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书名:仙道不正 作者:非叁非 文案: 新书:《追仙策》,欢迎入坑(评论区有传送门)。 尚真派收了个奇怪的小徒弟:灵根测不出来、法术修炼困难。别人等级咔咔往上升,她永远都在原地踏步。 可是,一到宗门大测的时间,她又总能顺利过关,虐哭对手! 宗门大佬极度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徒弟摊摊小手,满是无辜:你们家门人呀。 作者自定义标签:修仙、爽文、腹黑 第001章 小哑巴云常儿   苍大陆边缘。   云家村。   村中又到了每月一次的赶集日。   小小集市上,村民们来来往往。   吆喝声不时传出,称不得多热闹,却已是这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最热络之时。   大约晌午时分,集市中央的小道上,一位小女童欢快地走来。   她约莫五六岁年纪,身穿暗红色短褐,头梳简单垂挂髻,身后背一只亲手编织的竹箩筐。   手上还提着竹篮子,里面盛着不少野生菇,篮子口横着一把小弯刀,刀锋被磨得锃亮锃亮。   女童方出现于集市,一位卖菜的妇人便与她打招呼:“常儿又摘灵草了?”   她一问,一旁的小贩也跟着道:“常儿可真厉害呀,小小年纪便敢到深山摘灵草。”   “今日收获如何?稍后卖掉灵草,来婶婶这里吧,婶婶送你一些野菜熬汤喝。”   “也来我这里拿些小瓜!我家今年啊,瓜儿产得多,卖也卖不完,你带回家做饭吃,不碍事!”   村民们如此热情,实在是因云常儿长得水灵精致,且乖巧懂事,十分惹人喜爱。   云常儿听着他们热情的话,不曾应答,却都一一点头致谢,神情十分诚恳。   致谢完后,她正准备继续走,却听见侧面有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稚嫩又嚣张的声音响起:“小哑巴,你又摘什么破草了?”   被称作“小哑巴”的云常儿停下脚步,看向发问之人。   是云家村村长的独子,云小年。   听说昨日在邻镇买了新衣裳,今日果然穿得焕然一新,外带些花里胡哨。   此时他站在一个卖玩具的摊子旁,身后还跟了五位小男童,个个都比云常儿大,也个个抱着胳膊、抬着下巴,趾高气扬。   云常儿看到他们,明白是来找茬的,没有理睬,笑笑继续往前走。   云小年见状迅速拉住她箩筐:“走什么走?!我问你话呢!”   他身后的男童也跟着嚷:“就是!小年爷问你话呢!”   可云常儿仍旧不停步,云小年很快感受到她的力量对抗。   他顿时有些着急,梗着脖子道:“我问你今天又捡了什么破草,你是哑巴,难道还是聋子不成?非要我重复这么多次?   还有,你每次捡东西都不肯告诉我们在哪里捡,只知道自己捡了自己卖,你说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发财?!”   云常儿点头点头。   “……”   沉默一阵,云小年再次问:“快说你摘了什么破草?!”   云常儿终于停下脚步,手伸向竹篮,取出锋利的弯刀。   云小年等人见状,迅速往后缩了缩,云小年的脸色白了一层。   云常儿回头,脸上笑吟吟的,倒是不曾有愠怒的迹象。   大家以为她要“持刀行凶”,她却只是将刀取走,给他们展示篮子里的野蘑菇。   云小年一看这蘑菇,倒不乐意了:“我问的是箩筐里的东西!”   云常儿挑起眉头,见前方正好有片小水洼,便用脚尖蘸了些水,在地上写:不会自己看?   云小年:“……”   “今天可以自己看???”   以前他们想看她箩筐的东西,她都推三阻四极其不乐意,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那脾气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摘到的破草也很好,很值钱?   云常儿再次点头,还摆了摆身子,将箩筐送到云小年面前。云小年便更好奇了,确定她脸上没有暗算的表情,这才小心凑过脑袋,往她的小箩筐里看。   ……   铺在筐底的一堆,全是他喊不来名字,亦前所未见的草叶。   云小年发现没有自己能辨认的草,撒气一般甩开箩筐:“净是些破草。”   紧接着却又说:“明天你带我们上山,我也要去摘!”   云常儿还是笑盈盈的,眼里如有一汪映着星辰的灵泉,明亮又灵动。   但眼神深处有一抹看破未说破的嘲讽,云小年就当没看见,梗着脖子看她。   云常儿便再次在地上写:只要你敢。   写完眼神突然一冷,手中弯刀一挥,破空声起,弯刀亦横到了云小年颈侧!   那锋利的刀口与云小年的皮肉不过半寸距离,但刀气仿佛已经划破皮肉,让他感觉到十分明显的凉意。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神:分明只是五六岁年纪,却有着村里大人都没有的冷漠与狠意,云小年瞬间裆下一紧,不敢动弹!身后的小伙伴也大惊失色,迅速后退数步,一声不敢吭。   旁观的大人们惊呼起来:还以为只是孩子之间的小玩闹,谁知竟然动起了刀子,这可不能袖手旁观,便纷纷上前想把人拉开。   然而就在此时,云常儿又笑了起来。   噗嗤一声,先前的凶气便荡然无存,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将刀收走。   随后便悠哉闲哉地回头,继续往药草铺走,仿似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云小年:“……”   小伙伴们:“……”   被恐吓了。   其中一位伙伴待云常儿走开,这才小声问云小年:“你分明想和小哑巴交朋友,想让她带你上山玩,为什么还总是对她这么凶?”   而且每次都要把人惹生气,连累伙伴们一起被她揍,身上快没一处好地方了!   云小年倏忽有些尴尬,嗤了一声:“因为她是女孩子!”   “我爹说了,男人不能对女人客气,否则她们会得寸进尺!”   “我爹还说,她这么小的年纪就敢上有好多凶兽的大山,还不被凶兽带走,保不准是个小妖精,和凶兽是一伙的!所以我跟她上山是为了监视她,免得她害人,才不是想和她交朋友呢哼!”   那小伙伴一听,也顾不上评价他的话对或不对,连忙捂住他嘴巴:“快别说了,小哑巴还没走远呢,你想被她打死吗?!”   云小年声音含糊:“我就要嗦!”   “不你不要!”   他奋力地与小伙伴抵抗,只是等他从“魔爪”下挣脱,云常儿已经走得只剩一点点背影。   他回头打小伙伴的头:“让你多事!!”   随后想到了什么,又冲云常儿的背影喊:“最近村里来了人贩子,你每天自己到处跑,还带这么多钱,会被人拐卖的哼!!!”   远处的云常儿没有任何反应,压根未听到一般,哒哒哒哒地消失在某条岔道里。 第002章 艺高人胆大   药草铺前,云常儿跨过高高的门槛,往内里的柜台走。   柜台后方有一位中年男人,穿着灰色布衣,正低头算今日的账目。见云常儿进来,他喜笑颜开:“常儿你来了?”   云常儿点点头,取下肩上的箩筐,两只小手捧着它往柜台上放。   掌柜的迅速接过,往框中看了一眼,诧异道:“居然有几株三阶灵草?常儿你厉害啊,这次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此时云常儿却后退了两步,将双手背至身后,笑吟吟地看着掌柜,不做任何回应。   于是掌柜便明白了——其实他知道灵草长在哪里,却也清楚它们很不好摘。   云家村曾被修士们扫荡过,村里的灵草尽数入了修士囊中,以贩卖灵草为主业的村庄也就一夜秃颓,剩下的灵草只在深山野林中生长。   但山野之间本就环境恶劣,还被修行者闯入了无数回,只剩下一些低阶的灵草,最高只到下品三四阶,并不值得人们冒险采摘。   而下品三阶以上的灵草,不仅属于稀有物品,不具备任何修为的凡人也采摘不得,就更没有人惦记它们。到掌柜的这一代长大成人,云家村已经少有人打灵草的主意,大家宁愿饿死,也不敢上那据说满是凶兽的大山。   而这位掌柜的,是因祖先留下了一鼎炼丹炉,才成为村中唯一一位坚持祖业不关门之人。   不过祖业亦变成副业,他现在的主业,是卖普通的草药丹丸。   这位云常儿,则是这几十年来唯一一位敢上山采草,且每每毫发无伤回来的人。她已经多次让掌柜和村中人惊讶,惊讶惊讶着,也逐渐习惯,掌柜知道她不回答的意思,是深知他知道地点也不会去,并不愿意白费力气。   于是他不再多言,将灵草倒在柜台上,分门别类算了算:“内中一共四十株下品七阶草,二十五株下品六阶草,十五株下品五阶草,六株下品四阶草及六株下品三阶草……算一起,我给你三十枚灵币,如何?”   云常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举起两只小手比了比:五十枚。   掌柜的蹙起眉头:“你的灵草不带根,不能种,即便三十枚灵币也是给你多算了。”   并且说得好听才是“株”,事实上她只把人家的成熟枝丫摘下,主干并未摘多少,称之为“片”可能会更加贴切。   这种数量的灵草做成灵丹,成果实在太寒酸。   即便今日的三阶灵草,可以翻倍卖给一些修行初期的“冤大头”,那也……   结果云常儿看透一切,还是举着手,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掌柜也有女儿,和云常儿差不多年纪,他看不出云常儿的刻意,只从她纯真的眼神中看到自家孩子的影子,心一下便软了。   于是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看在你小小年纪,还敢冒大风险的份上,我就给你五十枚灵币。”   “不过下次哪怕一棵也好,连根挖来给我吧。你每次只摘叶子回来,我都不好研究丹药了。”   这下云常儿不眨眼睛了,又把双手背到身后。   掌柜的一看这动作,便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   她的性子有多执拗他是知道的,见状只好作罢,将灵币结算于她,又将草筐递了回去,目送她离开。   待她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最近村里出现人贩子,你独来独往的,身上还背着钱,一定要小心。   如若任何人对你动手,你不能说话便尽量借助外物,闹个大动静来,让附近的大人们听见救你,千万别被人贩子拐了去了!”   云常儿听罢,没有回头,但轻轻地点了点头。   掌柜的便不再多说,由着她离开。   ……   云家村边上,一个黄泥小屋旁。   有位六十余岁的老人在屋边料理农田。   夕阳余晖洒在他干瘦如柴的身上,折射出一轮淡淡的光。   他一直沉浸于农活,未曾注意云常儿站到了田边。   直到她把一块石子踢到大树干上,他才发现田边还有人。   他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哎哟,回来了?”   “可有受伤?肚子饿不饿?上山成果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只得到云常儿一次摇头,随后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往屋里走。   云归山便知道她又带“好东西”回来了,迅速扔掉工具,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一瘸一拐走上农田。   等他进门时,云常儿已经点亮餐桌上的小油灯,放下采蘑菇的小竹篮。   云归山关门走过去,见云常儿把竹篮里的野蘑菇全部拨到桌上,露出篮子的最底层。   ——那上面竟然有三株不带根的下品二阶灵草。   她又在身上翻了翻,从短褐暗层取出三株下品一阶灵草、四株中品四阶灵草、一株中品一阶灵草。   云归山一看,哟呵一声。   将灵草举在油灯边看:草叶盈绿,草香怡人。   越是高阶的灵草,在油灯灯光的映照下,便越晶莹剔透,脉络清晰。   云归山不禁问:“怎么又暗藏灵草?”   “你要这么多灵草做什么呢?你想要灵丹,大可多付一些制作费,让那掌柜的代劳。我们不缺灵币,你又是村里唯一能摘灵草的人,他必定不会刁难你,你又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云常儿却只是笑笑,看见桌边有一个盛清水的小碗。   便用手指沾了清水,在桌面写下四个字:以后便知。   写完把指尖上的水擦掉,又指指桌上的灵草,示意云归山藏好,隔日晒干,便转身哒哒哒哒跑出去,留下云归山看着水字发呆。   云归山看着这句“以后便知”,心情有些复杂。   字上的水渍已经淡了,字也变得模糊。   但从余下的字迹当中,他亦能看出云常儿潇洒快意的笔锋。   这字根本不像一位生在乡下、不曾受过教育的六岁孩童能可写出来的字,可云常儿就是写出来了,还比许多大人写得好看。   云归山看看水字,看看门口,长叹一口气。   在他山眼中,云常儿这小娃娃年纪轻轻,却成熟得像个老妖怪。   有时候她的想法,就连他这个花甲老人亦无法看破。毋论与她同龄的孩子,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距,以至于她平时似乎没什么朋友。 第003章 人贩子来啦   云归山心想:这大概便是“穷人孩子早当家”的道理罢。   倒是深知多虑无益,他便收了思绪,找地方放置篮子。   将篮子放好,他又想起更重要的事。   忙冲着门外喊:“收徒的仙人很快便要来了,你好好收拾,等着仙人测试,别再上山冒险了知道吗?!”   外面涮洗餐具的动静似乎停了一下,但不知道云常儿听清没有。   反正不曾应答,很快又是一片嘈杂声。   ……   是夜,家家户户晚餐过后,相继回房休息。   半大不大的村庄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虫鸣不时响起。   云常儿在村民相继入睡的时分,独自从屋内走出来。   爬上近处的一块大石,看着前方的荒草堆。   “仙人”要收徒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明月高照,繁星点点。   偶尔一两缕轻薄的云飘过,似仙人的缎带,拂过绚丽的夜空。   穿过这片夜空,再往上便是仙界。   云归山口中的“仙人”——苍大陆的每个修行者心中最向往的,便是那个地方。   传闻仙界之中,有四个宗派,乃由苍大陆修行得道的真仙人各自成立。   四宗派在凡间被称为四大名门,肩负着保护仙凡二界与六道平衡的重任。   正因为四名门声名显赫、备受称颂,苍大陆的修真者无不向往。   大家挤破脑袋也想加入四名门,光宗耀祖、受人敬仰。   而那第四大名门——凌云门,是数百年前方成立的新门派。   此门派成立之后,以短短数百年时间迅速发展,实力令整个苍大陆震惊。于是愈来愈多年轻修炼者想要加入这个潜力巨大的名门,仿佛这样自身的实力亦可跨越性进步。   然而……   世人只知凌云门,却不知其尚有前身,乃当时四大名门之首、史上最负盛名的仙界第一门——云门。   云门还在的时代,苍大陆的人们光是听闻这个名号,便感觉到无尽的安心和敬佩。   但传闻数百年前,云门突生事变,云门门主云长霁被定罪私练魔功,被其余三门门主合力封入凡界。   从此云长霁生死未卜,云门亦被凌云门这个新门派取代。从前的云门门人则在时间的推移中,一个接一个下落不明,如同人间蒸发。   云常儿看着天上的星云沉思,神情完全不似白日的娇俏,深沉如一潭不可见底的湖。   如若不是身形及样貌皆是孩童模样,谁也不会觉得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竟只是个孩子。   云门灭、凌云门生,这个中的种种恩怨纠缠,会有何人知晓?   如今世人只知凌云门,云门那辉煌的历史,还会有谁记得?   云常儿凝视星辰的眸子里,倏忽多出一抹冷狠。   但就在她沉思之时,她忽而听见村庄的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那声源有些远,但她还是听得清晰,是极细闷的人声:“呜呜呜呜……”   “嗯嗯嗯嗯……”   她收回思绪,秀眉一皱,感觉声音有些耳熟。   同时闻到空中传来一阵血腥味,气味极淡,但里面有一丝……不属于人的气息。   云常儿眉头蹙得更深,往气味的方向看了一眼。   片刻后思绪一定,从石头上跳下,悄无声息往那个方向走。   待她觅着血腥味追上一辆大马车时,她自车内听到孩子的呜咽声。   这般情形,车内情况可想而知。   她还能认出声音的主人都有谁:有些人明知最近有人贩子,还三更半夜往前送。   思索一阵,她决定跟上马车,待马车离开村子,她停在一棵大树后。   云常儿看到地上有不少石子,便弯腰抓了一把,先藏在衣兜里。又瞅准时机,踢起地上更大的圆石,踢到车后方的木板上。   “咚”的一声,木板发出闷响。   车子未曾停下,云常儿便又踢了一枚尖锐的小石。   又一声闷响后,马车终于如她所愿,停了下来。   有鞋子踩到地面的声音响起,有脚步声传来。   云常儿并不躲,就站在树后,歪歪地探出一个脑袋,将自己暴露在外。   于是一个蒙着脸、正四处张望的蒙面汉很快发现她。   眼睛瞬时亮了,快步向前:   “小姑娘,你三更半夜的,为何躲在这里呀?”   云常儿又变回那个嚼着笑容、天真活泼的孩童样。   待蒙面汉走到跟前,她往树外挪出两步,看看前面的大马车,看看眼前的蒙面汉,眨起疑惑的大眼睛:那是什么?   蒙面汉从她眼里看出向往与好奇,心想村里的孩子又穷又土,何曾坐过马车?   那这玩意儿在他们面前肯定很有诱惑力,方才车后的动静,也必定是她弄出来的,他搓着手怪笑:“是不是喜欢大车车啊?想不想进去坐?”   云常儿又看了马车一眼,天真懵懂地点点头。   蒙面汉笑得嘿嘿嘿的,拉起她的小手:“那叔叔带你坐好不好?不要钱,车上还有好多好多糖果,和好多好多小伙伴哦!”   云常儿又是狂点头,水灵灵的大眼睛弯成两弯小月牙,随后自己挣脱汉子的手,撒开丫子向着大马车跑。   蒙面汉一看:太蠢了,比车内几个小毛孩还蠢,如今的女娃娃真好骗。   他马上跟上,三步并两步赶到云常儿身后,捂住她的嘴巴抱起来,直往车里跑。   云常儿前面还意思意思,晃晃脑袋晃晃脚,算是表示挣扎。   不一会儿便懒得再动,由着那人将自己抱走。   被蒙面汉扔进马车后,她还听到他阴森森道:“只要你乖乖的,不吵不闹,叔叔下车给你糖吃!”   随后让守在门边的两个同伙看好孩子,便关上车门,将马车驾走。   ……   于是被捆在车里的云小年和众伙伴借着车内油灯,看到一团暗红被扔进来。   他们看着“暗红”瞪眼睛:   妈耶,这不是云常儿吗?   不是提醒过她,别被人贩子拐卖的吗???   而且这人不是很厉害?能上深山摘灵草欸,就这么被绑上来啦?!   顿时这群打算逃跑的孩子失了念头,心想今天就这么完了。 第004章 申请下鹿权好吗?!   孩子们总听村里的大人说,云常儿发起狠来,十个男人也不够她打。   结果现今她也被抓进来了,那还跑什么跑?   所以好端端的捉什么蛐蛐啊,还坚信人多不害怕,这下可好,三个大男人,一手夹一个小娃娃,直接把人全夹走了!   然而云常儿不似云小年等人只知惊慌失措,她自被“拐”进来后,眼睛便只盯着一只倒在角落、流了不少血的小麋鹿。   麋鹿身上有一道大伤口,被一断破布条堵住。   然而布条并未起到止血作用,麋鹿的鲜血还在缓缓地淌着,云常儿先前闻到的血腥味便是自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麋鹿看到云常儿进来,也微微挣扎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她。   圆圆的眸子仿佛含了泪,可怜兮兮,似是在求人。   云常儿盯了它一会儿,忽然又听见守门的两个蒙面男说话。   他们在议论贩卖小孩的价格,其中一位蒙面男在云常儿脸上打量了一圈,搓着手对同伴嘿嘿道:“今晚真是赚了,这般水灵的娃娃,若邪修看不上,咱们翻几倍价钱卖给地主家,给地主家的废儿子当童养媳,也是一笔好收入!”   另一位蒙面男嗤道:“邪修怎么可能看不上?不是都说,越是水灵的娃娃,精气越为精纯吗?这女娃娃这般模样,必定差不了,我们尽管开高价!”   云常儿听到“邪修”一词,水灵的大眼睛眯了一眯。   暂时不管麋鹿,也不计较两人谈论的是她自己,继续听他们谈话。   一番交谈下来,她大致听出重点:三位人贩子拐带孩童,是要将他们转卖给一些非正道修炼的邪修。   邪修将采集孩童精气,饲养一种名为“蛊童子”的稀有灵兽。   蛊童子喜好孩童,并可吸收孩童精气,与自身灵气相结合,在腹中“孕育”七七四十九日,生出下一代小蛊童子。   这新生的蛊童子,精灵二气比母体蛊童更充沛。   若持续繁衍,更可诞出拥有至纯二气的“蛊童鼎”,精气灵气取之不尽。   如此一来,拥有蛊童鼎的邪修便可不受灵气环境影响,随时随地吸取蛊童鼎的气息,以辅助自身修炼。   蛊童鼎寿尽身亡,亦可再培养下一代蛊童鼎,只要蛊童子与苍大陆的孩子不灭绝,邪修便可不断快速修炼。   云常儿细听一会儿,听不到蒙面汉谈及蛊童鼎的下落。   只听说邪修这类雇人绑架儿童、无原则饲养蛊童子、天价贩卖小蛊童的行为,已经在苍大陆越来越多见。   那蒙面汉又说:“可惜我们未能绑上邻村那女娃。据说她体质纯阴,是蛊童鼎的最爱,若是能绑上,我们这回发大财了!”   另一位蒙面汉则道:“不着急,这里没人见过我们,等这几个娃娃卖走后,咱们再回来一次,总能拐到。”   云常儿听到这里,眼眸里划过一丝考量。   邪修行为与大陆现状她并不关心,但这蛊童鼎……   她的思虑转瞬即逝,很快,她又听见蒙面人谈及麋鹿,说要把小麋鹿宰了,鹿皮鹿角鹿茸拿去卖,鹿肉留着自个儿吃。   她的眼睛又眯了眯。   车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她知道马车正在靠近村外的山峦。   时机已到,她再不关注两个蒙面汉的交谈,确定他们位置后,被绑在身后的手无声一挣——   捆在身上的麻绳齐齐断掉。   车内的孩子本还在绝望,忽然看到云常儿身上的束缚没了。   顿时个个目瞪口呆:绳子断了?!   怎么做到的?!   他们被绑至今,力气都用完了,也没能挣断这些麻绳啊?!   可云常儿就是挣断了,并迅速举起一个小弹弓,上面放着上车前捡来的石子,射向她对面的蒙面汉:“咻——”   “嗷!!!”   另一个蒙面汉来不及反应,云常儿已经迅速起身,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   异于同龄孩子的巨大力气令蒙面汉瞬间摔出车门,滚到车轮子底下,嗷嗷惨叫!   云常儿顺手一推,又将中弹捂脸的蒙面汉也推出车外!   两个大男人瞬间被清理,引出很大的动静。   外面的车夫吓得赶紧停车,却不知道云常儿已经站到他身后,举着弹弓等着他回头。当他转头时,她冲他俏皮一笑,装了两颗石子的弹弓瞄准他的双眼——   啪啪!   “嗷!!!”   ……   车夫坠地,拉车的马又被车夫一吼,吓得拔腿便跑!   顿时车内摇摇晃晃、一阵颠簸!   云常儿看一眼车外的地形,又取一颗石子放在弹弓上,往马的左脸发了一弹。   马顿时嘶鸣一声,转了个弯,往右边的大山冲。   车内的孩子则因为急转弯,坐不稳,东倒西歪。   那只麋鹿迅速从角落滑出来,眼看着就要冲到车外!   云常儿一屁股坐回去,手肘撑着门框,稳住自己。   一条腿挡在麋鹿前面,防止它滑出去,另一条腿则拦在马车车门前,护住小孩。   同时她还空着一只手,迅速给身边的孩子松绑。待马车冲进山里、被树卡停,车里的孩子已经互相松绑完毕。   车里除了云常儿,一共还有六位孩子。   云常儿听闻后方传来跑步声,知道是那三个不死心的男人追来。   便对六孩子指指前方山路,意思让他们往山里跑。   六小孩却恐慌不已,死活不愿意下车——那里可是大深山呐!大晚上的大深山!   传闻云家村四周的大山都有凶兽潜伏,超喜欢吃人,他们往里面跑,不是才从一个绝境出,又从一个绝境入吗?!   ——他们是想上山见识“世面”不错,可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上山啊!   但当他们战战兢兢不肯动时,向来笑着的云常儿神情一凛,剐了他们一眼。   孩子们立马打了个寒颤,脑子尚未转过弯便全滚了下去……   云常儿迅速紧跟,抓住麋鹿的鹿角拖着它跳车。   ……   身子突然悬空的麋鹿:“……”   喂!!!   可以申请一下鹿权吗?!   伤口还在流血呐!   而且身子在空中晃啊晃,内脏都快出来啦!!!   可云常儿毫不怜悯,下车后才把麋鹿抱住,又迅速跑到六小孩前方带路,示意他们手拉着手跟着她走。 第005章 主砸你坏坏!   后方咒骂声和脚步声不断,云常儿也不慌张,走几步回头看两眼,确定孩子没有走失。   此处山路十分复杂,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迷路。   她不担心被蒙面汉追上,只要确保孩子不走失,甩开那三个男人十分简单。   于是当她确定孩子懂得照看同伴后,她又加快了步伐,迅速在前方带路。但她不曾料到的是,此处山路幽黑,才进山还有些许月光洒下,孩子们勉勉强强看得清道路,随着大家深入,山路却再难看清,好几个孩子不断撞到树干上,脑袋都快磕出大山包了。   又走了一段路,其中一个小孩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我看不到路了!!!”   