似乎用得太多了,溢出边缘滴落下来,整个心看起来“血淋淋”的。   正当众人分散开来找寻线索,那边的Kevin忽然“啊”地大叫了一声。   正在研究爱心的猫二白被吓了一跳,“干啥你见鬼了?”   Kevin伸手指着那个坐在课桌前的“女生”,“是……是赵雪瑶。”   女生穿着校服,看姿势应该是正在写字,胳膊和桌子长在了一起,双腿像被折断了一样与课桌下的横杠缠绕着,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不止她,跳窗这个好像也是赵雪瑶。”姜之玺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伸手拨开那个恨不得塞进胸里的脑袋的头发,捏着她的脸看了看。   肖骋:“讲桌上躺着的这个也是。”   猫二白趴在课桌边,倒着看赵雪瑶笔下写的那行字,“Kevin,我永远爱你……这什么意思?”   话音落,杨辰瑞他们看向Kevin的目光忽然变得微妙起来。姜之玺想起之前他们说赵雪瑶跟Kevin表过白,难道是真的?   “看来这个房间是给你准备的了。”周梦樊看向Kevin,眼神有一点幸灾乐祸。   姜之玺眯了眯眼,“师生恋?”   “我没有!”Kevin慌了一下,有些语无伦次,“那是她死缠烂打,我根本没有答应她!”   “你急什么。”杨辰瑞嘲笑道,“我们又没说你和赵雪瑶,师生恋这种事,或许你没干过,但你敢说,你没想过吗?”   Kevin张了张嘴,“我……”   “不是吧,你们这些外教玩这么野的?” 猫二白有点懵。   “他们哪算外教啊。”周梦樊冷哼一声,“有钱出国来玩,顺便给自己的简历镀金罢了,如果能再捞一个白富美女友回去,那就更稳赚不赔了。”   Kevin有些气愤,双手握拳,“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你们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就站在你身边吗?”杨辰瑞反驳,“你以为自己一时翻车没人知道,不好意思,我们学校的外教办公室没有你想的那么隔音,婊姐前脚刚出门,消息后脚就传出去了。”   “婊……姐?”猫二白呆了一下,整个人原地炸开,“卧槽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骋也听得皱起了眉,锋利的眼神扫过Kevin,走到姜之玺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发生了什么?”   姜之玺眨眨眼,“没什么啊。”顿了一下,“就是Kevin跟我表白,然后被我拒绝了。”   猫二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姜之玺:“这事儿,还得从一个月黑风高的……考试夜说起。”   ……   高一下学期期末,外教各自组织口语考试,为了不占用课堂时间,统一安排在晚自习进行。   学生们按照名单轮流去外教办公室,一对一进行考核。姜之玺排得比较靠后,轮到她时天已经黑了。   办公室内除了Kevin没有其他老师,两人的对话交流都进行得还算顺利,不过姜之玺觉得Kevin好像总是暗戳戳地炫耀些什么,比如吹嘘一下自己的名校头衔,结识的风云人物,还说如果姜之玺想出国,他可以帮她搞定推荐信。   Kevin:“如果你来我们学校,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姜之玺露出了一种费解的表情,“你们学校……都是这么拉人头发展下线的吗?”   Kevin愣了一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很期待你能来美国。”   姜之玺更费解了,“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我想看到你啊。”Kevin笑了笑,“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姜之玺这才明白过来Kevin刚才那一大段铺垫是想干什么,挑了挑眉,“冒昧问你一句,你喜欢我什么?除了上课,我们有过其他交流吗?”   Kevin想了想,“你很漂亮,我第一次进你们班就注意到你了,而且你很有个性,我听很多学生谈论过你,也知道你被很多人追,不过从来没人成功过。”   姜之玺:“所以你是觉得,你能成功?”   Kevin:“不试试怎么知道?”   姜之玺轻嗤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几秒后站起身,顺手把抽到的考试话题纸扔进了垃圾桶,“外教是外籍教师的意思,既然顶着教师的称谓,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姜之玺骂人一向不留情面,Kevin愣了一下,有点恼羞成怒。   他看着桌子上空白的成绩单,刚想说两句威胁的话,可走到门口的姜之玺忽然回了头,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哦对了,刚才的对话我录下来了,如果口语成绩下来后与我的正常水平不符……你猜它会被送到哪里?”   姜之玺冲Kevin晃了晃手机,冷笑一声离开了办公室。外面走廊上站着几个备考排队的学生,看见婊姐出来纷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人走了立刻聚堆讨论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如此劲爆的消息,有人说Kevin表白被拒后连考试的心思都没了,排在姜之玺之后的那几个学生都是草草给过了。   猫二白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并且很后悔没有带包爆米花进来,“果然是姜姜!我就知道没人能从你这占便宜,你当时真的录音了?让我听听让我听听!”   姜之玺摊了摊手,“我骗他的,表白来那么突然,我哪来得及录音。”   本来被“当众处刑”的Kevin一愣,“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姜之玺:“我还不瞎,你当时的表情就差把‘报复’写脸上了,你自己表白被拒,总不至于让我搭上成绩做陪葬吧?古话怎么说来着?兵不厌诈。”   肖骋笑了笑,“果然是之之。”   姜之玺:“所以现在知道他为什么在评语里给我写那句话了吧?”   You are rich, and you are a bitch.   或许Kevin根本就不喜欢姜之玺,她只是所有锦上添花的选项中最美丽的一朵,如果他能摘下,那就是掌心之宝,如果不能,反而被花刺划破脸颊,那他就会想毁了她。   即便不能进行实质性的报复,也要用肮脏的语言羞辱谩骂。   猫二白唏嘘了两句,而就在这时,教室内的灯忽然熄灭了,讲台附近响起了主机启动的声音,紧接着,投影仪的灯光亮了起来,在教室的后黑板上投出了一个视频。   画面是远景,开始的几秒镜头在不断放大拉近,Kevin和赵雪瑶面对面似乎在争执,Kevin还上手狠狠推了她,两人吵得很凶。   周梦樊有点奇怪,“这不是杨辰瑞那次拍的视频吗?”   姜之玺:“他拍的?”   “是啊。”周梦樊点头,“后来还发到了学校论坛,就是这个视频让校方找了赵雪瑶和Kevin谈话,最终发现赵雪瑶在对外教死缠烂打。”   话音落,一直躺在讲桌上盖着白布的“赵雪瑶”忽然猛地扭了一下脑袋,清晰逼真的骨骼音效把众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Kevin,差点被吓到失声叫喊,因为“赵雪瑶”扭过头后就睁开了眼,双目几乎被撑成圆形,眼白中心突兀的聚着一点黑色,正死死盯着他。   “亲爱的……”“赵雪瑶”声音嘶哑,嘴角抽动,弧度越裂越大,还发出了一连串怪异的笑声。   “如果我像你说的那么痴迷于你,那么,我们为什么会吵架呢?” 第50章 . 【女寝茶话会】十三 清白教室2   六月初夏, 太阳如同一个火球挂在天空疯狂燃烧。高一五班正在上外教课,空调不知疲惫地发出嗡鸣,引人昏昏欲睡。   “我和Matt其实是不一样的。”Kevin用略显生疏的中文站在讲台上发表观点, “他是一个很典型的美国人, 爱玩,吵闹,性格直接, 有一点懒, 我觉得自己还是继承了一些父母的特质, 内敛含蓄,勤奋努力。”   “Matt的专业其实很一般,但他经常批评我的专业, 我跟他说化学实验他也不懂,总喜欢说大话。”   Kevin的语气很平和, 带着一些调侃开玩笑的成分,但再怎么伪装, 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我在这里观察到一些现象,我和Matt出去玩,去酒吧,别人会优先招待他,甚至免费请他玩,而他在这种场合也往往比我更受欢迎……就只是因为他的样貌和皮肤吗?”   “其实我也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小时候也遭受过一些歧视, 但经过我的努力, 后来我可以很愉快地跟他们相处,获得他们的认可。”   “我不认为自己和他们有什么不同,肤色不能改变什么, 而且我觉得我比Matt做得更好。”   Kevin滔滔不绝,说了将近快二十分钟。   讲台下的学生百无聊赖,有的写作业,有的发呆神游,偶尔不知哪一排哪一列,有人冷不丁地飘出一声轻盈的“切”。   ————————   讲桌上的赵雪瑶魔怔似的一遍遍重复着问题,Kevin看着那张恐怖的脸情不自禁地往后退,终于受不了似的伸手指着她大喊:“是你的错!谁让你告诉了Matt,你挑拨我们的关系!”   众人一愣,没反应过来Kevin在控诉什么。姜之玺皱着眉看他,“什么叫她告诉了Matt?赵雪瑶知道你什么秘密?”   Kevin没有回答,逃避似的躲开了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而这时,一旁的周梦樊忽然有了一个猜想,“如果这个秘密能挑拨你和Matt的关系……是不是你在课堂上和我们抱怨的那些话?”   Kevin表情微变,众人一看便知道猜对了。杨辰瑞嗤笑一声,“秘密?能在公开场合大声嚷嚷的事,算什么秘密?”   猫二白听得一头雾水,“有没有哪个好心人给个解释?我没上过学,啊呸,我没在上泽上过学。”   姜之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转头给猫二白以及没有被Kevin带过课的肖骋科普,“就是Kevin曾经上课时候吐槽过Matt,觉得人家样样不如自己,但偏偏就能好事占尽。”   猫二白挠了挠头,“不对啊,我记得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吧,他在五班说的话,你在一班都听到了?”   姜之玺耸耸肩,似笑非笑看向Kevin,“那就要问我们的外教了,很明显,你为了寻求认同感,在两个班都吐了黑泥。”   “真是稀奇,”周梦樊面露嘲讽,“自己管不住嘴要在大庭广众下说,被传出去了还要怨别人。”   Kevin表情微怒,刚想反驳,肖骋忽然瞥了他一眼,开口提出了一个逻辑上的致命伤,“如果你是因为这种事对赵雪瑶发火,就算被拍到了视频,为什么最后校方认定赵雪瑶在追你?”   明明是因果各不相干的两件事,怎么学校一谈话,就硬生生建立起了逻辑联系?   这话一出,在场的四位嫌疑人脸色都变了。Kevin保持沉默,不知道是没有想好怎么说,还是压根儿就不打算说。   教室内一片昏暗,只有投影仪发出亮光。忽然,讲台下一个桌子“咚”地响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把众人吓了一跳。   Kevin站在第二排左右的位置,听见响动下意识往后退,而就在这时,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笑声,闷闷的,还带着回响。   梁纹死命往周梦樊身后躲,“这是什么?什么声音?”   姜之玺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别动,仔细听了两秒,犹豫道:“好像……是从课桌里传来的?”   其他人都站在讲台附近,只有Kevin因为刚才的动静退到了教室中央,听了姜之玺的话背后直冒冷汗,颤巍巍地低下目光,看向前三排桌子的抽屉。   “啊——!”   借着投影仪投出的光,Kevin看见每个课桌里都放着一颗赵雪瑶的头颅,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眼睛被挖了出来,露出黑漆漆的大洞,有的眼白布满血丝,浸出黑红粘稠的血液。   Kevin被吓得双腿打颤发软,这么多赵雪瑶都在盯着他窃笑,并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用力,头颅像脱水的鱼时不时上下弹动,桌子被撞得砰砰作响,有几颗甚至掉了出来,滚落在地上拖出一串血迹。   他知道这些头颅都是假的,是道具,可就是因为知道,那种逼真中夹杂着违和的怪异感才让他心生恐惧。   更何况,这些道具顶着的脸,还是已经死了的赵雪瑶。   满教室的窃笑中渐渐出现了其他声音,赵雪瑶像恶鬼一样在Kevin耳畔低语:   “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了。”   “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去死哦。”   “我还勾引你呢,你不喜欢吗?”   ……   “我这样说话,是不是很和你心意呢?老,师。”   赵雪瑶故意把“老师”二字咬得轻佻而暧昧,相似重复的问句充斥着Kevin的大脑,而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那个站在窗户前的“跳楼版赵雪瑶”,忽然艰难地抬起了那颗被折断的头颅。   她似乎非常迫切地想要往后看,可双脚和右手牢牢地生长在窗框上,最终,这个赵雪瑶生生将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脖颈处的皮肤被拉扯撕裂。   “啊——”梁纹和周梦樊尖叫着捂上眼。面前的赵雪瑶脸色苍白诡异,脸上是一双腐烂流脓的眼睛,嘴角被撕裂,创口泛着黑色。   她面对Kevin,模糊的声音从喉咙溢出,讽刺又得意:   “我和你,谁是清白的?”   Kevin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次被校方约谈,当时那段争吵推搡的视频已经被传到了校园论坛里,关于他和赵雪瑶的流言漫天乱飞,有人猜他们在热恋,有人说他们已经发生了关系,还有人说赵雪瑶要堕胎,因为Kevin不肯负责任。   早恋通常都是每个中学一级戒备的事情,何况还是师生恋。校方紧急召开会议,Kevin害怕牵扯到自己,约谈时一股脑地将黑水全部泼在了赵雪瑶身上。   是这个学生说喜欢我……   是她死缠着我不放……   她多次骚扰我,勾引我……   她还跟Matt关系亲密!   事情过去这么久,Kevin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都说了什么。他中文不算好,校方就请来英语老师专门翻译。那一刻,语言好像成了一块遮羞布,他自由放肆地表达着,赵雪瑶坐在对面,根本插不上话。   主任和领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Kevin身上,每一句英文翻译出来他们只会震惊,没人问赵雪瑶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如果她自己想要辩解,只会得到一句敷衍的“还没轮到你说话”。   等Kevin说完,等领导们感叹完,终于有人肯给她一个开口的机会。赵雪瑶否认自己喜欢Kevin,并说出了对方占用课堂时间发表抱怨的事,她只是在和Matt聊天时不小心提了一句,Matt找Kevin对峙,Kevin气恼,这才有了两人吵架的情景。   其实整件事确实与赵雪瑶关系不大,就算不是她,Matt早晚也会通过其他渠道知道Kevin对他有意见。   可教导主任不相信赵雪瑶能摘得这么干净,她抽丝剥茧地挖掘着证词,终于找到一个漏洞,满眼得意却故作严肃道:“你为什么会和不带你们班课程的老师聊天?刚才Kevin说你和Matt也关系亲密,有没有这回事?”   赵雪瑶愣住了,那一瞬,她脑子里莫名生出一个黑暗的想法——老师和学生,或许天生就是两个相互恶意的敌对群体。   她冷笑一声,把Kevin和Matt纵情酒吧,约学生参加聚会彻夜狂欢的事都说了出来,虽然她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但那一刻,她不在乎什么违纪和处分,如果学校硬要把罪名安在她头上,那她也要Kevin付出代价!   只可惜,那时的赵雪瑶还不明白,如果事情闹得太过严重,学校往往不会想着去追究真相,他们只会息事宁人。   Kevin和Matt毕竟不是上泽的老师,他们甚至不是本国人,就算想闹,上泽的领导最多只能把事情告诉美国那所合作的大学,让那边给两个不合格的外教一个处分。   而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Kevin和Matt不想看着自己的档案被抹黑,上泽也不想传出外教失格的丑闻,商谈到最后,所有人达成了一致,把过错都推到了一个人身上。   赵雪瑶。   她成了众矢之的。   学校给了处分,张贴在公告栏里,虽然没有说清楚原因,但越是这样欲盖弥彰,谣言就越甚嚣尘上。   那段时间校园论坛里到处都是嘲笑赵雪瑶的帖子,easy girl本身就是一个很难听的标签,再加上Kevin之前的抱怨让大部分学生感到厌恶,这样的两个人纠缠到一起,闲话更不会少了。   背负本不属于自己的骂名,忍受别人的误解和嘲讽,失去所有翻盘的可能。   这足不足以,构成一个人的死因呢?   昏暗的密室里笑声和低语不绝于耳,可下一秒,这些声音忽然变成了啜泣和哭号,赵雪瑶仿佛就站在他们面前一样,对过去的不公愤怒指控。   Kevin感觉自己疯了,被逼得又堵耳朵又捂眼睛,最终崩溃地大喊一声,站起身,盲目地指着虚空中,“你哭什么?你凭什么哭?如果你不多嘴告诉Matt,事情不会变成这样的!我那些话只是玩笑,是探讨种族歧视!你凭什么曲解我的意思?”   Kevin恼怒地推挤着桌椅,还把那个“长”在桌子上的赵雪瑶给踢倒了,泄愤搬踹了几脚,狂吼道:“我有错吗?我没错!是你自找的!”   讲台上的姜之玺看着疯子轻笑了一声,Kevin听到了,慢慢转过身,脸色阴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笑什么?”   “笑你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姜之玺嘲讽道:“你占用课堂时间发表的那一长串抱怨,本质上和无能狂怒没有什么区别,或许拆开来看每一句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合在一起,你以为别人看不穿你的心思吗?”   Kevin骂了一句脏话,一拳锤在桌子上,“我想表达的就是歧视!我没有说Matt坏话,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感而发!”   “有感而发?”猫二白咂咂嘴,“那您可真是巧了,在两个班上课都能‘有感’,不知道的还以为教学大纲上的要求呢,这么同步。”   Kevin想反驳,却被姜之玺截住了话,眼神玩味地看着他,“我觉得或许当时你自己都没弄明白想表达的是什么。”   “你努力往种族歧视上靠,可惜话术太过拙劣,归根到底,你那半节课只是在抱怨自己在异国他乡没有和同伴一样因为国籍而受到优待罢了,甚至还有一点埋怨自己的肤色拖了后腿的意味。”   Kevin恼羞成怒,他很想骂回去,想否定这一切,可姜之玺实在是太直白了,直接把他登不得台面的心思解剖给了大家看,最后还要装模做样地来一句,“当然,你有资格这么想。”   “没人规定你不能抱怨,没人规定你不能渴望优待,但你下次发表这些意见的时候,要低头看看自己踩在哪国的土地上,抬头看看身边人都是什么肤色,再考虑要不要在公众面前当这个哗众取宠的蠢货。” 第51章 . 【女寝茶话会】十四 清白教室3   中午的上泽食堂人来人往, 赵雪瑶不太愿意在人多的地方吃饭,她低着头走进了校内超市,随手拿了面包牛奶准备付钱离开, 生怕多呆一秒自己都会成为舆论中心。   在她身后排队的几个男生小声嘀咕着, 期间夹杂着两声怪笑。赵雪瑶最害怕的孤独感和尴尬感顷刻涌来,扼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十二块五, 谢谢。”   赵雪瑶神情恍惚, 收银员又叫了一遍:“十二块五谢谢!”   超市里爆发出小规模的哄笑声,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谈恋爱谈傻了吧,被外教甩了这么魂不守舍。”   回过神的赵雪瑶慌乱付了钱,拿过面包和牛奶离开了超市。她不想回宿舍, 周梦樊和梁纹一定又在讨论她,更不想回班, 班里有的是天天谈论她当作消遣的人。   上泽校园这么大,竟没有一处可以让她独处的空间。   正当赵雪瑶发呆, 不远处忽然走过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上泽婊姐姜之玺,身后跟着几个社团成员,她们热烈讨论着什么,姜之玺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偶尔点个头。   听说SC社团的公寓快建成了,他们最近在做招新规则的调整,扩大规模。   看着姜之玺的背影, 赵雪瑶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她能申请入社,是不是就意味着校园里还有属于她的的容身处?   可还没等这个念头成形,一群男生忽然堵在了赵雪瑶面前, 他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领头的那个赵雪瑶认识,是体育部部长高崎。   “Easy girl.”高崎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语气轻佻,还带一丝轻蔑。   赵雪瑶看了这些人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准备绕过他们。   “别走啊。”高崎伸手拦下了她,“连Kevin都看得上,你一定很饥渴吧?我国际部还有几个留学生朋友,要不然介绍给你认识?”   话音落,高崎和身后的男生同时大笑了起来,看向赵雪瑶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赵雪瑶握了握拳,静默了两秒,忽然拧开了手中的牛奶,猛得朝面前几人豁去。   高崎眼疾手快地往后连退几步,大骂了一句,上手把赵雪瑶一把推倒在地,“你他妈疯了吗?敢泼老子?”   赵雪瑶爬起来就想跑,却被高崎拽住了手腕,用力一拉,“要不是看你家还有点钱,你以为我有空搭理你吗?”   赵雪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奋力挣扎着,而就在这时,高崎忽然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狞笑一声:   “宝贝儿,我知道你玩暗网,你现在被全校唾弃,你就不怕,下一个鹌鹑,就是自己?”   ————————   密室里满地的人头渐渐安静了下来,Kevin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大部队,窗户边的“跳楼版赵雪瑶”一只盯着他,脑袋跟着转的那种。   教室天花板的灯重新亮了起来,满地人头的高清版着实有点伤眼。姜之玺用手虚遮了一下,“我以后会不会对教室有阴影?”   猫二白做了一个自戳双目的动作,“我反正已经有了。”   白板上的视频没了,可广播中又放起了一段音频,应该是赵雪瑶和教导主任的对话。   姜之玺一拍手,“这主任我熟,就是之前说我‘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个。”   “哦——”猫二白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要挑赵雪瑶的刺,这是惯性加传统啊。”   姜之玺:“我觉得这主任跟梁纹有一拼,正常人最多是热闹不嫌事大,她们属于看热闹就怕事不大。”   猫二白:“以我两百的智商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姜之玺掰了掰手指,冲猫二白伸出了整只手,“你智商好像少算五十。”   广播中的赵雪瑶在跟教导主任据理力争,Kevin满嘴谎话,没有一句可信,自己明明是上泽中学的学生,为什么学校不为自己人撑腰,反而胳膊肘往外拐?   教导主任也很生气,大骂她不懂得为学校着想,“你惹出这么大麻烦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学校是自己人呢?还有脸让学校为你撑腰?就算外教说的话不是句句属实,你绝对也不无辜!”   赵雪瑶:“从头到尾都是他栽赃我的!就算你们把吵架的事算在了我头上,那他和Matt带学生混酒吧的事凭什么不上报?”   教导主任猛拍一下桌子,“Kevin一个外教为什么要栽赃你?他有这个动机吗?他教完一年就回去了,吃饱了撑的为难你吗?除非是你自己的行为出格过分,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怎么不说其他女学生喜欢他?怎么不说别人勾引他?”   录音里两人吵得着实有些激烈,猫二白挠了挠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别是你们教导主任的人生信条吧?”   肖骋也觉得奇葩,“她就只会这一句?”   “那倒不是。”姜之玺亲自为教导主任正名,“她还骂过我另一句。”   肖骋:“什么?”   姜之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录音不长,应该是截取的,大概两三分钟,播完后Kevin彻底失声,没有半点狡辩的机会。周梦樊和杨辰瑞脸色不太好,一看就是之前没少拿倒追外教这事讨伐赵雪瑶,曾经的铁证如今成了废纸,接受起来可能是需要一些时间。   准确来时,是接受自己骂错了,并向赵雪瑶道歉,需要一定时间。   梁纹还是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刚才一连串的反转她弄清楚没,反正现在就呆呆地看着满地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讲桌上躺着的“赵雪瑶”抽动了一下,猛地扭正了自己的脖子。众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远离讲桌,而就在这时,这个“赵雪瑶”忽然说话了:   “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我出入夜店,跟外教鬼混,聚会疯到天亮第二天睡一整天。”   “我可以为这些错误买单,讽刺我,骂我,让学校开除我我都认,但是勾引,倒追,死缠烂打,这些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决不接受为莫须有的罪名付出代价!”   可赵雪瑶最终还是付出了代价,知晓内情的人让她做替死鬼,不明真相的人嘲讽她犯贱活该,她本身就恐惧孤独,恐惧尴尬,被全校讨论的那段日子是她的噩梦,她不知道自己该恨Kevin,恨学校,还是恨所有人。   说话间,盖在“赵雪瑶”身上的白布滑下去了一点,肖骋在她脖子上隐隐看到了一些字,索性伸手一扯,露出了整个“长”在讲桌上的“赵雪瑶”。   背部的衣服被撕裂了,暗红色的皮肉和桌面粘连在一起,胳膊和双腿也是同样的生长形态,像一具快要融化的尸体。   更重要的是,“赵雪瑶”身上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姜之玺从脖子看起,全部都是谩骂和侮辱的字眼:   biao子,dang妇,easy girl,饥不择食……   以前就看她跟外教走得近,果然有猫腻。   她外语成绩不会是舔来的吧,听说得分很高哦。   同时和两个外教都不清不楚的,赵雪瑶好手段啊。   怀孕打胎的说法有下文了吗?到底是不是真的?   ……   恶意伴随语言爬满了赵雪瑶全身,像一群食人蚁,每一只都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时间久了,她变得血肉模糊,裸露在外的白骨都印着被啃噬的痕迹。   姜之玺仔细看着“赵雪瑶”脖颈以上的部位,头低得都快跟“赵雪瑶”贴在一起了,一旁猫二白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讲桌上这玩意儿跳起来咬她一口。   “差,差不多得了,你是要吻醒她还是咋?”   姜之玺“嘶”了一声,“我总感觉这张脸不太对。”她直起身子,四处看了看,忽然揪过肖骋,拽着他半湿不干的上衣就往“赵雪瑶”脸上擦。   “幸亏刚才给你洗血迹的时候弄湿了衣服,不然这会儿还真挺难找水的。”   肖骋表情略有些无奈,但还是抓紧时间骚了一句,“我希望你下次再掀我衣服,是为了看我的腹肌。”   猫二白:“……”麻烦你俩考虑一下围观群众,围观道具,以及幕后某不知名的围观推手的感受行吗?   姜之玺在赵雪瑶的脸上擦了半天,刮下了厚厚一层遮瑕,把肖骋衣服染得跟打翻了粉底液似的,“我去,她这脸上是涂了几层?”   遮瑕下的皮肤也被写满了黑色的小字,用语比刚才身上那些更粗俗,更不堪入目。“赵雪瑶”整张脸像被纹满了纹身,又像被写满了经咒,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   等姜之玺擦到了额头,众人看到遮瑕下露出了一行醒目的红色字体,“逃生提示:Kevin的道歉。”   这个提示非常简洁明了,在场众人齐齐看向了Kevin。   猫二白:“你让人家被骂了那么久,一句道歉不过分吧?”   Kevin垂眸,目光落在“赵雪瑶”脸上和身上的字迹,他中文并不流利,很多字词都还不认识,但他目前已知的所有脏字,在这面积不大的皮肤上竟都有出现。   道歉意味着承认所有过错,承认自己狭隘,懦弱,恶毒,编造谎言,抹黑污蔑,自私自利,虚荣贪婪。   在这一点上,赵雪瑶显然做得比他好。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明确直接地承认了自己所有存在的缺点,所有曾犯的错误,明明白白告诉大家,谣言中哪些东西是有迹可循的,哪些是空穴来风。   Kevin低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嘴唇轻轻动了动。   也许他是出自真心,也许只是敷衍了事,但这一刻,赵雪瑶终于等来了那声迟到的对不起。   话音落下后足足过了一分钟,教室的门才重新开启。众人疲惫地走出房门,回到客厅,摊倒在沙发上。   姜之玺让猫二白把带的零食给众人分一分,休息一会儿准备进最后一间密室,自己则上了二楼,跑到洗手间去找肖骋。   “怎么样?对方的IP破解了吗?”   进入第三间密室之前,肖骋开启了解密程序自动追踪破译那个连接了中控系统的IP,过程比想象中更加顺利,不过结果就有些让人意外了,IP所在地还真的是在海外。   姜之玺:“具体是哪?”   肖骋:“加拿大。”   姜之玺:“……这也太远了吧?赵雪瑶从哪挖出来的黑客?有这技术灭了上泽暗网不好吗?”   肖骋眯了眯眼,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你别忘了,赵雪瑶本身,也是上泽暗网的幕后人员。” 第52章 . 【女寝茶话会】十五 Dirty Ro……   回到客厅, 猫二白正期期艾艾地抱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书包,他所有零食饮料都贡献出来了,现在只剩满桌的包装袋。   气氛有些微妙, 周梦樊和梁纹坐在一起, Kevin似乎被孤立了,不过他们三个的表情都隐约带着一点松了口气的意味,只有杨辰瑞, 脸色凝重, 心事重重。   猫二白有点纠结, “现在就把储备粮耗尽了,我们可是一点后路都没了。”   姜之玺拍拍他的肩,“放轻松, 就剩一扇门了,明显是给杨辰瑞准备的, 要是他现在愿意原地滑跪承认错误,说不定我们连密室都省的进了, 可以直接通关。”   姜之玺的话让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杨辰瑞,可后者仿佛没有察觉,自顾自发着呆。   “得了。”姜之玺拍拍手,“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大家就收拾收拾,准备送这位杨同学‘上路’吧。”   最后一扇彩色房门也是在二楼,不过位置属实是偏了一些。找门的过程中杨辰瑞频频走神掉队, 最后还是肖骋直接把人架着拎到了密室前。   门已经开了, 里面的灯一盏盏亮起。说“灯”其实不太准确,房间的地板上糊满了一层五颜六色的粘性物质,上面竖立着许多暗红色的发光棒。   墙壁墙壁是瓷砖的, 砖缝中渗出黑红的血迹,像脏了的颜料。天花板上画着许多奇怪恶心的图案,中间还嵌着一些暗绿色的发光体,红绿交织,让房间看起来既暧昧又压抑。   灯光全部亮起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怔住了,肖骋反应迅速地伸手捂住了姜之玺的眼睛,周梦樊和梁纹转身尖叫,猫二白一副“我TM还没醒吧?”的表情久久不能平静。   密室里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墙壁上贴满了杨辰瑞的照片,照片的风格诡异而se情,尺度大得令人难以启齿,尽管打了马赛克,还是让人觉得辣眼。   正当众人震惊,密室的门“嘭“得锁上了,姜之玺回头看了看门后的主题——Dirty Room。   猫二白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我不会长针眼吧?”   姜之玺握住肖骋的手重新盖在自己眼睛上,“……杨辰瑞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自己道歉认错解释清楚,别让我们顶着你的‘美照’到处扒拉线索。”   杨辰瑞整个人也懵了,“不,不可能啊,我没拍过这些照片,这不是我……”   周梦樊:“以前赵雪瑶跟我们吐槽说你很喂琐,当时我们没当回事,没想到你真这么恶心。”   梁纹:“你是不是在做……那种工作啊?”   “放屁!”杨辰瑞怒了,上手撕扯着墙上的照片,“这压根就不是我,肯定是赵雪瑶搞得鬼!就像P图一样……对,P图!这一定是合成的照片!”   杨辰瑞有了方向,一口气把房间里所有照片都扫荡了下来,一张一张认真查看。   “这些人像脸部周围的色块有很多处不相容的地方,肤色也不均匀,背景还有扭曲的痕迹,这就是PS的!”   杨辰瑞急于证明自己,拿着照片朝众人怼了过来,周梦樊和梁纹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只能让专业对口的肖骋牺牲一下,替大家做个鉴定。   肖骋一只手充当姜之玺的“眼罩”,另一只手接过杨辰瑞挑出的那几张PS痕迹明显的照片看了看,半晌点点头,“确实是合成的。”   说完把照片扔了回去,顺便在杨辰瑞衣服上擦了擦手。   不管是不是合成的,这间密室简直是藏满了不定时炸弹,除了墙上那些,柜子里,抽屉里,甚至地毯下都有杨辰瑞的照片。   女生行动不便,男生撑起了大半搜查任务。   肖骋在密室的柜子里找到了许多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奇怪标本。很难描述这些东西的外形,它们看起来光滑而湿润,浑身遍布粘液。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很难让人不去联想一些东西。   “这玩意儿……是抱脸虫吧?”猫二白指着其中一个罐子道。   周梦樊:“抱脸虫?我怎么看着像蜘蛛?”   猫二白:“恐怖电影里常见到的,它会张开爪子朝你飞过来,扣住你的脑袋,腹部吸住你的脸,类似于口器的玩意儿伸进你的嘴巴,在你喉咙里产卵。”   梁纹脸色不太妙,“你能不能别描写的这么详细……我感觉快吐了。”   这边一群人研究着满柜子“异形”,另一边Kevin大概是受刚才密室的影响,急切地想减弱自己的罪恶感,在搜索过程中非常积极。   他最先找到了房间尽头,在角落里的墙壁上发现了一排显示屏,上面循环播放着一些大尺度的动作片。   Kevin把众人叫了过来,指着那些视频道:“照片可以合成,那这个呢?”   视频上做着不雅动作的人和杨辰瑞是同一张脸,一排显示屏都是这玩意儿,多瞄两眼估计晚上都要做噩梦。   周梦樊看杨辰瑞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你不会是个变态吧?”   “槽!”杨辰瑞锤了一下墙,“你们不知道有个东西叫AI换脸吗?既然照片能合成,视频当然也可以!”   猫二白一脸迷惑,“不是,就算都是假的,那赵雪瑶合成这么多大尺度照片,她图啥?”   这是个好问题,赵雪瑶冒着自戳双目的风险弄出来这么多“美图”,总不至于只是想抹黑杨辰瑞这么简单吧?   “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稍微理一下思路。”姜之玺打了个响指,从桌子上拿了笔跟纸开始画思维导图。   “第一个密室是神庙古井,针对的是周梦樊,因为周梦樊故意把小群的聊天记录泄露给赵雪瑶。   “第二个密室是撒旦的厨房,针对梁纹,因为梁纹长期算计赵雪瑶,甚至有点变相PUA。   “第三个密室是清白教室,虐的是Kevin,因为这货没有职业道德且泼脏水给赵雪瑶,导致她被学校处分,被同学谩骂。   “游戏开始前赵雪瑶强调我们要找她的‘死因’,现在看来,‘死因’就是指你们对她做过最过分的事,前三个密室都让真相大白,第四个Dirty Room,也不会例外。”   这通分析让几个嫌疑人陷入了沉默,猫二白挠了挠头,“我依稀记得咱们来这个死亡派对是想找谋杀赵雪瑶的凶手来着……”   姜之玺拿着笔敲了敲桌子,“要我说啊,如果赵雪瑶是被谋杀的,那么谋杀本身对于她而言一定事发突然,可我们刚才走过的那些密室,哪一个布置起来不是工程量巨大?再加上蒋律师深夜接到的电话,送信的板寸头收到的任务,一切都显示早有预谋。”   猫二白想了想:“就没有可能是她被谋杀后有人为她设计了这一切吗?”   姜之玺:“别的不说,你觉得短短几天,这座别墅能重装成这样?”   这话倒是没错,别墅内的道具和密室质量都是一等一的,别说从赵雪瑶死那天开始准备,就算是从他们第一次玩完剧本杀后开始准备,时间都不一定够。   等等……   第一次玩剧本杀……   对啊!姜之玺灵光一闪。   为什么假设不能大胆一点?也许死亡派对密室逃脱的想法赵雪瑶从他们第一次赴约剧本杀之前就有了,当时是1.0版,这次升级成了2.0,两个版本之间很多东西是共通的,比如蚰蜒虫,玻璃后的3D投影,聊天记录等等。   姜之玺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肖骋,“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游戏结束,赵雪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想要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那时的赵雪瑶躲在别墅暗处,像如今这个远在加拿大的幕后推手一样观测着密室中的一举一动,她想要什么?   “数据。”肖骋想明白了,“她利用了我们对第十七条校规的好奇,引我们来别墅接受测试,其实是为了实验她的密室1.0,观测我们的解密情况。”   姜之玺也是这样想,可猫二白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1.0和2.0完全两个样子,就算她收集了我们在1.0里的表现数据,又有什么用呢?”   “参考。”姜之玺回答道:“之前赵雪瑶说她家这栋别墅被高崎强行征用为猎人审核场地,也许就是布置一些密室考验那些学员,但一间密室跟整个别墅都是密室到底是不一样的,赵雪瑶必须要进行试验,找出多人游戏的规律和可能存在的漏洞,才能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哦——”猫二白点点头,“这么说,我就是一实验品?还是内测?”   姜之玺:“想开点,至少成品发布会也邀请你来了。”   这边几个人分析着赵雪瑶的动机,那边杨辰瑞努力给周梦樊她们科普AI换脸。吵嚷间,房间内的灯柱和发光体忽然集体闪烁了几下,紧接着,熟悉的广播声响起:   “杨辰瑞是我见过最无耻,下流,恶心的男性,你最SQ侮辱的词汇形容我,把我放进各种YH混乱的场景里,想象着那些让人不齿的画面,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变态又神经的怪癖,但是你不配,你就应该死在底狱里!”   赵雪瑶声嘶力竭的控诉声回荡在密室之内,杨辰瑞面如纸色地听着,其他人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周梦樊皱了皱眉,“你该不会……对赵雪瑶做了那种事?”   目光呆滞的杨辰瑞身形一抖,仿佛刚刚回过神,他极力摇头否认,“我没有,我绝对没有碰过她我发誓!”   姜之玺:“那你解释解释,赵雪瑶这骂的都是什么意思?”   杨辰瑞眼神飘了飘,沉默片刻,终于妥协一般开口,“是我经常……去骚扰她。”   赵雪瑶不喜欢杨辰瑞,或许她有吊备胎的行为和心思,但正儿八经是没有想跟杨辰瑞交往的。   而杨辰瑞这个人很复杂,一方面,他喜欢赵雪瑶,追求她,讨好她,可另一方面,在面对其他朋友对赵雪瑶的讨伐和嘲笑时,他又因为面子或者为了合群,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自己对赵雪瑶的感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辰瑞生出了歪心思,他开始有颜色地骚扰赵雪瑶,说荤段子,发暗示性图片,甚至把赵雪瑶的名字替换进荤段子里。   杨辰瑞:“最过分的一次,我给她发了自己的果照,她大骂我是变态。”   猫二白听愣了,这四个嫌疑人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奇葩,“不是,你明明喜欢人家,结果却用这种方式来自败好感?”   杨辰瑞摇摇头,“她对我没有好感,只是吊着好玩罢了,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姜之玺:“你摔破罐子是你的自由,可你拿自己的破罐子去砸人家完好的罐子是不是有点缺德了?怪不得这间密室的主题是Dirty Room。”   猫二白:“或许赵雪瑶合成这些图片和视频就是为了让你尝尝被人X骚扰的滋味,你还只是讲段子发图片,人家直接换脸让你享受一下什么叫身临其境。”   这间密室从头到脚都充满了X暗示,满墙的马赛克照片,柜子里引人联想的异形生物,地板上粘腻的物质……   杨辰瑞一直以来的骚扰就像把赵雪瑶关进了这样一间恶心的房间,无法逃离,无法呼吸。   广播声又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了逃生提示,这次的要求依旧是一句道歉。   姜之玺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便宜这些人了,尤其是杨辰瑞,前面三个嫌疑人至少还被吓了一顿,可他这间密室,什么恐怖的东西都没有。   如今杨辰瑞也算是滑跪认错了,没有像Kevin那样顽强抵抗。不过想象中的密室开门情景并没有出现,广播中的赵雪瑶忽然笑了笑,嘲讽道:“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房间尽头的墙壁震动了一下,缓缓缩进了一边,墙后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房间,奇怪的是,房间里的布置似乎都是颠倒的。   天花板在下,地板在上,所有摆设都固定在地板或者墙壁上。   “你们以为那件事我不知道吗?”广播中的赵雪瑶声音阴森:“如果早明白自己会死,那时候我根本不会那么用力去求活着。”   “现在,请找出我最后一个死因吧。”   “就在这颠倒的祭台之上。” 第53章 . 【女寝茶话会】十六 颠倒的祭祀……   眼前是一间祭祀用的礼堂, 灯光幽暗,气息陈腐,飘渺又沙哑的吟唱飘荡在空气中, 像颂歌, 又像诅咒。   众人行走在“天花板”上,抬头看着“地面”的布景。一排排长椅坐满了参加祭祀的“人”,每一个都被白布包裹着, 布面上有被撕扯的痕迹, 还有斑驳的血迹, 引人不由自主去想象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猫二白摸了摸下巴:“这群人是在cos木乃伊?”   周梦樊和梁纹边走边下意识弯腰,“他们……他们不会掉下来吧?”   “不好说。”姜之玺回答道,“万一当初布景时没粘紧, 说不定一会儿能表演个从天而降。”   走过观礼区,众人终于来到了祭台。这是一个镶嵌在“地板”上的纯白色高台, 就是因为颜色过于干净,此时此刻, 才衬得祭祀场景毛骨悚然。   梁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一双眼先是瞪大,然后又倏地闭上,慌张无措地远离了祭台正下方的区域。   “那是什么!那上面绑着个人吗?”   那的确是个人,一个被浑身剥皮血肉模糊的人,她身穿校服,酱色的血液在祭台上勾勒出生前挣扎的痕迹, 头发被剃过, 新长出的毛层遮不住蜈蚣般丑陋的缝合伤口,脸部皮肤如同烧伤,遍布密集的焦痂, 右脸近乎炭化,呈现出皮革状。   尽管知道这具尸体不可能是真的,但在场众人还是不免心惊。尸体顶着一张赵雪瑶的脸,好似鬼魅一般,在这栋别墅里和每个人如影随形。   姜之玺觉得赵雪瑶生前大概已经被折磨得心理扭曲了,正常人哪里受得了亲手做出这么多和自己等身同貌的血腥人偶?她每一个作品都是自己内心痛苦的映射,将精神伤害具象到肉体呈现出来,既暴力,又直观。   这样的场景杨辰瑞等人不敢多看,也许是太过血腥,也许是内心有愧。肖骋站在祭台正下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半空中一指,“那有个单词。”   姜之玺凑过去看,祭台侧壁上刻了几个不太明显的英文字母——MARTYR。   肖骋:“殉道者。”   周梦樊一愣,“那是什么?”   “一个宗教词汇。”猫二白接过了话,“在过去,殉道者是教会礼敬的对象,据说他们会牺牲自己的肉身,受尽折磨,去体验真正的死亡,观测死后的世界。”   “即便到了现代社会,这种说法也会被一些心术不正的宗教利用。”肖骋补充道,“有些教派的信仰让人无法理解,他们人为地‘培育’殉道者,囚禁折磨,只为看到死后的世界,看到他们所信奉的神明。”   姜之玺有些意外,“你还懂这些?”   肖骋没说话,淡淡看了猫二白一眼,后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隔壁恐怖游戏组的好基友问我借素材,眼看截止日期就到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姜之玺“哦”了一声,“所以你就把肖骋外派到了恐怖游戏里?”   “至少现在看来是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嘛。”猫二白满脸堆笑,“而且他当时人气超高的,虽然是个炮灰NPC,但架不住长得帅啊,多少玩家为了看他一眼三番五次故意死在那个关卡。”   姜之玺:“啧啧啧,美色误国啊。”   祭祀主题的密室是倒置的,所有东西都在大家头顶上,这也意味着任何线索都是看得见摸不着,除非有梯子,否则谁也上不去。   游戏似乎陷入了僵局,姜之玺回想进来前赵雪瑶说的话,“那件事”,“最后一个死因”,“不会用力去求活着”……   更重要的是,她用的宾语是“你们”,那就是对在场所有嫌疑人说的,什么事是他们都知道,却以为赵雪瑶不知道的?   猫二白:“那不就是另外建群讨伐她吗?难道还有其他的?”   姜之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刚想问问肖骋有什么想法,结果房间里一直持续的吟唱声忽然停了下来,寂静瞬间沉落,氛围更显诡异。   众人面面相觑,而就在这时,观礼台上那些白布白布着的人突然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颤动起来,伴随着类似欢呼,又像是哀嚎的声音,似乎揭开了祭祀仪式的序幕。   猫二白目瞪口呆,“这下真的要担心他们会不会掉下来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忽远忽近的说话声,沉闷,低哑,每个音节的末尾短促有力,不像是赵雪瑶的音色,而且说的语言没有一个人能听懂。   周梦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念咒语吗?”   猫二白:“祭祀用的咒语?这读出来也太精神污染了,我听得要魔怔了。”   无法辨识的语言配合狂乱的观礼席,以及祭祀台上不成人形的祭品,整间密室让人情不自禁绷紧神经。   如果头顶上的东西触摸不到,那么找寻线索就只剩听和看,这段咒语一般的低吟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不可能只是为了烘托气氛才播放。   众人仔细听了一阵,实在分辨不出是什么语言,也听不出什么门道。   姜之玺想了想,“要不用翻译软件试试?”   这主意可行,肖骋拿出手机录了一段,导入翻译器进行智能识别。结果机翻出来一堆狗屁不通的文字,亲妈都不认识什么意思。   猫二白抓了抓头发,“也许是古拉丁语?电影里那些邪神复活,神秘仪式的咒语很多都是拉丁语的。”   姜之玺:“拉丁语翻译器还能试试,但是古拉丁语难度就有点过分了吧?”   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现在又走进了死胡同。正当众人一筹莫展,头顶的咒语忽然停了,四五秒后又开始继续播放。   猫二白抬头看了一眼,“刚才是中场休息吗?”   肖骋摇了摇头,“不对,祭词重新播放了。”   姜之玺一脸惊讶,“我去,这你都听得出来?”   肖骋:“开头很像,应该是重新播放。”   姜之玺:“那就更说明这段词有问题了,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个。”   猫二白:“啊?刚才那什么‘殉道者’不算吗?”   姜之玺:“那更多是一种象征吧,赵雪瑶想表达自己像殉道者一样经受折磨,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而且那玩意在咱们上面,就算有线索也得爬到‘地板’上查看,谁让这房间是颠……”   颠……   颠倒的。   姜之玺猛地顿住,脑海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猫二白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亲,卡带了?”   “我知道了!”姜之玺一拍手,吓了猫二白一跳,“房间是颠倒的,那声音会不会也是颠倒的?也许这段祭词我们本来都能听懂,但是赵雪瑶倒放了,才显得这么陌生奇怪!”   这个猜测很有道理,肖骋掐着时间,完整录了一遍祭词,将文件导入音频编辑器,选择倒放重新来过:   “罪行一:期中考试作弊。”   “罪行二:炫富,卖弄,排斥家境较差同学。”   “罪行三:造谣男同学追求自己。”   “罪行四:和外教关系暧昧,有意倒贴。”   ……   一分多钟的录音列举了十几条罪行,虽然没有提“犯罪者”的姓名,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针对的就是赵雪瑶。   姜之玺回头看向四名嫌疑人,周梦樊,梁纹,杨辰瑞脸色不太好,眼神中带着戒备,Kevin则是一脸迷茫,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相当明显,就像当初苏见淳在校园论坛罗列姜之玺的“罪行”一样,有人对赵雪瑶做了同样的事,想把她送入上泽暗网的深渊。   姜之玺放下了手机,一步步走近那三个人,目光带着审视。   “是你们吗?”   是你们整理了这份“罪行”,或许还公布到了什么地方,想要让赵雪瑶成为下一届的鹌鹑吗?   梁纹有点不敢看姜之玺的眼睛,目光落在了脚下的砖面上,那种泛光的瓷白色,让她想起了高一学期末,暗网组织的最后一场全校猎杀。   那时的鹌鹑是个男生,据说曾偷窥过学校女厕所,也有人说他只是不小心走错了,不过没多少人关心这些,猎杀之夜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的积分。   当时赵雪瑶已经察觉了他们暗中排斥孤立她的举动,但几个人看破不说破,见了面还是亲亲热热地打招呼,猎杀之夜也和往常一样一起行动。   周梦樊和梁纹的猎人资历比赵雪瑶早一些,积分也比她高,毕竟赵雪瑶注册猎人只是图新鲜,她不缺钱,更不缺钱能买到的一切服务。   那天夜晚赵雪瑶把鹌鹑引到了女厕所,周梦樊和梁纹负责抓人和堵门,三个人对着鹌鹑拳打脚踢,还把一筐筐厕纸全部倒在他身上,边笑边骂他是变态。   “偷看女厕所是吧?今天就让你看个够!”   “放心,你进女厕所的视频已经被我们拍下来了,之前不是狡辩吗?这次可是铁证如山了。”   “你是有多自卑才会用偷看来找存在感?”   “是不是觉得厕纸很脏啊?没关系,我们准备好了水给你洗澡哦。”   周梦樊和梁纹抓起了水池边的水管对准鹌鹑,赵雪瑶大声倒数三个数,随后猛得打开了水龙头。   强有力的水柱喷出,鹌鹑被呲得几乎睁不开眼。女厕所外其他猎人疯狂敲门,“你们玩完了没,该我们了吧?”   周梦樊和梁纹呲得正起劲,赵雪瑶也在大笑,转头冲门外的猎人喊道:“别着急,一会儿干干净净地给你们送出去。”   女厕所一片狼藉,内外都是嘈杂的叫嚷声,可莫名的,梁纹觉得赵雪瑶的笑声盖过了一切。   她神情地恍惚看了过去,赵雪瑶笑得那么灿烂,她很久没见她露出这样喜悦的表情,上一次有印象应该还是某次聚餐的时候,杨辰瑞和吴硕也在,那时他们还没什么分歧,友谊处在初始状态。   鬼使神差地,梁纹把手中的水管挪了方向,强烈的水流直冲赵雪瑶而去。   毫无防备的赵雪瑶被水激得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了水池,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周梦樊大吃一惊,“梁纹你干什么?”   梁纹双手一抖,如梦初醒,水管也落在了地上,“我,我不小心拿偏了。”   水龙头被暂时关闭,赵雪瑶半身湿透,脸上的妆有些花了,头发湿哒哒地纠缠在一起,很是狼狈。   可这狼狈不堪的样子,却让梁纹和周梦樊的眼神微微起了变化。   “没事的,回宿舍换身衣服就好了。”赵雪瑶笑着替梁纹说话,拉过周梦樊默默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鹌鹑就先给外面那群人玩吧,我刚才听到了杨辰瑞的声音,他应该也在,你们记得等我哦,我很快回来。”   赵雪瑶跑着离开了,梁纹和周梦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厕所冷青色的灯光打下来,照在她们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冷漠,交织的阴影给神情增添了一分诡异,像两只吊死的女鬼。   她们与厕所门外站着的杨辰瑞对视,鹌鹑躺在不远处的地上,猎人们在他们之间推搡拥挤,构成了一种极富暗示性的背景音。   那一刻,他们心中的恶,破土而出。 第54章 . 【女寝茶话会】十七 谋杀如影随形   祭祀礼堂之上, 三个嫌疑人神色各异,他们都回想起了那段过去,却对姜之玺的问题感到迷茫。   “是谁先提出的这个想法?”   提议者?   他们不记得了。   也许是一起提出的, 也许是不愿承认自己内心的阴霾, 所以纷纷选择忘记这件“小事”,总之那晚全校猎杀之后,记忆就直接延伸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 三个人坐在一起, 笔下是一条条烂熟于心的“罪行”。   静默中, 不知是谁轻声问了一句,“这样真的好吗?”   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一顿,有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怕什么,这些‘罪行’有一条是错的吗?”   好像没有, 每一条都拿得出证据,找得到源头, 三个人“如数家珍”地罗列着,好似写的不是“罪行”,而是赦免自己内心那些阴暗想法的免死金牌。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质疑自己行为的合理性。   密室里循环播放的“祭词”忽然停了,观礼席上坐着的“人”也不再狂欢,可祭台上的“赵雪瑶”却忽然弹动了一下,喉咙中发出声音:   “如果你们真的厌恶我,离我远一点就好了, 可你们在写这份‘罪行表’的时候还是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与我相处, 让我以为一切都可以挽回,回过头却发现,你们手里握着的, 不是尖刀,就是毒药。”   密室重归寂静,周梦樊神情恍惚地看着祭台上不成人形的“赵雪瑶”,满身血液好似正在滴落,那抹猩红在目光中无限放大的一瞬,她崩溃地大喊了一声。   一直以来,周梦樊从未把自己当作一个坏人,在她的观念中,赵雪瑶确实有“罪”,所以她每一次的针对和攻击,都是情有可原,师出有名。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孤独,还有很多和她想法不谋而合的人,群聚给了她安全感和认同感。   直到这一刻,有些误会被澄清,有些动机被剖白,周梦樊终于认识到自己内心自始至终都藏着恶意,过去的每一天里,她不停地给这种恶意化妆,打扮,粉饰太平。   姜之玺看着面前或呆滞,或沉默,或崩溃的三个嫌疑人,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她知道赵雪瑶有错,被人讨厌是无可避免,但那些缺陷并不严重到让她活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被要攻击,被算账,也不该是由面前这三个人来。   沉默片刻,姜之玺开口道:“这份‘罪行表’,你们公开了吗?”   梁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表情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看向了杨辰瑞。   “他是高阶猎人。”   高阶猎人,人脉较广,和上泽暗网的幕后略有接触。当时“罪行”和证据罗列完整后,杨辰瑞直接把东西送到了一个能向上沟通的人手里。   肖骋:“谁?”   杨辰瑞:“……高崎。”   姜之玺一怔,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连了起来。赵雪瑶为什么会成为猎人审核者,她家的别墅为什么会被强行征用,高崎为什么能对她进行管理和控制……   还不得他们再问,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祭台上的“赵雪瑶”声音嘶哑道:   “如果不是你们这份‘罪行书’,我不会走投无路去找高崎,更不会经历那些让我恶心的事!”   赵雪瑶对高崎没有一丝好感,她一直记得那天他带着体育部的人在学校堵她,说她是“Easy girl”,还不怀好意地问她需不需要介绍什么国际部的留学生朋友。   她厌恶他,不想跟这种人有什么来往。   可当高崎拿着“罪行书”再一次找上门时,赵雪瑶在他得意洋洋的笑容中逃无可逃。一面是朋友彻彻底底的背叛和厌弃,一面是人渣的紧逼和胁迫,她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高崎却欺身上来:   “我跟你说过的,让你小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夜莺。”   “你的‘罪行’现在都在我这里,我可以按住不发,也可以向上传达,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高崎低沉的声音如同魔鬼,那一刻,赵雪瑶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过自己参与的每一场全校猎杀,夜莺们挣扎求饶的惨状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被所有人讨厌,被所有人揪住不放,她会死的一定会!   在高崎的威逼利诱下,赵雪瑶屈服了。那段日子她过的很混乱,许多事情后来自己都不愿去回想。   高崎以一个高昂的价格向赵雪瑶强制出售了猎人审核的资格,而有了这层关系,他又变本加厉地索取其他好处,比如使用别墅,让赵雪瑶承担“猎人训练课程”的所有成本,完全把她当成了一个移动提款机。   多少次,赵雪瑶在深夜崩溃大哭,她揪着头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想找人倾诉,想找人问为什么,可翻遍通讯录,没有一个人可以求救。   高崎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带着快意和轻蔑。   忽然间,他俯下身,伸出双臂抱住赵雪瑶,声音中带着笑意:   “别哭了,你看,我帮你摆平了这一切,他们不会再让你当什么夜莺了。”   赵雪瑶依旧恶心,讨厌,唾弃高崎,可这一刻,她没有推开他,不管初衷如何,拥抱总归是温暖的。   窗外北风冷冽,白雪皑皑,赵雪瑶失神地望着天地苍然,灵魂惨淡地自言自语:   你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   在这间处处充满宗教意味的密室,赵雪瑶一点点揭露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就像被众人选中的祭品,无法反驳,无力反抗,身下是一群狂热的教徒,她每流出一滴血都能让他们兴奋疯狂。   姜之玺终于理解了赵雪瑶在广播中说那句话:如果早明白自己会死,那时候根本不会那么用力去求活着。   她屈服于高崎,任他摆布,换来的却依旧是身心创伤,如果真的要列举嫌疑人,列举杀人凶手,高崎必须算上一个。   “之前你们做的那些,背后议论,肆意辱骂,心理伤害,或许还能用鲁莽,无知,不分轻重来解释。   “你们不会感同身受,没有同理心,只想满足一己私欲,反正被中伤的不是自己,事情闹得越大,赵雪瑶越痛苦,你们就越觉得这出戏精彩。   “可现在,你们想让她成为鹌鹑,成为夜莺,这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是非不分能解释的,这是分明谋杀,是想置她于死地。”   姜之玺的话让周梦樊狠狠一颤,梁纹也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或许她们真的曾被恶意蒙蔽双眼,但谁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杀人凶手。   祭台上的“赵雪瑶”好像哭了,哭声隐隐约约回荡在每个人耳畔。来时的房门这一刻忽然被重新打开了,众人回望过去,只觉满心疲惫。   现在接近凌晨一点,死亡派对的所有密室他们都通关了。几个人回到客厅,Kevin试了试别墅大门,依旧是锁着的。   杨辰瑞似乎有些不安:“我们还不能走吗?”   姜之玺瞥了他一眼,“你不想知道,杀死赵雪瑶的是谁吗?”   杨辰瑞一愣,表情有点难看。猫二白没太跟上节奏,“你已经推理出真凶了吗?”   姜之玺摇摇头,她有自己的猜测,不过按这个猜测,凶手是谁不应该由她来解答。   沉默间,客厅的电视忽然自动打开了,上面放了一段视频,应该是在412宿舍拍的,画面上只有赵雪瑶一人,她带着橡胶手套,慢慢走近周梦樊的座位,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刀。   周梦樊有些惊讶,“我的寿司刀?是赵雪瑶拿走的?”   还不等众人讨论,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一转,镜头对准了一块夹心蛋糕,赵雪瑶将蛋糕分开,往夹层里倒入了一些花生碎。   梁纹一愣:“花生碎……是她自己放的?”   接下来就是Kevin的巧克力了,只见赵雪瑶身处酒吧女厕所的隔间,带着口罩和手套,拿着针管往巧克力里注射透明色的液体。   Kevin:“是……氰化物吗?”   最后是杨辰瑞的饮料,视频背景依旧是在酒吧的女厕所,赵雪瑶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氟硝西泮片剂,丢进了那瓶酒精饮料中。   自此,四件“凶器”的来源展示得清清楚楚。   屏幕上得画面黑了,两三秒后重新亮起,赵雪瑶坐在镜头前,打扮得光彩照人,却透着一股死气。   “早在几个月前,我就计划要自杀,要布置一个完美的游戏揭露我所经历的一切。   “很多人都说自杀必须是短时间内的冲动决定,时间拖得越久,自杀者就会越想要退缩。   “也许我是抱着自救的心态才会这么早做出决定,预留了大段时间给自己后悔。   “可惜,我没有后悔。   “我下定决心后所过的每一天,都让我死亡的念头更加强烈。   “我撑不下去了。”   ……   “录制这段视频时,我还不知道最后会选择哪件‘凶器’终结生命,不过我的死亡一定会给那件‘凶器’的主人带来麻烦,还请你多担待了。   “就算暂时被当作嫌疑人,杀人犯,等这个视频发到警方手里,你们都会洗清嫌疑。   “真羡慕你们,这么幸运。   “不像我,从来就没人在意我是否清白。”   视频放完,电视关闭,屏幕上映出了众人的表情。   有震惊,有难过,有呆滞,有自责。   猫二白有点说不出话,缓了缓才艰难开口,“她真的是自杀?”   最初死讯传来,他们谁都没想过赵雪瑶会是自杀,因为他们不了解情况,不知道赵雪瑶的社交关系背后有着怎样复杂的纠葛。   如今看过她的痛苦,听过她的绝望,自杀似乎成了因果关系上不可或缺的一环,赵雪瑶能做出这种决定,不突兀,也不难理解。   猫二白:“可她为什么选在酒吧聚会那天自杀?”   姜之玺:“酒吧聚会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高崎已经被她亲手送进了少管所,剩下四个嫌疑人会在聚会那天同时出现在,四种凶器随身携带,她可以托每一个人下水。”   猫二白:“那‘凶器’呢?为什么最后选了周梦樊?按照密室的顺序,明显越靠后行为越过分,周梦樊应该是罪孽最轻的了吧?”   肖骋:“还记得骆瀛风说他在酒吧看到赵雪瑶和周梦樊争执吗?等我们找周梦樊,她又说梁纹和赵雪瑶也吵架了,或许那天晚上赵雪瑶是在拿自己掌握的事实与四个嫌疑人分别对峙,对比他们的反应,确定最终‘栽赃嫁祸’的人选。”   姜之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旁边的四个人。周梦樊最先忍不住,承认了赵雪瑶是就群聊消息与她大吵了一架。   “可能我当时太激动了……”周梦樊解释道,“说了很多不好的话,让她生气了。”   周梦樊脾气确实暴躁,如果赵雪瑶是被激怒后一气之下选定了她,也不是说不过去。   不管怎么样,自杀应该是确定了的,赵雪瑶在算计了他们一次后,又为他们澄清了嫌疑。   “你们都不是凶手。”   “却也都是凶手。”   姜之玺想起那天傍晚,赵雪瑶逆光站在SC公寓门口。   “如果有一天我自杀了,不管证据多么确凿,请你务必要记住,我是被谋杀的。”   原来这句话不是用来承上启下,而是用来回溯因果。   赵雪瑶是自杀的,证据确凿。   可同样铁证如山的是,谋杀存在于她最绚烂的年纪,如影随形。 第55章 . 【女寝茶话会】十八 凭什么要求一个死……   死亡派对结束的当天早上, 上泽校园论坛冒出了一个帖子,里面每隔一小时放出一段三十分钟的视频,全是绵海路别墅密室逃生的实况。   论坛一下炸了锅, 几千人跟帖回复。一上午过去, “神庙古井”和“撒旦的厨房”基本更新完毕,周梦樊和梁纹也成了众矢之的,被无数人讨伐评判。   “这也太狠了, 怎么说以前也是朋友, 好聚好散不行吗?”   “经常看这几个人一起玩, 我还真以为他们关系多好呢,原来是各怀鬼胎?”   “梁纹那算是变相PUA了吧?换成我估计早就心里变态了。”   “周梦樊好不到哪去,她故意给赵雪瑶看群聊记录, 简直是给梁纹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爆出来的这两个已经这么奇葩了,那密室里其他人会不会更过分?”   “之前也没听说婊姐和肖骋跟赵雪瑶有什么关系啊?他们真的认识吗?”   “歪楼, 密室里那个傻了吧唧的娃娃脸是谁?有人认识吗?”   ……   实况帖下午一点左右忽然不见了,有内部消息说是学校授意删除的。不过有些手快的学生之前保存了视频, 一时间论坛到处都是求资源和发资源的帖子。   彼时姜之玺正身处校长办公室,一众校领导和主任把本来宽敞的地方挤得有些逼仄,姜之玺坐在办公桌前,手机摆在明面上,播放着那段赵雪瑶和教导主任吵架的录音。   这是死亡派对结束后姜之玺收到的文件,赵雪瑶的社交帐号亲自发来的,别墅密室里用到的所有揭秘事情真相的证据都包括在内, 另附逃生实况全员完整视频一份。   录音播完, 在场的领导没有一个脸色是好看的,他们之中有人参与过赵雪瑶和外教Kevin那件事的决策,有的没有, 但或多或少听到过流言蜚语。   与他们相比,姜之玺的表情就淡定多了,她按灭了屏幕收起手机,抬起眼皮,“怎么样,这段吵架还算精彩吧?”   说着看了一眼录音中出现的那个教导主任,后者神色略微有些慌张,往人群后站了站,拼命降低存在感。   副校长脾气不怎么好,眉头一皱,“你是在威胁我们?”   姜之玺惊讶了,“怎么,我表现得这么不明显吗?还是你觉得这证据不够有力?”   副校长被噎了一下,怒目圆睁,“你最好不要跟学校作对,讨不到什么好处!”   姜之玺挑挑眉,“我要什么好处?你们是能给我点什么还是能从我这拿走点什么?再说作对也不是第一次了,有这作威作福的功夫不如想办法平了上泽暗网的事,要不然过几天,估计暗网能和赵雪瑶一起上热搜,到时候就热闹了。”   副校长被气得说不出话,伸手指着姜之玺“你”了半天,被校长一个手势打住了。   “当时学校也是迫不得已才给赵雪瑶处分的,再说她和外教关系匪浅,深夜去酒吧都确实是违反校规的事。”   姜之玺喊了声“停”,左右手各伸出一只手指,并拢在一起。   “和外教走得近,跟深夜去酒吧,这是因果关系,你们非要分开说,无非是想显得所有错误都在赵雪瑶一人身上,但是这个外教,Kevin,他才是关键,重新组织句子,把两件事串联在一起,应该是‘外教Kevin带着和他关系亲密的学生们,深夜去酒吧’,他逃不掉责任的。”   办公室一片静默,半晌,校长长叹一声,看着姜之玺摇了摇头,“你想要什么?”   “撤了赵雪瑶的处分,向全校澄清她和Kevin的关系,亲自登门跟赵家道歉,天底下没有哪对父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字名誉被毁。”   校长点点头,“可以。”   “别急啊,还没完呢。”姜之玺微微一笑,“我还要你们把Kevin和Matt的所作所为向全校公开,通知美国那边的合作学校,给对方施压,直到这两人得到相应的处分。”   校长眉头一皱,有些头疼,之前的要求并不难办,可这个就牵扯到两所学校和合作和其他一些利益,如果对面不愿配合,硬要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学生,那撕破脸谁也捞不到好处。   “这个确实难了一些。”校长尝试着讨价还价,“你看这样行不行?让Kevin和Matt亲自去跟赵雪瑶的父母道歉,然后一起向他们教过的学生们承认失职错误,手写道歉写张贴在学校公告处。”   姜之玺状似思考了片刻,悠悠道:“您这是让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对,对。”校长点头,“往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也不希望这些事被重新翻出来伤害到赵雪瑶的父母吧?”   “伤害她父母?”姜之玺冷笑一声,“不清不楚的脏水和讨伐才会让人伤心,能还女儿清白那是一种安慰。现在人都死了,你们居然要求一个死人去宽容,没听过厉鬼吗?有几个生前含冤的死后能大度?你们出口就是这样的道德绑架,不怕赵雪瑶半夜找上门吗?”   姜之玺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嘲讽地看着校长,眼神中赤裸的不屑让校长有些恼怒,猛一拍桌子,训斥了她两句。   其他领导主任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劝她不要这么倔,很多事情学校也是左右为难。   姜之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站起身看着众人,“我只接受那一种处理方式,Kevin和Matt错了就是错了,必须受到处罚,两周后如果我没看到想要的结果,你们清楚这段录音会被发布在哪里。”   “上泽中学联合外教逼死女学生,单这一个标题,就够让人浮想联翩了吧?”   