在前方如履平地的云常儿猛然停下,蹙着眉头回看他们。   山里山风呼呼地刮,孩子们显然很害怕,身子抖成了筛糠。   人贩子尚在后方死追,云常儿明白若在此时停下,不消多久便会被他们追上。   但此处山地比较潮湿,树枝都带着水汽,本就不好点火,加之山风极大,即便可以点燃,火势也维持不了多久。   如此情形,制造火把势必会耽误时间,对逃跑无益。   而孩子看不清路,时间一长,脚程也会越来越慢。   云常儿蹙着眉头思考对策,一会儿后,突然低头看怀里的麋鹿。   这只麋鹿是只小灵鹿,目前才修炼出很微弱的灵气。   但对云常儿而言,它已经足够用在某些途径,于是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火折子,唰一下划燃。   再将火折子举起,往麋鹿的角上——点火。   突然被点火的麋鹿:???   这是个什么怪物?!   提着人家走就算了,还把人家最心爱的角角当成火把?!   可那是新鲜鹿角啊!新鲜的!有血有肉,也点不着啊!!!   但奇怪的是,那鹿角瞬间就燃了,一团火幽幽地燃在它上方。   麋鹿却感受不到灼热,仿似那火不是真正的火,而是别的什么像火的东西。   同时还有一阵无形的力量把它的灵气往角上引,再在火焰周围散开,形成一小层挡风罩。   挡风罩很薄,不能完全挡风,却能保证火焰不被吹灭。   火焰亦不甚热烈,堪堪照亮了方寸土地,只足够让孩童将路看清,不会让后头的人贩子察觉。   云常儿将鹿角“点燃”,将火折子吹灭,将整只鹿举高。   瞬间周围的山路又有了轮廓,一群小孩正为她的手段战战兢兢,一见她目光扫了过来,顿时不敢多停留,继续向前跑。   一群小短腿再次在林子里狂奔。   云常儿带着孩子在山里兜了一圈,将三个男人甩得足够远后,这才停下来。   此时他们又回到山脚处,再径直往前走一小段路,便能走到山外。   从山外到云家村,距离不算太远。   而这些孩子平日跟家人出门,必经此路,所以大家都识路,很快就能跑回去。   云常儿便不再带他们,指指山外,让他们自己走。   云小年正在后面气喘吁吁,见状诧异地问:“你呢?”   云常儿没回应,又指了指山外,眼里已有不耐。   其他孩子自然不敢再问,迅速跑出去。   云小年也不敢问,但在经过云常儿的时候,他忍不住停了停脚步。   看了云常儿一眼,想了两秒钟,嘟哝道:“我们回去找人救你。”才跟着往前跑。   云常儿仿佛没听见云小年的话,只静静立在山中,看着他们出山。   见他们顺利跑到山外,周围也没有任何人追赶,这才放下手中的麋鹿。   她的手才离开鹿角,麋鹿角上的火就熄灭了,鹿角没有半点烧焦的痕迹。   她又将手放到麋鹿头上,片刻后,麋鹿感觉有力量灌入身体,紧接着它的身形一变,变成一个五六岁的清秀男童!   麋鹿看看自己奶白的小短手,又摸摸没有鹿角的小脑袋。   倒不诧异,只一脸哀怨地看着云常儿:   “主砸你好过分……”   云常儿睨了他一眼,掌心向上,将手伸到它面前。   麋鹿不知何故,却立马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她的手上面。   云常儿轻轻握住它手腕。   随后周围不见异样,她身上也毫无气息传出,麋鹿却感觉又有一阵力量灌入它的身体。   随后它身上的伤口便开始止血了,并迅速愈合了!   灵力好似涨高了,整只鹿都有精神了!   麋鹿顿时激动地喊:“主砸威武,主砸霸气,主砸第一大好人!!!”   它过于激动,未注意到云常儿的脸色在短短数秒内,竟变得煞白如纸。   她迅速将手移开、背到身后,那只手也在微微颤抖。   此时,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云常儿迅速调整了状态。   转头看向声源处,那眼神瞬间如刀般凌厉,与往素判若两人。   麋鹿“幽幽”也听到动静,压着声音问:“怎么处置他们?”   “他们好坏,拿箭射我,还要剥我的皮吃我的肉,主砸大大你要帮我出气!”   云常儿不吭声,左手指关节习惯性地,在背上一敲一敲。   待三个男人再走近些,她往大山的深处看了一眼,突然开口:“喂了。”   她的声音是干净清脆的童声,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冰冷,形成强烈的反差,令人感觉十分违和。   幽幽却习以为常的样子,只开心道:“要给大大们投食了吗?好啊好啊,喂饱大大,它们就不会天天盯着我瞧啦!”   云常儿未作回应,默默等着三人过来,背后的手还在轻轻叩着背脊。   ……   那三个蒙面汉追了半天,气喘吁吁,终于看见前方两个“小孩”的身影。   一边眼睛流着血的车夫登时吐着恶气道:“跑,还跑,跑不动了吧?!”   “其他几个混球呢?你们乖乖说出来,老子可以饶你们一命!”   云常儿直直立在前方,岿然不动。   待到三人走到跟前,她才幽然开口:“交代邪修下落,我也可饶你们一命。”   蒙面汉一听,愣了一下。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哈哈大笑:“就凭你?!” 第006章 就是言而无信   蒙面汉笑得腰都弯了:“饶我们一命?哈哈哈,小娃娃你莫不是魔怔了,还是以为在做梦,才口出狂言?!”   云常儿似是料到会有如此反应,亦不恼,声音淡淡道:“来。”   她没有向着特定方向开口,蒙面汉便以为她在挑衅,冷哼一声。正欲动手,却猛然听见林中响起几声兽吼,震天动地!   三个蒙面汉尚未反应过来,一旁便传来树叶瑟瑟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庞大黑影从密林中蹿出,直扑而下,将距离云常儿最近的一个蒙面汉扑倒!   不等其余两人看清,庞然大物已将他的头颅一口咬下!   树林里登时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   以及凶猛巨兽咀嚼头颅的咔擦声!   那只凶兽嚼了一会儿头骨,才缓缓回头,看向另两个蒙面汉。   黑夜之中,蒙面汉仅凭肉眼,只能看清凶兽的身形轮廓。   但它那双大眼中闪着的诡异红光倒是十分显眼,眼中还有清晰可见的嗜血的兴奋。   两个蒙面汉一看,扑通坐倒在地。   手脚并用往后挪:“这……这这这……”   这里竟然有灵兽?!   虽然他们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但从凶兽那发着亮光的眼睛,也能知晓这是身负灵力的大型灵兽。   ——此处当真有灵兽?!   还听那小娃娃使唤?!   不过很快他们便顾不得惊诧,只想赶紧逃离。   其中一个蒙面汉提起力气,正想爬起来逃跑。   突然又一只庞然大物落到他面前,堵住他的退路!   另有一只则从他的头顶跃过,落到他侧面,堵住他和同伙下山的路。   两个蒙面汉都惊呆了,完全无法动弹。   此时云常儿站在凶兽身后,再次开口:“还不交待?”   其中一个蒙面汉闻言,连忙道:“我说,我们说!”   “是指买孩子的邪修吗?他们会在三十里外的琼山镇镇口客栈与我们交易!”   “那是一个小团伙,共有五人!”   “我们的接头暗号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接头的时间是明日子时!”   他一口气把事情交代完,然后期待着云常儿放人。   云常儿果然缓慢点了下头:“此处不宜有过重血腥味,带到深处进食。”   “……”   蒙面汉未听到关于放人的话,反而听到“进食”,脑子瞬间空白。   正自震惊,拦在他后头的凶兽已经抬起前爪,爪子狠狠插进他的脊椎、握住,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蒙面汉只够哀嚎一声,身子便已失去行动力。   凶兽提着他腾空一跃,窜进深山不见踪影!   登时云常儿身边只剩下一个蒙面汉。   他听着同伴撕心裂肺的嚎叫,吓得裆下流下一阵热流,拼命磕头:“饶了我吧,小神仙饶命!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你放过我!”   云常儿声音幽冷地问:“方才那人所言,是否属实?”   蒙面汉哭着大喊:“属实的呀!他说的句句属实,我可以保证!”   云常儿转过头,目光越发凌厉:“确定?”   蒙面汉头都快磕破了:“确定!我可以发誓!你饶了我吧!”   她便又点了点头,对另一只凶兽道:“可以带走了。”   蒙面汉一听,崩溃地吼:“你言而无信?!!!”   云常儿忽而笑了,歪着头看他,满是小娃娃独有的俏皮:“是。”   话音方落,蒙面汉身旁的凶兽便一口衔住他头颅!   不顾他的挣扎和哀嚎,纵身将人带到深山处!   最后一只凶兽则叼起早断了气的蒙面汉,转头甩到背上。又走到云常儿身边,俯下身躯,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似是感谢。   此时,云常儿又侧了侧头,看一眼喷溅了不少鲜血的土地。   凶兽立马往后退,两只爪子在地上使劲扒,将泥土和落叶扒到鲜血上埋住,掩饰了血腥味,这才退开。   云常儿见状,这才向它摆手:“去吧。”   凶兽马上往深山中跑,很快,深山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兽吼,听起来很是兴奋。   而两个蒙面汉的吼叫也一声比一声惨烈,好一会儿过后,声音才逐渐衰弱,然后消失。   云常儿面对这血腥又惨烈的场面,始终面不改色,好似这些事情根本与她无关。   麋鹿幽幽待山中重归平静,收回看向深山的目光,对云常儿道:“主砸,大大们好像吃完了。”   云常儿不予回应,问:“方才那人所言,你听清了么?”   幽幽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听清了听清了!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琼山镇镇口客栈,明日子时接头五个人!”   云常儿点头:“你通知百灵,追踪那五人,搜集蛊童鼎信息。”   “一旦得知蛊童鼎下落,回来告知我。”   幽幽拍着胸脯答应,让云常儿放心。   旋即又问:“主砸大大为何要找蛊童鼎?”   云常儿的目光忽然放远,如有深思。但她最终还是只字不言,右手往后拂去,与左手一起背到身后,慢悠悠地往山外走。   ……   云家村村口,云常儿回去的时候,正遇上一群人举着火把跑出来。   看到云常儿一蹦一蹦地跑回来,他们停下脚步,一个个诧异又复杂地看着她。   方才村外的大山突发兽吼,隔着这么远也十分清晰。   他们以为她会被凶兽叼走,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而且看那走路的步子,十分轻快,心情不错的样子。   正打算上山救援的村民们便迷惑了:方才山里发生了什么?   难道凶兽没有吃人?那么那几个人贩子呢?跟过来没有?   不过云常儿一个小娃娃也能跑出来,看来人贩子也没被凶兽叼走。男村民们马上握紧手中武器,对着大山的方向严阵以待。   云小年跟在一个肥头胖耳的男人后面,看到云常儿,一时激动忍不住,快跑过去:“小哑巴!”   云常儿见他快撞上来,面上保持着微笑,身子却不动声色侧开,完美错过。   云小年扑了个大空,险些摔倒,顿时觉得没面子。   云小年后面还跟了好几个孩童,都是云常儿刚才救下来的人,见云小年被无情“拒绝”,刚想涌上去的脚步又停下,神情有些尴尬。 第007章 龙鳞   此时众村民也都围上云常儿,问她有没有事。   云常儿微笑着摇头,脚尖在地上写:无。   其中一位妇女才发现云常儿身前有一大滩血迹,都快把暗红的短褐染黑了,她连忙关切地问:“你受伤了?怎么身上有血?!”   云常儿又摇头,见用脚写字不方便,从地上捡了一根长树枝写道:是小鹿。   “小鹿……?”   妇人愣了愣,正想问怎么是小鹿,云小年迅速喊道:“她救了一只小麋鹿,麋鹿受伤了,那是小鹿的血!”   妇人恍然大悟,内心却更诧异了:还有心思救小鹿?!   若不是见确实没有受伤的迹象,她都要怀疑这懂事的小娃在说谎了。   云常儿见有人替她回答,便没有写字,伸出小脚将地上歪歪扭扭的字抹掉。   这时,云小年那肥头胖耳的父亲瞥了云常儿一眼,有些不屑地嗤了一声。   随后便气势汹汹地问:“那么那三个人贩子呢?还没跟来吗?!我去把他们抓起来,让他们知道拐我孩子的后果!”   云常儿又摇了摇头,在才抹了字迹的土地上写:都被抓走了。   村民们齐齐一愣:被抓走了?   ——都?   有人诧异地问:“都被凶兽抓走的?”   云常儿点头点头,笑成一道弯的眼睛里全是愉悦,先前关心云常儿的妇女实在忍不住了,问云常儿:“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又为何留在山里不走,现在才回来?”   云小年回来的时候说了,云常儿在可以往回逃的时候,选择了独自留在山中。   大家都不知她为何停留,但她在山中逗留这么久,又怎么可能在人贩子都被抓走的情况下,独自好端端地跑回来?   云常儿听到问题,迅速在地上写:“放小鹿、跑得快。”   村民们一看,更加语塞:跑得快……?   六岁的孩童需要多快的速度,才能比成年男人跑得快?   还把小鹿放了才开跑?这小娃娃的胆子……   这时有人想:难道是因她时常上山摘草,对大山的路况十分熟悉,跑起来便比外地的人贩子快?   想想似乎只有这么个道理,否则别说她一个人跑不出来,先前带着云小年等人,更是不可能逃出生天。   那便当她是这样吧,众人早已习惯不走寻常路的云常儿,深知往下追究毫无意义。   又闻人贩子已被抓走,那兽吼连连的大山他们可不敢硬闯,便纷纷准备归家去了。   不料人们才转身,看到一位老人一瘸一拐走来。   云归山杵着拐杖,尽了最大努力走到最快,也才能追上这些跑着过来的年轻人。   见村民们未到地方便停下,还准备往回走的样子,他急得连声问:“怎么停下了?怎么不去了?我常儿还在山上呢,常儿啊!”   众人噗笑一声,默契地散开,现出身后的云常儿。   云归山一看,又庆幸又着急。走到云常儿面前左瞧瞧右瞧瞧,瞧见她衣服前的血迹,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又是同样的问题,云常儿耸了耸肩,看向一旁的妇人。   妇人心领神会,替云常儿把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免去她又要写字的麻烦。   云归山听完,生气又无奈,马上举起拐杖:“好你个云常儿,三更半夜不睡觉,净往外面跑,你想急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只是他的拐杖正要落下,云常儿忽而抬头,半带着笑看着他。   她的眼神十分平静,云归山却不知为何,从中读出一丝威严,于是空中的拐杖迟迟无法落下。   最后,云归山长叹一口气,将拐杖放下了。   拍了拍云常儿额头:“总是不听话,不让人省心!”随后火气也消散了。   众人见云归山消了气,纷纷笑了开来。   与云归山说了几句,又让被救下的孩子感谢云常儿,之后便不再停留,一齐往回走。   ……   往后的日子平静了两日。   第三天一早,仙人收徒的日子,云常儿住的黄泥屋中早早传出忙碌的声音。   云归山催促云常儿收拾好行囊,又把许多灵币与早早准备好的干货零食打包起来,一并塞入云常儿的行李。   却仍旧感觉不够,在小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寻思还需要准备什么物品。   忽然,他打了一个激灵,迅速往屋内简陋的木板床走。   弯腰钻入床底,自角落取出一个发黑上锁的木匣子,拂去外层的灰尘,小心翼翼捧上木桌。   随后他唤来云常儿,在她面前将木匣子打开。   自匣子中捧出一块半个巴掌大、金光灿灿的硬片,在掌心不断翻看。   他看到这块金片,锐利老道的眼神瞬间柔和几分。   端详了它半晌,这才看向云常儿。   “给。”   他将金片递到云常儿面前,淡笑着说。   云常儿看了一眼那金片,又抬眸看云归山,神情之中似是不明白他的用意,只眨巴眨巴着大眼睛,不曾接过。   云归山将金片往前送了送:“这本是你的东西,不对吗?如今你要跟着仙人修炼,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云常儿仍然未有反应,静静地看着他。   云归山颇有些无奈:“怎么还是不要呢?”   他将金片收至身前,掸了掸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举到半空,逆着光线看透光便变得灿然的特殊纹路。   “这可是龙鳞啊。”云归山低声呢喃。   “六年前,我摔下山崖,本已经回天乏术。”   “靠得这块被史书记载的神龙龙鳞,我才能坚持至今。”   “可如今我这把老骨头也支撑不住了,你别看我精神好,那是多得龙鳞的神力在作用。依我看,我用不着几年,便能和这个世界彻底说再见。”   云归山复又看向云常儿,微微笑道:“这龙鳞是你尚是婴儿之时,一直握在手上的东西。   那时你一直挥着小手,将龙鳞塞到我身上,我还觉得神奇呢。   所以你是从那时起便坚决不要龙鳞,还是知道龙鳞有神效,才将它送过来?   不过无论如何,你已经长大,如今于情于理,它也该物归原主。” 第008章 测试道具是只鸟!   云归山说着,就又把龙鳞递回去,眼神坚定地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还是不吭声、不接过,双手缓缓背到身后。大大的眼睛里好似有一潭透亮的水,干净得不带一点瑕疵,却让她的心思变得不可捉摸。   云归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她又拒绝了。   拧着发白的眉头,满是不解地看着她。   怎么就不要了呢?   龙鳞可是有神力的宝贝,他一个半步埋入黄土的人,并不需要这神力加持。   倒是云常儿要去修炼,有龙鳞在,或许以后可以护她周全、救她性命。   云归山将这个道理说与云常儿。   然而云常儿还是不接,走到云归山替她收藏灵草的地方,取出各种晒干的灵草,放到桌上。   又自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与云归山。   云归山疑惑地接过纸条,看到上面写了数行小字。   ——竟是教他将各种灵草与龙鳞粉,以不同比例放在一起研磨,制成丹药,每日服用。   说是可以根治他的腿疾,并且延年益寿。   纸条最后,她还写了一行小字,道:龙鳞对她无用。   算是回答了云归山对她不收龙鳞的疑问,让他可以安心保留这块小鳞片。   云归山将纸条读完,诧异地看向云常儿。   半晌,问出数年来一直有的疑问:“你究竟是……”   云常儿闻言,淡淡笑了笑,并摇了摇头。   虽未多说一字,云归山却能明白她的意思,将已到半途的话咽了回去。   ——不答,若非不知道,便是不想答。   云归山心想,他们这因机缘巧合遇上的一老一少,最后的关系亦只能停留于此吧。   他从云常儿手上捡了一条命,自然是不会为难她的。正好此时屋外传来村民激动的声音,喊着“仙人来了”,云归山瞬时转移注意力,一边紧张地将行囊塞到云常儿手上,一边催她快快去见仙人。   云常儿并不着急,提醒云归山收好龙鳞和灵草,否则拒绝出门。   云归山只得又回头忙活了一阵,好不容易将“宝物”收藏妥善,迅速与云常儿一齐离开。   ……   云家村村口,村里与邻村两个村的村民都汇聚到一起。   云常儿与云归山赶到后,云常儿找了个最边上也最不拥挤的位置站着,饶有兴味地看向前方“仙人”。   人群的前方立着两位年轻男子,称不上仙风道骨,却也一身正气,颇有风范。   他们在村口等了约半刻钟,有人告诉他们:“仙人,村民们都到齐了!”   左边一位男子便点点头,对着人群道:“今日我等代表青州尚真派前来收徒,年纪在五至八岁之间的孩子,皆可上前测试资质,合格者即日跟随我等回宗门,拜师修炼。”   语音方落,村民们爆发出热情的掌声,连喊欢迎。   云常儿亦跟着鼓掌,笑眯眯的表情似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热闹。   村民们鼓掌完毕,站在前方的家长便推着孩子上前,毕恭毕敬请仙人测试。   年轻“仙人”手一抬,前方多出一张香木小桌。   随后一只雏鹰般大小的鸟自远处飞来,轻盈地落到桌上。   此鸟外形不似苍大陆常见的鸟类,村民们辨不出其种类。   鸟的羽毛色泽艳丽,主要呈天青色,只有翅膀尖端与鸟腹如初雪般白净。而鸟头上方,有五根小指般粗细的羽毛,分别呈白、青、黑、赤、黄五色,呈扇形分布,斜斜垂在鸟头后方。   此鸟一落到桌上,便抬起右边翅膀,似在等待着什么。   村民们不知它的用途,亦不知此举用意,不解地看向后方“仙人”,等待他们解释。   很快其中一位仙人说道:“请各位测试者排好队伍,依次将手放于昙鸟长老的翅膀上,长老会鉴定各位的资质,从而判断是否具备入门资格。”   村民们一听,诧异地看向那只鸟——在往年,前来云家村收徒的仙人皆用一种灵石圆盘进行测试,今日这般用活物测试的情形,村民们不曾见过,亦无法想象。   而区区一只鸟儿被仙人称作“长老”,更是令村民好奇,个个睁大了眼睛,观察此鸟与别鸟到底有何差异。   云常儿也往前走了两步,更近距离打量起这只“长老”,而昙鸟长老面对各位的打量,淡定如初、不急不恼,色泽亮丽的鸟翼再次扇了扇,示意大家迅速测试。   村民们互相对视,都在犹豫要不要第一个测试,毕竟这不是灵石圆盘,大家都不太习惯,也有些怀疑它的测试是否精准。可他们同样不敢出声质疑,生怕惹仙人发怒,便都只看不行动,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云家村村长见状,深知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便“喝”了一声带着云小年上前,打破了这个僵局。   村长对长老作了一揖,小心翼翼牵着云小年的手,放到长老抬起的鸟翼上。   昙鸟长老很快如人思考一般,老神在在地闭上双眼。   片刻后,它的鸟头上方,五色羽高高竖起两根,是青色与赤色的两根。   竖起的羽毛周身还有相应颜色的灵光亮起,色泽算是纯净,亲密地包裹着羽毛,令人感觉惊艳。   昙鸟长老沉吟一声,点了点鸟头。   在众人预料不到时,张开鸟嘴缓缓说道:“不错,木火双灵根,是个修炼的苗子,收了。”   云家村村民皆是凡人,平日接触不到仙人灵物。   听到此鸟开口,这还得了?纷纷吓了一大跳,连它说了什么话都不曾留意。   且此鸟声音不似寻常长老一般沧桑低沉,反倒颇有书生之气,儒雅年青。众人都为这超乎常理的情形诧异,云小年一家亦无法从震惊中回神。   好一会儿过后,云小年的父亲才反应过来,瞪大浑浊的眼睛问:“仙人的意思是……?”   大鸟不搭话了,高高昂起鸟头。   它身后的年轻仙人出声道:“长老的意思,是这位小儿子及格了。你带来我处登记吧,顺道领取我宗的收徒补偿。”   云村长既激动又感动,一把抱住云小年:“出息咯,俺家娃娃出息咯!”   村长的妻子也奔了过来,与他们抱在一处,喜极而泣。 第009章 天阴之体   其他村民见状,纷纷鼓起掌来——此乃今年“开门红”,往年能被仙人收入宗门的孩子少之又少,今年却是第一次测试,孩子便被仙人收走,当之无愧的好兆头。   云小年更是欣喜若狂,大喊:“我能修行了、我能修行了!”   喊着喊着,他突然往人群扫视一圈,找到云常儿后,叉着腰昂着头对她喊:“看到没有?!我很强的,看你还敢嚣张?!”   云常儿莫名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继续看仙人测试。   云小年见这没有刺激到她,闷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迅速跑到仙人的桌子前登记。   收徒的仙人很快向排队的下一位孩子招手,下一位孩子也由父母跟随,小心翼翼走到长老跟前,将手放到长老翅膀上。   这次长老头上的五根羽毛都竖起了,却都只竖起一点点高度,随后泛起十分浑浊的颜色,又散又淡,如同薄纱。   长老略一沉吟:“五色伪灵根,修仙途难,抱歉了娃娃。”然后将翅膀移开,等待下一位测试者上前。   这小娃娃的父母瞬时垮了脸,但在“仙人”面前,又不好表现得太丧气,便默默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拉到一旁去。   后方村民的激动之心迅速被打击,众人又回忆起往年惨烈的状况。随后有不少人家上前测试,结果都不甚理想,只听见长老频频道:“灵根过杂不宜修炼,抱歉下一位。”   “体质过弱承受力力低,抱歉下一位。”   “资质过差修炼艰难,抱歉下一位。”   “身体有疾资质普通,抱歉下一位……”   村民们得知结果,沮丧的沮丧,惋惜的惋惜,总之没有了先前的愉悦与兴奋。   测试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本村与邻村的过半孩童都测试完毕。   此时,长老又喊下一位测试者。   长老一喊话,一位编着两发辫的女童被母亲牵着走出。   此女童一出现,周围的村民纷纷安静下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这位女童是邻村人,也是测试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位。   早在她出生尚未满月之时,便有一位云游的算命先生出现在她家门前,告诉她的母亲她拥有世间罕有的纯阴体质,乃天阴之体。   算命先生直言,女童此等体质,将使她生来易生病、易撞邪,甚至带灾家庭。   他的“预言”在往后数年里,亦全部被证实,如今村里村外的乡民都已知晓女童的“不详”。   然而事实上,算命先生还透露,在将来的某天,女童的体质会为她赢得十分难得的大机缘。若把握得当,她将逆转命途,带领家族走上荣华富贵。   算命先生奉劝这位母亲,千万好生照顾女童,莫要轻易将她遗弃。女童的母亲不懂体质玄机,好在真心疼爱孩子,即便算命先生不曾提醒,她也会尽心尽力将孩子抚养长大。又担心女童遭到他人排挤,便四处向人提及那所谓的“大机缘”,导致现下村里外的知情者都在揣测,仙人收徒是否便是那女童的“机缘”。   女童的母亲也是这么想的,十分紧张地看着孩子测试。   女童顶着被众人围观的压力,怯怯地抬起手,放到长老鸟翼上。   昙鸟长老细细感应着,不到片刻,头上一根漆黑的鸟羽高高竖起。   墨色灵光同时出现,但时明时暗,似是迎风摇动的火光。   昙鸟长老沉吟一声,看着女童道:“你是单一水灵根,先天资质倒是不错。但你身上阴气极重,气运不顺,且近水则衰,与你灵根相克。若要修炼,你必定会比寻常水灵根修炼者艰辛百倍。”   说到此处,长老看向女童的母亲:“此子单论资质,倒可以进入我宗,只是你身为她的家人,是否愿意让她走上这条艰难之道?”   女童的母亲怔了一怔,这才理解长老的话。   一边为孩子具备入门资格而欣喜,一边又为孩子的未来担忧。   其余的村民则惊讶不已:果然可以入门,并且长老的评价为“资质不错”!   看来仙人收徒果真是女童的机缘,那算命先生的预判有些精准呐!   女童的母亲心疼又犹豫地看着女童:“柔儿啊……”   正自纠结,一位长满痦子的男人自人群中冲出。   他强行将女童与母亲相握的手掰开,将女童推向负责登记的“仙人”:“愿意,怎么不愿意?我是孩子她爹,我愿意让她成为仙人的徒弟!”   女童的母亲一看,焦急地冲男人喊:“你做什么?!”   男人伸长手臂将她隔开,在她耳边压着声音道:“俺们家中都揭不开锅了,让柔儿跟着仙人修炼不好吗?!”   “更何况算命先生有言,若柔儿遇到机缘、把握得当,便能逆转命途,让俺们也跟着享福,那么今日仙人收徒不正是那个机缘?!”   身子瘦弱的妇人怒道:“揭不开锅是因为你好赌!送柔儿修仙,也是为了拿到仙人的补偿吧?才不是什么机缘问题!柔儿是你亲生的孩子呐,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么点补偿,便不顾她的安危与未来?!”   痦子男人十分不耐,见妇人倔强不听话,便一把推开她:“妇人之仁,碍事!你闭嘴,我才是一家之主,任何事情我说了算!”   说罢便对年轻仙人赔笑道:“我的娃儿名叫李双柔,今年整好五岁,仙人您将她带走吧,让她好好修炼,光宗耀祖!”   年轻仙人蹙着眉头,看了一眼李双柔的母亲。   正要问是否确定,却听小小的李双柔低声道:“我要跟仙人修炼。”   李双柔忽然出声,令四周的人怔了一怔,随后纷纷看向她。   李双柔直直盯着自己的父母亲,铜铃一般的大眼里蒙了淡淡水雾,似委屈似哀伤。   她见没有人回应,便又转头看向年轻仙人,小心翼翼伸出手,碰了碰仙人的衣袖边缘:“我想修炼,求求仙人带我走,我不怕苦,会很努力学习的。”   她的母亲闻言,声音都破碎了:“柔儿!” 第010章 此子有问题!   李双柔嘴角往下瘪了瘪,但不曾回看母亲,只执拗地看着那位仙人。   李双柔所求的仙人早已看到她的神情,料想她并非真心想修炼。   之所以如此哀求,恐怕是因为她的父母亲,又或者,是因为那句“家中揭不开锅”吧。   仙人有些犹豫,便看了昙鸟长老一眼。昙鸟长老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翅膀一挥:“修炼本就重在修人心,既然本人有此决心,便随她意愿罢。木昇,登记信息后,迅速将补偿交于那位母亲,莫要耽误时辰。”   被称为木昇的仙人立马抛掉犹豫,登记了李双柔的姓名与年龄,随后将装了半个锦囊的灵石递与李双柔之母。   李双柔的父亲眼巴巴看着灵石,这时,昙鸟长老幽声道:“补偿的灵石经由我等仙力加持,意义非凡,望各位用于正道。”   “亵渎灵石者,等于亵渎仙人,其中的因果报应并非凡人能可承担。”   他把话说得正经又严肃,着实让村民们提起一颗心:灵石不可亵渎?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见,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以前来收徒的仙人怎么从未提起?   并且到底是被仙人加持过的灵石才不可亵渎,还是所有的灵石都这样?   如若拿到被其他仙人加持过的灵石,自己又不知道,一不小心把它们“亵渎”了,又该怎么办?   又怎么辨认灵石有没有被加持呢?他们能不能问一下仙人?仙人又会不会回答?   众人这么想着,下意识看向领了灵石的两户人家——云家村村长与李双柔的家人。   正巧见村长正打开布袋往里瞧,神情一脸茫然,似乎并未看出这灵石有什么异样。   李双柔的母亲亦十分紧张地捧着灵石,不曾打开,但双手紧紧将灵石小袋护在身前,仿似摔了它也是亵渎。   李双柔的父亲则沉着一张脸,脸色黑了又黑,又怕又不甘地看着那又鼓又大的灵石锦囊。   苍大陆的凡人尤其敬仰并信任仙人,自然没有一人怀疑昙鸟长老的话。   昙鸟长老昂着头,静静看村民们疑惑,一会儿后鸟翼一弯,挠了挠后脑勺,仍旧一本正经地开口:“好了,时间不多了,烦请继续测试。”   村民们立马收起疑惑的神情,生怕仙人见了生气。随后人群中走出几户人家,带着孩子上前测试。   无人入选。   到最后上前测试的人家越来越少,昙鸟长老见已经无人主动上前,便环视一圈人群,问:“没有人了?”   不料人群边缘响起回应:“有有有!还有!”   长老觅声转头,见一个身形消瘦的老人一瘸一拐带着一位女童出来。   正是云归山与云常儿。   云常儿看起来心情不错,走起路来哒哒哒哒的,绕在脑袋两侧的垂挂髻也随之起起落落,看起来俏皮活泼。   她走到昙鸟长老面前,再次打量了它一下,随后又看向它身后的李双柔——据说这人阴气极重,这让她忽然想起某些事情。   昙鸟长老看见云常儿,觉得她长得比其他孩童水灵许多,可爱活泼,着实不似同村的娃娃。   不过到底只是长相不错,它并未过多关注,伸出翅膀等她来测试。   而李双柔察觉到云常儿的目光,也怯怯地回视了一眼。   和对方视线碰上后,她又立马转回头去,紧张地不敢与之直视。   云常儿见状,也没有什么反应,跟着移开目光,回头看向昙鸟长老。   她垂眸看了看长老的翅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两三秒才将手放到那上面。   昙鸟长老再次闭眼,细细感应着。   片刻后头上竖起白色的羽毛,竖得极高,并亮起十分纯粹的白光。   它有些欣慰:此乃纯度极高的单一金灵根,先天资质上乘,十分难得。它正欲下结论,却是忽然,才张开的嘴又迅速闭上,并疑惑地垂下眼帘。   ——它头上的白色鸟羽竟然缓缓降落,恢复到初始位置。   它等了半晌,羽毛亦不再有动静,仿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昙鸟长老有些诧异,看了云常儿一眼,思索了一阵。   随后仍是不解,喃喃道:“你——”   却在这时,它再度顿住,面上流露出更大的诧异——   在它小小的头上,一根青色的鸟羽正缓缓升起。   升至与白色鸟羽同样的高度后,泛起亮眼的青光!   长老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常儿:这是怎么回事?方才测试出错了?这次才是正确的?   可它的测试从未出错,那这诡异现象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此次的测试结果,其实同样难得。于是它暂时不管先前之事,正欲发话,却是忽然,它第三次停顿——青色鸟羽又降落了。   随后黑色鸟羽亦缓慢升起、缓慢降落。   赤色鸟羽是同样的路径,便连最后的黄色鸟羽亦重复了一样的过程:同样显示有极高的灵根天赋,却同样“夭折”半途,昙鸟长老糊涂了:这是怎么了呢?   众所周知,凡人皆有灵根,只不过受类型、纯度、天赋、体质、悟性、环境资源等等影响,修炼的困难程度不一,资质亦参差不齐。   因此理论上苍大陆人民的灵根资质永无上限,下限则最多是灵根纯度过低,或功体受损影响资质、影响修炼,但此等情况并不影响灵根测试,测试仪器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反应。   然而这位女娃娃的测试有反应不错,最后却都回归最初始的状态——完完全全的初始状态,这表明她并无灵根!   并且灵根测试结果向来一次性展示,这个女娃娃的灵根却相继而亮,仿佛她的灵根资质正在不断变幻一样。   昙鸟长老诧异不已:这是怎么一回事?!   它收回翅膀,换个姿势,伸出另一扇翅膀:“再来一次。”   云常儿见状,倒未有疑惑的反应,耸了耸肩,又将手伸向那翅膀。   昙鸟长老见她伸的还是方才的手,翅膀往后躲了躲:“你也换只手。”   云常儿这回不动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长老。   见长老实在一本正经,她这才把手换掉,将另一只手放到鸟翼上。 第011章 请你入门还不行?!   一样的现象又重复了一遍。   整个村民团的目光皆跟随长老的鸟羽起起落落、起起落落。   长老测完这一回,仍旧不相信,又去找了一位孩童再测一次,结果显示自己的测试能力并无问题。   它彻底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诧,目光在云常儿身上扫来扫去:“娃儿,你可是有什么特异体质?!”特异到它探寻了许多次,仍旧不得其解?   又看向云归山:“你家娃娃出生之时可有异样?成长过程中,可有任何不同于寻常人等之处?”   云归山茫然地摇头:云常儿是他在山中捡来的娃娃呀!   什么时候出生都不知道,就更别提出生时的异样之处了。   不过非要说异样的话……龙鳞算不算?   可龙鳞不能随便说呀,云常儿学会写字后,便多番强调,切勿将龙鳞这等稀罕物品暴露于人前。   云归山觉得这可能事关她的身世,或暗藏什么玄机,既然他的命是她的龙鳞捡回来的,恩将仇报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做。   于是他摇摇头,弯下身子在长老侧面低声道:“其实常儿是我捡的弃婴,仙人问的问题,我不在现场,一概不知,真是抱歉!”   “至于什么成长异样……依我看来,她只是寻常小孩,并无不妥。”   昙鸟长老闻言,头上的羽毛快卷成五个问号了。   只得转问云常儿:“那你……”   话才开口,又叹道:“罢了,你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出生之事,罢了罢了,我不问便是。”   云常儿听着它自言自语,全程表情淡淡。   随后听见长老让她走近两步,她便听话地往前走了两步,眼睁睁看着长老将翅膀放到自己肩上,随后一道浑厚的内力通过肩膀,流入自己身体。   云常儿挑了挑眉毛,看了眼长老搭在肩上的翅膀,情绪不甚明朗。   但她很快收回目光,丝毫不介意的模样,静静等待长老探索。   昙鸟长老的内力在她体内探索一遍,却发现她完全是凡人之身——肉身与体质皆寻常得不能再寻常,随便在路上逮一只娃娃,其体质都与她一样。   长老收回翅膀,更诧异了:“你这——”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归山见状着急了:“仙人仙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昙鸟长老一脸茫然:我亦不知哇!   如若身体与体质毫无异样,那么根据测试结果,此女终其一生都无法修炼,因为她并无灵根。   但测试的过程却显示她拥有极佳的资质,那么在身体毫无损伤的情况下,这相互矛盾的结果是如何得来的呢?   云归山瞧见昙鸟长老的苦恼与惋惜,心瞬时慌了。   他不懂修仙之道,只得着急地问:“她可以入门拜师吗?!”   长老瞧瞧云归山,又瞧瞧云常儿:常理而言,此人无法修炼,自然无法加入宗门。   只是……   昙鸟长老感觉,自己第一次遇见这等怪异现象,不深入观察研究一番,总有种遇见新大陆却视若无睹的罪恶感,对不起自己。   何况根据中间测试过程,只要此子能可修炼,先天资质便比其他修士好,错过未免可惜。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它决定道:“此女情况特殊,如若按照灵根测试的最终结果来看,她理应毫无灵根。   但方才各位有目共睹,在最终结果出现之前,她的先天资质分明显示为极好的资质,因此结果与过程矛盾甚大,值得考究。   那便先随老夫回宗门罢,待老夫与其余长老探讨过后,再做最终定论。若此女始终无法修炼,我宗只得将她遣送回来,届时希望二位莫要怪罪。”   云归山本以为云常儿入门无望,已经心灰意冷。   如今一听,虽有可能性不大之意,却仍然存在着一线机会。   那他自然不放弃,连声对长老道:“不怪罪不怪罪,仙人愿给机会,已是大恩大德,怎么可能心生怪罪?!”   “只要常儿可随仙人入门,我愿不收任何补偿,求仙人对常儿多加关照,若她确实无法修炼,亦莫要怪责,书信一封与我,我马上前往将她接回,无需长老费心!”   他说罢,便尊敬诚恳地弯下腰,欲向长老鞠躬致敬。   就在这时,一直无动于衷的云常儿忽然伸手,制止住云归山的动作。   她微微笑着,对昙鸟长老摇了摇头,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我不入。   她并不急于入门修炼,便不必为了区区小事,委屈周身之人卑躬屈膝。   简单的三个字,她写得歪歪扭扭、极难辨认,完全是她这个年龄的乡间小孩最普遍的水准。   昙鸟长老一看,心情却有些无可言喻,有种一番好意被当场拒绝的羞恼感,并且拒绝之人好似对这好意并不稀罕。   要知道它所在的宗门,可是青州之内有头有脸的大门派,多少凡人心怀敬仰、绞尽脑汁亦要加入宗门,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娃云淡风轻地拒绝了?!   而云常儿写字引起围观村民的好奇,纷纷探头来看。   距离稍近的村民看清她的回答后,都为她拒绝仙人的荒唐之举而震惊,场面一时间之间哄闹不已。   云小年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她竟然还有这种操作!昙鸟长老则更加羞恼了:这无异于被当众羞辱!   云归山气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迅速伸腿抹掉那三字,低声怪责道:“你怎么不入宗门?!”   进入宗门后,即便只是杂役弟子,生活水平也比这穷山僻壤的小村庄高,她拒绝入门,岂不等于自讨苦吃?!   云常儿仍旧淡定,捏着小树枝正欲再写。   昙鸟长老有种又将被侮辱的预感,连忙喊一声停,迅速道:“我知道你拒绝入门,事因担心我等同意你家人放弃补偿之请,令他吃亏,便意气用事对不对?”   “哎呀,我等堂堂大门派,怎可能因为这般小事厚此薄彼?!娃儿你多虑了,大胆过来登记罢,收徒补偿我宗照给无误,一分不少!”   说完它才有些意外:怎么一副非要招人入门的样子? 第012章 并不严谨   不过昙鸟长老确实对云常儿的体质感兴趣,便没有过多纠结这种问题,静静等着云常儿回复。   云常儿看着他撇了撇嘴,水灵的眸里盛满了纳闷,仿似在说:人家没有这个意思,怎么还苦苦纠缠了?   长老见状,自尊心再度受挫,脾气也犟上来了——   竟然当面拒绝入门?!   众目睽睽之下折断它递出的橄榄枝?!   折断一根便算了,它再递一根,却又被她折断折残?!   这怎么能容忍?!   于是它一本正经道:“娃娃,你要知道,你这般体质若找不到根源问题所在,很可能影响你往后的健康,影响你的寿命,甚至让你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所以老夫劝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若是有幸找到解决之法,你还可以留在宗门修炼,这可是苍大陆人民求之不得的美事!”   云归山听闻长老亲自规劝,感激得在心里连声道谢。   同时也转身劝云常儿:“仙人说得没错,你这是天大的好事、前世修来的福气,莫要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快去找仙人登记!”   云常儿看看他,看看长老,还是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但是忽然,她又看见李双柔,再想到邪修之前说的话,立马转身往仙人的登记处走。   云归山不曾多想,只以为是云常儿妥协了,长松一口气,心想这娃儿总算听他一次话。   他连忙也跟着她走到木台前,亲眼看她把自己的信息写下,这才彻底放下心中的一颗大石。   昙鸟长老也无形长出一口气:艾玛面子找回来了。   它高声再问还有没有人要测试,得到一致沉默的结果,它便一挥翅膀,化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大毯子,落于通过测试的孩童身后。   毯子悬浮于地面一指之上,十分平稳,毫无波动。   昙鸟长老转过身子,用翅膀尖端指指那毯子,对云小年、李双柔及云常儿道:“既然你们都背好行李才来,那便赶紧上去吧。”   云小年与李双柔倏忽一惊:上、上去?!   那不是一块大毯子吗?还是悬空的!怎么……上去?!   云小年与李双柔正惊诧间,又听得昙鸟长老道:“修炼之途,天赋乃第一关、入门关,往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如若今日区区一方毯子便难倒你们,那么我尚真派收徒之举毫无意义,你们即便天赋再好,亦无需跟随我等回宗门修炼。”   长老此话一出,意思十分明显了。   云小年、李双柔的家人及云归山立马紧张兮兮地看向自家孩子,催促他们赶紧上去,并且要小心谨慎。   云小年及李双柔不敢再拖延,小心翼翼走到毯子前。   见毯子如同覆盖于平地般平整,同时纹丝不动,如结实的木板,两人稍稍放下些恐惧,心猜或许这便是仙人的飞行法器吧?据说它们各式各样,千奇百怪,但都十分安全。   于是云小年鼓起勇气,率先在长老的与众村民的目视下,伸出脚尖往毯上“点”了点。   毯子果然稳稳当当,他放松一些警惕,小心翼翼走上去。   毯子质地竟然如同坚硬的石块,踩在上面结实非常,丝毫未有意外发生。   云小年又在上面极小幅度地蹦了蹦,发现毯子纹丝不动,便彻底放下心来了。   他意外于此举的顺利之余,心想原来仙人的考核不过如此,看来这修炼之途并不艰难呀。   在毯子上方站稳后,他便一脸轻蔑地看向仍未迈腿的李双柔,以及稍远处根本不曾走近的云常儿:两个胆小鬼!   李双柔见云小年在毛毯上方并无异样,暗自给自己打气:可以的,已经有人上去了,你也可以的!   她攥紧小小的拳头,在众人的注目下眼一闭,伸出一只脚踩到上面。   穿着草鞋的脚底板一接触毯面,果然也如云小年一般,感受到一阵石块般的触感。   李双柔诧异了一下,带着疑惑缓缓将另一只脚也挪上毛毯,发现竟然全程稳稳当当,根本没有半点难度!   她站到上面便不动了,心里还是不解,便低头巴巴地看着毛毯,思考长老所言的“考验”究竟怎么回事。   此时云小年站在李双柔身旁,挑衅一般看着云常儿:“你怎么还不上来?害怕了?”   他先前听闻长老评定云常儿是个没有灵根的人,还暗自窃喜呢,没想到长老竟然破例收留了她,这让他十分不痛快,对她就更没半点好脸色。   云常儿见他又在挑衅,无声一笑,连回视的目光也不曾给他,小脚丫一撒便跑上了毛毯。   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身轻如燕,自在得仿似奔跑在普通小道。   云常儿上去以后,才轻轻在毛毯上方蹦了蹦,一副测试毛毯是否真正结实的模样。蹦完若无其事地走到李双柔身旁,背着手看向还在盯着自己的云归山。   将三个小娃的举动看在眼里的昙鸟长老:“……”   云小年:“……”   昙鸟长老心道:最后那个小娃娃胆子还挺大。   面对那方飞行毯——乡村人家根本无缘得见的中阶飞行法器,这小娃娃竟然一丝试探也无,便直接跑上去了。   ——她就没点好奇的么?   不怕发生意外么?   它在各地乡村收徒无数,倒是第一次见对灵器仙品如此“不谨慎”的小孩。   不过它料想在云常儿之前,早有另两个伙伴为她“探路”,那么她稍微大胆一些亦非无法理解之事。   便示意两位年轻仙人也上毛毯,自己飞到其中一位仙人肩上,对云常儿三人道:“与你们家人告别吧。”   此话一出,知道要走的云小年与李双柔便哇一声哭了。   云小年哭声最大,揉着眼睛喊:“爹、娘!我舍不得你们!”   李双柔稍好一些,只低低啜泣,看着她的母亲;“阿娘……保重!等我回来接你!”   这两人一哭,云常儿蹙了蹙眉,默默后退两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瞥了他们一眼,这才看向云归山,向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昙鸟长老再次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想果然是捡来的娃娃,性子比寻常人家孩子坚强得多。 第013章 到宗门   昙鸟长老也不想听小娃娃哭,及时喊停:“好了,如果你们修炼顺利,日后还能回家探亲,莫要再哭,启程!”   如若他们修炼成绩过差,还能早早回家和家人团聚呢,不过这话长老没有说,回到宗门自然会有人告诉他们这样的规则。   这时,昙鸟长老又说了一句:“小心了。”便一挥翅膀,发出一阵灵力,启动了脚下的飞行毯。   他提醒的声音不太大,正在哭喊的云小年与李双柔都未曾注意。   故而当飞行毯突然提速上升时,两人都不曾防范,踉跄了一步!   他们本来就站在毯子边缘,经由这么一晃,就都有冲出方毯,从半空坠落的危险。   后方的云常儿一看,眼疾手快,伸手稳住李双柔。   同时一脚抬起,毫不客气将另一侧的云小年抡回毯子中央。   静静在后方观察三人反应的仙人和长老:“……”   被抡到眼冒金星的云小年:“……”   早就顺势箍住云常儿的腰、借她的力量勉强站稳的李双柔:“……”   云常儿若无其事的样子,发觉李双柔脚下使不上劲儿、导致一直站不稳,便又压着声音对李双柔道:“放松。”   突然听见云常儿说话的李双柔再次一怔:???   这小姐姐会说话?!   可她、她不是个小哑巴吗?!   云小年常常带人在村口堵她,喊她小哑巴,李双柔在邻村看见好几次了,对这个勇敢又厉害的哑巴姐姐印象十分深刻。   可她现在竟然会说话?是……是才学会说话,还是……所谓的哑巴是假的?   李双柔沉浸于惊诧的情绪中,好一会儿才回过些神来。   这时想到云常儿的话,再看看自己树袋熊一般抱着人家,她即便在高空中十分害怕,也不敢再抱着云常儿,连忙松手站到一旁。   云常儿不再多说什么,随着方毯高度逐渐上升,她慢慢走到毯子边缘。   低头俯瞰下去,她生活了三年的云家村即将不见踪影。   此时方毯正路过村周围的高山,她顺势看去,见密林之中有数道熟悉的身影,正随着自己离去的方向迅速奔跑。   她便收回目光,又转头眺望远处。   还在后方观察的仙人与长老:“……”   这娃娃……   昙鸟长老发现,云常儿这小娃无论定力、平衡力、反应力或胆子等,都有些异于常人。   于是对她留了点心思,在后续的路途中着重观察起她来。   云常儿倒是再没有特别表现,看起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可爱小女孩。   昙鸟长老再无收获,渐渐也就不再关注她了。   约莫经过两个时辰的快速行驶,传说中的尚真派来到眼前。   云常儿等人前方出现一座钟灵毓秀的大山。   山腰处往上,一座座恢弘建筑盘山而建,云气缭绕。   众人又在空中飞行了一段时间,终于到达那座巨峰,飞行毯将众人带至建筑群的中部位置,那里有整片地带最为辉煌的金砖楼宇。   其中一扇庄严大门正向外界敞开,门上牌匾纂刻着龙飞舞凤的三个大字:尚真派。   飞行毯在门前缓缓降落,昙鸟长老让三位小孩下去。   此时四周也飞来不少飞行法器,云常儿三人顺势看去,其中一位年轻仙人见状道:“那些亦是自各地过来的门人与新弟子,稍后你们自会与他们汇合。”   三人便不再多看,跟随仙人与长老往门内走了。   一行人等进了门,又走了一小段路,停在一处极其宽敞的广场上。   此处是尚真派专用以宣布消息,或测试比斗的场地。   广场地面清一色繁复纹路大青砖,其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四周树木环绕,却不见一片落叶坠在砖面,甚至连脚底尘泥亦不曾沾到半分。   地面如此整洁,那广场正前方的大坐台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坐台共有三阶,最顶上一阶设三个纹路雕刻极其华美的白玉金边宝座。   