撂下这句话,姜之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午后两三点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姜之玺没想到肖骋正在楼下大厅等她,一手拿着伞,一手拎着冰镇饮料。   “谈判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肖骋迎了上来。   “还好。”姜之玺接过饮料,猛吸一大口,“想跟我讨价还价来着,被我怼回去了。”   对付这种事,就是连零头都不能给他们抹,不然蹬鼻就上脸。   “不过这次上泽速度也是够快的。”姜之玺道:“大周六的,领导主任全到齐了,挤得校长那屋空调都不管用了,差点没给我热死。”   肖骋撑开伞,一大半都遮在姜之玺头上,明明是贴心暖男该被夸奖的小动作,结果到了姜之玺这儿就只剩傻乐,“你会不会被晒黑啊嘿嘿,莫怕,回去给你上防晒,上晒后修复,让你继续当上泽最靓的崽!”   肖骋:“……”自己找的CP,不气不气……   等两人回到SC公寓,昏天黑地补觉的猫二白终于起床了,正在给迫不及待赶来的骆瀛风和陈若生讲昨天死亡派对的战况,那唾沫横飞的,简直像喷壶成精了。   “唉,你们回来啦。”猫二白冲两人招了招手,“我这最后一章节了,要不要一起听?”   “听你说还不如看实况回放。”姜之玺兴致缺缺。   猫二白:“那帖子不是被删了嘛。”   姜之玺:“赵雪瑶给我们发来了实况完整版,包括密室内各种音效和视频,上百G的文件,我下了一晚上。”   猫二白:“噢——原来你昨天晚上去肖骋房间是下载文件啊,我还以为你俩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呢……诶等等,不对啊,下东西为啥我老听见‘啪啪啪’的声音?”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第56章 . 【女寝茶话会】十九 网络地道战   骆瀛风闻言一愣, 表情逐渐扭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啪, 啪, 啪!?”   陈若生在这方面明显迟钝多了,憋了半晌憋出一句,“谁半夜掉床了?”   姜之玺冲猫二白翻了个白眼, “难为你了半夜不睡听墙角, ‘啪啪啪’那是肖骋敲电脑的声音。”   骆瀛风闻言松了口气, 猫二白表情却更放肆了,冲肖骋惋惜摇摇头,“敲电脑?一黄花大闺女搁你屋里你就敲了一夜电脑?怪不得你万年男二, 怨谁啊。”   “人家那是在跟幕后推手Battle好不好?”姜之玺伸手抢了猫二白最后一块巧克力,转头抛给了肖骋, “我们在别墅追踪到了连接中控系统的一个IP,对方也是个黑客, 昨晚肖骋跟他‘网络地道战’了一宿。”   猫二白一愣,“这么励志吗?那你在旁边干啥?围观喊加油?”   “我一开始是想端个茶倒个水啥的。”姜之玺解释道,“但是密室逃脱后遗症太猛烈了,我困得不行,后来就睡过去了。”   这段肖骋最有发言权,姜之玺一开始是撑着脑袋小鸡啄米,后来靠着椅背呼呼大睡, 再后来头一歪倚着他肩膀不省人事, 中途偶尔还蹦出几句梦话:   “我搭档超厉害的,你们怕了吧!”   “万年男二,一听就见识过大风大浪!”   ……   “觉醒后我就可以陪他了。”   “一个人醒着多孤独啊。”   肖骋在键盘上激战的十指一顿, 偏头看了看埋在他肩上的姜之玺。   呼吸平稳,睡得正香,舒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两只蝴蝶一样,肖骋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生怕吹口气蝴蝶就飞走了。   就这片刻注视的功夫,电脑那边的黑客已经重新修复了防火墙,甚至还嚣张地冲肖骋发来挑衅。   肖骋没空搭理他,他有的是办法炸了对面的墙,找到那人的老巢,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偷偷捏一下姜之玺的小脸蛋。   “猫二白我劝你趁早辞职改行!”   不知梦见了什么,姜之玺皱着眉喊了一句,把刚才美好的气氛一下给喊没了,肖骋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肖骋默默把账算在了猫二白的头上。他弯腰抱起姜之玺,把人安顿在了自己床上,空调温度调高,再随手盖上小被子。   当然这详细过程肖骋才不会说给别人听,三两句带过了起因经过,猫二白“啧”了一声,“所以姜姜你还是什么忙都没帮上?”   “谁说的?”姜之玺不服气道,“我在床上睡了没一会儿就自己醒了。”   醒后又开始端茶送水,然后重复小鸡啄米到渐入佳境的过程。不过这次她没靠在肖骋身上睡着,而是胳膊一滑,眼看脑袋就要砸在桌子上。   关键时刻,肖骋眼疾手快伸出左手掂在了她额头下面,姜之玺栽这一下居然没栽醒,保持这个姿势枕着肖骋的手一直睡到了天亮。   骆瀛风表情有一丝丝羡慕,猫二白赶紧从冰箱了拿了个柠檬递给他,然后义正言辞地批评了姜之玺,“别撒狗粮了,后来怎么样了?那黑客抓到了吗?”   “当然抓到了。”姜之玺一拍桌子,伸手比了个“八”,“我早上八点多醒的,看见肖骋还在跟对面玩猫捉老鼠,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打击对方士气的绝妙方法。”   姜之玺保持睡姿不动,手机来了张自拍,马赛克糊脸后催着肖骋给对面发过去。   猫二白听得有点懵:“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姜之玺:“不明显吗?就是我让你一只手也能赢你啊!”   收到照片后,那位远在加拿大的黑客真的萎了,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过来。“网络地道战”自此落下了帷幕,对方表示愿意好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姜之玺:“看!从根源上碾压对手,打击他的自信心和意志力,还有谁能想出这么绝妙的方法?还有谁?”   猫二白:“……你就没想过对方可能是被你的狗粮齁到认输的?”   姜之玺一愣,眨眨眼,“……啊?”   骆瀛风怒了,一脚踢翻了狗粮,“我们回到密室的话题好吗?不是还有一章节没说呢吗?”   “听评书哪有嗑CP来劲呐?”猫二白摆摆手,“最后一章就是赵雪瑶自爆不是他杀是自杀,她准备了四种作案工具栽赃每一个人,最后选了周梦樊的寿司刀做终极凶器。”   骆瀛风一愣,问出了和猫二白一样的问题,“为什么是周梦樊?她责任应该是最小的吧?”   猫二白:“据说是那天酒吧聚会上吵架激怒了赵雪瑶,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骆瀛风一脸“我没有被说服的表情”,姜之玺也持怀疑态度,“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点有待商榷,还有就是杨辰瑞,你们不觉得他滑跪认错得太快了吗?其他三人哪个不是顽抗一两个回合才痛哭流涕的?”   陈若生:“应该是被前面的密室吓到了吧,那么可怕,顽抗也没用啊,索性就认错道歉,还能早点通关游戏。”   猫二白:“是这个理儿,要是换我在密室里被吓,我能从小时候尿床一直认错到长大后偷骂上司。”   肖骋摇摇头,“你最该认错的一不留神是设计了一款野蛮生长的游戏。”   “哇。”陈若生非常捧场,“猫二白还会做游戏啊?”   猫二白哭丧着脸,“业余爱好业余爱好……”   姜之玺拍拍骆瀛风的肩,“你要真想知道密室发生了啥,可以看看实况,猫二白天花乱坠说的那堆不知道添了科幻成分,实况多好,全方位无死角。”   “实况好是好,就是时间太长了。”陈若生叹了口气,“我上午在校园论坛追着看,一上午更新了那么多视频,连起来三个多小时,真的有人会从头到尾看完吗?”   猫二白:“估计全程追完的人不多,我看见好几个回复求课代表。”   实况的时长确实是个问题,弄不好很容易把人劝退。姜之玺想了想,“要不然回头咱们剪个精简版出来,把音效啊视频啊都给替换成原始文件,像小短剧一样,整体控制在两个半小时左右,分集播出,直接发布在社交平台上。”   这主意不错,就是工程量比较大。猫二白思维略一跑偏,幽幽叹了口气,“你看这赵雪瑶,找的什么黑客,售后服务都做不好,校园论坛的帖子被删了也不见他重发一个。”   “知足吧。”姜之玺撇撇嘴,“那黑客的中文一塌糊涂,能连蒙带猜地全程盯我们解密并按时播放音频视频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让他剪辑视频?到时候剪得驴头不对马嘴。”   猫二白:“不懂中文?那他怎么坦白从宽啊?”   骆瀛风:“不是说在加拿大吗?英语总没问题吧?”   肖骋:“不巧,他是加拿大魁北克省的,官方语言是法语。”   猫二白:“我记得魁北克不是一半以上的人说英法双语吗?”   肖骋:“……他就是另外那一半,英语稀烂。”   姜之玺一摊手:“所以这两个高级黑客Battle到天亮分出胜负后立刻展开了跨国合作,要在他们的交流渠道中置入翻译引擎,到现在还没折腾好。”   猫二白:“至于吗?我们就不能在国产聊天工具上欢乐交谈吗?”   姜之玺:“信息安全很重要,据说这位黑客要爆大料,我们也要考虑一下‘污点证人’的人身安全。”   猫二白:“大料?我喜欢我喜欢!没想到这黑客还挺好说话的,你们不会用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吧?”   姜之玺:“威逼没有,利诱稍微考虑了一下,肖骋答应事成之后教他单手PK。”   猫二白:“……秀恩爱还能捡徒弟的?” 第57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 魂归故里   周日晚, 412宿舍。   周梦樊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长夜,恐惧太阳升起。   她一点都不想回来学校, 明天一定有很多人等着见到她, 嘲讽她,指着她后背说“杀人凶手”,三五成群地热烈讨论那些发布在网上的实况视频。   宿舍的沉寂令人窒息, 梁纹双臂抱膝, 缩在椅子上, 忽然呓语般开口:“我跟我父母说,我想转学。”   周梦樊凝固的目光动了动,看向她, “你父母同意了?”   怎么可能。   梁纹低笑一声。   上泽中学是知名的重点中学,这里有精英, 有权贵,普通家庭送孩子进来哪个不是花了十二分力气, 怎么可能同意转学?   梁纹的父母只是耐着性子劝了女儿两句,“爸妈知道你是因为你室友那件事心里难受,可现在警方都洗清你们的嫌疑了,那个女生是自杀,同学和老师不会为难你们的。”   为了安抚女儿,梁纹的父母这周亲自送梁纹来了学校,她背着书包走进那扇恢弘的铁门时, 莫名感觉眼前是深渊, 而后方有人推着她向前。   周梦樊神经质笑了笑,“你父母还挺好的,我爸妈直接骂我矫情。”   矫情, 当然矫情,因为她们根本无法对家长说出真相,自己不是因为室友死亡产生心理阴影,而是自己本身就是帮凶,回到校园后,等待她们的是和赵雪瑶从前相似的遭遇。   伏案学习的于欣忽然停住了笔,宿舍最后的白噪音也消失了,她转过头,缓缓伸出手,指向梁纹和周梦樊,最后又调转方向对准了自己:   “帮凶,帮凶,旁观者。”   “我们三个,都是杀人犯。”   ————————   死亡派对结束的当天赵雪瑶那段视频就发给了警方,谋杀变自杀,案子算是变相了结了。   这两天高考,上泽中学不是考场,高三生和复读生一走空了快半栋楼出来,学校里莫名蔓延着一种闲散的气氛。   姜之玺以此为借口心安理得地拒绝了晚自习,跟肖骋一块窝在SC剪视频。密室逃脱实况精简版的第一集 已经上线,反响不错,好多人“追更”,顺手把上泽中学又送上了热搜。   猫二白身为游戏从业者,技能多少沾点边,被姜之玺拉来强制劳动,剪不完就扣零食,什么薯片饼干巧克力,统统没收。   猫二白喜欢边干活边吃东西,东西是其次,主要是嘴不能闲着,结果现在零食没了,他只能找点话题排遣一下寂寞。   “赵雪瑶和Kevin的事上泽处理得怎么样了?你都亲自上门威胁了,对方总得表示一下吧?”   “进度还行吧。”姜之玺回答道:“执行挺快的,道歉澄清安排得明明白白,听说美国那边的合作学校本来头铁,结果上泽说你要不从那咱俩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然后对面就怂了。”   个体学生和整体荣誉,学校会怎么选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正当三人吭哧吭哧干活,前两次来送任务的板寸头忽然又摸到了SC,脸上带着一种被压迫人民熬出头的辛酸笑容,双手递上一个信封。   “肖骋同学,这里有你的任务!”   猫二白闻言一愣,“还有任务?我以为已经结束了。”   板寸头一把拉住猫二白的手,遇知音一样看着他,“结束了,都结束了,‘赵雪瑶’跟我说这是最后一封信了!我终于自由了!”   再也不用担心大晚上手机突然接收到一个死人发来的信息,二半夜跟着死人的指示去取信封,然后又忐忑又期待地等着一个死人打钱。   中介这行不好干啊。   打发走了板寸头,肖骋他们拆开了信,依旧是黑纸荧光字,应该是赵雪瑶的亲笔,字迹姜之玺很熟悉。   【姜之玺: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跟你对话,但我活着的时间实在短暂,很多事情没有机会说出口。   自杀的念头是很早就有的,但我不甘心死得那么徒劳,于是我开始策划,找人设计密室,实验游戏可行性,将我的死因掰开揉碎放进那些可怕的场景里。   你是我一开始就选定的最佳见证者,我加入SC社团,帮你深入上泽暗网,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接近你,利用你。   抱歉,但我别无选择,我需要一个证人,一个能在最后为我发声的人,我以死亡为代价揭露的事,不能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又重新藏匿回黑暗。   我知道你没有放弃追查上泽暗网,你一直想要揪出它背后站着的那群人,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被迫顺从高崎的那段日子,我接触了很多暗网的幕后事宜。高崎拿着我的钱打通了一些向上的渠道,我也逐渐对暗网的管理和运营有了模糊的框架,但具体信息高崎没有跟我说太多。   后来,我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一名黑客,我私下雇佣他参与密室设计,并帮我操控死后的一切事宜。   我没时间了,也没有精力从他入手调查上泽暗网,但我知道你还没放弃,你会需要这个人的,联系他的方法我详细写了下来,肖骋是黑客,相信你们能很快找到他。   光是解决周身的恶意就已经花光了我所有力气,这笼罩整所学校的恶意,就交给你们了。】   读完信的三个人短暂沉默了一下,赵雪瑶的话信息量比较大,首先就是这个黑客,按信中的说法,他是知道上泽暗网的存在的,甚至与暗网的管理和运营都能扯上关系。   猫二白“啧”了一声,“看来赵雪瑶还是低估肖骋了,她哪想到有人在别墅就急不可耐地把人黑客的底裤给扒了。”   “要是这封信早点送过来就好了。”姜之玺托着下巴,“这样肖骋也不用跟那黑客Battle一夜了。”   “那可未必。”猫二白耸耸肩,“赵雪瑶只说是联系黑客的方法,你联系上了人家可以躲可以跑啊,最后不还得网络地道战?”   事关上泽暗网,看来审问环节必须提上日程了,翻译引擎效率未知,回头还是请个译员过来,签个保密协议,再克服一下时差问题。   姜之玺又审视了一遍信件,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赵雪瑶笃定果断的自杀决心,“这么长时间的准备都没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但凡有一个人劝她一句,事情都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吧。”   “我觉得她父母也有一定责任。”猫二白道:“女儿在学校发生这么多事,居然什么都没察觉。”   “明明是你的责任!”门口忽然传来陈若生的声音,鲜少的带着愤怒和急躁,“你凭什么那么做?”   姜之玺三人不约而同歪了脑袋朝门口看去,只见陈若生一脸气急败坏,身后跟着表情阴郁的骆瀛风。   “我都跟你道歉了,我会买新的赔偿给你。”   “你不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吗?”陈若生回身瞪着骆瀛风,“本来是找你帮忙的,这下好了,黑板报一周之内都不可能做出来了!”   姜之玺挑眉,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递给两个吵架的人,“大夏天火气这么旺吗?出什么事了?”   “姜姜你来评评理!”陈若生伸手一指骆瀛风,“教学楼一层的黑板报是我负责的,晚自习我找他帮忙,结果他莫名其妙把我所有的颜料搅合在一起了,你看这个盘,全都不能用了!”   陈若生把手里那个混得不忍直视的颜料盘递上前,猫二白“哦豁”了一声,悄悄凑近肖骋,“知道这叫什么颜色吗?”   肖骋:“什么颜色?”   猫二白:“对外统一称呼为:高级灰。”   姜之玺没太敢接那块无处下手的颜料盘,只能看智障一样看向骆瀛风,“你脑子炸了?”   这可是女主啊,你的官配,你今天混人颜料,不怕明天火葬场吗?   骆瀛风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我明天买新的给她。”   “那我的画呢?”陈若生补刀,“左半边黑板的插图全被你拿颜料涂花了!你知道返工重来有多麻烦吗?”   姜之玺第一次感觉骆瀛风一点也不傻白甜,战斗力比她强多了,“你怎么回事,玩人颜料就算了还毁人家的画?你属哈士奇的不拆家就手痒?”   骆瀛风有点不耐烦,“我找人替她画就行了,烦不烦。”   姜之玺倒吸一口冷气。完了,你完了,你敢说官配烦,我看你是要注孤生了。   猫二白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按说骆瀛风不是冲动任性的性格,怎么忽然间这么倔强?   肖骋对别人家的CP不感兴趣,毕竟自己家的还没拐到手,轻咳了一声,“你们来这儿就为了这事?”   陈若生愣了一下,显然是觉得这还不够劲爆?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骆瀛风,“本来说画完黑板报就一起过来的,他找姜姜有事。”   肖骋:“……”我这张嘴。   姜之玺一愣,“找我?啥事?”   骆瀛风缓了缓脸色,“周末我生日,我父母邀请你参加宴会。”   “生日宴会?”姜之玺更惊讶了,“往年你爸妈不都是空运礼品加卡里打钱吗,今年居然这么重视?”   骆瀛风敷衍地嗯了两声,“没有外人,除了我父母就是你跟我。”   这话一出,肖骋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隐约有一种想把骆瀛风踢出SC的冲动。   谁家青春期叛逆少年过生日除了父母外就喊一个朋友?生日宴会,这都快成变相的见家长了!   跟肖骋比起来姜之玺就淡定多了,毕竟她跟骆瀛风青梅竹马,啥场面没见过,就嘟囔了一句“人这么少”。   肖骋把压迫性的目光投向猫二白,后者本来还乐呵呵地看修罗场,接收到眼神后瞬间汗毛倒立,一个踉跄上前扯住姜之玺。   “带,带我们一起去吧,生日宴会啊,肯定很嗨,有钱人家的大餐我一定不能错过,哈,哈哈哈哈。”   姜之玺狐疑地看了猫二白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不情愿呢?”   猫二白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怎么可能不情愿,我只是演技比较烂……啊呸,掩饰不住想吃饭!”   姜之玺眯了眯眼,伸手把猫二白笑僵的脸推远了,“那行吧,一起去,猫二白,肖骋,陈若生。”说着看向骆瀛风,“没意见吧?”   骆瀛风:“……”我刚才好像说了生日宴没有外人吧。   ————————   周一注定是难熬的一天。   周梦樊和梁纹晚自习都请假了,躲在宿舍哪也不去,九点多就上床睡觉了。   周梦樊睡前水喝得有点多,半夜醒来想去厕所,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二十分。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去了宿舍的独立卫生间,结果打开门那一瞬愣住了,厕所好像被堵住了,里面有还积水。   周梦樊低骂了一句,只能出门去走廊的公用厕所,离她们宿舍并不进,要走到尽头。   走廊灯光阴冷,打在墙壁上呈现出一种青绿色,外面在下暴雨,雷声隆隆,让周梦樊的神经莫名有些紧绷。   公用厕所是应急准备的,平常几乎没人来,灯光有些昏暗,周梦樊后悔没拿手机出来,至少可以照明。   她一边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边走进了厕所隔间,刚锁上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吱扭——”一声。   大概是其他人来上厕所了。周梦樊安慰自己。   可是接下来外面没再响起任何脚步声或者开门声,周梦樊等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正当她打开隔间准备出去,门外一个红色的身影迅速占据了她的视线,并以极其怪异的方式突然抽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人,她就站在厕所门口,正对着周梦樊,嘴里还发出阴森恐怖的笑声。   “梦樊……梦樊……”   周梦樊脑袋空白了两秒,她想尖叫,可发不出声音,她想逃跑,却害怕哪怕是最最细小的动作也会惊动面前这个女人。   她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只手死死抓住隔间的门框,几乎扣出血来。   女人忽然又抽动了一下,那剧烈诡异的动作把周梦樊吓得瞬间哭了出来,更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正四肢扭曲地朝她走来,边走边呼唤她的名字,嗓音从温柔正常,慢慢到嘶哑尖锐,厉声控诉。   周梦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关上了厕所隔间的门,颤抖着双手落锁死死抵住。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人鬼仅有一墙之隔。   女人忽然开始猛力拍门,边拍边吼。周梦樊崩溃了,跪在地上大哭,“你放过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响动终于停了。周梦樊不敢开门,颤巍巍地俯下身从门下往外看,生怕看到一双血淋淋的脚还站在外面。   好在门外什么都没有,周梦樊鼓足勇气推开门,一口气逃回了宿舍,刚进门就瘫软在地上。   “是她……绝对是她……她回来了……”   梁纹和于欣被吵醒了,打开灯看见惊魂不定的周梦樊,纷纷下床问她怎么了。   周梦樊双眼无神地看着梁纹,两三秒后,忽然激动地抓紧了她的胳膊。   “鬼,我撞见鬼了!是赵雪瑶,她回来了!”   梁纹一愣,心里有些打鼓,“什,什么赵雪瑶,不可能的,这世界上没有鬼,你一定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周梦樊发疯一般大叫,“就是她,她穿着红色吊带裙,还叫我的名字,那个声音就是她!”   这话一出,梁纹和于欣的脸色都变了。红色吊带裙,那是赵雪瑶经常穿的睡衣。   于欣:“你在哪看见的?大半夜你为什么出去?”   “出去,出去?”周梦樊呢喃,“不能出去,绝对不能出去。”她一把抓住梁纹,死死盯着对方。   “赵雪瑶就在外面,她来索命了!” 第58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一 学校的“货币”……   “撞鬼?”   姜之玺皱了眉, 有点惊讶。   “不可能吧?大白天哪来的鬼。”   “不是大白天。”陈若生耐心解释道:“是昨天半夜,周梦樊去公用厕所的时候看见鬼了,她被吓得一直胡言乱语, 附近的几个宿舍都被吵醒了。”   姜之玺:“厕所见鬼, 这可是恐怖片经典桥段啊,不会是有人装的吧?”   陈若生摇摇头,“不知道, 不过周梦樊坚持说她看见的鬼就是赵雪瑶, 还说听见赵雪瑶喊她的名字。”   姜之玺:“嚯, 那这吓得可不轻啊。”   陈若生:“听于欣说周梦樊今天都没去上课,老师安排她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如果情况实在严重, 说不定还得请假回家修养。”   “不至于吧。”姜之玺觉得有点小题大做,“这可说不准是见鬼还是有人故意吓人, 我看学校分明是想趁机劝退。”   “也可能是周梦樊自导自演呢?”猫二白抖了抖腿,“底裤都被光了, 是个正常人都不想再待在上泽被人唾骂,自己演出戏收尾退场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姜之玺:“她那智商……应该想不到这层吧?”   猫二白:“那她被吓得也太惨了,没事多让那心理医生开导开导她,她算是对赵雪瑶最手下留情的了,就算有鬼会来报复也该先找其他三个。”   “你不懂。”姜之玺神秘地晃了晃手指,“罪行较轻的先给个痛快,留那些罪孽深重的在后面担惊受怕, 互相猜疑, 肝胆俱裂。”   猫二白:“……”女鬼好可怕QAQ。   “其实有几个地方我一直没想通。”埋头剪视频的肖骋忽然出声,看着电脑上满屏的音视频素材,伸手点了点赵雪瑶偷周梦樊寿司刀的画面。   “赵雪瑶计划自杀那么久, 最后把最大的嫌疑激情嫁祸给了周梦樊,是不是有点突兀?”   猫二白挠挠头,“不是说酒吧聚会上吵架比较激烈吗?都要自杀的人了,你还指望人家能保持理智?”   肖骋:“那还有一点,如果赵雪瑶用周梦樊的寿司刀自杀,她为什么要抹掉刀柄上的指纹?”   姜之玺闻言一愣,这几天事情进展神速,一会儿谋杀一会儿密室一会儿自杀的,她倒是一直忽略了这个细节。   “是哦。”猫二白也反应过来了,“刀是周梦樊的,刀柄上一定有她的指纹,如果赵雪瑶想栽赃嫁祸,留着指纹证据不是更明显吗?为什么要事先处理掉?”   “可能……是怕证据太锤了反而影响可信度?”姜之玺猜测,“毕竟周梦樊只是心机没有梁纹他们深,又不是个傻子,杀人用自己的刀,还留下指纹,这也太明显了吧?”   “也对哦。”猫二白完全墙头草,“像之前那样在刀身上留下几枚指纹反而比指纹到处爬更可信,不然的话栽赃嫁祸不要太明显。”   “最后一点。”肖骋补充,“如果赵雪瑶是自杀,刀上为什么没留下她自己的指纹?”   “嗐。”猫二白一脸理所当然,“她傻啊?留下指纹不就暴露了吗?人家就不能戴个手套什么的?”   “so,手套呢?”姜之玺耸肩,“现场可什么都没发现。”   猫二白一噎,憋了半天才梗着脖子道:“……她,她就不能是用衣服什么垫着刀的吗?”   肖骋:“赵雪瑶是割喉,出血量巨大,还可能喷溅,衣服垫着刀应该会留下痕迹吧。”   姜之玺摊手,“不用想了,我看过蒋律师给我传的案发现场照片,赵雪瑶倒在血泊里,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上哪看痕迹去。”   “那就没办法了。”猫二白摊了摊手,“与其在这瞎猜,还不如先把眼下的事搞好,咱的法语翻译请了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跟那黑客无障碍沟通?”   “今晚应该就差不多了。”姜之玺道:“我请了个在法留学的研究生,让他在线实时翻译,为了凑法国和加拿大两个时差,前期沟通费了半天劲。”   SC今晚早早就关门落锁,姜之玺和肖骋坐在电脑边,猫二白从他们俩之间探出头,三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黑客准时上线,姜之玺决定开门见山,上来就问他和上泽暗网的关系。   黑客:“怎么说呢,我是个黑客,手上有很多工作订单,上泽暗网算是其中之一,我按照约定定期维护系统,修理BUG,有时也会接到委托方的其他要求,比如改版,新增功能等等。”   肖骋:“整个上泽暗网只靠你一个人运行?”   黑客:“那倒不是,虽然委托人并没有明白告诉我,但根据我的体测,至少还有三到四个人在为上泽暗网工作,我们的维护工作是轮换的。”   肖骋:“你被上泽暗网雇佣多久了?”   黑客:“也才不到一年吧,这个工作是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他跟上泽暗网合作了很长时间,后来不打算干了。”   肖骋:“上泽暗网给你多少钱?”   黑客:“工资每六个月支付一次,那是一个足够让我沉默干活的数字。”   肖骋:“你说的委托人,你有他的信息吗?”   黑客:“不是他,是他们,上泽暗网的委托人在一段时间内通常不会是单独的一个,他们有点像小组,或者董事会那样,一群人商量对策,确定方案后,把任务发给我们。”   肖骋:“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黑客:“很抱歉,我们不能私自扒取客户的信息,更何况那群人是都是匿名和我们联系的,IP经过层层伪装,难以识别。”   对话到这猫二白忍不住有些泄气,“不会吧,难道线索又要断了?”   肖骋想了想,飞速打字道:“你和你朋友为上泽暗网工作这么久,关于雇主的身份就一点猜测都没有?”   黑客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两三分钟后才开始重新输入:“其实我刚接手这个工作时,朋友曾经和我一起讨论过这件事,他和上泽暗网合作时间比较长,我想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当时他跟我说……”   【Théo,接这个活你真该去学一点中文,上泽暗网的内容可比维护它的工作有意思多了,甚至比它给我们的工资还要有意思。】   【你听过那些关于富豪的想象和流言吗?像许多小说和电影里那样,富人们赚够了钱开始寻找刺激,用高额奖金吸引一批亡命徒,给他们布置一个巨大的赛场,让他们在其中厮杀,富人们在幕后看戏,或者下注赌最终赢家。】   【上泽暗网,就是这样一个赛场。】   这番话让姜之玺有些迷惑,猫二白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意思是……有外部力量操控着上泽暗网?而且还是富豪?现在的富人都这么闲吗?”   肖骋摇了摇头,隐约有点捕捉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他在类比。”   两句话的空当,黑客又发来了消息:   “现实社会里金钱是王道,富人们坐拥巨额资产站上了顶峰,开始肆意支配和毁灭底层人的命运。”   “学校也是一种社会,它存在着,运转着,自然也会有自己的‘货币’。”   而有了“货币”,就会有一群富有“货币”的“富豪”,他们站在顶峰,思索着“货币”不能满足自己的地方,企图寻找新的刺激和精神寄托。   这样的“货币”,代表着一个人的能力,影响着一个人的前途,无数双眼睛死死盯在它身上,甚至把它当作唯一的衡量标准……   分数。   学校的“货币”,就是分数。 第59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二 生日宴会……   “所以Théo的意思是说上泽暗网的幕后Boss就是上泽中学的优等生?”   一晚上的对线就得出这么一条信息, 姜之玺一边吃早餐,一边脑内复盘昨天的对话。   猫二白皱着眉,“我怎么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现实社会的富豪可以钱生钱, 说他们闲得折腾什么非人类比赛我还勉强相信,可是学校的优等生闲吗?他们的分数又不会生分数,不得好好学习保住名次?”   姜之玺:“人家只是类比, 讲究个‘神似’, 我更好奇的是如果幕后Boss真的是优等生, 他们怎么掏得起那么高昂的运营费用?”   莫非Boss必须学习好家境也好?这岗位也太挑人了吧?   肖骋:“上泽暗网本身就和金钱相关,而且赵雪瑶之前不是说,高崎拿着她的钱打通了不少向上的渠道?”   或许Boss之下还有一些家境优渥的学生扮演着“投资者”的角色, 投入越多,就越接近“权力中心”,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回报是什么。   “哦对了。”姜之玺忽然想起什么, 转头看向肖骋,“昨天结束对话后,你教你的小徒弟单手PK了吗?”   肖骋闻言挑挑眉,他当然教了,他可不是什么背信诺言的人。   昨天加拿大小黑客眼神布灵布灵地看着对话框,“单手PK好学吗?需要练很久吗?”   肖骋想了想,其实当时托住姜之玺脑袋那会儿他的追踪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小黑客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索性就单手跟他玩玩,让目标在被抓和逃跑之间反复横跳。   “是这样的。”肖骋十指在键盘上翻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单手PK我们通常要求自备一个女朋友枕在你手上,像当初我给你发的那张照片一样,然后再开始练习。”   加拿大小黑客:“???”   ————————   这几天肖骋等人夜以继日剪辑视频,终于把实况的精简版全部发了出来。原出处以及各种转载的评论区整个一大型故事会现场,真真假假的“上泽学子”口若悬河地讲着自己的“亲身经历”和真实感受,够出好几本“上泽外传”了。   尽管警方澄清了周梦樊,梁纹,Kevin和杨辰瑞的谋杀嫌疑,但舆论没打算放过这四个人。   在学校,周和梁被同学明嘲暗讽,老师也频繁地批评她们。Kevin虽然人已经回了美国,但奇葩言论和泼脏水的事被一起翻了出来,据说他被骂得连夜退了十几个学生群,此后销声匿迹。   杨辰瑞就没有Kevin那么“幸运”了,他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行走在校园内,他人的嘲笑和评论夹枪带棒地朝他袭来,他看见那些人的眼神,像在看一坨垃圾,又像在看一条可怜虫。   女生们往往更能感同身受赵雪瑶被性骚扰的痛苦,她们看杨辰瑞的眼神不止有厌恶可怜,还有满满愤怒和不齿。杨辰瑞最无法直视这样的眼神,他从内心感到恐惧和害怕,变得一天比一天敏感多疑。   晚自习前,杨辰瑞绕路去超市买面包,这个时间大部分人已经吃完晚饭了,超市空荡荡的,只有工作人员搬运东西的声音。   绕过一排排货架,杨辰瑞来到食品区,他挑了一袋切片面包,而就在他拎起袋子的一瞬间,货架后露出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杨辰瑞吓了一跳,那双眼睛却毫不躲闪,死死盯着他,眼中逐渐漫溢出他最熟悉的嫌恶,厌烦,愤怒和蔑视,像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对他进行审判。   刹那间,杨辰瑞一直被敏感侵蚀的神经绷断了,他扔下面包跑到货架后,一把揪起那双眼睛的主人,语无伦次地怒吼:“你凭什么这么看我!把你的目光收回去!不准再评价我!”   货架后的人是于欣,她无动于衷地看着发疯的杨辰瑞,“敢做不敢当,你骚扰赵雪瑶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凭什么这么做?”   “你管得着吗!”杨辰瑞恶狠狠喊道,“我警告你别多事,你以为自己有多干净?我们讨论赵雪瑶的时候,你不一样听得很起劲吗?当biao子还立贞节牌坊,说的就是你吧!”   于欣轻笑了一声,一根根掰开揪在自己领子上的手指,忽然反手抵住杨辰瑞的喉咙把人按在了货架上。   “我当然不干净,我和你一样都是杀害赵雪瑶的凶手,现在周梦樊见了鬼,如果真的是她回来了,你以为我们之中有谁能独善其身吗?”   “什,什么鬼不鬼的!”杨辰瑞愤怒的表情有一丝裂痕,“那是周梦樊自己胆小,大半夜出现了幻觉,一个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   “幻觉?”于欣嗤笑一声,伸手扒开自己的衣领,“那这个呢?也是幻觉吗?”   刚才还歇斯底里的杨辰瑞此刻愣住了,于欣脖子上有一条紫红色的掐痕,能明显分辨出几个细瘦的指印。   “昨天半夜,有人趴在我身上掐我的脖子,如果不是梁纹和周梦樊听见响动开了灯,我可能早就被掐死了。”   杨辰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半晌才道:“掐……掐你的人……”   “就是赵雪瑶。”于欣笃定道:“我认得她的红色吊带睡衣,灯开的那一瞬间,她就消失了。”   不等杨辰瑞再问些什么,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了工作人员挪箱子的脚步声,于欣放开了杨辰瑞,后退了两步,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临走时,她突然回头,看着身后茫然无措的男生,冷冷开口:   “虽然话很难听,但是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不介意当那个立贞节牌坊的biao子,我就是双标,不管是真的鬼神还是有人操控,只要我能逃脱报复,我会出卖任何人。”   ————————   周六就是骆瀛风的生日宴了,晚上六点,姜之玺按照约定拖家带口地来到了骆家大门前。猫二白看着眼前恢宏的建筑兴奋的搓了搓手,“我最期待的豪门争霸赛终于上演了。”   姜之玺斜了他一眼,“什么豪门争霸赛,你游戏里又写了什么奇怪的剧情?”   “怎么能说奇怪呢?”猫二白纠正道:“豪门勾心斗角难道不是狗血剧情的标配吗?贫富差距啦,阶级不平等啦,父母的刁难啦,这可都是看点啊。”   姜之玺:“……你这是校园恋爱游戏,不是婆媳孽债电视剧。”   猫二白眨眨眼,“除了主角的年龄,其它有区别吗?”   今晚说是给骆瀛风庆祝生日,但形式其实更像家庭聚会。骆家跟姜家原本就是世交,骆夫人很喜欢姜之玺,骆先生也存了一些两家商业联姻强强联合的意思。   众人刚一进门夫妇俩就拉着姜之玺嘘寒问暖,那架势简直跟找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一样。   骆瀛风站在一旁脸色不怎么好,猫二白偏要作死地凑过去搭话,“你确定自己不是你爸妈充话费送的礼品里刮奖中的?”   骆瀛风瞄了猫二白一眼,刚好这时骆夫人让他介绍一下带来的朋友,“都是同校同学吗?以前也没有听你提起过。”   事实证明骆瀛风是记仇的,他伸手一指猫二白,“其他的是同校同学,他是无业游民,整天来我们学校蹭课,还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全靠姜之玺救济。”   猫二白:“……”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自己这么惨。   骆夫人一脸惊讶,猫二白在他心里的形象立刻成了地里的小白菜,又可怜又娇嫩,在腊月寒风中瑟瑟发抖。   “没关系,来我们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今天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一会儿还有一个三层冰淇淋蛋糕,大家都不要客气。”   听到这儿猫二白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形象什么都不重要,有吃的就行。   客套的场面话说了几句后晚餐就正式开始了。   骆夫人把骆瀛风和姜之玺安排坐在了一起,肖骋见状冷着脸上前,一副“我就是没有眼色,我就是要破坏气氛”的表情硬生生插进了两个人中间。   姜之玺眼神一言难尽,“你坐这儿吧,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你这个位置,它没有摆餐具。”   肖骋一脸“I\'m fine,thank you”的表情点点头,吃不吃的都不重要,主要是得把某些人的邪恶思想扼杀在摇篮中。   猫二白一点都不关心位置的事情,反正坐哪他都一样吃,狂吃之余还能跟陈若生调侃两句,“看见对面别别扭扭的三个人了没?其实坐在骆瀛风和肖骋之间的应该是你才对。”   陈若生本来愁眉苦脸地在思索着什么,一听这话思路瞬间畅通,猛一拍手,“对呀,我说怎么一直感觉哪有问题,我就是应该坐在他们两个中间的!”   猫二白:“……”你还真不客气啊。   “谢啦。”陈若生拍拍猫二白的肩,拿起筷子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猫二白:“???”你找到哪儿不对就完了?合着我是来给你当标准答案的?   这边猫二白纠结着自己的女主是不是太佛系,那边骆夫人紧盯儿子和准儿媳的感情培养,“瀛风你别光顾着自己吃,给姜姜夹点菜呀。”   骆瀛风看着餐桌上样样都是每人一份,安排得整整齐齐的菜品,陷入了深深沉思。   最终,他端起面前的芝士龙虾,整个倒进了姜之玺的盘子里,“多吃点儿。”   姜之玺:“……”倒也不必。   肖骋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把龙虾挪进了自己的盘子里,顺便拍了拍骆瀛风的肩,“谢了。”   骆瀛风:“……”好想赶人啊怎么办。   晚餐就在这种既微妙又和谐的氛围中度过了,可很快,姜之玺就意识到,和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离开餐厅后,众人在客厅闲聊。骆夫人拉着姜之玺的手,语重心长道:“姜姜呀,我们家瀛风喜欢画画这事你知道吧?”   姜之玺当然知道,小时候但凡遇到那些谈理想谈未来的作文,骆瀛风得标题一定是“我想成为画家”。   骆夫人叹了口气,“画画,可以把它当做一个业余爱好来培养,画着玩玩就行了,怎么能作为以后的主要职业呢?瀛风将来是要继承家族产业的,光想着画画可怎么行?”   骆夫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姜之玺勉勉强强拼凑出了前因后果。   看样子骆瀛风最近又跟家里吵架了,这也算是骆家的传统项目了,总是围绕着三个点不知疲倦地进行车轮战:画画,未来,自由。   骆瀛风想学绘画,参加艺考,以后成为一名艺术家,可骆夫人坚决反对,在他看来这是玩物丧志,浪费时间,自己的儿子以后当然要继承遗产,管理公司。   骆瀛风作为独子,骆家早已给他规划好了清晰明确的未来,不允许他出任何差错,画画可以,但只能作为兴趣爱好,如果有“喧宾夺主”的行为,那就会全面禁止。   这次生日宴,骆夫人也是想借着邀请的由头,让姜之玺帮忙劝劝骆瀛风,不要再折腾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如果放在以前,姜之玺大概也会站在骆夫人这边,毕竟当时她还没有觉醒,脑子满里是游戏剧情灌输的世界观,认为自己跟骆瀛风天造地设就是因为双方家庭的财力和权势,如果骆瀛风要放弃这些去学什么画画,那大概姜之玺也会选择放弃他。   可现在,作为一个意外觉醒的人物角色,姜之玺觉得自己无法开口继续推进这段剧情。   换做是猫二白,甚至是肖骋,说不定都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劝说,因为他们更清醒,更理智,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不过笔下云烟,每个人物的命运早有定数,你改变得了一个,能改变其他所有人的吗?   可姜之玺不行,并不是说她不清醒,不理智,而是因为她从这个世界醒来,她对这个世界抱有类似于“故乡”的情感,这里的每个人物对于她而言都是“同胞”,更何况骆瀛风,那可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   客厅静默着,猫二白表现得很佛,无意于插手这段剧情。   一旁从头听到尾的陈若生忽然怯生生地开口:“我觉得……还是让瀛风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这话一出,骆夫人直接皱起了眉,“喜欢和责任是两码事,不能为了喜欢就搭上自己的前程。”   猫二白心里“啧”了两声,果然剧情还没有完全崩坏,女主和男主统一战线,怒刷一波男主的好感,但是跟男主父母关系闹得比较僵,这也让女配有了可乘之机。   猫二白本以为姜之玺会附和骆夫人,如果是这样他也可以顺手推一把让剧情按原计划发展,可谁知姜之玺思虑再三后,居然站在了骆夫人的对立面。   “我觉得伯父伯母可以跟骆瀛风分析一下‘艺术’和‘继承’两种人生道路的利弊,大家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最后尊重骆瀛风个人的选择。”   骆夫人闻言一怔,一脸不可置信。   骆瀛风也有些惊讶,他们本以为姜之玺肯定会成为自己母亲的说客,可现在,她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说着自己的建议和主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做出抉择很重要,伯父伯母没有必要对骆瀛风的每一个选择都横加阻拦,他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适合什么,过度干预往往是控制欲的表现。”   骆夫人闻言有些生气,她明明是为骆瀛风着想,却被姜之玺说成是控制儿子,她并没有禁止骆瀛风学习绘画,只是不想让他后半辈子的时间都花费在这件事上,她有错吗?   姜之玺:“如果艺术这条路走不下去,骆瀛风自己会回头的,如果他的热情消退,转而对管理公司当霸道总裁这件事感兴趣,那他自然会往这方面努力,伯父伯母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   骆先生脸色不太好,“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儿子浪费时间走弯路吗?瀛风又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姜之玺笑了笑,“可他还年轻啊,人生本来就要尝试不同的可能,您要允许他去试错,没有谁的人生是一米弯路都不用走的,是这些弯路塑造了我们的人格,而不是结果。” 第60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三 笔仙   晚自习下课已经是十点了, 六七月份正是雨季,窗外电闪雷鸣,校门口排着各种档次的汽车, 都等着开进学校接孩子。   杨辰瑞穿着外套, 举着雨伞走出了教学楼,他家离上泽中学不算远,大概一二十分钟的路程。   雨确实很大, 劈里啪啦地砸向伞面, 杨辰瑞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里积水挺深,不过他的鞋和裤子早就湿了,淌水也没什么。   巷子里静悄悄的, 偶尔从巷口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杨辰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 他听到背后似乎有一个细弱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杨辰瑞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正当他以为自己听岔了,准备转身继续走时,那个声音忽然又从他此时的背后响了起来。   “杨辰瑞……杨辰瑞……”   模糊而飘渺的呼唤声在雨幕下有些失真,令人毛骨悚然。杨辰瑞不受控制地联想起周梦樊和于欣遇到的灵异事件,额头冒出冷汗,心跳不断加快。   他咬牙猛一转过身,巷子里还是空空如也, 可那个声音依旧跟在他背后, 鬼魅一般低语着他的名字。   杨辰瑞疯了,拔腿向巷子尽头狂奔,手里的伞迎着风被吹翻了也顾不上管。   可不论他逃到哪里, 那个声音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就在脖颈附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吐出的呼吸!   杨辰瑞扔了手里的雨伞,崩溃大喊:“谁!你是谁?你出来!”   他又一次转身,这次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定在了原地。   身后不再是一眼望得到头的巷子,一个诡异的身影挡住了巷口的微光,那人赤着脚,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静静地对着他。   她身上,穿着一件湿透了的红色吊带睡衣。   ————————   一大早,猫二白挨个敲房门喊姜之玺和肖骋起床吃饭,他最近对美食很感兴趣,自己鼓捣了许多黑暗料理,美其名曰不能在SC白吃白喝,要做饭抵住宿费。   姜之玺洗漱后打着哈欠坐上了餐桌,猫二白殷勤地端来了一个巨无霸汉堡那么大的蛋糕,双手奉上刀叉,“快尝尝。”   姜之玺狐疑地看了看蛋糕上坑洼不平的奶油,淋得乱七八糟的巧克力酱,“这玩意吃下去,我还能活吗?”   肖骋这些天显然已经被猫二白搞麻木了,无所畏惧地切了一块蛋糕,结果奶油之下露出了一堆叠得歪七扭八的烤肉。   猫二白一脸兴奋,“我是不是很有创意!烤肉我还搞了夹心呐!有水果有巧克力,你们快吃不够还有!”   姜之玺秉着“谁爱下地狱谁下底狱反正我不下”的原则,把蛋糕往肖骋那一推,“多吃点,别浪费了猫二白一片心意,我上周末那顿生日宴还没缓过来劲儿呢,一点都不饿。”   猫二白:“……你属仙人掌的?吸一口养料存到天荒地老?”   提起生日宴,那就不得不说两句姜之玺“舌战群雄”的壮举了,猫二白敲了敲桌子,“骆夫人现在还生你气呢?”   姜之玺撇撇嘴,“不仅生气,还告到我妈哪了。”   猫二白:“你妈怎么说?”   姜之玺:“少管人家家事。”   猫二白忍不住想笑,这大概就是跟NPC闹掰的后果吧,估计以后主线剧情也要起飞了,整个三四五六七角恋不是问题。   说话间,陈若生风风火火地跑进了SC,身后还跟着骆瀛风。猫二白眼睛一亮,端起两盘黑暗料理凑到他们跟前,“烤肉蛋糕了解一下?”   陈若生和骆瀛风一脸迷惑,姜之玺和肖骋在后面冲两人面无表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陈若生干巴巴笑了两声,“啊,我,我吃过早饭来的,这个留给瀛风吧。”   骆瀛风:“……下次,下次一定。”   他们两一大早跑来SC可不是为了蹭早饭的,陈若生一脸神秘凑到姜之玺身边,“你们听说了吗,杨辰瑞昨晚撞鬼了!”   猫二白抱着自己的小蛋糕吃得很欢,“又是灵异事件?”   陈若生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各种说法细细讲了一遍。   姜之玺:“回家路上撞鬼?赵雪瑶这活动范围还挺大啊。”   骆瀛风:“你们真的相信是鬼怪吗?”   猫二白“诶”了一声,“这种事最好还是有点敬畏心理。”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野蛮生长成啥样,就算最后告诉他上泽是一所阴间中学,猫二白觉得自己都不会惊讶。   姜之玺:“如果不是有鬼,那就只能是人为了。”   肖骋:“或许有人想帮赵雪瑶复仇。”   陈若生:“会不会是她父母?看了那些实况后觉得女儿是被逼死的,可凶手却逃脱了法律制裁。”   姜之玺:“有可能,而且之前我们提出过好几个赵雪瑶自杀的疑点,或许真相没有那么简单?”   肖骋:“不如我们再找周梦樊他们问话,还原一下案发当晚赵雪瑶在酒吧完整的时间线。”   这个主意可行,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晚自习下课后姜之玺和陈若生一起去一趟女寝412宿舍,一个问,一个记,最好再录个音。   412宿舍最近的气氛很是压抑,尤其当杨辰瑞告诉她们自己也撞见了赵雪瑶,恐慌更是四处弥漫。   周梦樊觉得自己越来越敏感,有时候一个敲门声都会让她浑身一震。   “谁呀?”梁纹犹豫问道。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陈若生探进来半个脑袋,“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我和姜姜想问你们一些关于那天酒吧聚会的问题。”   梁纹和周梦樊对视了一眼,表情都不是太情愿,但她们现在的处境已经是人人喊打了,得罪姜之玺绝对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好,你们进来吧。”   于欣也在宿舍,正坐在课桌边看一本关于犯罪心理的书。   陈若生知道她对心理学感兴趣,习惯性搭了两句话,“于欣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考上S大的心理学系。”   于欣合上书,温温笑了下,“可能没机会了,家里人希望我能选金融、管理、IT这类来钱快的热门专业,早点出来工作,抚养弟弟,给家里分担。”   陈若生愣了一下,“你还有个弟弟啊。”   “上泽的确有很多独生子女,不过我不是。”于欣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们不是要问关于酒吧聚会的问题吗?我当时也去了,也许能帮到你们。”   姜之玺有些意外,“你也去了?”   于欣点点头,“我不是Kevin的学生,不过当时赵雪瑶觉得我们宿舍三个人都去了,就顺便叫上了我。”   姜之玺:“那你有和赵雪瑶发生争执吗?”   于欣:“没有,聚会上那些人我都不太认识,去了一会儿就走了。”   “那你们两个呢?”陈若生转头看向周梦樊和梁纹,“能说一下你们跟赵雪瑶争吵的具体内容吗?”   周梦樊想了想,“我是在梁纹之后和赵雪瑶吵架的,当时她逼问我手机锁屏的事,还拿着几张打印的群聊记录给我看,问我是不是故意的,后来我跟她道歉了,她把群聊记录给了我说任我处置。”   陈若生:“你怎么处置的?”   周梦樊:“我烧了。”   姜之玺看向梁纹,“那你呢?”   梁纹:“当时赵雪瑶给我放了一段我们吃饭时的对话录音,逼我承认一直在对她进行精神伤害,吵到最后我也跟她道歉了,她把录音笔给了我,我把文件删除了。”   从叙述来看,赵雪瑶得到了道歉,也似乎原谅了两个人,不太会再把她们作为最终的陷害对象。   那就只剩……   “杨辰瑞跟赵雪瑶是什么时候吵架的?内容你们知道吗?”   “应该在我们两个之后吧。”梁纹回答道:“内容就不知道了,死亡派对后,我们很少讨论这件事。”   现在时间线清晰了一半,看来回头还要再去找杨辰瑞问一次。姜之玺点点头,起身带着陈若生准备离开。   于欣把两人送到了门口,关门的那一刹,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赵雪瑶……真的回来了吗?”   姜之玺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她。于欣握住门框的手微微颤抖,衬衣领口处隐隐约约露出一道红痕。   “你没必要害怕。”陈若生安慰道:“赵雪瑶设计的密室都没有你,就算亡人真的回来了,也不会找你麻烦的。”   于欣张了张嘴,苦笑一声,看向姜之玺,“你曾跟我说,有时候沉默就是纵容犯罪,就算我是所有人中罪孽最轻的,可依然摆脱不了‘杀人犯’的事实。”   姜之玺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必要把自己卷进来。”   于欣摇摇头,“太晚了。”   送走来访者后,412重新陷入死寂。   雨季还未过去,接二连三的闪电在窗外炸开,十一点过后,全楼熄灯。   谁也没能入睡,雷声像下咒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周梦樊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即便闷热,也不敢露出哪怕一寸皮肤。   其实梁纹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所有人都见到赵雪瑶了,只剩下她,她现在跟等死没有什么区别。   恍惚间,有人低声呢喃了一句:   “我觉得我熬不过去了……”   于欣闻言心头一跳,抓着被子的手指紧了紧,她忽然坐了起来,溃败的目光落在了另外两人身上。   “如果……我们能找到她,主动跟她道歉……”   周梦樊愣了一下,以为于欣疯了,“你怎么找她?她死了,她现在是鬼,难道你要下去陪她吗?”   于欣摇摇头,沉默片刻,艰难吐出了两个字:   “通灵。”   ……   午夜十二点,412宿舍的三个女生围坐在桌子边,面前铺了一张白纸。   三人手掌交错,悬空手臂握住了一只铅笔。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窗外暴风雨肆虐,宿舍里点燃的蜡烛跳动了两下,三张脸上都摇晃着晦暗不明的阴影。   虚空中,似乎有一只灰色干枯的手伸了出来,阴冷的皮肤紧贴着三个人,和她们一起,握住了那根立于纸面的铅笔。 第61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四 天降情敌……   SC今天一大早就响起了门铃声, 姜之玺觉得自己简直是活生生被“叮”醒的,挣扎着爬下床走到窗户边,探出头往下看。   “骆瀛风?你丫有病啊, 一大早是叫魂吗?”   骆瀛风抬头, 表情像是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闷闷道:“下来开门。”   姜之玺顿时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怕是不是太好说话了,绿茶女配的威名都没了, 于是噔噔噔地跑下楼, 一把拉开SC的大门:   “横什么横, 大早上不请自来你还有理了?你……你拎着行李箱干嘛?”   门外的骆瀛风多少带着点逃难的风格,脸色阴沉,衣着随意, 身边立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箱子边还露出一星半点没有叠整齐的衣服角。   “我能先住你这儿吗?”骆瀛风问道。   姜之玺一脸迷惑, “我这是难民营吗?一个二个都来住?啊不对,你为什么要挪窝?你家豪宅塌了?炸了?还是被烧了?”   骆瀛风:“我跟父母吵架, 暂时不想回家。”   姜之玺:“……”一看就是画画的事还没解决,上次“舌战群雄”算是白战了。   此时猫二白也睡醒了,下楼看见骆瀛风站在门口,凑过去“嚯”了一声,“你这打扮,多少有点农民工进城务工的风格啊。”   姜之玺轻咳了一声,“让你住也不是不行, 但你要交房租, 交伙食费,我这养着一个天才一个废物点心已经很不容易了,希望你能自觉一点。”   这话一出, 骆瀛风身上的颓废感似乎更浓郁了,“丧”字都快写脸上了,“我卡被他们停了。”   姜之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猫二白则是没控制住直接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忽然觉得哪不对。   “慢着,你刚刚是不是骂我废物点心?”   ————————   自从上次笔仙招灵之后,周梦樊和梁纹越发心绪不宁,她们每晚都会做噩梦,再加上白天现实生活和网络上的排挤和谩骂,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高考已经结束,高二的学生正式进入准高三状态。班主任在讲台上叮嘱着复习安排和假期补课通知,周梦樊听得浑浑噩噩,忽然间,一个纸球扔到了她的桌子上。   周梦樊愣了一下,回头望去,杨辰瑞冲她做了个手势。   下课后,周梦樊按照纸条上写的地址来到了实验楼附近,杨辰瑞已经等在那儿了,他故意避开了梁纹,有些事只能他们两个商讨。   “你觉不觉得很奇怪?”杨辰瑞开门见山道。   周梦樊愣了一下,“什么?”   杨辰瑞:“你,我,甚至于欣,都见到了死去的赵雪瑶,只有梁纹,她到现在都安然无恙。”   周梦樊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测。”杨辰瑞顿了一下,“有没有可能,灵异事件本身就是梁纹一手策划的?”   周梦樊想了想,觉得说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给赵雪瑶报仇吗?可她也是凶手之一啊。”   “也许是想赎罪呢?”杨辰瑞道:“你之前说梁纹想转学,她明知道可能性不大,还是跟父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侧面说明她可能是我们所有人之中承受能力最差的一个,她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错误,她想赎罪以求宽恕,人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可是……”周梦樊犹豫了一下,“她这几天似乎也挺焦虑的,如果是她亲手策划,她难道不应该更冷静吗?”   “我不知道。”杨辰瑞摇摇头,“也许她真的是无辜的,也许他是在做戏给我们看……所以我需要你盯住她,你和梁纹形影不离,如果她真的想做些什么,你可能会是第一个受害者。”   周梦樊瞳孔一震。   的确,如果梁纹真的心怀鬼胎,那自己绝对是最容易也最明显的下手目标,接着可能就是于欣,最后是杨辰瑞。   “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你尽量提防她一些。”杨辰瑞建议道:“如果发现梁纹有任何异常的行为,一定要通知我,我们一起商量对策,好吗?”   周梦樊思考了很久,最终答应了杨辰瑞,这场秘密交谈像种子一样种进了她心里,不断生根发芽,结出猜忌的果实。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尽量在梁纹面前装做无事发生,可有些疏远和躲避是下意识的,梁纹也注意到了,她尝试着隐晦地询问原因,却总是被周梦樊敷衍过去。   不过大部分时间她们依然形影不离,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教室,一起回宿舍。   晚自习课间,梁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盒马卡龙,转过头对周梦樊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今天去了一趟蛋糕店,看它们颜色很可爱就买了,一起尝尝吧。”   她这举动多少带了些讨好的意味,想修复自己和周梦樊的关系,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她和周梦樊同病相怜,说是相依为命都不为过。   周梦樊不好拒绝,随便拿了一块浅黄色的,却只是捏在手里,没有吃的意思。   她莫名想起了夹心蛋糕里放花生碎的事,虽然那不是梁纹做的,可赵雪瑶这个人心思细腻,设计的每种杀人方式都和他们的性格特点有对照的地方。   比如自己性子鲁莽,赵雪瑶选择直接用寿司刀,Kevin是化学专业,有很大可能接触到□□,杨辰瑞色字当头,饮料里下迷药再合适不过。   周梦樊看着自己掌心那块儿马卡龙,越看越觉得像毒药,上课铃打响那一瞬间,她把它扔进了自己的垃圾袋。   梁纹一直暗中注意着周梦樊,这一幕自然不会错过,她的心随着那道抛物线狠狠沉了下去,指尖莫名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孤独感倾巢而来。   此时杨辰瑞刚好路过,看见梁纹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被空调吹得太冷了,毕竟现在还在雨季,晚上气温总是要偏低一些。   杨辰瑞脱下了自己的牛仔外套递给梁纹,“你先穿吧,空调底下容易感冒。”   梁纹愣了一下,她好像很久没有借过男生的外套穿了,这个举动居然变得陌生起来。   她接过外套,默默道了声谢。   这节晚自习梁纹一个字都没学进去,下课后,她趁周梦樊去洗手间的空当找了一趟杨辰瑞。   梁纹:“梦樊最近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杨辰瑞没太反应过来,“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梁纹斟酌了一下用词,“她似乎……很抵触我。”   杨辰瑞:“你想多了吧,大家最近都太敏感了。”   “不是的。”梁纹摇摇头,“我能察觉到,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真的没有和你提过吗?”   杨辰瑞沉默了片刻,表情有些为难,“……其实事情有些复杂,你确定你想知道?”   “我必须知道。”梁纹语气坚持,“在上泽我只有她了,我们不能离心。”   杨辰瑞叹了口气,“那好吧,今天晚上我们约个时间,单独谈谈。”   ————————   这两天SC一到休息时间就开始鸡飞狗跳。   对于骆瀛风空降这件事,猫二白的态度是无所谓,反正他只在乎吃瓜,肖骋则一脸嫌弃和冷漠,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一个白吃住户。   本来猫二白还好心帮忙想把骆瀛风行李箱拎到二楼,结果上楼时不小心在楼梯角绊了一下,行李箱磕在了地上,自己猛地一下弹开,里面的物品爆炸一样散落满地。   姜之玺属实没有想到那小小的行李箱里居然可以塞这么多东西,它这一路上硬撑着没有炸开绝对是赌上了一个行李箱最后的尊严。   现在的情况就是骆瀛风没有房间可住,行李也无法归置,乱七八糟地摊在楼梯上,非常不美观。   “楼上不是还有房间吗?”猫二白眨眨眼,“干嘛非要跟我们挤?”   姜之玺:“那些房间是活动室跟储藏室,我这是社团又不是旅馆,你真当来个人我就能发一张房卡?”   “那让他跟肖骋住吧。”猫二白立刻推卸责任,“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万一把他踢下床怎么办?”   姜之玺“啧”了一声,伸手搭上肖骋的肩,“朋友,同床共枕了解一下?”   肖骋:“我晚上睡觉也不老实。”   姜之玺:“怎么地?你也踢人?”   “不,我打军体拳。”肖骋一本正经回答道:“他要是觉得自己受得住,倒也可以搬来跟我住。”   骆瀛风:“……”还军体拳,你咋不说你练五禽戏呢?   姜之玺挑眉,“那怎么办?他总不能跟我住吧?”   骆瀛风眼睛一亮,但面上故作深沉,“嗯……这倒也是个办法。”   肖骋冷笑一声,把姜之玺往身后一拉,“你想得挺美,要去也是我去跟之之住,你搬去我房间。”   姜之玺也冷笑了一声,“不了,我害怕你的军体拳。”   肖骋:“……”其实我这套拳它打男不打女你信吗?   光是分房间这件事就折腾了一个小时,最后姜之玺实在受不了了,猛一拍桌子。   “你们三个大老爷们挤一挤怎么了,听我的!一三五跟猫二白,二四六跟肖骋,星期日睡沙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骆瀛风:“……”你别说,住个房间还住出了皇帝翻牌子的气势。   ————————   周五清晨,一位年级排名前二十的学霸如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   她一手拿面包,一手拿政治书,边吃边学边往教室走,到班的第一件事是去茶水间接水,回来经过洗手间时习惯性地上个厕所。   学霸将水杯放在洗手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写满知识点的小本子,谁知刚一转身,一片刺目地鲜红闯进了她的视线。   厕所中央摆着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垂着头的女生,左手手腕有两道深深的割痕,周围血迹凝固,地上满是猩红,血泊里浸着一张锋利的刀片。   “啊!——”   学霸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恐惧的惊叫声瞬间划破教学楼上空。 第62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五 监控里有人   “自杀?”猫二白一脸惊讶。   姜之玺点点头, “警方初步判定是这样,现场割腕的痕迹很明显,而且他们在梁纹身上找到了一封遗书, 是给赵雪瑶的道歉信。”   猫二白:“确定是她亲手写的?”   姜之玺:“警方比对了字迹, 完全一致。”   猫二白:“不应该呀,就算要自杀,梁纹怎么可能会是第一个, 难道心里压力太大了?”   姜之玺:“现在的情况是学校想息事宁人, 梁纹的家长不依不挠, 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自杀,校领导给他们看了密室逃生的实况,暗示他们的女儿对赵雪瑶是有愧疚的, 警方也把这些东西作为了参考证据。”   “估计最后还是会按自杀来结案。”骆瀛风猜测道:“学校最多赔钱了事。”   肖骋:“警方有查过监控吗?”??   姜之玺摇摇头,这事好像没听别人提起过, 不知道是检查了但没有发现异常,还是根本没有想到这茬。   肖骋打开了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不如我们自己来看看吧。”   虽然上泽暗网层层加密,但上泽官方的安全系统却很松散,三分钟后,肖骋顺利侵入了监控,几个人刷地围了上来胡乱指挥。   “快,查查三楼女厕所附近的监控。”   “那一片好像没有装摄像头, 是死角。”   “那看看教学楼入口, 不管怎么说,梁纹总得进门吧。”   “哎有了有了,十二点多的时候, 好像是一个人进来的。”   “等等,你们看这个监控,刚才是不是有个人在走?”   “倒回去倒回去,放慢一点。”   肖骋按下后退键,慢速播放。凌晨三点四十一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体僵直地走过了摄像头,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睡裙。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陈若生表情迟疑,“不会真的有鬼吧?”   “凌晨三点。”姜之玺皱了皱眉,“法医鉴定梁纹的死亡时间,就是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   猫二白抓了抓头发,“完了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开启灵异副本了。”   “先查查其他监控。”姜之玺冷静道,“看还有没有拍到这个红衣‘女鬼’的,再确认一下梁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时间。”   众人分工行动,几乎把当天晚上所有监控翻了个遍。   红衣“女鬼”似乎只出现在了那一个摄像头里,而梁纹最后一次在监控中露脸距她进入教学楼大门不超过五分钟,她是怎么去的三楼女厕所都是个谜。   “难道真的是赵雪瑶回来报仇了?”猫二白摸着下巴,“不然怎么解释梁纹和‘女鬼’都来无影去无踪的?”   “不一定。”肖骋摇摇头,“教学楼的监控覆盖面积只有百分之七十左右,有很多死角和盲区,要躲避摄像头并非不可能,而且事发地点在三楼,窗户也可以作进出的通道。”   姜之玺思忖片刻,“如果暂时排除灵异事件的可能,把这件事设定为人为,你们觉得凶手是谁?”   骆瀛风:“应该是那四个嫌疑人其中之一吧。”   陈若生:“为什么?难道他们四个不应该有一种,呃……惺惺相惜的感情?”   猫二白:“也许他们中间有个人想借机除掉其他几个,再伪装成自杀?”   肖骋:“从装鬼吓人这一点看,我更倾向于三个女生,一是需要知道赵雪瑶有红色睡衣,二是需要扮成女鬼,同宿舍同性别更容易实施。”   猫二白愣了一下,“于欣也算在其中吗?”   肖骋眯了眯眼,“她嫌疑最大。”   周梦樊跟杨辰瑞都只是精神上被吓,于欣却是在身体上留下了实质性的伤害,别人一眼就能猜到她遭遇了灵异事件,而且铁证如山。   这就好像制造不在场证明一样,越完美,就越不真实。   “这样吧。”姜之玺想了个办法,“周末我们去一趟梁纹家,她的父母把她的遗物都带走了,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猫二白一愣,“就这么大摇大摆拖家带口地去?”   “当然不是。”姜之玺白了他一眼,“我,你,肖骋,这都是在密室逃脱实况中露过面的人,梁纹的父母绝对不会欢迎。”   “所以。”姜之玺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陈若生和骆瀛风,“这次的任务组织需要你们两个去完成。”   骆瀛风是上泽校草,学习又好,作为学生代表去慰问家属再合适不过。   陈若生是典型的小白兔形象,自带人美心善光环,可以冒充梁纹的朋友跟家长交涉。   对于组织下达的命令,骆瀛风一脸黑线,陈若生则跃跃欲试。姜之玺发现她似乎很擅长这种间谍卧底的场合,顿时露出一副“孺子可教,必成大器”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肖骋忽然开口,“我们要查一查这几个人跟暗网的关系,既然他们都是猎人,那一定接过任务,这些信息里或许也会有线索。”   姜之玺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让之前给我们送信的那个板寸头去查吧,反正他也是审核者,只要给钱,为死人办事都行。”   任务部署完成,很快就到了周末。   骆瀛风和陈若生抱着鲜花提着水果来到了梁纹家,梁纹的父母面容憔悴,在听说他们是想来为女儿悼念时稍微缓和了脸色,请他们进了家门。   骆瀛风第一次干这种事,整个人都紧绷,相比而言陈若生就收放自如多了,坐下的一瞬间眼眶开始泛红。时刻跟他们保持通话状态的姜之玺等人甚至能听到轻微的抽泣声。   陈若生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她跟梁纹的友情,末了自然而然提出想去梁纹房间看一看。   梁纹的父母没想到自己女儿在做出那样的事之后还能有人表示宽容和理解,叹了口气,起身把两人带到了卧室。   一打开房门,首先是满屋的小人偶和小动物映入眼帘。陈若生有些惊讶,刚想开口问,又忽然想到自己现在是梁纹的好朋友,不该有这么生疏的问题,于是戳了骆瀛风一下,冲他使了个眼色。   “呃……叔叔阿姨,梁纹是很喜欢手办吗?”   梁纹的母亲摆摆手,解释道:“她喜欢玩粘土,没事就捏个娃娃小人儿什么的,这些都是她自己做的,还说以后要开一间网店专门接定做,可现在……”   说着梁纹的母亲又伤心了起来,陈若生连忙递上纸巾,安慰了两句。   一旁的骆瀛风却渐渐变了脸色,双眼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盯着那些造型各异的娃娃,忽然幽幽开口道:“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个浪费时间,耽误学习的爱好吗?你们不觉得这会影响你们女儿未来的发展吗?”   梁纹的父亲愣了一下,忍不住皱起了眉,“你这是什么话?爱好不分贵贱,我们都很支持纹纹做他喜欢的事。”   陈若生一看气氛不对,赶紧上前打圆场,“叔叔您别介意,他其实也挺喜欢自己做手工的,但是他父母反对,所以他可能对这个事可能比较敏感。”   听了这话梁纹的父母态度才重新微缓和,叹了口气,“那你们随意看吧,我们就先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陈若生和骆瀛风两人,后者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愣愣地伸出手,拿起了书架上一个日系少女粘土娃娃。   陈若生刚想为自己刚才的机智行为拍手称赞,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骆瀛风正掰着粘土娃娃的胳膊作势要往外扯,吓得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娃娃护在身后,“你干什么?”   这头姜之玺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陈若生气愤地告状,“骆瀛风差点把人家娃娃的胳膊掰断。”   姜之玺:“……骆瀛风你最近抽风了是不是?你要真是手痒回来我给你买一堆芭比娃娃让你拆,现在赶紧干正事!”   梁纹房间里东西很多,陈若生翻了翻她的书包,里面都是教材和笔记,书桌放着一堆杂志和课外书,柜子里是大盒的粘土。   “你们找找看有没有日记之类的东西。”猫二白在电话那边提醒道。   陈若生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意外看到了梁纹的手机,“日记没有,手机行吗?还有电呢,就是不知道密码多少。”   姜之玺瞬间想起之前在撒旦的厨房那间密室里听到的录音,梁纹曾故意向赵雪瑶透露过她的手机锁屏密码。   “你试试四个0。”   陈若生依言输了一遍,居然真的解开了。   肖骋:“查查她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看她昨天晚上是不是被人约出来的。”   陈若生打开了梁纹常用的通讯软件,最近几天的聊天很少,她又看了看她的短信,电话,相册和录音,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   当然,也可能是被有心删除了。   “浏览记录呢?”姜之玺忽然想起来,“你打开她的浏览器看看历史记录,她都查过什么东西?”   陈若生立马照办,点开浏览器后却吓了一跳,上来三条清一色是关于笔仙的。   “好像有点问题,我拍张照给你们吧。”   姜之玺很快收到了骆瀛风发来的照片,映入眼帘的全是“笔仙”,“招魂”,“鬼怪”之类的字眼:   “常用招魂方法。”   “笔仙会报复吗?”   “如何送走笔仙?”   “指定鬼魂召唤。”   ……   姜之玺愣了一下,满脸惊讶,“梁纹居然玩了笔仙?她一个人玩的还是和周梦樊一起?这在电影电视剧里可都是作死的前奏啊。”   猫二白皱了皱眉,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之前见鬼归见鬼,人都还活的好好的,可请笔仙之后立刻就有人自杀了。”   肖骋:“你是觉得,有人打破了平衡?”   猫二白点点头,“有没有可能……本来这些事情是人为,但梁纹阴差阳错地请了笔仙,招来了一些麻烦的东西才出了命案。”   鬼怪本来没有机会为祸人间,可人心的黑暗,为它们从底狱撕开了一条通途。 第63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六 破碎的彩虹……   此次卧底调查任务完成出色, 再加上之前混入412宿舍那次,姜之玺寻思着买点小礼物送给陈若生当谢礼。   猫二白提议送一套画笔,“她喜欢那么画画, 这个肯定用得上。”   姜之玺觉得不错, 立刻在网上订购了一盒原装进口的彩铅,两天就送到了。   周一晚上大家又齐聚SC,陈若生看着桌上那个精致的黑色长木盒满脸惊喜, “送给我的吗?我能打开吗?”   此时的姜之玺像一个慈祥的老母亲, 大方一挥手, “开吧。”   木盒里三层排得整整齐齐的彩铅像一道彩虹飞进了陈若生眼里,艳丽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都明媚,与众人身后表情阴沉的骆瀛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若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 “其实这次是我跟骆瀛风一起完成的任务,这盒彩铅应该算是我们两个的奖励, 以后大家可以一起用。”   姜之玺拍了拍她的肩,“你别管他,他出任务就当是付我房租了,整天白吃白喝住在这儿可不行。”   陈若生看了一眼彩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猫二白打断了,“你们来看, 校园论坛冒出了一个关于杨辰瑞的帖子, 热度已经爆了。”   帖子的标题非常抓人眼球,因为热度的关系现在已经变成红色了——杨辰瑞是杀人凶手。   【以下消息楼主亲耳在主任办公室外听到:   警方在梁纹尸体上发现了一种蓝色的粗棉布纤维,和梁纹死亡时穿的校服对不上号, 但是跟杨辰瑞最近经常穿的那件牛仔外套却很像,据说警方已经做了鉴别,确认是同一种布料。】   牛仔外套?姜之玺皱了皱眉,她的确有印象杨辰瑞最近经常穿那件衣服,大概是雨季昼夜温差比较大用来防寒的。   “既然有纤维残留,那是不是说明梁纹死的时候,杨辰瑞是和她在一起的?”陈若生推测道。   猫二白觉得可能性很大,“也许死前两个人发生过争执,梁纹从杨辰瑞身上抓下来的。”   帖子已经跟了几百条回复,有人质疑,有人痛骂,有人调笑着发倒计时,说看看这个帖子还能存活多久。   “之前他们那么对赵雪瑶我已经很震惊了,现在什么深仇大恨要到杀人这个地步?杨辰瑞是心理扭曲了吧?”   “他肯定是深夜把梁纹骗到了女厕所,杀了人后居然还能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心思也太缜密了。”   “非杠,有一说一这不能算是实锤证据吧?穿牛仔外套的人那么多,光咱们学校就一抓一大把。”   “楼上的,但是嫌疑人里穿牛仔外套的只有他一个啊。”   “不是已经判了自杀吗?这瓜怎么还没完?”   ……   猫二白下拉刷新了一下,结果弹出页面提示该帖子已不存在。   “嚯,还真的被删了?”   姜之玺点了一下屏幕退回首页,发现有一个新帖子被顶了上来——关于牛仔外套嫌疑的解释。   【该消息转自学校官方:   梁纹尸体上的蓝色粗棉布纤维确实来自杨辰瑞的牛仔外套,但经监控核实和学生证词证明,案发当天晚自习时杨辰瑞把外套借给了梁纹,而梁纹也确实穿在了身上。】   帖子里还配了几张图,第一张是放在透明袋子里的棉布纤维,呈絮状,纠结在一起。   第二张则是杨辰瑞的牛仔外套,上面有不少处铆钉装饰和磨边处理,衣服边缘有很多絮状物。   “上泽这次处理的够快啊。”猫二白感叹道:“上一秒删帖,下一秒发澄清,这会儿可都晚上十点多了,舆论监控分秒必争啊。”   肖骋:“毕竟上次已经出了一个受害者,他们可不想再有一个凶手。”   “到底这么着急判自杀也不是什么好事。”姜之玺叹了口气,按灭了手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咔嚓咔嚓的声音。   “什么动静?有人在吃东西?”   众人偏过头,骆瀛风离群索居地坐着,面前是那盒进口彩铅,手里还拿着一根红色的,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咔嚓”一声掰断了。   姜之玺目瞪口呆,“骆瀛风你发什么神经!那是给你的彩铅吗你就掰?”   姜之玺的声音让骆瀛风如梦初醒,他指尖颤了一下,低头看着桌子上成片的彩铅“尸体”,手里那两截儿也啪嗒掉了下来。   木盒最上层的彩铅被毁了将近三分之一,陈若生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眼眶一红,转身跑出了公寓大门。   姜之玺一个头八个大,赶紧让猫二白出去追,自己忙着收拾眼前满桌狼藉。   “你最近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不是毁人家画就是拆人家娃娃,要么就是掰铅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暴力倾向?”   骆瀛风默不作声,他掌心阴出了一片血,顺着掌纹慢慢淌下,指缝还残留着一些干掉的血迹,应该是折铅笔的时候被划破了手。   姜之玺被满桌混合着血迹的木屑吓了一跳,“我看你不是发神经,你根本是神经坏死了,手划成这样感觉不到疼吗?”   她赶紧让肖骋去拿医药箱,“应该在二楼,或者我房间,你找一下。”   刚才还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骆瀛风依旧盯着那盒彩铅,彩虹消失了,只剩下刺目的颜色凌乱地散落着。   “你知道那种痛苦吗?”他忽然开口。   姜之玺一边擦桌子,一边把彩铅挪远了,“痛苦?一会儿肖骋拿医药箱过来,我第一时间往你伤口上淋一瓶双氧水,你就知道什么是真的痛苦了。”   骆瀛风轻笑一声,忽然把满是伤口的手掌狠狠摁在了桌子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痛苦,就是无能为力……姜之玺,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无能为力过?”   他印象里的姜之玺似乎永远叛逆,果断,勇敢,想要什么都能千方百计弄到手。   姜之玺擦桌子的动作一顿,突然很想把抹布糊在骆瀛风脸上。   他一个主角有什么好无能为力的?几个月前猫二白突然跳出来告诉她这个世界是虚构的,她只是一个配角,一个炮灰,她必须觉醒,那个时候,又有谁问过她愿不愿意呢?   “我不是离家出走。”骆瀛风话锋突然一转,“我是被赶出来的。”   因为绘画的事他和父母爆发了一次又一次争吵,他不肯退让,父母也越逼越紧,后来,家里采取了一个非常极端的办法让他低头:   “你想学画画,想要自由,想过自己的人生,那你就滚出这个家靠你自己打拼去,你生来姓骆,是我们给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想忤逆我们,那就把欠我们的全部还清。”   当时骆瀛风毫无留恋地滚了,可滚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他们是想告诉我,没了父母,我就是个废物,没资格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必须顺从他们,才能生存。”   这些天骆瀛风睁眼闭眼都是噩梦,他不断质疑自己,不敢看见一切跟绘画跟艺术有关的东西,他羡慕别人能随心所欲地谈论爱好,同时也痛恨别人将这一切展现在他眼前。   “我想有一天,我会低头认错的。”   “回家做一只温顺的绵羊,按照他们的喜好成长。”   骆瀛风看向掌心的伤口,上面粘着不少彩铅的碎屑,漂亮得让人恶心。   “有些东西近在咫尺,我却一辈子都不可能触摸到了。”   “所以看见一次,就想毁灭一次。”   ————————   周一晚上难得没有下雨,乌云遮住了半块月亮,在教学楼天台投下一片阴霾。   一个女生爬上了顶层,颤颤巍巍地走到防护台边,嘴里念念有词:“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梁纹已经死了,我会跟你赎罪的……”   月光柔和,打在女孩儿侧脸上,她虔诚地闭上了眼,忽然一双手伸了出来,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把,女孩身体向前一扑,整个人翻过了防护台。   天台之上划破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彻底被乌云盖住了,一只手在黑暗中隐现,将一封书信轻轻放在了防护台上。   ————————   周二早上SC的气氛怪怪的。   骆瀛风右手受伤不能动,猫二白给他搞了两个手抓饼拿着吃。肖骋在梳理梁纹自杀的线索,顺便思考一下于欣有多大嫌疑,早饭全程都不专心,喝果汁都错拿成了姜之玺的杯子。   猫二白昨晚没追上陈若生,人家一路跑回了宿舍他也没法进。姜之玺寻思着今天让骆瀛风亲自去跟陈若生道个歉,反正是男女主,吵架冷战早晚是要和好的。   “听我的,你好好跟人家说,陈若生肯定会理解,在梁纹家不就是她帮你解的围吗,没问题的。”   没见过哪家男女主闹掰,绿茶女配出来苦口婆心劝和的,姜之玺觉得自己简直是拿着女配的剧本,操着作者的心。   而真·作者这会儿翘着二郎腿吃得正欢。   骆瀛风浑身散发着“丧”的气息,对姜之玺的提议置若罔闻。   猫二白咽下一口奶油面包,摆摆手,“嗐,我看他现在这脑子也想不了什么恋爱不恋爱的了,整个一人设崩坏,亟待修理。”   姜之玺一拍桌子,怒道:“我管他恋爱不恋爱的,弄坏人家东西总得道歉吧?骆瀛风我告诉你,你今天就给我去买一盒新的彩铅送给陈若生赔礼道歉,我供你吃供你喝还得操心你的人际关系,我是你妈啊一天天惯着你?”   骆瀛风神游的思绪终于被姜之玺暴力拽了回来,撇撇嘴,“不是我不去……关键是我没有钱。”   姜之玺被呛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恶狠狠地拿出手机,转账了一笔巨款,“够不够?现在就给我买彩铅去,买不到就别回来了!”   骆瀛风听话地放下手抓饼站起身,结果刚走到门口,校园里忽然传来了成片的警笛声,一群人神色慌张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这怎么回事?”   姜之玺预感不妙,几个人早餐也顾不上吃了,扔下面包牛奶就跑了出去。   教学楼正门前摊着一具尸体,头被摔扁了,脑后那一摊液体也许是脑浆,右腿反扭着,小腿的骨头刺了出来,双目怒睁,死不瞑目。   姜之玺愣在原地,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林嘉慧跳楼时的情景,那时她也站在顶层,林嘉慧的衣角飘过指尖,她伏在防护台上,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坠下楼的尸体。   现在她看到了,死亡来得剧烈且生动,把一切希望都砸碎,再也无可挽回。   警方疏散着人群,老师驱赶着学生,姜之玺被颠簸,被推搡,忽然间,一个人把她拉进了怀里。   “你还不能停下。”   肖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让人害怕的冷静。   “也不能伤感,现在周梦樊也死了,只剩下于欣和杨辰瑞,他们两个一个可能是凶手,一个是下一任受害者。” 第64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七 他是凶手   “你愧疚吗?”   高崎坐在椅子上, 瞥了一眼对面的人,“愧疚什么?又不是我让她去死的。”   “你强迫她对你屈服,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推了她一把, 你也是凶手。”   高崎嗤笑一声, “这个社会本来就弱肉强食,是她自己不想往上爬,承受不住压力选择自杀, 能怪得了谁?”   眼前的人沉默了几秒。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对, 因为这点事就自杀, 确实是赵雪瑶自己的问题。”   “但是我不能为了赎罪搭上自己的性命,我想活下去,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   “所以, 对不起。”   ————————   周二早晨的上泽校园乱成一团。   警方在天台找到了周梦樊的遗书,内容和梁纹的相似, 通篇都是对赵雪瑶的道歉。   遗书和尸体被一起被带走了,教学楼门前只剩一滩血迹, 正门关闭,学生只能走侧门,不少人趴在玻璃上往外看。   姜之玺等人飞奔去了宿舍,她去找于欣,肖骋和猫二白去找杨辰瑞。   于欣在得知周梦樊的死讯后非常震惊,“怎么会?她昨晚还好好的,我们熄灯后就上床休息了, 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的门。”   肖骋那边进展不大, 杨辰瑞并没有在宿舍,室友吴硕说自己一大早迷迷糊糊听见了洗漱的声音,怀疑杨辰瑞是那个时候离开的。   “他们不会是商量着合伙自杀吧?”猫二白猜测道:“下一个就轮到杨辰瑞了?”   姜之玺皱眉, “要真是合伙自杀何必这么麻烦,手牵着手往楼下跳不就行了。”   猫二白:“那就是有一个在局外的凶手,设计圈套一个一个干掉这群人,也许杨辰瑞现在已经遇害了?”   没找到人之前一切都有可能。肖骋打开电脑,调出了上泽中学的监控,“先找找这边的线索。”   众人倍速播放监控录像,凌晨时分,周梦樊独自来到了教学楼,她上到最顶层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角落里的一处监控画面中忽然走过了一个红衣女人。   “又是她!”猫二白叫道。   姜之玺盯着那道红色的影子,脸离屏幕越贴越近,“难道真的有鬼?”   猫二白:“会不会是杨辰瑞察觉到了什么,自己躲起来了?”   肖骋:“如果真的是鬼,他躲到哪里都没用。”   不光他们几个想找到杨辰瑞,校方现在也在着急联系。毕竟连续死的两个人都跟赵雪瑶那件事有关,很多人都猜测杨辰瑞会是下一个自杀者。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的时候,一通电话忽然打到了学校:   “你们学校的学生杨辰瑞在少管所故意伤人,目前已被控制。”   一天前杨辰瑞就申请了探视高崎,今早会面时,他刚说了几句话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把高崎按在地上拿椅子狠狠砸了几下。   少管所的人反应很快,上来按住了杨辰瑞,但高崎已经被砸成了重伤,而且晕了过去。   犯人押送警局,伤者送往医院。问话的警察把高崎的病历报告甩在杨辰瑞面前,“你知道你把你的同学打成什么样了吗?”   肋骨断裂,刺破脾脏,有生命危险。   杨辰瑞看着报告莫名其妙笑了两声,“他死了我就放心了。”   杨辰瑞的父母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办案的警察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你能说说为什么要打他吗?”   “因为我要自救。”杨辰瑞一字一句道。   警察:“自救?有什么人威胁你吗?”   “嘘——”   杨辰瑞忽然变了脸色,紧张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有鬼。”   ————————   杨辰瑞被捕的第二天姜之玺他们也被叫去了警局问话。   目前三个受害者都跟赵雪瑶自杀一事有关,而姜之玺,肖骋和猫二白都参加了别墅那场死亡派对,警方想让他们更详细地说一下事情经过。   “是不是像电视上那样,要把我们分开审问?”猫二白莫名有点兴奋。   姜之玺让他别光傻乐,“到时候记得套话,问问杨辰瑞那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眨眼间他就杀了三个人,这也太迅速了。”   肖骋:“确定周梦樊和梁纹是他杀的了吗?“   姜之玺:“确定了,我问了学校领导,据说是警方炸出来的,审问过程中杨辰瑞一直疯疯癫癫的,刚开始说他们是交替杀人,周梦樊杀了梁纹,高崎杀了周梦樊,然后现在轮到他杀高崎,但高崎一直在少管所不可能作案,警察问他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回推翻证词,最后自己翻车了。”   周梦樊是他推下天台的,对方根本没有一点防备。梁纹也是他深夜约到教学楼的,把人绑了起来割了腕,眼睁睁看着她咽气的。   “绑起来?”肖骋皱眉,“那样的话身上应该会有痕迹才对。”   姜之玺一拍手,“这就是整个案件杨辰瑞最有心机的一点,他把人约到教学楼后说雨天阴冷主动脱了外套给梁纹穿,你还记不记咱们第一次去高二五班的时候,那会儿梁纹就穿着别的男生的外套,她这种行为完全是习惯性的,所以案发当晚杨辰瑞这么做完全没有引起她的警惕。”   杨辰瑞的那件牛仔外套很厚,隔着外套捆绳子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等梁纹失血过多死亡后,杨辰瑞再把绳子收好,外套脱下来,刀片扔在地上,伪装成割腕自杀的假象。   姜之玺:“其实警方本来是有机会确认他的嫌疑的,就靠那个在梁纹尸体上发现的布料纤维,可惜案发当晚梁纹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杨辰瑞那件牛仔衣,那就只能‘疑罪从无’了。”   猫二白摇摇头,“啧啧,这小伙子可以啊,有这心计,怎么最后就实名制杀人去了?”   姜之玺“嘶”了一声,“怎么你这语气好像还挺惋惜的?我可告诉你,现在是死二伤一,搞不好就是三条人命。”   猫二白无辜地耸了耸肩,看了肖骋一眼,转身去厨房扒拉吃的了。   姜之玺瞪圆了眼,“我跟你说话呢,怎么就知道吃?你别忘了赵雪瑶和林嘉慧,说不定是五条人命!”   猫二白背对着她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姜之玺差点炸毛,理论的话就要冲出口,可忽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略显迟疑。   肖骋伸手拉住了她,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了一个安抚的浅笑。   “你明白的,这里不是猫二白的世界。”   再怎么生动,再怎么精彩,对猫二白而言都不过是几行代码,几串字符,生与死,存在与消亡,不过是元素的转换,数据的更迭。   肖骋张靠双臂,抱住了姜之玺。   “这里是你苏醒的地方,是‘自我’诞生的地方,可对于猫二白而言,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你不能要求一个作者因为删除了一行代码而痛苦,就像没有人要求你因为遗忘了梦中的一个细节而悲痛。”   “存在与感知,都是相对而言的。”   姜之玺陷入沉默,肖骋有力的心跳声就在她耳边,她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对这个世界的生死也淡然处之,可在抬头望进对方眼睛里的那一瞬,她忽然不愿开口。   无论答案是或不是,她都知道,终有一天,她将成为和肖骋一样的人,穿梭于真实和虚拟,找寻自我的平衡。 第65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八 她是凶手   警方这次找姜之玺他们三个问话似乎只是例行公事, 并没有真的期待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线索。   审问猫二白的这个小警察看起来很好说话,问着问着两人就聊上了。   猫二白说自己还挺遗憾的,“本以为能为破案做出点贡献, 结果我知道的东西好像都没什么价值。”   小警察“嗐”了一声, “这案子其实基本上算结了,那个姓杨的嫌疑人都招了,他一直说神啊鬼啊的, 害怕自己被报复, 觉得杀了那三个被害者才能得到原谅, 你说这不是胡扯吗?”   杨辰瑞现在的状况更像是自己无心隐瞒罪行,有点“无债一身轻”的意思,似乎比起现实世界的法律, 他更害怕所谓鬼怪的纠缠。   猫二白闻言一脸惊讶,瞪大了眼, “他是不是想伪装精神病啊?唉我说这种人可不能轻判,简直是杀人不眨眼, 什么见鬼我看他就是在撒谎。”   小警察摇摇头,“那只能让专家来鉴定了,这小孩儿一直跟我们说他这段时间总能看见那个自杀女生的鬼魂,都是那个鬼魂教唆他杀人的,说他不杀就要拉他下地狱,神神叨叨的,他爸妈还以为他中邪了。”   ……   “so, 就是这样。”   猫二白口干舌燥地转述了自己套出的消息, 末了猛灌一口冰镇饮料。   姜之玺拍了拍他的肩,“行啊,套出这么多话, 组织这次给予你高度表扬。”   猫二白傲娇地挺胸,“你们两个都是气场一米八的选手,自带生人勿近的buff,套话这种考验亲和力的任务,还得是我来。”   肖骋眯了眯眼,“所以杨辰瑞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有人挑唆他杀人?”   姜之玺:“我不认为是真的有鬼,说什么赵雪瑶的鬼魂更是离谱,她生前就没想过要这几个人死,怎么可能死后反而回来找麻烦?”   肖骋:“这群人之中周梦樊和梁纹死了,高崎进了医院,Kevin远在国外,嫌疑一个比一个小。”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了。”   姜之玺眼神一暗。   于欣。   ————————   梁纹的葬礼在这周举行。   来的同学并不多,毕竟快要期末考试了,而且梁纹生前又对赵雪瑶做过那样的事,很多人都在觉得她罪有应得和罪不至此之间摇摆不定。   学校安排了领导来做追悼工作,结果最后反而变成了维稳劝架的。葬礼中间杨辰瑞的父母突然擅自闯了进来,跪在地上请求受害者家属原谅他们的儿子。   梁纹的父母气得想上前打人,三方纠缠在一起,推攘,叫骂,劝解乱成了一锅粥,在滚烫的烈日下沸腾着。   而混乱之外,于欣静默地站在梁纹的墓碑旁,手中拿着一束精致的白色雏菊,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了许久。   忽然间,一个身影走到了她身旁,黑发黑裙显得肃穆又庄重,眉宇舒展着,却成一个锋利的弧度。   “是你做的。”姜之玺突兀出声。   于欣愣了一下,笑了笑,“你在说什么?”   姜之玺,“杨辰瑞不是无缘无故杀人的,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杀人。”于欣抚弄了一下手中的雏菊花瓣,“杨辰瑞自己幻觉见到了鬼,想要当清道夫赎罪,以求宽恕,所以才会去杀人。”   姜之玺不为所动,“鬼是你扮的,对不对?”   于欣笑而不语。   “不如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吧。”姜之玺忽然话锋一转。   “假设你是一个对心理学十分感兴趣的人,你的一个朋友自杀了,而逼她走上自杀这条路的几个嫌疑人你恰好都认识,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替她感觉不值,你开始计划报复。   “很凑巧的,由于死者生前留下的圈套,几个嫌疑人都受到了舆论的批评和良心的谴责,现在正是他们内心最煎熬的时刻,你只需要找到其中罪孽最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人,当自己的棋子。   “人选呼之欲出了,对不对?更何况这个人还喜欢过自杀者,你甚至可以在他面前打感情牌,伪装成自杀者的鬼魂,告诉他其实自己也喜欢他,而现在需要他为自己复仇。   “你要做的事有很多,首先应该是拉近自己和几个嫌疑人的距离,让他们觉得你和他们一样都是‘罪犯’,同时也不断暗示大家,我们‘罪孽深重,我们杀了人’。   “想要扮成自杀者的鬼魂就必须对自杀者有一定了解,你们同住一间宿舍,红色吊带睡裙是你选中的标志,你通过恐吓其中一个嫌疑人,让你选中的棋子也记住了这个标志。   “接下来,就是一步步引导他去杀人了。”   于欣听着姜之玺一连串的假设,脸上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微笑,可右手却下意识揪扯着怀中白雏菊的花瓣。   她想起那天自己在超市堵住杨辰瑞的场景,正值雨季,对方穿着一件打着铆钉装饰的牛仔外套,她抵住他的喉咙把人按在货架上时,右手在他帽子下的铆钉上贴了一个小型播放器。   后来在那条积水的深巷里,她看着杨辰瑞被始终缠绕在后背的鬼魅声折磨到崩溃,嘴角露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   姜之玺:“除了装鬼吓别人,你还在自己脖子上伪造了掐痕。你害怕口说无凭,一定要在自己身体上留下证据,可就是这种刻意,让我们怀疑到了你。”   于欣不是最对不起赵雪瑶的那一个,她甚至都不在对方列出的‘死因’之内,就算是恶鬼复仇,也不会拿她开刀。   姜之玺:“吓人这种招数用一两次就足够了,再三再四难免引人怀疑,所以,当恐怖气氛渲染到极致时,你诱导杨辰瑞直接下手,杀了梁纹。   “你不希望暴露,谋杀一定要伪装成自杀。没有什么比遗书更有误导性了。你可以借口玩某种通灵游戏,比如笔仙,笔尖移动与否本身就是人为可以控制。你要不断强调恶鬼复仇,加深她们的恐惧和愧疚,最终诱导她们写下道歉信。”   虽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遗书,但道歉与自杀本身可以构成因果关系,解释了动机,做出了了结。   姜之玺:“棋子被女鬼威胁,深陷恐惧,应该无心思考完美的杀人方法,这个时候你需要提醒他,躲开监控,清理痕迹,伪造现场。   “为了干扰警方,也为了拖延时间,你可以在谋杀发生之后故意出现在监控范围之内,让摄像头拍下你的影像,好让校园内的灵异流言继续发酵。”   “哦,对了,几个嫌疑人之中有一个已经被自杀者送进了少管所,这个人你应该不用考虑了,谋杀的难度也有些大,你最后要思考的应该是如何过河拆桥,把棋子也解决掉。”   于欣安静地站着,脚下落了一地白色雏菊花瓣,她忽然拍了拍手,称赞道:“很精彩的杀人手法。”   只可惜,杨辰瑞打乱了她计划的最后一步,他居然冲动地跑去少管所想杀掉高崎,直接把自己暴露在了警方的视线之内。   “他撑不住了。”姜之玺淡淡道。   愧疚让杨辰瑞信了鬼神,同时也让他变成了傀儡。   赵雪瑶的鬼魂给他的暗示就是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他一次又一次亲手杀人,内心越来越扭曲,惊惧和恐慌时刻围绕在身边,他比任何人都想结束这一切。   而结束,需要宽恕,需要杀戮。   所以他主动找上了下一个嫌疑人,在没有指导,没有提醒的情况下,冲动出了手。   于欣忽然叹了口气,俯身把雏菊放在了梁纹墓碑前,“你低估了一个上泽猎人的心计和智商,假设你所有的假设成立,棋子其实根本不需要指道,他会自己圆出完美的杀人手法和脱罪手段,最后狗急跳墙,也不过是心态崩塌而已。”   姜之玺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她们两个都在阐述自己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于欣笑了笑,“假设我真的是幕后推手,充其量不过是做了一些装鬼吓人,暗示因果报应的小动作,真正的恶意依旧潜藏在他们心底,是他们自己心生疑窦,互相猜忌,是杨辰瑞为了自以为的‘活命’,不惜动手杀人。“   姜之玺:“可你挑唆的罪名依旧成立。”   于欣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你没有证据。”   是的,没有证据。   杨辰瑞精神崩溃,根本辨别不出所谓“赵雪瑶的鬼魂”,梁纹和周梦樊都死了,高崎躺在重症监护室,生命垂危。   于欣拿捏住了每个人的心理,计划做得干净又缜密,她真正出手的地方很少,全靠人心推波助澜。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姜之玺偏头看向她,“你和赵雪瑶的关系,应该也没有好到为她复仇的地步吧。”   于欣耸耸肩,“如果你见过她和那几个嫌疑人吵架的场面,或许也会像我一样动恻隐之心的,当时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流眼泪,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一样。”   姜之玺轻笑一声,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算了吧,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我也知道你不是。”   于欣无奈地摇摇头,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方式表达。   “刚才你的假设里,我是一个对心理学很感兴趣的人。”   “其实你应该再添一个设定,感兴趣,却无法更深入地学习,我能从门缝中窥见那座学术殿堂的微光,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条件推开这扇门。”   想要在心理学行业有所建树多半是需要出国深造,这就与于欣父母的期望产生了冲突,他们不愿意支持如此高额的前期“投资”,更希望于欣连研都不要考,大学毕业后直接工作往家离送钱。   你还有个弟弟,他学习不好,以后上学都是要找关系花钱的。   那个什么心理学国内都没什么市场,以后你怎么找工作?   女孩子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学历高有什么用?   ……   “有些东西我注定无法拥有了。”于欣语气平静,“那是我生活中的美妙梦幻,也是我梦幻世界里的残酷现实。”   “但是这次实践,我觉得自己离热爱的东西很近,它是我的盔甲也是我的武器。”   姜之玺:“你的武器毁了四个人。”   于欣:“赵雪瑶也被他们毁了不是吗?一报还一报。”   风起了,墓碑前的白色花瓣四散飞去,于欣依旧看着梁纹那张黑白照片,嘴角隐约带笑:   “粉碎一个人的爱好总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要么毁灭自己,要么毁灭他人。”   姜之玺沉默,烈日骄阳就在她头顶,可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很熟悉,是谁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有些东西近在咫尺,我却一辈子都不可能触摸到了。”   “所以看见一次,就想毁灭一次。” 第66章 . 【女寝茶话会】二十九 忽略的细节……   自从在梁纹葬礼上跟于欣battle后, 姜之玺对骆瀛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再也没有嫌弃和批评了,每天三餐嘘寒问暖,还在SC专门收拾出来一间房间给他当画室, 订购了一堆美术用具, 大牌的平价的耐躁的,任君选择。   一开始骆瀛风以为姜之玺哪根筋搭错了,在对方的盛情邀请下将信将疑地拿起了画笔, 结果刚扫出第一道线, 就听见身边夸张到捧杀的赞叹:“这光, 这影,这线条,绝了!”   骆瀛风在不间断的花式彩虹屁中硬着头皮画完了一幅素描, 姜之玺虔诚地双手接过,裱画装框一气呵成, 最后挂在了画室的墙上。   “等什么时候你的画把这四面墙都挂满了,我再给你劈一间更大的画室。”姜之玺拍了拍骆瀛风的肩, 一副“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豪情模样。   骆瀛风一脸懵逼,还以为姜之玺是想他画画抵房租,结果被猫二白毫不留情否认了,“她还缺那点钱?她就是受刺激了,你让她折腾两天就好。”   姜之玺是折腾得挺欢,肖骋看骆瀛风一天比一天不顺眼。   多大人了吃饭还得让人提醒, 喝水还得端到面前, 画个画要别人帮忙挤颜料,咋不把色也给你上了算了?   猫二白让他淡定,“姜姜就是被于欣的脑回路吓到了, 现在正忧心骆瀛风的精神状态,让她修理修理也好,要不然骆瀛风三天两头欺负陈若生也不是个事儿。”   “你说的很对。”肖骋点点头,“但我不打算听。”   猫二白:“……”   这种姜之玺盯骆瀛风,肖骋盯姜之玺,猫二白全程吃瓜看戏的日子持续了两天。   期末在即,关于赵雪瑶一案的种种流言随着几起杀人案的告破渐渐平息,学校忙着公关,学生忙着复习,互不相干的和谐中透出一丝心照不宣的冷漠。   一直到那天中午,男寝忽然起了一阵骚乱,杨辰瑞的父母去收拾儿子的遗物,却在寝室里发现了一叠杨辰瑞的不雅照片。   图很明显是PS的,和那些在别墅密室里的一样,可密室里的照片是经过马赛克处理的,后来的实况视频有很多传播版本为了和谐甚至把杨辰瑞的脸都遮住了,这么直接而赤果的照片还是第一次呈现在杨辰瑞父母面前,瞬间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他们一口咬定照片是赵雪瑶弄的,质疑是这些照片逼得自己儿子精神失常,当天中午就闹到了校长办公室,让学校和赵雪瑶的父母给一个说法。   “就算我们儿子真的有骚扰行为,可这果照是你们女儿PS的!就算要报复,也太过分了吧?”   事情发生在宿舍楼,下午消息就传遍了整座学校。姜之玺本来不以为意,只当杨辰瑞的父母是被儿子杀人这件事刺激得太过了,可肖骋听到消息后却皱起了眉,半天没有说话。   姜之玺胳膊肘戳了戳他,“怎么了?被这操作惊住了?”   肖骋摇摇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和陈若生去412宿舍,问她们关于酒吧聚会上吵架的事?”   姜之玺歪头想了想,当时周梦樊和梁纹说赵雪瑶是拿着聊天记录和录音分别跟她俩对线的,在她们道歉后,赵雪瑶默许她们毁掉了证据。   “问题就在这。”肖骋道,“聊天记录,录音,这些都是能证明她们‘罪行’的证据,杨辰瑞宿舍里的照片很可能也是赵雪瑶酒吧聚会那天带去的,性质都一样,在吵架的时候当作筹码,如果他们肯道歉,证据任他们处置。”   周梦樊道歉了,所以赵雪瑶把聊天记录给了她,梁纹也道歉了,所以赵雪瑶允许她亲手删除录音文件。   那既然现在照片在杨辰瑞手上,是不是意味着赵雪瑶也原谅他了?   “不,不是原谅。”姜之玺否定道:“之后的死亡派对依旧给了他们每个人惩罚,只是说在自杀这件事上,赵雪瑶放过了他们,不会选他们做自己最终的栽赃目标。”   肖骋点点,“继续这个推测,一个bug就出现了,既然放过了周梦樊,那为什么最后的凶器还会是寿司刀?”   这个确实说不通。赵雪瑶当面质问四个嫌疑人,无非是想选出一个不知悔改,伤害她最深的,她随身携带四种证据,一旦栽赃目标确定,其他三种“物归原主”,销毁删除不留痕迹,剩下一种,刚好“出现”在案发现场,侧面证实她和“凶手”之间有恩怨。   可现在,凶器用的是周梦樊的寿司刀,现场却没有留下针对周梦樊聊天记录。   之前案件的清晰感忽然驱散了,姜之玺隐约觉得触到了一层陌生的迷雾。   “要想证实这个猜想,我们还需要Kevin的证词。”肖骋继续道:“如果当时赵雪瑶跟他吵架时也带着一些威胁性的东西,那就证明我们的推理思路是正确的。”   Kevin因为之前被群嘲,单方面拉黑了所有上泽的学生,联系方式也换了新的,现在想找到他恐怕只能问校方要资料。   姜之玺忽然想起来,梁纹葬礼上于欣随口提过她在聚会上也看到了赵雪瑶跟别人吵架,秉着证人和证词越多越好的原则,姜之玺给陈若生打了电话,让她去问问于欣具体情况,一个小时后SC会合。   姜之玺和肖骋一起去了上泽国际部,与海外学校的合作项目都是这边在负责。找到Kevin的联系方式后,打通电话居然浪费了将近半个小时,每次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断了,气得姜之玺一条信息发过去:   “你要是想让告白被拒的事被写成十万字小说发表在网络大范围传阅,尽管挂。”   很快对面就怂了,乖乖接起了电话。与此同时,陈若生也找到了于欣,手里拿着小本本,询问她酒吧聚会当晚的情况。   “我确实看见了她跟别人吵架。”于欣回忆道:“不过不是和周梦樊或梁纹的那两场,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和杨辰瑞对骂。”   陈若生一愣,“对骂?”   “没错。”于欣点头,“他们吵得很激烈,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吵完后赵雪瑶会一个人在角落里哭。”   当时于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她不太擅长安慰人,即便是亲弟弟撒泼哭闹她也没哄过,为此不少受到父母的责骂。   不过那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其实赵雪瑶他们之间的恩怨于欣那时候知道得并不清楚,仅限于背后说坏话,私底下孤立这些浮于表面的事实。她递给赵雪瑶一张纸巾,笨拙地安慰她不要太难过,“如果这段友谊让你感到不舒服,你应该及时喊‘停’。”   赵雪瑶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我不想一个人。”   于欣摇摇头,“生在这样的社会,没人会是孤身一人,大家不得不和陌生人打交道,而像你这样家世,这样容貌的女生,以后要接触的人只多不少。”   “还会有别人?”   “还会有别人。”   ……   两人的对话前前后后不超过两分钟,那之后,于欣就离开了酒吧。   “其实我经常想,如果那天我能晚一点走,再晚一点,事情是不是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猜疑算计,分崩离析,全军覆没。   陈若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最终轻轻叹了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赵雪瑶和杨辰瑞吵架时,你有没有看见赵雪瑶给他什么东西?”   “东西?”于欣想了想,“没有,他们最后是不欢而散。”   ————————   姜之玺和肖骋一回SC就展开了热火朝天的分析。   刚才那通电话他们从Kevin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当时赵雪瑶确实是带着威胁性证据来跟他对质的,就是那段教导主任说“为了两所学校的名誉,要保Kevin和Matt”的录音。   Kevin说自己不愿意事情闹大,当场就跟赵雪瑶道歉了,而后者也把录音给了他,默许他删除文件。   姜之玺一拍桌子,“现在每个人都说针对自己的证据已经销毁了,可事实是赵雪瑶还是死了,如果我们的推理没错,他们之中,一定有人在撒谎。”   周梦樊和梁纹死无对证,杨辰瑞被警方控制,Kevin远在国外。   到底是谁在混淆视听?   肖骋眯了眯眼,“关于酒吧聚会当晚的吵架,我们手中只有三位当事人的证词,周梦樊,梁纹,Kevin,他们三个的说法很像,都是道歉后赵雪瑶默许他们销毁文件,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除非提前对口供,不然不可能这么一致。”   对口供的可能性不大,别墅密室逃生的时姜之玺就发现这几个人压根不知道赵雪瑶一晚上跟四个人都吵了一架。最多是周梦樊和梁纹互相看见了,Kevin和杨辰瑞的时间线非常模糊,她和肖骋也是通过刚才那个电话才问清的。   “所以他们三个都没有撒谎?”骆瀛风皱了皱眉,“可杨辰瑞宿舍里翻出了那些照片,说明赵雪瑶确实把证据给了他啊。”   “不对,她没有给!” 第67章 . 【女寝茶话会】三十 零号凶手   门外忽然传来陈若生的声音, 她一路小跑着进了SC,气喘吁吁道:“我问于欣了,当时她眼看着赵雪瑶和杨辰瑞吵到最后, 前者没有给后者任何东西。”   陈若生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完整说了一遍, 猫二白听愣了,“如果不是给的,那怎么……”   “也许是抢的。”肖骋猜测道:“他和赵雪瑶力量悬殊那么大, 抢东西轻而易举。”   这么说, 杨辰瑞应该才是被选定的“凶手”, 可为什么最后赵雪瑶自杀,用的是寿司刀?   “她真的是自杀吗?”   姜之玺忽然对这件事都产生了怀疑。   刚才陈若生说于欣安慰过赵雪瑶,就在她和杨辰瑞吵架之后。越是被冷漠对待的人, 越容易被零星的温暖感动,高崎那样卑劣的人都能被赵雪瑶视为救命稻草, 以一种畸形的方式在他怀中取暖,没道理于欣不行。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于欣那番话,未必不会让赵雪瑶对自杀心生迟疑。   众人陷入沉默,都不敢深想这个可能,而就在这时,SC大门忽然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冲他们兴奋地挥了挥,“嘿!你们之前委托我查的事情有眉目啦。”   来人正是板寸头, 猫二白愣了一下, 差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这都多久了,两起杀人案都告破了你才查出来?”   板寸头耸耸肩, 企图推卸责任,“你们以为猎人很好查的吗?上泽暗网本身就是匿名的,我问了好几个猎人审核者才得到的消息,人家也是看杨辰瑞落网了大概率回不到学校了才松口告诉我的。”   肖骋皱眉,“别废话,直接说结果。”   板寸头秒怂,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单子,“是这样的,杨辰瑞很擅长电脑,准确来说,是平面设计,视频剪辑,动画制作这类技术。   “找他的单子其实都还蛮正常的,比如帮忙做计算机课的作业,或者替别人设计作品参加微电影之类的比赛,得奖走自主招生能加分那种。   “奇葩一些的就是帮忙P别人的丑照,或者造假一些图片视频类的证据。   “因为是高阶猎人,有的金主会指名道姓找他接单,这里有几个送到审核者手里的单子,你们可以看一下。”   姜之玺接过来扫了两眼,任务的类型跟板寸头说得并无二致。   猫二白撇撇嘴说杨辰瑞还挺“多才多艺”的,肖骋揪着板寸头询问周梦樊和梁纹的猎人生涯,骆瀛风和陈若生讨论着于欣到底是敌是友……SC所有嘈杂的交谈构成了一片混沌飘渺的背景音。   姜之玺溺于其中,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东西:上下颠倒的祭台,满墙不雅照片,杨辰瑞过于干脆的道歉,错位的凶手和凶器……   案件抽丝剥茧地重现,个中细节隐约可把一切疑点全部串联起来。   她忽然抬头,像被囚之人找到了突破口,“如果那些不雅照片,其实也是一种隐喻呢?”   死亡派对上,颠倒的祭与Dirty Room仅一墙之隔,如果“颠倒”这个概念,在Dirty Room中也是成立的呢?   猫二白一愣,有点没跟上思路,“可那个密室是正着的呀。”   “不是空间上的颠倒。”姜之玺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是内容上的颠倒。”   Dirty Room中墙上挂着杨辰瑞的不雅照片,P图的是赵雪瑶,那么颠倒过来,被恶意PS的人其实是赵雪瑶,杨辰瑞才是始作俑者。   姜之玺:“他有这个技术,也有这份恶意,简简单单的性骚扰未必能使他满足,他很可能用赵雪瑶脸P了那些se情照片后又把它们发布在了网络,也许是外网,也许是一些地下yellow网。”   “毕竟如果只是言语和行为上的挑逗,赵雪瑶活着的时候就完全可以曝光他,反而是他的行为恶心到了一定程度,赵雪瑶才会羞于开口。”   这就好比一个女生被侵犯,明明有错的是侵犯者,可因为害怕名誉受损,遭人非议,女生不敢也不愿意去报警,最终一个人默默忍受伴随一生的阴影。   而杨辰瑞给赵雪瑶阴影,直到她死也没能放过她。   设计密室时赵雪瑶不敢在墙上贴出杨辰瑞P的照片,甚至密室通关后的例行控诉她都不愿正面明说杨辰瑞这桩罪行。   她知道会有人赴约玩这场游戏,知道实况视频最后会发布在网络,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愿意让那些合成照片大肆流传?只能隐晦地换成男版,是报复,也是逃避。   这也是为什么,酒吧那天吵架时赵雪瑶会拿着杨辰瑞的不雅照片当证据,她总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打印出自己的照片带在身上,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隐晦地质问杨辰瑞。   姜之玺:“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上,杨辰瑞是怎么拿到那些照片的?除了偷,除了抢,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在赵雪瑶死亡之后,杨辰瑞从凶案现场正大光明带走了照片。”   如果一个人P了你的不雅照,并且拿到你面前展示,你会生气吗?   如果你还恰好对这个人做过一些问心有愧的事,你会恼羞成怒吗?   姜之玺:“如果我们对人性的期望值再低一些,恼羞成怒的杨辰瑞,会不会把赵雪瑶这一连串举动当作一种威胁呢?”   那晚他们大吵一架,被于欣安慰之后赵雪瑶去了洗手间,也许是准备自杀,也许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当她处理四种凶器时,未遂而来的杨辰瑞推门进入。   蛋糕,饮料,巧克力,寿司刀。   他顺势举刀而起。   ……   肖骋沉默片刻,如果是这样,很多细节都能对上了,比如寿司刀刀柄异常干净,显然是杨辰瑞事后擦掉了指纹,为了防止警察查到自己身上。   骆瀛风皱了皱眉,“可如果他认为照片是威胁,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销毁证据,反而还留在身边呢?”   肖骋瞟了他一眼,“你看到今天下午杨辰瑞父母的反应了吗?”   骆瀛风一愣。   肖骋:“赵雪瑶死了,这世上可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P情se照片的事,而有了手里那几张证据,他甚至可以反咬赵雪瑶一口。”   为了伪造清白,有些恶没有底线。   姜之玺抬起头,目光有一些失焦:   “之前我一直觉得杨辰瑞认错道歉太过干脆利落,当时猫二白说他可能是被吓傻了,现在看来,根本是赵雪瑶的羞于启齿给了他空子钻。”   “杨辰瑞做过更过分更恶心的事,所以才会没有一点反抗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接受了一个较轻的罪名,他觉得自己赚到了,可以顺利隐藏内心更阴险恶毒的一面。”   再联想之后于欣设下的心里攻防,杨辰瑞精神失常,坚信鬼神之说,为了自己不会被恶灵报复,不惜沦为刀俎任人摆布,拼命想要赎罪。   或许从一开始,螳螂心中就藏着恐慌和罪孽,所以才那么容易陷入了黄雀的圈套。 第68章 . 【女寝茶话会】三十一 第三场葬礼……   照片的事, 一开始是高崎暗示赵雪瑶的。   “你拒绝他那么多次,就不怕他心生报复?”   赵雪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那晚高崎给她发了一个链接, 她犹豫了恨久, 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那是一个地下网站,充斥着大量暴力se情的内容,赵雪瑶在上面看到了自己以假乱真的不雅照片, 标题简单明了:   “I can’t have it, but I can destroy it.”   是“it”, 不是“she”。   那满屏照片,她不敢再看第二眼。   后来酒吧聚会,赵雪瑶拿着用杨辰瑞人脸合成的不雅照去跟他对质, 要他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道歉。   杨辰瑞恼羞成怒, 认定了这是威胁,是警告。他想夺过照片, 可又害怕赵雪瑶大呼小叫惊动别人,只能吵架吵到一半强忍着怒火偃旗息鼓,躲在暗处一边偷偷监视,一边思考解决办法。   道歉?求和?反向威胁?   不,他不想自己的把柄在别人手上,一定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杨辰瑞心烦意乱地喝着酒,眼神不住往赵雪瑶和于欣那边瞟。   终于, 那两个人结束了对话, 赵雪瑶拎起自己的黑色挎包走向洗手间,杨辰瑞放下酒杯,起身跟了过去。   他得罪的是一个富家女。   他用暗地里的手段玩弄侮辱了她。   如果事情传出去, 赵雪瑶将有很多方法让他在明面上不好过,比如给学校施压,开除他的学籍,比如跟媒体曝光,花钱买热度让他身败名裂。   这不公平。   杨辰瑞双目充血。   他只是暗地里耍手段,那些照片的流传范围也没有多广,凭什么赵雪瑶可以直接对他的现实生活降维打击,把他的污点镶刻在脸上时时任人指点?   他绝不让这一切发生。   酒精麻痹了杨辰瑞的感官,把愤怒无限放大。他走进了女厕所,首先看到放在洗手台上那一叠照片,然后是一块蛋糕,一瓶饮料,一盒巧克力……   还有一把半露出挎包口的短刀。   赵雪瑶看见来人一脸惊讶,下意识挡住了洗手台上的几样“凶器”,惊慌失措地让他出去。   高声叫嚷刺激着杨辰瑞的神经,他伸手想去拿那叠照片,却不小心手抖给打翻了。一张张暧昧恶心的画面散落在地,刺入他眼底,仅剩的理智瞬间湮灭。   杨辰瑞一把抓过黑挎包,抽出那把寿司刀,冲着赵雪瑶纤细的脖颈刺去。   喷血的那一瞬,他下意识把包挡在了身前。   ……   “他杀了赵雪瑶,这才是你的心理暗示能迅速起作用的真正原因。”   周梦樊葬礼之上,姜之玺截住了于欣,她看着她的眼睛,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叙述着因果。   于欣短暂地失神了一下,随即扯开一个笑,“这样啊,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姜之玺:“这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你希望我说出去吗?”   于欣表情平和,“你没有证据。”   姜之玺也笑了,“没有证据地污蔑一个人都很简单,何况是说实话?赵雪瑶安排的实况视频本身就很吸引眼球,谋杀,推理,反转,会为它的热度锦上添花。”   于欣顿了顿,“你想要什么?”   姜之玺:“赵雪瑶的案子结束了,可林嘉慧的没有,逼死她的上泽暗网依旧存在,我想知道,是不是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牵扯其中?”   “像我一样的人?”于欣嗤笑一声,“我是什么样的人?”   姜之玺:“优等生。”   延用黑客们之前的比喻,优等生,以分数作为“货币”,操控着整个上泽暗网。   于欣沉默,半晌重新开口,“我会告诉我们一些事,但不是现在。”   姜之玺挑眉,也没再追问。   于欣低头看着墓碑上周梦樊的照片,不知是想转移话题,还是真的有感而发,“她们三个又在一起了,赵雪瑶,应该会高兴吧?”   姜之玺闻言侧目,忽然问了一句,“被剥夺爱好的人,有多大可能会变得跟你一样?”   于欣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你是想问骆瀛风?”   姜之玺:“你知道?”   于欣:“听说他很喜欢绘画,但家里人不让他学。”   姜之玺眯了眯眼,“陈若生告诉你的?”   于欣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画笔又不可能杀人,你怕什么?”   姜之玺:“你之前说,粉碎一个人爱好的代价,要么毁灭自己,要么毁灭他人,这两个结果,我都不想在骆瀛风身上看见。”   于欣摇摇头,“我已经有了后果之一了,实在没有什么‘成功经验’给你分享。”顿了顿,“不过如果他现在还在画画的话,你可以多看看他画里的内容,或许作品映射着他的内心。”   葬礼结束后,司机把姜之玺送回了SC。   肖骋正在客厅等她,见她一脸疲态,就没有多问什么,倒了一杯温水送上楼,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觉,姜之玺睡到晚上七八点才醒来。   窗外日光已经暗淡了,黄昏透过纱帘晕入房间,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姜之玺才真切意识到,这件事结束了。   赵雪瑶,周梦樊,梁纹,高崎,杨辰瑞。   都结束了。   走出房门,楼下厨房传来肖骋指挥做饭的声音,猫二白和骆瀛风相互嫌弃,陈若生好像在帮忙洗菜,让他们不要打闹添乱。   姜之玺本来想下楼,可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骆瀛风的画室。   房门是虚掩的,她推开门,打开灯,墙上挂着好几副骆瀛风近几天完成的作品,画架上还有一副未完工的,画的好像是SC公寓的外景。   姜之玺想起于欣说的那句话,仔细翻看了一下这些作品,画风都挺正常的,基本以写景为主,这是不是说明骆瀛风最近的精神状态没什么大问题?   沿着墙边看边思考,走走停停的姜之玺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好像是一副盖着白布的画。   姜之玺伸手一扯,白布落了下来,诡异的色调首先映入眼帘,阴郁的天空和地上四分五裂的尸体是一种颜色,尸体下的血红又和朝霞的艳丽相呼应,上泽中学教学楼巍峨耸立,楼顶上密密麻麻伸出无数只掌心画着笑脸的血手。   骆瀛风画的是谁?周梦樊,还是林嘉慧?   正当姜之玺愣神,楼下忽然传来猫二白的声音,说要叫她起床吃饭。姜之玺下意识把画重新盖了起来,放回到角落里,快速出了画室,走到楼梯口装作刚好起床的样子。   猫二白被她吓了一跳,“你属猫的吗走路居然没声音,吓死个人。”   姜之玺:“就你这胆子,当时没吓晕在赵雪瑶她家别墅真是烧高香了。”   猫二白被噎了一下,走在她身后冲她做鬼脸。姜之玺下楼看到骆瀛风和陈若生正在摆碗筷,相处模式终于变得正常,心想自己那千八百的礼物费可算没白掏。   猫二白问姜之玺今天葬礼怎么样,“截住于欣了没?她怎么说?”   姜之玺耸耸肩,“她好像的确知道一些消息,不过说要晚一些才能告诉我们。”   猫二白“啧”了一声,“还整得挺神秘。”   肖骋盛好饭菜放在桌子上,“再拖下去就是暑假了。”   “放心。”姜之玺摆摆手,“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准高三生了,学校会把你的暑假缩水一半以上的,补课安排早就出来了。”   一听这话陈若生叹了口气,“这就高三了啊。”   比起高三,骆瀛风显然更关系自己的住宿问题,抬头看向姜之玺,“暑假你回家吗?”   “不回吧。”姜之玺考虑道,“我怕我走了,猫二白能嗨到在SC开Party。”   猫二白:“随时准备开启‘今天姜姜不在家’模式。”   “那正好。”骆瀛风见缝插针道:“既然SC都住三个人了,多我一个也不多。”   肖骋看了他一眼,扎心道:“你一个人占了两个房间,除水电费和伙食费,每月还额外多出一笔绘画练习费用。”   姜之玺点点头,“是这个理儿,猫二白,打开小本本记好了,回来收租都算你的。”   猫二白:“得嘞,您瞧好吧。” 第69章 . 一颗哲学的糖糖 觉醒还是不觉,这是一……   今天是周日, 吃完饭后陈若生就回家了,骆瀛风继续画画,猫二白和姜之玺一起洗碗, 肖骋收拾桌子。   他们饭后榨了西瓜汁喝, 杯子里残余的倒进水池里,那颜色让姜之玺莫名想起骆瀛风的画,她转头问猫二白:“你原本的剧情是怎么设计的?”   猫二白一愣, “什么剧情?”   姜之玺, “就是骆瀛风跟家人因为绘画争吵……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猫二白想了想, “好像没什么结果吧,在原本的剧情里,绘画只是一个让女主吸引到男主的工具, 然后制造一些家庭矛盾,还有男主和女配之间的分歧, 恋爱手游的结局当然是男女主顺利在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学校, 跟梦想什么的没有太大关系。”   姜之玺闻言“咦——”了一声,伸手甩了猫二白一脸水,“好不容易加进来一个比较有深意的话题,结果还被你这样糟蹋了,你就不能探讨一下家庭环境对孩子成长的影响,还有对人格独立的尊重,指不定你这游戏就成神作了呢。”   猫二白抹了一把脸, 无奈道:“要恰饭的嘛, 这是领导的意思,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再说了, 你探讨得深了,不小心触到什么红线,能不能拿到版号都不一定,就算最后发行了,万一再被人举报了那可得不偿失。”   “版号?”姜之玺挑挑眉,“我看这个游戏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版号了,被禁的,不被禁的题材全都有了,剧情全线崩坏,准备熬夜返工吧年轻人。”   猫二白哼了一声,“看我的发量,就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认真负责的游戏策划人。返工这点小困难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所有记忆清空,人物模型和场景保留,剧情重新填充,很快我就可以交差了。”   “劝你慎重。”肖骋凉凉道:“至今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个游戏的世界观才变得扭曲,万一你沿用旧元素制作出的新游戏剧情再一次崩坏,我们可不帮你收拾残局。”   猫二白被噎住了,嘀嘀咕咕说两个人欺负他一个,转头看向姜之玺,“你突然问骆瀛风的事干嘛?”   姜之玺耸耸肩,“青梅竹马的问一句怎么了?我是怕他被你游戏的世界观荼毒。”   猫二白眼珠子一转,忽然神神秘秘道:“你别是对他还不死心吧?骆瀛风是挺帅的,家世也好,不过那都是虚的嘛,他最终是要和陈若生在一起的。”   姜之玺撇撇嘴,“要不是我让他买礼物道歉,你看他俩冷战不闹上个十天半个月,哪有男女主谈恋爱,女配出钱的?”   猫二白嘿嘿一笑,“觉醒以后就是会不知不觉成为老妈子,你就别老想着他了,你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再说咱们这儿不是有一个大佬惦记你吗?你就不心动,不冲动,不感动?”   姜之玺:“……”不敢动,不敢动。   肖骋抬起头,锐利的眼神扫过猫二白,后者乖乖噤声,安静洗碗。   气氛忽然有点僵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把情感问题摆在桌面上来谈。猫二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洗完碗就借口上楼了。   客厅只剩下姜之玺和肖骋两人。   其实觉醒绝对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过程,打破三观重新构造,伤筋动骨重新缝合。   但几个月前,姜之玺平静地接受了猫二白的告知和解释。觉醒,很可能意味着你曾经坚持的某些事情,从今往后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对于“姜之玺”这个游戏人物而言,那件事情无疑是骆瀛风。   她没有逃避和躲藏,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迅速适应了新的生活,可是在情感方面,无论是对肖骋,还是对猫二白,姜之玺都有所保留。   她会对肖骋的亲密举动装傻,也会质疑猫二白没有同理心,她接受他们的解释,可从未表示自己理解。   “为什么?”肖骋低声问道。   姜之玺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客厅一片寂静,厨房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滴滴嗒嗒地往下落水。   她忽然抬头,盯着肖骋的眼睛轻声问了一句,“你刚觉醒的时候,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双纯黑色的眸子动了一下,透出一股冷冽。   初始的觉醒者,是在一片有序之中寻找自己的无序。   他的每分每秒都会在怀疑中度过,怀疑真实,怀疑存在,怀疑自我的价值,怀疑这个世界的意义。   他会成为一个披着冷漠皮囊的神经病。   肖骋觉醒的那个游戏是一款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恋爱手游,他是男二,是女主的青梅竹马。   有一回两人在厨房做饭,不小心撞到并抱在了一起,总裁男主恰好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看见这一幕暴跳如雷,不顾女主的解释哀求拂袖离开。   很普通且狗血的剧情,本该安慰女主的工具人肖骋忽然有些嫌弃,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最终扩展成了对整个游戏剧情的质疑。   他跑出门一路追到了总裁家里,不由分说的把人拉到厨房要给他演示一次刚才的高难度动作。   总裁一脸懵逼,连赶人都忘了,被肖骋一拽一头攮进了他怀里,然后像女主刚才那样,下意识熊抱住了眼前的腰。   肖骋:“明白了吗?”   总裁:“……”   后来女主和总裁像开挂一样避过了所有的误会和挫折,剧情几乎是四倍速跳到了结尾。总裁还跟肖骋拜了把子,指名道姓让他当伴郎。   就在结婚那天,猫二白出现了,痛心疾首地骂他不争气,“你是要跟总裁抢女主的啊,怎么最后都当上人家伴郎了?你这个剧情走势玩家是不会爱看的,我造你出来不是让你当红娘的!”   肖骋淡定地打着领带,一句话把人噎了回去,“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抢她?”   猫二白觉得自己超气的,然后在婚宴上吃了个爽。   为了让肖骋做好工具人的本职工作,猫二白设计女主角时开始考虑参照他的喜好和标准。   只可惜肖骋这个人跟性冷淡一样,清纯甜美的没感觉,热辣美艳的也没感觉,什么玛丽苏女主,反套路女主,沙雕女主,女配逆袭女主……在他眼里好像都一个样。   那段时间他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就是疯狂破坏剧情,加速happy ending。   “可以理解为叛逆期吧。”肖骋看着姜之玺,轻笑了一声,“有谁愿意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呢?”   那段时间猫二白的游戏从来没有正常发展过,跳跃奇葩的剧情一会儿遭玩家嫌弃,一会儿又莫名收到追捧,数据起伏不定。   于是猫二白每天就在抱着肖骋大腿哭诉求他好好“上班工作”,和拍着他的肩膀邀请他成为合伙人一同改写剧本中左右摇摆。   “其实我也遇见过其他的觉醒者。”肖骋说道。   他尝试过叫醒其他人,大部分人过了新鲜感后就陷入无尽的质疑,既然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那么存在自然就没了目标,自己还要学会剥离世俗伦理的情感,因为从醒来那一刻,就注定是孑然一身了。   “大概我比较幸运。”肖骋笑了笑,“扮演的大部分角色都没有父母,人物设定冷漠孤僻,所以没什么牵挂。”   姜之玺摇摇头。其实她才是幸运的,她醒来时,身边已经有肖骋,他握着她的手带她走出黑暗,几乎没怎么经历“质疑世界”那种“阵痛”。   “那后来呢?”姜之玺问道:“那些人呢?”   肖骋顿了顿,明明在说自己的事,语气却带了一丝安慰姜之玺的意思,“他们最终选择回归原位。”   过程其实没有这么轻描淡写,大多数觉醒者对肖骋是不满的,认为他未经允许就叫醒了自己,而这个虚拟又清醒的世界,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们不想当神经病。   “他们放弃了觉醒后的记忆,让猫二白重新编排,继续做游戏生活中的一个齿轮。”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生死”的概念不好界定,可如果所有交往记忆都只有肖骋一个人记得,而记忆对面那个人被重置,那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他认识过的人最后都“死”了。   都死了,不管是新世界还是旧世界,都只有他一个。   “所以如果你最后选择回到原来的生活。”肖骋看着姜之玺,“其实我也可以理解。”   在那里,你有家庭,有父母,有热烈喜欢的人,有无可比拟的出身,有流光溢彩的未来。   姜之玺垂了眼眸,目光落在肖骋微微用力扣紧的关节上,心上忽然震颤一瞬。   “可那些,都不是真实的。”   肖骋摸了摸她的头,“指定真假的选择权,从来都在你自己手上。”   姜之玺沉默,过了好久,忽然开口:“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如果你当初叫醒的不是我,是别的什么人,事情也会像现在这样吗?”   在游戏世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如果在现实世界,依旧是呢?   肖骋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姜之玺有这样的顾虑。   “你刚才说的‘叛逆期’,其实恰恰是你存在的证明,你能改变剧情,并且这种改变只会由你引发,这是独一无二的见证。”   “可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感觉因为我的苏醒,这世界变得有什么不一样,相反,是因为这个世界变了,你们才把我唤醒。”   所以姜之玺犹豫,回避,有所保留……如果是利用,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肖骋想解释,可话涌到嘴边,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无言半晌,忽然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对于一个虚拟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姜之玺摇摇头。   “最重要的,是永不知道真相,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真实,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被安排,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姜之玺一愣,心上一紧。   肖骋:“我遇见过那么多觉醒者,他们的埋怨愤恨让我对存在产生动摇,我也曾想过回归原本的生活,放弃记忆,丢失自我,随波逐流做芸芸众生。   “可如果只做配角,我永远无法和你产生交集。   “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放弃了愚昧安乐的权利,我想作为游戏中的角色与你见面,也想思维逃离虚妄,清醒地与你交谈。   “你问你改变了什么?你改变了我,如果是你,只要是你,只有是你,我愿意我接受自己的虚假,接受安排的命运,接受无尽的孤独。   “你必须是这份代价的馈赠,不能是其他任何人。” 第70章 . 【绝望的赌徒】一 仙杜瑞拉计划……   “不考虑加入我们吗?做一笔长期交易, 价格会更优惠。”   骆瀛风:“我不缺钱。”   “你和你父母的分歧短时间内似乎不会有好转,也许以后你还会需要这个计划。”   骆瀛风:“我只做一次。”   “好吧,不过这里还是欢迎你的, 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骆瀛风:“我不这么希望。”   “你想要的东西三天之内会以匿名方式送到你手上, 规则还记得吗?之前我为你阐述过了。”   骆瀛风:“我会遵守的。”   “合作愉快。”   ————————   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了,学校里的流言八卦自动停止了喧嚣,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成绩上。   陈若生和骆瀛风也不例外, 前者来SC的频率直线下降, 后者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认真复习。