中间一阶则有四尊青玉宝座,样式不比白玉宝座繁复华丽,却也处处彰显尊贵气息。   底下一阶设八尊普通石座,雕饰普通,较为朴素,呈弧形面对着大广场分布。   广场四个边角尚有四根刻满图腾的大石柱,乍眼看去除却柱体雕刻十分震撼外,倒也无甚奇特之处。   云常儿、李双柔与云小年来到广场,发现此处已稀稀落落等了好些孩童,尚有一些八至十五岁不等的少男少女。   昙鸟长老将他们带至地点,便飞至坐台中阶,在四座之中独独多出一只鸟类雕塑的座椅上落下,稳稳立在座背的鸟头雕塑上方。   随后有一位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的老者亦御剑而来,落到昙鸟长老右侧的位置。   紧接着又有不少年纪不一的孩童跟随仙人走来,在半个时辰内全数汇聚到广场中央。   人员到齐,一白衫男子御剑而至,落到坐台前方。   “首先欢迎各位进入尚真派。”   男子落地便开口。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音量不大,却能在每个人的耳畔清晰响起,如他本人正贴在耳侧说话。   他细长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似两弯倒勾月牙。两边嘴角又扬得极高,像一只成精的笑面狐狸,配着那感染不到人心的热情,总令人感觉他的一切友好皆是伪装。   此男子紧接着说:“我是你们的子镜师兄,相逢即是缘、进门便是家,未来的小师妹小师弟们,千万不必拘束,跨入我们尚真大门,便当进入一场相当刺激的游戏,是胜是败不必在意,尽力即可。”   “而尚真派作为青州第三大门派——嗯,事实上今年已经位居第二。如此大门派收徒自然严格,自各位踏入我派门槛起,实际便已进入我派的入门考核时间。”   “本派今年收徒共121人,全部作为记名弟子。入门前三日无需各位修炼,只需在三节预备课程中,熟悉本派规则及日后考核方式与标准,并在指定门人的带领下熟悉日后学习与修炼之场地。”   “第三日起,正式开启入门考核。考核期间一切注意事项及修炼功法,皆记录在稍后分发至各位的册子之中,并会在日后的课程中学习。” 第014章 邪修任务   子镜师兄继续道:“自修炼之日起,一个月内成功引气入体者,便可正式进入本派,成为门派预备弟子,但名额有限,至多五十人。”   “若三个月内,预备弟子成功修炼至练气三层,则证明此子资质与学习能力皆为上乘,可提前成为本门外门弟子,争取晋升内门弟子的机会。若达不到境界,则需经过三个月后的宗门测试,决定是否能够成为外门弟子,通常最多晋升十人,其余弟子继续等待下一轮考核。”   “若三次晋升考核后,皆未晋升外门弟子,只能终生作为杂役弟子留在本门,或自行脱离本门离开。”   “任何人犯下宗门禁忌,轻则降为杂役弟子,重则一律从本门除名,终生不得再入尚真派,望各位尤其注意。”   子镜师兄说罢,沉默下来,等待在场的记名弟子消化信息。   一会儿后他再度出声问:“各位对我方才所言,可有疑问?”   一百多位小孩面面相觑,不敢喧哗,纷纷摇头。   他立马大手一挥:“那么其余事项,册子皆有记录,日后各位自行翻看即可。更高阶考核无需此时讲明,日后便知,如今只需关心眼前考核。”   随后他单手轻捏一个印契,引发空中一阵波动。   很快每位记名弟子身前出现两套褐色麻布短衫、数本册子及一块木质令牌。   子镜师兄让他们把东西接住,解释道:“此两套衣服乃诸位在门内必须穿的统一服饰。”   “令牌是你们的通行证,同样代表你们记名弟子的身份,待日后成为预备弟子,便可在上方写上各位名字。”   “接下来会有专人带领大家到住宿的地方,他们都是上一届的外门弟子,经历过你们即将经历的所有事,如若路上有问题,可以大胆向他们提问。”   “若无其他要事,本会便到此为止,祝愿大家顺利通过测试。”   子镜言毕,朝站在广场较前方的少男少女们一挥手,随后便静立不动。   看着少男少女们迅速散开,指挥才入门的记名弟子往方才的大门方向走。   一百多号记名弟子鱼贯出了大门,往山下走去,在山腰处的数排简朴长形建筑前停下。   在外门弟子的指挥下,他们又分成男女两大群,以建筑中间的上山主道为界,男左女右,分别走向两旁的建筑,并不断分配大家住所。   其实这住处并没有多大讲究,每个大房间里有靠墙而设的两条大通铺,上方各铺着五床被褥。   每十人进一个房间,各自找到位置放置行李,往后一个月便睡在这个床铺上。   云常儿跟在女孩子的队伍中,一边听前方一个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弟子声音甜甜地解答孩子们各种问题,一边看着孩子们陆续进房。   李双柔一直紧跟着她,最后队伍只剩六人,云常儿、李双柔便和另四个女童一起,进了下一间空房。   记名弟子在山下安置,而另一方,广场上的子镜师兄待新弟子都走开,转身面向二阶坐台,向昙鸟长老与那位白须飘然的长老各作一揖。   “昙鸟长老,息钧长老。”   昙鸟长老向他抬了抬翅膀,而被称作息钧长老的长老则点了点头。   随后两位长老身形一晃,下一秒便出现在子镜的身侧。   昙鸟长老未曾扇动翅膀,却可以稳稳地停在空中。   息钧长老拈了一把长须,转头问昙鸟:“此次收获如何?”   昙鸟长老沉吟一声:“尚可,三个如此偏僻的村落,竟能出现三位灵根资质不错之人,实在难得。”   说罢却是话锋一转:“然则不算三个,有一个女娃娃好生奇怪,我不曾见过此等状况。”   息钧长老闻言,疑惑地问:“什么情况能让你也感觉奇怪?”   昙鸟长老将当时的情形告知与他。   随后又说了自己的猜测,但语气不甚肯定。   息钧长老听罢也是诧异:这世上有测不出灵根的凡人?   或者说,有丝毫没有灵根的凡人?!   要知道世人皆有灵根,好比世人皆有智力。   整个苍大陆至今不曾出现毫无灵根之凡人,何况听昙鸟长老所言,那女娃经脉骨骼及气息体质皆十分正常,那么此等结果确实不可能出现才对。   息钧长老沉思片刻,做出一个提议:“或许你该用灵石测盘为她再测一次。”   昙鸟长老哟嚯一声,不满道:“你在质疑老夫的测试能力?”   “老夫体内这颗灵石测盘核心,跟随老夫两百年有余,何曾出过差错?”   “并且搭配老夫的内力测试,可比那些冷冰冰的测盘准确。喏,子镜是不是我带进来的?你那关门弟子是不是我带进来的?如今门内最有潜力的那些个人,是不是都我带进来的?!老夫不接受质疑!”   息钧长老似是习惯了它的脾气,闻言爽朗地笑了数声。   又道:“并非质疑,只不过是保险起见,多番尝试罢了。再说你也一把年纪……”   “嗯?!”   息钧长老立马换话:“那女娃娃叫什么名字?若当真没有灵根,我倒想看看她如何修炼。”   昙鸟长老哼了一声,但也很快正色道:“我甚至怀疑她能否引气入体。唔,那名字叫什么来着?老夫记得叫什么……云常,云常儿?”   息钧长老捋着长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个月时间,可以看看。”   昙鸟长老冷静寻思一阵,也道:“明日我带灵石测盘过去,给她再测一遍试试。”   息钧长老马上说:“带上我。”   昙鸟长老:“多事。”   息钧哈哈大笑:“很久不曾遇到新鲜事了,小事也是事儿。”   昙鸟长老似是十分同意这句话,无言地点点头,望了一眼天空。   旋即鸟目一转,看向一直沉默的子镜:“你师尊任务处理得如何了?”   一旁静听的子镜马上答:“尚在调查,传闻邪修的一大窝点便在青州,但他们藏得过深,包括蛊童子的下落亦遍寻不得。”   昙鸟长老思索一阵,颔首道:“那么必须让你师尊小心行事才行。”   转眼又问:“明心掌门也与她一同处理此事?” 第015章 修行之始   子镜点头:“是,根据以往迹象,掌门猜测团队中有修为远高于师尊的邪修,而蛊童子关系到青州孩童安危,必须尽早解决,便决定亲自出马。”   息钧长老长叹一声:“邪修不止,祸乱不止啊。”   此话得到昙鸟长老的认同,它亦喟叹一声。   子镜低着头垂着眼帘,那一直似笑非笑的神情,倒令他的态度不甚明朗。   在两位长老准备离开时,他才抬起头来,恭敬地站在后头目送两人离开。   待整个大广场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往山下的方向看一眼,独自念叨道:“没有灵根?”   也带着深深的疑惑收回目光,往自己的住处走了。   ……   是夜,安置完毕的众弟子被告知可在住处附近自由活动。   大部分弟子为了日后不孤独,都去互相结交新朋友、交换新消息了。   云常儿坐在床上,没有任何与人搭话的意思。   手上拿着中午分发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看。   而云常儿的床铺对面,还窝着一个李双柔。   她既不敢与陌生人攀谈,也不敢和唯一“认识”的云常儿说话。   见云常儿正在看册子,她自己也拿起一本,轻手轻脚地翻开看。   却发现上面几乎没有自己能认的字,便又抬起眼帘瞧云常儿:小姐姐怎么看得这么顺畅呢?   时光飞逝,眨眼又过了一个时辰。   李双柔有些坐不住了,尤其听闻外头热闹的玩耍声,她倍感孤独。   转头从开了一半的窗户往外看,见天上偶尔有夜星闪烁,谈不上绚丽,与家乡的夜空比起来,更是相距甚远。   思乡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她的眼眶有些酸涩。   瞧着那广阔无垠的天空,李双柔不由想起以后。   再想起算命先生提及的所谓机缘,更是茫然不知所措:所谓的大机缘,当真与进入大宗门有关吗?   亦或会在她往后的修炼之途出现?   那在这尚真派,究竟又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又会有什么机遇?   李双柔想了许久,仍旧理不出半丝头绪。   回头见云常儿还在床上看书,姿势甚至不曾动上一动,她暗自掐了掐掌心,捧着小册子下了床。   李双柔心中想着:担忧未来之事纯属无益,不如先为眼下的入门考核准备。   自今日在仙人的飞行法器上,被云常儿出手相助,她便隐隐感觉,这位小姐姐或许远比自己想象的厉害一些。   那么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与小姐姐打好关系比较好,毕竟自己在此处无亲无故,唯一认识的,便只有这个邻村的女孩了。   于是正在看着册子的云常儿,余光瞧见一团褐色物体挪了过来。   抬头见是李双柔,那怯怯的眼神表明她有事相求,但还不敢开口,于是云常儿正要翻页的手顿住,静静等着她说话。   李双柔指了指云常儿正看着的册子:“姐姐……”   “云常。”云常儿打断她的话。   李双柔愣住:“啊?”   云常儿重复:“云常,名字。”   李双柔隐隐明白:是让自己喊她名字的意思?   ——而且她果然会说话。   思索一阵,便果断改口:“云常姐姐。”   “……何事?”   李双柔抿了抿嘴唇,也决定不绕弯子了。   直接抬着手上的册子道:“我……还不怎么识字。”   云常儿淡淡看了她一会儿,目露了然。   又垂眸看了看手上册子,干脆合上放至一旁,对李双柔伸手:“来。”   李双柔却怔一怔,感觉现下的云常儿,与白天温暖热情的那个人大不相同。她虽然没有做出明显的举动,但说话的语气和看人的眼神,都散发着一股冷意,不瘆人,却是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   于是李双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蔫了,有些不太敢靠近她。   云常儿静等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动静,这才又疑惑地看向床前女孩。两人目光对上,她霎时看出李双柔眼里的胆怯。   她也跟着怔了怔,片刻后,迅速换了个表情,笑吟吟地拍拍床边空位:“来呀~”   李双柔:“……”   这姐姐是不是有两幅面孔?   她看一眼云常儿拍的地方,声音小小地问:“我可以上去吗?”   云常儿点头点头。   李双柔迅速低头,将才换不久的新衣服仔仔细细拍了一遍,这才轻手轻脚脱鞋上了床。   云常儿将册子上的内容念与她听,语速慢慢,确保她能听懂。   同时发现她全程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记着,大约是生怕漏了哪个地方,又不好意思让人重复一遍。   云常儿收回目光,继续保持同样的语速念着。一晚上两个小孩都在同一张床上,头对头地看书,直到外面玩耍的同室孩子回来,两人才散开。   不过李双柔离开之前,云常儿突然问:“听说你是纯阴体质,是么?”   李双柔愣了愣,似是没料到云常儿会突然这么问。不过想到这件事在自己那口无遮拦的爹的宣传下,早就不是新鲜事,她便诚实地点头:“嗯。”   就在她以为云常儿会说些什么时,云常儿却什么也没有说。   垂着眼帘想了一会儿,便抬眸对她笑道:“无事,只是一问。”   李双柔又怔了一会儿,这才适应云常儿这种平淡的反应——她往素在家乡的时候,但凡有人问她这种问题,紧接着的,总是一番不怀好意的挖苦。   她还没见过像云常儿这般反应平静的人,不过她想到自己体质,再想想因此常常招灾的气运,她倏忽也没心情诧异了,抿着嘴低着头,闷闷回到自己的床上。   ……   次日清晨,灵气充裕的山峰上,凉风习习,清爽却不寒冷。   记名弟子们早早被门人唤醒,经过一番洗漱,便跟随他们来到授课的学堂。   今日主要向新弟子讲解门内门规与门派历史。讲解的过程中,李双柔发现台上师兄所讲的内容,与昨日云常儿所读相差无二,心中更是佩服早早便能识字的云常儿。   上午授课,下午又有不少内门弟子过来,驾驭各类飞行法器,带领新弟子们熟悉日后的活动区域。 第016章 引气入体   此时众人才知晓:他们现今身处的地方,是尚真派的主峰。   一旁围绕主峰的,还有五座大山峰,同样是尚真派领域,派中门人与长老多住在那里。   游览了尚真派许多地方后,弟子们回到住处,又被分配了任务,或是打扫卫生,或是干一些不大粗重的杂活。   就在这期间,云常儿被一个外门弟子悄悄唤走,带到一个小室子,在昙鸟长老与息钧长老面前重测了灵根。   重测的结果还是一样,息钧长老终于相信,她真的是个体质特殊的孩子。而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便没多说半句话,听着昙鸟长老给云常儿做叮嘱,随后把云常儿放走。   ……   后面连着两日,都是上午讲解、下午劳作的行程。   第三日开始有师兄分发引气入体功法的册子,并将口诀与要领简单传授一遍。   三日后,进入正式考核的时间,弟子们上午上课,念书识字,下午学习功法、锻炼身体,并在特定的区域自己练习。   那是主峰的山脚,未经修葺的山林郁郁葱葱,林中摆放了不少矮石凳,互相有一定的间隔。   十二位内门弟子带领新弟子进入山林,便以十人为一小组,坐在一定区域内,设立一个防护屏障,让他们各自找地方坐下,开始尝试修炼。   不过孩子们均是第一次接触修行,自然不可能直接上手。   于是他们坐下后,负责小组传授的内门弟子还是讲解起理论。同时引导新弟子们积极感受自然,全身心投入到自然之中,方能与天地间的灵气沟通,方能将它们纳为己用。   许是这里的大部分内门弟子,平日只专注修行,不曾有过多传授技巧,整个过程显得十分枯燥。   一些定力不足的孩童快要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一样。   一些则充满祈求地看着师兄师姐们,想让他们快些放自己自行修炼。   云常儿听着听着,也有些不想再听。   见组内的年轻师姐专注讲课,没有注意到自己,果断盘起双腿闭上眼睛,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吸纳清新干净的空气。   数个吐息之后,那被师姐再三强调:起步阶段十分难见的灵气,竟逐渐浮现在云常儿眼前!   五彩的光斑如一只只幼小的精灵,灵动地漂浮在大地之上,如梦似幻,十分迷人。   即便她早已万分熟悉这样的场景,却还能每每通过它们,将身心放松到极致。   看到这些浮动的光斑,她又深呼吸一口气,试图与它们产生连接,从而将它们纳入自己的身体。   然而就在此时,她感受到身体内部产生一股抵抗的力量!   这力量与那些纯净的灵气完全相斥,导致灵气无法与她建立连接,更别提被她纳入体内。   不仅如此,每当云常儿尝试吸纳,那抵抗的力量便迅速增强。   脑中如有一枚长满了尖刺的铁球,在力量增强的同时,铁球亦同时膨胀,在她的脑中不断扎刺!   云常儿倒吸一口冷气,自入定状态中醒来。   这微小的动静,也引起正在讲课的师姐注意,师姐回头看她,见她竟然白了一张脸,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云常儿忍住剧痛摇头,见四周恰好风起,便顺嘴道:“有些冷。”   师姐信以为真,迅速捏了一个手诀,加强了设立在小弟子身周屏障的厚度,阻挡了不少寒风。   随后师姐笑道:“待你们开始修行,身体素质也会跟着提高,届时你们的冷热适应力同步增强,便不会再这么容易感觉到寒冷或炎热。”   云常儿不好拂了她好意,便灿然一笑,道了声谢。   师姐见状不再与她多说,回头继续教学。约莫一盏茶时间后,她才开始让弟子们练习打坐、背诵静心诀,为日后引气入体打基础。   云常儿静静盘坐在矮石凳上,已经不打算跟着他们练习。   昙鸟长老算是说对了,引气入体对目前的她来说,十分困难。   她抬头望了望天:当初为了能可重修仙术,她甚至不惜代价,自断全身经脉,以神龙之力与龙脉重新淬炼身躯与功体,为何如今还是不行?   云家村灵气稀薄,引气入体更费精力,她多番尝试无果,不曾想现今换个灵气充沛之地,竟也未有丝毫帮助。   云常儿低头揉了揉眉心,心道重修之道难啊。   不过深知苦恼无用,见修炼不得,她便反复默念静心经,以此调整心情。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只天青色的鸟站在树梢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昙鸟长老,它半晌不见云常儿身周的灵气产生动静,也不见她的状态有改变,料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于是停留不到片刻,便又飞走。   它才离开,云常儿睁开双眼,转头看向它离去的方向。   只一眼便又收回目光,继续静心养神。   ……   往后相差无几的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   大半个月中,不少资质不错的记名弟子都已成功引气入体,成为尚真派的预备弟子。   那原本无名的木牌上,纷纷被他们写上名字,而预备弟子越多,意味着剩下的名额越少,一些迟迟无法成功的记名弟子着急起来,原先尚算轻松的修炼氛围陡然开始紧张。   云常儿便属于迟迟无法成功的那一类人。   而气运总是不顺的李双柔,亦在每次临近成功之际,被各种意外破坏,不知不觉加入云常儿的队伍。   某天傍晚,修炼结束后,云常儿吃过晚餐,正欲再往山林中钻。   李双柔自她身后跑来,怯怯地叫住她问:“云常姐姐,你去哪里?”   李双柔已经发现,云常儿每到傍晚都会“失踪”,一直到晚上宵禁时间才回来。   而云常儿的修炼速度也让她诧异——她自己即便气运不济,也已经学会引气入体的方法,但她多次询问云常儿,都听见云常儿说无法与灵气产生连接,甚至无法感应灵气的存在。   云常儿在李双柔眼里,总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故而李双柔潜意识认为,她比自己厉害得多。   如今见她迟迟未有进展,李双柔疑惑之余,也有些着急。 第017章 蛊童鼎现世   李双柔在尚真派过了大半个月,还是没有交到几个朋友,所以云常儿是她唯一比较熟悉的人,她并不希望自己或者云常儿任何一人,被无情赶出宗门。   走在前方的云常儿被李双柔喊停,以为李双柔有要事,回头静静等她发话。   李双柔抓着衣角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要下山修炼?我们,我们一起吧!”   记名弟子与预备弟子能够活动的区域有限,通常不在住处附近,便就是在山脚的林子修炼了。   云常儿微微一怔:她是要下山不错,却不是去修炼。   至于做什么,她不可能说出来,便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李双柔见她这副神情,瞬间便明白了。   尴尬之余正欲开口,忽然,一旁又传来一个声音:“哎哟,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要下山修炼?!”   云常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云小年。   回头一看,见他仍然穿着褐色麻布短衣,但短衣前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已经有他的名字了,写着云晓年。   云晓年走到两人面前,瞄了一眼李双柔,便转移目光,着重瞪向云常儿。   他现今已经是尚真派的预备弟子,前天领悟的功法,紧接着次日成功引气入体,成为门内第四十六个在通行令上写名字的人。   为了让名字显得高端一些,他还特意改了个字,看到云常儿腰间挂的牌子上空空如也,他就忍不住高高抬起下巴:“哼,小哑巴,你要知道没有天赋的人,修炼也是没有用的。”   “仙人不是说了,你根本没有灵根,引气入体也是需要有灵根的人才能做的,你就不要妄想了!”   他为了早些引气入体,进入宗门后,可谓日日起早贪黑,使出平生最刻苦的钻研劲儿去修炼。   现在看到云常儿还在原地踏步,他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心想这回她没办法超越自己,没办法继续骄傲了吧?   没想到云常儿始终未有作答,大大的眼睛很平静地看着他,嘴角一如既往微微往上弯,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在笑。   云晓年见她不理人,才得意一些的心情瞬间又垮了。他皱着眉头喊:“你不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就快被赶出宗门了你知道吗?!到时候你回到村子,大家都嫌弃你丢人,不会再有人喜欢你了!”   云常儿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耸耸肩,点点头,仿似在说:哦,晓得了。   云晓年就更生气,但正要说话,李双柔忽然插嘴:“她不是小哑巴!”   她一喊,云常儿和云晓年都愣了愣。   云晓年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从刚才的话题中转变过来,奇怪地问:“谁不是小哑巴?”   李双柔嘟着嘴巴道:“云常姐姐不是小哑巴,你不要这样喊她!”   云常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云晓年则又花了数秒,才消化掉话里的内容,看向云常儿:“你不是小哑巴?”   旋即嗤笑一声,对李双柔道:“她都哑巴六年了,你哪来的错觉她不是哑巴?”   李双柔梗着脖子道:“云常姐姐会说话,她只是不愿意跟你说!”   云常儿闻言低笑一声,听起来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云晓年的眼睛瞬时瞪得似铜锣:“你、你瞎说!你又为什么替她说话?你这个倒霉蛋管好自己就好了,我爹爹说你是个灾星,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前途的!”   云晓年话音刚落,云常儿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李双柔则瞬间红了眼,又气又伤心的,小小的拳头死死握住。   云晓年见李双柔被惹哭,总算找到了一些成就感。   正欲再说,忽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清脆却阴冷的声音:“那你爹爹有没有说,死人也不会有前途?”   从来不曾听过的声音,着实让他吓一跳。   转头看过去,见云常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么方才的话,显然就是她说的!   云晓年瞬间惊呆,连连后退:“你你你你——?!”   真的会说话?!   云常儿的神情有些冷,素来水灵的眼睛似结上一层霜,哪里有什么孩子的童真?   这样的眼神让云晓年感觉,但凡她想下手,自己的小命绝对不保,正是印证了那句话——死人也不会有前途。   他莫名心慌,本来是想仗着引气入体的“修为”,狠狠教训这个一直没少教训自己的女孩子,谁料现在他又双叒叕被人家先教训了!   他想来想去都不服气,就又起了动手的念头,但就在这时,一阵频率很急的钟声在他顶上响起,旋即他听见有人真气传声:“邪修正往派门进攻,各弟子迅速备战!”   