姜之玺忙着背书, 肖骋相对来说佛一些,猫二白最无所事事。   这是进入高三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出题老师不约而同选择给学生打一剂预防针, 试题难度直线上升,考场虽然寂静, 但考生内心已经是哀嚎一片。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姜之玺已经快把头发揪秃了, 交卷后微笑中带着疲惫走出考场,一抬头,意外在教室外看到了于欣。   “等人?”   “等你。”   姜之玺一愣,目光探究地看着于欣,后者也不躲避,微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优等生的秘密吗?我来告诉你了。”   姜之玺:“……你找的‘时机’还真奇怪。”   于欣:“优等生吗,总是和考试脱不开关系。”   姜之玺:“你今天告诉我, 明天学校就放假了, 是诚心想拖延时间?怕我查到什么东西?”   于欣:“我如果害怕你查,今天就不会来找你了,而且我要告诉你的事, 你查起来触手可及。”   姜之玺耸耸肩,表示自己洗耳恭听。谁知道于欣又买了个关子,“你今晚去翻一番骆瀛风的期末复习资料,或许有令人惊讶的发现。“   姜之玺皱了皱眉,“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于欣:“我现在告诉你,你根本就不会相信,最终还是要去亲自验证,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完这些于欣就转身离开了,姜之玺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最清晰的一个猜想是“挑拨离间”,毕竟偷翻朋友的私人物品不是什么好事。   东想西想回了SC,公寓里这时候正热闹,猫二白一早就说今晚攒个烧烤局庆祝他们考试结束,骆瀛风和陈若生也来了,餐厅桌子上摆满了处理好的食材,旁边架了四个烧烤炉和电烤盘,冰箱里的饮料全拿了出来,冷热交接结出的水珠冒着夏天的清凉感。   “干杯!”   五个人举杯庆祝,猫二白一脸骄傲地说今天这顿饭他功劳不小,“你们考试的时候,我可是在厨房里忙了好久。”   姜之玺拍拍他的肩让他拉到,“你也就是把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再把烤炉插上电,烤海鲜,调蒜蓉酱什么的都是人肖骋考完试回来干的。”   调侃间,烤架上的车螺一个个崩开了壳,众人瞬间围了过来。明明一旁的盒子里还有很多,五个人偏偏要嬉闹争抢,拿着夹子打来打去。   “不许动,我的我的我的!”   “啊烫死我了。”   “活该,谁让你直接急得下手抓,哈哈哈。”   “味道怎么样?诶你们给我留一个啊!”   ……   餐厅气氛很嗨,姜之玺差点忘了于欣提醒的事情,还是猫二白无意间说了一句“在校园论坛看见好多人吐槽这次考试难”,众人的话题才短暂地回到了学习上一下。   而就这一下,姜之玺注意到骆瀛风的眼神隐晦地变了变。   她见过这个眼神,每次骆瀛风跟家里吵架,她去问他而他避而不谈时,差不多都是这样。   姜之玺想了想,借口手机没电上楼拿充电器离了席。走到二楼走廊尽头,骆瀛风的房门是锁着的,这一举动很不正常,在SC借住不止他一个,可猫二白和肖骋从来就没锁过门。   姜之玺回房间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后也没敢开灯,用手机手电筒照着,开始翻看桌子上摆放整齐的笔记本和辅导书。   数学,语文,英语……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辅导书前半本写的认真,后面越来越敷衍,大概是跟家里吵架也没心思预习和自学了。   就在姜之玺准备放弃时,她忽然在一摞卷子下找到了一个薄薄的蓝色笔记本,封面右下角印着一个经典的灰姑娘形象,怎么看怎么像小学生喜欢的风格。   “骆瀛风什么时候这么有童心了?”姜之玺一边嘀咕一边随手翻开,本以为是什么错题本或者演草本,可细看之下,里面的内容让姜之玺瞪大了眼。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卧槽!”姜之玺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直接摔到了身后人的怀里。   肖骋觉得这个姿势不错,拍了拍姜之玺的脑袋,“不好好吃饭,跑到骆瀛风的房间偷翻什么?”   姜之玺一把拍开他的手,“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其他人呢?”   “都在楼下。”肖骋道:“我看你表情不对,自己跟过来的。”   “表情不对?”姜之玺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什么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肖骋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别人可能注意不到,但我的目光在你身上。”   姜之玺对他做了个“戳瞎你眼”的动作,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说正事,今天考完试于欣来找我,让我今晚翻翻骆瀛风的复习资料,说能发现惊喜。”   肖骋点点头:“那你找到什么了?”   “题。”姜之玺回答道:“准确来说,是这次期末考试的题。”   那个印着灰姑娘的蓝色笔记本里全是这两天他们刚做过的考题,而且还附带答案和解析。笔记本封面有压痕,内页有铅笔画线的痕迹,说明骆瀛风是看过的。   肖骋:“你是说,他作弊?”   姜之玺皱眉,“我不知道,这不像骆瀛风会做出的事,他三观那么正,我之前收拾苏见淳他都要骂我,怎么可能作弊?”   于欣说的没错,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姜之玺是不会相信骆瀛风作弊的,她情愿暴露自己偷翻朋友私人物品的举动,也要和骆瀛风当面对质。   蓝色笔记本摆在餐桌上,两人相顾沉默,猫二白和陈若生被肖骋支开买零食去了,大厅一片死寂,只有烧烤架上的烤肉偶尔发出滋滋的声响。   骆瀛风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又似乎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你想问什么?”   姜之玺拍拍他的肩,“放轻松,我不是老师,也不是家长,没有审问你的意思,说句不好听的,学生时代作弊现象实在是太常见了。“   “你还记得咱俩小学时候吗?四年级参加奥数比赛,挺正规的一个全国赛,结果初赛那场老师直接把学校报名的学生聚到一起随便找了间教室考,不排座位不点名,甚至还拿着标准答案让我们传着抄。”   骆瀛风不太明白姜之玺的意思,但这件事他确实还记得,小学毕业后有一年回母校参加活动,他还特意问了当年的监考老师。   “只是想让你们都有机会进入复赛试试水平,如果你们不行肯定会被淘汰的,初赛作不作弊无伤大雅。”   当时老师是这么回答的,这么些年骆瀛风一直没忘。   “那次竞赛有复赛和决赛能确保我们这些作弊的不会伤及其他参赛选手的利益,可是这次,卷子一交分数就定了,没人能左右。”   姜之玺摊开那个蓝色笔记本,推到骆瀛风面前,“你的作弊方法太完美了,这些题目和考题一字不差,如果今天不是猫二白搞了派对拦住了我们,你回SC的第一件事就是毁尸灭迹吧?”   骆瀛风沉默,姜之玺说得没错,拿到考题的三天里他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抱着一个烫手山芋,而他越想扔掉,看过的题目在脑海里就越清晰。   姜之玺:“你作弊有你自己的理由,但我现在只想知道,这题是哪来的?”   不仅有题,而且还有答案和解析。姜之玺听说过学校有几个老师喜欢给学生透题,但把整张试卷都透出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除非是工作不想要了。   骆瀛风依旧沉默,姜之玺耐心逐渐耗尽,“是不是跟于欣有关系?”   至少于欣应该是个知情者,否则她无法给出那么明确的暗示。   骆瀛风眼神颤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逃避的余地。他忽然伸手摸了摸笔记本封面印着的那个灰姑娘,半晌开口道:“我通过于欣,参加了一个计划。”   说穿了就是一个卖题的作弊计划,只要骆瀛风交钱,他就能在三天之内收到这次期末考试的考题,附带标准答案和解析。   姜之玺皱眉:“于欣弄来的原题?”   “不是她。”骆瀛风摇摇头,“她只是负责与我接洽,她背后应该还有很多人。”   姜之玺:“你为什么选择作弊?明明学习一直挺好的。”   骆瀛风:“就是因为好,才不能从高处落下来。”   和家人吵架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之前又是负气出走,骆瀛风不想让家人认为自己是个离了父母就一事无成生活一团乱麻的蠢货,不仅爱好成空谈,学习也一落千丈。   骆瀛风:“我不想让父母认为我无能,可以被轻易摆布,我只需要度过这一次危机,只这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作弊。”   姜之玺:“即便是假的也无所谓吗?”   骆瀛风表情一顿,“你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吧?”   “魔法变出的礼服,水晶鞋,南瓜马车,灰姑娘不在意真假,王子也是。”   只不过这些东西在午夜十二点时都会复位,“作弊”的灰姑娘只能落荒而逃,还不慎遗留下了“证据”。   “于欣说,他们这个作弊计划有个代称,就叫‘仙杜瑞拉’。”   骆瀛风笑了笑,眼底有些讽刺,“因为到了高考,作弊的难度和代价成倍上翻,那就是现实中的‘午夜十二点’,一切都会现出原形。”   “所以现在,作不作弊,好像无伤大雅。” 第71章 . 【绝望的赌徒】二 灰姑娘的聚会……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 住宿生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学校,暑假正式开始。   大清早的,姜之玺拿着那个蓝色笔记本杀到了412宿舍, 肖骋本来也想来的, 然后在猫二白兴奋的“女装”呼声中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的412只剩下于欣一人,听说学校决定下学期给她换宿舍,顺便把412封一段时间, 毕竟一口气死了三个, 安排哪个学生住进去都会有怨言。   于欣似乎猜到姜之玺会来, 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姜之玺也不跟她绕弯子,开口就问作弊的事。   “‘仙杜瑞拉’计划背后都是什么人,和暗网有关吗?”   于欣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沿用了姜之玺之前的说法,“当然都是像我这样的人, 至于是否和暗网有关,你觉得呢?”   姜之玺眯了眯眼, “如果这时候你还打哑谜,那就很没意思了。”   于欣摇摇头,“不是我打哑谜,而是我所处的位置,还不够去知道更多真相。”   宿舍安静了片刻,姜之玺换了个问题,“你是怎么找上骆瀛风说服他作弊的?”   于欣:“他有那样的家世和财力, 资源和渠道找上门来并不奇怪, 至于‘说服他作弊’,这个说法很不准确,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是自愿的。”   不过骆瀛风还有底线, 他咬死了只做这一次,今后不会再和“仙杜瑞拉计划”有交集。   姜之玺:“你们的题是哪来的?”   于欣:“我告诉了你,不就等于毁了这个计划,断了大家的财路吗?”   姜之玺:“你有其他选择吗?”   于欣:“不是我有没有选择,而是你有没有选择。”   虽然那个蓝色笔记本在姜之玺手里,可考试已经结束,现在把它当证据告诉校方有人泄题作弊,学校大概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已经考完了,毕竟只是一次本校老师出题的期末考,不是联考也不是竞赛,最后的排名成绩跟利益名誉挂不上钩。   “不如这样吧。”于欣笑了笑,“暑假我们有个聚会,很多人都会去,你想知道的时,在哪里应该都有答案,”   姜之玺皱了皱眉,从昨天到今天,于欣的举动都非常奇怪。她不怕她查,甚至在有意无意引导她方向,可每到关键之处,又会闭口不谈。   姜之玺:“你这会儿不怕我毁了这个计划了?”   于欣:“毁了它,那也算你本事,不过你怎么知道,最后不是它使你臣服呢?”   从一开始,姜之玺用教唆杨辰瑞杀人那件事要挟于欣,于欣知道自己必须得吐出点什么东西,才能保证最后一年高中生涯平稳结束。   所以她说出了“仙杜瑞拉计划”,这是一个庞大而有条不紊运行着的体系,她在赌,赌姜之玺是否有能力查出所有细枝末节,赌她是否虚荣,是否对荣誉和成绩也有渴望和追求。   骆瀛风那样的人都能下水,姜之玺有什么不可能?   于欣:“在聚会上,你会更清晰地认识‘仙杜瑞拉’的运作方式,你会知道作弊也分三六九等。”   姜之玺一愣,“你们不止一种作弊方式?”   于欣:“不是方式,而是人。”   姜之玺没太明白她的意思,顿了顿道:“不管怎么说,作弊对其他人是不公平的。“   于欣耸耸肩,“看你怎么理解了。”   “我就觉得,仙杜瑞拉计划有一部分是在维持公平。”   姜之玺挑眉,示意她继续。   于欣:“就拿骆瀛风举例,他这次选择作弊是因为跟家里吵架导致学习分心,这属于特殊情况,而在正常情况下,他会是你们一班的前十,甚至前五。”   “仙杜瑞拉计划只是把这个特殊情况给剔除了,保留了一个平均水平,让第十一名或者第六名不用因为一次偶然的名次进退沾沾自喜,这难道不公平吗?”   姜之玺:“你怎么知道是平均水平呢?如果有人拿到答案,成绩‘突飞猛进’怎么算?”   于欣:“所以我刚才举的例子是骆瀛风,优等生,他们是仙杜瑞拉计划最不需要担心的一批人,优等生往往意味着比普通人更好的自控力,还有自知之明,比起其他学生,他们更害怕忽高的成绩引人怀疑,所以往往会根据自己的实力情况进行作弊。”   精准控制错题量,设计好马虎遗漏之处,老师问起来,也能故作遗憾地附和一句:   “真是错在了不该错的地方,下次一定细心。”   姜之玺笑了笑,“合着你们作弊,还考演技呢?”   “不。”于欣摇摇头,“合乎情理和逻辑,这是优等生的本能。”   ————————   SC公寓,猫二白边吃瓜边听姜之玺讲故事,完事瓜籽一吐,咂咂嘴,“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清流的作弊了。”   利害关系都阐述得那么清楚,居然还能做成生意。   肖骋看向姜之玺,“你打算去那个聚会?”   “去呗,为啥不去。”姜之玺耸肩,“她赌她的,我查我的。”   一旁坐着的骆瀛风沉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怎么。姜之玺拍拍他的肩,“放心,你作弊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我没告诉陈若生。”   猫二白又咬了一大口西瓜,含糊道:“他哪是惦记这个,他是怕你见识了那个什么灰姑娘计划后万一被诱惑了怎么办?”   姜之玺摆摆手,“拉倒,我又没有‘优等生情结’,再说我这成绩拿出去也不丢人吧,贪多吃不下。”   于欣说的聚会在暑假的第二个星期举行,到场的都是和仙杜瑞拉计划有关的人,换句话说,可能都是作过弊的人。   猫二白觉得稀奇,“一般作弊的不都会心虚躲着人吗?怎么这些同学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来了?整得跟交际舞会似的。”   于欣:“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交流交流感情,才能更好往前划。”   聚会的地点是一间别墅,装修简约,没有任何外人。姜之玺觉得自己大概是患了“赵雪瑶PTSD”,脱口就问:“不会又是‘强行征用’哪个学生的吧?”   于欣:“放心,作弊这种事,当事人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这别墅是年级前二十的一个富二代提供的,仙杜瑞拉计划可是帮了他不少忙。”   姜之玺四处望了望,到场的学生很多她都眼熟,不是成绩好的,就是家境优渥的,更多的是两者兼备。这一大堆人杵在这儿,光是数人头就能猜到仙杜瑞拉计划有多赚钱。   “你们赚的钱怎么分?”肖骋忽然问道。   “算是按比例分吧。”于欣回答,“中间接洽的,盗取考题的,还有送题上门的,每个人都能得到一部分。”   姜之玺:“那优等生扮演什么角色?”   “很难说。”于欣意欲不明笑了笑,“这场聚会最妙的地方,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到场的优等生们是计划执行者,还是计划使用者。”   别墅里里外外都摆着自助餐台,猫二白东跑西跑吃了个爽,第五次路过姜之玺身边时被一把揪住了衣服,“差不多得了,你嚷嚷着要一起来,来了还不干正事,就知道吃。”   猫二白不服,“骆瀛风也没干正事啊,你看他傻站那一声都不吭。”   姜之玺翻了个白眼,“你希望他说啥?上去跟于欣寒暄一下计划很满意下次继续合作?他已经误入歧途了,搞不好接下来就是人设崩塌了,你还只想着吃。”   “好好好好。”猫二白投降,顺便把手里的饮料“上供”给了给姜之玺,“说吧,你想让我干啥正事?”   姜之玺刚想开口,身后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哟,这不是校草和婊姐吗?还有咱们上泽的计算机小王子,这到了高三,一个个都‘下海’了?”   说实话,赵雪瑶的案子结束了这么久,姜之玺已经很长时间没遇到说话这么欠的人了,她回过头,上下打量了身后哪个男生一眼,不耐烦道:“你谁?”   “嗐。”男生摆摆手,“咱俩是一届的,我姓郑,上泽郑校长那个郑,不过你可能不记得我,我刚从美国留学回来。”   猫二白一脸懵,“乖乖,你们这作弊事业都拓展到海外了?”   肖骋走了过来,淡淡地看着面前带着炫耀意思的男生,“郑哲,郑校长的儿子,去年走学校合作计划赴美留学,刚落地没两个月就和寄宿家庭的一名十二岁女孩确定了恋爱关系。”   姜之玺刚准备喝猫二白“上供”给她的饮料,结果听了这介绍差点没被呛死。   郑哲笑容凝固,反应过来后试图解释,“就,就早恋嘛,算起来也就是咱们这儿的小学六年级,是她爸太小题大做了。”   肖骋点点头“对,女孩儿的父亲发现后,你就被遣送回国了。”   郑哲:“……那啥,这中间的关系很复杂我就不多说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好在这时走过来一名女生,姜之玺认识她,是他们年级排名前十的学霸。   “啊给你们介绍一下!”郑哲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拉过女生,“这是我现在的正牌女友,蒋鹿鹿。”   名叫蒋鹿鹿的女生愣了一下,随后腼腆笑笑,“啊,你们好。”   猫二白表情探究,思路清奇,“所以……你是想表达自己改过自新了,不找那么小的了?”   郑哲好不容易缓解的尴尬感被猫二白一句话又带了回来,一时竟有些词穷。不过今晚来救场的人是一个接一个,于欣这时候走了过来,拍拍姜之玺的肩,“这么快就找到熟人了?怎么样?这么多人作保,要不要考虑和我们合作?”   郑哲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们还没入会?”   蒋鹿鹿表情也变了变,“没有入会就带到这里……不太合吧?“   于欣耸耸肩,不以为意,“钓大鱼,就要放长线,即便最后生意做不成,想必我们也不会是敌人。”   姜之玺表情玩味,“你就这么肯定?”   “我们是同类。”于欣看向她笑了笑,“你也是优等生。”   郑哲最看不得有人打哑谜,或者说话说一半,反正仙杜瑞拉计划树大根深,他也不用操心那么多。   “诶于欣,我可听鹿鹿说了,你们仙杜瑞拉计划是有分类的,我参加的是‘仙杜瑞拉——南瓜车’组,这一组只有原题没有答案,这可不行啊,是不是我交得钱还不够?”   郑哲话音刚落,于欣的目光扫向蒋鹿鹿,后者往郑哲身后缩了缩,好像有点心虚。   “你也别生她气。”郑哲打圆场道:“是我非要问她的,而且你们有更好的计划干嘛不拿出来?做生意赚钱嘛。”   姜之玺闻言转头看向骆瀛风,“你这次拿到题也拿到答案了,你是啥计划?”   骆瀛风有点迷茫,“于欣只告诉我叫‘仙杜瑞拉’,没说还有分组啊。”   “你在‘仙杜瑞拉——水晶鞋’组。”于欣忽然开口,眼神逐渐平和,嘴角不温不火的笑容又架了起来,“这一组不仅能拿到原题,还能拿到答案和解析,不过加入的门槛有些高。”   “是价格更贵吗?”郑哲试探问道。   于欣摇摇头,“两组的价格是一样的,只不过,‘水晶鞋’的规矩更多一些,而且你必须严格遵守。”   “那没问题。”郑哲爽快道:“能拿到答案就行,你记得帮我沟通一下,转个组,以后我就不用自己做题了。”   说完这些郑哲就心满意足地拉着蒋鹿鹿离开了,走之前还“不计前嫌”地跟姜之玺他们打了声招呼,“入会吧同志们,仙杜瑞拉计划,你值得拥有。   猫二白都看傻了,回过神来啧啧称奇,“你们这生意做得挺有意思啊,一样的价格,服务却不一样,也不怕被投诉到315?”   姜之玺:“家大业大的,咋还双标上了?”   于欣转过身,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轻笑了一声。   “什么样的资源找什么样的人,有些庸碌者,配不上拥有标准答案的捷径。”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作弊,也分三六九等。” 第72章 . 【绝望的赌徒】三 水晶鞋与南瓜车……   在童话故事里, 灰姑娘的南瓜车午夜十二点时变回了南瓜,还被追逐而来的士兵们踏成了一地碎块。   而水晶鞋却逃脱了魔法的时效,成为了王子与灰姑娘相认的证据。   这是两个隐喻。   仙杜瑞拉计划价格不菲, 从一开始就只为富家子弟服务, 其中“南瓜车”组接纳差生,他们靠着泄题获得名列前茅的成绩,而等到“午夜十二点”, 再好的成绩都是空谈, 只会变成一地破碎的南瓜。   与此相对应, “水晶鞋”组是优等生的大本营,他们也造假,也作弊, 但很大一部分人到了“午夜十二点”仍然能保住自己的成绩,剩下那些自制力不强的, 被仙杜瑞拉计划“惯坏”的,那也只能说是被“优胜劣汰”了。   “南瓜车组的成员是不配拥有答案的, 因为他们的性格中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贪婪,懒惰,鼠目寸光,他们会把正确答案原封不动地抄写在卷子上,根本考虑不到自己‘突飞猛进’的成绩是否会引起他人怀疑,他们的行为,无疑会让仙杜瑞拉计划陷入危险的境地。”   于欣说的这番话并非是她自己的见解, 而是计划本身定下的规矩。   仙杜瑞拉计划在上泽中学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 它的历史和上泽暗网一样久远,这么多年来,早就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   “只把原题给南瓜车的成员, 是倒逼他们自己想办法得到答案,上网查,找代写,或者问辅导班老师,这样一来,答案相同的可能性大大减少,对于文科题而言,这一点尤其重要。”   而水晶鞋组的优等生们拿到原题后往往是自己先做一遍,对答案,再用自己的语言和方式将大题的解答过程重新组织,进行“洗稿”。   “相信这次骆瀛风也是这么做的。”于欣笃定道:“计划提供的答案是标答,老师们改卷都是照着这个进行,原封不动照搬答案,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猫二白挠了挠头,“可是你刚才答应让郑哲加入水晶鞋组了,我看他好像……不太像是能想到这些的样子。”   “郑哲并不是第一个跨组的。”于欣神色淡然,“计划存在得久了,肯定会走漏一些风声,这些年水晶鞋组内部也逐渐产生分化,一种是名副其实的优等生,一种是计划‘打造’出的优等生。”   “打造?”姜之玺一愣,自动理解成了什么人才培养计划,“补课,刷题,一对一指导?”   于欣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不,我们逐步‘拔高’他们的成绩。”   仙杜瑞拉计划会为加入水晶鞋组的差生量身制定“进步方案”,每场考试前送出的答案由优等生根据标答“洗稿”而成,符合该名差生的水平,又不会与其他人撞车。   答案中会有一部分错误,但差生们必须一字不差背下来写到答题卡上,如果考试后被发现有遗漏或者增补,方案立刻终止,该名差生被踢出水晶鞋组。   “所以我刚才说,水晶鞋组的规矩更多,必须要严格遵守。”于欣补充道:“而且价格也并非是一样的,越往后,替这些差生‘洗答案’的工作量就越大,价格也就越贵。”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姜之玺问道,“你报个数出来,说不定他就被吓跑了。”   “没有几个差生能撑下来的。”于欣笑了笑,“考前最多一周拿到答案,每一科都要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能坚持的人,自己努努力也能成优等生,没必要靠我们。”   所以这些年,水晶鞋组内的差生来来往往,一波接一波地换,真正被计划“打造”出来的优等生没有几个,而且每一个背后都是一笔巨额投资。   猫二白听得一脸唏嘘,“有这智商你们不正经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你快拉倒吧。”姜之玺翻了个白眼,“你问问骆瀛风这次作弊花了多少钱,他们这计划已经够暴利了好不好。”   就是规模比较小,只在上泽这一所学校内经营。   “所以家境贫寒的学生从一开始就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内?”肖骋忽然问道。   于欣想了想,“也不全是,家境不好的学生中也有优等生,他们可以靠这个计划赚钱,比如做接洽者,或者帮水晶鞋组的差生‘洗答案’。”   姜之玺抬眼,“像你这样?”   于欣点头,“像我这样。”   姜之玺:“你现在可是快把仙杜瑞拉计划的老底都揭给我了,就不怕我转头把你们卖了?”   “为了吸引你,当然要把真本事都拿出来。“于欣笑笑,“你知道拉一个骆瀛风下水我能赚多少吗?为了钱,人什么风险不能冒?”   “你为什么觉得她会入伙?”肖骋眯了眯眼,“包括骆瀛风,他也明确告诉过你只做一次不是吗?”   “那就要看他们的家庭了。”于欣回答道:“这些富家子弟不在乎这点钱,他们作弊提高成绩的目的千奇百怪,为了博取父母关注,为了超越一直比自己优秀的兄弟姐妹,还有为了向步步紧逼的父母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最后一个明显是说骆瀛风,姜之玺轻咳一声,“那你快歇着吧,我家没那么复杂。”   “我还见过一种。”于欣怪异地笑了,“他砸钱维持了一年的优异成绩,只为了高考出分时让父母大失所望,他父母有多伤心,他就有多高兴。”   猫二白:“虐……虐待父母的孩子?”   于欣:“因为他的父母从来只关注成绩,只要成绩好,哪怕他杀人放火他们也乐意替他摆平,但如果成绩下滑,那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姜之玺觉得自己快被于欣带跑偏了,“不是,你等等,我怎么感觉你在给我们洗脑一样,你就没觉得泄题作弊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的行为吗?”   “错误?”于欣嗤笑一声,“老师能做,学生不能做的‘错误’吗?”   比起学生,老师拿到考试原题要更容易,他们借着自己在外面开设的补习班把原题当例题教给报班的学生,再让那些不肯报班的学生家长看看补习对提高成绩多有帮助。   这些做法很老套,但确实来钱快,班主任操作起来尤其方便。   除却自己教授的那一科,随便在外面拉几个老师,告诉学生们这些老师多出名多难请,语数英政史地理化生全部集齐,一条龙下来收钱收到手软。   “我的班主任曾经就是这样,”于欣平静叙述。   “高一时她就在外面办课外班,告诉了很多学生,让我们来上课。她收费不便宜,我们家负担不起,父母不想我去,但我生怕自己成绩下降,更怕被老师针对,于是每天都和他们闹。”   可是再闹家里钱也就那么多,匀不出一份负担补习,或者说去讨好老师。闹到最后,于欣的父母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一通电话告到了教育局。   很快,课外班被封了,班主任也受到了处罚,那段时间她总是跟学生哭诉,说自己从业这么多年,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委屈。   她接手的学生和家长都是逆来顺受,从来没有哪个敢如此“忤逆”。   后来,班主任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查到了举报人是于欣的父母,报复的獠牙顷刻间就露了出来。   座位换到最后一排,找一切借口剥夺荣誉,每天大刺小刺挑剔不断,鼓励学生进行孤立。   “你们就别和那种举报的人走太近,指不定哪天看你成绩好就捅你一刀。”   “有些人就是自私,自己穷还见不得别人好。”   “这种家庭出来的,考上大学也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废物一个。”   ……   这些话于欣一直记得,她还记得那次自己去办公室交作业,班主任和政治老师正在聊天。   政治老师:“要我说你就是太贪了,于欣那种家庭条件的,你告诉她补课干嘛?她又上不起,被逼得狠了可不得狗急跳墙吗?”   班主任:“都说父母为了孩子教育特别舍得花钱,我哪料到她父母就是一铁公鸡,这点钱都不愿意拿。”   政治老师:“她还有一弟弟呢,估计家里是重男轻女吧。”   班主任:“我这几天得再过一遍学生档案,家庭条件不好的就不跟他们透露课外班的消息了。”   门外的于欣安静听着,手里的作业本几乎捏得变形。   那一刻,她竟忽然觉得自己有罪,自己的父母有罪,他们破坏了某种秩序和平衡,堵死了穷人的上升渠道。   来自班主任报复性的苛待就不用一件件叙述清楚了,于欣陷入回忆,目光微微失焦,“我的整个高一,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   其实她以前不是一个性格孤僻的人,但这些事发生之后,她被迫变得沉默寡言。   分宿舍时那个恰好被分去和外班人拼寝的名额,也是在班主任的授意下落在了她头上。   “你看,在老师眼里,补课走捷径都分得阶级,仙杜瑞拉计划的三六九等,只不过学了个十分之一。”   举报又有什么用,风声过去,一切照旧。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于欣看向姜之玺,“我是想告诉你,老师和学生,天然就是两个对抗的群体,不用告诉我什么寓教于乐,教学相长,我从没遇见过,也从来不相信。”   “Kevin那样的人都能当外教,他活生生逼死了赵雪瑶。”   “而我,只不过比赵雪瑶勇敢了一点点。” 第73章 . 【绝望的赌徒】四 姜姜的奇妙形容……   那天的聚会结束后, 于欣没再和姜之玺联系过。   她似乎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等着对面的人考虑清楚,是否入伙。   不过姜之玺没太把精力放在这件事上, 她跟肖骋商量了一下, 都觉得骆瀛风这个状态有点危险,两人找了个时间,亲自跑到了骆瀛风家里, 决定把他们家的家庭矛盾掰扯清楚。   “这样, 咱们各退一步, 骆瀛风喜欢画画,那就先学着,等这条路走不通了, 或者说,您们定个时间, 等他二十五三十了,必须转行, 接手家族企业,您看怎么样?”   姜之玺恳切地提出意见,骆夫人听了后皱皱眉,“可是……”   “他现在一直不愿意回家也不是个事,您就当哄小孩儿了,这么多年骆瀛风一直是您掌上明珠,还差迁就这一回吗?”   姜之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肖骋也帮忙劝说, “骆瀛风还需要成长空间,见见世面再继承家业不是坏事。”   ……   姜之玺一连往骆家跑了十几天,各种角度论证家庭矛盾可能对骆瀛风造成的不良影响, 还拿出了骆瀛风那副风格阴郁的画给二老看。   “您瞧瞧,他画风都变成这样了,再继续下去,我可不保证会出什么事。”   大概是那幅画的冲击力太强,骆瀛风的父母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在姜之玺和肖骋的坚持不懈下,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了。   猫二白天天看着两个“外交官”进进出出的也跟着心急,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一拍脑袋决定要庆祝一番。   “就当是骆瀛风的送行酒了,他在SC白吃白喝这么长时间,可算要走了。”   吃喝倒是其次,关键是骆瀛风在这猫二白嘴上就得安扇门,不能随意讨论游戏世界的事,憋这么久了,他还真有点怀念曾经和肖骋畅所欲言,然后被周围人当神经病的日子。   晚上陈若生也来了,几个人叫了一桌子外卖,火锅,烤肉,炸鸡汉堡,寿司生鱼片,好几个送外卖的小哥在SC外碰头,红的蓝的黄的那叫一个色彩缤纷。   猫二白酒量差,喝了两瓶酒精饮料就上头了,眼见骆瀛风的目光一晚上都没离开姜之玺,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   “你是不是觉得,姜姜怎么这么万能,这么神奇,能帮你摆平这——么多事?”   骆瀛风被猫二白吓了一跳,看他脸颊红红的,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喝醉了?”   “我没醉!”猫二白一摆手,一把揽过骆瀛风的肩膀,“你现在是不是对姜姜喜欢得不要不要的,是不是贼想表白?”   骆瀛风一愣,下意识开口反驳,“你搞错了,我不是……”   “我可告诉你!”猫二白不管不顾打断他,“你跟陈若生,嗝,才是官配,大家都希望你俩能在一起,你可不能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四处勾搭……嗝,这是游戏,游戏规……”   话还没说完,一双手猛地从后面捂住了猫二白的嘴,把人从骆瀛风身边拖了过来。   “他喝醉了,我扔他上楼。”肖骋淡定道。   骆瀛风怔怔地点点头,回过神来忽然觉得不对,“他刚才说,什么规则?”   肖骋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考虑了两秒,忽然冲餐厅那边的姜之玺招招手,让她把猫二白扶上楼。   姜之玺放下薯条不情不愿走了过来,猫二白瞬间笑眯了眼,伸手就要扑上去,“嘿嘿嘿小姜姜,你来le……!”   肖骋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捞起骆瀛风,“算了,我们两个去。”   猫二白几乎是双脚离地被两人架上了楼,两条小腿在半空中扑腾着,“哎,哎?欺负我矮不是,你俩这样就很没意思了,放我下来啊啊啊!”   把猫二白关进了房间,顺便塞了一堆好吃的让他消停,肖骋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就地结束,谁知道骆瀛风还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什么叫大家都想让我和陈若生在一起?”   肖骋“啧”了一声,手撑着走廊栏杆,偏过头看他,半晌道:“你是不是觉得,明明身边更多人希望你和姜之玺在一起?”   首先是父母,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再者是同学,校草和婊姐,学校名人,天作之合。   在现阶段,确实姜之玺的“呼声”更高一些,而陈若生,好像还只是一个不起眼,不知名的小女生。   “那你是怎么想的?”肖骋问道。   骆瀛风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突然得他甚至都有点无法理解,是说他更喜欢谁?还是说他怎么看这种现象?   “这么说吧。”肖骋换了下措辞,“姜之玺和陈若生让你选一个,你选谁?”   这个问题似乎比刚才更难回答了,骆瀛风眉头皱成了疙瘩,看得肖骋都担心他长皱纹。   “得了,那我们玩个老套的游戏吧,快问快答,看看你下意识反应。”   “好。”   肖骋:“绘画还是家业?”   骆瀛风:“绘画。”   肖骋:“黑色还是蓝色?”   骆瀛风:“蓝色。”   肖骋:“烤肉还是寿司?”   骆瀛风:“寿司。”   肖骋:“姜之玺还是陈若生?”   骆瀛风:“姜之玺。”   走廊安静了两秒,骆瀛风忽然回过神,猛地后退了两步,脱口而出一连串“不对,不对,不对”。   肖骋抱臂看着他,“哪不对?”   “哪都不对!”骆瀛风表情有些错乱,“选姜之玺的话……我好像输了,不应该是这样……”   “输了?”肖骋觉得新鲜,“这游戏可没有正确答案。”   “不是。”骆瀛风立马反驳,“是……一种感觉,就像你的第一题。”   绘画还是家业。   肖骋挑了挑眉,看着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在骆瀛风心里,姜之玺是父母喜欢的选项,也是所有人推荐的选项,如果他选择这个,就好像放弃绘画,选择继承家业一样,会有一种很明显的挫败感。   肖骋:“那选陈若生?”   骆瀛风摇摇头,表情似乎更不对了,“我有‘赢’的感觉,但这好像也不是我想选的答案。”   肖骋没想到这人这么难伺候,很多事情在未觉醒的状态下不太容易解释清楚,骆瀛风现在这情况就是典型的“自我”被“人设”框住了。   “人设”告诉他“陈若生”是正确选项,但“自我”偏偏认为“姜之玺”才是自己想要的。   “这么说吧。”肖骋拍拍骆瀛风的肩,“下次再做这种题时,把外界干扰因素排除,你现在这样说好听点是‘顾全大局’,考虑各种利弊,说难听就是盲目跟风,或者说盲目不跟风。”   “你想要的是什么,得你自己拎拎清楚。”   两人在二楼走廊的对话被一墙之隔的猫二白听了个清楚,他盘腿坐在房门后,抱着零食吃得津津有味,第二天转头就去跟姜之玺八卦。   “你说肖骋是不是傻,骆瀛风要是想明白了,那指不定就给他添了一个情敌。”   “你懂什么。”姜之玺轻哼一声,“他俩的对话解决的可不仅仅是感情问题,骆瀛风要是能想明白,以后的路可就好走多了。”   猫二白挠挠头,“那肖骋图啥?”   “啥也不图。“姜之玺耸耸肩,“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善意,或者说很温柔的人。”   “咦——”猫二白抖了抖鸡皮疙瘩,“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两个形容词安在他身上?”   这话说得姜之玺就不乐意了,当下就要跟猫二白理理清楚。   “你看啊,他身为第一个觉醒者,醒来后没什么反人类,反社会的过激行为吧?努力凑成每个游戏的happy ending,这简直是圣诞老人送礼物的行为,如果当初醒的那个不是肖骋,那你的职业生涯中大概率会收获一堆难搞的反派,毕竟游戏世界,怎么作不是作?又不需要承担后果。”   这话说的有道理,猫二白眨眨眼,“所以就是……人美心善呗?”   “不是一般的善。”姜之玺继续道:“他叫醒过一些游戏角色,可那些人反过来怨恨他,这要搁我身上我早就翻脸了,不成反派也得成变态,把你那些游戏搅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然后你就可以等着收玩家的刀片了。”   猫二白歪着头托着下巴,忽然问了一句:“那你怨恨他吗?”   姜之玺愣了一下,“不啊,我为什么怨恨他?他给我真实,给我清醒,给我机会让他不再孤独,我谢他还来不及。”   “可以了可以。”猫二白一手捂嘴一手拍肚子,“已经吃饱了,狗粮不要再塞了。”   姜之玺“嘁”了一声,转头准备回房间,结果刚一回身,就发现肖骋站在自己身后。   “啧,我说猫二白怎么忽然问我那么刁钻的问题,原来你站在后面偷听?”   肖骋轻笑一声,“还是第一次有人用‘温柔’形容我。”   “拉倒吧。”姜之玺撇撇嘴,“作为一个工具人,你这小半辈子被人形容的机会几乎没有,这任务以后就落在我身上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平平无奇的形容词小天才。”   吃瓜群众猫二白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狗粮,不知道是不是让姜之玺洗脑了,这会儿他竟真的觉得肖骋有点温柔,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浮起淡淡明亮,颜色像月光。   “好。” 第74章 . 【绝望的赌徒】五 考题泄露   解决完了骆瀛风的家庭矛盾, 暑假也就过得差不多了。准高三提前一个月开学补课,这也算是上泽的传统了。   学开了,考试自然就少不了。上泽的惯例是高一高二学完所有课本, 高三一整年用来复习, 期间大考隔月小考不断,分数排名实时变动。   开学后第一个星期,姜之玺找到了于欣, 告诉她自己要加入仙杜瑞拉计划。   “你想通了?”于欣问道。   姜之玺耸耸肩, “你一直在赌我是否入伙, 现在,赌局还没有结束。”   这句话是赤裸裸的挑衅,就看于欣敢不敢下注, 赌姜之玺是诚心加入计划,还是想卧底找到他们的破绽。   “好, 我加码。”   于欣直接让姜之玺进入了仙杜瑞拉计划水晶鞋组,这已经是计划的核心部分了。姜之玺笑了笑, 秉承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你加我也加,骆瀛风还会再和你们合作一次,至于之后能不能有长期往来,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下个月有一次本市的十校联考,这种规模的考试,分数和排名的含金量都很高。   往年上泽在联考中的平均成绩一直是第一, 今年也希望能蝉联宝座, 学校给老师施压,老师给学生施压,耳提面命的苛刻要求一层层堆叠下来, 重重地摞在摆满练习册的课桌之上。   考试前三天,姜之玺和骆瀛风先后收到了一个天蓝色,印着经典灰姑娘人物形象的笔记本,里面整整齐齐全是印刷好的考题和答案。   “你想怎么做?”肖骋问道。   姜之玺弹了弹笔记本,轻笑一声,“这么大的考试,如果出现大范围泄题,学校会怎么办?”   考试前两天的深夜,校园论坛忽然冒出一个匿名的新帖子,里面发布了大量这次联考的试题,部分选择题还附带标准答案。   帖子很快被顶上了热门,七点之后浏览量几何级增长。泄题的消息在校园里疯狂传播,老师们措手不及,年级主任紧急开会,一边找人查询论坛里那个发帖的IP,一边商量对策。   有肖骋在,姜之玺根本不怕IP被追踪,她耐心地等着事件发酵,只有惹出更大的后果,学校才不会息事宁人,才会动用人力物力追查到底。   很快,十校联考中其他几个学校陆续知道了消息,不得不做出妥协和调整来配合上泽中学。此时距离考试只剩一天,上泽以一己之力,成功让这一届高三第一次跨校联考,因为试题泄露启用了B卷。   B卷,就意味着仙杜瑞拉计划已经失效,两天四场考试在沉默而怪异的氛围中结束了,最后一场英语交卷后,姜之玺又在教室外看到了于欣。   “你输了。”   于欣点点头,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是的,我输了。”   其他九所学校的批评声直冲上泽而来,校领导焦头烂额地处理着这次泄题事故,郑校长在每周的年级大会上痛斥了作弊行为,表示学校这次一定会揪出所有涉事人员,劝已经犯错的学生主动站出来,如果被学校查到,那就直接是开除。   不过具姜之玺所知,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仙杜瑞拉计划的成员主动认错,学校查到的也仅仅是一些转发帖子的学生,发帖人的IP在肖骋的加密隐藏下至今还未被破解。   一周之后,十校联考的卷子批改完毕,成绩和排名也都统计了出来。上泽依旧领先,只是这次,第二名学校的平均分仅比它低了几位小数,不像往年会差一大截。   成绩跳水刺激了校领导的神经,同时也刺激了八卦和流言,其他几所学校开始猜测上泽往年的好成绩是怎么来的:   “会不会每年都有泄题现象啊?要不然怎么这次一用B卷,分数就下降这么多?”   “我们老师说上泽这所学校总是平时成绩牛哔,高考成绩滑坡,早就怀疑其中有猫腻。”   “对对对,我家亲戚是老师,就是因为这个我爸当时没让我去上泽。”   ……   没有什么比学校声誉更重要的了,校领导加大了追查力度,而就在这时,几个学生站了出来,将矛头直指一位在职教师。   “在校园论坛上发帖的不是我,但我手里确实有这次考试的原题,是李老师给我们的。”   “李老师在校外办课外班,经常拿考试原题当例题给我们讲。”   “这次联考的原题她也透露给我们了,但我只有一部分。”   “不知道李老师私下还有没有别的小班,据说能拿到全部原题和答案。”   ……   站出来作证的几个学生中有好几个是优等生,李老师瞬间成了学校的重点调查对象。紧接着,课外班被查封,昔日印刷发放给补课学生的卷子被证实有多处考试原题,高三二班全体学生被挨个谈话,越来越多人站出来指证李老师。   昔日的讨好和笑脸都不见了,眼前是一排面无表情,神色冰冷的学生,说出的话条理清晰,证据确凿。   李老师疯了,她失态地喊着泄题的不是自己,“我办课外班,我收补习费,但我只会偶尔给他们透露几道考题而已!我只是想我们班的学生分高一点,其他班也有老师这么做!我没有把所有考题都泄露给学生!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   “因为你想赚钱。”   人群中,一个学生轻声开口,“你有那么多课外班,收费标准都不一样,人多的大班透露几道考题,那人少的小班呢?多交钱,总得有相应的回报吧?”   李老师瞳孔一震,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是,可我只会再多给他们透露几道而已,我不会把整张卷子都给他们的,我不会那么做!”   事已至此,李老师说再多都成了校方眼中的狡辩,这次泄题事件教育局也在关注,调查结果一出,撤销了教师资格证是板上钉钉了,高二二班很快就调来了新的班主任。   接到通知那天,李老师眼前一黑,她回想起那日在校长办公室被一圈学生指证,后背莫名升起一丝寒意。   那些学生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不齿,反而是一丝难以琢磨的冷淡,漠然,无关紧要。   像在看一个老化的,破损的机器配件,终于到了被丢弃的那一天。 第75章 . 【绝望的赌徒】六 观棋而语   姜之玺觉得上泽考题泄露的后续简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 发展思路清奇。   好像她一眼没看住,火车就驶上了另一条轨道,并且很快抵达了终点站。   猫二白对此也是一脸懵逼, “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数学课上弯腰捡了个笔盖, 然后一抬头,就再也听不懂了。”   李老师被处罚后整件事渐渐平息,外校还是有很多讨论, 本校学生也不避讳这件事, 权当茶余饭后的闲聊八卦。   肖骋仔细梳理了他们从于欣那得知仙杜瑞拉计划, 到卧底加入,再到匿名泄题的全过程,忽然觉得事态发展行云流水得有一丝违和。   “你们觉不觉得, 我们好像在被人推着走?”   姜之玺一愣,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于欣的目的, 从一开始就不是拉你入伙呢?”   什么想赚钱,表示诚意, 全都是模棱两可的借口,甚至于她找上骆瀛风,都可能是别有用心。   回想起聚会上于欣提起过的往事,那段被班主任针对的高一生涯。尽管经历了高二分班,可二班的班主任始终都是同一个人。   李老师。   高三这一年对一个学生来说有多么重要,状态,心态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 于欣那么聪明的人, 怎么可能让威胁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   姜之玺猛得抬头,眼神锐利。   “我们被骗了。”   ————————   学校给了三天时间让李老师办理离职手续。   自从出事,曾经联络频繁的家长, 来往密切的同事在她这儿集体失了声,换班主任的消息出来后,甚至有家长打电话问之前送她的东西方不方便寄回来。   白天出现在学校,无疑会成为话题中心,李老师不想面对众人的议论和目光,只能晚上来办公室收拾东西。   十一点钟的教学楼安静得有些阴冷,电梯已经停运,楼梯间的灯光昏黄暗沉,把白瓷墙砖照得有些脏污。   李老师走进办公室,只打开了一排灯,昏暗中人的感官往往更加敏感,几乎是那一瞬间,李老师意识到办公室有人。   她的办公桌位置很不凑巧,一半在灯光下,一半匿在阴影里,宽敞舒适的皮椅轻轻转了个圈,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好久不见啊,李老师。”   于欣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十指交扣放在身前。   李老师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都这么晚了。”   于欣轻轻晃了晃椅子,不急不缓道:“白天不敢出现,晚上才来收拾东西,我在这,当然是等您了。”   李老师闻言下意识攥了攥衣角,“我是白天有事,今晚才腾出空。”顿了顿,“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宿舍了,再不走的话,我立刻跟门卫打电话。”   说完李老师便掏出了手机,作势要拨号。可面前的于欣忽然笑了,眼神有些晦涩。   “老师您忘了,您当初安排我和外班拼寝,而现在的412,只剩下我一个了。”   赵雪瑶,梁纹,周梦樊,全都死了。   直觉告诉李老师于欣这句话有弦外之音,她背上莫名沁出一层冷汗,“你什么意思?”   “您还记得她们是怎么死的吗?”于欣忽然问道。   被割喉,被割腕,被推下楼。   “可你,你不是凶手,是五班哪个男生干的。”李老师声音有些干涩。   “啧,难得啊。”于欣扬起嘴角,“难得有一次您没把脏水泼我身上。”   “不过也就这一次,您的判断有些误差。”   李老师眼神一颤。   办公室沉寂了片刻,李老师死死盯着于欣,拿着手机的手慢慢背到了身后,企图拨打紧急电话。   于欣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忽然笑出了声,“放心吧,刚才说那些是逗您玩的,我没杀人,更没想杀您。”   “冲动犯罪对我百害无一利,毕竟我还要考上大学做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废物,不能让您失望。”   这话李老师听着一点都不耳熟,但她意识到肯定是自己曾阴阳怪气嘲风过于欣的某一句,也意识到今晚于欣为什么会在这里等自己。   “过去……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老师以前说过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李老师轻描淡写一句话想要翻篇,于欣似笑非笑看着她,忽然道:“您还记得,高一那年夏天,您穿了一件玫粉色刺绣的裙子吗?”   那不是一件年轻人会喜欢的衣服,但很适合李老师的风格,她在课堂上跟学生闲话两句,说自己平常衣服的价格去掉两个零其他老师都不敢买。   于欣:“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您穿着那条裙子走过后排,很不巧被我椅子后背上的一颗螺丝挂了一下。”   刺绣易勾线,李老师当场惊叫一声,她双手扯着裙子仔细查看,破损的缺口瞬间点燃了她的怒火。   这只是一个意外,不是她的错,更不是于欣的错,但那一刻,李老师毫不犹豫扬起手,对着于欣的后背狠狠落了几个巴掌。   手掌拍击皮肉的闷响在教室里回荡,于欣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回过神时,后背一片钝疼。   李老师冷静下来后对着班里几十双眼睛安抚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于欣的肩膀,“对不起啊,刚才老师太激动了,疼不疼?”   疼。   五根的手指卡在肩膀上,指甲隔着校服留下通红的掐痕。   “我并不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于欣从办公椅中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李老师,“我原本想着,熬过高一,分班后就好了,可高二你还是我的班主任。”   “我不想惹事,甚至有些怕事,于是想着过了高二,你或许会放过我,可一直到学期末,你还在玩那些我已经厌烦的把戏。”   “是你让我不得不出手的,我只想安安稳稳度过高中生涯,我的原生家庭本身就很糟糕,我真的不希望校园生活再给我添什么麻烦。”   面对于欣的逼近,李老师在本能地后退,可听到最后一句时她愣住了,猛地抬头,“你,你出手?你做了什么?”   “很难猜吗?”于欣反问道:“您现在这个样子,诬陷,失业,墙倒众人推,都是我做的。”   李老师闻言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你做的?你发了那个帖子,栽赃我泄题,让所有学生指证我,害我被吊销教师资格证!”   于欣笑了笑,一脸坦然,“你说那些,我都没做。”   她忽然弯了腰,凑近李老师耳边,轻声耳语,“就像之前梁纹和周梦樊的谋杀案,割腕的,推人下楼的,都不是我。”   轻盈的声音像一阵阴风吹过李老师耳畔,她从耳根到脖颈都蔓延出一种生理性的异样感,鸡皮疙蛋起了一身。   “之前你一定觉得,学生都是傻子吧。”于欣直起身,“他们顺从你,捧着你,说你爱听的话,做你命令的事,比傀儡都好操控。”   “甚至到现在,你可能都还以为一夜之间能有那么多学生指证你,只是因为他们群情激愤,想要反抗你的控制。”   于欣轻笑一声,带着嘲讽,“你把别人当傻子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自己可能也在别人的棋盘上?”   “因为你是个废物,是弃子,是一个蠢到不能再蠢的障眼法,所以大家才会毫无顾忌和怜悯地把你抛掉。”   “你以为补课,给学生透题,优等生的好成绩离不开你,可你的能力也就止步于此了,你其实什么都不是。”   于欣话不多,基本没有透露什么事情,可偏偏每一句都砸在李老师心上,一种压迫感带着恐惧蔓延开来。   她在嘲笑那些学生对她言听计从时,学生们也在冷眼看她被耍而不自知?   她在悬崖上蹦了这么多年,终于是一脚跌入了深渊。   “感觉怎么样?”于欣扬起一个微笑。   “被自己玩弄的人玩弄,而且提前出了局。” 第76章 . 【绝望的赌徒】七 棋在下棋   周四晚自习前, 姜之玺在二班门口截住了于欣。   于欣没有感到意外,她知道姜之玺会来,换做是她, 也不会甘心被人利用。   “人多眼杂。”于欣拎起书包, 抬眼看着姜之玺,“有什么想问的,去你们社团说吧。”   SC人还挺齐的, 除了陈若生其他都在。姜之玺坐在于欣面前, 心平气和地看着她, “你不觉得你有什么事情应该和我们解释清楚吗?这招借刀杀人,玩得挺漂亮的。”   “你们不都猜到了?”于欣反问道:“我应该算是,利用了你们。”   猫二白第一次见利用别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挠了挠头,“小姑娘可以啊, 你这网撒得够大的,从骆瀛风到姜之玺, 一个个都被你绕进去了。”   于欣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你误会了,一开始找上骆瀛风我只是想赚钱,实际上,就是因为把他拉下了水,我对计划有了贡献, 才能进一步了解到了‘内幕’。”   那时候的于欣才真正认识到仙杜瑞拉计划的完善和谨慎, 它有自己的安全法则,任何没有它藏匿得深的透题行为,都将成为它的替罪羊。   于欣:“仙杜瑞拉计划以前也出现过意外情况, 每一次,都会用掉一只替罪羊,我知道这件事时,李老师刚好是名单上的下一只。”   于是,一个阴谋几乎是上天注定般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肖骋瞥了于欣一眼,“你完全可以自己出手,不留痕迹地把这件事暴露给学校,没必要非得找上我们。”   于欣摇摇头,“我不喜欢留下把柄,手脏了,就很难洗干净了。”   姜之玺:“你就不怕我们下手太重,最后导致仙杜瑞拉计划被一锅端?”   “说实话,复仇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必需品。”于欣解释道:“一开始找上你,一方面是想‘借刀杀人’,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想让你加入计划,如果你肯入伙,后面的复仇,我可以放弃。”   话是这么说,可于欣和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姜之玺入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利用你我很抱歉,但也是你让我不得不这么做的。”   当初姜之玺用杨辰瑞的事威胁于欣,而于欣是一个怕麻烦,且不喜欢落把柄的人。那时骆瀛风已经加入计划,于欣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权衡了各方利弊,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姜之玺由衷佩服她的精细和周全,“现在杨辰瑞那个案子的热度早就过了,我就算想威胁你,也已经失了先机了。”   这就是于欣要的,对她而言最有利的结果。   “不过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了,我们这群人有个传统技能。”姜之玺忽然话锋一转。   “之前我,或者陈若生,多次出入你们412宿舍,每一次可都不是空着手过去的。”   “周梦樊桌子下面,应该至今还留着一点胶带沾过灰尘的痕迹,你猜猜,我们当初贴了什么在那?”   于欣一愣,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监听器   “既然是传统技能,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姜之玺把桌上的手机翻了过来,屏幕是亮着的,录音正在进行,“你之前和我们说的话,我全部都有备份。”   于欣一直冷静平和的表情终于浮现出一丝慌乱,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死死盯着姜之玺,“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知道更多。”姜之玺也不藏着掖着,“仙杜瑞拉计划的全貌,它和上泽暗网的关系,以及你们优等生之间,那种微妙的联系。”   于欣冷笑一声,摇摇头,“你想知道的,我比你更想知道,仙杜瑞拉计划比上泽暗网藏得更深,我在计划内游走这么长时间,都没能窥得它的全貌。”   姜之玺料到这个结果了,点点头,“看样子你就要协助我们调查了,光有这些录音,说不定仙杜瑞拉计划会推你出来做下一只替罪羊,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你放心,如果你把立场摆正,当一个‘污点证人’,你的手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干净’。”   于欣沉默。   她真的大意了,之前杨辰瑞的案子布局太过成功,以至于换了对手她还在下意识轻敌,姜之玺本身就不比她差,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群聪明人。   “这个计划能存在这么多年,说明它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于欣低声问道。   姜之玺笑了,冲她伸出了手,“这不是正在准备吗?你不是第一步,也不是最后一步。”   两手交握,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肖骋建议他们从泄题的源头开始查起,“仙杜瑞拉计划有一个很稳定的题源,找到它,至少可以跟计划相互制衡。”   骆瀛风看向于欣,“你在组织里这么多年,就没听过什么说法或者传闻?”   于欣摇摇头,“核心秘密只有进入核心的人才可能知道,不过……”顿了顿,“关于这次的泄题,我有一个线索可以提供给你们。”   骆瀛风:“什么线索?”   于欣:“即便联考换成了B卷,仙杜瑞拉计划依旧在稳定执行,有一部分学生在考试前一天晚上拿到了原题和答案,虽然时间很赶,但对于他们来说足够了。”   姜之玺皱了皱眉,“一部分学生?什么学生?”   “优等生。”   ————————   泄题事件之后,仙杜瑞拉计划暂时停运了,后面的周考月考都没见再有大动作,整个高三的成绩有了小幅度的下降。   “按说不应该啊。”猫二白摸摸后脑勺,“你们仙杜瑞拉计划人那么多,这下全玩完,那些差生的成绩肯定直线跳水啊。”   于欣:“就算计划暂停,应该还是有一部分学生可以拿到考题的,就像上次联考的B卷。”   猫二白:“水晶鞋组的那些人吗?”   骆瀛风:“我和姜之玺也在水晶鞋组,可我们没有收到考题。”   于欣看了两人一眼,“之前我跟你们说仙杜瑞拉计划分成水晶鞋组和南瓜车组,但我可没说它只分成了这两组。”   计划内部应该有更复杂的分化,那些信息不是于欣这个位置的参与者能知道的。   这边姜之玺他们因为没有线索而发愁,那边陈若生还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状态。之前为了维护骆瀛风的形象,姜之玺没把抄袭的事告诉她,结果后面麻烦越扯越多,陈若生再也没能赶上组织的进度。   周五这天下了晚自习,陈若生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后桌的一个男生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陈若生,老师让咱俩去实验楼负一层搬教材。”   男生名叫方浩,平时人不错,学习也好,陈若生座位离他不远,两人还算熟悉。   “现在去搬吗?都这么晚了?”   “老师说的,好像是书商送的辅导资料,明天要发的。”   陈若生眉头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感觉方浩的表情有一点奇怪,一直在有意无意在躲避她的眼神。   陈若生:“那你等我一下,我把这道题写完,只剩一句话了,很快的。”   方浩点点头,似乎还隐隐舒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什么,陈若生莫名有些紧张,简单的一句话都被她写错了字,拿起胶带利落地粘了一下。   合上笔记本,陈若生站起身。方浩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教室门口,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低声的询问:   “我还能回来吗?”   方浩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顿了顿,略带疑惑地转过身,“你在说什么?”   陈若生眉头一松,忽然笑了。   “没什么。”   “善良的人,最终都会回来的。” 第77章 . 【绝望的赌徒】八 绑架献祭   按照惯例, 每周五晚上SC都会有一场小小的聚会,庆祝周六再熬半天就可以过周末了。   这个“传统”应该是猫二白开发出来的,毕竟他总是变着法子找借口蹭吃蹭喝。   这周五晚上, 外面下大暴雨, 周考结束后陈若生破天荒没跟骆瀛风一起来,姜之玺问怎么回事,骆瀛风一边擦头发一边解释说在二班没看到人, “她室友说她好像请假回家了。”   “请假回家?”姜之玺略感意外, “什么事这么着急, 也没跟咱们说一声?”   肖骋皱了皱眉,目光转向猫二白,后者微微一愣, 也感觉出不对劲。   游戏中主角的剧情是最为完善,一般来说不存在特别突发的事件, 当然,被觉醒者影响到的剧情不算, 可现在两个觉醒者对陈若生回家这件事毫不知情,也就是说,这其中一定出现了其他的变数。   姜之玺顺手拿出手机,准备发个消息问问,结果对方社交软件的账户一概不在线,打电话提示已关机。   “不应该啊。”姜之玺“啧”了一声,“她室友怎么知道她回家了, 陈若生亲口告诉她的?”   骆瀛风摇摇头, “是他们班主任说的。”   如果是给班主任请过假,那大概问题不大,说不定真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呢?   不过保险起见, 大家还是决定明天一早去找找人,看能不能联系上陈若生父母之类的。   雨下了一天一夜,学校地下停车场都有点积水。姜之玺和肖骋一大早就去找了二班班主任,问陈若生是不是请假了。   “对,她家里有亲戚过世了,父母很坚决要求她去守灵,说是家乡传统。”   这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但在肖骋眼里还不如感冒发烧请病假来得真实。主角的剧情是没那么容易被拆毁的,像这种亲戚离世的大事件,如果不在作者原本的计划里,突然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还有什么家乡传统,一个恋爱游戏,猫二白有必要设计有关守灵的家乡传统吗?是嫌自己游戏崩得还不够彻底?   肖骋:“请假理由问题,我们得尽快找到陈若生。”   两人马不停蹄去了二班,刚巧碰到刚来于欣。姜之玺跟她说了一下大致情况,让她想想陈若生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你俩一个班的,你还记不记得她从什么时候就没来学校了?”   于欣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周四那天晚自习还在的,周五上午好像就没来了,异常行为应该没有吧,我这段时间放学走得都早,周四晚上离开的时候陈若生还在收拾书包。”   正说着,骆瀛风也赶来了,二班他认识几个一起打球的男生,挨个询问了陈若生的时间线。姜之玺听了太多重复的信息,一边思考一边到了陈若生位置上。   书包带走了,桌面非常干净,但是书桌里面一片狼藉,好像被胡乱塞了一通。   姜之玺伸手准备查看,结果还没碰到东西,后排一个男生突然叫住了她,“你不是我们班的,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吸引了附近同学的目光,姜之玺直起身,抬起眼皮看向众人,谎话张口就来,“我们是陈若生的朋友,她请假了,让我们替她收拾东西给她送过去。”   这句解释很有说服力,周围同学的目光纷纷转移了,该聊天的聊天,该学习的学习。   只有一道,停顿了两秒,眼神变了变,然后倏地移开了。   是刚才叫住姜之玺的那个男生。   姜之玺留意了他两眼,忽然转身扒了肖骋的书包,开始把陈若生书桌里的东西一股脑往里面装。最后书包都快撑成登山包了,被肖骋一手拎起来挂在肩上。   “你这是抄家来了?”   姜之玺伸手敲了敲“战利品”,“想找人,那就从她身边的东西查起”   周六这半个上午姜之玺和肖骋在老师们唾沫横飞的讲课中“摸鱼寻宝”,肖骋的书包就放在他们中间,两人一会儿你摸一本数学书,我摸一本练习册,时不时手还能撞到一块,然后姜之玺就会像一只泥鳅一样呲溜滑走。   肖骋胳膊长,稍微塌点肩就能摸到书包底,他指尖触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卷胶带。   陈若生在SC写过作业,姜之玺知道她的习惯,用过的胶带总是整整齐齐地卷成一个卷,和没用过的部分连在一起,方面下次卷旧胶带。   姜之玺心思一动,从肖骋手里接过胶带,将用过卷起的那部分重新展开,面满满都是错字和纸屑,但是在最末尾的地方却整整齐齐粘掉了六个字“实验楼负一层”。   不会有哪道题的答案是“实验楼负一层”,两人瞬间反应过来,这或许是陈若生给他们留的线索。   姜之玺通知了骆瀛风和猫二白,周六上午放学后,几个人在实验楼负一层见面。这个地方通常就是学校发放课本,或者其他纸质资料用的,如果没有通知,一般是不开放的。   就像现在,铁链锁着大门,周围一片阴暗。   姜之玺眼尖,在水泥地上看到了几处深色的点状痕迹。肖骋俯下身仔细查看,伸手抹了一点,拈了拈,一丝铁锈味挥散开来。   “是血。”   骆瀛风一惊,“她受伤了?”   猫二白拽了拽门上的锁链,“她会不会被关在里面?”   姜之玺四下看了看,“这栋楼是老建筑,学校都不怎么用,没有监控,怪不得会选在这里。”   肖骋沉默,他觉得陈若生现在应该不在学校,“她给我们留下线索,说明她是起疑心的,当时情况很可能是有人威胁她不得不走,如果把学校作为作案地点或者藏人地点,风险未免太大。”   而且怎么拿到钥匙也是个问题。   寂静中,姜之玺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她滑开屏幕瞄了一眼,抬头看向众人。   “你们还记得我早上在二班撒的那个谎吗?”   “我说我来替陈若生收拾东西,结果话音刚落,二班有个男生瞬间看向我,眼神带着质疑和不信。”   他凭什么不信?   除非他确定姜之玺在撒谎,他笃定陈若生不会拜托别人帮忙收拾东西。   他知道陈若生回不来了。   骆瀛风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说要赶快去找那个男生。姜之玺拍了拍他的肩,举起手机,“别着急,我拜托于欣跟踪了,这会儿地址已经发过来了。”   第一个线索“实验楼负一层”断了,还好第二个线索没有被姜之玺忽略。   于欣说那个男生叫方浩,她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旧家属院的单元楼下,但并不知道他上了几楼。   猫二白提议大家在楼下等等,“万一一会儿他出来买菜倒垃圾什么的呢?”   “会吗?”骆瀛风有些怀疑。   “这你就不懂了。”猫二白摆起了福尔摩斯的谱,“这个家属院又偏又旧,周围配套设施的画风跟城市中心比至少相差十余年,住在这里的人大概率家庭条件不会很好,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个方浩八成是要帮忙做些家务活的。”   于欣耸耸肩,据她所知方浩家里是挺困难的,而且家里还不止他一个,“你们一会儿可要认清楚了,他还有个哥哥,两人长挺像的,也在上泽读书。”   “哥哥?”猫二白诧异,“供两个人在贵族学校读书,换我我也贫困。”   “方浩和他哥是走学校的扶贫政策进的上泽。”于欣解释了一句。现在跟踪任务已经完成,她对后续不感兴趣,拍拍手就离开了。   剩下四个人蹲在树荫里打了几个小时蚊子,快到傍晚的时候,楼栋里终于走出一个跟方浩身形相似的男生,带着帽子和口罩,还颇为警惕地四周看了看。   姜之玺眼疾手快拍了张照给于欣发过去,对方很快回复:“看不见脸,衣服不一样,但鞋就是方浩上午穿的那双。”   骆瀛风一看这话就准备上去堵人,结果被肖骋一把薅了回来。   “如果真是方浩带走了陈若生,现在他警惕成这样,你猜他是想去哪?”   抓了人总不至于往家里藏,陈若生大概率是被绑在一个荒无人烟地小角落。   “跟上他。”   四个人尾随方浩一路来到了一处施工地,墙上挂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横幅,勉强能辨认出“还我血汗钱”五个字,四周的铁围栏倒得倒坏的坏,看样子已经停工很久。   方浩轻车熟路地穿过一堆废石和土堆,钻进了危楼之中。他晃着手中的钥匙,走到了一个天花板被掀了三分之一的屋子前,打开了门上的铁锁。   屋内垃圾成堆,边上摆着一张灰扑扑的破床,陈若生缩在上面,嘴上缠了好几圈胶带,手脚被牢牢捆绑起来,正惊恐地看着来人。   方浩上前撕掉了陈若生嘴上的胶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带面包,扔到她面前,“吃吧。”   陈若生下意识摇着头,泪流满面,“你放我走吧,求求你……”   方浩表情有些不耐烦,反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用刀背拍了拍陈若生的脸,“赶快吃,吃完还要放血。”   一听这话陈若生下意识缩了缩手,她胳膊上歪歪扭扭贴了一张创可贴,周围皮肤还粘着些许血迹。   “我们是同学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方浩冷笑一声,用刀剑挑开了包装袋,圆圆的小面包滚落在床上。   “你跟我是同学?不,你的同学是那些富二代,天之骄子,你一个家境普通的人能混入婊姐和校草的交际圈,手段真是高明。”   昨晚暴雨,陈若生被绑在床上动不了,淋得有点发低烧,这会儿脑子一片混沌,很难思考方浩每句话背后的深层含义,只能呜咽着摇头,“不是,不是的……你误会了……”   方浩越发不耐烦,一脚踢开了面包,从床下拿出了一只白碗,“不吃拉倒,嫌自己血多,那我就直接放。”   