这道指令连续下达三次,随后整个主峰的人都能看见空中汇聚了不少高阶修为的弟子,而整个尚真派主峰也被一个巨大的阵法笼罩起来!   在记名弟子住宿的地方,则有许多内门弟子跑来,将所有记名弟子召集到一起,在他们周围启动了另一个法阵,命令他们严禁随意走动,严禁走出防御法阵。   云晓年和李双柔因为这场突变惊呆了。   云常儿也有些好奇,抬头往高阶弟子的汇聚处看。   旁边几个惊慌又疑惑的记名弟子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   云晓年和李双柔也很惊讶:到底怎么了?   内门弟子似乎也不清楚形势,紧张地抬头望天,没有人回答。   云常儿看了好一会儿,皆未看见可疑人影,但能感应到一股阴邪之气笼罩而下。   她正好奇发生了什么,忽然,天边飞来一只大鸟,撞到主峰的大防御阵法上,它发现自己飞不进去,便拼了命地在外围嘎嘎长啸!   这鸟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引得本在关注进攻之事的弟子们都转头看它,以为它也是什么入侵的大敌。   但是那鸟未有强行进攻之意,只围绕着法阵使劲叫唤,那声音又尖又响,十分混乱,给人一种得了疯魔之症的感觉。   其他弟子都不明所以,只有云常儿听了鸟鸣一阵子,神色越发往下沉。   那鸟是她训练的鸟,所叫唤的,是她亲自传授的沟通暗语,所说的内容是:青州唯一一只蛊童鼎被尚真派掌门带走,邪修正在紧追,战场即将转移到此处。且蛊童鼎受双方对抗力量波及,身负重伤,若再不救治,恐怕回天乏术! 第018章 实力捣乱   云常儿讶异之余,脸色十分阴沉:为何好巧不巧,与这些邪修产生瓜葛的,竟然是她身处的这个门派?!   而在她思考之际,天边飞来数十道人影。从他们的衣着看来,人群的前半部分是尚真派的人,后方紧追的则是一些邪修。   两队人马追赶的同时,也在不断过招,空中剑气灵气不断碰撞、炸裂,无形的气压威迫而下,修为低的弟子受其影响,即便有两层法阵保护,胸口也隐隐有些发闷。   云常儿收回思绪,仔细观察尚真派门人,总算自一位负伤的女子怀中,瞧见蛊童鼎的身影。   蛊童鼎原貌似熊,但女子怀中的那只,应该方出生不久,只有婴儿般大小,此时正蔫蔫地垂着脑袋,不知清醒与否。   云常儿逐渐蹙紧眉头,感觉事情有些难办。   现下明抢不是好办法,但不作为的话,蛊童鼎又很有可能,因两方的斗争无端受到牵连。   蛊童鼎她必须得到,是因她或许能够借助它的一些特质,来助她突破无法修炼的困境。   若这正邪双方实在僵持不下……   云常儿几番思索,最后在旁人不注意时,单手背至身后,手指微动。   若此举有人看到,便能发现她竟然娴熟地捏了一道印契!印契结成,她便退到视野更为宽广之地,紧紧盯着上方战团之状况。   众记名弟子没有云常儿这般“大胆”,他们从未见识仙人打架,也不知四周的防御法阵是否安全,便纷纷找了掩体躲藏。   又因内心好奇,悄悄自掩体后方探出一点点头,观望那刺激又壮丽的场面。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看见宽阔之地出现一个小孩,还是一个小女孩,自然都十分惊讶。   某位负责保护小弟子的内门弟子见状,惊道:“你怎么站在这里?快到屋内去,这里危险!”   云常儿闻言看向那弟子——因她脑内一直在思考,此时的神情难免有些严肃。   但她很快改了副面孔,看看弟子,看看笼罩在周围的防御法阵,指着它眼巴巴问:“这个不安全吗?”   她那迷惑的大眼睛实在太真实了,导致内门弟子怔了好一会儿,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又过了片刻,他才犹豫道:“安全是安全……”   “安全就好啦。”云常儿灿然一笑,将他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随后便又抬头,全神贯注地观望半空的战局。   内门弟子:“……”   ……   天空中的战局不断转移,前一秒在此处,后一秒又到了另一处。   待尚真派门人进入主峰防御阵后,对战才稍微得到喘息,门人全数往主峰中央撤,其余备战弟子位列成阵,等待指令。邪修则在攻击防御法阵,那霸道强悍的灵力震得山峰都有些动摇,躲在山中的小弟子因此心慌不已。   由于蛊童鼎在门人手上,云常儿便只关注门人。但主峰之上的大部分视野都被遮挡住,随着门人往主峰深处撤,她再难看清他们的动作。   云常儿见状,转头看向防御阵外的邪修。   那些邪修之中,显然不乏功力深厚者,在这喘息之间,已将防御阵破坏了大半。   而尚真派一方大概另有打算,并未全力阻止邪修的破坏动作,于是又过了片刻,那半透明的天蓝色的防御法阵便被邪修击破。   云常儿看准这个时机,背后印契再结。   很快在阵外徘徊的大鸟冲了进来,但它相比于邪修大敌,一点也不显眼,于是轻而易举飞至战团暗处,伺机而动。   防御法阵被破坏后,全新的法阵紧随而至,将主峰大部分区域笼罩起来。而战团中心则起了另一个法阵,将冲过来的邪修全部封锁内中,法阵外围万千灵符术法招呼而去,俨然变成一个人造轰炸区!   尚真派掌门念明心命人将蛊童鼎带走,以防意外发生。   对方队伍之中,有一位元婴期圆满的邪修,直逼掌门修为。   其余邪修修为同样不低,逼近元婴期者至少有三,加之他们习得不少民间禁术,手上又有许多珍稀法器,便连身上护甲亦是苍大陆少见之珍品,大大提高他们的战力与防御,使得此场战斗颇有难度。   念明心将邪修困在阵内,意欲将他们一举歼灭。   同时保护蛊童鼎的女修士——楼虞长老,在众人的掩护下,将蛊童鼎送至她徒弟子镜手中。   子镜接过蛊童鼎,看了长老一眼:“师尊你的伤……”   丝毫看不出年纪的楼虞长老衣袖一挥,肃然道:“送走,莫耽误。”便转身再度投入战场!   子镜看着她远去,眉间一沉,叹了一口气。   又低头瞧瞧奄奄一息的蛊童鼎,向它灌输了一些真气,迅速往门内秘境赶。   就在这时,他的耳旁传来一声长啸!   一只乳白色大鸟直直向他冲来,速度之快令他来不及反应,眨眼便飞到他的面门!   子镜直觉此鸟动机不纯,召出随身佩剑将它挡下,欲将它斩杀,却又在这时,尚真派山脚响起震彻人寰的兽吼!声音充满戾气,其中还夹带着沛然灵力,显然不是普通野兽。   子镜连同前方战团的众人都一阵讶异,不禁往声源处看去。   大鸟借着这个机会,挥动翅膀狠狠扇了子镜一巴,子镜吃痛别过脸,大鸟又趁机抓着蛊童鼎脑袋的皮毛,一提溜将它抓走!   被区区大鸟扇巴掌,还被抢走东西的子镜:“……”   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提劲欲追,却见那鸟忽然在空中一个急拐,顺势将爪下的蛊童鼎甩出峰顶!!!   本来便近乎昏迷的蛊童鼎被鸟一扔,彻底昏厥。而峰顶战团的众人只见有黑影从头顶飞过,等子镜在后方大喊蛊童鼎被抢,他们才意识到那坨黑东西竟然就是蛊童鼎!   念明心对邪修怒喝一声:“果然奸贼!”御剑直追。   邪修不明就里,却也不愿错失机会,同样怒破法阵,直冲而上。   两方再度在空中缠斗到一起,蛊童鼎在此间隙直坠下山!   昙鸟长老自邪修重围中脱出,在后方穷追不舍,并释出灵力网,欲将蛊童鼎捞住。   但它很快又看到,山腰之处竟然出现数只凶兽,正向那里的记名弟子围攻!昙鸟长老即便知道记名弟子身周有防御法阵保护,却也担心发生意外,只好又分神发出沛然灵力,直袭那些凶兽! 第019章 魔者   就在昙鸟长老分神之际,白色大鸟再次冲出,阻断长老欲救蛊童鼎的灵力网。   这只大鸟理应没什么修为,不可能与长老对抗,不料当它冲到灵力网前,它的身上忽然爆发一股强悍力量,直接将灵力网震碎!   昙鸟长老惊得在空中一个急刹:没弄错的话,刚才那只白玉雕爆发的是魔气?!   十分强悍的魔气,且转瞬即逝,一消失便干净得不留一点痕迹!   那鸟是只魔物?!   不,不是,那鸟身上只有灵力,没有魔息。   那么方才的魔气恐怕是某个魔物在它身上施加的力量,可是什么样的魔物会和这种小灵鸟合作?!   昙鸟长老一边诧异,一边再度释出灵力网。   无奈那看似柔弱的大鸟,灵敏度简直惊人,竟能频频将昙鸟长老的灵力网挡下!   昙鸟长老震惊不已,笃定此鸟必定经过特殊培训。它再不敢轻敌,严阵以待起来。   然而就在长老与白玉雕及凶兽较劲之时,蛊童鼎坠落方向的正下方,一条小人影冷不丁跑出来。   昙鸟长老一看,又大惊失色:这不是那个叫云常儿的女娃?!   她怎么跑出防御法阵了?!   云常儿在底下抬头,恰好和昙鸟长老对上目光。   她马上露了个微笑,随即收回目光、伸出双手,全神贯注地等待蛊童鼎坠落。   昙鸟长老惊得合不拢嘴巴:这小娃娃在闹哪样?!   想救蛊童鼎吗?想帮忙吗?这也太乱来了吧?!   此时蛊童鼎已快落地,果然云常儿锁定了它的位置,就高高抬起手,一把将它抱住。抱稳后她又抬头,向昙鸟长老眨了眨眼睛,一副事成邀功的模样,旋即火速抱着蛊童鼎往防御法阵跑!   昙鸟长老:“……”   这真是……   好在凶兽和白玉雕也预料不到事态会这般发展的模样,全程不曾针对云常儿。于是昙鸟长老看着云常儿安全入阵,旋即让阵内的弟子保护好她和蛊童鼎,别再让人乱跑了。   然而又在这时,它再次听到一声兽吼,紧接着看见离云常儿最近的一只凶兽,竟然跟着她的脚步,气势汹汹地撞向防御阵!   在凶兽头部撞入法阵的同时,它身上爆发出比白玉雕更汹涌的魔气!   本来十分牢固的法阵在魔力冲击下,瞬间粉碎,凶兽立马跑到阵内,大口一张,将抱着蛊童鼎的云常儿叼了起来!   同时好几只凶兽也闯了进去,随口叼起几个小孩,便一同撤离,往山下狂奔!   昙鸟长老急喝一声“放肆”,同时化出数十道灵力刃急刺而去!然而这时,殿后的凶兽一个急刹回身,一道魔符从它额前现出!   这道魔符幻化成一张巨大的盾,挡下所有攻击,还隐藏了凶兽的身影。   待魔盾消失,凶兽与白玉雕也都消失不见,魔气荡然无存。昙鸟长老追到防御法阵边缘,只看到法阵已被破开,有关凶兽的踪迹则半点没有找到!   终于赶过来的正邪两派很快发现事态有变。   念明心气得一剑砍向邪修头目:“不把蛊童鼎交回来,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邪修头目也怒气冲天,反手回击:“你们自诩正派人物,却与魔物合作,还敢血口喷人?!”   念明心杀招上手:“本派做事向来端正,不可能与魔物同流合污,你们莫要贼喊追贼!”   两方再度打起来,边打边争执。过了好一阵子,他们才发现不妥,那邪修当先从战团退开,问念明心:“那些魔物不是你们派来的?”   念明心怒气不减:“难道不是你们的人?!”   双方倏忽一愣,旋即都变了脸色。念明心迅速捏起法诀,联络追赶蛊童鼎的弟子:“对方似乎另有组织,行事万万小心,不妥先退!”   邪修队伍则动了撤退之心,趁着念明心等人不注意之时,纷纷转身欲跑。   念明心见状再次布阵,将他们困在阵中。   一改方才的忧虑,冷冰冰地看着他们:“即便你们不是魔物同伙,也别想苟活!”旋即带人剿杀!   ……   青州西面,一处荒芜之地,破旧的小茶馆突兀而建,如同那遍地的枯草一般荒凉。   茶馆之中坐着两个小厮,正一边抠着肮脏的脚底板,一边喝早已泡得没味儿的温茶,时不时再磕上几颗瓜子儿。   此时大州主城早已过了日落时候,只剩他们这处临西之地,还有些许夕阳的余晖。   一小厮坐着坐着,重重叹道:“两个时辰了,恐怕回不来了,我们带上蛊童子跑吧。”   另一个小厮则摇摇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再等等,尚真派那婆娘修为也就那样,与老大相比高不了多少,更别提其他废物,老大他们不会吃亏的。”   又道:“即便被俘虏,他们身上的蛊虫亦会发作,直接封口,没有人能够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基地,莫慌。”   他说罢,便又悠哉闲哉地嗑瓜子看风景了。第一个小厮挠了挠小腿,嘶声道:“可我总有种不祥预感……”   语音未落,轰隆一声,整片荒原竟然撼动起来!   两个由邪修伪装的小厮一时受惊,放下瓜子茶杯看向轰动之源。   却见前方沙尘滚滚,荒原之地泥土皲裂、枯草凌乱,茶馆小桌上的茶杯亦相继碎裂,连同木桌小凳都轰然坍塌!   邪修被这阵仗吓一大跳,慌慌忙忙起身欲跑,却是此时,四只如牛似虎的凶兽自四面奔来,迅速将他们包围!   同时一阵阴邪无比的魔息凌空出现,如千斤巨石,积压在两人身上!   两人瞬时被强大的压力威逼跪地:这魔息?!   旋即看到一只魔气腾腾的巨兽从天而降,轰一声落地,将地面踩得四分五裂!   通过阵阵魔气,邪修看见巨兽背上还有一道模糊的黑影。   待黑影落地,他们才看清楚,那竟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   两个邪修惊呆了:苍大陆哪来这般修为的魔者,并且还只是个小女孩?!   而那女孩戴着一副暗黑面具,令人看不清她的相貌。   她落地之后,双手往后背负,挟带着一身魔气对跪地不起的邪修道:“蛊童与孩子,全数交出,否则——”   其中一名邪修应声断头! 第020章 是正是邪   头颈忽然分离,无数鲜血便喷溅而出,如雨一般挥洒在空中!   随后漫天血雨全落到另一个邪修身上,他整个人都懵了,浓郁到作呕的铁腥味直往鼻孔钻,血液由热至冷的变化在他身上,清晰可察。   然而那同样距离不远的“小魔女”,却丝毫未受牵连。鲜血飞溅之时,她身上张开了一层防御,将所有血液阻隔在外。   防御撤开,她又道:“你带路,亦或我动手?”   这邪修哪里预料过这般场面——他身侧同伴本是结丹三层修为,且身着一件上品金蚕护甲,可抵挡结丹四层修士至少三个杀招,如今这小女孩却不曾动手,他的同伴便直接断头了!   苍大陆十二州中,青州算是中等偏小的一州,修士境界至高只到化神圆满。   并且此等修为者凤毛麟角,即便那青州三大派,亦只有两人达到这境界,其余多在化神初阶之前徘徊。   然而眼前这位女孩,光是从气息便可推测,功力远高于化神期不止,恐怕还可与大乘修士一较高下!   青州何时存在这等魔者?邪修不知所措,错过了最佳回答时期。   那女孩无声抬手,魔力汇聚在掌心。   正要动手,远方却传来一声怒喝:“放肆!”   旋即一个灵力光球迅速袭来!   云常儿顺势翻掌,掌心魔气轻巧一推,便将那光球摧毁。   目光转移之间,看到来者是那个邪修头目,便猜到他从重重包围中逃出来了。   云常儿将手背至身后,看着那邪修走来。   邪修头目看一眼血淋淋的手下,再看一侧身首分离的尸身,心中已有所了然:“不愧是魔头,随随便便断人首级。”   “不过你不仁在先,便不怪我不给你面子!交出蛊童鼎,否则——”   云常儿望着他身后开口:“你被跟踪了。”   邪修怔了怔,随后也感应到身后多出的气息,立马闭嘴回头,见尚真派掌门竟带着同门过来了!   ——可恶,不是摆脱他们了吗?!   念明心冷笑着落地,沾了血的纱衣在风中簌簌翻飞。   她早料到这些人不可能只有一处基地,如今是刻意放他走,再在后面跟踪,准备一网打尽。   但她没料到这里还有第三者,观其气息,与之前抢了蛊童鼎的魔物气息一致,且远凌驾于那些魔物之上,恐怕是领导魔物之人。   又见拥有这般蛮横霸道的力量者,竟然是个绝对不满十岁的女孩,她心中诧异不已,又惊又忧虑。   但她深知现在不是仔细思考的时候,迅速化出玉雪长剑,凝起一身真气,直指邪修与云常儿:“交出蛊童鼎与孩子!”   云常儿淡淡自她身上收回目光,好似她针对的人中没有自己。   面向茶馆后,她足下一转,一股真气便自脚底冲出,直接将前方的小茶馆连根掀翻!   跟随茶馆拔地而起的,还有数块被震碎的木板。这些东西都散落到周边后,茶馆之下的大地窖便露了出来。   腐臭与排泄物的恶臭扑鼻而来。   还有受到惊吓的叫喊与哭声!   云常儿释出一阵魔气,在地窖内部形成一个半圆的护罩,旋即再一顿足,地窖轰然倒塌。   待尘土与砖石贴着护罩,散落到两边,内里数十个小孩、一只巨大但消瘦的蛊童子,与四只小一些的小蛊童,便全数现了出来。   孩子周围还有十余个邪修,似乎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此时一个个将刀剑横在孩子与蛊童子面前,是要把他们当做人质。   云常儿看一眼或伤痕累累、或骨瘦如柴、或早已没了呼吸的孩子,冷冷转移目光,看向以他们为人质的邪修。   她的周身被墨一般的魔气笼罩着,没人能够看清她的身形与样貌,但在接收到她目光的同时,邪修们都感受到了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这气息过于恐怖,除了修为最高的邪修头目与念明心,其余人都不自禁感到害怕。   念明心诧异于云常儿方才的举动——她好似有意保护地下之人,否则她根本无需设下防御。   不过想到蛊童子也在地下,念明心猜这人也有可能,只是单纯不想伤害到蛊童子,于是她很快收回思绪,暗捏法诀,以意识传声之法,给身后的同门下达救援指令。   就在这时,被无情掀翻老巢的邪修头目怒气冲天道:“不管你们想要什么,胆敢再动,我就保——”   “嗞拉——”话没说完,地窖里挟持人质的邪修就被一道魔刃相继封喉,快得无人来得及反应!   邪修通通倒地,云常儿才漠然问头目:“保什么?”   边问边又动动手指头,将还在地面跪着的的邪修也解决了。   话还没说完的邪修头目:“……”   腿软了。   然而当他以为自己也要惨遭毒手时,云常儿却轻轻一翻掌,隔空将他拍飞到念明心脚下。   又撤下孩童与蛊童子周围的防御层,边走过去,边对念明心道:“孩子与邪修归你,蛊童子我带走。”   念明心全程有些懵:她分不清楚这小魔女的立场——这人从方才起,便只针对邪修,如今还说要将邪修与受害孩童交给自己?!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于是提起长剑做好恶战的准备,冷声道:“不可能,孩子与蛊——”   “我并非与你商量。”云常儿站到蛊童子身前,召来一只巨兽。   巨兽迅速走来,在她身后俯下身子,一只小小的黑状物从它背上滚下,又连滚带爬赶到最大的蛊童子身侧。   念明心等人这才看清:这是先前的蛊童鼎!   它本该受了重伤,此时却仿佛好了一般,动作敏捷了不少。   它爬到最大那只蛊童子面前,又手脚并用爬到它肩上,两只毛茸茸的小手抚上大蛊童的脸,发出“呜呜”的低吼。   那声音之中透露着焦急与哀伤,云常儿闻声,缓缓将手放到大蛊童身上。片刻之后,她再收回手,大蛊童也睁开了眼睛。   小蛊童鼎显然高兴坏了,又呜呜冲着大蛊童叫唤。   其余四只小一些的蛊童子爬了过来,能看出来它们都有些疲累,无精打采的,但看见大蛊童清醒后,它们都强打起精神,缩到大蛊童怀里。   这一幕明眼人都能看出,人家一家子团圆了。   念明心更为诧异地看向云常儿:这小魔头看起来根本不魔头啊。   就在她思考之时,云常儿又一招手,让跟来的凶兽将大小蛊童全部带走。   念明心仍旧不敢冒险,果断带领门人飞身上前,剑端直指云常儿的面具:“你——” 第021章 立契   远处的云常儿叹了一口气。   冷然开口:“我说过,这并非商量。”   说话间抬手一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平地而起,将念明心拦在外围。   念明心使尽浑身解数,竟无法破坏那屏障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之人将大小蛊童全都运走!   待大小蛊童都跟着巨兽离开,云常儿才对念明心道:“贵派弟子在殊幽林,早些救人罢。”   说罢便上了身侧的巨兽之背,凌空而去。   念明心自是想追,奈何当屏障消失,云常儿也不见了踪影。   并且本来充斥天地的魔息也跟着消弭,无影无踪,仿似从未存在。   念明心着实无奈,但又心挂小弟子安危,她不知殊幽林是否会是陷阱,但也下了命令,让在各处搜索的门人往殊幽林一探。   ……   殊幽林后方。   数只巨大的凶兽悄然落地,位于中央的凶兽低下身子,将背上之人放下。   恢复成日常模样的云常儿才自巨兽背上落下,气息忽然一滞,踉跄倒地。   身侧巨兽见状,低吼了一声,连忙凑过去拿脑袋轻轻拱她。   云常儿摆了摆手:“无事。”   但说话的间隙,脸色又迅速苍白了几分,内息混乱不已,额上也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花了好一阵子,才有力气重新站起,第一时间往蛊童子的方向走去。   便在这时,她又听见一把软软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主砸主砸!你受伤了吗?!”   说话者是麋鹿幽幽,它担心说话的声音被人听见,便一直低低压着嗓音。它赶到云常儿身侧,瞧见云常儿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顿时急得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主砸你怎么啦?你们这些大家伙怎么搞的,说好的要保护小主砸呢?!”   云常儿伸手拍了拍它,让它安静。   没有多管自身问题,稍加调整后,走到那一窝蛊童子面前,凝气划破中指指尖,以血为引,在它们额前分别画上一道符。   在云常儿的诵念下,符咒于蛊童子额前泛出红光。   符咒闪烁数下,又逐渐没入它们的身体,蛊童子身上的气息迅速消失,便连那与熊类似的身形也有了变化。   蛊童子原本外形似熊,但头上长有一个尖尖小角,尾巴亦比普通熊类更圆更大。加之天生精气灵气充沛,但凡修士对其有所了解,一眼便可辨认。   但经过云常儿之手,它们纷纷变成普通黑熊,身上气息消失不见,即便刻意探索亦难以发觉。   云常儿完成一系列动作,脸色更苍白了。   但她就像无事人一般,对它们道:“日后若非诸位自行暴露,外人将难以窥破你们身份。”   “此林往东,连通青州第一大密林,十分适合休养与生存,放心走吧。”   她说罢,挥手让两只巨兽护送它们离开。   最大的那只蛊童子还有些茫然,傻傻地环顾着周遭。   体型最小的蛊童鼎见状,迅速爬过去,对它呜呜呜呜地喊。一会儿后那大蛊童子才了解了情况似的,又圆又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向云常儿。   它看看云常儿,又看回蛊童鼎,呜呜数声。   蛊童鼎伸出小爪子拍拍它的腿,又爬到云常儿身边,伸手拽住她的裤腿,眼中流露出决心。   不料这时,云常儿垂眸睨了它一眼,淡然道:“你也走。”   蛊童鼎怔了怔,不解地抬起脑袋看她。   云常儿向它伸出手,掌心处浮现出一个契约图腾。   蛊童鼎似是明白此举用意,毫不犹豫地将爪子放到图腾上方。旋即它的掌心之中渗出一滴血,滴入图腾中心。   墨色图腾瞬时红光大发,片刻后一模一样的缩小版的图腾分别出现在云常儿与蛊童鼎额间、隐而不见。   同时一人一兽之间,建立起一道无形的连接,蛊童鼎身上的灵气涓涓细流一般,缓缓转移到云常儿体内。转移速度与它自身孕育灵气的速度相差不远,倒不似那些邪修索取无度、凭空消耗,不至于令蛊童鼎难受或折寿。   契约完成,云常儿收回手:“你已履约,与家人一同走吧。日后机缘适合,还会为你替换契约之人,无需你长时间消耗。”   蛊童鼎却仍旧茫然,站在原地如同被点了静止穴。   这时云常儿发现有外人气息靠近,又催促蛊童鼎带家人离开,蛊童鼎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浓浓的困惑,一步两回头地挪回大蛊童子身侧。   大蛊童子瞧瞧自己的小崽子,又瞧瞧云常儿,应是逐渐明白整个事件。   它低低地呜咽一声,带领所有孩子向云常儿俯身致谢,随后在凶兽的带领下迅速向东进发。   蛊童子一家离开后,幽幽才疑惑地问:“主砸,你为什么都放它们走?”   云常儿揉了揉不断发痛的太阳穴,声音低低道:“我只需要借助它些许灵气,何必将它留下。”   幽幽还是不解:“若是如此,你为了些许灵气便大动干戈,岂不是……”   得不偿失尚未说出,云常儿摆了摆手:“小事罢,日后尚有需要它的地方,不存在得失。有人来了,你们也走。”   幽幽看着云常儿那张苍白的脸:“可你……”   “走。”   见云常儿多番催促,幽幽也就不敢再多停留,怕因自己耽搁,令她身份暴露。   它强忍着浓浓的担忧,爬上一只凶兽之背,和几只凶兽迅速离开。现场很快只剩下一只凶兽,云常儿看了它一眼,又揉了揉太阳穴。   深知过度虚弱的状态极易令人怀疑,她向凶兽伸出手臂:“咬。”   本就十分担心她的凶兽:“……”   “小主子……”   云常儿脸色一沉,凶兽连忙嗷呜一口,咬上她那看起来一折就断的小手臂。   ……   殊幽林中部。   被凶兽叼走的众记名弟子相继醒来。   五位小孩童自地上坐起,发现身处并不认识的大林子,纷纷慌张起来。   旋即他们想起被叼走的场景,稍微胆小一些的孩子直接嚎啕大哭。   李双柔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小脸也变得煞白,她一边狠狠咬住下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一边想办法逃走,正在这时,她听见侧面传来沙沙的异响。 第022章 不是揍的是摔的!   李双柔等人吓坏了,不知来者何物,纷纷往声源的反方向挪。   然而不到片刻,他们从密集的丛林之中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缓缓走来,那身形与他们五个孩童相差无几,一看便是同龄人。   李双柔距离那个方向最近,很快发现那是云常儿!   她带着哭腔喊道:“云常姐姐!”   云常儿淡然一笑,继续往前走。此时五位孩童才看到,她还拖着一个人!   确确实实是拖,将人放在地上拖。她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根藤条,将藤条绑在一起,缠成长长的藤条带。旋即将藤条带绕过地上那人的两边胳膊,将藤条搭在自己肩上,拖着那人走。   待云常儿走近,这五位孩童又发现:地上那人是云晓年!   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至今未醒,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衣服也凌乱不堪,沾满落叶与黄土,极其狼狈,看起来仿佛……   李双柔不禁问云常儿:“他怎么了?”   云常儿将人拖到孩子群面前,放下藤条不再管他。   听闻李双柔询问,她垂眸看一眼尚在昏迷的云晓年,耸耸肩:“不清楚,摔的吧。”   然而包括李双柔在内的五个孩子都不太相信:看这人眼眶周围的黑影,怎么看也像是被揍的吧……   只是到底无人关心这个不太熟的人,亦想不到有谁会在这种关头,对他下如此狠手,便无人再问。   李双柔张望四周一圈,哽咽着问:“云常姐姐,我们怎么办?”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你和那个……谁……不与我们在一处?”   云常儿还是耸肩:“不晓得。”   “我醒来便只有一个人,找你们的路上发现他,或许别处尚有其他人。”   李双柔与其他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曾注意到底有几人被凶兽叼走了。   这时,一位微胖的男孩子哇一声哭道:“我们被凶兽叼走了,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云常儿睨了他一眼,淡然道:“不会。”   那男孩子大嚎:“为什么不会?!”   云常儿揉了揉太阳穴:“仙人会来接我们。”   “为什么会来?!”   “仙人厉害。”   “为什么厉害?!”   “闭嘴。”   那男孩瞬间闭嘴,因为感受到云常儿身上散发的不耐烦的寒意。   与此同时,李双柔终于瞧见云常儿脸色很是苍白。   她瞬间留了些心思,歪头瞧了瞧云常儿的身子。   旋即很快发现,云常儿垂在身侧的手有一大片血迹!   她立马着急地问:“姐姐,你,你受伤了?!”   她分明瞧见那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咬痕,观其齿印料是凶兽无误!   “你被野兽咬了?!”   云常儿亦垂眸瞧了伤口一眼,淡然点头:“嗯。”   她的声音听不出痛苦,倒是可以听见有一些疲惫,李双柔想起当时云常儿救了仙人争相欲救的“小熊”,又想起她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凶兽叼走,李双柔瞬时有些难受:“云常姐姐……”   她正欲表示,为云常儿摘些止痛止血的药草来敷伤口,忽然,她听见不远处的空中再度传来簌簌声响。   她和几个孩童俱是一惊,再度往后缩,很快瞧见几个仙衣飘飘的仙人御剑而来,缓缓落于地面。   ——是尚真派的仙人。   当真有人救他们了!   念明心带人赶到,却因殊幽林面积极广,不仅地处青州边缘,且有数座参天大山挡在前方,极其难寻。   并且殊幽林与邪修基地一个在青州最东边,一个在青州最西面,相距甚远不仅,林中还被某些人特意下了障眼术法,他们在林中寻了好一阵子才发现遗落在各处的孩童。   这最后找到的几个,应该是被叼走的最后几个,念明心与门人见他们毫发无伤的样子,落地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们可有受伤?”念明心走过去,不无关切地问。   这些孩童不曾见过念明心,只从她身上绣着的尚真派特有的图腾,认出她属于尚真派之人,听闻她关怀,便迅速摇了摇头。   旋即昙鸟长老与其他门人相继赶到,昙鸟长老心知凶兽曾专门针对云常儿,便扫一眼这些个孩子,迅速将目光锁定到云常儿身上:“你——”   它有些不知该如何与这个胆大包天的娃娃沟通。   它飞到她身前问:“你可有受伤?”毕竟当初是她抱走蛊童子,谁知道那些魔物会不会对她下了狠手。   云常儿脸色仍旧苍白,闻声摇摇头,又点点头,伸出被咬的手:“抱歉,小熊丢了。”   昙鸟长老本来有些生气,但看见她受伤,又听她十分“诚恳”地抱歉,想想这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它瞬间又气不起来了。   “罢了罢了,那只熊……罢了,便当它是熊吧,它若不被你接住,恐怕早已命丧当场,也不能怪你。”   念明心闻言,问昙鸟长老:“这便是救下蛊童鼎之人?”   昙鸟长老点点头,又问云常儿:“你这伤口可是凶兽咬的?身体可有感觉异样?”   云常儿摇摇头,操着清脆但有些虚弱的童声道:“我想把小熊抢回来,野兽便咬我了。”   “咬得可凶,野兽真坏。”   昙鸟长老沉吟一声:这种野兽难道也有好坏?   心中无奈至极,但知现下并非讲道理之时,而此处并不知会否有其他敌人出现,更不知是否有魔物埋伏,还是先走为妙。   于是它与念明心说了几句,让她有话回去再问。   又释出灵力,为云常儿手臂之伤止血止痛,随后召出一艘飞行舟命孩子们上去。   孩子们相继上船,很快船外只剩一人,躺在地上一直不动。   尚真派众人这才发现昏迷在一旁的云晓年,他的面上淤青与肿块更明显了,本就有些发胖的脸颊快挤成一团。   昙鸟长老一看,诧异不已:“谁揍的他?!”   一群孩子第一时间看向云常儿,云常儿耸耸肩,满是无辜:“不知道,我在途中发现他时,他便是这样了。”   她的神情十分诚恳,没有一人怀疑她的话。   昙鸟长老等人更为疑惑,将云晓年唤醒,但云晓年清醒后只顾嚷嚷“救命”,又嚷嚷“脸疼身子疼”,问其过程他统统不记得,众人只得作罢,先将人带回宗门。 第023章 怀疑有诈   众人回到宗门主峰,昙鸟长老等人先将小弟子带回他们住宿之地。   小弟子一回来,其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叼走的小孩也涌上前,或是关心自己熟悉的伙伴,或是纯粹八卦围观。   昙鸟长老让他们散开,随后派一位内门弟子找来门中医师,处理云常儿的伤势。   医师瞧瞧伤口,断定是普通咬伤,并无大碍,开了一些防止溃烂、促进伤口愈合的灵草为她包扎好,又吩咐她远离水源数日,便就离开。   昙鸟长老又对云常儿严肃教育一番,顺道告知所有小弟子,遇事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得挺而冒险。   唠叨了整整半个时辰,这才离开住宿之地,与念明心等人前往派内议事处。   已经处理好自己伤势的念明心坐在议事桌前,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众人知她在思考,便也不出声,静静等着。   又是一阵子过后,念明心才低低开口:“昙长老,你先前为小弟子探测,确定他们并无异样?”   昙鸟长老知道她所言何意,回答道:“确实没有,即便那被咬伤的娃娃,亦只是单纯被咬伤。”   念明心沉吟一声,语带不解道:“那么那魔物带走这些孩子,究竟有何用意?”   此话一出,引起众人深思。   昙鸟长老道:“你担心他们留有后手?”   念明心缓缓点了下头:“否则的话,他们只带走抱了蛊童鼎的小女孩,不就可以了么?”   “那小弟子毫无修为,只是普通人一个,想要从她手上抢回蛊童鼎何其简单,又为何带走其他孩子?”   息钧长老捋着长须,片刻后沉声道:“或许魔物原先想以小弟子当做人质。”   “一个刚入门的凡人,终究威慑力不够,若是人数多了,才有谈判的机会。”   念明心又沉默了一会儿,从她的面上看不出赞同与否的表情,只看出重重的忧思。   半晌后,她才缓缓开口:“我直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二位不曾见过那几只凶兽之主,恐怕不清楚她的能为。”   “那是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却能仅凭她一人,便轻松屠杀在场所有邪修。即便是那位令我方吃了不少苦头的元婴期圆满者,在她手下,也不过一招便被废了一身功力。”   “那小魔头身负的魔功,平心而论,即便在场诸位联手,也未必是她对手。”   “如此可怖的能力,你认为她需要挟持人质吗?”   “除了她需要小弟子以达到某种目的,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来解释她的行为。”   昙鸟长老等人闻言,先是为那“小女孩”的功力倒吸了一口冷气。   旋即昙鸟长老疑惑道:“如果那女孩拥有这般功力,又为何要抢蛊童鼎?蛊童鼎只适合灵力修炼者,她一个修魔之人,并不需要抢夺它。”   息钧长老推测:“或许是为其他修士抢夺?苍大陆中,觊觎蛊童鼎者甚多,或许那是另外的组织势力也不一定。”   念明心思考许久,仍旧找不到头绪。思前想后,她只能道:“这阵子还望诸位多加留意几位小弟子,另外,青州出现如此魔物,其影响同样不可小觑,昙长老,你与门下弟子在搜集与散布消息方面,较为擅长,那么告诫青州宗门魔物现世之事,便劳你费心。”   昙鸟长老没有异议,一口答应。   随后又道:“那几位小弟子也交由我来观察吧。”   念明心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昙鸟长老在宗门之中行动更为方便,也更善于隐藏。她将其余要事一并安排下去,旋即便下令散会,自己也回领峰疗伤去了。   ……   记名弟子宿舍。   念明心等人刚走,小弟子们便一窝蜂涌上,团团将云晓年等人围住。   其实他们更想去问胆大包天的云常儿,然而人家包扎了伤口,顺道便躺下休息了,昙鸟长老还下令其他人不得恶意打扰,于是只能问云晓年等人。   云晓年即便鼻青脸肿,在这种时候也不好说掉面子的话,不自觉编造了一些无须有的谎言,将人唬得团团转。   他的夸夸其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于是没有人发现本该在休息的云常儿从窗口爬了出去,又悄咪咪地往山下走。   她要下山练习,再次尝试引气入体。   她将蛊童鼎身上的纯净灵气引至体内,不断冲击、撑大体内的灵力经脉,同时与体内的魔力互相拉锯,企图通过这种方法,来增强她这个魔化之躯对灵力的容纳度。   蛊童鼎本身可以不断孕育灵气,便能不断向云常儿转移灵气,一旦此举得到显著效果,她便可以重新修炼仙灵术法。   云常儿走到修炼之林深处,找到一块小石凳,坐了上去。   林中清风不断、枝叶簌簌,偶尔有虫鸣鸟叫响起,为静心入神提供了很好的环境氛围。   她呼吸了一番新鲜空气,将身心放松到极致,迅速盘腿而坐,闭眼吸纳。   数番吐息之后,她再度看见漫天的灵力因子。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体内灵气与魔气互相较量所引起的剧痛,尝试吸纳。   却在这时,她听见林中传来翅膀扑腾之声,她眉头一皱一睁眼,果然看见一只天青色鸟儿从天而降,落到她的前方。   ——正是昙鸟长老。   它落到云常儿对面的石凳上,深深看了她一眼。   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你才回来不久,手臂还受了伤,就急着过来修炼?”   云常儿微微眯着眼睛,十分安静地盯着昙鸟长老。   一直到周遭风声忽而加大,天上又有一声鸟鸣划开沉寂,她才状似无奈地一笑:“我想修炼,可我至今学不会引气入体。”   “听说到目前为止,门内已有四十七位预备弟子,也就是说还剩三个入门名额能够争取,我若是再偷懒,岂不是一生入门无望?”   她的话说得十分真诚,面上也带着真切的忧虑与哀伤。   昙鸟长老见状,默不作声,目光如隼,又盯了她半晌。 第024章 一夜之间,炼气一层?   正在云常儿以为昙鸟长老要说些什么之时,昙鸟长老决定道:“那么你便开始吧,正好老夫为你瞧瞧,你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云常儿闻言,眉头仿佛往上挑了一挑,但不甚明显。她仍旧坐着不动,大大的眼睛直直盯着昙鸟长老,眼内如同两汪深潭,掩盖住她的真实想法。   一人一鸟进入诡异的对峙氛围,片刻后,昙鸟长老疑惑地问:“怎么?有问题?”   云常儿这才坦然笑开,脑袋迅速摇了两下:“麻烦了。”随后便不管昙鸟长老,自顾自闭上眼睛。   灵气团再次浮现,不断在四周浮动。   与之灵气团同时出现的,是体内对灵气的抗拒之力。   然而由于云常儿在蛊童鼎之事,动用了不少力量,导致此时体内魔力有些衰弱,对灵气的充斥之力便也减弱不少。   她正是因为发现这个现象,这才争取时间前来修行,数个吐息之后,灵气团与她建立起一道道连接,她继续凝神,开始尝试引气入体。   云常儿并不担心昙鸟长老察觉异样,一直全神贯注努力着。   昙鸟长老见她外人在前,也可迅速进入状态,料想已对引气入体的准备阶段十分熟悉。   它翅膀轻轻一挥,释出一道灵力流窜到云常儿体内,准备观察她引气入体时,体内究竟有什么变化。   云常儿自然感受到那股力量,仍然不作任何反应。   当她与灵气团的连接紧密到一定程度时,她猛一吸纳,周遭灵力气团果然向她靠拢了一些!   云常儿发现此举果有成效,正想松一口气。   不料这时,那些靠拢到一半的灵气团又不动了,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云常儿明显感受得到,体内的抗拒之力再度暴涨,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反应还要激烈。   她一阵无奈,又不想中途放弃,只得又加大力度,准备尝试强行突破这阻力。   昙鸟长老将此过程看在眼里,也从一开始以为她能够成功,到如今发现这事依然有难度。   它通过释放在云常儿体内的灵力,清楚感受到那股抗拒之力,却无法感应抗拒的来源——她体内的魔气,于是力量便像凭空生出,这个现象令长老十分不解。   与此同时,由于云常儿的坚持,那抗拒之力正在不断增强,宛如一个不断膨胀的空气圆球,不断挤压她全身的经脉血肉!   云常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之速,变得如纸般惨白。   昙鸟长老见状只得喊停,一则它发现那阵抵抗力量过于强悍,再不停止必定对人体造成巨大损伤;二则它回忆起念明心对魔物一方的怀疑,担心这是对方有意设下的陷阱,再继续可能发生意外。   然而它不曾料到,它连着喊了好几声,云常儿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她的吸纳力度仍旧在加大,周遭灵气团不断往她身上靠拢,而她体内的抗拒之力也不断狂涨!   昙鸟长老瞬间着急起来,翅膀一扇飞到她身前:“喂,停下停下,莫要逞能,现下状况不对!”   云常儿仍旧不停,额头开始冒出冷汗,气息也开始混乱,但她好似仍旧执意地坚持着。   昙鸟长老见状,只得释出灵力,强行让她收手。   然而就在这时,冒了一身冷汗的云常儿气息一滞,忽然喷出一口血!   旋即身子一歪,直接从石凳倒落地面!   昙鸟长老眼睛都瞪大了:怎么的?!   见过为了进阶走火入魔、失败吐血的高阶修士,却没有见过引气入体便吐血的凡人啊?!   ——这娃娃引气入体就得吐血了吗?!   那以后还怎么往上修炼?!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生物吗?!   它感应到云常儿的内息如暴风一般狂乱,连忙一翅膀拍在她肩上,为她平定内息。   同时厉声命令:“够了,停下,你不想活了嘛?!”   然而云常儿还是听不到一般,仍然不断吸纳周遭灵气。   同时昙鸟长老发现,她的吸纳之力十分强悍,即便它出手阻止,竟也拦不住它们分毫!   它实在不明白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失控?!它一阵凌乱,干脆灵力再提,准备直接封锁云常儿的意识。   “娃娃,够了啊!”   却在这时,地上的云常儿闷哼一声,周遭的灵气因子终于突破那道无形阻力,直直涌进她体内!   同时她也终于支持不住,直接陷入昏迷,只剩引气入体这个行为,诡异地一直持续着……   意识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不断沉浮。   不知过去了多久,云常儿再睁开眼时,看到自己已经不在山脚的修炼林了。   这里是她早就熟悉的地方——尚真派记名弟子的住所。她有些恍惚,周身痛得如同被刀子搜刮,这让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这时,听见一旁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又听到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云常姐姐?!”   云常儿深吸一口气,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   首先看向第一个发声者——一直站在她床边门框的昙鸟长老。   想到昏迷之前的状况,她张口便问:“我怎么了?”   昙鸟长老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目光在云常儿身上扫了个来回,试探性地问:“可有什么异样感觉?”   云常儿想起当时失控的场景,蹙了蹙眉头,没有作答,再度问:“发生了什么?”   昙鸟长老忽然沉默,又盯了她好一会儿。   旋即,它语气复杂地开口:“你想听吗?”   “你……你成功引气入体了。”   “不仅成功引气入体,还在昏迷后的短短一夜时间,不断吸收灵力,将自身修为冲破至炼气二层。”   它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然而之后,你的灵力又在一个白昼时间,迅速散去。”   “如今你的灵力水平,基本与炼气一层的修士差不多,但是以你灵力流失的速度来看,恐怕过不了多久,你的修为会……”   它深吸一口气:“会倒退至初始状态,甚至不一定能够再度引气入体。”   它说罢,翅膀往上一弯,挠了挠脑袋:这究竟是个什么奇怪生物啊?! 第025章 给我道歉!   云常儿听到这番话,倒是没有十分诧异。   眼帘低垂下去,自顾自思考起来。   ——引气入体,修为上升,却又迅速倒退?   那么便是这副身躯留不住灵力,这魔化之躯对灵气的抗拒,看来远远超乎她的预想。   云常儿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了出来。   看来往后的路还有很长,急不得一时。   一直在床边守着的李双柔听见云常儿叹息,着急地安慰她:“云常姐姐别难过,身体要紧!”   云常儿这才发现李双柔的存在,迅速如花般笑开,对她道:“不难过。”   云常儿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真切,李双柔很快信服,放心地点了点头。   昙鸟长老依旧疑惑,不过见云常儿才刚苏醒,最好还是多加休养,于是安排了一位内门弟子守着,它自己去找念明心商议此事。   昙鸟长老一走,周围的小弟子终于敢靠上来。   却始终不敢与云常儿说话——昙鸟长老刚才说什么来着?她引气入体了,功力又迅速倒退?   而且她昏迷时,周遭空气也是非一般的狂乱暴动,她们想想便觉得可怕,住的几个小女童很快不敢多八卦,迅速散去。   云常儿没有在意她们的目光,静静坐在床前调息,半天一动不动。   ……   两日后。   云常儿的灵力果然如昙鸟长老所言,迅速消散、无法控制。   这期间连念明心也亲自过来看过,但见云常儿各方面看着都十分正常,她也找不到根本原因,只能当云常儿属于天生无法接纳灵气之人。   而这期间,云常儿再次尝试吸纳灵气,成功倒是成功了,吸纳的数量却一直不多。   同时灵力的消散速度比她吸纳的速度还要快,便连蛊童鼎的灵气在她体内也留存不久,多番尝试下来,她几乎等同于做无用功,就更别提有什么功力上的进步了。   如此体质,即便众人知道她可以引气入体,对她也抱不上太大希望。   在众人眼里,她已经成了那种即便入门,过个几年也会因为无法通过宗门考核,沦落为终生为宗门杂役的无用弟子。   而她的这些“特殊”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很快所有记名弟子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   一天,云常儿提着扫帚,到宿舍周边打扫落叶。   扫到一半,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哑巴!”   她一回头,便看见云晓年气势汹汹地走来。   云常儿没理他,低头继续打扫。   云晓年单手叉腰站到她面前,另一只手指着她鼻尖:“那天是不是你揍的我?!”   云常儿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直对自己的粗胖粗胖的手指。   默默后退一步,又垂下眼帘继续扫。   云晓年更生气了,逼近一步,还指着云常儿鼻子:“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说不是你干的,别人就相信了!”   “就算别人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每次揍人都揍同一个地方,不是你还是谁?!你马上给我道歉!”   云常儿揉了揉被吼得嗡嗡响的耳朵,终于抬起头来。   手搭在小扫帚上,歪着头问:“道歉?”   “对,道歉!”   “为什么道歉?”   “你揍我!”   “为什么揍你?”   “你看不惯我!”   “我为什么看不惯你?”   “你——你——”   云常儿头又歪了歪,一副“你继续说啊”的表情。   云晓年支支吾吾半天,有点答不上话来。   为什么看不惯?   好像没有为什么,是他先看不惯人家?   唔……好像每次都是他先找人家麻烦?   可他并不想承认,便又叉着腰说:“反正你揍人就是不对!给我道歉!”   云常儿一脸悠然:“揍你为什么不对?”   云晓年被她绕得有点晕: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脑子实在不够用,就全豁出去说:“反正就是不对,道歉!”   云常儿微微一笑:“好,你骂人也不对,你先道歉。”   云晓年愣了愣:“我哪有骂人?!”   云常儿道:“你说谁是灾星?谁是倒霉蛋?”   “又说谁是小妖精,谁和凶兽是一伙的?”   云晓年彻底怔住:她听到了?!   而且有一些不是很久之前在村子里发生的事嘛?!哇这人记仇!   云晓年隐隐感觉到理亏,又不愿意承认,只得梗着脖子喊:“我说的是实话!”   云常儿耸耸肩:“我揍的是坏人。”   “你——”   这时,云常儿眼睛一眯,瞧了眼他始终定在自己眼前的手指。   猛然抬手,在云晓年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掐住他的手指,拇指抵住他的指尖,将他第一指关节用力往上一掰——   “嗷嗷嗷嗷嗷嗷!!!”   云晓年发出杀猪般惨叫,疯狂将手往外抽:“放开我!放开我!疼死了!!!”   云常儿目光幽冷:“还要继续吗?”   “放开我,要断了!你快放开我!!!”   “还有下次吗?”   “你……你不要嚣张,宗门之内严禁私斗,否则要被清扫出门的我跟你说!”   “不在乎。”   “……我现在已经是引气入体的修士,很快就能冲击炼气一层了,你这个引气入体还保不住灵气的人,不是我的对手!”   “你现在就试?”   “我——你——我——啊啊啊啊够了我不说了!”   云常儿这才放手,看着他以光速退到自己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云晓年本来想为自己讨公道,没想到又被教训了,而且他一个身负灵力的人,竟然怎么着都没办法从云常儿这个凡人的手中反抗!   他越想越憋屈,见云常儿够不着自己,没忍住又指着她道:“你给我等着!等我日后成为正式弟子,我马上给你下战书!不死不休的战书!”   “你这个炼气一层都上升不了的废物,我迟早会揍到你哭我跟你说!到时候你道歉也没有用,你求我原谅你也是没有用的!”   他喊完就跑,一副生怕被追上的模样。   但跑到一半又停下,回头冲云常儿做了个鬼脸,指着她腰间的木牌:“差点忘了,你虽然可以引气入体,仙人却不一定收你入门呢!你可能连预备弟子都做不了就要了回家了哼!!!”   云常儿无动于衷,看着他嚣张完就跑。   等到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才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扫地。 第026章 要不要试?   时间又过了数日。   