说着手里拿把刀就直挺挺朝着陈若生的胳膊划去。千钧一发之际,天花板上那三分之一的缺口处落下一个人,踩着床头冲方浩就是一脚,把人踢得往前一扑,一头撞在了墙上,刀也脱手滑了出去。   方浩的明显不是初次犯罪的小贼,这个时候大脑依然清晰,看都没看直接选择逃跑,拉开房门狂奔了出去。   本来骆瀛风和猫二白是有准备的,就防着他从这里逃跑,可谁料到方浩身上还藏了一把刀,看见挡路的骆瀛风恶狠狠就要刺过去,幸亏猫二白反应快,一把揪住了骆瀛风的领子往边上一带。   而这也给了方浩机会逃跑。   与此同时,姜之玺也从天花板跳了进来,快速给床上的陈若生松绑。   陈若生只觉世界天旋地转,上一秒自己还有生命危险,下一秒就成功获救了,她一把抱住姜之玺,浑身颤抖嚎啕大哭。   姜之玺哪安慰过人,手足无措地看向肖骋,肖骋眼观鼻鼻观心,“我去叫骆瀛风。”   方浩跑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众人先手忙脚乱地稳住了陈若生的情绪,询问她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若生哭得有点打嗝,话说得断断续续,措辞有些混乱,“方浩,方浩要血……他要祭拜什么东西,他把我绑来的,每天晚上放血……”   陈若生颤抖着指了指床,姜之玺立刻会意,打着手机往床下照去,在废墟中看见了一个暗红色的木盒子。   众人把盒子拖出来,拿石头砸掉了上面的锁,猫二白顺手就给打开了,然后“嗷”得一声被吓退了三米远。   “那什么玩意儿?畸形吗?” 第78章 . 【绝望的赌徒】九 恶人自有恶人磨……   盒子里是一具干尸, 下半身非常怪异,大腿粗壮小腿细长,像青蛙一样屈在身体两侧。   肖骋细细打量了片刻, 斟酌道:“……河童?”   猫二白一愣,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这就是方浩祭拜的东西?”姜之玺问道。   陈若生点点头。周四那天晚上她就被打晕绑来了这个废弃工地,方浩拿着她的手机给班主任发了请假短信。   二班现在的班主任是新调来的,接替被撤职的李老师, 本身就对班里的学生和家长都还不是很熟悉, 方浩轻易就蒙混过去了。   陈若生是住校生, 晚上不回家再正常不过了,方浩利用这个制造了一个老师和家长之间的盲点。   那天午夜十二点,方浩恭恭敬敬把这具干尸摆在房间正中央, 然后转身一刀划破了她的胳膊,放了一小碗血上供一样端到了干尸面前。   陈若生:“我看见方浩双手合十, 像在祈祷什么,最后还跪伏在地上, 口中念念有词。”   姜之玺:“你有听到他说什么吗?”   陈若生摇摇头,“声音太小了,而且后来我昏过去了。”   猫二白期期艾艾地又凑了过来,大着胆子去看那具干尸,“这真是河童吗?我以为那玩意儿都是传说。”   “应该是伪造的干尸。”肖骋说道:“上世纪很多著名的畸形干尸交易随着科技的发展都被揭了老底,比如美人鱼干尸往往是用人或者猴子的上半身骨骼和鱼骨拼接起来,再覆盖上混凝纸浆, 粗糙一点的, 也有用铁丝代替肋骨的。”   猫二白:“……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天天渐渐全黑了下来,这地方到底不安全, 众人带着干尸扶着陈若生离开了工地,到了街上立刻准备报警。   陈若生一路不语,在姜之玺按下“110”三个数字时表情忽然欲言又止。姜之玺看出了她的迟疑,反手把手机丢给肖骋,让他跟警方说明情况。   “你跟我来。”   姜之玺把陈若生拉到了一边,目光带了一丝审视意味,“你不想报警?”   陈若生垂了眸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之玺想了想,换了种说辞,“你不想罪犯受到惩罚?”   陈若生一愣,犹豫着摇摇头,“……想的。”   “那为什么刚才露出那种表情,不忍心?”   不,不是不忍心,而是觉得步骤错了。   陈若生“伸张正义”的方法从来都只有一个——表现善良。   她宽容,大度,原谅卡不要钱地往外发,然后,之前那些作恶的人,就会受道应有的惩罚。   曾经陈若生坦坦荡荡地在姜之玺面前说出自己十七年人生的金科玉律:善良才会有好运。   那是她反击的方式,她所有正常人性的愤恨,报复,甚至极端一点的恶毒,都藏在善良之下。   “可你其实也发现了,你这套原则,在渐渐失效不是吗?”姜之玺冷静道。   陈若生一怔,手指无意识绞紧,眼神中有一丝不可置信。   “否则你不会费心在胶带上给我们留下线索。”姜之玺继续道:“你早就已经察觉,或者说潜意识觉得善良的效用越来越弱,你对自己这次涉险没了往日百分之百安然无恙的把握,你也怕自己会回不来。”   可陈若生还是去了,在确定方浩的说辞疑点重重,确定对方带着恶意后,她还是去了。   “为什么?”姜之玺问。   陈若生摇摇头,迟疑道:“……我不想带着恶意揣测人心。”   姜之玺:“是不想,还是不能?”   陈若生过分的善良不是天生,而是表演,她必须演技高超,甚至到达自欺欺人的地步,她得相信每个做着正常表情和她说话的人,尽管她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祸害。   姜之玺无法告诉陈若生,因为游戏世界观的崩塌,她的主角光环正在满满消失,她可以抵抗原剧情中任何伤害,但剧情之外的突发事件,不会因为她是主角而给她面子。   “我只能说,‘善良’这个东西确实很重要,也能解决不少问题,但是人生是一场冒险,困难和危机比你想象中多得多,不是每一次都能靠善良化解的,你必须学会以有锋芒的方式保护自己。”   “你觉得危险的事,就不要去做,你觉得对方可能是坏人,就要有所保留,你每次都选择‘善良’是因为事后那些坏人会如你所愿得到惩罚,你的‘善良’是假的,所以也没必要被它束缚。”   姜之玺的话让陈若生愣在原地。其实每次遇到危机,她不是不想惩罚那些始作俑者,相反,她的报复愿望总是来得强势而疯狂。   她想报警,想痛骂,想还手,不想只是温温柔柔地说一句,没关系,我原谅你。   可每当这时,陈若生又会生出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只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阴暗的一面隐藏起来,生怕内心的恶意影响善良的表演。   姜之玺好像看透了陈若生人设与自我之间的冲突和矛盾,笑了笑,拍了下她的肩。   “没人逼你宽容,逼你大度,之前我们在赵雪瑶的别墅里玩密室逃脱时,你用了很刁钻的伪造手法,你想赢,想胜利,想出彩,这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你是一个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人,那就当一个不择手段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反击伤害,摧毁路障,合理合法地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寄希望于‘善良’之后的‘老天开眼’,靠虚无缥缈的东西惩恶扬善。”   “能自己动手的人,何必看天吃饭?”   ————————   昏暗的巷子里,方浩气喘吁吁地跑着,不远处老树下依着一个人,双手抱臂,蹙眉看着他。   “这么晚把我叫出来干什么?”   方浩弯腰扶住膝盖,抬头目光愤恨地看着她,“你敢骗我。”   黑暗中的人轻笑一声,“我骗你什么了?”   “根本就没用!”方浩怒吼:“我献祭了,用血,满满一碗血!可我什么也没得到,现在还被人发现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早说过,要用自己的血,你偏不听,心不诚,你还想要结果?”   “自己的血?”方浩冷笑,伸手指着面前的人,带着一丝鄙夷,“我不想变得和你一样,人不人,鬼不鬼。”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人不人鬼不鬼!”方浩大喊道:“蒋鹿鹿,别以为你有一个校长的儿子当男朋友我就怕你,现在我已经暴露了,如果我出了事,第一个供出的就会是你!”   蒋鹿鹿脸色一变,“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方浩破罐子破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你把我引导这条路上的,现在我出了事,你别想独善其身,你家不是有钱吗?你男朋友也有钱,你们不想办法帮我这件事平了,我会缠你一辈子!”   “我把你引到这条路上?”蒋鹿鹿怒目圆睁,“是你自己求着我,威胁我让我帮你的!我告诉你方浩,你自己出的事自己解决,我不会给你花一分钱说一句话!要怪就怪你自己能力不足贪欲太重!”   方浩怒火中烧,手中的折叠刀弹了出来,他猛扑上前去抓蒋鹿鹿,后者惊叫一声,下意识一躲,反手狠狠推了方浩一把。   锋利的刀刃划过蒋鹿鹿的手腕,割断了一串古朴的手链,素色的圆珠脱绳飞出,其中两颗刚好滚到了方浩脚下。   重物砸地的声响掺杂一声闷哼在寂静的巷子里短促震荡,等蒋鹿鹿回过神来,方浩已经面朝下滑倒在地。   而他手里的折叠刀不偏不倚地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叫……叫救护车。”方浩吃力地向蒋鹿鹿伸出一只手。   蒋鹿鹿怔在原地,一只手紧紧攥着断裂的手链,迟迟没有动作。   方浩不能再等了,他挣扎着去摸自己的手机,刚滑开屏幕,蒋鹿鹿忽然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她上前一把夺过了方浩的手机。   这个人,这个人威胁她,惹了麻烦还说要缠她一辈子,她凭什么救他?   方浩瞪大了眼,颤巍巍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去抓蒋鹿鹿的鞋,“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蒋鹿鹿沉声道。   趁着方浩的手机是解锁状态,蒋鹿鹿清除了两人所有聊天痕迹,接着弯腰一颗颗捡起自己手链上的珠子,牢牢握在掌心。   方浩一直在低声哀求,蒋鹿鹿不为所动,之前慌乱的神色渐渐冷静,然后变得无谓冷漠。   终于,她捡起了最后一颗,俯下身,靠近方浩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方浩瞳孔骤缩,以一种死不瞑目的眼神看着她。   蒋鹿鹿笑了笑,指尖一松,手机砸在了方浩身侧。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出了巷口。 第79章 . 【绝望的赌徒】十 他杀与自杀   当晚姜之玺他们报案后, 警方立刻着手调查。   方浩没有逃回家,他的父母都是跨省务工人员,在本市没有亲戚。警方扩大了搜查范围, 本以为犯罪嫌疑人会去不正规的小旅馆暂时避难, 可没想到最后居然在上泽中学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他。   方浩死了,失血过多而死,身上那一刀扎得很深, 伤到了脏器。   折叠刀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而他又是在陈若生被救走后身亡的, 传言开始说他是畏罪自杀。   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一颗素色的圆珠子,就压在方浩身下,他们找到了陈若生让她辨认证物, 陈若生摇摇头,说从没见过。   自杀还是他杀到现在也没有定论, 案件艰难地推进着。好在陈若生恢复得很快,缓了两三天就可以来上课了。   猫二白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可真会赶时候,刚一回来学校就要月考了。”   陈若生闻言有些诧异,“又考试?”   上泽中学自从上次泄题事件后就变成了考试狂魔,好像这样就能补回那些下降的平均分数一样。   “我看你们学校是疯了。”猫二白摇摇头,“死咬着平均分不放,恨不得开除几个差生把分数拉回来。”   姜之玺耸耸肩,“上泽倒是想放, 可当了这么些年重点中学, 多少双眼睛看着它,它要是不能把分数的降幅给解释清楚,以后就不用在教育界混了。”   “道理我都懂。”猫二白摊手, “但这就是它乱找借口的理由吗?”   姜之玺一愣,“什么理由?”   猫二白挑眉,看了眼肖骋,发现后者根本没在认真听,早就不知道神游到哪了,也就姜之玺说话时点头附和地“嗯”一声。   “不是吧你们俩。”猫二白抓了抓头发,“到底你们是上泽的还是我是上泽的,学校论坛天天盖楼讨论这事儿,你们一点都没听说?”   姜之玺:“那不是这几天忙着仙杜瑞拉计划的事吗,再加上陈若生又无故失踪,谁跟你一样天天闲得在论坛潜水窥屏。”   “这叫监控舆情。”猫二白纠正道:“你们学校最近疯狂开会商讨平均分下降的问题,一会儿说是初入高三学生紧张,然后一连请了十几个校友专家来学校搞讲座,一会儿又说是早恋影响了学习,让各班班主任严查早恋情况,我看再等两天,你们学校都能把华美商业战扯出来说经济危机影响了你们买教辅资料。”   姜之玺:“……倒也不必。”   “早恋的事我听说过。”神游的肖骋忽然开口,像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能插上嘴的话题。   “跟之前聚会上那个郑哲有关,留意了两句。”   姜之玺:“就那个郑校长的儿子?他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蒋鹿鹿。”猫二白接话道:“郑哲也是靠着仙杜瑞拉计划得到好成绩的,现在计划半死不活,他的成绩一下被打回原形,这就等于变相说你们上泽中学校长家的孩子都考试作弊,那校长到底知不知道泄题的事,有没有纵容泄题的行为,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哦——”姜之玺悟了,“怪不得学校最近疯狂甩锅,这是想洗白白啊。”   “蒋鹿鹿就惨了。”猫二白叹气,“你们校长正愁找不到借口呢,结果发现自己儿子在和她谈恋爱,那郑哲学习成绩下降简直不要太顺理成章。”   校园论坛疯狂讨论的正是蒋鹿鹿因为“早恋”被全校通报批评这件事。有人匿名爆料说在这之前蒋鹿鹿还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挨训,几个老师围着她,让她自己背出来给郑哲写的情书,当着她的面解析她和郑哲的聊天记录,说她小小年纪就满脑子男女情爱,不健康。   “而且你还耽误了人家学习,郑哲以前成绩多好,怎么和你谈恋爱之后分数就直线下降?你是优等生,你是自控能力强,可他呢?如果因为这样他高考失利,与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你能弥补他本该拥有的美好人生吗?”   蒋鹿鹿一直面无表情听着在场每个人的评价和议论,但当这句话出口,她忽然神色一动,抬头看向了那位老师。   老师以为自己说动她了,让她产生了悔意,可谁知道下一秒蒋鹿鹿忽然笑了,眼神莫名阴冷。   “他有什么美好人生?他最庸常的人生,都是被你们毁掉的。”   ……   那之后,蒋鹿鹿在学校的状态似乎一天比一天差,校园论坛里总有人发帖说看见她行为异常,有时是自言自语,有时是惊恐躲藏,甚至还有点被害妄想症。   “看来这事对她打击挺大的。”姜之玺“啧”了一声,“这校长也是白当了,有空掘地三尺地找借口,为什么不痛快点承认是自己在家庭教育方面出了问题呢?”   “害。”猫二白摆摆手,“认错这件事,它毕竟不是人类的本能。”   ————————   月考向来比周考严格,这次谨慎程度更是全面升级,出卷请了外校的老师,考前又是分场地又是排序号,为了拉开学生的距离动用了好几间闲置教室。   仙杜瑞拉计划目前还是蛰伏不动,没了泄题的源头,一部分学生被迫疯狂学习,另一部分索性破罐破摔,还有一小部分尝试回归原始作弊方法。   这次的考场是按照年级排名分的,大概学校是想防止差生偷瞄优等生的答案。被分到前几间教室监考的老师都松了口气,清一色的优等生在他们眼里就是纪律的保障。   考试这天姜之玺来得挺早的,按照序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抬头忽然发现坐在她左前方的一个女生特别眼熟,仔细打量了半晌,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最近处在舆论中心的郑哲女朋友,蒋鹿鹿吗?   上次见到她还是一副腼腆的模样,会红着脸跟陌生人打招呼,可现在,蒋鹿鹿的精神状态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她似乎很亢奋,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又似乎很颓废,浑身上下带着精力透支的疲惫。   蒋鹿鹿左手托脸,右手无意识扣着木制课桌的边缘,那里破了一个角,木材糙起了毛边,倒立的小刺随着她扣挖的动作一次次剌过手指,指甲缝隙中全是木屑和血迹。   姜之玺看得强迫症都快犯了,只觉得自己指甲也隐隐有种塞满了东西的胀痛感。她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上前递给蒋鹿鹿,“你……没事吧?”   蒋鹿鹿机械地抬头看向她,半天才开口回话:“应该没事……”   考试开始了,整个考场只剩笔尖摩擦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姜之玺有条不紊地跟题目周旋,心里正想感叹一句手感不错,忽然听见左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蒋鹿鹿把手中的笔“啪”得拍在了桌子上,双手握拳锤向自己的头:   “你别说了!你闭嘴!”   整个考场被吓了一跳,昏昏欲睡的监考老师也是一个激灵,立马站起身往这边走。   “同学你怎么了?”   蒋鹿鹿没有回答,她眼神落在了涂卡用的2B铅笔上,二话不说拿起来就要往自己耳朵里捅。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还好监考老师动作快,一把扯住了她的手,把铅笔夺了过来,转头冲剩下的考生喊道:“去叫其他老师,快点!”   就这么片刻分神,蒋鹿鹿一头撞开了擒着她的监考老师,她拿着黑色水笔狠狠往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漫出的鲜血副盖了黑墨,然后成串滴落下来。   监考老师想上前拉她,蒋鹿鹿立刻踩着椅子上了窗台,把水笔抵在了自己脖子上,“不许动!”   “你们谁都别想控制我!”   监考老师冲她抬起手,试图让她冷静,“先把笔放下,有话好好说……”   蒋鹿鹿充耳不闻,忽然用后脑勺狠狠撞了一下玻璃,“不许说话,你不许说话!”   没有人敢再靠近了,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蒋鹿鹿。姜之玺皱着眉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荒谬中带着彻头彻尾的疯狂。   蒋鹿鹿反复重复着一样的话,像中邪了一样,某一时刻动作忽然变得激烈,竟转过身用头狠砸窗户玻璃。   姜之玺和监考老师眼神同时一变,都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救人机会。两人相继伸出了手,可谁知蒋鹿鹿这次用力过猛,一头撞碎了玻璃,整个人顺势栽了出去。   这里是六楼,窗台上的身影眨眼间就不见了,只剩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和满地带血的玻璃碎渣。   十几颗圆形滚珠散落在地上,那是姜之玺刚才扯断的一条手链,她伸手去拉蒋鹿鹿时晚了一步,指尖堪堪勾住她手腕上的珠串,绳子在相互作用力下断裂开来。   素色的圆珠,与方浩死亡现场发现的那颗一模一样。 第80章 . 【绝望的赌徒】十一 你为什么不承认自……   网络采访(上泽中学死亡事件)【截图·公开】   M:你对上泽最近的自杀案怎么看?   网友A:是那个叫什么鹿鹿的吗?听说死之前行为特别诡异, 是精神方面有什么疾病吗?   网友B:应该不是“自杀”吧?我同学当时可是在场的,那个女生根本没想自杀,只不过撞碎了玻璃, 没刹住车才顺势翻下去的。   M:所以你觉得是意外?   网友B:说不好吧, 我倒感觉她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   网友C:上泽这所学校真是邪门了,这都死的第几个了?还有之前爆出来暗网什么的,贵族学校都玩这么野吗?   网友D:五六月左右有个女生跳楼, 然后后面跟着一串割腕的, 割喉的, 谋杀的,这学校学生都魔怔了吧?精神状态也太不正常了。   网友E: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学校不会在拿学生做什么人体实验吧?   网友B:你还不如说集体磕药来得可信点。   网友F:细思恐极, 我觉得还是得好好查查,怎么其他学校没这么多毛病, 今年就可这上泽一所学校出事呢?   网友E:上泽今年死亡KPI已经爆表了。   ————————   上泽中学的月考到底是没考成,警察救护车乌泱泱把教学楼围了个严实, 媒体也听着声儿赶来了,扛着相机举着话筒挤到了学校大门前。   蒋鹿鹿死得蹊跷,更蹊跷的是她死前一连串的怪异行为,一时间,各种猜测和流传甚嚣尘上。   校园论坛里有人说她被下药了,有人说她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人说她是遭报应了。   “是降头吧, 她这样一看就是被反噬了。”   “我听说蒋鹿鹿和郑哲是突然好上的, 不会是用了什么爱情蛊吧?”   “她肯定是给郑哲下降头了,要不然郑哲那么花心爱玩的人怎么一回国就和她在一起了?人家在国外可都是泡小姑娘的。”   “这么可怕吗?降头什么的真有用?”   “我本来是不信的,但现在蒋鹿鹿死这么惨……”   ……   猫二白翻着论坛里的帖子, 感叹想象力真是个好东西,“这分析得有头有尾,我都快信了。”   姜之玺不信,但“降头”,“下蛊”之类的说法让她想到了方浩用血祭拜的河童干尸,那东西现在东西在警方手里,包括姜之玺从蒋鹿鹿手腕上扯下的那一颗珠子,也一并交给了警方去查证。   “所以结果呢?”猫二白随口问道。   “河童干尸和肖骋说的差不多,都是伪造的,做工逼真而已,至于那颗珠子……”姜之玺皱了皱眉,“警方说它的材质是骨头。”   猫二白划拉屏幕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骨头?蒋鹿鹿整一串骨头戴手上?”   “我又没说是人骨。”姜之玺摆摆手:“就是普通的动物骨骼,鸡啊鸭啊的,打磨成圆珠串成手链。”   猫二白“噫——”了一声,抖了抖肩,“现在的时尚潮流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蒋鹿鹿意外身亡后的一个星期,学校利用大课间开了一次全校会议。   夏末秋初的太阳回光返照般疯狂燃烧,晒得塑胶跑道都有点烫脚。   校长在主席台上发表讲话,一看就是根据最近方浩和蒋鹿鹿两起事件做出的总结:   “你们要有非辩是非的能力,不要碰什么歪门邪道,更不能伤害自己的同学。”   “如果感到抑郁烦闷可以找老师倾诉,或者去学校专门的心理咨询室请求帮助。”   “不要早恋,早恋是上泽十个‘零容忍’之一,早恋影响学习,更影响身心健康。”   三十分钟大课间,校长讲话占去将近二十分钟。姜之玺不耐烦地伸出手放在额头上遮挡日光,正看表数着时间,忽然一片阴影从她头顶落了下来。   肖骋不动声色挪了位置,站在了姜之玺身后。高大的身影刚好挡住了太阳,投下一片阴凉。凉七   “热?”   姜之玺微微偏头,后脑勺被暴晒的火烫渐渐散去,她冲肖骋比了个大拇指,忽然又把食指伸了出来,两指并拢,微微错开。   ——啥也不说了,给你比个心。   两人的互动被侧后方的骆瀛风看见了,后者颇有些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结果这一声恰好传到了班长耳朵里,班长猛一拍骆瀛风肩膀,“是不是!你也觉得校长说这话很过分吧?”   骆瀛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班长眨了眨眼,“啊?”   “他不就是在内涵蒋鹿鹿吗?生怕别人听不出来的似的,这段时间学校里传了多少蒋鹿鹿勾引郑哲的绯闻?绝对跟这老阴阳人脱不了关系。”   姜之玺和肖骋也听出来了,郑校长的演讲内容略有些偏题,话里话外有种蒋鹿鹿活该的意思,恨不能把她描述成一个勾引男生,心术不正,行为浪荡,没有规矩的人。   主席台上慷慨激昂,主席台下窃窃私语。不管蒋鹿鹿本人是不是郑校长心中那种形象,谈恋爱到底是两个人的事,现在硬要把脏水都泼到一个人身上,把另一个人干干净净摘出来,谁看了都忍不住想骂一句掩耳盗铃。   郑校长这篇演讲稿写得确实洗脑,话术一流,论证过程有条不紊,到最后基本把方浩和蒋鹿鹿都定性成了“反派人物”,上泽中学清白得发光,大概只是在招生时对学生的品德评估出了差错。   “品德评估?”姜之玺轻笑一声,“上泽有这玩意儿?不都是谁分高就要谁吗?”   话音刚落,操场那边忽然窜出一道影子,径自跑上了主席台,一把扯过郑校长的演讲稿撕了个粉碎。   “有意思吗?”   郑哲的声音被话筒扩大,清晰地传到操场上每个人耳朵里。   “人都不在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诋毁,讽刺,造谣,我问你有意思吗?”   郑校长被自己儿子出格且疯狂的举动震住了,回过神后简直怒不可遏,“你给我下去!谁允许你上来的?”   “谁允许你一个校长当着全校人的面诋毁别人的?”郑哲毫不妥协,“什么叫蒋鹿鹿勾引我?是我,主动追的她,是我,求着她给我当女朋友,你不用费劲心思给我洗白,你儿子在美国泡妞被遣返,这件事还有几个人不知道的?现在你硬要给我安个纯情受害者人设,有意思吗?有人信吗?”   郑校长开口想训斥,却被郑哲一把抢走了话筒,那句轻飘飘的“我是为你好”闷在了空气里没有传出去。   郑哲:“就算蒋鹿鹿真是做了什么错事,坏事,那也跟谈恋爱没有半点关系,你少在这空口断案,硬把两件事扯上关系!”   郑校长满眼不可置信,“反了你了,蒋鹿鹿给你灌什么药了?迷得你在这大放厥词!”   “我还觉得我放晚了!”郑哲怒吼:“这几个星期你让那么多老师找她谈话,一遍遍说她做错了,说她是罪人,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不知道人是会被逼死的吗?”   “在你心里,学校的名誉,你校长的名誉,比她一个姑娘的清白重要多了,你洗白我,无非是想保住你自己。”   “醒醒吧你!为什么不干脆承认自己教育失败,承认你的儿子是个人渣,承认自己虽然是一校之长,但是对家庭教育一窍不通,开过的讲座,做过的指导,都是纸上谈兵,满嘴放屁!”   “我早恋跟蒋鹿鹿有什么关系?我在美国泡妞跟人家文化开放又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花心,爱玩,不争气,没上进心!”   “要怪只怪你没把我教育好,少在那埋怨外界诱惑太多。” 第81章 . 【绝望的赌徒】十二 行刑者   郑哲在全校会议上公然让校长下不来台, 就算他是“嫡长子”,处分该来还是要来。   但“嫡长子”的身份到底是好用的,郑哲逃过了“劝退”, 最终只领了个“停课”和“留校察看”。   猫二白非常遗憾自己那天没看到现场版battle, 缠着姜之玺给他讲细节,“手撕校长啊,郑哲完成了多少学子敢想不敢做的事!”   “他这人也算传奇了。”姜之玺“啧”了一声, “留学被遣返, 吵架被退学, 谈个恋爱女朋友还莫名其妙没了。”   “我去。”猫二白一愣,“你这么一说,他隐约有点天煞孤星那味儿了。“   “你才天煞孤星。”   SC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姜之玺转头看去,一个男生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不满道:“我可没被退学,是‘留校察看’, 留,校,查,看。”   猫二白撇撇嘴,“为啥没被退学你心里没点数吗?要不你换个爹试试?”   郑哲头一甩,也不避讳,“如果那天开会发言的是其他校领导, 说不定我还会怂一下, 但既然是自己亲爹,那就没必要留面子了。”   姜之玺:“……我觉得你爸现在肯定后悔生了你这个孽障。”   “无所谓。”郑哲耸耸肩,“停课或者留校察看都正合我意, 我想趁这段时间调查一下鹿鹿的事,她死得突然,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姜之玺有些诧异,“你的人设不是花心大萝卜吗?怎么现在还进化成情种了?”   “嗐。”郑哲摆摆手,“怎么说她生前也是我女朋友,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死后还要替我背谈恋爱的黑锅,我是人渣,但也不是这么个渣法。”   “那你查就查,大中午的来SC干什么?”姜之玺挑眉。   “当然是找你们帮忙啊!”郑哲一胳膊搭在她肩上,一副亲亲热热自来熟的样子,“你可是能单挑上泽暗网的狠人,还有之前赵雪瑶那个案子,你们又是密室逃脱又是半夜抓鬼整那么精彩,要是你们能帮我,那这次肯定稳了!”   路过的肖骋干脆利落扯开了郑哲碍眼的胳膊,猫二白贴心地做出了补充说明:“好好说话,再动手动脚把你扔出去。“   郑哲:“……”   姜之玺:“我觉得你可以去校园论坛发帖问问,那的推理版本可多了,总有一款适合你。”   郑哲“嘁”了一声,“我都看了,什么降头,狐仙,爱情蛊,蒋鹿鹿要是能为我做到这份儿上,我当初还用得着死皮赖脸追她?”   猫二白愣了一下,思路忽然跑偏,“所以是你给她下的蛊?”   “呸!”郑哲跺了跺脚,“你怎么听不懂话呢?我是说,蒋鹿鹿不可能给我下什么爱情蛊,因为她压根没那么喜欢我,反过来我也一样。”   “哦——”猫二白表情呆呆的,“那你俩在一起干嘛呢?锻炼演技?”   郑哲扶额,“大哥,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就必须是双方刻骨铭心地彼此喜欢吗?蒋鹿鹿不是那种没了爱情就不能活的人,在她眼里有太多东西比谈恋爱更重要,比如成绩,竞赛,奖项,未来大学和未来专业,恋爱只是她生活中很小很小的一个消遣品而已,可能都还比不上她一根绝版色号的口红重要。”   猫二白听完一脸同情,拍了拍他的肩,“好惨啊,你女朋友会因为一根口红跟你分手。”   姜之玺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拖走猫二白,“他脑回路比较清奇,你见谅。”   肖骋走上前,“所以你们的恋爱只是消遣。”   “对。”郑哲点头,“我看她长得漂亮,学习好,她看我长得帅,玩得开,恋爱就是这么谈起来的,没那么弯弯绕绕,所以校园论坛上但凡跟感情有关的猜测,我认为都是错误的。”   “那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蒋鹿鹿考试那天行为异常?”姜之玺问道。   “我不知道……”郑哲神色有些迟疑,“但是其实早在月考之前,她的行为和状态就已经有问题了。”   蒋鹿鹿最近一次反常是在学校组织的心理健康评估测试上,那时方浩刚死不久,河童干尸的事在学校论坛里传得正邪乎,学校大概是担心学生的精神状况,又或者只是单纯想给个交代措施,于是劳师动众地进行了一场全校的上机测试。   当时郑哲是和蒋鹿鹿一起去机房的,两人坐得很近。屏幕上的心理测评题目千篇一律,有没有抑郁征兆,情绪是否经常失控,有没有起过自杀的念头……   那天蒋鹿鹿本来很正常,可看到这些题目后整个人忽然变得焦虑,她仿佛忍着气一般迅速勾了一连串的“否”,鼠标摁得“啪啪”响,两分钟答完了九十道题目,摔了鼠标起身就要走。   旁边的老师拦了她一下,皱着眉,一脸“这个学生怎么不懂规矩”的表情,“你有好好看题目吗?答题时间是半个小时。”   蒋鹿鹿胸膛起伏,强压着情绪,“我答完了。”   “你胡乱打几个勾就算答完了?答完了也得在那坐着,老师没跟你们说到点才能走吗?”   蒋鹿鹿不听,扭头就要开门,老师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哎这个女生怎么回事?不好好答题还破坏纪律!”   蒋鹿鹿触电般甩开了老师的手,神经质地搓着那块被外人触碰过的皮肤,“什么纪律?这里还有纪律?九十道题哪一道不是你们用来自欺欺人的?问我有没有抑郁,有没有起过自杀的念头,但凡我答个‘是’,后面会发生什么?”   会通知老师,通知家长,数不清的成年人一遍遍问她对生活到底有什么不满,学校的心理医生装模做样地开导,班主任送上流于表面的关怀,戏做足了,最终丢给她一张休学申请表,并要求她写下一份“发生任何意外都与学校无关”的保证声明。   “一场测试就想筛除所有风险,上泽算盘打得真是响亮。”   那天蒋鹿鹿被郑哲强行拉回了座位,他捏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好端端的,你跟老师吵什么?这种测评我们做得还少吗?他说三十分钟就三十分钟呗,答完题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玩扫雷啊。”   蒋鹿鹿对着郑哲发了会儿呆,忽然摇了摇头,“以前我不懂。”   “对于真正心理有问题的人来说,答这些题根本就是上刑。”   “学校是行刑者,不是什么天使。”   ……   听完郑哲的回忆猫二白挠了挠头,“所以你是觉得,蒋鹿鹿有心理问题?”   郑哲:“不好说,但我总感觉她好像被什么麻烦纠缠着。”   姜之玺眼神一动,“跟仙杜瑞拉计划有关吗?”   “应该不是吧。”郑哲神色犹豫摇摇头,“之前校园论坛的那些推理,虽然动机错了,但我觉得过程没准是靠谱的。”   肖骋皱眉:“怎么说?”   郑哲张了张口,吐出三个字:“降头蛊。” 第82章 . 【绝望的赌徒】十三 她背后有鬼……   郑哲和蒋鹿鹿在一起后, 遇到过不少怪事。   上个月暑假,有个富二代在泳池办通宵派对,郑哲带着蒋鹿鹿一起去了, 一群人疯玩到凌晨两三点, 有几个人索性就躺在水床上睡觉。   当时郑哲和蒋鹿鹿在深水区游泳,离人群比较远,郑哲有心秀泳技, 游得飞快, 忽然又憋了气返回来, 想在水底吓一下蒋鹿鹿。   蒋鹿鹿扒着泳池的墙边,回头发现四周一片寂静,水面倒映头顶惨白的灯光, 远处的人声鼎沸在她的意识中慢慢飘远。   水流夹裹着她,给人一种被淹没的窒息感, 恍惚间,蒋鹿鹿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她身边的水体产生了明显的扰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郑哲?”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回答。   蒋鹿鹿深吸一口气埋进了水里,然而就在她潜进去的那一刹那,一张干枯诡异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还伴随着一声沉闷而飘渺的讥笑。   蒋鹿鹿被吓得呛了水,她挣扎着想冒出头, 双腿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一种纹理分名粗糙不平的触感蔓延在皮肤上,像她小时候摸过的某种鱼类的鳞片。   蒋鹿鹿瞳孔一震,整个人发疯一般奋力挣扎, 指甲不管不顾地掐进腿上不明生物的身体里,挣出水面后撕心裂肺地喊着救命。   远处的人群听见声音还以为是有人溺水了,慌忙往这边跑,结果过来后只看见满胳膊都是血的郑哲,和一旁瑟瑟发抖的蒋鹿鹿。   “我当时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讲到这里,郑哲解释了一句,“可蒋鹿鹿中邪一样一个劲说自己见到鬼了,是一个人身鱼尾的怪物,那东西在水底拽她,还缠住了她的腿。”   “人身鱼尾?”姜之玺挑眉,“美人鱼?”   “我上哪知道去。”郑哲撇撇嘴,“她还说那人鱼是一具干尸,描述得特别详细,要不是当时她掐的就是我,我都快信了。”   干尸。   姜之玺和肖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方浩那具河童干尸。   “你确定当时水下没有别的东西吗?只有你伸手抓了蒋鹿鹿?”猫二白对自己游戏的世界观不太有信心,要是有鬼说不定还好办一些。   郑哲点点头,一脸笃定,“绝对没有其他东西,从蒋鹿鹿挣扎的第一秒开始,一直都是我游在她身边,我只是想吓吓她,可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剧烈。”   游泳馆这件事顶多算是开始,自那之后,蒋鹿鹿时不时就会有一些很诡异的行为。   比如走路的时候左顾右盼,像是在躲什么东西,晚上回家更是要让郑哲一路送到楼底下才肯罢休。   郑哲好奇,开玩笑问她是不是舍不得自己,没想到蒋鹿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盯着他说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有东西在跟着我。”   ……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郑哲最多会认为蒋鹿鹿恐怖片看多了,自己有点神经质。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邪门的东西。   “说起来这事也和那个方浩有关系,那天我和鹿鹿去学校食堂吃饭,刚放下餐盘,他就在我俩面前坐下了。”   郑哲当时只觉得这人没眼色,往小情侣旁边凑,可后来他发现这人根本是有病,打了饭也不吃,就赶坐在那直勾勾得看着他们。   不,准确来说,是看着蒋鹿鹿。   郑哲以为对方想挑事,拍了拍桌子让他注意点,但方浩完全没有理他,只是在蒋鹿鹿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低声问了一句:   “你背上背着什么?”   郑哲很确定那时候蒋鹿鹿根本都不认识方浩,但就是这句话,让她浑身一震,脸色骤变,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惊慌和恐惧。   方浩对蒋鹿鹿的失声似乎很不满意,阴沉着脸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问,你背上背着什么?”   蒋鹿鹿如梦初醒,一个激灵站起身,“你看见了什么?“   方浩抿了抿唇,既然得不到答案,那也没必要多留,他端起餐盘,作势要走,转身前,定定地看了蒋鹿鹿最后一眼。   “我看到了,它一直跟着你。”   ……   这就是郑哲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他不相信蒋鹿鹿会去弄过什么爱情蛊,但流言未必是空穴来风,或许她下的是其他类型的降头,然后被反噬了呢?   猫二白“啧”了一声,“你咋就跟蛊过不去了呢?”   姜之玺:“没准方浩是逗你俩玩的,那天是不是愚人节?”   郑哲感到崩溃,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真是非亲身经历不能信,“愚人节在四月,这事就发生在半个月前,方浩当时的表情非常认真,蒋鹿鹿也是真的害怕,总不至于他俩联合起来骗我吧?”   肖骋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你知不知道方浩祭拜河童干尸的事?”   郑哲愣了一下,点点头,“他出事后,我在校园论坛上看到有人提过。”   肖骋:“那蒋鹿鹿有没有过类似的行为?”   “有她也不会告诉我啊。”郑哲撇撇嘴,“这种事难道不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做?”   姜之玺摇头,“人家方浩就是绑了一个围观群众一起做。”   方浩祭拜干尸,蒋鹿鹿撞鬼遇到干尸,肖骋现在怀疑他俩的异常行为都和干尸有关,或者说,两人至少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都是知情的,再结合郑哲“下降头”的说法,也许祭拜干尸是下蛊的流程也说不定。   “我们得去看看蒋鹿鹿的遗物。”肖骋道。   姜之玺:“你是想找她有没有干尸?”   肖骋点头。   猫二白觉得这法子行不通,“万一蒋鹿鹿跟方浩一样把祭拜的什么玩意儿藏在外面了呢?比如废弃工地,废弃工厂,郊外,陵园……那我们上哪找去?”   肖骋摇摇头,觉得可能性不大,“从郑哲的描述来看,蒋鹿鹿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如果真的要祭拜干尸,她会找一个让她感觉最安全的地方。”   蒋鹿鹿不住校,那么家就是第一选择。   猫二白挠挠头,“她不怕被发现吗?”   “你要注意蒋鹿鹿和方浩之间的贫富差距。”姜之玺一针见血道:“方浩选择在外面祭拜,究其原因是他在家里没有个人空间,他还有个哥哥,兄弟俩很可能是同住一间卧室,如果他不想被人发现,只能外出找新据点。”   而蒋鹿鹿家境很好,父母都是医药公司的高级研究员,于欣说他们家在市中心有一栋复式楼,离学校近,所以蒋鹿鹿才没有住校。   姜之玺:“复式楼,空间大,藏点什么根本就不用担心被发现,她父母又是研究员,工作忙,平常加班是常态,所以蒋鹿鹿在家的个人空间应该很充分。”   而这种充分就给了她无需掩藏的可能。   “我们得想办法去她家看看。” 第83章 . 【绝望的赌徒】十四 人鱼与照片……   周五晚上, 郑哲带着姜之玺他们来到了蒋鹿鹿家别墅门口。   “我都打听好了,这两天蒋鹿鹿父母回老家走葬礼习俗,我们悄悄进去看, 备用钥匙就在后门花盆地下。”   猫二白偏头打量了他一眼, “小伙子,你对这儿熟悉得有点危险啊。”   方浩翻了个白眼,“蒋鹿鹿家没人的时候我进去坐过, 她说一个人害怕, 让我陪她。”   姜之玺:“进去没干什么坏事吧?”   “我倒是想。”方浩头摇得像拨浪鼓, “蒋鹿鹿那样的女生,聪明要强,怎么可能让我占到便宜?”   众人一进门就直奔蒋鹿鹿的闺房, 毕竟像阁楼,地下室这种地方, 说白了也还是个公共区域,父母包括钟点工随时都可能经过, 闲得没事干说不定还随手翻上一翻。   卧室就不一样了,只要伪装的当,有些东西能安安稳稳地藏一辈子。   蒋鹿鹿的房间装修很考究,不是那种小女生花里胡哨的风格,每件装饰品彰显一种独特的艺术审美,很符合她优等生的人设。   方浩轻车熟路地开始翻箱倒柜,哪放着零食, 哪摆着化妆品, 哪摞着课外书他都了如指掌。   猫二白撇撇嘴,“能让你知道的地方肯定不会藏什么重要东西。”说着随手抖了抖一旁的床上用品,被姜之玺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瞟了一眼。   “你是觉得蒋鹿鹿晚上会抱着那玩意儿睡觉?”   猫二白:“……增进感情嘛。”   郑哲:“半夜一睁眼不被吓个半身不遂就不错了, 还感情。”   猫二白:“那说不定在床底下,之前方浩不就是这么放的吗?”   姜之玺:“她这床和地面可没有缝隙,你要说在床里面我还稍微能信一点。”   猫二白:“噫——我觉得藏在床里面比晚上抱着睡要膈应多了。”   姜之玺:“会不会像之前赵雪瑶搞得密室那样,把尸体藏在了床垫里?”   肖骋:“可能性不大,这种东西需要被祭拜,蒋鹿鹿肯定会把它放在一个隐蔽又容易被取出的地方。”   要是放在床垫里,每次祭拜都得拆一次床,别说蒋鹿鹿的父母了,就是床垫生产商都该意识到有问题了。   蒋鹿鹿房间不小,众人划分了区域散开寻找。猫二白被分配去了书柜,架子上摆满了各种领域的学习书籍,光外语就有不下三种,其他乐理,绘画,编程等更不用说。   “乖乖。”猫二白咂舌,“你女朋友挺全能啊。”   郑哲头也不抬,“那是,也不看是谁女朋友,蒋鹿鹿真是从小学到大那种,我感觉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当然,也都不精就是了。   猫二白一层层往下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点心,一直看到书柜最下面一层,忽然缓了一口气,莫名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感。   这里排着满满一列有关成功学得心灵鸡汤书,封面标题要么文艺得不行,要么老土得不行,让猫二白想起了当年那个还没经受过社会毒打,鸡血满满的自己。   目测这些书蒋鹿鹿都不怎么看,落了一层灰,可能是父母买回来的。架子最右侧摆着一个穿长裙的半人高娃娃,猫二白戳了戳了脸,入手是单薄的塑料材质,“这什么娃娃?BJD?”   姜之玺瞟了一眼,“不像吧,BJF长得比这精致多了,这种更像是哄小孩子的玩偶,说不定还有开关能唱儿歌。”   猫二白敲了敲娃娃的脑袋,空心的,说不定里面还真有音乐装置,“不会是郑哲送的礼物吧?这么没排面,被人家跟一堆不看的书放一块儿。”   “你才没排面。”郑哲扭过头,“我会送这么幼稚的玩意儿吗?怎么着也得送个高档的芭比娃娃吧?我第一次来她家这个娃娃就在柜子里了。”   姜之玺走了过来,蹲下身看了看猫二白手边的娃娃,“这娃娃还挺干净的啊,没像其他书那样落灰,蒋鹿鹿是不是经常玩?”   郑哲一脸不信,“她没这么有童心吧?这个娃娃跟她整个人的风格都不搭。”   不搭,却偏偏摆在书架上,还保持着异常的清洁。姜之玺伸手掂了一下娃娃,本以为塑料空心材质应该会很轻,谁知道入手却有一定分量,她力度没有拿捏好,差点把娃娃弄倒,下意识伸手一抓,娃娃身体里传来一声闷响。   肖骋皱眉:“有东西。”   姜之玺把娃娃裙子掀了起来,奇怪的是裙子内衬居然粘在娃娃身上,肖骋看着周边明显的胶水印思考了片刻,“胶水有很多层,应该是反复多次粘贴过。”   姜之玺扯了一下,内衬和着干掉的胶水被一齐撕了下来,娃娃露出了肚子,上面剖开了一个大洞,洞里好像还塞着什么东西。   猫二白呆了一下,“洋娃娃这行现在已经玩的这么花了吗?连怀孕版的都有了?”   郑哲也蒙了,“怀孕版?这他妈分明是剖腹产版。”   肖骋比较淡定,伸手把娃娃肚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那是一个被包裹成长条形的物体,除却层层纱布后,露出了一段干枯灰败的骨骼和皮肤。   是干尸。   尸体的上半段是人身,下半身是鱼尾,嘴巴有些外凸,牙齿尖利,耳朵上长着又长又硬的骨刺,整幅骨架有一种畸形的惊悚感。   “这是……人鱼?”猫二白犹豫开口。   郑哲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蒋鹿鹿在泳池嚷嚷着有什么人鱼干尸,肯定是因为她自己藏着这玩意,才会产生心理阴影。”   干尸整体呈一种怪异的青绿色,心口部位却有一片暗红。肖骋伸手抹了一下,指尖搓了搓,“是血。”   以血为引,方浩祭拜河童,蒋鹿鹿供奉人鱼,两个本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偏偏因为这件事纠缠在了一起。   人形娃娃的肚子里似乎还有其他东西,肖骋把它倾斜过来,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当啷”落地,还带出了一张轻飘飘的照片。   猫二白捡了起来,嘀咕着“谁没事把照片塞在娃娃肚子里”,结果刚一翻过来,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这是一张两寸证件照,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叉号,笔触非常深刻,用力到恨意几乎透纸呼出。   猫二白眯了眯眼,“这不是蒋鹿鹿本人吧。”   郑哲偏头过来,怔了一下。   “这是严悦啊。”   “蒋鹿鹿发小。” 第84章 . 【绝望的赌徒】十五 第三具干尸……   今年过年的时候, 严悦和父母来蒋鹿鹿家做客。   父母们都是年轻时就认识的朋友,严悦和蒋鹿鹿也算是从小玩到大,两人一见面就躲进了小房间说悄悄话, 比如学校盛传的八卦, 最近新播的番剧,喜欢的明星等等。   严悦像所有正常闺蜜那样一脸八卦地问蒋鹿鹿和暧昧对象郑哲最近怎么样,蒋鹿鹿也乐得跟好姐妹分享郑哲的各种直男操作, 房间里不时传来女孩们清脆悦耳的笑声。   午餐很丰盛, 饭桌上家长们谈笑甚欢, 严悦的母亲拉着蒋鹿鹿笑眯了眼。   “看人家鹿鹿,长得漂亮又多才多艺,在学校人缘还好, 这以后进入社会可都是人脉资源,不像我们家这个, 整天闷在房间里,除了学习也没有其他兴趣爱好, 社交能力还不如幼儿园的小朋友。”   蒋鹿鹿的父亲摆摆手,“得了吧,她那点才艺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学个皮毛而已,我跟鹿鹿妈别提多羡慕你们了,严悦这么乖巧懂事,成绩还好, 稳定的年级前十, 不像鹿鹿,也不知道在外面和什么人胡乱玩,这成绩有时候说下去就下去了。”   四个家长像四个销售员一样细数自家“产品”的优劣, 对比“竞品”的长短,蒋鹿鹿和严悦安静地坐在餐桌两侧,很少伸出筷子去夹菜,只是默默地,一粒一粒翻着碗中的米饭。   蒋鹿鹿最先放下了碗,低声了说一句“我吃饱了”,然后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严悦并没有跟过去,仿佛没听见一样坐在桌边继续玩着自己的手机。   女孩的笑声从这个家消失了,只剩下两对父母聊得火热。   严悦一家告辞时,蒋鹿鹿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蒋母上楼推开了女儿的房门,“啧“了两声,“客人走了你也不出来打个招呼,你看人家严悦多懂礼貌,你就是跟你外面那群朋友玩得太多了,整天就知道逛街打扮,规矩都没有了。”   蒋鹿鹿背对门口,坐在课桌前玩手机。屏幕上是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郑哲发了很多他在马尔代夫度假的小视频,顺便吐槽不在国内过年少收太多红包,自己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蒋鹿鹿一句话都没接。   “小鹿同学你还在吗?怎么不理我了?”   母亲批评抱怨的声音让蒋鹿鹿如梦初醒,回过神后才发现郑哲连发了十几天消息,而自己一直没回应。   但她的输入框是满的,像小作文一样写满了诋毁严悦的话,说她只是做题机器,根本算不上聪明,除了成绩一无所长,如果不是有自己这个朋友,在学校说不定还要受排挤和霸凌。   蒋鹿鹿面容平静,不动声色地删掉了自己打出的长篇文字,最后给郑哲发去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她站起身,仿佛已经对内心这种突如其来的恶意司空见惯,只要删除证据,就可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严悦要走了吗,我马上下楼。”   两家人站在大门口挥手告别,蒋鹿鹿和严悦目光相接,两人相视笑笑,笑意却都没有走到眼底。   这是我的朋友,青梅之好,总角之交。   我希望有一天,她从这世界上永远消失。   ————————   找到严悦并不难,毕竟都是一所学校的,但姜之玺他们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严悦是不是和蒋鹿鹿有过节,更不可能大大咧咧拿出那张满是红叉的照片当证据。   这事还是得迂回着来。   陈若生提议晚上去寝室找人,“郑哲说严悦是六班的,我已经打听过了,宿舍号是443,和我在同一层。”   可惜行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443宿舍的学生一听是来找严悦的,表情都有点古怪,“她这两天在宿舍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候下了晚自习就没影,凌晨才回来,有时候是早早上床睡觉,但是半夜又会偷偷跑出去。”   姜之玺有些意外,“你们有问过她在做什么吗?”   寝室长点点头,“问过,但她好像不怎么愿意多说,只是拜托我们打掩护,别让宿管或者老师知道这件事。”   宿舍堵不住人,这就比较麻烦了,猫二白提议大家改变战术,“不如从教室就开始跟踪她,蒋鹿鹿刚死严悦就开始夜不归宿,说这中间没关系我都不信。”   说干就干,周四这天,郑哲逃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早早潜伏在了六班门外。下课铃刚一打响,他就看见严悦背起书包出了班门,往宿舍楼方向走去。   郑哲立刻发消息给陈若生,陈若生收到后拎起一桶要洗的衣服慢吞吞来到了走廊尽头,这里有一台公用洗衣机,而443宿舍就在附近。   就在陈若生往洗衣机里倒洗衣液时,严悦回来了,她走进宿舍,顺手把门带上了。趁着四下无人,陈若生凑过去偷听,宿舍内传来几声洗漱用品在盆里晃荡的呼啦声,   这大概就是严悦室友所说的那种情况,“有时候是早早上床睡觉,但是半夜又会偷偷跑出去。”   熬夜堵人这种事几个男生自告奋勇地要承包,但苦于女生宿舍楼下藏不下这么多“痴汉”,一番激烈的石头剪刀布之后,角逐出了骆瀛风和猫二白两个苦力。   猫二白盯着自己比出的剪刀眨了眨眼,忽然“妩媚”地看向姜之玺,“其实我是姐妹啦,你肯定舍不得让我二半夜蹲在这儿喂蚊子的对吧?”   姜之玺冷漠地指了指女生宿舍,“只要你今天走得进这扇门,这个姐妹我就认下了。”   猫二白扭头看了看门口坐着扇扇子的宿管大妈,比了比那个壮硕的体型,三个自己捆一块勉强能成一般粗,“算了,我会被脸朝地扔出来的,性别无所谓,但狗命要紧。”   骆瀛风和猫二白乖巧蹲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凌晨三点时看到了偷偷摸摸溜出来的严悦。骆瀛风一个激灵,一巴掌拍醒跪在地上以头抢花坛睡得正香的猫二白,“快,快给他们打电话!”   两人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拨号,猫二白电话里传出“你拨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提示,“卧槽,这二半夜的姜姜在和谁煲电话粥?不会是肖骋吧?他俩开个门就看见了,至于吗?”   骆瀛风翻了个白眼,“傻哔,那是我在给她打电话!”   两人边跟踪边联络折腾了足足三分钟,终于把其他人都叫醒了。肖骋那边定位了猫二白的手机,几个人紧赶慢赶地追了过去,终于在离学校两个街区外的一座陵园碰了头。   郑哲人都傻了,“我也没听说严悦有多胆大啊,大半夜的来墓地?”   姜之玺:“如果她胆小还坚持来这儿,那才说明是真有问题。”   几个人跟踪严悦进了陵园,曲里拐弯地来到了一块被圈起来的荒地,旁边竖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无名坟场”。   猫二白挠了挠头,“是乱葬岗的意思吗?”   肖骋:“或许这座陵园就是建在乱葬岗之上的,为了腾地方,就把之前埋的无名尸体挖出来集中移到了这片荒坟下。”   郑哲:“那严悦来这儿干什么?总不至于是烧纸上坟吧?”   众人躲在树影之中,借着几块残碑的掩饰,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的严悦。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一切都很轻车熟路。严悦停在了一处小土坡前,俯身拜了三拜,忽然上手开始挖坟。   “卧槽。”猫二白瞳孔地震,“这也太猛了吧?确定上泽高中真不是个阴间学校?”   骆瀛风还算淡定,“那个土坡那么小,下面应该葬不了人吧。”   “万一埋的死婴呢?”陈若生细思恐极地补充道。   众人屏息凝神地等着严悦挖完坟,土层之下露出一个暗红色的盒子,严悦把它抱了出来,作势就要打开。   “等等我有一种似曾相识……”   姜之玺话还没说完,那边盒子里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里面是一具干尸,一具和方浩,蒋鹿鹿所祭拜的,极其相似的干尸。   颜色诡异的躯体,干枯皮肤下突出的肋骨,畸形可怖的面容……   以及从肩胛骨延伸出来的,一对只剩骨骼的翅膀。 第85章 . 【绝望的赌徒】十六 畸鬼……   当严悦意识到有人在跟踪自己时, 逃跑已经晚了。   树影后窜出来四五个人,肖骋上前按住了她,骆瀛风顺势把盒子抢走, 郑哲觉得里面那具干尸实在辣眼, 忍不住伸手合上了盖子,“阿弥陀佛,善了个哉的。”   严悦面带不安, 眼神有一丝愤怒, 她认出来了五人中的郑哲和婊姐, 大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姜之玺敲了敲盒子,看向她,“这话应该我们问你, 大半夜来墓地,还藏着这么膈应人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   严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姜之玺:“方浩和蒋鹿鹿和你一样都藏着这种干尸, 现在他们两个死了,跟你有关系吗?”   严悦双眸一颤,一看就是知道些什么,姜之玺乘胜追击,“你今天不说点实话,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到时候出入陵园, 徒手挖坟, 私藏干尸的视频曝光,你觉得学校会给你什么处分?”   话音刚落,身后的猫二白悄悄翻了个白眼。每次都用这一招唬人, 他们刚才跟踪的时候根本就没拍视频好吧。   可严悦信以为真,看向姜之玺的眼神略显惊慌,半天才艰难开口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这些干尸哪来的?”姜之玺开门见山。   严悦沉默片刻,妥协般开口:“买的。”   “跟谁?”   “一个玩偶店的商人。”   “买干尸做什么?”   “祭拜。”   “有什么目的?”   “为各自所求。”   严悦答得很快,逻辑也通顺,可就是给人一种明明什么都说了,却什么也没剩下的感觉。   猫二白联想能力爆表,抓取了“祭拜”“所求”两个关键词就开始脑补,“你们别是什么xie教组织吧?还整干尸祭拜,下一步是不是要召唤邪神了?”   严悦瞥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们都是单独行动,而且,我并不知道方浩也请了畸鬼。”   肖骋皱眉:“畸鬼?”   严悦:“就是你们口中的干尸。”   “请畸鬼”是一种很冷僻邪门的咒术,和请笔仙请碟仙有异曲同工之妙。严悦的畸鬼是一个长翅膀的婴儿,她曾问过玩偶店的老板是否是天使,老板诡异地笑笑,“恶魔也长翅膀。”   “蒋鹿鹿也是在玩偶店请的‘畸鬼‘吗?”姜之玺忽然问道。   严悦点点头,“她比我更早接触畸鬼,我也是被她介绍过去的。”   “我去。”猫二白搓了搓胳膊,“你们这封建迷信还带发展下线的?传销团伙不找你们真是屈才了。”   郑哲也觉得奇怪,表情略懵,“鹿鹿?她为什么要给你介绍这个?你刚才说你有所求,你求什么?”   严悦陷入沉默,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模棱两可道:“每个人都有能力极限,也都有与能力不匹配的欲念。”   郑哲最讨厌绕弯子,尤其是文绉绉地绕弯子,他直接从猫二白口袋里摸出那张蒋鹿鹿家找到的红叉一寸照,甩到严悦面前,“你求的事,跟这个有关吗?”   如果蒋鹿鹿憎恨严悦,那么严悦是不是也可能同样讨厌蒋鹿鹿?   红色的叉号在昏暗月光下显得黑沉,严悦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们在哪找到的?”   猫二白:“蒋鹿鹿放干尸的盒子里。”   话音落,严悦莫名笑了一下,好像是真的觉得很开心,很有趣。   “果然是好朋友,连心思都这么像。”   说着,严悦示意抱着盒子的骆瀛风打开盖子,她把手伸了进去,从干尸下方摸出了一张被剪开的照片。   “不过我没有她的一寸照。”严悦似乎有些遗憾,“只好从合照上剪下了她的影像,我选了很久,这张最漂亮。”   借着月光,姜之玺看见那张边缘参差不齐的照片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凑近细看,才辨别出来那是一个重复的英文单词——Dead。   她们都想让对方死。   “可是,可是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郑哲想不通,“从小玩到大,好到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连父母都是几十年的交情……”   “如果他们没有交情,我们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严悦打断郑哲,“就算可能一辈子没有机会认识,也好过最后把关系变得畸形。”   郑哲哑然,张了张嘴,“我不明白……”   严悦:“如果你的父母在生活中不断贬低你,处处用你好朋友的优势和你的劣势相比较,不断在你面前说你好朋友有多优秀,而你做不到那样,你就是垃圾,你会明白的。”   肖骋挑眉:“别人家的孩子?”   “对。”严悦点头,“我和蒋鹿鹿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无论我们的长板多么突出,父母永远只看得到短板,是他们让我们从朋友变成了潜伏的敌人,心照不宣地藏着不可见光的恶意。”   严悦也曾无数次诋毁,谩骂蒋鹿鹿,她不会跟外人发泄,只是一个人凭空想象,恣意言语,在那张照片上写下恶毒的单词。   “所以你们两个的所求,就是诅咒彼此?”骆瀛风表情难以置信。   严悦抿了抿唇,忽然轻笑出声。   “我们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那个最希望对方去死的人。”   在严悦因为欲望远远超出能力而感到痛苦,无能,力不从心时,是蒋鹿鹿慷慨大方地告诉了她“请畸鬼”这条路,她教会了她把欲念寄托在鬼神身上,以此放过自己。   她们处境相似,她们彼此心疼。   姜之玺听着严悦的叙述若有所思,她现必须确认是否是畸鬼导致了方浩和蒋鹿鹿的死亡,但祭拜干尸说穿了不过是一种封建迷信行为,她心理并不倾向于这种怪力乱神的猜测。   “所以你今天半夜跑来挖坟想干什么?”姜之玺忽然问道:“拜干尸?”   严悦摇摇头,“我是来送走它的。”   按照玩偶店老板的说法,送走请来的畸鬼需要在墓地进行仪式,连续七天深夜祭拜,每次祭拜用三滴血做引,感谢畸鬼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帮助,七天之后将畸鬼送回玩偶店,老板会做收尾工作。   “这么麻烦。”猫二白咂舌,“那你为什么要突然送走它?”   严悦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方浩和蒋鹿鹿都死了。”   她身边祭拜畸鬼的人都死了,她不想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所以不管有多麻烦,都要把这具干尸送走。   “又或者是蒋鹿鹿已经死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再也不需要什么畸鬼了。”郑哲带着恶意揣测道。   严悦没有接话,不承认,也不反驳。   姜之玺:“今天是你仪式的第几天?”   严悦比了个数字,“第七天。”   姜之玺:“也就是说你明天要把畸鬼送到玩偶店?”   严悦点点头。   “那正好。”姜之玺一挑眉,“明天我们跟你一起去,人生在世,谁还没有所求了?我倒要看看这个玩偶店老板有多大能耐,这畸鬼能不能满足我的诉求。” 第86章 . 【绝望的赌徒】十七 玩偶店老板……   第二天晚上, 姜之玺和肖骋跟着严悦去了玩偶店,猫二白和骆瀛风一路尾随,他们属于后备兵, 防的就是严悦耍心眼, 或者到了玩偶店又有什么突发情况。   店面并不位于繁华路段,而是在城西一处建筑工地附近,到地方后, 姜之玺没想到玩偶店老板居然这么年轻, 虽然打扮得比较老气, 但那张脸撑死了也就二十六七岁。   严悦先把那个盒子交给了老板,随后伸手一指,说介绍了新朋友来这里, “她也想请畸鬼。”   老板眼睛一亮,扶了下眼睛, 轻车熟路道:“老客户带新啊,没问题, 有八八折优惠哦。”   姜之玺:“……”不是现在封建迷信都这么商业化了吗?   老板将盒子随手放进了柜子里,然后拿出一个类似菜单的皮质大册子摆在姜之玺面前,“你想请什么样的畸鬼?助事业的,助感情的,还是助财运的?”   姜之玺回头看了严悦一眼,“她请的是哪种的?”   老板:“事业型的。”   姜之玺:“那我也要这种。”   “没问题。”老板打了个响指,迅速翻了几页菜单, “我们这里有三种价位, 三位数的,四位数,五位数的, 当然越贵越灵验,你看你需要哪种?”   姜之玺接过了册子,内页的印刷设计十分讲究,满满前世今生,轮回报应内味儿。她在四位数的价格区看到了蒋鹿鹿和严悦祭拜的畸鬼的照片,一个叫“冥河人鱼”,一个叫“天外来客”。   “有河童吗?”一旁的严悦忽然问了一句。   老板挠了挠头,“有是有,但那个是三位数的畸鬼,作用肯定没有你现在拜的这个大,你急着要送走畸鬼,不会就是为了换成河童吧?”   严悦摇摇头,她只是想弄清楚方浩的死是不是真的跟畸鬼有关系。   肖骋看着册子上各式各样奇怪的干尸,问了老板一个问题:“这些畸鬼是从哪来的?”   老板神秘摆摆手,“不可说,不可说,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渠道。”   肖骋:“伪造干尸?”   老板一愣,立刻反驳,“开什么玩笑?这些可都是真正神秘生物的尸体,不能因为你没见过就否认他们的存在,当然,现在科技发展迅速,留给他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你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到他们,不过有一个词你们应该听过,叫‘诸神渐隐’,当人类壮大起来,就会以其压倒性的数量挤占鬼神的栖息地。”   姜之玺:“……so?”   “虽然鬼神死了,但他们的尸体仍然蕴藏着人类科技无法破译的力量,制成干尸是保存力量的一种方式,‘请畸鬼’的仪式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纪,当时南亚大陆一些沿海的小镇频繁发现人鱼踪迹,很多欧洲的冒险家也来这里购买人鱼的尸体作为收藏,后来这种仪式随着海上贸易流传到了世界各地,‘畸鬼’就泛指那些神秘生物的尸体。”   老板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畸鬼的历史,以及自己在海外购进这些干尸的经历,“跟我合作的大多是一些小城镇的博物馆,这种机构最喜欢收藏这些东西了,偶尔运气好,还能从当地渔民手中购进一些早年捕捞上来的‘鲜货’。”   跟博物馆收藏的百年干尸相比,几十年间捕捞上来的玩意儿确实能称得上是‘鲜货’了。   “做这一行要有渠道,更要有手艺,收购来的干尸都是需要进行再加工的,否则很容易被破坏。”   老板似乎讲上头了,完全不给别人质疑他的机会。严悦显然早就听过一遍这“过去的故事“,再加上现在她一心想跟畸鬼划清关系,索性推开门出去透气去了。   姜之玺觉得也好,省的让这老板在老顾客面前失了面子。她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伸手点了点册子上一个四位数的畸鬼,“我要这个。”   老板一愣,随后笑眯了眼,“可以的可以的,你这边先交定金,然后三天之后来取货哈亲。”   姜之玺摇摇头,敲了敲桌子,“我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就要。”   老板眨了眨眼,支支吾吾道:“加急单是另外的价格。”   姜之玺笑了,“别担心,我有的是钱。”   “成。”老板一咬牙,“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拿货。”   姜之玺要的畸鬼是一个长着狐狸脑袋的婴儿,册子上写着“狐面人”,这种畸鬼能让人变得聪敏机智,八面玲珑,从而对事业产生助益。   姜之玺不在乎这些功效,她和肖骋只是需要一具尸体来拆穿这个骗局罢了。   很快,老板带着“狐面人”从仓库回来了,还是那种眼熟的暗红色盒子,里面摆着一具畸形的干尸。   “现金,刷卡,还是电子支付?”老板笑眯眯问道。   “先不着急。”姜之玺伸手挡在他面前,“我看你这东西,也没多真啊。”   话音刚落,肖骋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具一道划开了干尸的胸膛,混凝纸浆被扯烂,干枯的皮肤也被划破,露出了尸体里的“骨架”。   肋骨完全是用铁丝弯成的,一些地方还有明显的胶水黏合痕迹。老板完全没想到会有顾客当面做这种暴力拆卸的事,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姜之玺冲他笑了笑,体贴道:“卖假货可是要被投诉到315的哦,亲。”   一具精心伪造的干尸就这么被毁了,老板越想越生气,吧嗒合上盖子,作势要推攘二人,“你们的生意我不做了,爱找谁找谁去!”   肖骋也不客气,顺势扭住他的胳膊把人按在了桌子上。姜之玺把盒子里的“狐面人”拿了出来,贴着老板的脸放在他面前,“做这种东西忽悠人,你就不怕夜路走多了真遇到鬼?”   老板冷哼一声,“我才不封建迷信。”   “那你就用封建迷信来骗人?”猫二白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他和骆瀛风推开门走了进来,现在场上的情况是五对一,老板权衡了下利弊,一秒钟滑跪认怂。   干尸确实是伪造的,大部分是用铁丝,鱼皮或者兽皮,混凝纸浆制作的,成本高一些的无非也就是像“狐面人”这种的狐狸脑袋,其他都不算太贵,卖的就是个手工费罢了。   那些以血祭拜的规矩也都是老板编造出来唬人的,包括送走畸鬼的仪式,之所以说的这么麻烦,就是想让严悦打消这个念头,毕竟只要她继续祭拜,就要定期把畸鬼送回来保养维护,老板也就有得赚。   “无良商家。”猫二白翻了个白眼,“你就缺德吧你,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干这种坑蒙拐骗的事。”   “我也不想的啊。”老板无辜撇撇嘴,“我留学回来之后确实是想正正经经开一间玩偶店的,这店面我都租下来了,当时这里说要建商圈,忽悠我交了很高的租金,可谁知道这工程干一半不干了,我整整一年的租金都找不回来,走投无路才干了这行的。”   姜之玺:“是真的有请畸鬼这个说法还是你自己杜撰的?”   老板老实认错:“我杜撰的。”   得,做个生意还自带编撰行业历史和祖师爷的,简直敬业。   肖骋好像想到了什么,“你在哪留学的?”   老板:“……泰国。”   ……怪不得这畸鬼的操作这么似曾相识。   猫二白:“你也不怕人家养小鬼的问你要专利费。”   老板:“天高皇帝远的,再说我跟它也不一样的。”   骆瀛风:“不都是骗人?”   “也,也不能说骗人吧。”老板狡辩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那些在我这买畸鬼的,也未必就是迷信的人啊。”   猫二白:“不迷信干嘛找你来买畸鬼?”   “那你就得问他们去了。”老板无辜道:“我还纳闷儿呢,来我这儿的有好些个学生,都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不至于还深信这种鬼神之事吧?”   “而且像刚才还给我畸鬼的那个女生,还有介绍她来的人,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来看,我都感觉是两个家教非常好的女生,之前我也有听到两人对话,是说学校成绩的事,她们成绩好成那样,比我上学时强多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封建迷信?”   老板的质疑很合理,说实话这件事姜之玺心理也一直存疑。可畸鬼确实是卖出去了,而且现在还惹得严悦疑神疑鬼。   “我总感觉他们并不相信畸鬼。”老板继续说道:“或者说,是根本就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我告诉他们祭拜仪式的规矩,他们总是听得心不在焉,也常常忘记送畸鬼来我这保养,他们给我的感觉并不像其他顾客那样对畸鬼有敬意和畏惧,相反,他们似乎只把这种形式当作一种……”   老板说到这里卡壳了,找不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词来形容,比划了半天才迟疑道:“寄托?”   一种寄托。   姜之玺想了想,决定先不纠结这件事,“你刚才提到介绍严悦来的那个人,她还有没有介绍过其他人来这里?”   “有的。”老板点点头,“是个男生,长得有点黑,寸头,他也是想请畸鬼的。”   肖骋:“他请的,是不是河童?”   老板一愣,“你怎么知道?”   没错了,是方浩。 第87章 . 【绝望的赌徒】十八 不能输的竞争……   “可是不对啊。”姜之玺敏感捕捉到了逻辑漏洞, “郑哲之前说方浩看见蒋鹿鹿身后跟着鬼,不管是真是假,阴阳眼都开到这份上了, 他为什么还要自己再去请一个畸鬼, 想‘以身试法’?”   “我看更像是‘钓鱼执法’,买个畸鬼刚好人赃并获。”猫二白脑洞大开。   姜之玺忽然想起之前她从蒋鹿鹿手上拽下来的那串手链,跟老板比划了一下, 问他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跟畸鬼有关系吗?”   老板挠了挠头, “算是个加buff的小配件吧,那个女生想让畸鬼的能力更强,但又买不起五位数的畸鬼, 我就随口胡诌了这串手链卖给了她,说是人鱼骨头制成的, 随身佩戴能增进畸鬼和主人的感情。”   