预备弟子的名额仍旧还有三个,尚未成功引气入体的记名小弟子似乎都卡在了某些瓶颈上,迟迟未有突破。   这与弟子的个人天赋有关,苍大陆虽然推崇修行,却不是每个人都有修行的资格。凡人即便有灵根,甚至灵根资质不错,也不代表修行之途可以顺利进行。   更何况尚真派对弟子的要求,其实高出其余门派不少,想让五六岁的小弟子一个月内引气入体,对小弟子的修炼天赋、领悟力及修炼定力都是极大的挑战。   这恰巧印证了昙鸟长老的一句话:修行之途,天赋乃第一大关、入门关,往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这道一开始听着简单的考验,到后来愈发令人体会到其中的严峻。   而徘徊在引气入体阶段的云常儿至今不曾晋升的原因,是她这个“留不住灵力”的奇怪体质,实在让人拿不定注意。   负责跟进弟子们考核情况的考官只得将时间延长,秉着尚真派“修行先修心”的原则,观察云常儿心性是否能够过关。   一日午后,各个小弟子吃完午饭,纷纷回房午休修养。   云常儿一如既往,独自往山脚的林子钻,在林内打坐吸纳半天,忽然听到林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   云常儿认得出来声音之主,并且听出来对方正在克制,导致啜泣声断断续续,又哀伤不已。   云常儿想了想,还是停止了吸纳动作,下了石凳往声源处走。   那躲在林子深处抹眼泪的,正是迟迟无法引气入体的李双柔。   这个小姑娘一边抽抽搭搭地哭着,一边还不忘努力吸纳。一旦吸纳失败,她便狠狠抽几下鼻子,抹一把眼泪,随后又重新进入状态,开始下一道循环。   云常儿停在她身后,见她正在用心练功,便无声倚到一棵大树树干,静静地观察。   随后便发现这小姑娘的体质果真有意思,每次当她即将成功,她的周遭都会出现一些小意外,打断她的进程。   小意外真的只是小意外,比如突然响起,但尖锐得足够吓人一跳的鸟鸣、猛然刮起的狂风、被狂风卷起刮到她脸上的落叶、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扑到她身上的野兔野松鼠。   有时候外在环境没有干扰,小姑娘自己也会出问题,光是莫名的气息凝滞便出现了好几回,小姑娘又不知道那是气息问题,不懂及时调整,每每急得狂掉眼泪。   云常儿在后方默默看着,默默想到她的气运问题。   这世上存在着一种人,气运先天不顺,便是正常走在路上也能原地绊脚。   这种人的气运已经脱离概率与心理因素,倒霉得让世人认为,他们前世必定造了天大的孽,这才在今生得到如此残忍的报应。   然而事实上,因果报应是一回事,外在影响又是另一回事。   李双柔其实属于后者:她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又乃天阴之体,身上阴气极重,便极容易吸引世间的污秽之气。   污秽之气又容易将事物引向负面,先天处理不当,后天量变演变为质变,便将直接影响到当事人的气运问题。   在云常儿眼中,李双柔小小年纪,周身已经汇聚了灰蒙蒙的一层污秽气体,显而易见她的气运就是这样被影响了。   如若这层气体再不处理,往后她的命途将会更加坎坷,诸事不顺将是她日常最贴近的形容。   云常儿静静沉思着,很快又想到,她身上那股蛊童鼎最爱的纯**气。   蛊童鼎虽然拥有不断自行孕育精灵二气的本领,但这个本领总归来说,还是一种消耗行为。   长时间只孕育不摄取,将会大大缩短蛊童鼎的寿命,云常儿虽是孩童之躯,但一身精气不属于蛊童鼎能可吸收的类型,于是无法为蛊童鼎提供延长寿命的“养分”。   她之所以关注李双柔,便是知道哪怕李双柔身上一点点的精气,都将是对蛊童鼎十分有用的能源。   并且苍大陆大部分人不知晓的一个事实,是蛊童鼎包括蛊童子都可修炼。只要方式得当,养分充足,它们可以利用自身诞生的精气灵气,提高自身修为,甚至拥有人智。   不过到时候,这个一直为它们提供“养分”之人,便会自动成为它们的契约主。   云常儿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断李双柔无谓的修炼过程。   她走到李双柔面前,面带微笑地问:“怎么哭了?”   李双柔看见这人是云常儿,又听到她关心自己,心中的委屈再也克制不住。   她哇一声嚎啕大哭:“我、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引气入体!”   云常儿环抱着胳膊问:“为什么?”   李双柔一边哭一边说:“我不知道!我、我的修炼总是被打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仙人说……说我气运太差了,根本不适合修行!”   云常儿默默听完,点了点头。   随后眨巴着眼睛问她:“那你回去好了呀,为什么还要修行?不辛苦吗?”   李双柔万万没想到云常儿会这么问,哭声霎时停止了。   沾满了泪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又抽泣起来:“我不知道!”   “我阿娘说,我天生命不好,但是我以后会有一个大机缘,可以改变我的命途。”   “她说我的命途变好了,就也可以带她过上好日子。我不想要别的,只想让阿娘过好日子,我不想让阿爹天天欺负阿娘。我要是厉害了,就可以在家里保护阿娘了,阿娘就不会被爹爹打了……呜……阿娘……呜呜呜……”   云常儿静静听着,见李双柔说到激动处,哭得更厉害了,便没有打断,等着她发泄。   约莫半盏茶过后,李双柔才逐渐平静下来,一张因营养不良而略有枯黄的脸布满了泪痕,其上还有因干农活被暴晒而导致干燥皲裂的裂痕。   云常儿看着这样的脸,又想到这人这些日子以来,起早贪黑的修炼经历。   她忽然一笑,问李双柔:“我从一个云游的算命先生口中,得知一个消除厄运的方法,你要不要试一下?” 第027章 天?   李双柔闻言,怔了一怔。   有办法?   她看着云常儿的眼神之中,有一丝丝不太敢相信的犹豫。   云常儿不曾多加解释,静静地等着她考虑。   半晌之后,她才听到李双柔小声地问:“是什么办法?”   云常儿回答:“是一个符号,画在你的掌心就好了。”   李双柔更不相信了:“符号?画在掌心就好了……?”   云常儿点头点头:“算命先生教我的,你要试试吗?”   李双柔再度陷入沉默。   她迟疑的原因,一是她不曾听说,她的厄运仅凭一个符号便能被消除——即便当初那位找上自己家门的算命先生,也不曾提及有如此简单的办法。   其次虽然她对符咒术法不甚了解,却也明白操纵这类玄乎之物,需要一定的修为加持,那么云常儿作为一个尚未开始修行的凡人,又怎么可能让那个符号生效呢?   她满是疑惑,这样的神情落到云常儿眼中,明显得不需要揣测。云常儿略一思索,又小声补充:“算命先生告诉我,这个符号不需要修为加持,适合我们凡人使用哦。”   李双柔又是一怔:适合凡人使用?   这似乎便说得通了,但她辗转几番,又感觉没有多少惊喜,反而从云常儿的反应中,感受到深深的愧疚:云常儿如今在宗门,被大家议论为没有灵根、无法修为的凡人,甚至被不少早已晋升的预备弟子讽刺为“废物”“妖女”。   现在人家好心好意帮助自己,自己竟然还以修为之事质疑她。更尴尬的是,人家显然瞧出自己的质疑了,为了让自己放心,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这实在是太为难人家了。   李双柔想起云常儿在自己才入门时,对自己有过不少关照。   如今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好,才提出一些曾经听说过的办法,她若还对此心存疑念,真是太不应该。   更何况不就是一个符号嘛?如果真是没有修为便无法驱动的东西,她又为何顾忌?   于是李双柔果断伸出手:“好,那试试吧,谢谢云常姐姐!”   云常儿将她的思虑全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微微一笑托住她的手,把它拉到自己身前。   她用食指在李双柔掌心迅速书写,以李双柔察觉不到的真气为引,画出一道精气转移符。   那生于稚龄儿童的纯净气体,在云常儿的符术下,先是转移到云常儿身体,再通过云常儿与蛊童鼎的契约法阵,流转到蛊童鼎体内。   画完这道符,云常儿又让她伸出另一只手,画了一道秽气驱散符。   这两道都是普通且有时限的小符,云常儿没有将李双柔身周的污秽之气驱散多少,毕竟一次性驱除太多,高修为的修士一眼便能看出不妥。   画完两道符,云常儿笑眯眯地松开手,告诉李双柔:“好了。”   李双柔全程感觉不到异样,简直像是小孩子在鬼画符、过家家。   可她没好说出来,只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掌心,呆呆地点了下头:“哦。”   云常儿也不在意她的反应,找了个正对着她的小石凳坐下来:“你可以继续修炼了,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双柔再次半信半疑地点头,旋即开始打坐吸纳。   ……   接下来足足两个时辰的时间,李双柔试了又试,也不曾感觉自己的气运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但是硬说没有,却又感觉哪里有了变化,仿佛风刮得少了一些,野兔野松鼠亦少了一些,总之周遭的干扰仿似少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般变化都不足以将她引导向成功,李双柔有些焦心,导致她又开始心不在焉。   云常儿全程观察她的举动,安静得仿佛并不存在。   那道精气转移之符不断运转着,虽然肉眼无法看见变化,但云常儿体内有清晰的感应,感觉得到李双柔的纯净精气缓慢转移过来,又转移到蛊童鼎身上。   时间持续流逝,到了晚餐时间,云常儿开口喊停。   炼气五层之前的修士都无法学习辟谷术,需要按时进食,否则身体能量供应不上,修炼速度反而减慢。   她从石凳上跳下,对李双柔道:“吃饭吧。”   李双柔又失败了一整日,心情不是一般沮丧。   也不想继续了,垂着脑袋下了石凳,闷声不吭往小食堂走。   但她走了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云常儿:“姐姐画的符号,真的能够消除厄运吗?”   如果可以,它为什么还不起效?如果不可以,那她的气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云常儿放缓了脚步,轻轻点头:“云游先生说可以,不过事实我也不知道,你就当是小小的尝试,放宽心好了。”   事实上,李双柔的这种情况,只要将身上污秽之气消除,再将她的阴气削弱至正常水平,她的气运便能够恢复成常人的水平。   但云常儿心猜自己说得太笃定,让李双柔发现此法当真有用,保不准会对这个方法产生巨大依赖,于是她只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双柔不知云常儿用意,闻言只觉更沮丧了:云常儿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确定,那么这两道“符”或许真的没有用。   方才她还抱着这两道符是云常儿亲自尝试过,知道有奇效了,才将此法告知自己的小幻想呢。   李双柔瘪了瘪嘴巴,头埋得更低,更闷闷不乐。   云常儿见状,又道:“这只是个小小的术法,是一个‘有可能’的机会。若是它当真有效,你便当是难得的机遇,若是没有用处,你也无需过于在意。”   “气运好坏,终究只是外在元素,若你拥有足够能力,哪怕山将崩塌水将泛滥,亦无法影响到你分毫,不是么?”   李双柔回头瞧了云常儿一眼,思考了一番她的话。   仿佛能够理解话里的意思,可她仍旧无法释怀。   “可我连变得强大的机会也没有,我阿娘说,我这般境遇,是上天不给我活路。”   云常儿沉默一阵,倏忽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苍穹。   天? 第028章 四名门   云常儿倏忽轻笑:天是什么?——生老病死、天道轮回、所谓命数?   其实都不是。   这天对寻常人而言,只不过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摆设罢了。   真正的“天”,可以理解为修士口中的“天道”。但即便是人人修真的世界,大多数人也还是没有强大到,要被天道刻意针对的地步。   所以普通人所说的“天”与“命”,只不过是对生命规律的一种抽象概括,是对自身命途的概括。   顺其自然、无所作为者,最容易将自身的不幸与限制,归根于上苍不公。   所以若要扭转所谓的命运,与其怨天怨地,将天命作为自己假想敌,与天斗、与命斗,不如先与自己斗。   云常儿这么想着,却是没有这么说。   她收回目光,拍拍李双柔的肩膀:“假设天真不予你活路,你便乖乖认命了么?”   “遭到欺压,一点反抗也不做,便认命投降,活着未免太无趣。”   她只说到这里,便转身往前走,余下的道理留给李双柔自己思考。   李双柔喃喃重复了一遍那段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倏忽坠入她心湖,激起了一阵涟漪。   但她现今还不能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见云常儿走远了,她连忙记下这段话,迈步跟上云常儿。   ……   时间一晃,又过去五日。   早在半个月前,尚真派已经将引气入体的功法传授完毕,如今弟子们只消晨间上一堂习字课、一堂锻体课,下午便可以自由到林中修炼。   在这第五日的傍晚,几乎修炼到废寝忘食的李双柔终于全神入定,经脉一通,成功引气入体!   她这阵子的气运,好似真的有所改善,那莫名其妙的风与小动物都不来打扰了,她也因此更容易进入状态。   初次成功的喜悦,让她险些中止修炼跳起来。   好在意识到成功不易,为防变故,她感觉还是尽可能坚持比较好,于是她又努力收敛激动的心绪,认真吸纳了半刻钟有余。   这片修炼之林设有独特的术法,能够自动感应林中成功引气入体的弟子。   发现有新弟子获得突破,尚真派的考核官立马赶到,又从李双柔的吸纳状态之中,确认她确实已经成功,且状态十分稳定。   于是考官将李双柔带到门派中的晋升大堂,带李双柔做了小小的晋升仪式,并在她腰间的通行令上写上她的名字。   仪式完毕,李双柔便是尚真派的一名预备弟子了。   然而李双柔晋升之后,并没有高兴多久。   她知道早在自己之前,还有一位小弟子成功突破,已经成为预备弟子。   现在加上她自己,门内的预备弟子的名额便只剩下一个,但云常儿迟迟未有晋升消息,这让她好生着急。   而她不曾想到,更令她着急的,是两天之后,门派里同时出现两位成功引气入体的小弟子。   按照尚真派惯例,如果最后出现同时达到晋升资格的弟子,门人会为这些弟子额外增加一个小考核,首先通过考核者,便是那第五十名晋升的弟子。   于是在这两位小弟子出现后,尚真派的考核官马上将他们带到考核堂。   随后考核官又想起,门内还有一个至今未有定论的云常儿,又立马将云常儿也叫了过来。   考核堂里除了考核官,还有两名内门弟子。   而今日不知刮了什么风,听到启动了额外考核消息的昙鸟长老与息钧长老,竟也齐齐来到,说是要旁观考核的过程。   考核官没有异议,很快让三名弟子并排坐于三张蒲团上。   他们坐下后,考核官解释了考核规则,紧接着道:“首先,我想知道各位如何理解修炼,又是为何想要修炼?”   他话音方落,便有一个小男童举手道:“修炼可以长寿,可以变强,可以行侠仗义!我想要修炼,我想要做个英雄,长寿的英雄!”   这个“长寿的英雄”令考核官忍俊不禁,但这回答的本质并未令他意外,小孩子这样的意愿实在太多太多了。他点了点头,又问那男童:“那么你为什么想要做英雄?”   那男童沉默了一会儿,看来这问题将他深深难倒。   这倒也是,孩子们都想做英雄,但又有谁往深处想过,究竟自己为了什么,才要成为一个英雄?   小男童寻思了好一阵子,这才勉强回答:“英雄受人敬仰,受人称赞,所以,英雄一定是个好人,我想做好人。”   考核官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那摇头较多的是无奈,随后他并未深入追问,而是问下一位小弟子:“那么你呢?”   那位小弟子眼睛很亮,眼神之中充满了敬仰:“我想加入仙界四名门!”   此话一出,坐在他旁边的云常儿看了他一眼。   那小弟子不曾察觉,紧接着解释:“我从家乡的说书人口中,听过四名门好多厉害的事迹,所以我也想加入那样强大的门派!”   考核官同样不意外这样的答案,缓缓点头道:“四名门乃苍大陆大部分修士都向往的地方,不怪你同样心生向往。只是你加入四名门,究竟为了什么,你可有想过?”   小弟子手指点着下巴,深思了好一会儿。   随后才道:“唔,我的阿爹阿娘说,一旦我成为四名门的弟子,整个家族都能衣食无忧。而我若能加入四名门,便能证明我真的厉害,我觉得……我就是想做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的回答很是实诚,这又让考核官展颜一笑。   笑罢之后又露出几分寂寥,也不知这些回答究竟何处触动了他的内心深处。   考核官沉默了片刻,终于也不再追问那小弟子。   转向最后还未回答的云常儿,问她:“那么你呢?”   云常儿这才从身旁的小弟子身上,缓缓收回目光。   她的嘴角天生往上弯,嘴唇弯弯的样子,总是令人看不透她究竟是否真心在笑。   云常儿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   大大的眼睛十分透亮,直直看着考核官,但说出的话,却不是考核官提问的回答。   她说:“我曾在五岁之时,遇到一位云游的算命先生,并从他口中得知一些关于四名门的传言。   他说,传闻七百年前,苍大陆有魔患入侵,魔族肆虐人间,企图一统人界……” 第029章 真真假假   “当时的仙界四名门,还是云门、曦和门、圣宗门和紫幽门。   四大名门为了镇压魔族,齐齐出动,本来占据极大优势、无所披靡,不料中途杀出一位诡异魔者,其魔功撼天,可将修道者的功体同化为魔体、加以操控、纳为己用。   一时之间,仙界万千大军被同化,魔化功体无法逆转,仙界因此陷入危难境地。   危急之中,四名门之一,云门门主云长霁,带门中精英设下结界。   毅然将魔者与魔军封死其中,以强大的意志力抵抗魔者操控,并直接以被同化的魔躯,与敌军厮杀了十天十夜。   最后云门终于铲除敌军、斩杀魔者,以最小的损失结束了整场大战。   她与门人虽无法恢复功体,但苍大陆恢复和平秩序,云门上下便也回到自己位置,继续为维护六界平衡而忙碌。被魔化者同时从未间断地寻找逆转功体之法,不断尝试重修仙术。   然而时间仅过了五十余年,云门上下便惨遇变故。   某一日中,其余三门半夜出军,控制了整个云门。   曾经被魔化的门内精英及门主云长霁,被缚魔链牢牢捆住,押上仙界审讯台。   三门昭告天下,说云门早被魔界控制心智,在仙界潜伏五十余年,是企图瓦解仙界。   并以此要求长霁门主及其麾下,自费功体,以证清白,否则不顾情面严肃处置。   云门上下千百年来,为天下苍生、六界平衡,付出了多少心血。   即便功体不复当初,也依然鞠躬尽瘁,个个一心扑在正道上,何曾有过半点异心?   听到这般蛮横要求,云门自然拒绝听从,长霁门主从中嗅出阴谋的味道。   却不及厘清,便遭到三门暴力镇压。   当时门主的功力,远凌驾于三门门主之上,功体未被转换之前,距离飞升神界只差渡劫一关。   即便后来功体受损,以其余三位门主之力,亦无法将其斩杀,三位门主又因杀业牵制,不敢妄下杀手,便转为合力压制。   他们将云长霁打下仙界,又请下神界神龙亲自坐镇,将她封印在苍大陆边缘的一座仙山——浮屠山之中。   想以仙山仙气及神龙神力镇压她的魔功,不予她翻身机会。   其余门人则因无人愿意归降别门,便也封印者封印,驱逐者驱逐。一夜之间四门腥风血雨,很快仙界云门被从历史中抹除。   然而与此同时,一个全新的门派悄然出现,顶替云门的位置,成为仙界新的第四名门——凌云门。   据说凌云门能够在短短数百年内,迅速成长至与三名门并肩之地位,全靠那云门留下的厚实根基,与无数珍宝灵丹。   若各位想知晓我为何修炼,嗯,我想,或许有朝一日,我能够飞升仙界,便去看看那两门的恩恩怨怨,是否真实。”   云常儿说罢,眼含幽光地看了考核官一眼,嘴角挂着的浅浅笑意逐渐发冷。   她的话令整个考核堂陷入沉寂,考核官与昙鸟长老等人沉默了好一阵子,都无法从那段“传说”之中回过神来。   又是数息过去,息钧长老一声怒喝:“放肆!你这是污蔑并抹黑四名门声誉,你赶紧给我认错!”   云常儿几不可察地冷笑一声,转眼看向息钧长老,又换上一副纯真的模样。   “云游先生说的呀。”   息钧长老怒不可遏,说话间便少了些思考:“云游先生为何这样抹黑他们?”   “我不知道呀。”   “你又为何听信谣言?!”   “为何不能听信?——又为何认定那便是谣言?”   “四名门为人间贡献多少,仅凭这一点,便能断定那是谣言!”   云常儿歪着头:“为人间贡献,与四门之间明争暗斗,又有何关联?”   “你——”   这时,昙鸟长老猛然打断息钧长老的话:“且慢。”   它意外发现云常儿不仅不惧长辈威压,说话之间逻辑思维亦十分清晰、对答如流。   细听之下话中之意还不无道理,有些超脱她五六岁孩童应有的认知。   于是它喊停之后,问云常儿:“你为何想了解真相?”   云常儿转头看它,笑意不变:“好奇。”   “为何好奇?”   “修行修心,如若世人榜样亦心术不正,那么,修行的意义又在哪里?”   昙鸟长老沉思了一会儿。   看云常儿的眼神有些复杂,觉得她着实有些不简单。   可是相比于云常儿,那位道出这个“传说”的云游先生,又更令人在意,于是昙鸟长老很快转问:“你说的云游先生,长什么模样?”   云常儿回忆片刻,果断指向息钧长老:“他这样。”   息钧长老大怒:“放肆!”故意的吧?!   昙鸟长老瞧了息钧长老一眼,收回目光:“那么那位算命先生,为何向你谈起这样的传说?你又在何处遇到的他?”   云常儿道:“在云家村,因为是云家村,所以他说了云门的故事。”   昙鸟长老沉吟了一声:逻辑是否有些牵强?   又问:“他可有透露身份?”   “云游的算命先生。”   “可曾告诉你,他为何知晓这个传说?”   “没有,既然是传说,或许也是道听途说。”   昙鸟长老顿时语塞。   心想事情真这么简单?   四名门有着上千年历史,如今对于苍大陆的大部分修士而言,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已是根深蒂固。   如今莫名出现这般奇怪传闻,即便昙鸟长老再如何让自己保持理智,亦不自觉有些愤懑不平。   最关键者,传说之中提到的浮屠山,确实存在于苍大陆,并且数百年来严禁苍大陆任何修士进入,据说仙山神圣不可侵犯。   那么这般传言若是流传出去,真不定一些年轻修士,尤其云常儿这样的孩童,会随便轻信,所以不管传闻是真是假,都应该找出根源,并及时控制才对。   昙鸟长老发现,在云常儿口中问不出具体信息。   它又思虑了一阵,最后问:“他可有提及,那位长霁门主现今身在何处?可还在封印之中?”   云常儿倏忽一笑。 第030章 自动放弃   不过她最后未有多说,只摇了摇头:“不曾提及。”   “不过我想,若传言是真,浮屠仙山是一处印证的好地方。”   昙鸟长老与息钧长老对视了一眼,带着思索陷入沉默。   而考核官见两位长老对云常儿这番话重视至此,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昙鸟长老思索到最后,倒不再多说什么,一挥手让考核官继续考核。   接下来之事与小弟子关系不大,那么便不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考核要紧。   考核官见终于回到正题,立马组织进入下一个环节。   修行修心,在修炼之途,除却先天资质高低,及悟性能力等等因素,心性在修炼途中,亦同样重要。   甚至可以说,心性乃至关重要一环,若修行者心性不过关,哪怕自身资质与环境资源再好,亦不可能事有所成。   因此这一环考验,便是考验三位小弟子之心性。   心性更坚定、更纯粹者,便能留在门中继续修行,其余两人便只能遗憾道别。   此次考核将由考核官设下三道幻境,三位弟子分别在幻境之中打坐吸纳。   幻境之中会形成不同环境,交相变化,越到后面越是恶劣。同时幻境针对小弟子的内心,可分别幻化出他们惧怕之物,深深嵌入他们意识,令他们意识也陷入另一层幻觉。若能在这幻境之中战胜恐惧,最先成功入定并引气入体,那么那位弟子便可胜出。   这里的记名小弟子自从入门,接触最多之事顶多只有打坐吸纳,亦或邪修出现之日,正邪两方那堪称壮观的一战。   他们不曾亲身经历幻境这类仙术,于是都半带紧张,又半带好奇地等着考核官施法。   然而云常儿一点也不期待,在她眼里,考核官捏了印契之后,周围空气一荡,便又恢复了常态。   这般幻境对她而言根本无用,不仅如此,她稍微一侧目,还可以看到身侧两位小弟子所经历的幻境。   无非是风霜雪雨、烈日寒冬、怒海狂潮、雷鸣兽吼。   这般场景,幻境之外看着无感,深陷其中却颇为震撼。   那两个小弟子起先还算冷静,可以在单纯的自然现象中定住心神。   然而半刻钟后,那幻境之中狰狞刺耳的声响越来越大,其中不乏各种野兽的嚎叫。   