猫二白:“所以到底是什么骨头做的?”   老板:“……鸡鸭鱼肉都有可能啊,看我那段时间吃了什么吧。”   姜之玺看了看自己碰过手链的手, 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肖骋思索片刻,问老板蒋鹿鹿和方浩来店里卖畸鬼的时候有没有交谈过什么。   “有啊。”老板点头,“我在仓库给他们拿货的时候,听到两人在外面吵架,那个男生语气有点威胁的意思,让女生乖乖听话,否则就把畸鬼的事说出去。”   这样看来, 方浩应该是威胁蒋鹿鹿让她带他来玩偶店的, 可他请畸鬼的原因是什么?他有什么所求?   “哦对了。”老板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把河童交给那个男生时,他好像念叨了一句‘只要能超过方然就够了’。”   “方然?”姜之玺挑眉。   那不是方浩他哥吗?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老板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畸鬼这生意买卖双方讲究一个匿名,我连那几个学生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们有问题干嘛不去问他们自己呢?”   “如果能问的话还用得着来找你吗?”猫二白翻了个白眼。   老板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姜之玺偏头,冷冷瞥了他一眼。   “他们死了。”   店铺内忽然安静下来,肖骋慢慢放开了对老板的钳制,可对方依旧一动不动,愣在原地。   那一瞬,他的第一反应是辩解,不管死的是谁,都和畸鬼没有半毛钱关系,毕竟这东西是假的,只是一个用铁丝破布胶水拼合而成的丑娃娃。   可话到嘴边,却像胶水一样粘住了他的舌头,那些音节在他脑神经上跳跃,一下一下崩得人头疼。   姜之玺合上了柜台上那本册子,贪念欲望都封印在全彩的纸张上。   “他们死了,其中一个生前为了供奉畸鬼还做了违法犯罪的事,现在物证都在警方手里,查到你只是早晚问题。”   “你这店,大概开不了多久了。”   ————————   玩偶店外,严悦靠墙站在角落里,指尖夹着那张蒋鹿鹿的照片,正出神地望着。   她送走了畸鬼,本该如释重负,可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跟蒋鹿鹿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也断掉了。   姜之玺他们忽然从门口走了出来,严悦瞬间收起了手中的照片,连同自己迷茫的神色一起隐藏进了黑暗的角落。   “结束了?”她平静发问。   姜之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她的眼睛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相信畸鬼吗?”   玩偶店的老板说这些请畸鬼的学生并没有畏惧之心,他们似乎更想要一个寄托,可偏偏是这群不信鬼神的人,能为了更灵验的效果去带骨制手链,能为了送走畸鬼半夜去墓地挖坟。   他们如此混乱,复杂,相悖,却真实。   严悦双目微微失焦,给出的理由还是那句话,“蒋鹿鹿和方浩都死了。”   一开始,严悦并不知道方浩请了畸鬼,所以她的对方浩的死亡也漠不关心。   后来警方公布了案子的一些细节,严悦在校园论坛上看见了流传的照片,一眼就认出绑架现场盒子里的东西是畸鬼。   不过那时也只是死了一个方浩,严悦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可之后蒋鹿鹿的行为举止一天比一天奇怪,脾气暴躁,精神恍惚,再加上她临死前的诡异行为,这一切都刺激着严悦内心的怀疑和惊惧疯狂生长。   “而且方浩还活着的时候,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严悦一字一句道。   那时他们两个根本不认识,严悦甚至都没听过方浩这个名字,可莫名其妙的,那天大课间跑操结束,方浩忽然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背上背着什么?”   严悦一愣,下意识伪装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什么?”   方浩眼神一闪,抿了抿唇,转头离开了。   严悦本以为对方认错人了,正准备回班,可忽然间,她想起了自己藏在宿舍柜子里的畸鬼。   站在被艳阳炙烤的塑胶跑道上,严悦后背一阵冰凉。   ————————   姜之玺来找方然的时候,对方正捧着一本厚厚的练习册做数学题。   方然是一个好学生,或者说曾经是,最近几场考试他的成绩有所下滑,但也没有像他弟弟方浩,滑得那么厉害。   这些是姜之玺从于欣那了解到的情况,仙杜瑞拉计划,这两兄弟都曾参与。   “可是不对啊。”当时在场的猫二白第一个提出质疑,“不是说方家条件挺困难的吗?仙杜瑞拉计划漫天要价,这两兄弟竟然掏得起?”   “他们除了参与计划,还参与了别的东西。”于欣淡定道。   猫二白:“啥?”   于欣:“暗网。”   方浩和方然都是暗网的猎人,虽然阶层不高,但接单赚个作弊的钱还是可以的。在这种事上,方浩显然比方然能豁得出去,他底线更低,尤其喜欢以拳头解决问题的单子。   于欣:“所以总体来说,方浩参与仙杜瑞拉计划的次数比方然要多。”   姜之玺脑内默默过了一遍这个循环,“啧”了一声,“宝才,上泽捡到鬼了,这商业逻辑完美闭合,猎人在暗网卖劳动力,完事又把报酬花在作弊上,左右都是背后那群优等生得利。”   “是有管理权的优等生。”于欣纠正道,“很多时候,只有优秀是不够的。”   姜之玺回过神,目光陆落在埋头苦练的方然身上,她伸手敲了敲的的桌子,方然笔尖一停,抬头看向她。   正值课间,教室里有些吵闹,姜之玺开门见山说了河童干尸的事,“那个东西叫畸鬼,你弟弟花钱买了它,并一直在用血供奉。”   方然抿了抿唇,“这件事我不太清楚……”   “畸鬼是用来实现愿望的。”姜之玺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他哥哥,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愿望?”   方然表情迟疑了一瞬,随即掩饰起来,“也许是想要钱或者跟谁结仇之类的……这是他的事,我从不不多问。”   姜之玺料到对方不会轻易松口,挑了挑眉,把玩偶店老板听到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只要超过方然就行了’,这就是方浩许给畸鬼的愿望,他想超过你什么?”   方然神色一僵,一双眼睛闪过许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每个人都有秘密,窥探只会让人感到厌恶,你非要揭开伤疤刨根问底吗?”   姜之玺点头,“对,我非要。”   方然:“如果我拒绝呢?”   姜之玺:“那我会威胁你。”   方然:“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姜之玺:“因为方浩曾威胁过蒋鹿鹿,而现在,蒋鹿鹿死了。”   方然陷入沉默,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欲言又止,“别的事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想留下来而已。”   打从记事起,方家两兄弟就对“贫穷”这个词印象。方爸方妈进城务工,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乡下的老人,男孩子调皮,三天两头闯祸惹事,爷爷奶奶随口恐吓:“再不听话你爸妈就不回来接你们进城了。”   后来街坊邻居也学会了这一句,等方家兄弟再惹事,看热闹时就拿出来调侃:   “不听话爸妈就不要你们了。”   “到时候肯定是谁乖你们爸妈带谁进城。”   “经常惹事的那个直接扔在地里干农活。”   ……   原本一碗水端平的话被说出了分歧,“对比”这个概念带着一些威胁色彩进入到兄弟俩的认知中。   没人希望被抛弃,他们都向往大城市,因为那意味着能和父母在一起生活。   好在后来方然和方浩一起被接走了,一家四口挤在几十平米的小房子内,兄弟俩走扶贫政策进了上泽中学,一切似乎都稳定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家里的开支就失去了平衡。   大头学费可免,但生活费,书本费,甚至课外班的费用这些都成双倍席卷而来。父母咬牙坚持了一两年,撑到现在,真的是精疲力竭,穷途末路了。   他们的赚钱能力不足以在这座城市同时养活两个儿子。   他们必须考虑送回乡下一个。   这件事还在商讨中,可兄弟俩还是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儿时的“竞争”感卷土重来,他们在各个方面想法设法地“努力”,力求让自己成为父母眼中最有资格留下来的那个。   成绩,当然是重中之重。   可是仙杜瑞拉计划暂时停运,两兄弟只能另觅他法。方然还是老实一些,转头捡起了书本,这两年他也不是纯靠仙杜瑞拉计划过来的,现在学也许还来得及。   可方浩不行,他对仙杜瑞拉计划的依赖性太强了,现在从头学起根本来不及,更何况还要和方然竞争。   那段时间方浩不止一次地梦见自己被送回了乡下,一辈子碌碌无为,而方然高考逆袭,进入知名院校,毕业后拿着几十万的年薪,真正在大城市立足扎根。   夜半惊醒,方浩觉得他和方然正坐在赌桌上,赌谁能偷走那种光明磊落的人生。   “大概是这样,他才会走上歧途吧。”方然低声道。   或许方浩每晚祭拜畸鬼时都在祈祷自己不被抛弃,不被送回去,但他也心知肚明这样的欲望与自己的能力并不匹配,于是只能求助于鬼神。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方浩并不是因为愧疚自杀的。”方然说道。   在暗网做猎人,绑架这种事不可能对方浩造成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方然更倾向于他是走投无路,无法接受要被抛弃这个结果,才选择自我了断。   姜之玺抿了抿唇,表情不太赞同。她想起案发现场那颗骨头珠子,还有蒋鹿鹿坠楼时,那疯狂而崩溃的眼神。   方浩未必是自杀。 第88章 . 【绝望的赌徒】十九 题源   和方然见过面后, 姜之玺回了SC,猫二白正在尝试复盘整件事的真相,“你们说到底谁是受害者, 谁是被害人?”   郑哲愣了一下, “这俩词,不是一个意思吗?”   猫二白卡了下壳,忽然意识到整件事好像并不存在凶手。   方浩死了, 疑似自杀, 蒋鹿鹿跳楼, 众目睽睽。   严悦下咒,但只是在虚妄中泄愤,玩偶店老板行骗, 却并没有想过害人。   谁都罪不至死。   肖骋梳理了方浩的行动轨迹,“他先是用‘背后有鬼’的说辞吓唬严悦, 接着是蒋鹿鹿,这不像恐吓, 反而像一种试探。”   姜之玺瞬间明白了肖骋的意思——方浩在找寻一个接触畸鬼的渠道。   严悦没有上钩,他把目光转向了蒋鹿鹿,又或许是那段时间蒋鹿鹿的异常表现被方浩注意到了,这才起了疑心。   姜之玺:“我们无从得知方浩为什么会觉得严悦和蒋鹿鹿跟畸鬼有关,但那个时候蒋鹿鹿精神正处在崩溃边缘,方浩的试探无疑是雪上加霜。”   郑哲是最了解的,那段时间因为早恋, 因为成绩, 因为老师轮番的说教和学校里的流言蜚语,蒋鹿鹿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也许她口中的“撞鬼”, “人鱼”,都是精神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再加上方浩的刺激和威胁,崩溃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个结果来得这么快,月考那天,蒋鹿鹿站在窗台上惊恐喊出的“闭嘴”、“我不想听”,到底是抗拒内心鬼神的低语,还是现实世界中对她劈头盖脸的指责?   谁也不知道了。   “蒋鹿鹿崩溃我是理解的。”姜之玺说道,“她是最早接触畸鬼的,从一开始就带着和严悦竞争的压力,后来是学校对她早恋的指责,再后来是方浩的威胁和错误暗示,甚至到最后,是方浩的死亡。”   郑哲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姜之玺的意思,或者是他明白了,却不敢深究。   方浩的尸体下压着一颗蒋鹿鹿手链上的骨珠,这说明蒋鹿鹿当时是在现场的。   甚至他们还可能起了争执,不然手链也不会被扯断。   如果是蒋鹿鹿误杀了方浩,那这种杀人的罪孽,无疑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我们唯一没有办法查证的,就是方浩最初的信息来源。”肖骋道。   到底是什么让方浩把目标锁定在了严悦和蒋鹿鹿身上?如果蒋鹿鹿也没有上钩,他是不是还会用同样的方法试探别人?上泽中学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在供奉畸鬼?难道真的有这么多学生相信封建迷信的鬼神之说?   猫二白摇摇头,“严悦和蒋鹿鹿请畸鬼互相诅咒,方浩许愿不被送回老家,我感觉都是一些很虚无缥缈的事,也不知道他们被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对这个深信不疑。”   骆瀛风:“或许我们可以问问那个玩偶店老板还有没有其他的上泽学生在他那请畸鬼。”   姜之玺摇摇头,“他不是说了都是匿名交易吗?总不见得我们带着全校的大合照去找他认脸吧?”   再说就算找出来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实质的证据,谁也不会承认。   “我还是喜欢做些有把握的事。”姜之玺眯了眯眼,“畸鬼可以暂告一段落,但之前仙杜瑞拉计划还没完,于欣在组织内权限不够,或许,我们可以从严悦这个人入手。”   “啊?”猫二白挠了挠头,“她成绩都好成那样了,还需要仙杜瑞拉计划吗?”   姜之玺:“同样是优等生,同样家境不错,既然蒋鹿鹿参与了计划,严悦很可能也在其中。”   比起于欣,蒋鹿鹿和严悦这样的好学生多了一项其他优势——钱,她们可以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诅咒肆意挥霍,当然也可能在仙杜瑞拉计划中投入更多。   而更多,往往带来的是特权和地位。   她们也许就处在于欣没资格触碰的,南瓜组和水晶鞋组之外的更高组别。   ————————   严悦上周跟随父母一同参加了蒋鹿鹿的葬礼。   站在冷冰冰的墓碑前,穿透黑白照片凝视那张熟悉的脸,她内心隐约有一种逃避,想要把自己请畸鬼、考试作弊,诅咒他人……这桩桩件件匪夷所思的恶意都归咎在蒋鹿鹿身上。   都是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是那种如影随形的逼迫,把自己引入了歧途。   严悦企图否认自己离经叛道,提心吊胆的过往,以为那段日子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   可偏偏这时候姜之玺找上了她,告诉她这一切没那么容易结束。   “你有我想知道的真相,而我手上握着你最不想被泄露的秘密,做笔交易吧。”   姜之玺目光平静,胜券在握。   严悦抬头看她,眼神有一丝颤抖,“你威胁我?”   “等价交换,各取所需。”姜之玺纠正道:“我的本意并不是要你名声扫地,你可以继续做老师家长眼里的优等生,就算最后我毁了仙杜瑞拉计划,对你也构不成太大影响,你是水晶鞋,不是一只撑不过十二点的南瓜。”   严悦陷入了漫长沉默,半隐在袖口的五指无意识收紧,指甲一下一下磨着掌心细嫩的皮肉。   “你想知道什么?”   “题源。”姜之玺干脆道:“之前十校联考即便是换成了B卷,一部分参与仙杜瑞拉计划的学生依然拿到了原题和答案,我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控制,能如此手眼通天。”   “如果你以为仙杜瑞拉计划背后只有一个人,那就错得离谱了。”严悦摇摇头,“他们往往是一群人,一伙人,也许是轮流,也许一当就是三年,这个计划存在那么久,组织者代代更迭,体系已经完备到即使离开管理层也能顺畅运行的地步。”   姜之玺皱了皱眉,“管理者都是学生?”   “准确来说,是优等生。”严悦忽然笑了。   “年级前二十,前五十,甚至前一百,还有那些成绩中游但家境富裕,省赛国赛叱咤风云的学生,他们每一个,都可能曾经是仙杜瑞拉计划的管理者。”   “谁也给不了你确切的名单,这本身就是一个混乱又饱和的体系,就算你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揪出来了,法不责众,更何况还是一群有权有势有成绩的人,你又能怎么样呢?”   “姜之玺,你永远弄不清楚所谓的幕后主使,你再有钱,再嚣张,都没用,你能力至此了。”   严悦的话姜之玺无从反驳,如果仙杜瑞拉计划真的如此根深蒂固,牵扯到的人每一个都隐匿暗处又极度有恃无恐,那么就算她把天捅个窟窿,那些人也只会轻轻飘飘地说一句一切都是空穴来风。   严悦眼底染了一丝不甚明显的轻蔑,姜之玺平静地看着,忽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自从觉醒以来,她以少对多的战役打得可不少,就算对方庞大到甚至看不清她这个对手在哪,也不代表她就得原地放弃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不能揭发你们,至少我可以毁了你们。”   毁了题源,毁了仙杜瑞拉计划,毁了优等生和差生共同倚仗的畸形体系。   严悦一愣,瞪大眼睛看着她。姜之玺眼中是□□而直接的威胁,像一把刀,不知轻重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刚才岔开了一次话题,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题源是什么。”   “如果你不说,那就想想养畸鬼、考试作弊、诅咒朋友这些事,传出去后你在上泽会遭受什么,别人会往你身上贴怎样的标签,背地里会用什么恶毒轻浮的话诋毁你。”   “包括你维护的仙杜瑞拉计划,它会不会报复你,利用你,像之前利用李老师一样,把你丢出来做替死鬼?”   姜之玺如恶魔一般沉声低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毒蛇爬进严悦的耳朵,她轻蔑的表情一点点湮灭,逐渐衍生出一丝模糊的惊惧和绝望。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你不知道吗?”姜之玺耐心反问。   严悦微微打颤的牙齿用力咬合,很久之后,才艰难开口:“就算是管理者,也不一定知道确切的题源……”   “我只是偶尔听过一句话,或许跟题源有关系。”   “就在今年联考换卷的时候,有几个拿到了B卷原题的学生考完后聊天。”   “其中一个说……‘我们永远在题目变动的最终端’。”   ————————   “最终端?还永远?”猫二白眨眨眼,“这群人吃啥长大的这么大口气?”   陈若生:“难道是贿赂了所有参与出题的老师,所以才AB卷的题都知道?”   “不可能。”姜之玺摇头,“如果出题老师都是上泽的那还好说,但联考往往是校内校外的老师混在一起,总不至于仙杜瑞拉计划的势力范围已经囊括了这座城市所有的中学,这样的话直接开作弊连锁店得了,干嘛只在上泽这一块地方作妖?”   “题目变动的最终端,应该是说无论考题修改还是更换,他们都能知道最确切的消息。”肖骋推测道:“出题更像是一种源头,它离最终定稿还有一定距离。”   骆瀛风:“最终定稿肯定是要经过上级的审核吧。”   猫二白:“难道是贿赂了领导?”   姜之玺:“道理相同,每次考试审核试卷的上级肯定也不一样,文理两科加起来一共九门必考,文科数学和理科数学卷子还不一样,这得贿赂多少上级才能把题凑齐?”   猫二白胡乱抓了把头发,“那‘终端’到底指什么?总不至于他们有什么高科技,能监控办公室,或者入侵电脑,直接把电子版的试卷搞到手吧?”   “电子版?”姜之玺挑眉,“很有可能啊,如果是纸质版的卷子,那就意味着他们要在得到更换B卷的消息,到下一场考试开始之间这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扫描,识别,重新排版,印刷成册等一系列任务,再统一进行分发,这难度系数可是直线飙升。”   肖骋:“看来我们需要过一遍出卷的整体流程,看看在哪个环节他们最有可能获得试题。”   猫二白:“第一步肯定是确认出题老师了,然后把他们凑在一起肝试卷。”   骆瀛风:“试题出齐后,应该会排出电子版的送去审核。”   陈若生:“审核不过就返回修改。”   姜之玺:“过了就算定版了吧。”   肖骋:“定版那就可以……”   肖骋忽然一顿,目光微闪。   ——下厂印制。 第89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 目标:前二十……   一般来说, 各大中学都有和印刷厂合作经历,每逢大型考试,印刷试卷的工作就由印刷厂负责, 数量越多价格越低。   但上泽中学家大业大, 初中部高中部加起来几千号人,需求在那放着,索性建了自己的印刷室, 大大小小的考试都在这里印制卷子, 一点肥水都不往外流。   仙杜瑞拉计划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经过周六一晚上的□□撬锁, 扫描监测,肖骋在校印刷室一半以上的设备中都发现了隐藏极深的“窃听病毒”,只要机器开工, 印刷资料就会自动拷贝并发送至另一个终端,数据交换发生得悄无声息, 泄题成本几乎为零。   “这也太会做生意了吧!”猫二白一拍桌子,瞪圆了眼,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事,结果现在一份原题价格那么高!还给付费用户分组,这完全是割韭菜行为啊!”   肖骋:“‘窃听病毒’不简单,最初的开发和植入一定都花了大价钱,何况学校的印刷设备还有更换的风险,仙杜瑞拉计划中一定有人在负责这一块的维护。”   “再大价钱现在也该赚回本了吧。”猫二白撇撇嘴,“再说维护有什么难的, 你能翻窗人家不能翻呐?你会黑监控人家不会呐?说不定对面也是个黑客高手呢。”   这话倒是提醒姜之玺了, “还记得那些维护暗网的黑客吗?说不定盗取试卷信息这事也在他们的业务范围内,毕竟暗网和仙杜瑞拉计划都形成闭合链了,两者的幕后黑手不可能没有联系。”   这事想查清楚难度实在太大, 牵扯太广,背后的弯弯绕绕太多,索性现在题源已经毁了,那是仙杜瑞拉计划的心脏,姜之玺他们一刀捅下去,扯碎了那四通八达的神经和血脉。   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仙杜瑞拉计划都很难死灰复燃了。   猫二白:“这样一来那些优等生大概率要把时间精力重新放回自己的学习和考试上,别再折腾什么暗网和猎人了。”   肖骋点点头,事情到这里似乎可以可以画上个句号了,但一旁的姜之玺不自觉地微微蹙着眉,似乎还有心事。   日子平静了一段时间。高考成绩出来后,上泽贴出了“英雄榜”,进C9的大有人在,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被世界各地一流名校录取的优等生。   陆陆续续有几波顶尖的上泽学子回母校做分享,参与交流会。姜之玺是没想凑这个热闹的,但周五那天,SC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明月完全褪去了复读时那种素面朝天的忙乱感,身穿一件黑色的小礼裙,搭一条椭圆大吊坠的银色项链,头发是烫过的,温柔地垂在肩膀上。   彼时姜之玺正毫无形象地跟猫二白抢零食,看见李明月的一瞬间差点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巧克力又怼回猫二白嘴里。   “我的乖乖,你们这群毕业生是回来做分享啊,还是参加舞会啊。”   猫二白趁机一口咬走了三分之二的巧克力,含糊道:“明月学姐这变化也太快了,一点都不像大一要入学的,完全是大四要毕业的。”   肖骋从柜子里又拿了一块巧克力递给姜之玺,顺便淡淡看了李明月一眼,他不认为对方是单纯来找他们叙旧的,毕竟大家的交集只有食堂那一次故事会而已,没必要。   “我回学校看老师,路过SC顺便进来坐坐,怎么,不欢迎吗?”李明月笑道。   “害,这话说的。”姜之玺摆摆手,一巴掌拍在猫二白背上,“小二,起来接客!”   猫二白哼唧了两声,从怀里摸出一袋凤梨酥,推到李明月面前,“学姐别客气,都是我背着姜姜藏的。”   李明月道了声谢,却没有动,姜之玺见状推了推肖骋让他倒杯喝的过来,“红茶吧,配合一下李学姐的名媛氛围。”   猫二白狗狗祟祟地瞅了两眼凤梨酥,又趁机摸了回来,“看来淑女不吃重油重糖的东西,没关系,我帮你吃。”   姜之玺已经对猫二白的没出息麻木了,心平气和地看向李明月,“学姐专门过来一趟,应该不会是只图我一杯红茶吧?”   “哒”得一声,茶杯被肖骋放在了桌子上,李明月看着杯中橙红色的液体泛起一圈圈涟漪,忽然笑了。   “听说,你毁了仙杜瑞拉的题源?”   气氛顿了一下,姜之玺抬了抬眼皮,话接得模棱两可,“听说?你听谁说?”   “有人告诉我学校印刷设备上植入的程序被全部破坏了。”李明月眨眨眼,“用脚趾想,也知道这事是你们做的,做得出来,也做得到。”   “看来你知道不少仙杜瑞拉计划的事啊。”姜之玺收回目光。   “人待在一个地方久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李明月耸耸肩,“有些老师都没我在上泽的时间长,我了解这里,它的荣誉,罪恶,我都了解。”   “你参加过仙杜瑞拉计划吗?”肖骋忽然开口问道。   “有过几次。”李明月并不掩藏,“但我是要靠高考赚钱的,不能对这东西产生依赖。”   “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呢?”姜之玺伸了个懒腰,“为这事骂我,质问我,还是拍手称快?”   “都算不上。”李明月摇头,“在上泽的十年,我见过太多人,太多理由加入仙杜瑞拉计划,姜之玺,也许你觉得自己是个无敌破坏王,将上泽中学这么多年来畸形发育的罪恶生态一个个拔除,烧得只剩个根,只剩团灰。”   姜之玺闻言脸色有些复杂:我不是,我没有,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工具人,天天为无良作者收拾烂摊子。   李明月伸出两根手指,代表姜之玺捣毁的两种怪圈,“你曝光暗网,救了猎人和穷人,破坏题源,救了差生和懒人。”   “现在,你为什么不救救凶手,救救那群暗网和仙杜瑞拉计划背后的优等生?”   姜之玺一愣,脑子有点懵。   首先“救”这个字用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她一锅端了暗网和仙杜瑞拉计划,难道不是猎人和作弊者利益损失最大吗?怎么谈得上是“救”?   “暗网和仙杜瑞拉,都只是一种表现。”李明月一字一句道:“你确实找到了很多它们成形的原因,猜疑和妒忌,永无止境的贪欲,对他人的恶意,对现实的不满……”   “可是,总还是要有一个源头的,它才是那些优等生扭曲的原因,由它开始,串起了人性所有的阴暗面。”   姜之玺定定地看着李明月,耳边却忽然回响起很久之前,高崎被警方带走时冲她说过的话:   “干坏事的,就是真正的恶人吗?”   “我们作恶,但不是恶本身。”   之前姜之玺也有猜测,或许高崎口中的“恶本身”指的是处在管理层的那些优等生,他们坐拥学校内人人认可的“货币”,倚在在一张张高分试卷堆砌成的王座上欣赏斗兽场内自相残杀的精彩表演。   可现在,李明月的话无疑是在暗示她,或许这些金玉其外的优等生身上,也缠满了密密麻麻别人看不见的木偶线。   恶意自上而下流淌,也许每个人都只有一滴,但汇集到最底层,已经成了吃人的泥沼。   “你是让我们,去查那些优等生?”姜之玺眯了眯眼。   猫二白:“可是你语气这么笃定,如果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我说,你们就信吗?”李明月反问,“这几个月上泽发生这么多事,哪一件是只凭听说你们就敢相信的?”   更何况上泽优等生那么多,年纪前五十,前一百,难道要一个个翻档案查资料扒个底朝天不成?   “如果这群人也像仙杜瑞来计划那些作弊的一样,有个什么聚会就好了。”姜之玺往沙发上一靠,语气懒散,却是明晃晃的试探。   “他们当然有。”李明月顺着台阶说道:“只是门槛,要比仙杜瑞拉高出太多。”   肖骋:“钱?”   “不止。”李明月摇头,“优等生,看得自然是成绩,只有分数,才能买到‘聚会’的入场券。”   姜之玺:“多少分?”   李明月沉默片刻,忽然答非所问道:“一测快到了吧。”   猫二白挠了挠头,胳膊戳了戳姜之玺,小声道:“那是个啥?”   姜之玺:“第一次模拟测试,一轮复习后举行,一比一复刻高考,带给你全方位沉浸式高考体验。”   猫二白:“……”代入感太强,已经在紧张了。   李明月无意识攥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吊坠,眼神略显晦涩,“至少……也要排在前二十名,跻身前二十,才有资格收到邀约。”   客厅静默了一瞬,姜之玺和猫二白不约而同对“二十”这个数产生了畏惧——前二十啊,当买菜呢说考就考?   肖骋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明月,缓缓开口:“我不理解你今天说这番话的动机是什么。”   “你已经毕业了,脱离了上泽中学,不论是暗网还是仙杜瑞拉计划,优等生还是差生,今后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你今天,是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们介入你所谓的‘聚会’当中?”   这个问题问得好,属于细想容易引发猜疑的类型,可李明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把目光从肖骋身上慢慢移走,一顺不顺地看着姜之玺。   “方浩和蒋鹿鹿请畸鬼的动机,从一开始你就猜错了。” 第90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一 传闻中的第三者……   李明月的一句“猜错”, 让姜之玺“垂死病中惊坐起”地燃起了探究欲。   但她很可耻地把“年纪前二十”的任务甩给了肖骋,美其名曰和他的天才人设对口,并极其大方地给他拨了两员大将——骆瀛风和陈若生。   “人多力量大, 这可都是上泽数一数二的种子选手, 好好培养,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   姜之玺把站在SC门口两脸懵逼的骆瀛风和陈若生赶鸭子一样推给了肖骋,完事还拍拍手, 硬说三人组团特别和谐, “快猫二白, 上句比喻形容一下这个完美的组合。”   猫二白:“观音菩萨带着一对儿金童玉女准备去普渡众生。”   姜之玺:“……”我今天高低得打你一顿以正纲纪。   “那你呢?”肖骋抱着双臂,目光慢悠悠地落在姜之玺身上,微挑了下眉, “想偷懒?”   “怎么会呢。”姜之玺娴熟地打哈哈,一把抓过吃瓜的猫二白, “我们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查,说来这事也关系到我的名声, 可不能耽误了。”   姜之玺笑眯眯看了看猫二白,后者一个激灵,“最!最近学校有人在传姜姜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你看这谣言多过分,我们必然要去理论理论,好好的姑娘,怎能平白被人诬了清誉呢?”   “你看真是太不凑巧了。”姜之玺遗憾摇头, “两件事刚好撞在一块儿, 那我们就只能分头行动,我相信你一定能把这两个人调教成年级前二十顺带着自己也混个前十前五的,这SC就空出来给你们当自习室了, 教辅资料一应俱全,吃喝玩乐样样不缺,你们就在这放心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吧撒由那拉了您呐!”   说完拉着猫二白风一般撤出了SC。   肖骋眯了眯眼,转头看看自己座下的“金童玉女”,两人眼中都闪烁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参与计划搞事感觉好刺激哟”的光茫。   直到肖骋不紧不慢在桌子上排出九套高考真题,骆瀛风和陈若生脸上那种神似于“小学第一天入学”的谜之激动,瞬间转化成了“我现在跑还来不来得急”的惊恐。   ————————   “什么清誉不清誉的,‘上泽婊姐’的称号你顶了这么多年了,啥时候在乎过自己的名声?”   猫二白站在贩卖机前叩开了一听汽水,猛灌了一大口。   “我看你就是想逃避年级前二十,也就肖骋不跟你计较,不然一定抓你回去变刷题机器。”   姜之玺毫无愧疚之心,对猫二白的控诉左耳进右耳出,手上快速翻着和社团小助理的聊天记录。   说来也是新鲜,姜之玺很少被人传“第三者插足”的谣言,毕竟气场在这放着,很难让人相信易燃易爆炸的“上泽二踢脚”会甘愿做配,还放下身段去抢男人。   可偏偏这段时间“第三者”的罪名真就落在了她头上,根据小助理的说法,最开始只有几个人这么传,用词还挺复古,说什么“妾室”,“二姨太”,后来大家吃瓜不嫌事大,谣言渐渐甚嚣尘上。   姜之玺其实也没太大想法,毕竟“口诛笔伐”这东西对她杀伤力不大,她只是好奇大家一口一个第三者的背后,男主角是谁,女主角又是谁。   另外,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借口逃避年级前二十的迫害。   猫二白还是逃不过人类的吃瓜本质,听了前因后果后比姜之玺还积极,“走走走,我陪你去问问那几个最先造谣的,开玩笑,我们婊姐这气质一看就是正宫好吧?那个不长眼的敢乱了嫡庶尊卑?乱棍打死。”   姜之玺:“……”你最近是不是熬夜追宫斗剧了?   本以为这事不难,多问几个人也就明了了,可当他们俩雄赳赳气昂昂站在了造谣者面前,却一连碰了好几个钉子。   “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   “唉这种事,其实过几天大家就不讨论了。”   “如果你不高兴,我们以后不会这样说了,别介意啊。”   “你放心吧,大家不会当真的。”   ……   所有人都在打哈哈,有惊讶,有讪笑,甚至有道歉,但没人愿意告诉他们始末。   姜之玺眯了眯眼,本来对这事不怎么上心,现在忽然有了种要把一切原原本本查清楚的冲动。   可奈何造谣者的嘴撬不开,姜之玺和猫二白只能空着手打道回府。   这会儿正是晚自习,骆瀛风和陈若生被肖骋扣在了SC检查学习成果,陈若生埋头苦画洋流循环图,骆瀛风罚抄三大页文言文实词翻译。   听到门口有动静,一对难兄难弟纷纷把求救的目光争先恐后地投了过来。   可惜姜之玺正琢磨着要怎么调查自己的“妾室”头衔,完全忽略了这两颗小白菜。肖骋见她心事重重,瞄了一眼猫二白,询问发生了什么。   “也没啥。”猫二白挠挠头,“就是调查推进得不太顺利。”   他三两句话解释了一下,顺便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好奇心,“又是‘妾室’又是‘第三者’的,这总得有个正主才能这样喊吧?可就是问不出来,你说气不气。”   “也许他们是怕少个乐子吧。”肖骋淡然道。   姜之玺闻言一愣,抬头看他。   肖骋:“你之前跟我说,高中生活如此无趣,只要不是成绩作业,死亡都可以拿来当生活调剂。”   那是在赵雪瑶的葬礼上,姜之玺看着一群把他人之死当作谈资的“演员”们,感受着他们畸形的表演欲。   猫二白没太懂肖骋的意思,迷惑地望向姜之玺,后者挑挑眉,“你想让我搞事?”   肖骋:“装样子而已。”   看热闹的人永远不会嫌事大,今天姜之玺是抱着拆穿谣言的目的兴师问罪去的,少了八卦少了乐子那些人自然不会愿意,可如果姜之玺表现出一副参与进来,甚至说代入到“妾室”的身份想要跟“正室”一决高下,谁会不乐意凑这个热闹呢?   猫二白眨了眨眼,“我怎么总感觉你这个方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呢?”   “舍不得孩子可套不着狼。”肖骋慢悠悠道。   虽然感觉有报复自己临阵脱逃的嫌疑,但姜之玺还是承认肖骋说的很有道理。   此时,一个终于抄不下去了的骆瀛风把笔一摔,“这算哪门子有道理?你本身就是谣言受害者了,还要情景带入陪那些造谣的一起玩?”   陈若生也略显担心,“对啊,万一大家当真了,弄不好就解释不清了。”   猫二白“啧”了三声,伸出一根手指摆了三摆,“No,No,No,姜姜压根不在乎谣言扯不扯得清,她现在只想把正主挖出来,然后看心情考虑要不要揍一顿。”   肖骋轻咳一声,猫二白立刻一脸“我懂”的表情,自觉补充道:   “看心情考虑要不要叫肖骋把人揍一顿。”   ……   第二天,重新调整了战略部署的姜之玺带着猫二白又杀到了造谣者面前,她端着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唯我独尊的表情使劲一拍桌子:“笑话!我是第三者?敢不敢站出来一决高下?”   造谣者愣了,完全没想到剧情还能这样变态发展。   猫二白努力扮演好自己解说员的角色,疯狂带节奏,“姜氏乃名门嫡出,极看重自己正室地位,如今权柄下移,她怎么肯?”   姜之玺:“……”二公公真是费心了。   造谣者中一个短发女孩最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道:“婊姐,难道你对那个男的还真有意思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好就好在让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男的”大概就是坐拥“正室”和“妾室”的男主角了。   姜之玺沉默半天,斟酌道:“……我可以有意思。”   但首先我得知道他是谁。   短发女生小小地“哇”了一声,面前几个人迅速从造谣者变成了吃瓜群众。   “我之前还不信,这也太不般配了吧?”   “莫非真的是靠坚持不懈打动婊姐的?”   “肯定啊,否则两情相悦那不是早在一起了?”   “就这?那我上我也行。”   “你快拉倒吧,你有人家长得好,有人家那家庭条件?”   “你敢当着全校人送婊姐礼物,然后被教导主任撵得嗷嗷跑吗?”   “你敢有了那么彪悍的‘正室’还惦记着婊姐吗?”   “大可不必哈哈哈哈哈。”   ……   姜之玺皱了皱眉,敏感地抓住了这群人对话中的关键点:家境好,当众送礼物,被教导主任追……听起来是有点耳熟。   “啊!是不是那个比你高一届的男生?”猫二白想起来了,“晚自习扛着熊来跟你表白,结果被教导主任抓住挨了处分那个。”   姜之玺挑眉,“他?他不都毕业了吗?”   “考得不好又回来复读了呗。”短发女生说道:“陆江学长现在在复读班呢,比咱们高三补课开学都早。”   “行。”姜之玺点点头,一脸“知道了,这就去为民除害”的表情,抄起猫二白就准备转战复读班。   “唉唉?”短发女生下意识拦了一下,“你们不会真要准备去找那什么‘正室’吧?”   “那当然。”猫二白一脸严肃,“婊姐是何等身份?怎么肯屈于人下?事关嫡庶正统,今天定要找那‘正室’一争高下!”   这话一出,面前几个人都莫名笑了,相互对视一眼,短发女生压低了声音开口:   “你们怎么争?”   “陆江学长的‘正室’,根本就不是个人啊。” 第91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二 第一次模拟测试……   高一那年夏天, 暑热打着旋从树影婆娑中荡下。临近期末,晚自习一片死寂,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的声音在耳畔爬行。   不知道是第几次打铃, 走廊上出现了几道游魂般的影子, 有的飘向厕所,有的飘向茶水间,几分钟后原路返回, 然后重新被定死在座位上。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忽然唐突而出。几个男生扛着一个两米长的毛绒玩具熊从四楼跑了下来, 调侃声脚步声把教学楼内的沉闷全部搅散。他们飞奔至高一一班门口,为首的那个男生大声喊着姜之玺的名字。   准确来说,陆江并没有告白, 只是表明这个玩具熊是他送给姜之玺的生日礼物。周围学生跟着起哄,隔壁班的也扒在窗口看得津津有味。   “生, 日,快, 乐”这四个字,声音是那么那么轻,却好像一把火点燃了教学楼弥漫的死气,嘭得一声爆炸粉碎。   硝烟中,教导主任领着三四个老师冲了过来,他们灰头土脸,却又端着一身理所应当。陆江祝福的尾音刚刚消散, 人就不得不朝着反方向全力奔跑。   厚重的玩具熊滚落在地, 帮忙抬礼物的几个人笑闹着一哄而散,楼上楼下越来越多人挤出教室围观,惊呼声一片带起一片, 整座学校回光返照般鲜活明快。   耳中落入急促的喘气声,姜之玺抬头,剧烈运动后的教导主任一手扶腰,一手指她,眼中是难以掩饰狂热的和高傲,兴奋得连嘴唇微微颤抖,像极了一个捕获猎物的猎人。   “典型,抓到你了。”   ————————   “所以是你曾经的追求者在造你的谣?”骆瀛风皱眉。   猫二白“啧”了一声,“小伙子别是被谁忽悠瘸了吧,莫不是想用这种方法吸引姜姜的注意?”   姜之玺也想不通,除了那次玩具熊生日礼物,她和陆江再没有其他交集,现在大张旗鼓的传什么“正室”“妾室”,吃饱了撑的吗?   肖骋:“什么叫‘正室’根本不是人?”   “我也好奇呢。”猫二白挠挠头,“当时那个短发女生说得可邪乎了,我和姜姜想再细问,他们却一句都不肯再多说。”   “或许也没那么复杂呢?”陈若生猜测,“有没有可能‘正室’指的是精神方面的东西,比如兴趣爱好啊,或者眼下的学习之类的,陆江学长不是在复读吗?可能正一心扑在成绩上,谈恋爱倒是其次的。”   姜之玺欣慰地拍拍陈若生的肩膀,“你这个分析可比猫二白靠谱多了。”   肖骋:“猫二白怎么想?”   姜之玺微笑中透露着疲惫,“他现场给我舞了一套偏执病娇替身小说大纲。”   “怎么啦?”猫二白眨眨眼,“我觉得我猜得很有道理呀。”   “‘正室’不是人,那就是死了呗,陆江说不定有一个意外过世的前女友,也许还是初恋女友,俗称白月光,姜姜可能和这个白月光长得很像,刚进上泽就被陆江注意到了,所以才有了两年前那次震惊全校的告白,可替身终究是替身,再怎么像,也无法取代‘正室’的地位。”   姜之玺:“……”你之前编排我正统嫡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肖骋:“怎么不去找陆江本人问问?”?Q   “我们也想啊。”猫二白摊手,“但姜姜带着我杀到复读班时才发现陆江根本就不在学校,据说是在外面报了什么辅导机构,一期课程奔十万块,高考加工厂,复读战斗机,卷,就使劲卷。”   “大概只有等一测的时候才能堵到人吧。”姜之玺掰着指头数,“再卷也得回来考试,没几天了。”   一提一测骆瀛风和陈若生就条件反射拔腿想跑,这几天肖骋的魔鬼训练属实可怕,让他俩甚至生出一种“要不咱偷偷把窃听病毒再安回印刷机吧?”的想法。   暂时失去了支线任务的姜之玺也被迫加入了“年纪前二十”的养成计划。接下来的日子SC画风突变,哪哪堆得都是学习资料,进门左脚踩到课本,右脚踢到笔记,一不小心绊倒就得被埋到试卷堆里去。   整栋公寓也被标准化成了四大区域,以便四位考生大声背诵知识点时顺便绕圈走路锻炼身体又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猫二白从咸鱼进化成了奶妈,打扫卫生,端茶倒水,收发快递,保障后勤,小围裙从早穿到晚,出去拿外卖都来不及脱。   终于熬到了一测,猫二白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一样挥着小手绢把四个崽子送上了考场,然后自己回到房间倒头睡了一下午。   一测果真名不虚传,上泽动用了大批闲置教室,差点连食堂都安排上了,就为了一比一模拟高考考场座位安排,那尺寸,那距离,一看就是拿尺子测量比划过的。   走廊里堆满了多余的课桌和椅子,教室里不能留个人物品,成摞的学习资料只能塞进柜子,塞不下的全往外堆,柜顶,窗台,墙角……挤占空间,遮蔽日光,宽敞的教学楼瞬间变得狭窄逼仄起来。   一测考了两天,学校仿佛被一分为二,高三和其他年级完全处在两个世界。   直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考生们轰隆隆地推桌子搬椅子复原教室,资料砸在桌面上发出闷响,两层教学楼的嘈杂吵闹像一种无意识的发泄。   姜之玺趁乱溜了晚自习,跑到复读班门口去堵陆江,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又觉得和记忆有些偏差而迟迟不能确定。   在姜之玺的印象中,两年前送她生日礼物的陆江是一个身材匀称,笑起来脸颊有肉的男生。   可现在她看着的这个人却消瘦过分,神色冷淡,目光也灰扑扑的。   直到那目光触及姜之玺,才条件反射地亮了一下。   “姜同学?”   ……   一直到回到SC,姜之玺都心事重重。   猫二白正在和骆瀛风吐槽自己的奶妈生涯,“你们再不考完,我都要升天了,奶妈都没奶了。”   “你能想象我上个厕所想拿本故事会看,结果从旁边杂物筐里摸出了一本《高考必背古诗文64篇》的崩溃吗?”   “我以为是我打开方式不对,再摸一本,好家伙,《高考英语3500词》。”   姜之玺幽魂一样沉默着进了门,肖骋看到她神色不对,打了个手势让猫二白闭嘴,“没有找到陆江?”   姜之玺顿了一下,摇摇头,“找是找到了,但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肖骋让她不用太在意,“之后可以慢慢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姜之玺神色略显迟疑,伸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两下,“我总觉得……陆江这个人状态不太对。”   “能造出那种谣的人状态能对才奇怪了。”猫二白顺嘴接话,“他可能看你找上门了,太害怕了吧。”   “不是的。”姜之玺摇头,张了张嘴,反复斟酌着用词,“他好像特别……粘人?”   肖骋:“……?”你要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啊。   姜之玺:“我当时堵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直接一长串家长里短把我给问懵了,中间话题特别跳跃,上一秒问我这次考试怎么样,下一秒感叹暗网被端了真是可惜,另外仙杜瑞拉计划他好像也知道,而且参加过好多次。”   当时陆江像机关枪一样一刻不停地往外输出,给姜之玺都整怕了,摆着手说:“我掐指一算今天不宜聊天,咱们有缘再见吧。”结果被陆江一把薅住,换了个话题继续当听众。   彼时晚自习的上课铃已经打响,走廊恢复沉寂,教室的灯光透出来,却照不进更深更远的角落。   陆江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对暗网和仙杜瑞拉计划的喜爱,恨不得把自己每一次参与作弊的始末都详细说上一遍。   他神色激动,却在下一秒忽然停住,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僵硬地偏头看向姜之玺。   “你为什么不给我留一些出格的机会呢?”   陆江双眼瞪得浑圆,嘴角的笑充满了违和感,声音压得很低,吐字有些含糊。   姜之玺皱眉看着他,感觉自己遇到了一只怪物。   “然后呢?”猫二白满头问号,“不会就因为你端了暗网,他心怀不满,于是开始传你是第三者?”   这个可能性姜之玺也想过,但当她询问谣言的始末,陆江整个人忽然变得异常亢奋,抓着她的肩膀不停重复着“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陆江像一头困兽一样转来转去,口中絮絮叨叨,像透过窗缝钻进来的风,带着刺耳的呜咽:   “我没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做的很好了,真的很好很好了。”   “不要逼我,蔬菜汁不好喝。”   “补习班太远,回家路上会睡着。”   “不能睡着不能睡着不能睡着……”   陆江听不见姜之玺问的任何问题,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碎碎念的声音惹得人焦躁又紧张,姜之玺心烦意乱,提高分贝喊了一声:   “陆江!”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铃刚好在此时打响。   风停了。   陆江忽然恢复了正常,嘴角的笑,眼里的光都收了回去,只剩一派温和,掺杂着死气的落寞。   “考试结束了,祝你有个好成绩。” 第92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三 鬼市   一测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仙杜瑞拉计划倒台, 上泽中学和本市其他高中再拉不开从前那样大的分数差距,校领导对这次的平均分很不满意,但一场场动员一次次补课安排下去, 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骆瀛风和陈若生这次都进了年级前二十, 甚至陈若生排得还要更靠前一些。猫二白像一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老母亲一样,一天看八回两人的分数条,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这数字漂亮得, 啧啧, 我得按这个买几张彩票去。”   姜之玺联系过李明月一次, 问所谓的“聚会”到底在什么时候,“一测后‘论资排辈’参加聚会难道是什么传统吗?之前仙杜瑞拉计划横行,你们要怎么分辨考进前二十的人是真的有这个水平, 还是作弊得来的呢?”   这问题其实是一个坑,姜之玺在试探“聚会”的幕后人员和仙杜瑞拉计划是否有联系。   李明月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弦外之音还是装的, 随意回答道:“简单啊,筛选的时候把参加计划的学生跳过就好了。”   姜之玺:“重新统计成绩排名?”   “当然。”李明月哈哈一笑:“学校公布出来的分数和排名最没有参考价值了, 仙杜瑞拉计划内部重算的名单和平均分,那才是优等生们盯着的东西。”   学校拿到的只是一份精心包装过的数据,真正权威的,真实的,不掺水分的年级排名,藏在仙杜瑞拉计划背后。   姜之玺:“聚会的邀请函以什么渠道发出?”   李明月:“耐心等等,如果我没猜错, 你们这群人大概只会收到一张邀请函。”   这话猫二白就不爱听了, 护短道:“凭什么?我们又不是只有一个人考进前二十,咋还带讨价还价的呢?”   李明月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解释道:“陈若生虽然成绩好, 但家境一般,这个活动她负担不起,肖骋同理,都会被筛选人排除在外,而姜之玺,是一个不确定因素,危险性太大,多半也会被放弃。”   “只有骆瀛风,成绩够好,家境也够好,之前还参与过仙杜瑞拉计划,应该会在筛选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一通分析下来,什么智力担当武力担当光环担当全都得靠边站,只有骆瀛风才是SC全村儿的希望。   姜之玺一拍手,“得,那就还是分头行动吧,邀请函这事你们三个盯着,我和猫二白继续查谣言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陆江在一测考完的第二天就回他的精英辅导机构去了,猫二白看着复读班角落里那个空位置觉得隐隐肉疼,“上泽的复读费用可不低啊,陆江这是花钱读了个寂寞。”   姜之玺耸耸肩,“人家长乐意掏钱买个氛围,到时候还能回来参加百日誓师大会。”   真人见不到,姜之玺寻思着那就线上开麦。她要来了陆江的联系方式,但对方经常接不到电话,回复也不及时,后来才知道陆江的手机平板早就被家长没收了,有正当学习用需求时才会下发。   姜之玺在对话框里打下一句“兄弟实参”,对方发了一个“自抱自泣”的表情包。   隔着屏幕的陆江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闭口不谈谣言的事。   就在“妾室”这个称呼渐渐被人遗忘,线索断得姜之玺都快没兴趣查下去的时候,之前那个短发女生忽然找上了门。   “婊姐真的很好奇‘正室’的事吗?”   姜之玺歪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生。   自我介绍时说自己叫宋思思,短发,圆脸,很乖巧的长相,手腕上的表是姜之玺认得出牌子的,校服胸口处还别了一个款式精巧的胸针,大概家境不错。   姜之玺挑眉:“好奇又怎样呢?”   宋思思:“或许我能提供给你一些线索。”   这年头白吃的午餐不多了,姜之玺准备着听听对方要开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可宋思思只是笑了笑,摆摆手,“我没有条件,答案就在这个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宋思思递给姜之玺一张纸条,上面是手写的时间和地点,背面盖了一个奇怪的红色印章,方形的,有些复古。   “要按时来哦。”宋思思微笑道。   ————————   在一测成绩公布的一周之后,骆瀛风终于收到了所谓的“聚会邀请函”。   那一瞬间他差点热泪盈眶,一把抄起那个纯白的信封,一路狂奔至SC,把邀请函狠狠甩在了肖骋面前。   猫二白被吓了一跳:“嚯?咋地,这邀请函烫手?”   陈若生在一旁捂嘴偷笑,“他这几天快被逼疯了,理解一下吧。”   自从成了全村儿的希望,骆瀛风每天都要受到灵魂拷问:今天你收到邀请函了吗?   再这么下去,他都要被洗脑了。   肖骋:“有看到给你邀请函的人吗?”   骆瀛风摇头,“信被夹在发下来的卷子里,很多人都碰过,没办法确定是谁。”   肖骋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黑色的硬卡纸,上面印了两个白色的大字——“鬼市”。   “鬼市?”陈若生面露疑惑,“不是说是什么聚会吗?”   姜之玺:“这倒让我想起了之前上泽暗网的黑市。”   “会不会是暗网被曝光,线上的运营不下去了,就开始转线下发展了?”骆瀛风猜测。   姜之玺:“如果是这样,李明月干嘛遮遮掩掩不说清楚,再说黑市之前也不是只有年级前二十才能进吧?”   猫二白:“嗯……鬼市这个名字,一听就比黑市厉害!”   肖骋翻过卡片,背面印了三行小字,编号,地点,时间。   陈若生:“周日零点四十五分……教学楼顶层西南角教室。”   “顶层西南角?”姜之玺挑眉,“那好像是个闲置教室,这群人还挺会选地方的。”   既然邀请函给的是骆瀛风,那深入“虎穴”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头上。肖骋准备好了全套的窃听设备,还在骆瀛风外套的金属装饰上安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姜之玺拍拍他的肩,“人形探测仪组装完毕。”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陈若生面露担心,“零点这个时间段……”   “害,一个大男人还能被吃了不成?”猫二白摆手,“到时候咱们就在教学楼里找个地方蹲着,保持联络,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冲上去。”   周六很快到了,骆瀛风按照约定时间到了教学楼顶层,他耳朵里戴着微型耳机,姜之玺的声音混杂着电流声响起,“准备就绪。”   骆瀛风深吸口气,一步步朝西南角走去,那是一间装满了厚重窗帘的教室,只能透过门缝看见里面亮着些微光。   门口站着两三个人,姜之玺透过摄像头传来的画面一眼认出了最里面的李明月。   “她怎么在这?”   陈若生:“难道明月学姐就是‘聚会’的主办人?”   “不会。”肖骋摇头,虚指了一下屏幕,“她更像是……引路的NPC。”   李明月手中拿着一个档案,她接过骆瀛风的邀请函看了看,然后低头用笔在档案上划掉了什么,接着看了一下时间,做了一个“暂停等待”的手势。   “现在几点了?”姜之玺快速问道。   肖骋:“零点三十九分。”   骆瀛风身边是两个同样持有邀请函的人,其中一个在零点四十分的时候被李明月示意可以进入教室。   姜之玺:“他们要依次进入教室?不是一起进去?”   陈若生:“不是说‘聚会’吗?单人进去更像是面试吧?”   肖骋:“‘聚会’是李明月的说辞,邀请函上写的是‘鬼市’。”   姜之玺:“难道‘鬼市’一次只跟一个人做生意?”   零点四十五分,上一个进入教室的学生走了出来,骆瀛风看向李明月,后者冲他点点头,“教室内禁止说话,每张桌子代表一种商品,敲击桌面一下为询问,敲击三下为交易,你有五分钟的时间,最多能只能交易一件商品。”   “五分钟?”猫二白挠挠头,“五分钟能干什么?才艺展示吗?”   随着骆瀛风踏入教室,里面的情况也一点点清晰。这的确是一间闲置多年的教室,灰尘堆积,陈设老旧,连一测这种大型考试都没有启用它。   教室里很安静,几乎只能听到骆瀛风的脚步声。所有窗户都被窗帘封死了,课桌沿着墙摆了一圈,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一个带面具穿黑衣的人,桌上摆着各种奇怪的物件,旁边是一盏半明不灭的小灯。   姜之玺托着下巴,“看这架势,是摆摊卖东西的意思?”   陈若生像看恐怖片一样,下意识后仰跟屏幕拉开距离,“是卖的东西见不得人吗?他们戴的面具也太……”   太恐怖。   有的是青面獠牙的猛兽,有的是血流披面恶鬼,这些人都目不错珠地盯着骆瀛风,像一群静静等待分吃猎物的食人魔。   肖骋忽然皱了皱眉,眼睛贴近了屏幕。   “骆瀛风,右手边第三张桌子,你走进一些。”   镜头顿了一下,接着被拉近了。那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戴佛像面具的人,佛眼怒睁,足足有六只,嘴巴几乎列到耳后,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脸颊像腐烂又像烧伤,坑洼不平。   “老天这是什么佛?”猫二白战术后仰,“差点把我送走。”   肖骋仔细观察这张桌子上摆放的物件,但由于灯光太暗,摄像头画质不清,只能隐约看见是几个形状各异的透明壳子里封着褐色或酱色的东西,整体看起来像是钥匙链,或者挂坠。   “这卖相也太差了。”姜之玺略显嫌弃,“样子土就算了,这壳子里装的什么?怎么看着像南方那种会飞的大蟑螂?”   “啊啊啊啊!”猫二白往后连退了七八步,“你别恶心我啊,装蟑螂干什么?做标本啊?”   “不是蟑螂。”肖骋沉声道,“你们看这东西,有没有一点眼熟?”蜋脐   三人凑近了细看,猫二白和陈若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莫名,“不眼熟啊,难道是什么常见的工艺品?”   姜之玺盯着那三四个透明的外壳,眯了眯眼,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李明月坐在沙发上,一边说“前二十才有资格收到邀约”,一边攥紧了自己脖子上椭圆形的项链吊坠。   姜之玺:“李明月之前戴的那个项链,是不是和这个有点像?”   肖骋点头,“没错,但她的那个吊坠里面的东西被清空了,只剩一个透明的壳子。”   姜之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肖骋眸光一闪。   “阴牌。” 第93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四 累于欲望,困于……   阴牌是泰国的一种佛牌, 比较邪性,制作过程中会使用到“阴物”,例如棺材钉, 骨灰, 尸油等。人们供奉阴牌求取庇佑,如财运,赌运, 桃花运……古曼童就是阴牌的一种。   猫二白:“古曼童不就是养小鬼吗?说到养小鬼我就想起来蒋鹿鹿他们请的畸鬼,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可是李明月为什么要供奉阴牌?”姜之玺皱眉, “她之前还说我猜错了蒋鹿鹿和方浩请畸鬼的动机,那她自己呢?她又有什么目的?”   猫二白:“要不我们就让骆瀛风选这个阴牌,带个样品回来一起研究?“   “不行。”肖骋摇头, “只有一次机会,不能浪费。”   姜之玺:“没错, 我们已经发现李明月供奉阴牌,想知道更多细节的东西, 问她就好了,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还有三分钟,肖骋指挥骆瀛风继续往前走,下一张桌子上摆着几个纸人,五官扭曲,笑容透着邪气。桌后面坐了一个头戴纸扎面具的人,僵硬的五官, 死气的眼神, 鲜艳的腮红,让人看了脊背发凉。   骆瀛风敲了一下桌面,那人拿出一个牌子——“纸灵”。   再往旁边走, 桌子上摆了两个面目狰狞的人偶,白线缠绕的身体,红线点缀的眼睛,黑线象征的缝合裂纹……   巫毒娃娃。   骆瀛风侧了侧身,镜头角度一下开阔许多,教室里少说十几张桌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或常见,或从未听说过的邪性物件:有封在玻璃罐中的眼球,长相怪异的铜制兽人,满清服饰的僵尸人偶……还有之前蒋鹿鹿他们请的畸鬼。   “我去。”猫二白瞪大了眼,“这什么鬼市,整个一封建迷信交流大会啊。”   “这些人为什么要办一个这样的聚会?”姜之玺皱眉,“还有李明月,她为什么也在这里,为什么要让我们亲眼看到。”   “没有时间了。”肖骋看了一下倒计时,“只剩三十秒。”   骆瀛风听见耳机里的声音慌乱了一下,右手不下心撞到了身边的桌子,桌后那个戴着吊死鬼面具的人看了他一眼,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请才子。   灯光太暗,屏幕这边的四个人根本看不清这张桌子上都放了什么,但时间只剩二十秒了,姜之玺一咬牙,“不管了,就它吧。”   骆瀛风立刻伸手在桌面上敲了三下,“吊死鬼”左手仍举着牌子,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到了骆瀛风面前。   一个红纸折成的元宝。   身后,教室的门被敲响了,李明月探出半个头,脖子上那个透明的椭圆形吊坠在半空中晃了两下。   “这位同学,你的时间到了。”   ————————   骆瀛风摊开手,所有人都围过来看那个艳红色的纸元宝。   “这啥玩意儿啊。”猫二白戳了一下,“和‘请才子’有半毛钱关系吗?”   肖骋:“刚才在教室里,那张桌子上摆了什么?”   骆瀛风想了想,当时时间紧迫,他也没太细看,“好像是一张红色的剪纸,贴在一块黑色的板子上。”   “莫非这个元宝是想表达一个才子一块钱?”姜之玺脑洞大开。   “说到钱,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骆瀛风皱眉,“之前李明月分析我们之中大概只有我会收到邀请函,排除肖骋和陈若生的理由是他们家境普通,负担不起这个活动,但昨天晚上我从进教室到出来,可是一分钱都没有花,总不至于我那么幸运,刚好选中了一个免费的‘商品’吧。”   “或许‘鬼市’只是第一步。”肖骋猜测,“真正花钱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那能是什么?”陈若生眨眨眼。   “还记得那间教室里的畸鬼吗?”姜之玺提醒道:“看畸鬼可不花钱,请畸鬼才要付出代价。”   骆瀛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鬼市并不直接出售这些东西?”   肖骋:“鬼市似乎更像是一个提供信息的地方,让有资格进入的人知道这些东西存在。”   “可是为什么?”陈若生听得云里雾里,“有资格进入‘聚会’的是年级前二十的优等生,难道他们每个人都迷信这些东西吗?”   “或许这就是李明月说的,我猜错了蒋鹿鹿他们请畸鬼的动机。”姜之玺目光一闪,“按我们之前的推理,蒋鹿鹿和严悦是为了诅咒彼此才请的畸鬼,方浩是为了能留在大城市,不被送回老家,现在想想,这些动机似乎都太过……肤浅了。”   “封建迷信还能有多深刻的动机?”猫二白挠挠头,“而且当时严悦自己也承认了啊。”   姜之玺:“以严悦的成绩,她很可能也被‘鬼市’邀请过,十几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她听蒋鹿鹿的建议选择了畸鬼,这种事,你觉得这些优等生愿意被别人知道吗?”   严悦一定是骗了他们,为了隐瞒鬼市的存在,为了遮掩真正的动机。   姜之玺:“我之前就觉得奇怪,畸鬼有很多类型,助事业的,助感情的,我当时问玩偶店的老板严悦请的畸鬼是哪种,他说事业型的,可如果严悦真的是为了诅咒蒋鹿鹿才请的畸鬼,她干嘛不选那种专门害人的类型,总不至于诅咒蒋鹿鹿已经成了她毕生追求的事业了吧?”   猫二白:“所以严悦他们大张旗鼓地请畸鬼,又是供奉又是血祭,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之玺:“严悦和蒋鹿鹿不合,是因为她们父母总拿她们做比较,两个人都想超越对方,而这种超越,尤其体现在成绩方面。”   “方浩不想被送回老家,他和他哥哥谁更优秀谁就有资格留下来,归根到底,还是看成绩。”   事业。   对于学生而言,除了学习,除了成绩,还有什么能称得上“事业“的呢?   陈若生:“所以……他们所求的,其实都是分数?是考试成绩名永远列前茅?”   “我猜应该是这样。”姜之玺点点头,“蒋鹿鹿和严悦是优等生,应该都去过鬼市,严悦某种意义上属于乖乖女的类型,很可能第一次没敢入伙,后来在蒋鹿鹿的撺掇下才请了畸鬼。”   顿了顿,姜之玺又想起严悦从前说的话,犹豫着改口道:“或许……也不能说是撺掇。”   第一次,严悦没有入伙,她依旧活在父母无休止的比较句中。她和蒋鹿鹿此消彼长,父母却总能找到她的短板去硬碰对方的长板,输了,她质疑自己是废物,赢了,内心的欲望疯狂膨胀,父母口中的比较句也跟着变得更加苛刻。   当比较句的条件远远超出了严悦的能力,她五感尽失,只剩痛苦,曾经她拼搏为父母抢夺荣耀,而这时候,他们却只向她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你怎么倒下了?怎么不往前爬了?   没人来救她,除了她的敌人,她发泄恨意,而又同病相怜的敌人。   蒋鹿鹿带着嘲笑和怜悯,告诉她这世上有畸鬼,教她把不属于自己的欲念,寄托在鬼神身上。   她教她放过自己。   众人沉默,姜之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个纸元宝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上手掂了掂,忽然干脆利落地把东西拆了。   猫二白愣了一下,下意识想阻止:“唉唉唉,你这拆了还能叠回去吗?”   姜之玺:“如果鬼市是一个提供信息的地方,那在选择了自己心仪的‘商品’之后,送货上门也好,线下购买也好,总要有一个验货途径吧?”   姜之玺展平了那张方形红纸,果然藏有猫腻,上面印着三行小字:   时间:下个月3号,1:00——3:00   地点:石昌路27号   事件:请才子   猫二白一愣,总感觉这内容有点眼熟,“姜姜……你觉不觉得……”   姜之玺眯了眯眼,从包里掏出了之前宋思思塞给她的纸条。   时间,地点。   一模一样。   ————————   鬼市彻底闭市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教室里的面具人无声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李明月合上了手中的档案,拿出钥匙,锁上了教室的门。   走出教学楼,她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不远处SC公寓一层还亮着灯,李明月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知道有人在等她。   明亮的大厅内,姜之玺准备了两杯红茶,她抱着平板电脑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查看着“阴牌”的相关资料。   李明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瞄了一眼屏幕上划过的骇人图片,笑了笑,“其实没那么可怕,这东西我戴了两年,都习惯了。”   姜之玺:“阴牌也有很多类型吧,你的是哪种?”   李明月:“拍婴吧,还是什么,名字早就不记得了,供奉的规则也忘得差不多了。”   姜之玺点点头,随手一搜,“拍婴招偏财,助姻缘,那你求什么?”   “很多做生意的人会供奉拍婴偷财运,助事业。”李明月答非所问,“我靠复读赚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生意人,请拍婴,当然是求财了。”   复读考出的每一分上泽都会折算成现金打进卡里,积攒一整年的笔记也会被出版社高价买走冠一个《状元笔记》的名字印刷成册疯狂销售,还可以开账号,讲故事,做营销……一个耀眼的三位数把从前无人关心的细枝末节统统转化成了可以变现的强大资本。   这是生意,当然没错。   “准确来说,是求成绩。”姜之玺按灭了平板,直视李明月,“你和蒋鹿鹿方浩他们都一样,用分数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是我之前样本太少,没有发觉这些动机背后的一致性。”   李明月轻笑了一声,“方浩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优等生背地里这些求神拜佛的事,居然相信了,照着年级排名一个个问问下来,谁知道还真能有上钩的。”   方浩不傻,就算问也不可能是开门见山,他想出了一种半恐吓半威胁的询问方式,而这恰好击溃了当时正因为被老师们痛斥早恋而精神高度紧绷的蒋鹿鹿。   既而牵出了一连串的悲剧。   “为什么呢?”姜之玺不解,“你们已经是年级前二十了,就算想要更好的成绩,为什么要选求神拜佛这条路?”   李明月垂眸,捧起了茶杯,半晌轻声问了一句:“姜之玺,你了解赌博吗?”   堆满了筹码的赌桌前,双目赤红,疯狂叫嚣的赌徒们相互推搡,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想下一局逆风翻盘,站到了这个位置,没有谁的脑子里还念着后路,就算被吸干了血,枯瘦的手指还死死地扣在桌檐上。   李明月:“优等生……也是一样的啊。   “高分,排名,这些都是会上瘾的东西,进了一次年级前二十就想有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然后是前十,前五……甚至第一。   “是拿到更高的名次,还是被后来者挤下来?这本身就是一场赌博,想保住自己的位置,想维持自己的优秀,那就是强迫自己胜率为百分之百。”   有概率的地方就有人的无能为力。   而无能为力就会倾向于怪力乱神。   “电影和小说里不是经常写吗?”李明月低笑一声,“好赌之人供奉阴牌,饲养小鬼,乞求自己能在赌场上叱诧风云。”   “每一个优等生都是最忠实的赌徒。”   “我们只是在做相同的事情罢了。” 第94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五 姐弟情深……   这天晚上李明月透露了很多, 但又保留了很多。   她坚持让姜之玺根据鬼市上得来的信息去亲眼看一看,“看看优等生为了赌局,有多不择手段, 可以疯魔到什么地步。”   “到了那个时候, 很多你觉得想不通的问题,都会有答案的。”   姜之玺看实在是从李明月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了,想了想便妥协了。   横竖都是要去查的, 只是她很在意, 为什么宋思思给她的那张所谓有关“第三者谣言”的线索, 会和骆瀛风从鬼市上得来的信息一模一样。   肖骋提议查查宋思思这个人,说不定和鬼市有什么联系。陈若生说她有印象,宋思思本来是比他们高一届的学姐, 但去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忽然申请了休学, 今年暑假补课时回来的,正好读高三。   “成绩怎么样?”猫二白随口问道。   陈若生:“好像还不错吧, 听说休学之前也进过年级前二十。”   现在姜之玺都快对“年纪前二十”有PTSD了,一听见就条件反射觉得要坏事,“她会不会也被鬼市邀请过?”   就算邀请也该是去年的事了,今年的一测宋思思排名年级四十四,应该是不够格的。   “哦对了。”陈若生忽然想起来,“宋思思好像还有个弟弟,比她小一岁, 今年也是高三, 好像叫什么……宋祁文?”   宋祁文如果不是恰好和肖骋、骆瀛风这样的人物挤在了一所学校里,大概还是能混个校草当当的。   人长得白净,身材也不错, 可惜生不逢时,和男主男配同在一所学校就算了,还刚好同一个年级,只能从校草连降成了班草。   不过他是艺术生,学的又是表演,身边的朋友都说他以后出道稳当偶像明星,“脸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现在的明星不是流行富二代人设吗?你这全齐了。”   这个时间段艺术生基本都在外面集训,为年底的艺考做准备,可宋祁文却在节骨眼上破天荒地请假回了学校一趟。   有几个明显对他有意思的女生,一听消息就赶了过来,围在宋祁文身边问些有的没的,“回学校是有什么手续要办吗?其实我们可以帮你搞定的。”   “该不会某艺术学院的合格证已经拿到手了,现在只用安心准备文化课了吧?”   “你想什么呢?艺考都还没开始,现在拿到证是想干嘛?自爆走后门吗哈哈哈。”   “宋学长这么优秀,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   女生们嘻嘻哈哈地交谈着,宋祁文温和笑了笑,声音干净好听,“其实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看看姐姐,她之前身体不好休学静养,我一直很担心。”   这话一出,女生们又忍不住接连赞叹:   “哇塞,学长太温柔了吧。”   “太羡慕宋学姐了!我也想要同款弟弟。”   “我倒是有个亲弟啦,但是天天气我跟我打架。”   “那你上次还操心他体测没吃早饭的事?”   “我是他姐欸,小兔崽子糟蹋身体就得挨骂。”   “口嫌体正直哈哈哈。”   ……   宋祁文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家里人说,姐姐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我害怕她是在学校受了欺负,你们有听过什么传言吗?”   受欺负?   女生们相互看了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听说啊,我上次在社团见到宋学姐,她还和我打招呼呢。”   “可能是一测成绩不理想才心情不好的吧。”   “年级四十四名欸,这还不理想?”   “哈哈哈哈,你个学渣怎么懂人家学霸的寂寞,宋学姐休学之前可是考过年级前二十的。”   “啊,果然是基因强大吗?姐姐和弟弟都这么优秀。”   宋祁文温和的表情隐约出现了一丝裂纹,但瑕疵转瞬即逝,很快又变成了风轻云淡的笑意,“姐姐心态很好的,应该不会因为成绩的事闹脾气。”   “啊?闹脾气?难道你们吵架了?”   “天呐,我弟弟要是像学长这么乖巧,我做梦都笑醒,怎么舍得发脾气?”   “啧啧,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说起来,宋学姐这些天是不是跟婊姐走得很近?”   “欸真的?”   “我听说之前婊姐带着跟班来找过她一趟。”   “对对,我前两天还亲眼看见学姐主动去了SC呢。”   “不会吧,难道是婊姐在欺负人?”   “啊这,惹谁不好偏偏惹上泽最强战力?”   “那学姐可惨了。”   宋祁文耐心地听着女生们议论纷纷,嘴角还是那个笑,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   姜之玺没想到自己还没出动,竟有人主动送上了门。   一个身材瘦高,气质干净的男生在晚自习不请自来出现在了SC。彼时姜之玺正和骆瀛风陈若生一人霸占一个桌角沉迷学习无法自拔,闻声抬头眯着眼看向他,嘴里蹦出两个字:“你谁?”   男生尴尬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你好,我是宋祁文,我去一班找你但你不在教室,其他学生说你可能在这里……”   姜之玺挑了下眉,随手合上了练习册。猫二白这时候从二楼一蹦三跳地跑下来凑热闹,“让我康康,让我康康!那个收拾收拾就可以C位出道的男人长什么样!”   肖骋也从厨房探出了头,手里还端着刚出锅的夜宵,小葱馄饨,鲜肉烧卖,海苔饭团。姜之玺接过盘子摆上桌,转头冲宋祁文招招手,“来都来了,要一起吃吗?”   宋祁文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笑着道:“抱歉,我晚上一般不太吃东西,要考试了,体型和体重都得保持好。”   “哦,我倒是忘了。”姜之玺捏起一个烧卖丢进嘴里,“你是艺术生。”   猫二白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下,顺便跟宋祁文搭话,“我们还没去找你,你倒是先过来了?”   这句话宋祁文没太听懂,只能选择性忽视,“是这样的,我姐姐……就是宋思思,她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我听说这些天姜之玺同学和她走得很近,所以来问问。”   “你想问什么?”姜之玺抬眼,“问我知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还是问我在学校有没有针对她?欺负她?”   姜之玺对这种拐弯抹角的质问简直有一种来自灵魂的亲切感,毕竟在游戏崩坏之前,骆瀛风每天都在干这种蠢事。   骆瀛风可不知道自己背后被cue,严谨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艺术生现在都在集训,你突然回学校,就是为了问你姐姐的事?”   宋祁文也不藏着掖着,“你们应该知道,思思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休过学,我不想她今年再出什么意外。”   姜之玺:“听说你姐姐休学是在高二结束升高三时,那次期末考试她可是进了年级前二十,这么好的成绩为什么突然休学?”   宋祁文一顿,眼神冷了冷,“不好意思,这是家事,也是姐姐的隐私,不太方便告诉其他人。”   “理解理解。”猫二白点头,岔开话题,“那你介意说说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姜之玺前几天去找她是因为她在散布谣言,说姜之玺是第三者。”   宋祁文一怔,眉眼立刻变得温顺懂事,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姐姐说话不知道轻重,但她一定不是有心的,请你们原谅她吧。”   “‘不知轻重’,‘不是有心’,你怎么知道?”肖骋淡淡反问。   宋祁文轻咬了下嘴唇,看起来有些可怜,“姐姐……只是从小被宠坏了,任性了些,她没有恶意的,我替她跟姜同学道歉。”   姜之玺压根不在乎这些,只有那句“被宠坏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宠坏?有多宠?娇生惯养,掌上明珠,要星星不给月亮那种?”   宋祁文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我们家条件还算不错,父母是做生意的,思思是女孩子,自然养得娇惯一些,从小到大确实是要什么给什么,她高一的时候喜欢玩cosplay,组社团,参加比赛,定制的服装道具堆满了整整一间屋子,花钱如流水,父母也没说过什么,都是由着她。”   “但思思实在是花费太多精力在这些东西上了,以至于高二高三成绩大幅下降,家里人劝她把爱好先放一放,集中注意力在学习上,等上了大学再好好玩,思思不听,发了很大脾气说没人理解她,和父母大吵一架,还闹了离家出走。   “我父母其实是很注重家庭教育的,思思这样他们也很难过,后来他们还专门去研究了cosplay这种文化,了解思思喜欢哪些动漫,哪些小说,扮演过什么角色,参加过什么比赛,他们还花大价钱买了好十几套cos服送给思思赔罪,但思思不领情,当着他们的面把东西砸了,拿剪刀把衣服扯得破破烂烂扔回给了他们。”   说到这里宋祁文声音低了下去,表情有些难过,不过他很快又调整了回来,“也许是那段时间姐姐精神不太好吧,高中压力大,家里人都理解的,休学也是有这方面的因素考虑。”   这么看来宋思思确实是个任性的人。姜之玺目光游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宋思思给她的那张纸条就夹在里面,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大概是觉察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宋祁文适时停了话头。他冲姜之玺歉意笑了笑,表示自己回去后会劝姐姐来亲自赔礼道歉。   姜之玺眯着眼看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姐姐任性,那你总是这样替她到处擦屁股吗?”   宋祁文抿了抿唇,神色越发谦逊温和,“这种事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   “她是我姐姐,我会永远爱护她。” 第95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六 罗生门……   进入深冬, 再过一个月就是期末了,高三习惯性把一测看作上学期最重要的考试,心态这时候反而放松了些, 循序渐进地进行着第二轮复习。   今年是上泽中学成立四十周年, 十年一大庆,日子就定在寒假假期的第二天。高一高二的学生这段时间除了准备复习考试,还忙着报名参加周年庆典。大大小小的社团都在排练节目, 置办展示摊位, 学校的大礼堂也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当中。   猫二白觉得新鲜, “我上高中的时候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校庆,学校组织的规模最大的活动就数运动会了,高一高二喊得热血沸腾, 高三露天背书背得脑子发懵,整个操场跟大合唱似的, 东边高音部西边低音部。”   姜之玺:“你们学校学习抓挺紧啊,运动会上还能背书?”   “你不懂。”猫二白表情高深, “当时我们班主任说,背不进去也得给他拿着书装样子,有些事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   姜之玺:“……”好家伙,背书还背出玄学来了。   肖骋:“校庆还有一个月,现在就准备起来了?”   “要拉赞助的嘛。”姜之玺一副内行的样子,“声势搞大一点,才好跟人家谈价格, 不然你以为那些摊位, 舞台,晚会场地,甜点饮料都是大风刮来的啊?上泽可不做亏本的生意。”   肖骋笑了笑, “别的社团都在准备,SC不打算参加吗?”   “你想去玩啊?”姜之玺眨眨眼,“我看过报上去的摊位和节目表,别人家的社团有合唱,cosplay舞台剧,鬼屋,街舞表演,隔壁甜点社还跟学校申请了大场馆要搞烘焙体验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咱们社团有啥?”   猫二白呆了一下:“是哦,我才发现咱们社团的定位这么模糊,筛选社员也是看社长心情……所以SC这个社团到底是干啥的?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Science的缩写。”   姜之玺:“……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所以SC有什么其他特殊含义吗?”猫二白好奇。   姜之玺噎了一下,微微偏头撑住了脸,底气不足道:“……睡和吃。”   猫二白&肖骋:“……”不愧是你。   ————————   周末按照惯例是补觉时间,姜之玺窝在房间睡得天昏地暗,手机闹铃孜孜不倦地叫起,又一遍遍被无情地按下去。   肖骋准备好了午餐,猫二白自觉去喊人起床吃饭,上二楼时正好遇见从画室出来的骆瀛风,后者脸上还沾了一点绿色的颜料,把猫二白笑够呛。   好不容易把睡眼惺忪的姜之玺拖离房间,推进浴室洗漱,下一秒钟,SC的门铃忽然响了。   骆瀛风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陆江。   “你好……我来找姜之玺同学。”   骆瀛风一边用湿巾擦着脸上的颜料,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他对有关姜之玺谣言很反感,连带着对陆江也没什么好脸色,“有什么事吗?”   陆江:“我想……我想跟她道歉。”   ……   三十分钟后,陆江和姜之玺坐在了校外的咖啡厅内。本来陆江是想请她吃午饭的,但猫二白在旁边一顿眼皮抽风疯狂暗示,姜之玺注意到了餐桌上肖骋已经准备好的午餐,于是果断选择了拒绝。   “有什么事赶紧说,赶着回去吃饭呢。”姜之玺打了个哈欠。   陆江叹了口气,把热饮往她面前推了推,“关于‘妾室’的谣言,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道歉我不稀罕。”姜之玺摆摆手:“你倒不如直接把谣言的始末告诉我。”   陆江斟酌了片刻,有些沮丧,“你别问了。”   “‘正室’是谁?”姜之玺忽然道。   “没谁,都是传着玩的。”陆江答得含糊,“你别往下查了行吗?宋思思的话你别信,让你去什么地方也别去,她是有其他目的的。”   “你不告诉我真相,又想让我息事宁人,哪有这么好的事?”姜之玺嗤笑一声,“还有你怎么知道宋思思找过我,你们很熟?”   “也不算。”陆江摇摇头,“她休学前,我们是一个班的。”   哦对。姜之玺一拍脑门,她倒是忘了,他们俩一个复读,一个休学,是同一届的学生。   “那你了解她吗?”姜之玺开始反向套话,“听说宋思思性格不太好,她弟弟前两天也因为谣言的事来找我替她道歉,说她从小被惯坏了。”   陆江一愣,性格好坏这种事不好个人评说,但“惯坏”……   “我没听说宋思思家里很惯着她。”   姜之玺眼神一挑,心说有门。   “以前一个班的时候,宋思思经常跟身边的人抱怨父母偏心,对她弟比对她好,重男轻女什么的。”   姜之玺若有所思,“那他弟弟呢?对她怎么样?”   “这我不知道。”陆江摇头,“不过他们家重男轻女八成是真的,我记得高二期末考试后那次家长会,宋思思全程表现得特别听话,她都考了年级前二十了还那么低眉顺眼,简直像在讨好父母一样。”   讨好。   这可跟宋祁文说的完全相反了。   姜之玺皱了皱眉,正打算再多问些细节,可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着装干练的女人挎着包走到了他们的桌前,中指扣起敲了敲桌面,指着自己手腕上表对陆江道:“你和我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姜之玺完全状况之外,陆江却在那一瞬间神经绷紧,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头埋得很低。   “这是,这是我母亲。”   女人飞快地扫了姜之玺一眼,指了指陆江点的蔬果汁,“我去买单,你去车里等我。”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撞出规律的声音,陆江手抖了一下,端起刚才一口都没喝的蔬果汁一饮而尽,连个再见都没说,匆匆出了咖啡厅。   这个时间是不可能回家的,车子平稳地朝着辅导机构的方向驶去。   母亲透过后视镜看了陆江一眼,“怎么?觉得我跟踪你,不尊重你?”   陆江没说话,撇开了眼神。   母亲轻笑一声,“不跟着你还真不知道你跟我请这半天假是出来见女同学的,怎么,对人家有意思,想早恋?”   “大学都没考上,趁早消了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思。”   “你看你这次一测的分数,你爸都觉得说出来丢人。”   ……   母亲絮絮叨叨地念起了成绩的事,陆江低着头,心里应声滚起一阵焦虑,可眼底却是深深迷茫。   别无他法,真的别无他法。   他想起周五晚上自己去cosplay社团找宋思思,那时他还以为他们是一样的,把对成绩的迫切需求寄托在飘渺的鬼神身上,一样的荒唐,一样的可笑。   可宋思思却告诉他,不是的,从来都不是那样。   陆江去的时候,cosplay社团的社员们正忙着整理服装,为了校庆表演做准备。   人台模型前,宋思思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热熔胶枪,正一丝不苟地往一片拖地裙摆上粘贴金箔花片。   陆江拨开几个正在搬东西的学生,径自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质问道:“是你在传姜之玺‘妾室’的谣言?”   宋思思动作一顿,抬眼瞄了一下来人,嗤笑一声,“谣言?明明都是事实。”   “狗屁事实!”陆江恼了,“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你把这样的话散播出去,是生怕不出事吗?”   “能出什么事?”宋思思眼神轻蔑,“‘正室’是你自己招惹的,‘妾室’也是你亲自告白的,出事也是你担着,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江目光一沉,“宋思思,你别忘了,你跟我选的是同一种方式。”   “我当然知道。”宋思思站起身,手腕一翻,扬开了裙摆,“但我可不会像你一样,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一场仪式上,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还气愤地跑回去质问。”   陆江看出了宋思思眼中的不屑,右手握了握拳,隐忍怒气,“你和我都是求神拜佛祈祷能有个好成绩,谁比谁高贵谁比谁干净?”   宋思思:“对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你不想让婊姐知道,怕她看不起你,可我偏偏要邀请婊姐来,要她亲眼见证这场仪式。”   陆江瞳孔微缩,“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宋思思挑眉,“我巴不得把上泽所有风云人物都请到现场,人越多,仪式越盛大,那才有趣啊。”   “我警告你,不要太嚣张了。”陆江咬牙切齿,“这次一测我失败了,仪式没有灵验,那下次高考,或许就轮到你了!”   “噗哈哈哈哈哈——”宋思思突然笑了,笑得满脸通红,眼角带泪,差点喘不上气。   “你们这些差生,可真有意思。”她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打理着人台模型身上的长裙,不紧不慢开口:“你会失败,你当然会失败,一心只靠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不失败才怪!”   “乞求鬼神,我们求的是能在考场上遇到拿手的题目,求的是‘考’和‘会’相契合的高概率。   “而你求的,是无论遇到什么题目,你都能一字不差地答出满分。   “你不知道导数公式,区分不了语法时态,更没背过诗词歌赋,那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在十个阿拉伯数字,二十六个字母,和三千常用汉字中组合出满分答案?就凭你虔心供奉?凭那些怪力乱神吗?   “别做梦了。   “你不学,没基础,那就连求神拜佛的资格都没有。” 第96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七 才子佳人阴阳魂……   陆江走后, 姜之玺也离开了咖啡厅。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肖骋正从街对面过来,手里撑着把伞, 胳膊上还搭着一条围巾。   姜之玺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兜上了羽绒服的帽子,一鼓作气冲进伞下。   肖骋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她,两人不轻不重撞在了一起, 压在伞面上的薄雪簌簌扑落。   回到SC时骆瀛风和猫二白还在吃午饭, 姜之玺一边脱外套一边喊着珍珠丸子给她留两个, 猫二白背着身嫌弃地挥挥手,“你那份肖骋早给你装保温盒里了,去去去, 别跟我们抢。”   周日高三不用补课,吃完午饭大家又懒散起来。骆瀛风看了看日子, “请才子”就在下周了,之前大家商量的是要一起去, 反正那纸条上也没限制参加人数,如果真的要卡人那就再把骆瀛风变成“人形探测器”搞现场转播。   初雪天气安静得让人犯困,姜之玺蛄蛹蛄蛹钻回窝睡觉去了。定了个半点的表起来刷题,结果刷着刷着又倚在窗边的沙发床上睡了过去。   临近黄昏,肖骋敲门走了进来,本来是想问问姜之玺晚饭要吃什么,可后者睡得正深, 云团似的被子层层堆叠, 一眼望去窗外的雪像是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样子八成是要变成起床困难户,肖骋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摸了摸墙壁,确定被暖气烘得温热, 睡在窗边也不感觉冷,又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夹了张书签准备放回书架。   动作一顿,他的目光落在了书脊上,这是一本英语阅读题集合,前半部分断断续续有黑笔答题红笔改错的痕迹,显然是使用者一直在自学训练。   其实猫二白已经告诉姜之玺这是游戏世界了,高考对于他们这样的觉醒者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们总要去到新的世界的,拥有新的身份,开始新的旅程。   可姜之玺还是在按部就班地过着高三,上课,写作业,考试,自主练习……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和骆瀛风陈若生没什么两样,仿佛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他和猫二白游离在这之外。   肖骋安静地站着,手上捧着那本习题集,神色有些迷茫。   如果姜之玺这么重视高考,那是否意味着,等一切都结束,她还是想回归原本的生活,恢复初始的状态。也许在她的打算里,他和猫二白,终究只是两个背景特殊的过客。   肖骋想起姜之玺从前形容自己善良,温柔,可那时她只说不会埋怨自己,却从来没说过会永远陪着自己。   目光稍敛,肖骋将手中的习题集推进了书架深处,他向窗台走了两步,右手下意识微抬了些许,像是要触碰什么。   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猫二白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将肖骋的动作尽收眼底。他靠着门框,轻声道:“其实,我也可以让你留在这里。”   只要放弃“自我”,没有“意识”的角色,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你真残忍。”   肖骋没有回头,深冷的眼睛望着窗外飞雪。   “留在这里,我只能当一个被安排提线木偶,就算走过她身边也意识不到要多看她一眼。”   “而等有一天,我突然下意识回头看她,可在那一刹那,我又已经失去了留在这个世界装聋作哑的资格。”   这是个死局。   满室寂静,黑暗里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   石昌路27号离上泽中学很远,是一栋老旧的待拆建筑。   姜之玺网上查了查,有的说这楼以前是个酒店,经营不善倒闭了,也有的说这就是个凶宅,拆迁时发生了怪事,不得已才停工的。   二号深夜,SC全员整装待发,姜之玺按照鬼屋探险的标准准备了五套装备,什么手电筒,绳索,夜视眼镜应有尽有。猫二白还顺手往每个人包里添了一把散装小零食,肖骋的评价是“差两把铁锹铲子就可以直接团伙盗墓了”。   抵达目的地时是零点四十,石昌路27号阴森森的,五个人脚刚落地身后两辆出租车就嗖得开走了,门都差点没关严实。   眼前这栋建筑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房屋破败,墙皮脱落,装潢隐约能品出一点复古味道,类似于民国时期的深宅大院。   门是虚掩着的,肖骋上去敲了两下,片刻后,一个身穿黑色马褂的男生探出了头,上下打量着他们。   “请问,这里是‘请才子’的地点吗?”   骆瀛风和姜之玺把各自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马褂男生似乎认出了红纸和那个大红印章,冲他们点点头,转身拿了五份类似册子的东西发给了他们。   “这是什么?”陈若生小声问道。   姜之玺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封面上印了两个黑色的毛笔字——请帖。   请帖里的内容和之前纸条上的差不多,只不过日期和时间都换算成了阴历和时辰。骆瀛风来回翻了翻,“这到底什么意思?”   马褂男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客人可有随礼?”   “随礼?”这话把猫二白问懵了,“什么礼?”   马褂男生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桌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红包,各个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含金量就不低。   姜之玺一把拽过骆瀛风,背过身小声嘀咕:“完了,千算万算就没算到李明月说的‘花钱’是花在这,也没人告诉我来这一趟还要自备红包的啊……你带现金了吗?”   “你觉得呢?”骆瀛风满脸黑线。   姜之玺一咬牙,转过身对马褂男生露出一个礼貌又标准的微笑,“你好,请问支持电子支付吗?”   马褂男生愣了一下,眯了眯眼,冲他们挥了挥手,“算了,你们进去吧。”   姜之玺有一种逛游乐园逃票的感觉,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五个人一个接一个走进了内院。   里面的情况也没比外面好多少,一样的破败不堪,院子里堆满了枯枝烂叶,几棵张牙舞爪的秃树病怏怏地倚靠在砖墙上。   猫二白忽然笑了一声,姜之玺瞥了他一眼,“这正题还没开始呢,你就被吓疯了?”   “才不是。”猫二白摇头,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刚才趁那人不注意时拿的,你就不好奇里面到底装了多少钱?”   姜之玺“啧”了一声,“你怎么还偷人家东西?”   “哎呀我就是想看看,里面要都是百元大钞,这厚度起码得奔万去了吧,我一会儿再偷偷还回去。”   猫二白边说边打开了红包,打着手电筒凑到眼前细看。   “啊卧槽!”   猫二白手一抖,红包顺势脱出,钞票散了一地。   “要死啊。”姜之玺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你是怕钱还是怎么的?”   猫二白没出声,抬了抬胳膊,手电筒的灯照在满地的钞票上。   是冥币。   陈若生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捂住嘴后退了两步。   姜之玺皱眉,捡了一张冥币仔细看,图案诡异,配色阴间,实在让人无法和马褂男生所谓的“随礼”联系在一起。   肖骋把满地冥币捡了起来重新装好,沉声道:“事情不太对,大家都小心一点。”   穿过内院,来到前厅,这里居然摆了一口破损的黑色棺材,棺材盖上贴满了朱砂黄符,房梁上挂满了黑稠白纱,门口点上了盏赤红色的大灯笼。   猫二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们怕不是走到灵堂来了,合着‘请才子’的意思是办葬礼?”   灵堂里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陈若生认出来了,大多是上泽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棺材旁边还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一身黑衣,腰上扎了段红绸。   这些人都伸着脖子往灵堂外看,姜之玺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零点五十九分,还有一分钟。   忽然,内院里响起了一阵诡异飘渺的音乐,像是水琴演奏的声音,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姜之玺回头,只见他们来时的大门被打开了,两个穿着怪异的人抬着几个暗红色的木箱子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分别带着牛头马面的头套,一直走到灵堂内才一左一右地把箱子归置好,然后退了出去。站在棺材旁边那个稍高一点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伸长了脖子一顿一扬地高喊道:“请,新娘——”   话音刚落,身边稍矮一点的中年男人拿出了腰间别着的唢呐,高亢嘹亮的啸音破风而出,带着空气一起震颤。   猫二白被吓了一跳,一把攥住姜之玺的胳膊,“什,什,什么新娘啊?灵堂请新娘,这是要坟头蹦迪吗?”   唢呐声盖住了他的疑问,风起,内院满地枯叶沙沙作响,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刚才的牛头马面伴在她左右,手中撑着一个宽大的仪仗伞,四角坠着火灯笼,周围飘着红轻纱,细线挂起的铃铛在风中阴阴作响。   和灵堂的破败不同,新娘的嫁衣和盖头都是崭新的,裙摆还贴有金箔花片,看起来华美异常。   姜之玺皱着眉,把眼前所有的元素传到了一起,“冥币,灵堂,新娘……难不成,这群人在配冥婚?”   骆瀛风一愣,瞪大了眼,“冥婚?不是说‘请才子’吗?那刚才那两个人抬的箱子……”   “和新娘一起来的,自然是嫁妆。”肖骋面色微沉。   牛头马面把新娘引到了灵堂,擦肩而过时,姜之玺透过缝隙瞥见了盖头下那张脸。   好像……是宋思思?   唢呐声忽然转了个调戛然而止,个高的中年男人喊出了一个难以分辨的拟声词,接着道:“新娘,捎嫁去——”   “鬼媒人。”肖骋眯了眯眼。   姜之玺:“什么?”   “配阴婚也需要媒人在活人和死人,死人和死人之间进行‘说媒’,鬼媒人这种职业,通过占卜、祭祀等一系列仪式为死人举行婚礼,棺材旁边那个高个子中年人一直在掌控时间和流程,应该就是鬼媒人了。”   姜之玺:“那他说的捎嫁是什么?”   肖骋:“‘捎’通‘烧’,燃烧的意思,‘捎嫁’从字面上理解是“捎带嫁妆”,实际是指把新娘的嫁妆焚烧送入阴间,这些都是很老旧落后的冥婚习俗,上泽的学生是怎么知道的?”   唢呐声再次响起,穿透力极强的高音震颤心神。牛头马面打开了盛嫁妆的红木箱,又从棺材后端出了一个火盆。新娘俯身捧起了一把纸糊的金银财宝,尽数投入了火舌之中。   猫二白伸长脖子去看那几个箱子,除了元宝首饰,还有豪宅府邸,水榭楼台,八抬大轿的迎亲队伍,戏班子杂耍团歌舞队……全都是纸扎的。   新娘顶着盖头不方便,只烧了第一箱,其他东西由牛头马面和灵堂其他“来宾”代劳。等火盆熄灭,鬼媒人又发出了一声怪音,“咚”地狠拍了一下身边的棺材,嘶哑喊道:“请,才子——”   姜之玺精神一振,终于到正题上了。   唢呐声又转了一个调,和着内院的水琴音显得尤其阴森骇人。牛头马面将新娘带到了灵堂另一侧,鬼媒人低声念了几句什么,忽然一挥手,将棺材盖上的黄符撕掉大半,拿出了一个类似锤子的东西,开始在棺材盖上敲敲打打。   姜之玺:“他在干什么?”   肖骋目光微闪:“凿棺钉。”   “棺钉?”猫二白满脸惊恐,“这是盗墓的准备开棺验尸呢?”   “嘭”得一声,棺材盖被鬼媒人撬开了。他后退了两步,口中念念有词,恭恭敬敬鞠了三躬,然后直接下手,从棺材里拖出了一具尸体。   这是一具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尸,头顶一个黑色的瓜皮帽,皮肤呈青灰色,爬满了溃烂的腐疮,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大概是上吊死的。   鬼媒人搬尸的动作大了些,男尸脖子猛地歪了下来,正好冲着姜之玺等人。充血暴突的眼球微微外翻,因为吊死而外伸过长的舌头也从口腔中滑了出来。   陈若生惊叫一声,当场被吓得双腿发软,踉跄一下差点跌倒,还好姜之玺及时撑住了她。   鬼媒人扶正了男尸的脑袋,随手把垂下来的舌头卷了起来重新塞回了尸体嘴里,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才子,到——” 第97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八 被打断的拜堂……   供桌上燃着的烛火跳动了几下, 唢呐声忽然转得喜庆,但在这样阴森诡异的氛围中,喜庆都显得狰狞可怖。   肖骋下意识挡在了众人前面, 姜之玺踮着脚从他肩头往外看, “那真的……是死人吗?”   “都都都那样了,总不可能是个活的。”猫二白哆嗦道:“这尸体他们从哪弄来的?买的吗?”   肖骋:“现在的黑市,一具尸体可不便宜, 不是宋思思可以负担得起的。”   “难不成……”陈若生短暂失声, “是从墓地, 挖来的?”   “那得是下葬不久就挖出来了。”姜之玺思索道:“尸体腐烂程度没那么高。”   骆瀛风:“就没有可能,是他们现杀的?”   其余四人一愣,齐齐朝他看去。   猫二白:“好家伙, 杀人被你说得跟杀猪似的,还现杀, 咋的,着急上桌?”   骆瀛风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地看了看灵堂站着的一对新人,“林嘉慧,赵雪瑶,梁文,周梦樊,杨辰瑞……它们杀人,可从没手软。”   五人一时无话, 灵堂内的鬼媒人忽然起了一声吆喝, 高喊道:“吉时已至,拜堂——”   牛头架着“才子”,马面扶着新娘, 一同站在了灵堂中央。   “什么怎么什么就拜堂了?”猫二白有点慌,“我们是不是要阻止一下?你确定新娘就是宋思思吗?她她她是自愿配阴婚的吗?”   姜之玺点点头:“那张脸我确定是她,总不至于是她弟来‘替嫁’的吧,但是冥婚这个事,我总觉得是不是有其他……”   话还没说完,唢呐忽然起了调,鬼媒人应声吆喝起来:   “一拜天地——”   才子和新娘并肩而立,齐齐俯身跪拜。叩首的那一刹,宋思思的盖头垂触地面,透过缝隙,姜之玺看见她微微上扬的鲜红嘴角。   “二拜高堂——”   这一声喊出来,姜之玺他们才注意到,灵堂正前方的阴影里摆着两张椅子,而所谓的“高堂”,不过是坐在上面的两个纸扎人偶。   “夫妻对拜——”   新娘和才子转身相对,迎着烛火,透过红纱,宋思思看见自己的“新郎”双目紧闭,嘴唇青紫,满身尸斑像发霉的点心,疮口的脓水甚至在微微反光。   她满意地攥紧了手中的红绸,红花在半空中晃了晃,绸缎的另一边紧紧缠在才子的手腕上。   就在新郎新娘即将弯下腰的那一刹,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的怒喊:   “思思!”   姜之玺愣了一下,转身朝院门看去。   收红包的小桌早已无人看守,宋祁文站在那里,像刚才的猫二白一样,弄撒了满地冥币。   他表情惊恐,又带着满满担心,“思……思思,你在干什么?”   灵堂内一片静默,仿佛所有人都隐入了黑暗中,就连那大喜成亲的“新郎官”,此刻都被扭曲地,无所谓地扔在了地上。   空气似乎变得焦灼,宋思思一把扯下红盖头,略显不耐地看向宋祁文:“我们社团在排练舞台剧,你大惊小怪什么?”   “什么舞台剧非得要三更半夜拍?”宋祁文明显不信,“而且校庆的节目你们社团不是还没确定吗?”   宋思思“啧”了一声,“其他活动的节目,关你什么事?”   宋祁文抿了抿唇,一步步朝灵堂走了过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黄纸,展平在宋思思面前,“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姜之玺眯着眼想瞧个仔细,黄纸上条条块块写了很多东西,隐隐能辨认出一些子丑寅卯之类的字形。   姜之玺:“那是什么?”   “八字合婚?”肖骋猜测道。   根据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进行占卜测算,祈姻缘,书婚帖,择吉日,结同心。   “还算了八字?”猫二白一愣,“这么说那个‘才子’肯定是真人啊,假人哪来的什么生辰八字。”   轻飘飘的黄纸落在宋思思眼中却像是一颗定时炸dan,让她瞬间变了脸色。她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宋祁文:“你从哪里拿到的?”   黄纸上正是八字合婚的占卜结果,背面还写着测算出的良辰吉日和最终确定的成婚地点……怪不得宋祁文能找到这里来。   “这个你别管,你就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有没有危……”   “你从哪里拿到的?!”   宋思思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重复着质问。宋祁文拿黄纸的手抖了一下,张了张嘴,“在……你房间。”   “哈!”宋思思怒极反笑,“我房间?亏你还能腆着脸说出口!我允许你进我房间了吗?宋祁文你从小被夸到大的好教养,高素质都拿去喂狗了吗?”   “可是如果我没有进你房间,怎么会发现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宋祁文争辩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介意我进你的房间,我们不是姐弟吗?我们不是亲人吗?”   “是啊,姐弟。”宋思思冷笑一声,“我只不过比你早出生一年,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要我让着你,你喜欢的玩具,爱吃的零食,我就统统碰不得,抢不得,但凡招一下,你哭嚷几句,所有人都会来教训我,不懂礼貌,欺负弟弟,甚至你跑进我房间胡乱翻东西,我都不能说你一句不是。”   “宋祁文,你多大了?爸妈不教你男女有别,没关系,我可以一遍遍教你,但是你哪怕有一次记在心里吗?你哪怕有一次尊重过我吗?家人?亲人?呸!你算是什么东西?”   宋思思的话似乎激怒了宋祁文,他握紧了拳,手中的黄纸都被扣破了,“我这次要是不进你房间,怎么会知道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这是冥婚吧?你旁边这个死人从哪来的?你知不知道买卖尸体是违法的?大家都以为你之前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可现在你居然和一个死人拜堂成亲,你是想继续休学回家看心理医生吗!?”   “宋祁文!”宋思思被气得发疯,怒吼道:“你是在说我心理变态,精神有问题?从小到大是我处处让着你,才让你没受过憋屈,没经历过不公平!家里成吨的偏心更是把你养出了一身好性格,温良恭俭人见人爱!你他妈好处占尽,你长成了一个正常人,结果现在高高在上转头骂我是个神经病,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   这番话吼出来让姜之玺等人都愣了一下。   之前宋祁文口中的宋思思任性刁蛮,我行我素,陆江口中的宋思思不受重视,卑微小心,像一出罗生门一样,让人说不清眼前到底是一位娇惯的大小姐,还是重男轻女家庭中被处处打压的姐姐。   而现在,宋思思既承认了来自家庭的偏心,又表现出了自己的暴躁,罗生门看似天差地别,扑朔迷离,却又处处有迹可循。   院外忽然传来了高跟鞋和皮鞋踏地的声音,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疾步走向灵堂,面带愠色,似是气愤。   “你弟弟能有什么错?”   “家里人不都是关心你吗?你看你这段时间整天神神叨叨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测成绩也那么差,你本来休学就比别人晚一年了,还想再继续耽误下去吗?”   “爸,妈……”宋祁文局促地叫了一声。   对上突然出现的父母,宋思思脸色一白,衬得面颊上的胭脂红得诡异,双手握成了拳,指甲狠狠扣进肉里,身体似乎也在轻轻颤抖。   宋祁文又转头看向姐姐,嗫嚅道:“我只是……只是关心你……”   话还未说完,宋思思忽然后退了两步,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音尖锐,像一把刀,用力劈开这混沌荒唐的夜色。   “关心我?”宋思思笑了,食指冲着他,愤懑道:“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想以我为背景,衬托你多懂事,多优秀?!”   “你在胡说什么?”中年男人皱眉训斥道:“要不是你弟弟把事情告诉我们,大家还都被你蒙在鼓里,你弟弟还怕我们突然出现刺激到你,想先来跟你谈谈劝你回家,你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还反咬一口。”   “我反咬一口?”宋思思瞪大了眼,她的反驳总是以重复他人的质问为开头,因为她的确不明白,如此匪夷所思的话,莫名其妙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宋祁文你以为发现了我的秘密,抓住了我的把柄,就迫不及待地把爸妈都带来一起围观见证,你不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有多垃圾,多堕落?然后转过头再夸一句‘还是我们家祁文省心’,‘还是祁文有出息’。“   “你人前人后关心我,维护我,把自己姿态放那么低,实际上,你是最恨不得我能自暴自弃,颓废堕落,精神失常的那一个!我有多糟糕,你就有多开心,开心到无论我发什么脾气,怎么打你骂你你都可以不计较,因为你知道,我没有未来了,我一辈子都要活在你的阴影里,一辈子都要听着别人踩一捧一地夸你,赞赏你!”   然后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继续质疑自己,努力却得不偿失,彻底堕入一个恶性循环。   宋祁文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颤动,一张嘴几次开合,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心上掠过一丝慌张,还有一股寒意。   是害怕自己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被拎出来窥视剖白,还是恐惧于内心竟潜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恶意?   面对质问和控诉,父母下意识地想挽回什么,言语却那么苍白,“那你这么晚出来,搞这种冥婚,难道还有理了吗?那具尸体你从哪弄到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宋思思放低了声音,垂眸看着地上大红喜服的新郎,“请才子,成冥婚,结阴亲……我祈求的,是你们一直向我索要好成绩啊。”   “是,我休学了一年,比别人晚了一年,我和你们一样着急,但不同的是,你们只用表现出着急就行了,而我,却是要想办法的。”   “这就是我的办法,可惜被你们打断了,可惜了。”   中年夫妻胸膛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父亲开口又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甚至扬起了手想要打人,母亲和宋祁文把他拦住了,而宋思思趁这空挡,提起裙子跑出了院子。   想跑路的不止这一个,混乱中,灵堂内的“来宾”,鬼媒人,都开始着急“退场”。   肖骋眼疾手快薅住了那个吹唢呐的中年男人,一把丢给了骆瀛风和猫二白,让他们好好看着,自己则跑出去抓那个全程控场的鬼媒人。   姜之玺反应也还算快,看准了落跑的宋思思,和肖骋对视一眼,两人分头去追。   残垣断壁的破败建筑,杂草丛生的野外荒林,钩月高悬,阴风阵阵。   鲜红的嫁衣像一团火,摇曳着烧进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第98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九 是你们把我变成……   高二那年期末, 宋思思考了年级前二十。   家长会上,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开心或者骄傲,全程低眉顺眼小心翼翼, 上台发言也说得中规中矩, 像极了书里那种刻板印象的好学生。   可她不是。   上泽也没有人是。   邻座的陆江感到奇怪,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在他印象里宋思思是活泼张扬的, 高一时可能还有点说话不过脑子, 不过高二就沉默了许多,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江的母亲瞥了儿子一眼,冷哼道:“人家年级前二十,你班里倒数, 还有脸看?”   那时的陆江似乎还有力气去跟父母争辩,撇了撇嘴道:“要是我考了年级前二十, 您能不这么讽刺我吗?”   “别说二十,只要年级前五十, 不,前一百,你要什么买什么,说什么是什么。”   宋思思似乎听到了这句话,抬头看了一眼父亲,陆江觉得自己八成是近视了,他居然觉得那一瞬间, 宋思思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乞求。   八点半, 会议好不容易结束,讲台上立刻围上去了一群家长,陆江和宋思思的父母都上去了, 两人坐得不远,陆江冲她笑了笑,“真羡慕你,成绩这么好。”   宋思思垂下眼,手指无意识扣着那张数字漂亮的成绩单,“真羡慕你,得到父母认可的门槛比我低那么多。”   走出校门,母亲和宋祁文已经在车上等着了,显然是家长会结束得比较早,一家四口一起回家。   路上宋祁文说着各种父母喜欢的话题,欢声笑语充斥在车内,宋思思却始终坐立不安,她在等待一个开口的时机,可宋祁文每个话题衔接得又快又自然,让她不好插嘴。   一直到抵达停车库,宋思思才鼓足了勇气打断了三人,轻声开口,“地下室的钥匙……可以给我了吗?”   车内一瞬寂静,似乎连空气都冷了两分。最后还是宋祁文笑了笑,温温道:“姐姐这次考这么好,爸妈肯定说话算话。”   四人陆续下了车,一路无话进了家门。父亲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地下室的钥匙,宋思思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那种光芒,宋祁文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地下室里锁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宋思思置办的各种角色的cos服,假发和道具。她高一时喜欢上这种文化,高二时家里人认为她花费了太多精力在这上面,于是武断地没收了所有东西,全部锁进了地下室。   那时宋思思求了很久,地下室里不仅有她的东西,还有一部分是社团成员寄放在她这里的,之后的全员外景,舞台剧表演都需要用到。   可是父母不同意,抓着她成绩上的浮动不放。宋思思本就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一气之下把心里话喊了出来:“你们不就是觉得我玩cosplay花钱吗!?”   父亲狠拍了一下桌子,“对,我们就是觉得你花钱!这两年家里生意困难,外面欠了多少贷款!你花钱却还是这么大手大脚!”   家庭战争持续了快一周,最后还是宋祁文站出来打圆场,提了一个看起来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如两边各退一步吧,爸妈不是一直觉得cosplay影响了姐姐的成绩吗?只要姐姐以后考进年级前二十,证明爱好和学业不会相冲突,那爸妈就可以把地下室的钥匙奖励给姐姐。”   在这之前,宋思思的成绩一直在年级四五十名徘徊,甚至因为花了太多精力在舞台剧排练上,排名一度跌出五十开外,但每当这时候,她都会意识到自己的“分心”,并在下一次考试中迅速将名次恢复到该有的水平。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她接受了这个赌约。   ……   宋思思拿着钥匙一步步走向地下室,宋祁文沉默地站在楼梯上方看着她,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啪”得一声,地下室的灯被打开了。   房间里充斥着一种类似于潮湿发霉的味道,冷白色的光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宋思思下意识拿手挡了一下,莫名其妙联想起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医院停尸间。   她慢慢睁开眼,满腔欣喜只沸腾了一瞬,随即变成疑惑,怀疑,不可置信和愤怒。   喜悦之情偃旗息鼓,被狰狞地拖扯到地上狠狠践踏。   ————————   姜之玺找到宋思思时,后者正坐在一堵残破的矮墙上。   背靠着枯树,鲜艳的红裙张扬在阴风里,裙摆上的金箔花片时不时撞上墙面,发出细小的铮鸣声。   “大冬天穿成这样,不冷吗?”姜之玺先开了口。   宋思思紧了紧手臂,嫁衣用的面料大多是雪纺纱,在这样的天气里总是冷冷冰冰的。   姜之玺把围巾解了下来,这还是出门前肖骋强制给她围上的,像极了一降温就开始瞎操心的老父亲,姜之玺拒绝二字都没来得说出口就被绒毛毛糊了一脸。   宋思思低声道了谢,把围巾披在自己身上。姜之玺眨了眨眼,也学着她坐在了矮墙上。   “你之前又塞纸条又嘱咐我一定要到场,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来看场热闹吧?”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陆江是怎么回事吗?”宋思思吸了吸鼻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姜之玺:“你是说,他和你一样也请了才子?”   “不,他请的是才女。”宋思思摇头纠正:“其他都和我一样,算八字,配阴婚,所以才有了正室这一说。”   一开始造谣的几个人大概都是那场冥婚的参加者,“正室妾室”的谣言本质也是玩笑,所以当姜之玺装模做样当了真要当面算账时,宋思思才会说“正室”根本不是个人。   “陆江并不是优等生。”姜之玺提出质疑,“他是怎么知道‘请才子’的?”   宋思思顿了一下,“是我告诉他的。”   休学之前宋思思考进了年级前二十,也收到过鬼市的邀请,她当时随便选了一个“摊位”,知晓了“请才子”这个门道,但因为之后休学,一直没有深入接触和了解。   “后来听说陆江复读了,高三开学时也见到了他,他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对,聊天时我随口提了一句,他很感兴趣。”   于是这个冬天,两场荒诞的冥婚相继举行。宋思思还记得自己参加陆江“婚礼”时看到的那具女尸,身穿红绸嫁衣,头戴金丝凤冠,夜风吹起了她的盖头,露出两个洞黑深陷的眼窝,和两片鲜艳如血的嘴唇。   “可是为什么呢?”姜之玺又问出了那个被李明月回避的问题,“你们已经是年级前二十了,想要好成绩有那么多切实的方法,为什么要选求神拜佛这条路?”   宋思思神色迷茫了一瞬,目光散入深沉黑夜,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其实我们,没有几个人是真的相信神佛。”   “今天宋祁文把父母带到我的冥婚现场,除开满腔愤怒,在对着他们发泄怒吼的那一刹,我是有快意的。”   “看着他们震惊,不解,匪夷所思的表情,我觉得很畅快,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着好好防备宋祁文,甚至私心里是希望他能发现这个计划,然后把一切捅破,这样我就能指着他们的鼻子咒骂,‘看,都是你们把我变成了这样’。”   “我迫切地想要告诉他们,我人生失败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错,而是他们,是他们把我逼成了一个怪物。”   其实宋思思爆发的时间点也很微妙,接近高三上学期的期末,再有六个月就是高考,父母总不能再把人按回家里,接受所谓的心理治疗。   “前年你休学,到底是因为什么?”姜之玺忽然问道。   宋思思神色一滞,停了一会儿才把那个年级前二十的赌约叙述了一遍。姜之玺有些好奇,“那你打开地下室的门看见了什么?空了?少了?还是衣服发霉了?”   “都不是。”   姜之玺:“宋祁文之前说你父母花了很大功夫去了解cosplay,研究你出的角色喜欢的动漫,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宋思思沉默片刻,神色忽然变得嘲讽。   眼泪流回到高二那个夏天。   站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室内,她睁开眼看到的确实是满满一房间服装道具,可当视线逐渐清晰,这些东西忽然面目狰狞起来。   没有一件,没有一件是属于她的物品。   曾经她贴脸给自己修剪的假发,她照着人设图抠细节定制的服装,她跑遍建材市场试遍材料制作的道具,她求遍工厂专门开流水线制作的一批高还原的金银配饰……   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打结成卷的假发,廉价甚至二手的cos服,粗糙掉漆的道具,氧化生锈的铜铁首饰。   那一瞬,宋思思眼中的光湮灭了,坠毁时伴随着破碎压抑的伸吟。   她僵硬地转身,楼梯上方站着三个人,他们的影子挡住了入口透进来的零星灯光,黑暗在她脚下腐蚀出一片深渊。   ……   “你原本的那些东西呢?”姜之玺问道。   “卖了。”宋思思平静回答。   “那几年家里的生意看着还过得去,其实举步维艰,他们卖了我的东西给公司争取流动资金,我的一些绝版c服,手办,市场价都炒得很高,其他不怎么值钱的套装或者配件也都被低价出售了。”   在宋思思埋头苦学努力争取年级前二十时,她最热爱的东西被风卷残云蚕食殆尽。   “我想光凭父母是不可能了解这些的。”宋思思嗤笑一声,“他们并不热衷于研究小众文化,就算知道东西值钱,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渠道,甚至什么样的名称和描述卖出去。”   那么既现成,又听话的帮手,就只剩下宋祁文。   那个晚上宋思思崩溃了,摔东西,砸桌子,掩面大吼,甚至动手打人。   母亲拦腰抱住她,父亲拉开被揍了一拳的宋祁文,看着发疯的女儿下意识抡起手掌。   电光火石之间,他艰难地克制住了,愤怒仍在胸腔震动,驱使着他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直接豁在了宋思思脸上。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那些个烧钱的异装癖爱好,废了也罢!”   宋思思双手被制,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狼狈又疯癫,“我烧钱?那宋祁文呢?他是艺术生,学表演,报个班请个老师十几万几十万地往外面砸!你们怎么不让他把自己的爱好停一停?就因为他文化课成绩不好,没有别的出路,就因为我选择多所以活该牺牲吗?!”   这番话吼出来父母愣了一下,一旁鼻青脸肿的宋祁文最先反应过来,不知是真的想劝架还是害怕殃及池鱼,跨步上前挡在了宋思思面前。   “别吵了,大家冷静一下。”   父母的理亏,宋祁文的“妥协退让”让家庭战争单方面平息。宋思思悲愤到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最终她抄起了后院遗落的园艺剪刀,把那些廉价简陋的替代品尽数撕扯粉碎。   ……   旧事重提,当时再恨如今也都成了麻木。宋祁文曾经在SC的那番陈词似乎句句都是文字游戏,削减原因,嫁接结果,说的是事实逻辑也连贯,可听起来就是和真相相去甚远。   宋思思:“他们了解我的爱好只是为了搜罗那些代替品而已,也许是看我拼死了用功学习,没想到还真的进了年级前二十,所以只能仓促收集来这些。”   那段时间宋思思和家里人吵架,冷战,怄气……她患上了轻度躁郁症,这才是休学的真正原因。   后来病情刚刚见好,她又被送回了这座牢笼,被要求重新回到曾经她带着梦想和热情冲刺过的巅峰。   太难了,太突然了,她实在力不从心。   姜之玺莫名打了个冷战。   这场诡异怪诞的冥婚背后,是一连串看得见摸得着的线性逻辑。如果宋思思的故事都这样曲折荒唐,那么其他人,其他在鬼市上做出了交易的人,他们又掩藏了怎样的秘密和初衷?   宋思思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可能你之前疑惑过,为什么这群藏在幕后的优等生能如此默契地相互合作,维系着各种阴暗复杂的交易体系。”   “其实不过是因为大家同病相怜,成绩单上厮杀得那么厉害,转过头,也都知道每个人都是一样病态。”   “没人来救我们,总不能连自救都放弃吧?”   风停了,大红色的裙摆被抽干了力气,期期艾艾地垂下。 第99章 . 【绝望的赌徒】三十 深山里的歹人……   奔跑在黑夜里, 路过废墟时肖骋顺手取了断墙上的一块破砖,朝着鬼媒人打了出去。   “嘭”得一声,鬼媒人右腿一跪, 惨叫着摔倒在地。   肖骋两三步到他面前, 俯身揪住他的领子,“你跑什么?”   “不,不关我的事。”鬼媒人吓得浑身哆嗦, “都是, 都是他们逼我的!”   肖骋皱眉:“谁?”   “那群学生。”鬼媒人伸手虚指, “是他们自己想配阴亲啊,我哪有胆子做这种阴损的事?”   肖骋:“你叫什么?”   鬼媒人吞了口唾沫:“我姓刘。”   肖骋:“请才子,到底是什么说法?”   “就是, 就是请那些生前有真才实学的亡魂嘛。”老刘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身上的红绸腰带,“用冥婚结亲, 这些亡魂成为你的‘丈夫’或者‘妻子’后会在事业上帮助你……”   肖骋:“灵堂里的尸体是从哪来的?”   “那不是真的尸体。”老刘摇头,“是那些学生在网上定做的假人, 我们只负责上个入殓妆,然后封进棺材里就行。”   肖骋挑眉,谁家入殓妆化成那样?又是腐烂又是流脓的,这家属看了不得当场打起来。   “有很多学生都要求我们把‘才子’往恐怖了化。”老刘补充道,“逼不逼真无所谓,就是要吓人。”   肖骋思忖片刻,继续问:“那些学生, 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   老刘张了张嘴, 话都涌上了喉咙,可太多因果卡在一起,最可终只让他叹出一口气来。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最早找到我的那批学生,现在估计都成家立业了……”   十几年前,老刘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刘家在乡下做纸扎生意,养了两个儿子,弟弟人比较老实,在家帮忙干活,但老刘不喜欢画画叠叠剪剪的工作,整日想着去外面折腾那些来钱快的门道。   那是尸体黑市交易的巅峰年代,冥婚的习俗在民间大肆流传。尤其刘家所在的村子附近有一个矿场,年轻人都在那打工,一旦发生矿难,那就是老刘家纸扎店生意最好的时候,除了寿礼下葬,很多死者的家人也会考虑给孩子配一门阴亲。   冥婚背后是一条庞大的产业链,从尸体买卖,到鬼媒说亲,再到彩礼嫁妆,成婚流程……桩桩件件都有油水可捞。   老刘从小跟着父亲经了不少白事,丧葬礼仪这东西摸得门清,对十里八乡的情况也都了解。一开始,他只是帮忙给乡邻牵个线,谁家小伙矿场遇难了,谁家姑娘刚好病逝了,两家要是有那个心,结桩阴魂告慰亡魂,婚礼上但凡需要纸扎的物件,他也能顺便给自家生意送个方便。   这种事干多了,自然而然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鬼媒人。老刘在这行越陷越深,认识了不少倒卖尸体的,他们甚至开了间殡仪馆,专门用来存放和中转尸体。   有一年夏天,村子里来了四个年轻人,两男一女,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大城市里的富家子弟。   领头张罗的那个女生看着成熟一些,二十多岁的样子,其他三个也就学生模样,他们住在镇上的酒店,白天会到村里玩,大概是来体验农家乐的。   年轻人自来熟不设防的样子让老刘有点动想歪心思。那段时间尸体正缺货,尤其是女尸。要知道冥婚市场不同于古董市场,年代久远的干尸的价格最低,新鲜死亡的尸体则可以翻上几倍,而像这样长得漂亮又出身不俗的,那更是能卖上天价。   老刘花了两天时间跟他们套近乎,摸清了情况和作息。这四个人的行动路线一般分成两拨,年长的那个女生喜欢拿着相机在村子里拍照,三个学生则经常往山里跑,身上还背着登山包。   老刘决定从年纪小的下手,他跟踪那三个学生,一直进到了深山,他摸不透也懒得管这些年轻人到底想干什么,反正一个个看着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老刘挑了个女生落单的时间,跳出来一胳膊锁住了她的喉咙。   他准备了密钥,打算把人迷晕直接带走。可没想到这个女生力气并不小,又踢又抓地疯狂挣扎,甚至踹翻了地上堆着的一些器具想用声音吸引其他两个同伴的注意。   老刘有点慌了,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自己本身就没有多少底气。他稍一分心,女生的右胳膊肘往后狠狠一戳,直接顶在老刘的肋骨上。   别看是大夏天,女生穿的却是长袖长裤,胳膊和膝盖还都戴了坚硬的防护用具,这一下把老刘顶得眼前直发黑。   另外两个男生闻声赶了过来,女生尖叫着说老刘袭击她,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认出了地上的密钥,骂了句脏话,思索片刻后从包里掏出了登山绳,和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合力把老刘捆了起来。   然后,眼镜男捡起了密钥,朝老刘的口鼻处精准一喷。   ……   “那三个人进深山是干什么?”肖骋问道。   老刘苦笑一声,脑海里回忆起女生被绑架时踢翻的满地器具,“铁锹,手电,十字镐,防毒面具……那三个学生,根本就是来盗墓的!”   不过他们盗的并不是一个多危险多值钱的墓,相反,因为尸体交易的猖獗,山里很多墓葬都被那群倒卖尸体的翻遍了,这几个学生也就是逮着一个没被填上的盗洞走了个后门,墓里面早就被“前人”毁得差不多了。   老刘袭击绑架的行为激怒了三个学生,他们合伙把他扔到了地下,逼问他的意图。老刘本身就不是什么胆大的人,这次行凶也是算计好了,迷晕了两个女生直接卖到那些倒尸体的人手里,那些人有的是方法做得干干净净,而他自己是万万不敢动刀杀人的。   面对审问,老刘的抵抗很快就崩溃了,可是坦白并没有让三个学生感到满意,他们既不报警,也不声张,而是把老刘五花大绑囚禁在了墓里。   肖骋挑眉,“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老刘没有立刻答话,他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包烟,点上后狠吸了一口,过肺吐出之后才缓缓开口:   “折磨。”   “虐待。”   阴冷的墓室中,年轻活力的笑声不断响起。老刘被半吊着,面前的高个男生摆出一副打拳击的姿势,把他当人肉沙袋,几个回合下来,老刘整张脸都肿了起来,鼻血蹭得到处都是。   “你他妈活腻了吧!什么人都敢动?”   “以为学生好欺负?还是外地人好骗?”   “还鬼媒人?封建迷信缺德欠揍的玩意儿!怎么不给你爹妈配一桩冥婚啊?”   大高个边打边骂,表情亢奋,期间还能插空跟同伴说笑:“这人也太不经打了,在家我爸揍我可比这狠多了,看他这怂样,要是落我爸手里得去半条命。”   女生在一旁看得挺开心,“听说媒人都是有媒婆痣的,他这下巴光秃秃的只有胡茬可怎么行?不如我们帮他一把?”   女生拿起了地上扔着的十字镐,问身后的眼镜男要了防风打火机,就在老刘的眼皮子底下,把镐头的尖端烧得炽热。   眼镜男想上前帮忙,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还是我来吧,你别烧着自己手了。”   老刘被胶带封上了嘴,只能惊恐地发出呜呜声,踢腾着腿想要往后躲。   “刺啦——”   空气中带出一丝肉被烤焦的气味,老刘呜咽着惨叫,冷汗冲刷着血呼刺啦的额头,等搞头被移开,他的下巴上已经有了一个被烧焦的圆形印记。   “这就正宗多了嘛。”女生满意点头。   等老刘缓过劲来,大高个把他放了下来,按着他的头让他跪地爬行,“绕这条墓道爬一个来回,边爬边道歉,还要磕头,不然,就让你脸上再多几颗媒婆痣。”   “最好身上也能烫出一片。”眼镜男淡淡接话,“像莲蓬一样,密密麻麻全是洞。”   “每个洞里再放几只虫蚁。”女生突发奇想,“说不定能在你皮肉下面建一个蚂蚁帝国。”   老刘被这些话吓得满身冷汗,支起腿和胳膊颤颤巍巍往前爬,满口是血的嘴重复着道歉,一次次磕头都砸在满地碎石上,额头很快破皮出血。   一直到玩到下午五点,三个学生才差不多准备停手。   女生看了看表,说快到集合的时间了,“你姐姐不是六点在村口等我们?晚上说好了去搞户外烧烤。”   “已经定好地点了。”眼镜男边收拾东西边回答,“现在走时间刚刚好。”   “那他怎么办?”大高个踢了老刘一脚。   女生四下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口黑木棺材上,嘴角掀起一个笑。   “他不是鬼媒人吗?喜欢给死人配冥婚,不如今天就让他亲自体验一下,也好以后更好地为消费者服务。”   三人拿着铁锹搞头合力推开了棺盖,里面灰扑扑的,只躺着一具风干的尸体。大高个重新把老刘捆结实了,嘴上又缠了几圈胶带,连拖带拉地把他扯进了棺材。   “那些繁琐的流程我们就给你省略了。”女生漫不经心道,“直接快进到最后,生同衾,死同穴。”   老刘瞪大了眼,稍一偏头就能看见干尸那狰狞恐怖的模样。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眼镜男当头喷了一脸密钥。   “还好你带来的剂量多,够给你用几天的了。”   老刘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他朝后倒去,棺材盖被毫不留情地重新合上,紧接着就响起重物挪放的声音,大概是那三个学生为了防止他逃跑,搬了些大石头压在了棺盖上。   “来吧,送他一些吉祥词。”女生笑着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哈哈哈哈哈——”   “干活人冥婚这种缺德的事,也别想着自己能有什么逢凶化吉的好运气了。”   “你不死于法律,也会死于报复。”   “落在我们手里,活该啊你!”   是的,我活该。   失去意识前,老刘麻木地想。   谁让他狂妄自大,心生歹念,自以为纯良柔弱的猎物,到头来竟是一群毫无人性,不折不扣的疯子。 第100章 . 【绝望的赌徒】三十一 完美替罪狼……   讲了这么久, 老刘的故事还是没有解释‘请才子’的由来。   肖骋不太满意,皱了皱眉,那锋利的眼神让老刘一个哆嗦, 吸了口烟, 勉强冷静下来。   “别着急,我总得给你讲清楚前因后果,省得到时候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就是这三个人, 跟我提了‘请才子’的要求。”   那是老刘被囚禁的第四天, 他的意志力和心理防线被全面摧毁。其实他不怕古墓, 也不怕干尸,可每天晚上与一具尸体同眠,白天还要忍受各种虐待和侮辱, 密钥更是让他筋疲力尽,昏昏沉沉, 一睁开眼,就仿佛身处地狱。   那天棺材盖被掀开后, 女生看着他第一句话便是:“你听说过‘请才女’吗?”   那个年代,民间有很多邪性怪诞的传说,村子里的算命瞎子经常给小孩儿们讲故事,说明朝有一个书生,参加科举屡考屡败,他走投无路,去请教高人, 高人掐指一算, 让他准备好一具新鲜女尸,备上丰厚彩礼,再找一个鬼媒人, 于第二日亥时在家中正厅候着。   书生依言照办,第二天晚上,高人准时出现,做法从阴间请了一个未嫁先死的才女亡魂,度上了那具女尸的身,和书生拜了天地结了阴亲。   自那以后,书生参加科举如有神助,从乡试一路到殿试,考了状元,当了大官。   有了金钱权力傍身,书生很快另结新欢,身为“正房”的才女认定书生背叛,不再助益于他,书生的为官之路越来越坎坷,最终得罪了皇帝,被下了诏狱。   这个故事老刘有所耳闻,他自己是不信的,权当聊斋听,不明白这三个人为什么突然提起。   “你是鬼媒人。”女生认真打量着他,“‘请才女’这种事,你会做吗?”   老刘当然不会,但他实在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于是点了头,说自己听老一辈的人提起过,那些仪式和规矩他都还记得。   “那如果,我让你为我请一个才子呢?”   老刘看着她阴鸷的眼神,有些胆寒,“为,为什么?”   “下学期就是高三了。”女生忽然神色一转,无聊地敲了敲棺盖,“既然‘请才女’这么神,不如保佑一下我每场考试都能拿到理想名次咯,省得我爸妈天天关我禁闭,还骂我是个废物。”   其实这几天从三人的对话中老刘听出了不少东西,他们应该是大城市重点中学的学生,除了大高个外成绩都挺不错,尤其是那个戴眼镜的,似乎还是什么青年钢琴演奏家。   他不明白,三个比他的文化程度高得多得人,为什么会相信这种流传的民间故事。   不过无所谓,老刘的精神状态已经被驯服了,带点讨好,还有点狗腿,惯性地想着用顺从换取自由。   何况女生还威胁他,如果不照做,就把绑架杀人的事告诉警方,让他牢底坐穿。   故事里书生请才女用女尸,那请才子必然是用男尸。现在女尸不好找,可男尸殡仪馆里有的是。老刘偷了一具出来,换上了冥婚用的喜服,和一堆纸扎嫁妆一起,扛到了和三个学生约定好的地点。   本以为完成了任务,可谁知道女生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捂着鼻子退后了好几步,“谁让你带尸体过来的,这也太恶心了吧?”   夏天天热,离了殡仪馆尸体更不易保存。拖着麻袋的老刘有点懵,小心翼翼道:“那个故事里,请亡魂不是用的尸体吗?”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女生皱眉,“难不成我最后要跟这玩意儿站在一起拜堂?离这么远我都要吐了。”   老刘承认,他偷尸体是有私心的,如果这些学生用了这具尸体搞所谓的“请才子”,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是盗取尸体的共犯,这样以来,他们再想用之前的事报警威胁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可惜三个学生都没上套,女生歪头想了想,“你家不是做纸扎的吗?做个纸人出来不就得了?”   老刘张了张嘴,壮着胆子想再争取一下,“‘请才子’是老一辈传下来的的流程和规矩,改成纸人万一不能灵验……”   “嘿,你看他多相信这东西啊。”大高个和女生对视了一眼,嗤笑出声。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其他的事不用瞎操心。”眼镜男冷声道。   “哦对了。”女生忽然想起什么,“记得把纸人做得恐怖一点,越像死人越好,不,越像鬼越好!”   恐怖?像鬼?老刘愣了一下,定做纸扎的客人向来都是要求往把东西往喜庆了做,就算是冥婚,那彩礼嫁妆也得是大红大绿越鲜艳越好,哪有恐怖这一说?   老刘想起了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弟弟,从小跟着大人在纸上涂涂抹抹,颇有些画画的天赋,葬礼上见过的死人也不少,说不定可以做出符合要求的纸人。   女生拍了拍手,微微扬起下巴,“你之前说的什么确认亡魂,求取生辰,测算吉时的流程,趁着做纸人这两天直接一步到位。”   “我们再见面时,我希望冥婚仪式可以直接开始。”   “这件事如果办得好,我会付给你丰厚的报酬。”   那天老刘拿到了几张定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独自扛着尸体回去了。   他实在摸不透这三个年轻人。为了取得好成绩,他们执意要请才子,可转过脸,又似乎没有多相信这个传说,对老刘胡编乱造的流程和礼节也根本不在乎。   可是,他们给钱。   给很多钱。   老刘想逃的心思按捺了下来。   两天后,四人再次会面,地点是一处荒地,老刘搭了一个简易的灵堂,还摆了一口破木棺材,棺材里是弟弟扎好的纸人,吊眼吐舌,浑身尸疮。   这晚女生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头上盖了一块红纱,大高个眼镜男站在她两边,脸上戴着商店里卖的那种鬼脸面具。   “我这还是第一次当伴郎。”大高个哈哈大笑。   “什么伴郎。”女生摆摆手,“你俩站我这边,明显就是娘家人,是伴娘。”   眼镜男也笑了,“本来跟着我姐出来旅游就是找刺激的,没想到除了盗墓,咱们能玩这么野。”   大高个:“只听说这地儿荒坟多,没打听到冥婚居然这么盛行,得亏这姓刘的落到我们手上了,不然得丧失多大乐趣哈哈哈。”   眼镜男:“回去就得开学补课,我妈又该让我天天练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喜欢钢琴,啧,珍惜这最后的机会吧。”   女生重新垂下盖头,手一挥。   “娘家人,送嫁——”   ……   “那是我第一次主持‘请才子’。”老刘缓缓吐出一口烟。   “流程和今天这个差不多,当时那个戴眼镜的还偷拿了他姐的相机,拍了好些照片。”   肖骋大概明白了,那三个学生盗墓也好,冥婚也好,更多是当作一种发泄的方式,他们本来没有想伤害什么人,但老刘撞上了枪口,有“谋害”这个理由做铺垫,他们疯狂释放着内心潜藏的恶意。   “后来呢?”肖骋瞥了一眼老刘,“一锤子买卖的生意,被做成了长期合作?”   “其实鬼媒人赚不了几个钱。”老刘答非所问,“大头都被那些倒卖尸体的拿走了,剩下的人也就赚个辛苦费。”   当年那场冥婚结束后,女生大方地付了“尾款”。拿着那几张钞票,老刘呆滞地站在棺材边,脚下躺着被扯破的纸人新郎。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后来那几个年轻人终于要走了,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就在这时候,那个女生喊住了我。”   青春靓丽的面孔,不设防的眼神,自来熟的语气,却给出了一张恶魔撰写的邀请函。   “如果你到临市工作,或许每个月,都能像那晚一样轻轻松松赚大笔钞票。”   女生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老刘对着那张纸不吃不喝整整看了两天,最终告别家乡,坐上了去临市的火车。   上车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完了,曾经他还想着用一具尸体拉三个学生下水,企图达成互相威胁的制衡。而现在,对方只是甩出了几张钞票,他就迫不及待捧出了自己的把柄,自愿上了贼船。   “我的第二单生意也是那个女生牵的线。”老刘弹了弹烟灰,“还是他们上泽的学生,出钱也大方,那时候她就跟我说,她朋友的相机里有的是我倒卖尸体,违法犯罪的照片,如果我想‘反水’,最好想想清楚自己能在牢里撑几年。”   “说是被迫,但你自己不是也赚得挺开心。”肖骋淡淡道。   老刘苦笑一声,“是,为了满足他们对假尸的变态要求,我把我弟弟也接到了城里,我们哥俩过了十几年这种担惊受怕,收入不菲的日子,我知道,就算我说出去,捅到家长,告到警察那里,最后被声讨的也只会是我自己。”   这是一群聪明,胆大,见识广,懂得规避风险的学生。   同时也是单纯,胆怯,涉世未深,极易被诱导的未成年。   学校不喜欢说自己培养了一群疯子,家长也不喜欢说自己教出了一个心理变态。   平日里这两方互相推诿,而现在,出现了一个更完美的第三方罪犯。   人人都会表演,社会更喜欢对各方名誉伤害度最低的真相。   “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老刘吐出最后一口,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   “你们会把所有罪名,都扣在我一个人头上。”   “对吧?” 第101章 . 【绝望的赌徒】三十二 他眼中的故事……   宋思思配阴婚的事最终以警察介入结尾。   案是她父母报的, 指着刘姓两兄弟说他们引诱未成年,欺骗中学生。警方搜物证,做笔录, 第二天就调查到了学校那里, 媒体闻风而来,“高中生迷信鬼神举行冥婚”的新闻立马登上了热搜。   蒋鹿鹿跳楼身亡的事还没过去多久,上泽再一次陷入舆论风波。学校管理层鸡飞狗跳, 相互甩锅, 学生们活跃在新闻动态的前线, 有人觉得荒谬,有人表示震惊,也有人全程沉默, 销声匿迹。   猫二白吃瓜吃得比较勤,各大平台轮着刷, 甚至还排列出了“更新最快”,“消息最全”, “内容最耸人听闻”的几大媒体。   “你别说,‘请才子’这种邪门歪道虽然是封建迷信,但它迷得十分严谨规矩,女的请才子,男的请才女,请的亡魂才气越大,效果就越好。”   “那顾客要是个同性恋呢?”姜之玺随便插了一嘴。   猫二白一愣, 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嚯,那万一请的亡魂不是同性恋,搞不好就成同妻了, 妥妥的孽债狗血家庭伦理悬疑恐怖剧。”   肖骋瞥了一眼手机,“媒体连这都扒出来了?”   “好像是采访的那个老刘。”猫二白咂咂嘴,“据说‘请才子’的顾客主要是女生,因为她们可以指名道姓请那些历史上有记载的状元,现代的高考制度多少带点过去科举考试的色彩,这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姜之玺:“那男的呢?陆江不也是配冥婚吗?男生可以请什么?”   “那就比较杂了。”猫二白划拉了两下屏幕,“有人请的是历史上有名的才女,也有人请女官,老刘还胡编乱造过一些历史人物,反正生辰八字什么的本来就‘死无对证’,编一个是编,编一群也是编。”   “啧啧啧。”姜之玺摇摇头,“卖畸鬼的现吹行业发展史,请才子的手书阴间生死簿,现在封建迷信也竞争这么激烈了吗?”   “你不懂。”猫二白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文案是第一生产力。”   姜之玺:“来自一位手游世界观全线崩塌的游戏创作者的警告?”   猫二白摆出一副无辜脸,选择性忽视这句嘲讽,迅速转移话题,“上泽这么多人请才子,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因为不灵验去找老刘麻烦的啊?”   “当然有了。”姜之玺撇嘴,“陆江就是一个,不然你以为‘妾室’的谣言怎么来的。”   一测结果出来后,陆江的成绩很不理想,他认为是请的才女没有灵验,于是跑去质问老刘,甚至让对方全额退款。   猫二白:“然后呢?老刘退了?”   肖骋摇摇头,“类似的问题其实老刘很早就有考虑过。请才子只是一种迷信活动,顾客是优等生那还好办,但偶尔也有一些差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也要花钱配冥婚,这个时候,风险就增大了。”   老刘一早就想好了很多套骗人的说辞,就看当事人适合什么了。他当时跟别的学生打听了陆江的事,得知他对姜之玺告过白,于是“妾室”插足,“正室”嫉妒的故事张口就来。   肖骋:“老刘骗陆江说‘正室’不满他心有所属,所以考试时拒绝显灵,建议陆江短时间内不要再和之之接触,尽量做到心无旁骛。”   姜之玺:“……真是人在教室睡,锅从阴间来。”   猫二白:“陆江那小子还真信了?”   姜之玺:“信不信也就这样了,老刘死不退钱,退了那不就是打自己脸吗?以后还怎么在上泽接生意?陆江又不可能鱼死网破把事情捅出去,总不能报警说诈骗吧?”   “好家伙。”猫二白发出感叹,“一个人把产品经理,文案策划,危机公关的活全干了,老刘是集约型人才啊。”   “所以骂名也都他一个人背了。”肖骋凉凉道。   猫二白也发现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老刘的讨伐,或者说,是对老刘所代表的“商家”,“传播者”的讨伐。   媒体们铿锵有力地批判着监管失职,上到购物网站私人挂售的一些所谓的通灵物件,下到社交平台发布的科普和讨论,但凡涉及到封建迷信,都被拎出来作为例子和典型进行了一番深刻剖析。   人们质疑未成年如何接触到这些□□,指责无良商家将手伸向校园和学生,“追本溯源”完全按照字面意义展开,总结时将人性贪婪资本罪恶分析得头头是道。   满屏叫嚷喧嚣,都是苍白无力的争吵。   这些天上泽一直在自查,那晚留在冥婚现场的学生都被挨个叫去问话。陈若生骆瀛风都是老师们信得过的优等生,头两个被叫到了办公室,一谈就是一上午。   姜之玺和肖骋是第二批,谈话搞得像记者发布会,长桌后面坐了一排人。   宋思思的班主任很关心自己学生请才子背后的真实动机和原因,对冥婚那晚的家庭争吵也问得很细。   不过她的话总是被打断,座位靠前的几个领导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遍又一遍问姜之玺上泽还有多少人在搞这种封建迷信的活动。   姜之玺被问烦了,双臂交叠,靠着椅打量面前脸色凝重的领导,“我怎么知道呢?您就只想着把人找出来吗?能救的救,不能救的立刻开除和学校撇清关系?”   “还是打算,一个都不救,有多少就扔多少?”   领导明显被激怒了,指着姜之玺刚说了一个“你”,却又被肖骋打断。   “扔完了,上泽也就完了。”   能进鬼市的都是年级前二十的优等生,上泽要是真舍得扔,估计这所学校也得更名换姓了。   大概是姜之玺太过“口无遮拦”,这场谈话持续得并不算久,两点左右她和肖骋被放出了办公室,准备离开时刚好遇到了宋思思。   看样子也是被叫来问话的,毕竟是冥婚事件的主角。三人打了声招呼,姜之玺问宋思思最近怎么样,后者无所谓笑了笑,“家长问完警察问,警察问完学校问,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顾及着我今年高三,说话带着分寸,害怕影响我高考情绪。”   宋思思走进了办公室,大门合上的一瞬间,姜之玺看见班主任从长桌对面那一群严肃冷漠的人中走了过来,站在宋思思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看样子还不算太糟。”肖骋淡淡道,“至少她的老师是真心关心她。”   “杯水车薪。”姜之玺眯了眯眼,“办公室里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在想着怎么劝她休学回家,或者直接退学。”   宋思思曾患躁郁症,现在又身陷冥婚风波,学校理所应当地认为她精神状态有问题,更怕极了她会成为第二个纵身一跃的蒋鹿鹿。   “学校会逼她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姜之玺回头,竟是宋祁文。   他今天没有挂着一副惯常的温和神情,眼中涌动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姜之玺觉得奇怪,“艺考生最近不应该很忙吗?你怎么还在学校?”   “我回来看看。”宋祁文低声道,顿了顿,“我担心她。”   肖骋微微偏头看他的表情,“真的?”   “真的。”宋祁文用力点头,声音和语气却有些突兀别扭。   也许是因为从前逼真的假话说多了,如今实话到了嘴边,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调去证明自己的真心。   姜之玺还是那句词,“早干嘛去了?”   “我不知道……”宋祁文呼吸有些急促,一张嘴几次开合,半天才组出一个通顺的句子,“我不知道她是这样想的。”   姜之玺捏了捏鼻梁,“啧”了一声,“这话说的,有绿茶白莲花内味儿了。”   “是真的。”宋祁文急切道,“你们都觉得我两面三刀,不是个好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连亲生姐姐都要算计。”   “可是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才是家里最废物的那个,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像姐姐那样任性,因为我知道,我没那个资本。”   从小到大,宋祁文听过很多人的夸赞。   亲戚的,老师的,朋友的,朋友的父母的……但很少听到自己父母说一两句肯定的话。   毫不夸张地说,那天冥婚灵堂上,宋思思转述的那几句带着嘲讽性质的夸奖,是他听过最直接,程度最强的,来自父母的赞赏。   而日常生活中,他在家里真正听得最多的,是父母对姐姐的评价:上劲,省心,学习不用人管,轻轻松松就是班级前几。   “你要是像你姐一样,我们也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你成绩但凡有你姐三分之二好,家里也不用花这么多钱送你去学表演。”   “你姐那是纯靠成绩拼出来的,哪像你啊。”   ……   父母总是默认艺考比纯文化课低一等,他们的话经常让宋祁文脑子里浮现出有一种既视感很强的荒谬比喻——宋思思是白手起家的成功者,而他则是个靠父母啃老本的富二代。   “我表现乖巧,必要时候讨好父母,说他们喜欢的听的话,好让他们忽略我和姐姐之间的成绩差距。”   “其实姐姐在家里很自由,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不满,敷衍父母的说教和命令。”   “但我不可以,我揣摩他们每一句话,尤其是家长会之后,他们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能让我心惊胆战。”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这样小心翼翼。”   直到那天晚上,宋思思彻底爆发时宋祁文才恍惚意识到,原来他们都是对方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赢家。   可为什么两人还是把生活都过成了一团糟?   宋思思说他长成了一个正常人,可正常人会这样过分察言观色,工于算计,甚至打造人设,每分每秒都在演戏吗?   姜之玺微微皱眉,沉默良久后才出声道:“那宋思思cos服的事呢?你有没有参与?为什么要卖掉她原版的衣服?”   这件事宋祁文无从辩驳,他无言站着,左手握紧了又松开,心里压抑的质问和愤懑终于爆发一般冲口而出:   “那是家里的钱不是吗?”   “那段时间生意不顺,我连表演课都差点上不起,她却还是大手大脚地挥霍。”   “cosplay只是她一个爱好,表演和艺考,那是我以后的人生!”   “我试图拯救自己的未来,有什么不对?”   “那本就该是我的学费!”   宋祁文眼中闪过戾气,消散过后,又变得有些迷茫。   他的头低了下去,连同声音,一起沉沉地埋进了地下。   “我已经这么失败了,不能再失去任何一种可能和资源。”   “姐姐那么优秀,只分我一点点也不可以吗?”   他的话让姜之玺想起冥婚那晚宋思思的自嘲,这两姐弟一定程度上确实相像,他们都喜欢用“失败”来形容自己不过十七八年的人生。   肖骋平静地看着宋祁文,“你为什么认定自己是失败的?就因为文化课没有你姐姐好?”   话茬涌到嘴边,宋祁文觉得自己有无数个理由可说:成绩比姐姐差,天赋没姐姐好,比姐姐更让父母操心,父母更喜欢姐姐而不是他……   姜之玺:“你所有的理由,都出于你和宋思思的比较,而对比这回事,除非平局,否则一定是要分个高下的。”   “你的失败只是在比较中的落后,是一盘最机械的,最死板的比大小,比高低的失败,那不能代表你因果复杂的人生,和无限可能的未来。”   姜之玺的话让宋祁文愣住了。他下意识想反驳,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方却先他一步表示理解,“当然,你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能把你能痛苦感同身受。”   “你在这样的家庭重压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的思维习惯和处事模式确实不太可能和我相通,而我只是想告诉你,看问题还有另一种方式,你和你姐都是,才活了不到两个十年,没必要这么急着否认自己还很漫长的人生。”   宋祁文沉默,他也知道人生还长,有很多种可能,可只要他一失败,焦虑自卑痛苦就会瞬间占据他的大脑,腾不出一丝空当陈放什么希望和未来。   “最后一个问题。”肖骋忽然开口。   “你和你姐姐都觉得对方才是备受喜欢的那个,这是父母的偏颇造成的,还是你们自己放错了注意力?”   是父母当着姐姐的面只知道夸赞弟弟,当着弟弟的面只知道表扬姐姐,美其名曰压力式教育?   还是说,父母的关注并没有什么偏颇,是姐弟俩下意识忽略了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注意力过分集中于对方得到了什么夸奖?   宋祁文被问住了,思绪纷乱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当然肖骋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转过身拉起姜之玺离开了大楼。   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宋祁文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思考点什么,可脑子又一团浆糊,陈年往事全部砸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疲惫和挫败。   身后忽然响起门板的吱扭声,一个人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   宋祁文回头,对上宋思思明显愣了一下,“你……你不是在谈话吗?”   宋思思神色平静,“肖骋和姜之玺刚被谈完,老师内部去开了个小会,让我等一会儿。”   宋祁文迟钝地眨眨眼,“啊”了一声。   “那边老师说明天可能也要找你问话,既然你这么闲,不如这会儿一起?”   “……好。” 第102章 . 【绝望的赌徒】三十三 所谓家庭教育……   上泽中学采访(陆江)【录音·绝密】   M: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陆江:教育专家, 出书开讲座接受咨询那种。   M:你有听过他们的讲座吗?是关于哪方面的?   陆江:从小就听,主要关于家庭教育和青少年心理吧,他们的研究方向是这个。   M:那你觉得他们教授的教育理念如何?   陆江:与时俱进, 也很实用。   M:举几个例子吧。   陆江:比如他们主张家庭教育中孩子和家长的地位是平等的, 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父母要做的是引导,而不是强制。   M:所以你的父母认为孩子是自由的对吗?   陆江:是的, 孩子不是父母的所有物, 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有表达的需求也有被尊重的渴望,这些都是不能被忽视的。   M:如果孩子犯了错呢?   陆江:要给孩子解释的机会,理清事实, 家庭教育主张的是亲子双方的和解,不能主观认为这是错误就开始大肆批评, 也许事情另有隐情,也许在孩子的世界观中根本就不理解这是一个错误。   M:如果孩子非常顽劣, 怎么教都教不好呢?   陆江:没有无法塑形的孩子,只有不懂教育的家长,家庭教育的核心在于父母,如果父母言行无状,素质低下,那肯定会给孩子带来负面影响。   M:看得出来,你父母的专业素养很高, 他们这么开明, 你的成长环境一定很幸福吧?   陆江:你有没有见过那种上课只念PPT的老师?   M:照本宣科?   陆江:别人眼中,我父母是教育行业知名的专家,咨询费昂贵, 但每一分钱都有实际的效用。   M:那在你眼里?   陆江:在我眼里,他们只是一对回到家就卸下了知识储备的人工机器。   ————————   宋思思配阴婚的事到底是波及范围太广,从高一到高三,各班老师都在明里暗里地敲打,希望跟这事有牵扯的学生能主动承认,争取“宽大处理”。   “如果最后是被学校调查出来了,那后果就比较严重了。”   好赖话说了个遍,但没有人真的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学校那边也不含糊,直接拿着全校学生的照片让老刘挨个认人,重点排查高三的。   证件照这种东西向来是好看的千篇一律,丑的能花样百出,何况老刘又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人,跟他交易一般都是线上商议线下冥婚,那乌漆嘛黑的灵堂,鬼能看得清买主长什么样。   所以老刘认了一整天,基本没指出几个人,其中陆江算是比较倒霉的,毕竟他才当面质问过老刘请才女不灵验,老刘对他的脸记忆深刻。   学校动作很快,立刻就通知了陆江的家长,连带着还查出了之前“小三”,“妾室”的谣言。于是大中午头正准备去食堂干饭的姜之玺被硬生生提溜到了教务处,一脸懵逼地看着陆江被按头给她道歉。   这可使不得。   姜之玺赶紧把人拦住,“他之前已经道过了,就那次在咖啡馆,阿姨您应该有印象吧。”   这一说陆江的母亲才想起来姜之玺这个人,但明显还是不太待见她,也没回话,转身劈头盖脸开始骂自己儿子。   “大笔砸钱让你复读,就是让你搞这种下三滥的事吗?”   “你蠢点笨点也就算了,居然还整天把心思用在歪门邪道上,别人资质平庸可以勤能补拙,你呢,靠封建迷信拜鬼求神?”   “脸都被你丢尽了!“   ……   姜之玺被吵得脑壳疼,趁着办公室鸡飞狗跳,偷偷溜了出去。   肖骋还在大门口等她一起去吃饭,见人出来简单问了两句,“学校怎么说?”   “忙着劝架呢。”姜之玺耸耸肩,“估计是没想到找来一双家长比那一群老师都能吵。”   肖骋:“陆江的父母看起来很严格。”   “可不止严格。”姜之玺摇头,她想起了之前在咖啡馆那杯蔬果汁,陆江虽然点了它,却不怎么爱喝,最后也是半强迫地一饮而尽。   “我总觉得他父母,有一点过度的控制欲。”   这个点,猫二白他们已经在食堂占位等着了,看见肖骋和姜之玺走过来站起身招了招手,“这边这边,买了你们爱吃的东西。”   骆瀛风这两天被组织下发了任务,去和年级前二十套近乎,尤其是那天在鬼市上见到过的,他现在算是一只脚踏进染缸了,磕磕绊绊挖出了不少东西。   “不止高三的年级前二十,高二和高一都有优等生被鬼市邀请,这个活动大概是每年都会举行,上一届毕业的学长学姐自愿充当NPC。”   猫二白叼了个鸡腿,含糊问道:“那鬼市上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呢?”   “想进鬼市可不容易。”骆瀛风摆摆手指,“但凡在鬼市上有摊位的,那都是经过往届学生们‘专业检测’,鉴定筛选出来的。”   肖骋:“筛选标准是什么?”   骆瀛风:“价格,恐怖,猎奇,操作便利,当然安全也很重要,相比之下,灵验这个指标就排得比较靠后了。”   反正没几个人真的相信这东西。   “操作便利?”陈若生表示质疑,“请才子这么麻烦,又是尸体又是冥婚的,哪里便利了?”   “只是说会参考这一指标。”骆瀛风补充道:“有的人想找简单好上手的门路,也有的人是专门冲着折腾去的,越复杂猎奇越好。”   “你说他们又不信这玩意儿,折腾这老大一圈是图啥呢?”猫二白费解。   “时信时不信吧。”骆瀛风猜测,“就跟正常人逢年过节去庙里拜拜,求个心安图个吉利。”   “心不心安不好说。”猫二白抿嘴,“吉利肯定不是正经吉利,这玩的多阴间呐。”   “鬼市上的东西有没有三六九等之分?”姜之玺问道,“比如最高价和最低价,入门款和vip款之类的?”   “这倒是没有打听到。”骆瀛风眨眨眼,“不过据说鬼市的价格差距挺大的,夸张的时候能差两三位数,而且鬼市也有流行趋势,比如现在最受欢迎的是纸灵和阴牌,价格实惠方便携带,熟人介绍打八折,以旧换新最高补贴总价的二分之一。”   姜之玺:“……好家伙,干了趟卧底的活,你还准备转行去做销售了?”   “没办法,纸人容易坏。”骆瀛风解释道:“一受潮一暴晒就要出问题,而且卖家总是推出‘新皮肤’,一代比一代猎奇刺激,以旧换新方便回收利用。”   一顿饭就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中过去了。猫二白最后呼噜了一大口奶茶,打了个饱嗝,“所以姜姜你打算怎么办?对鬼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斩草除根一网打尽?”   姜之玺“嘶”了一声,寻思着你这么大一只原作者在这问我改剧本的问题,不应该是你一声令下然后工具人们修修补补把脱轨的世界观给拽回来就算完事吗?   姜之玺清了清嗓子,“存在即有逻辑,鬼市和之前的仙杜瑞拉计划,上泽暗网一个样,背后都有更深的……”   话还没说完,走出食堂的众人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指责声,定睛一看发现是陆江和他的父母。   骆瀛风:“不是说他被叫去教务处谈话了吗?”   姜之玺:“这大会开完了还开小会呢?”   猫二白环视了一圈,“那也不能露天开啊,来来往往人多多,家庭会议不能回家搞吗?”   “听说陆江学长的父母是在教育领域工作的。”陈若生插嘴道:“果然家教都这么严格。”   “严格?”姜之玺眯了眯眼,“可我觉得他要窒息了。”   陆江低头站着,母亲捏着人中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父亲喋喋不休数着他犯下的“蠢事”:   “请才子请才女?你从小接受科学教育,这种东西也信?花那么多钱搞冥婚,你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陆江无意识攥紧了衣角,尝试开口解释:“那不是真的冥婚……”   “闭嘴!”父亲瞪他,“错了就是错了,连认错的态度都没有,那你才是真的是无药可救!”   【家庭教育主张亲子双方的和解,孩子犯错要给与解释的机会,理清事实。】   “复读费用水涨船高,多少人想读都无力负担,你倒好,满脑子装的都是歪门邪道,给你铺好的路都不知道珍惜!”   母亲的话没给陆江留一点情面,父亲也在一旁附和着说他是在浪费教育资源,朽木永难成才。陆江咬着牙,指甲狠狠扣进掌心,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从一开始就说不想复读不想复读!是你们改了我的高考志愿让我没学上,是你们偏要把我安排进复读班!为什么现在反过来怪我,我本来就被逼的被你们逼的!”   【孩子不是父母的所有物,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表达的需求也有被尊重的渴望。】   “还顶嘴?”父亲瞬间变了脸色,“吵吵嚷嚷,这就是你跟父母说话的态度吗?”   母亲也严厉起来,声音变得刻薄,“成绩不好可以,但德行不能有亏,顶撞长辈是你应该做的吗?”   【孩子和家长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   “既然成绩可以不好,为什么要强迫我复读?只有考上一本的人才是有德行的吗?”   父亲恼羞成怒,“让你复读不是为你好吗?难道你上个三本上个专科以后碌碌无为一辈子就开心了吗?”   “永远都是这副没有上进心的样子,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人格发育不健全,还是真的又蠢又懒!”   【家庭教育的核心在父母,如果父母言行无状,必然会给孩子带来负面影响。】   陆江沉默,忽然垂下了头,刘海半遮住眼。   “是,我没有上进心。”   “可你们在书里说,孩子快乐成长才是父母第一要务,任何以成才为借口牺牲身心健康的行为,都是一种失职。”   “为什么你们大肆宣扬的价值观,在我这里一句都行不通呢?”   【我的父母是成功的教育家】   【也是一对回到家就卸下了知识储备的人工机器。】 第103章 . 【绝望的赌徒】三十四 阴间校园……   姜之玺做了一个梦。   梦中黑云笼罩着上泽校园, 阴风呼啸,摧枝断叶,砂石打在走廊的玻璃窗上, 像一场暴雨。   她身处宿舍楼, 右手边一扇房门缓缓开启,满地污秽中,一个女生手持美工刀, 跪在低矮的香案前, 割破手指, 以血祭拜。   案上摆着一只长相类似天蛾人的畸鬼,两颗硕大洞黑的眼,一对长满白毛的触角, 尖牙利爪,一双大到能裹住身躯的翅膀还带着鳞状粉末。   女生忽然回头, 持刀朝门口冲来。姜之玺下意识躲避,侧身之际, 眼前景象迅速坍塌,铺天盖地的几何体组成了上泽教学楼。   姜之玺在虚空中伸出手,忽然,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一扇教室门被彭得撞开,一个女生慌不择路逃跑,身后一群人追她喊着“鹌鹑”。   人群散去, 姜之玺的目光落在了靠窗坐着的一个男生身上, 他手中拿着一张数字精彩的成绩单,非常仔细地将纸对折,画线, 裁剪,最后叠成了一个姿势怪异的纸人。   男生满意点点头,从桌子里摸出了一张刀片,在纸人面孔上割出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   刀锋划过纸面的摩擦声异常清晰,三道血水瞬间涌了出来,打湿了桌面。   窗户被推开了,男生笑着把血淋淋纸人递给姜之玺,后者不受控制地伸手去接,而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不轻不重撞了她一下。   纸人跌落在窗台上,血水顺着白瓷墙砖流下。姜之玺转头,一个女生与她擦肩而过,书包拉链上挂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铜制兽人,唇齿外翻,瘦可见骨,浑身布满缝针痕迹,一只犬眼像遭到了挤压一样鼓出眼眶。   姜之玺下意识跟着女生向前走了几步,紧挨着的那间教室正在考试,透过窗户,她看见五六个学生一边答题,一边在掌心揉搓着什么东西。   有点像荔枝,饱满晶莹,但在按压之下却被榨出了暗红色的血水,沾湿了指缝。   终于,教室里有人答完了题,他们放下了几乎被耗尽油墨的水笔,然后慢慢松开了左手。   是两颗被捏烂了的眼球。   监考老师忽然站了起来,发疯一般冲下讲台,抢过学生们的卷子撕了个粉碎。   “作弊!你们的眼睛作弊!”   监考老师的怒吼充斥着电流杂音,和眼前的景象一样,被撕扯成了絮状。姜之玺脚下一空,急速坠落,飘絮在她身边上下翻飞,织出了一片阴沉暗淡的天空。   天空之下,是挤满了学生的操场,主席台上正在进行表彰大会,校长宣读年级前十的学生,颁发奖状和教学金。   上台领奖的十个人像十具行尸走肉,步履僵硬,表情冷漠,整齐划一地举起手中的奖状。   “咔擦”一声,电光闪过,雷声隆隆,一张照片从空中落下,姜之玺伸手接住。   照片上的十个学生脖子上都多出了一条坠着阴牌的项链,千奇百怪的鬼雕佛像囚禁在划痕斑驳的透明壳里,有的将四肢从缝隙中伸了出来,六手,八足……像甲虫的触角一样蜿蜒在苍白的皮肤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   学生背后,站着上泽的老师,领导还有家长,他们摆出程式化的笑容,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铁链,链绳连接着学生脖子上的阴牌。   突然,姜之玺手中的照片破碎了,碎片边缘闪着锋利的光,破风飞向前方。   利刃没入血肉的细微摩擦声翻滚成片,主席台仿佛成了绞肉机,十个学生回身看去,身后那群大人已经碎成了一地肉块。   操场上忽然响起了诡谲骇人的音乐,忽快忽慢,忽远忽近。主席台开始扭曲变换,升高,收窄,最终变成了一个孤立的祭台。   满操场的学生开始围着祭台跳舞,有人笑,有人哭,有人以头抢地,有人癫痫抽搐。   姜之玺被喧闹吞噬,眼前的景象似乎被一点点拖拽,每个人的动作都带上了畸形的残影。在这样的慢镜头下,她神情恍惚地游走在人群之间,把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有人抱着畸鬼,有人握着着纸灵,有人钥匙串上挂着诡异的阴牌,有人束发绳上夹着扎满定针的巫毒娃娃,还有人手腕上套着一段红绸,身后牵着自己的“才子新郎”。   每个人都有秘密。   每个人都疯癫无状。   喧闹下的窃窃私语钻进姜之玺的耳朵,她听见无数撕扯的,沙哑的求救,藏在夸张的笑容里,藏在惊世骇俗的荒唐舞蹈中。   她猛地睁开眼。   “之之,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肖骋坐在床边,眉宇紧蹙,面带焦急地看着她。   姜之玺迷茫了一瞬,目光慢慢定焦,落在肖骋眼里。   是的,噩梦。   她梦见校园成了一座牢笼,没有一颗鲜活的心能在这里跳动。   姜之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我……吵到你了?”   肖骋摇头,“我听见你房间动静不对,担心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姜之玺捋了一把头发,“只是做了一个怪梦。”   肖骋接了杯水递给她,“是白天陆江他父母太凶,吓到你了?”   “那我也太胆小了吧。”姜之玺扯扯嘴角,“我只是梦见这届学校不行,人不人鬼不鬼的。”   肖骋:“校领导找你谈了那么多次话,你似乎一直没有和盘托出的意思。”   姜之玺默默喝了一口水,她确实隐瞒了一些东西,比如仙杜瑞拉计划,比如鬼市,比如于欣,比如李明月。   “说出去又有什么用?”姜之玺耸肩,“他们能查到那是他们的本事,如果我说出去,学校怕是还没挖到什么东西,就着急忙慌地想掩盖,洗白,毁尸灭迹,治标不治本。”   肖骋挑眉,“你想治本?”   姜之玺喝水的动作一顿,食指在杯子上扣紧了些。   “我知道不太好治。”   停了一会儿,她抬头看向肖骋。   “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调查上泽暗网时,搞得那场全校猎杀的直播吗?”   “那时我站在镜头前,骂了在场所有人,我说他们活该心理阴暗,活该观念扭曲,活该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他们无关。”   但骂出这几句话的前提是,有人让这些群学生变得心理阴暗,观念扭曲,对美好的事物嗤之以鼻。   “李明月说得对,一切总要有一个源头,暗网是接纳所有玩家的综合斗兽场,它涉及到的人员管理,资金流动,与仙杜瑞拉计划密切相关,而仙杜瑞拉计划本质是一种为优等生提供服务的作弊机制,务实且高效,鬼市跟它比起来,完全成了没有存在意义的空中阁楼。”   肖骋思考片刻,“鬼市是优等生的高阶玩法。”   “对,玩法。”姜之玺点头,“他们不信什么鬼神,他们有仙杜瑞拉计划帮自己的成绩兜底,他们只是在‘玩’。”   房间内一阵静默,只有风雪撞上窗户的声音不时响起,像梦中那场阴风催起的沙石雨。   很久之后,姜之玺才重新开口,“我们社团,今年参加校庆吧。”   肖骋注视着她,眼神温和,好像就等着她做决定,无论什么他都会支持。   “之前骂了‘犯罪者’,现在‘教唆者’也该醒醒了。”   ————————   “啥?咱们社团参加校庆?”   猫二白放下了吃一半的薯片,挂着满嘴渣渣严肃地看着姜之玺,“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自从开始调查上泽各种阴间操作,SC的社团职能基本已经瘫痪了,而且因为你那次成了夜莺被全校猎杀,SC直接被摘了‘安全区’的帽子,社团成员寻思着你这大树已经不好乘凉了,能跑的早就跑了。”   姜之玺一愣,刚切的蛋糕差点脱手糊猫二白脸上,“什么?我已经这么惨了吗!我还以为这段时间社团不开会也不搞事,大家都觉得轻松惬意可以放飞自我来着。”   猫二白一脸“你脑子指定有点问题”的表情,“这话说的,人家加你社团,又是比成绩又是比身价的,摇号排队比买房都难,难道就图你这事少地大清净吗?“   姜之玺眨眨眼,“不然呢,我们还有什么优点吗?”   肖骋笑了一声,“在猫二白原本的游戏设定里,SC的入社考核基本约等于你筛选跟班,你本来应该过着出门前拥后簇,永远站在圈子核心,在校园里横行霸道的生活。”   “人家愿意跟你,图的就是你制霸校园带他们原地起飞,站在你身后蹭你出场自带的BGM。”猫二白说得头头是道,“就跟之前林嘉慧做的一样。”   姜之玺回忆了一下林嘉慧占据她的身体时那种行事风格,的确有资本主义小姐妹团体的风范。   “林嘉慧行为请勿上升姜之玺。”   “不过制霸校园嘛。”姜之玺顿了顿,“听起来挺有意思,可惜我还没上手,就被你从上泽表姐的神坛拉下来了,游戏体验极差!”。   姜之玺瞪了猫二白一眼,后者秒怂,立马开始诡辩,“那些肤浅虚荣的东西能有什么意思?你想想,如果你没有觉醒,没有自我意识,就算你有‘名垂青史’的上泽表姐头衔,无数‘誓死效忠’的跟班,每天出门妆发精致,身后同系列打扮的漂亮姑娘一字排开……”   姜之玺:“我觉得挺好。”   被打断的猫二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肖骋淡定地喝了一口水,完全无视猫二白求救的目光。   “好你个黑心男二!”猫二白悲愤控诉,“枉我这么多年与你合作默契,我唤醒眼前这朵绿茶图什么?不也是想着给你找个伴儿吗?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看着姜姜跟男主拉拉扯扯自己喝老陈醋呢!”   肖骋被呛了一下,放下水杯掩饰性轻咳了一声。   “那多没意思啊。”姜之玺及时递了张纸巾过去,拖着下巴看着肖骋,“那样的话他吃醋我又看不到,简直是醋了个寂寞,吃醋这种东西还是得让对方意识到,那样味道才好。”   “酸酸甜甜的。”   猫二白看看撩得一本正经的姜之玺,又看看眼底笑意藏都藏不住的肖骋,忽然就明白了啥叫多余。   人多余,操作也多余。   就在猫二白感叹自己没有姓名应该在车底时,无名氏二号三号也相继到了,大家都是奔着商量参加校庆的事来的,陈若生满脸好奇,“SC准备报什么活动项目?”   姜之玺:“暂定舞台剧。”   猫二白立刻表示你哪里来的自信,“SC现在人丁凋零,就算肖骋能以一抵十那拢共也才不到二十个人,你是准备让大家一人分饰多角然后在舞台上反复横跳?”   “人员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姜之玺摆摆手,“我早就跟宋思思联系好了,他们cosplay社团啥不多就人多,而且到现在也没定下校庆的节目,正好跟SC合作。”   “那场地呢?”骆瀛风问道:“舞台剧得有舞台吧,而且校庆在寒假,那么冷,最好找个室内的。”   姜之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康康。”   猫二白眯着眼,一字一句读出来:“大礼堂场地租借批准……嚯,姜姜,你这速度可以啊。”   “大礼堂?”陈若生一愣,“这地方最近可抢手了,好多社团都想借,姜姜你也太厉害了。”   “那是。”姜之玺晃了晃脑袋,一脸得意。   实际情况是姜之玺从家里忽悠来一笔给校庆的投资,把什么运输费,餐饮费全都包圆了,换个大礼堂回来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场地,道具,服装,我都出了。”姜之玺财大气粗道:“宋思思只需要带着人排练表演就行。”   “至于观众嘛。”   “那可能需要部分优等生配合一下。” 第104章 . 【绝望的赌徒】三十五 你所有玩笑我都……   离寒假没多长时间了, 场地布置和节目排练都得尽早安排起来。   姜之玺确认了舞台剧的主题,定制了一堆服装道具,挑了一个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的日子把宋思思带到了大礼堂后台, 搭着她的肩膀语气谜之骄傲, “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宋思思对这个效率还蛮惊讶的,“道具都做好了?”   “那当然。”姜之玺打了个响指, “你介绍的那几家店我是挨个咨询过来, 什么滑动背景板, 转场幕布,还有各种奇形怪状吓人的玩意儿,都在这了。”   宋思思点点头, “到时候可以直接彩排了。”   这话姜之玺爱听,一拍手, “你看看还缺啥,这次表演一定要震撼, 到时候会有很多老师和家长到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上泽本身就是贵族学校,能入学的家庭多少都有底气,校庆多少带着那么一点结识权贵的社交属性,每年都会有大批家长来参加。   姜之玺:“要是没把握,我再给你整几台全息投影设备来。”   “哎哎哎打住吧你。”猫二白撩开幕布探出半个头,“你知道那玩意儿多贵吗?人家正儿八经的话剧舞台剧都得精打细算看看使用全息技术会不会亏本, 你这一校庆节目, 还不收门票,要真是钱多没地方花,你不如烧了点几个二踢脚, 我们还能听一响。”   姜之玺抄起旁边的图纸作势就要打他脑袋,猫二白反应极快地一缩,“打不着打不着。”   “我明天就点一箱二踢脚扔你嘴里,给你颅内炸出个余音绕梁!”   猫二白隔着幕布疯狂做鬼脸,忽然被人从后边撞了一下,差点没一头栽进后台。   “谁偷袭我!”猫二白回头,正对上肖骋居高临下的目光,还冲他挑了挑眉。   “你这是谋杀亲作者!”猫二白没好气地站起身,嘴里嘟嘟囔囔,“我又没欺负她,就打个嘴炮而已。”   肖骋没接这个话茬,只是淡定道:“你挡路了。”   猫二白一脸嫌弃,“得得得,有CP的惹不起,我收拾收拾这就滚。”   姜之玺跟宋思思打了声招呼,朝肖骋走过来,“怎么了?”   肖骋:“李明月到了,正在SC等你。”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姜之玺一拍脑袋,“这几天光顾着折腾到道具了,走走走。”   ————————   SC客厅的桌子上堆满了纸质资料,大纲,剧本,手画示意图,李明月随意翻了翻,觉得挺有意思。   来的路上她已经大致了解了姜之玺要在校庆上干什么,那的确不是一个他们这样的“优等生”能想出的主意。   “我没想过你会这样做。”李明月看向姜之玺。   “我以前也没想过。”姜之玺耸肩,“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都到这份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明月:“其实目前为止,你跟这些事牵扯得并不深,你和我们这些人也不一样。”   “谁知道呢,这可说不准。”姜之玺摇摇头:“也许我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正常,只是……”   只是自我意识的觉醒打断了姜之玺这个人物本身该有的心路历程,她跳出了原有因素的束缚,任性、嚣张、虚荣、跋扈,这些本该在她身上开花发芽的种子,自她睁开眼的那一刻,逐渐失去了土壤和养料。   姜之玺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那你呢?你已经毕业了,不再是上泽的学生,之前肖骋问你引诱我们关注‘鬼市’的动机,你很巧妙地转换了话题,一直到今天,我都很好奇你的答案。”   李明月沉默,片刻后轻笑了一声。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在上泽呆了十年,对鬼市,仙杜瑞拉,还有暗网的运行机制熟得不能再熟,这些东西被曝出后,无数人指着学生批评谩骂,偶尔转移一次目光想要深度挖掘,关注的却也只是渠道商家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   当初李明月决定把姜之玺拉下水,某种意义上只是脑子一热的产物。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呆在校园,所以保持着少年的冲动和热血,而她又确确实实比周围的学生活得更久,经历得更多,所以能把问题看得更透。   李明月:“学生有问题,我们认了,认骂,认罚,但还有一些人,一些成年人,他们有问题,不能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藏起来不被指责一句。”   姜之玺点点头,看来她们两个的想法并不相悖,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次校庆的演出,可能需要你帮忙联系那些已经毕业的上泽学生,如果有人有兴趣,来捧个场也是不错的。”   这倒是有点出乎李明月的意料,她本来以为姜之玺是想让她帮忙设计舞台剧剧情,毕竟她知道那么多“内幕”,几乎每年黑市都会收到邀约。   “让毕业生也来参加?”李明月不太明白。   “有些问题并不是毕业了,就算解决掉了,就彻底不存在了。”姜之玺神色认真,“炸掸不管被埋得多深,都是一颗炸掸。”   ————————   越是临近期末,舞台剧的事进度就越慢,毕竟大家还要应对期末考试,排练时间必须合理安排。   陈若生和骆瀛风也投身到了期末复习大军中,又是背书又是刷题,SC浓厚的学习氛围把姜之玺里里外外腌了个透。   猫二白发现肖骋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姜之玺身上瞟,尤其是对方拿出书本准备学习的时候,然后一盯就是半晌。   “我发现你这人还有学婊的潜力啊。”猫二白一掌拍在肖骋背上,“人家一学习你就看,咋的,害怕姜姜成绩超过你?从今往后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小白脸?”   肖骋很想翻他一个白眼,但还是忍住了,“我只是觉得,她在很认真地过这个世界的生活。”   “那当然。”猫二白一屁股坐下,“有钱有颜有脑子,这种生活难道不值得认真过吗?”   肖骋眯了眯眼,“你是说,她想留下来?”   “我可没这么说啊。”猫二白赶紧摆手,“那是人家的事,她觉醒了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可能去干涉她的想法?”   肖骋沉默,目光深冷。这么多年他游走在各种各样的世界观中,从没起过要带走一个人的念头,他向来无所谓谁被唤醒,也不在乎谁选择放弃自我意识,更不把那些怨恨他带来真实的人放在心上。   可现在,生平头一次,他如此强烈地希望自己不是孑然一身离开这次的游戏世界。   “也许是因为我把她说的话当真了。”肖骋自言自语。   那些语气或欢快,或郑重的,说想要陪着他的承诺,他以为自己不在意,可实际上,早就开始偷偷欢喜。   肖骋忽然站起身,径自走到姜之玺身边。他很想直接开口问她,问那些承诺算不算数,问她设想的将来有没有他的影子,可对上姜之玺微微疑惑的目光,堵在喉咙的问题还是转了一个更委婉的说法。   “你有想过,高考报哪所大学吗?”   姜之玺一愣,“怎么忽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肖骋在她身边坐下。   “大学啊。”姜之玺想了想,“我看李明月他们学校就不错,环境优美,资源丰富,教育质量还高,唯一缺点就是离得太近了,我这连省都没出,从幼儿园到大学全被这座城市包圆了,多没意思。”   “你喜欢有新鲜感的生活?”肖骋问道。   “当然。”姜之玺点头,“从小到大我都是散养,单调的生活对我来说太无趣,我想做蒲公英,不想做一颗树。”   “那你可以跟着我。”肖骋笑着道,“保护好你的自我意识,进入不同的世界,认识不同的人,经历不同冒险,拥抱不同的离别。”   姜之玺歪着头,“听上去不错。”   “你可以既做树,也做蒲公英。”   “怎么说?”   “想走的时候我做托着花瓣的风,想停的时候,我做缠绕树根的泥土。”   “那你还挺贪心的。”姜之玺托着下巴,“离了你我既不能走,也不能活。”   肖骋垂眸,轻笑一声,“只是比喻。”   两人的话题很快岔开到别的事情上,肖骋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   姜之玺好像总是这样,把每一个关于感情,关于未来的问题偷换成玩笑,轻松惬意地回答,随手给出答允或承诺,哄得他人一时开心,给自己留足了后路。   等哪一天有人来找她兑现,她依旧可以是那副随心所欲的样子,进退间游刃有余。   啊,你说那件事啊?我以为只是在开玩笑。 第105章 . 【绝望的赌徒】三十六 百战不殆是鬼神……   期末终于在一片紧张严肃中画上了句号, 寒假没放几天,校庆就到了。   这天天气很好,冬季的日光照在积雪上, 折射出一种明媚的漂亮。   宋思思的父母按时到了学校, 在大礼堂的后台看见了正在安排演出事宜女儿,她动作娴熟,神色从容, 眼里带着会发光的热度。   最近宋家的氛围缓和了很多, 姐弟俩的关系也不那么剑拔弩张了。宋思思见父母到场, 冲他们挥了挥手,跑步迎上去。   “演出马上开始了,一会儿校领导也会来看的, 妈你去接一下宋祁文呗,他应该正在他们班的摊位帮忙, 让他过来给我捧捧场,可别迟到了。”   母亲笑着答应了, 转身出了大礼堂。宋思思带着父亲来到了观众席,挑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落座。   “你去忙吧。”父亲招了招手,“一会儿你弟他们过来了我去接,你好好表演,我和你妈今天把公司事儿都推了就是专门来看你的。”   宋思思没有说话,眉梢眼角的笑意渐渐消散,她把目光移向正在布置的舞台, 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cosplay吗?”   父亲愣了一下, 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左右也就是衣服好看,造型新奇这种理由吧, 小女生不都喜欢这些吗?   宋思思笑了一声,半边脸沉在阴影里,“我玩cosplay,是因为我喜欢表演。”   “我弟学的那种表演。”   但是她高一高二那两年,家里生意正困难,宋思思自觉高昂的培训费会压垮整个家庭,于是关于爱好,关于未来规划,她向来闭口不谈。   “我成绩很好,我说服自己去选择别的路,cosplay成了一个代替品,尽管它和表演有很多地方不同,但我可以在扮演别人的过程中,想象到那种感觉。”   “我承认有时候自己花钱有些超支,那些服装道具的价格摆在我面前时我是能意识到的,但每次都有一个声音跳出来问我,你放弃了表演,为家里省了那么多钱,花这一点怎么了?很过分吗?”   每一次付款之前,宋思思都会下意识计算比较一番,她很讨厌自己这种行为,但又完全控制不了。   她觉得自己在跟家人锱铢必较。   “一直到高二下半学期,家里生意才有起色,那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了,但宋祁文,他刚刚好。”   表演始终是宋思思心里的一根刺,就像骆瀛风喜欢画画求而不得一样,她也下意识排斥看到别人在这条路上过于耀眼的追求姿态,她知道这样很自私,但理智总是难以敌过焦虑和挫败感。   她只能让自己离这些东西远一点,不听,不看,不想,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这个选择。   “可我高二那年,宋祁文他学了表演,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是他姐姐,我每天被迫听着自己最害怕触碰的消息,耳机声开到最大都没办法过滤。”   “我不想听,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集中在电视剧上,可脑子总是下意识组合他说的每一个字,我真的很烦,很恶心,不知道是恶心他,还是恶心我自己。”   父亲震惊地看着宋思思,他以为通过之前的冥婚事件,他已经足够了解女儿的偏执和痛苦,而现在这番剖白,无疑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宋思思一定是恨的,可她又不知道该怨谁,不是父母不愿意为她花钱,更不是宋祁文抢了她的资格,这一串逼疯她的事中,根本就没有人是错的。   “要怪只怪我比宋祁文早生了一年,在能够选择的时候赶上了家庭经济危机,我不应该怨你们任何一个,可是愤怒不平这种情绪,它也从来不会凭空消失啊。”   只能堵在心里慢慢化解,为阴暗的滋长添一把养料。   舞台上的灯忽然熄灭了,整座大礼堂陷入黑暗,广播里宣布表演马上开始,借着地板上的引路灯,宋思思看见不远处宋祁文拉着母亲落座了。   还有许多优等生,也都带着父母落座了。   学校领导依次进入,礼堂的大门彻底关闭。   “其实咱们家并不缺钱。”宋思思忽然转过头,看向神色略显慌张的父亲,“就算在上泽,我和我弟也都算是家境不错。”   “可为什么,你们总给我们一种我们两个要争抢资源的迫切感?好像谁不优秀,下一秒就会被淘汰出局。”   “究竟是我们太敏感,还是你们的行为处事,传递了错误的暗示?”   父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宋思思知道自己等不到一个答案,她站起身,离开了观众席。   “希望这场表演,你们喜欢。”   ————————   大礼堂内放置了信号屏蔽器,东西南北四扇大门也被上了锁。   “鉴于本场节目性质特殊,请观众在演出期间请勿离开。”   一开始,并没有人太注意这些小事。   学生们漠然地坐着,一些家长瞟向舞台的眼神带着敷衍,前排的老师和领导偶尔交谈两句,如果不是投资方要求校庆相关的新闻照片需有公司标志出镜,他们大概也不会来这里等待最后上台合影。   大部分人都把这个舞台剧当作了一个流程化的节目,他们甚至看不太懂演出的剧情,直到台上身穿校服的一男一女忽然动作一顿,伴随着一阵电流声,背景音中开始出现台词:   “退步了?”   “连前五十都保不住。”   “掉了一个名次也是失败。”   “你这成绩太丢人了。”   “前二十很难吗?别人都行为什么你可以?”   “你姐姐成绩那么好,再看看你。”   “你是废物吗?”   ……   台词内容越来越直白,语气越来越恶劣,分贝也越来越高。台上两个演员以“8”路线来回走动,步伐从悠闲到急促,再到杂乱无章,终于在台词的音量近乎吼叫时,忽然齐齐一停,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猛地垂头,塌着肩膀立在原地。   礼堂寂静了几秒,惊悚瘆人的音乐声紧接响起,台上两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和着节奏,以舞蹈的形式面无表情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姜之玺面无表情坐在台下,身边是上泽最爱把“开除”挂在嘴边的那位教导主任,主任明显不满意,皱起了眉,转头命令道:“你这准备的是什么节目?赶紧把音乐停了,上面那两个人叫下来!”   姜之玺抱着手臂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急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主任伸手指她,“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我亲自上去拉人。”   “你去呗。”姜之玺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还颇有兴致地跟他讨论剧情,“你觉得这个拿刀比划的动作,是在暗示他们想自残呢?还是暗示之前那些指责谩骂的话,像利刃一样伤人?”   台上音乐忽然转了个调,接着从两边上来了一大群戴面具的人,搬着长桌,带着道具,绕着舞台摆了一圈,像极了一个微缩版的鬼市。   主任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站起身,大嚷大叫道:“怎么回事,把音乐给我关了!这排的是什么节目?”   他绕过桌子想上前,却被舞台下那一排保安挡住了去路,条件反射后退了两步。   姜之玺偏头看他,依旧是那副悠哉游哉的表情,“老师,这表演刚开始就说了,不能暂停,不能离场,您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主任脸色极差,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你们这些保安怎么回事?我马上通报给学校保卫处!”   “省省吧。”姜之玺耐心逐渐耗尽,“第一,您现在打不出去电话,第二,这些人不是学校的保安。”   “这儿没人会听您的,安心坐下看节目吧。”   舞台剧以一种夸张荒唐的方式展现了鬼市的那些门道——将人困在透明壳子里的巨大阴牌,躺在棺材中举行的恐怖冥婚,僵尸,畸鬼,纸人组成的百鬼夜行,群魔乱舞的祭祀典礼……   恐惧源自于对常识的扭曲,舞台上怪诞的表演,诡异的配音,都把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宋思思确实排出了一场震撼人心的表演,台下从隐隐不安,到紧张慌乱。无数人站起身复又坐下去,老师想打断台上的演出,却被保安拦回,家长摇着身边的孩子问怎么回事,却只得到一句淡淡的“节目而已”。   一直到演出接近尾声,台上灯光渐渐熄灭,独留一束照在地板中央堆着的人偶鬼怪上,一张张本就狰狞的脸被打上了更显惊悚的阴影。   观众席一片昏暗,姜之玺接过宋思思递来的话筒,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干扰,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噪音。   “在座的应该也都能看出来,这次演出的灵感来源于上泽前段时间曝出的冥婚事件,我就直接挑明了,冥婚只是你们看见的一个个例,在上泽的学生圈子里,存在着各种各样封建迷信的手段,远不止我们刚才在表演中展示的那些。”   观众席掀起一阵骚动,几个领导老师气急败坏。学校跟姜之玺谈了那么多次话她都没说,非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吗?而且口说无凭,这样冒失出言只会给学校抹黑。   他们站起来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姜之玺在哪,只能隔空喊话让她出来,主动认错,结束表演。   “学生冥婚这件事的后续,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可笑。”姜之玺继续道。   “家长一口一个商家可恶,诱导青少年,学校忙着查涉事学生,要‘连坐’一锅端,媒体铿锵有力地问为什么会让未成年接触到这些封建迷信□□,难道你们不觉得,都把自己撇得太干净了吗?”   “你们问渠道,问源头,就是不问问学生为什么选择这些邪门歪道,他们求的是什么,渴望得到的是什么,是什么逼得他们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你们只是在找一个替罪羊,一个掩盖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统统崩溃失败的东西,至于真相是什么,有多少人在乎?”   “明明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求自己的孩子,要求学生争取每一场胜利,不管考试有多难,不管比较的条件有多荒唐苛刻,你们不经思考,脑子一拍定下了目标,然后叫嚷着不允许他们失败,不接受他们失败。”   “百战不殆是鬼神的事,那他们去乞求鬼神,这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你们责骂他们愚蠢,相信这种荒谬的东西,简直就是给父母丢人,给学校蒙羞。”   “但要我说,你们就该庆幸,封建迷信最严重,最受人批判之处是对肉体的摧残和伤害,这些没有降临在上泽的学生身上,因为他们即使痛苦,也保持理智。”   “他们更多是在用一种畸形的方式来表达,解释,甚至是嘲讽自己的崩溃和无能为力,他们不是叛逆,不是神经病,不是没事找事,他们是在求救。”   大礼堂鸦雀无声,老师和家长的神情都有些许错愕,他们偷偷看向身边坐着的学生,后者大都一脸平静,玩手机,发呆,或眼神虚无地盯着舞台,全然置身事外,仿佛这就是一场流程化,毫无新意的歌舞表演。   他们仿佛置身另一个时空,只把那个阴暗绝望的自己给剃了出来,扔在这明暗交映的舞台上,陪着演员一起争吵,控诉,求救。   姜之玺顿了顿,她又想起宋思思和宋祁文经常挂在嘴边的“失败人生”,一句话既让人觉得可笑,又让人觉得心惊。   “人的一生中明明就会有很多失败,可不管是学校还是家庭,都很少教学生要怎么去接受,你们只会说成功不能骄傲,习惯性把失败描述得恐怖惨烈。”   “就像每年的高考,仅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能让几百上千多万考生下意识认为高考失败就是人生失败,当他们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考得不好就去自杀’这种话,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破釜沉舟的志气?你们应该提心吊胆,应该觉得可怕!”   “当你们把人逼成一个只知道输赢,只认分数排名的行尸走肉,那些作弊,欺压,霸凌,犯罪,当然会以更高的频率出现。”   “他们在发泄,也是在报复,所有人都在暗示他们分数排名是第一要紧的事,其他都不重要,那他们也不会再期待什么美好的东西,道德,法律,在学校这个天然屏障内被轻松抹去,暗网才有了成型的空间。”   在暗网和仙杜瑞拉计划形成的体系中,分数就是货币,排名就是权力,这像极了成人世界的运作方式,学生们明争暗斗,不惜代价向上爬,也像极了小孩子对成人的拙劣模仿。   百战不殆是鬼神的事,而当祈祷被鬼神拒之门外,有些优等生企图把自己打造成主宰,创建规则凌驾于层层机制之上,把他人的恶意,猜忌与欲望玩弄于股掌。 第106章 . 完结 共赴自由的热爱   校庆结束后, 北方又下了一场大雪。   姜之玺穿着黑漆漆的恶龙睡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副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冲楼上吹了声口哨,“下来吧小美人儿, 别藏着掖着了, 出来给大家看看。”   猫二白唰地抬起了头,“什么康康?我能康康?”   只见二楼房间走出一个身穿兔子睡衣的人,浑身都是粉□□白的绒毛, 帽子上还垂着两个长长的兔耳朵。   猫二白立刻把眼睛暂时闭了起来, “蜜丝佛陀耶稣包邮, 这是我能看的东西吗?”   肖骋一脸淡定地在姜之玺旁边坐了下来,甚至学着她的样子戴上了连衣帽,兔耳朵晃了两下, “愿赌服输。”   猫二白睁开眼,一脸探究, “你俩赌啥了?”   姜之玺:“赌咱们那场群魔乱舞的表演能不能冲热搜第一。”   校庆结束当晚就有人匿名把演出的视频发到了网上,画质和音质都比较一般, 估计是在大礼堂用手机录的,点开视频下面第一条评论就是吐槽:   “好家伙,我就知道又是上泽,这学校是要走黑红路线吗?”   姜之玺略显得瑟,“话题最火的时候也不过是排名前十,离第一还差得远呢。”伸手戳了戳肖骋,“所以我赢了, 他就要穿小白兔睡衣。”   “不应该啊。”猫二白摸了摸下巴, “我昨天晚上也纳闷呢,以前上泽出事热搜上得可快了,上次冥婚还挂了整整一天呢, 这次冲劲明显不足啊,这是要糊了?”   “内容疲劳懂不懂。”姜之玺一本正经道:“从曝光暗网开始,上泽冲了多少次热搜了?每次都是稀奇古怪的姿势,但姿势再多,别人也有看腻的时候。”   猫二白神色古怪,“我觉得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而且这次的事不如前几次那么劲爆。”姜之玺耸肩,“要是那个演出视频录得专业一点,说不定还可以冲热搜前五,现在就完全是枪版水平,还那么老长,现代社会热点信息变化这么快,能有多少人耐得住心思看完。”   猫二白一脸惋惜,“早知道我们自己找人录一版了,多好的表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现在服装道具啥的可全被宋思思他们社团坑走了。”   “没必要。”姜之玺摆摆手,“录一版发出来还不够费事的,这种东西就得亲临现场去体会,还得要有相应的家庭矛盾背景,不然你让那些健康正常的家庭去看,还不够给人家添堵的。”   “行吧。”猫二白往沙发上一靠,“整场表演我还是最喜欢你俩怼学校领导那部分。”   严格来说那会儿已经是演出结束了,观众四散离场,教导主任在人群中找到了姜之玺,一把揪住她的衣服,“谁允许你排这样一出节目?你最后那长篇大论是不是在抹黑学校?”   姜之玺皱了皱眉,还没等她开口,肖骋走了过来,一把拂开主任的手,淡漠地看着他,“那是表演的一部分。”   “什么表演的一部分!”主任差点骂出脏话,“学校中途让你们停止演出,你们居然带保安威胁校领导?”   “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姜之玺从容道:“您说我威胁我就威胁了吗?扣帽子也得有个根据吧,至于您威胁我要上台把演员给拉下来的事,嗐,您要不提,我还以为那是您看舞台剧得太入迷,跟我搞现场互动呢。”   猫二白觉得自己会一辈子记得教导主任当时那个脸色,红了黑黑了绿,快成霓虹灯了。   “谁让他扒拉我来着。”姜之玺撇嘴,“有话就好好说呗,要是能辩得我心服口服,我也认他的理。”   “总归鬼市这事算了结了。”猫二白长舒口气,“校庆表演也整挺好。”   姜之玺:“它好就好在,每一个进大礼堂的家长,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无意带他们来这里,还是有意让他们看见这场荒诞的表演。”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把警铃敲响在他们面前,总比纵容装聋作哑要好得多。   ————————   月底骆瀛风终于要搬走了,姜之玺和肖骋帮忙把他这段时间的作品全部打包,画室里三个人折腾得鸡飞狗跳。   “这么多你都要带走啊?”   “欸我去,这画的不是我吗?”   “……我就知道你偷偷摸摸画之之。”   骆瀛风抢过画装进箱子里,背一挺,脖子一扬,一副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艺术的事,怎么能说偷呢?”   姜之玺朝他背上拍了一掌,“拉倒吧,我还没问你要肖像费呢。”   骆家的司机就等在SC门口,姜之玺把人送了出去,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骆瀛风忽然升起一种“永别”的强烈既视感。   他猛地回头,目光直锁姜之玺,后者愣了一下,挥手再见的动作也顿住,“咋了,忽然想起房租和伙食费没结清?”   “你……”   骆瀛风不知道要怎么说,他觉得眼前的姜之玺有些不真实,在冬日阳光铺下的一片灿烂中,身影都有些透明。   “以后还能再见吗?”鬼使神差地,他问出这么一句。   姜之玺太太反应过来,身后的肖骋却眼皮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个答案对他也很重要。   “你画画画傻了吧骆瀛风。”姜之玺笑道:“我们当然会见面啊,难道你下学期要退学?你爸妈松口允许你画画,可没说让你辍学当流浪画家呀。”   轻快的声音,玩笑的语气,让肖骋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有未来。   她有存在骆瀛风的未来。   她有生长于这个世界框架的未来。   阳光有些刺眼,肖骋伸手遮住了,下一秒,姜之玺又开口,表情依旧懒散,“不过再往后就不好说了,这么多大学,谁知道我们会去往哪里?世界这么大,也许以后会在哪个角落里相遇。”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不过骆瀛风觉得自己听懂了,“永别”的既视感依旧强烈,但他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慌张了。   “走了。”   “再见。”   ————————   经常是五人一起胡闹的SC如今终于安静下来,姜之玺刚和陈若生通完电话,后者和家人一起去南方旅游了,这会儿正阳光沙滩冰淇淋呢,别提多舒坦了。   猫二白抱着薯片鬼鬼祟祟凑过来,戳了戳姜之玺,示意她看客厅那边的肖骋。   “你也不去哄哄?”   姜之玺疑惑扭头,“我招他了?”   “你这个渣女。”猫二白做作地摇头叹息,“你自己数数你说过多少次以后要陪着他,每次说完之后又立刻干些翻脸不认人的事,再心大的人也得被你折腾得精神衰弱,你搁这练PUA呢?”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姜之玺紧急三联否认,“我答应他就肯定会做到,哪有翻脸不认人?”   “那你一天天对高考那么上心,复习得劲劲儿的。”   “欸你这话说的,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还不对了?”   “那你刚才跟骆瀛风说以后还能再见,这不明摆着在男主和男二之间选了男主吗?”   “我那是外交辞令!外交辞令懂不懂,再说我要当场说个‘不,我们不会再见了,再见了男主今晚我就要远航’,骆瀛风指定得觉得我脑子有点问题。”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你去跟肖骋解释解释去,都快委屈成球了。”   “去可以。”姜之玺话锋一转,与猫二白拉开了距离,上下打量着它,“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得交代点什么?”   “啊,啊?”猫二白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小薯片,“交,交代啥呀?”   “上泽中学这回是里里外外查了个透吧?”   “昂。”   “你弄清楚世界观是怎么偏轨的了吧?”   “昂。”   “我这个工具人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昂。”   “那你是不是得反思一下,为什么游戏能扭曲成这样啊?”   “昂……昂?”   猫二白眨了眨眼,姜之玺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也不着急,甚至还拿走了他的薯片吃。   有人说,作品是对人心的映射,是感情的流露,是价值取向的展现,它们自诞生之初,就带着“人”的色彩。   猫二白笑了一声,翻身靠在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   “也许,上泽发生的一切荒唐事,也是我年少时的迷惑吧。”   “为什么校园霸凌那么肆无忌惮,为什么成绩被定为衡量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为什么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为什么我们面对失败总是那么心惊胆战。”   “我带着疑问走过整个少年时代,毕业后无数琐事将它们挤进记忆角落,变成一只只陈年旧茧,让人无暇去探究。”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以为那些问题早就不重要,可现在看来,年少的我怕是还留了一口气,一直执拗追寻着因果和真相。   “姜之玺,谢谢你给我一个答案。”   ————————   肖骋想了许久,觉得自己并不生之之的气。   生活这种事,只能由自己决定,外人说三道四还想插手,太不道德。   “琢磨什么呢?“姜之玺忽然拍了下他的肩,在他旁边坐下。   “我在想,你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当然是有你的生活。”姜之玺开门见山道。   肖骋一愣。   “刚才猫二白问了我两个问题,这第一,是问我为什么那么重视高考,每天上赶着复习,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你说着这猫二白怎么一点都不政治正确,好好学习是学生本职啊,我用功,难不成还用出罪恶感来了?”   “还有啊,人生在世,体验二字,谁知道以后去了别的游戏世界,我还有没有机会当高三学生,参加高考,每种人生都很宝贵,机会都送到面前了,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每种选择都值得全力以赴,觉醒给予了我比别人更多的选择机会,但我不希望自己以此为借口,虚度任何一种生活。”   姜之玺的话让肖骋愣住了,他从不知道她心理是这样想,或许姜之玺是比他更有天赋的觉醒者,她珍惜自己的自由意识,比任何人都热爱真实的生活。   “那,第二个问题呢?”肖骋问。   “第二个啊。”姜之玺歪了歪头,“他问我为什么跟骆瀛风说以后还会再见。当然会再见啊,猫二白又没有那么快搞出一版新的游戏,在新的世界观成型之前,我们难道不是要呆在这里吗?”   肖骋又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纠结了半天的事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答案。   “是他太蠢了。”姜之玺摆摆手:“你就肯定不会问出这么小心眼的问题。”   肖骋偏头看着她,轻笑一声,“我可能更小心眼。”   “我害怕你过分喜爱这个世界,不认同我所谓的真实。”   姜之玺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是我自作主张了。”   “我只想着新游戏成型之前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生活,忘记问你是否足够喜欢这里,我是第一次觉醒,自然对这个世界有家的感觉,但对于你来说,家大概不是这里。”   “或许你更想去别的地方,不愿意在……”   “不,我愿意。”肖骋打断她,“只要你在,我愿意。”   这次轮到姜之玺怔住了,她没想到肖骋这么直接,不太自然地偏了偏视线。   “那,那高考一起加油。”   肖骋勾了勾嘴角,“你就这么胆小?”   “什么?”   “不敢看我。”   “胡说。”姜之玺努力看回去,“你这么不耐看,我怕看多了以后就不想看了。”   “我不耐看,那谁耐看?”肖骋挑眉,“骆瀛风吗?”   姜之玺满满坏心眼,“你吃醋了?”   “对,我吃醋。”   “演得一点都不像。”   “猫二白明天就回现实世界了。”   “这么赶?”   “他要开工了,下一个游戏项目正在商议。”   “哦。”   “所以后天开始,SC只剩我们两个了。”   “几个意思?”   “二人世界。”   “想得美,我明天就去骆瀛风他们家,蹭吃蹭喝蹭住。”   “不许去。”   “就去。”   “不许去。”   “肖骋你犯规!不准使用身高压制!体重压制也不行,给我起来!”   ……   我有自由的意志。   决定自由的人生。   拥抱自由的你。   共赴自由的热爱。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