小弟子便开始露出怯意,身体颤抖起来,注意力也越难集中。   云常儿在此之前便闭上双眼,只凭借听觉感知周围进度。   听闻小弟子偶尔发出梦呓一般的惊呼或哀鸣,便知他们的意识也开始往另一层代表恐惧的幻境中陷入。   这时她有些好奇:这幻境会幻化出人们惧怕之物么?   那么如果她也能看到,又会看到一些什么?   她便静下心神,完全撤下神识防御,尝试让那幻境之力进入她的意识区域。   起初她可以感受得到,一阵无形的、水浪一般的波动冲击进她脑海。   随后那波动又如同拍上海滩的浪潮,迅速漫过她的脑海,漫过她的意识。   旋即她再一静心,全身心跟随那阵波动走,很快,她听到耳畔处响起一片战乱之声。   云常儿略一挑眉,又凝神一些。   但这幻境只针对没有修为的记名弟子,强度实在有限。即便云常儿卸下所有神识防御,也对她构不成多大效用,那战乱之声持续了数个吸纳的时间,便荡然无存。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云常儿想起不少事。   幻境之中的声音停止,她的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那些惨烈嚎叫,与震天杀声。   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是复杂,她干脆收敛起心神,不再做无聊又无谓的试探。   但就在这时,她隐约听见耳畔又传来一声冷哼。   那声音奇冷无比,她眉头一皱,瞬间布下最严密的神识防御,隔绝掉不必要的杂音。   随后云常儿又像无事人一样,既然在幻境之中找不到“乐趣”,便又百无聊赖地打坐静等。   往后小弟子还在幻境之中感受到触感、痛感等感官感受,这更是挑战一个人的定力。云常儿通过对四周灵力流动状态,感受最靠近她的那位小弟子,其实已经有数次机会引气入体。   只是大抵少了一些胆子,无法在最后一刻坚持到底,所以每当幻境之中出现较大的野兽吼声,他都能被吓得前功尽弃。   云常儿心猜没有意外的话,最先成功的弟子,应该还是这一位。   她倒无心干预,最后在终于等不住的时候,施施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两位长老、考核官和两位内门弟子正密切关注着小弟子状况。   看见云常儿站起来,考核官惊讶了一下:“何事中断?”   云常儿嘴上笑笑,摘下腰间木牌走过去:“太可怕了,我不要修炼。”   考核官又是一惊:“可怕?这便可怕了?这便放弃了?”   云常儿点头点头,将木牌递给他:“还给你,我要回家。”   其实是她现今的情况,并不适合留在这里。   一则这个门派对她而言,基本没有助益,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二则既然这个名额必要,那么强行留下,相当于剥夺了另两位弟子原有的资格,碍了他们修炼的前程,这不是她的初心。   并且她在青州,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修炼一事大可以暂缓。   她来尚真派,只是为了看看李双柔情况,再借此机会离开云家村,方便日后行动罢了。   昙鸟长老见她毫不犹豫交出令牌,是真的生气了。   从当初招徒时起,这小娃娃就对他们门派表现得毫不重视。   如今一百多位记名弟子挤得头破血流也想争取的机会,又被她轻易放弃,它一怒之下,翅膀尖指着她道:“你要知道,你一旦放弃这个机会,便永久失去入门资格!”   “并且以你体质的特殊,以后便是其他门派招收弟子,也不一定收你,这可是你十分难得的一次机会!”   云常儿见考核官不接令牌,只得自己放到桌上,随后看向昙鸟长老。   嫣然巧笑道:“既然我无法通过考核,便是心性磨炼不到位不是么?”   “既然这样,便将机会留给更适合的人,或许日后某一天,我有所顿悟,又能走上修炼之道也不一定。”   她说完,便向堂内数“前辈”作了一揖,转身往外走。   昙鸟长老怒不可遏:“你——你——” 第031章 让她走   云常儿置若罔闻,执意往外走。   昙鸟长老气得鸟羽往外炸,息钧长老更是吹胡子瞪眼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片刻过后,昙鸟长老冷静下来,又觉得事有不对。   沉声对息钧长老道:“我感觉这小娃娃行事思维均好生奇怪。”   “那便让她走,明日将所有未过关弟子遣送回家时,老夫在她后头跟随一段,看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息钧长老心想一个任性小娃娃能有什么主意?但见昙鸟长老语气坚定,便气呼呼地一挥手:“随你决定。”   昙鸟长老让他全心关注考核之事就行,随后翅膀一扇,扑哧扑哧飞走。   那挥动翅膀的声音早被远处的云常儿听见,她也不回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往山下走了。   ……   山下,记名弟子宿舍。   李双柔在云常儿离开之时,便在路口等着,在阶梯处翘首以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长长的石阶之上才走下来一人,正是主动提出离开的云常儿。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连蹦带跳地往下走。   李双柔见她如此欢快,还以为她顺利过关了。   没想到往她腰间挂木牌处一看,那里空空如也,木牌已经消失。   李双柔瞬时大惊,充满担忧地跑上去:“常儿姐姐,你……”   云常儿见她竟然在山下等着,倒是有些意外。   见她跑过来,便拍拍她肩膀,笑道:“以后加油。”   李双柔充满无措:“你,你没有通过考核吗?”   云常儿摇头摇头:“没有哦。”   李双柔脸上布满愁绪,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跟在后面:“怎么会呢?常儿姐姐你可以引气入体的,你比他们都早成功,凭什么不让你入门?!”   云常儿闻言有些想笑:这小姑娘倒是真替自己着急。   她平时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带着点怯懦,现在急得声音都尖细了,语气之中也能听出怒意,着实十分少见。   云常儿不由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但什么也没有说,又收回目光往自己住处走。   李双柔见她一点也不着急,就更着急了。想拉住她说话,又不太敢做出这些过于亲昵的举动,怕人家不喜欢。   思来想去,只能加快步伐并肩走在她身旁,道:“不然,不然常儿姐姐找昙鸟长老说一下?我记得册子上写的的门规,是只要成功引气入体,便是门内的预备弟子,那常儿姐姐理应早便晋级,灵力问题是日后需要考虑的事啊!”   “昙鸟长老好像挺关心小弟子的,那我们找它说说理,或许,或许姐姐就可以留下来了!”   云常儿静静听她说,并不表态,也不回答。   李双柔见她迟迟不说话,根本毫不在意的样子,终于在走到住处门口的时候,急得喊出真话:“我舍不得你!”   “……”   云常儿倏忽停步。   神情有些微妙地回头看了李双柔一眼,那模样倒不是生气或介意,就是带着点审视,还有一点疑惑,好似不太理解这种来得莫名其妙的不舍。   不过她很快释然,又笑了笑,拍拍她肩膀:“聚散离合,人间常态,要习惯。”   随后便钻进房子,去收拾东西。   李双柔呆呆站在门前,感觉周遭的风有些冷。   云常儿是她入门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总是帮助她,又从来不求回报的人。   在这个具有竞争的地方,她早便发现其他小弟子或多或少,总会有所保留,并且暗中较劲,所有的友好都是表面表现出来的。   倒不是说他们没有不好的地方,也不是说他们之间不存在友谊,只是相比于他们,云常儿这个帮助她最多的人、接触得也最多的人,总让她有着更深切的情感。   可是这样的好姐姐就要走了。   这个为她驱除过厄运,安慰、鼓励过她的好姐姐,马上就要走了。   年仅五岁的李双柔千般万般难受,眼泪慢悠悠地溢出来,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一直到旁边有小弟子过来,她才猛地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蹬蹬蹬蹬跑进房子。   见云常儿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没有吭声,跑到自己床铺前翻出一本门派发的小册子。又从里面翻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迅速打开。   ——那是册子中附带的小弟子活动区域地图。   上面把门派之中小弟子可以活动的地方都标记了,其中又包括发生紧急事件,小弟子们可以寻求帮助或反馈的地方。   李双柔找到这个地方,记清楚路线,就把纸张重新叠好,放到衣服内衬。   回头见云常儿刚好看向她,她也没吭声,埋头跑了出去。   云常儿已经瞧见她手里的地图,稍稍一想,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折叠衣服的手停了停,可料想她这番折腾也不会有结果,便又自己忙活了。   考核不通过的记名弟子,会在次日一早,由当时负责招徒的门人送他们回家。   因此到了晚上,这些小弟子道别的道别,痛哭的痛哭,宿舍里面许多人都愁云惨淡。   李双柔跑出去许久,最后垂头丧气地回来。   云常儿一看她神情,便知道她此行的结果,又看了看她腰间的木牌,确定木牌还在,名字还在,应该没有招惹到谁,便就不再关注。   李双柔走到云常儿身边,抬起眼帘看了云常儿一眼,又无声往下垂。   带着点粉嫩的嘴唇微微噘起,嘴角往下弯,极其委屈的样子。   云常儿见状,再也不好不吭声,只得开口问:“怎么了?”   李双柔声音闷闷的:“没什么。”本来想去找考核官求情,结果考核官怎么也不愿意格外开恩,这让她感觉自己十分无用,一点忙也帮不上。   云常儿实在意外于她的执着,见她一直耿耿于怀,又拍了拍她肩膀:“规定便是规定,失败便是失败,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姐姐明明早就引气入体了!”   云常儿笑笑:“可我的身体无法保存灵力,即便留下来,往后也不定能够上升,仙人们将我留下,岂不等于留下一位充满未知的弟子?他们明明可以选择更有潜力之人,又为何留我?”   这番话早在李双柔找考核官时,考核官便是这么说的。   道理她都懂,她只是单纯无法接受。   听闻云常儿也这么说,她知道对比于自己,云常儿这个当事人早便看开。   再自顾自耍小性子,反倒可能让人家厌恶了,于是李双柔不再多说,憋着心中的闷气扯到其他话题。 第032章 三大派镇守   次日清晨,所有未通过考核的记名弟子聚集到一起,等着被仙人护送回家。   云常儿也在队伍之中,不到一会儿看见先前来收徒的两位年轻“仙人”,缓缓落到她面前。   李双柔站在云常儿身后,一脸悲怆地看着她。   就在云常儿踏上飞行毯时,她的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小哑巴!”   云常儿微微侧头,看见又是云晓年跑过来。   他跑得似乎有些急,停下的时候累得弯腰用手撑着膝盖,呼吸一声比一声重。   年轻仙人见状,以为朋友来送行,便给了云晓年一些时间。   云晓年缓过气后,抬头看向云常儿:“你……你……你这就回去了?!”   云常儿点了下头。   “你没有通过考核么?”   云常儿点了下头。   “你……你……”   云晓年一时语塞,好似并不知道说哪句台词比较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哼哧一声:“那我以后怎么揍你?!”   云常儿冷笑一声:“好志气。”   “……”   云晓年彻底没话说。   他发现云常儿这个人,无论怎么招惹她,她都能保持一脸淡定,不然就直接上手。   中间正常人会有的过渡反应,例如生气委屈,她一概没有,这样欺负起来特别没有意思。   可是越没有意思,他便越感觉好生难受。   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一股子劲儿总是发泄不出来,憋屈得慌。   尤其这个人,从小到大,揍了自己多少回啊?自己还没有一次成功反击过呢!   如今好不容易能够修行了,有机会比她厉害、可以咸鱼翻身了,结果这个死女人要回去了!   云晓年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愤怒。   可这又没有任何用,只能瞪着云常儿老大一会儿,大大哼了一声:“没用!”转身往回跑。   云常儿、李双柔及旁观的两位仙人:“……”   云常儿看着他跑开的背影,摇了摇头,便又转回身去,等仙人带她离开。   而李双柔想说的话,已在昨晚一股脑说完。   现下再说无益,只余泪珠子不断在眼眶中打转。   云常儿临走之际,向她摆了摆手,道了声再见,李双柔一直在山腰处看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这才抹着眼泪往住处走。   而就在此时,停在一棵高大树冠上的昙鸟长老,亦翅膀一扇,跟随着云常儿几人离开。   它飞在高空之上,俯瞰着云常儿那方的动静。它翅膀扇动的声音其实早便被听力极好的云常儿听见,但她依旧不动声色,宛如不知情一般,站在毛毯上静静地俯视着下方。   当毛毯即将飞出尚真派所在的青州主城,她负在背后的手暗捏印契,旋即四周空气一荡,一片连昙鸟长老亦无法窥破的幻境无声布下。   幻境之中,云常儿还在飞行毯上站着。然而她本人已从毯上跃下,在半空中被一只巨大的金雕接上,往主城的另一个方向走。   ……   青州主城本名宦月城,城中除却居民建筑,还有不少灵气充足的大山,分别被城中的各大门派占据。   而剩余一些过于边缘的大小山地,则是待开发待认领的区域。云常儿坐在金雕背上,来到其中一座荒山,落地后往山的最后头走,那里面向宦月城与邻镇的一道边界大沟壑,其距离与深度,足够将两方之人隔绝得彻彻底底。   云常儿在那山头站定,马上有数只皮糙肉厚的巨大凶兽走过来,停在她身后。   云常儿再捏下一道印契,脑海中便听到数道浑厚的声音:“主子。”   云常儿应了一声,旋即淡淡道:“报吧。”   她身后为首的一只巨兽便道:“我等搜查了青州五十四个大小城镇,及十六个乡野村落。按照主子提供的符篆,我们总共检测到三处有魔息反应之地,其中一处便在尚真派御心峰后方,另两处则分别在青州三大派余下的两派附近,距离此地均不算太远。”   云常儿听罢,眉头微微一蹙:“你是说,三处有可能的封印之地,均有三大派坐镇?”   那巨兽沉吟了一声,随后才道:“据百灵回报,三大派或许对此并不知情。”   “那三大派最古老一派,建立时间在四百年前,与主子所说的时间,相差足有二百年有余。”   “整片青州并不存在类似的传说,三大派也没有任何一派,对封印之事表现出任何知情的迹象。”   “三处地方无人镇守,倒有一处可能受封印之中的魔息影响,邪气甚重,被附近居民称为不祥之地,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巨兽汇报完毕,便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等着云常儿思考。   云常儿背负着双手,看着前方沟壑,久久沉默。   手指关节习惯性在后背一敲一敲,半晌过后,她才低低开口:“即便三大派不知情,能恰巧将门派建立于封印附近,都值得人深究。”   她的话音方落,脑海里一道浑厚的声音立马接话:“我等推测,这幕后恐有操手,专程为了防止封印被突破。主子日后行动,还望多加慎重,万不可再……”   它说到这里,迅速沉默下来,没有再往后说。   云常儿忽而抬头看向天空,那一片蔚蓝之处,依旧无边无垠,干净得没有半点杂质。   任何人看到这片苍穹,都免不了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苍天之大,温柔慈悲,可容万物,可纳百川。   她盯了那片天半晌,却是冷笑一声,语气幽冷道:“此等大事,怎生可能不慎重。”   她沉寂于封印之中,等待数百年有余,可不是为了复出再被追捕,再被那狡诈之人设计陷害。   她回身一摆手,吩咐道:“继续调查,青州除了具有魔息之地,理应还有不少更难以察觉的地方,埋藏着小型的封印,将它们一一找出来。”   众巨兽领命,她又看向最先汇报的那只巨兽:“那么,魔息最重之地,在三派哪一派领地?”   巨兽回:“青州第一派——沧澜。”   ……   另一边,尚真派弟子将被遣送回家的“云常儿”送到云家村外围。   临近地方,站在毯上几乎不动的“云常儿”忽而开口:“将我放在村口吧。” 第033章 舒家大院   云常儿的声音脆脆的,语调也很轻快,听起来根本没有因考核不过关而沮丧。   尚真派的一位弟子道:“门内有规定,我们需要护送每位小弟子进入家门,以防意外发生。”   云常儿指指村角落一处农田:“我家人在那儿,你们可以在天上看着我过去。”   另一位弟子有些疑惑:“为何执意如此?你从村口步行到那里,还有好一段行程呢,我们护送你过去,不正好免了你的脚程。”   云常儿摇摇头:“我怕丢人。”   又道:“我从村口下去,可以从村子后方绕一绕,村民们就看不到我啦。”   两位弟子:“……”   还怕丢人?   听语气不像啊……   并且听到内中传言,这女娃娃是自己主动放弃考核的,把昙鸟和息钧两位长老气得不轻呢,如今又怕丢人了?   一位弟子忍不住道:“可你被看见,也是迟早之事。”   云常儿理所当然:“能晚一天是一天。”   “……”   两位弟子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听她的话。毕竟他们确实见过,被遣送回家的记名小弟子受到旁人奚落,那般滋味确实不好受。   正自犹豫,却双双听得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让她走。”他们知道是昙鸟长老,于是果断降下飞行毯,让云常儿下去了。   云常儿落地以后,回身朝两位弟子摆摆手,便一溜烟绕到小村庄后方,偷偷摸摸往村角落去。   一会儿后终于绕到村子边缘的小黄土屋,又从黄土屋后方绕到农田处,站到正在料理农田的驼背老人面前。   那老人看见云常儿,先是一愣,旋即扔掉手上工具,走过去激动地拉过她。   从再次上升至半空的两位弟子的角度看过去,他应是问了云常儿事情原委。云常儿动手比划了一阵,老人越看越沉默,最后拍拍她的肩膀,转身步下农田。   云常儿也不闲着,马上也跳下农田,挽起衣袖帮忙起来。这场面称不得多和谐,却也未有谁被谁谴责怪罪的意思,两位弟子看了一会儿,放下心来,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昙鸟长老从高空落下,落到其中一位弟子的肩膀。   瞧了那一老一少半天,哼了一声:“还就真真回家了。”   它思索一阵,又振翅飞起,在半空中对两位弟子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观察两天。”   两位弟子都很不解:“为何观察?”   昙鸟长老道:“我也不知,只是一种感觉,直觉那小娃娃并不简单。”   其中一位弟子茫然:“并不简单?可在弟子看来,她与寻常娃儿并无二致,还比寻常娃娃开朗不少,是个难得的真性情人。”   昙鸟长老摇摇头,翅膀尖指了指云常儿的方向:“你们难道不曾注意,这娃娃在她家人面前,从来不曾说话?”   “当初收徒,另一个男娃娃便一直喊她小哑巴,我还以为事因她曾经不会说话,如今看她回来,在家人面前仍旧闭口不言,我总感觉她另有原因。”   两位弟子回想片刻,倒确实发现云常儿自与农田老人交流开始,便不曾动过嘴巴,全用手语及一些书写代替。   那倒实在有些奇怪,然而他们还是不明白,自家堂堂一派长老,为何对这些小事如此上心,见昙鸟长老坚持,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与之告辞,驾驭飞行毯离开。   留下来的昙鸟长老思索过后,又飞高些许。   从村庄边缘绕了一小圈,最后落到一棵长在云常儿家不远处的高大树木上,静静地看着这两人料理农田。   而它扇动翅膀、落到树叶之间的细碎之声,一丝不差传入幻境之中的“云常儿”之耳。   她不动声色往上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帘,与一旁其实毫不知情的云归山保持着一定距离,一边“忙活”,一边从昙鸟长老看不到的角度,连捏数道印契。   ……   青州主城,宦月城,第一大派沧澜派东边。   这里是宦月城的一处居民集中地,中间一条长长的街道,全是贩卖各式各样商品的商铺,周遭则是错落有致的居民房,以及偶尔一两家大户庭院,或一些单独开店的小户商家。   午后时光,人们或悠闲地坐在自家门前沐浴阳光、与邻里闲谈。或三三两两结伴闲逛,出入于各种商铺,购置各类商品。   如此和谐美好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一位五六岁的小小孩童出现。   她身穿崭新的暗红长布衣,汲着同样崭新的小草鞋。头上绑着两根小辫子,辫子尾部往上弯,与辫子顶端绑在一起,形成一个垂挂髻。   她脚步匆匆地从商业街另一端走来,发髻因她的步伐也一晃一晃。   走到中途,她停下脚步看看前方,又看看周围,方向一转走到一个包子铺前。   “你好,请问舒家大院如何走?”   她操着脆脆的童声问包子铺的老板。   包子铺老板是个中年妇人,瞧这娃娃生得娇俏可爱,声音又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含糊的口音,心一下子便就融化。   她都不曾听清这娃娃问的是什么,首先从蒸笼旁自家孩子的糖果罐拿起一颗糖果,递过去:“欸,你是哪家的娃娃呀?怎么一个人独自往街上走?”   “这可太危险了,你的家人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来,先给你颗糖!”   易过容的云常儿瞧瞧那颗糖果,没有接,又抬眸问:“舒家大院如何走?我想去舒家大院。”   终于听清地名的妇人倏忽一愣,旋即脸色便变了。   “舒家大院?你为何要去舒家大院?”   云常儿一脸苦恼道:“我的狗狗跑丢了,有一位见过它的叔叔告诉我,它可能跑到舒家大院去了。”   中年妇人蹙紧眉头,放下手中捏着的面团,在一旁的湿布上擦了擦手,走出店铺,蹲到云常儿面前。   一边忍不住替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略歪的发髻,一边疑惑地问:“你的狗狗长什么样?这条道是通往舒家大院唯一的一条道,你跟婶婶说说,看狗狗是不是真的跑过去了。”   “不过啊,即便狗狗跑到那里,婶婶也希望你不要自己过去。那舒家大院啊,可邪门了,你一个小娃娃往里面跑,可是会被怪物吃掉的哦!” 第034章 一探   云常儿听闻妇人之话,几不可察地扬了扬眉毛。   歪着脑袋看着妇人:“怪物?”   妇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抬起双手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没错,怪物,吃小孩的大怪物!”   云常儿瞅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微妙。随后决定忽略掉她的恐吓,又问:“为什么会有怪物?”   妇人见云常儿毫无被恐吓的反应,思忖着这小娃娃还真经吓。   想了想,又编了个谎言:“因为舒家大院原本的主人,很不喜欢小孩子,于是去世之后化成大怪物,专门吃不听话到处跑的小孩!”   云常儿听得出来她在说谎,于是一脸认真地点点头:“那么这位主人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子?舒家大院的主人是谁?”   “他去世之后,舒家大院还有人住么?”   “有人住他们又生不生育孩子?生下来的孩子有没有被怪物吃掉?”   “被怪物吃掉的话舒家大院是不是就只剩老人了?老人会对我的狗狗好吗?老人家会不会吃了我的狗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妇人哑口无言。   她心想这娃娃问题真的好多……   云常儿一脸淡定,见她答不上话来,知道她的谎话已经编不下去。   于是再严肃认真地问:“到底是什么怪物?”   中年妇女选择沉默。   云常儿心知这是个不会跟小孩子说实话的妇人,不愿多费时间,耸耸肩转身欲走。   妇人赶忙拉住她:“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舒家大院真的去不得,你若是非要找狗狗,那……那带上你家人吧,你家人在哪?”   云常儿长叹一口气:“没了。”   “没了?”   “我只有爷爷和小狗与我相依为命,可是我和爷爷走丢了,我家又在邻镇,我认不得路,只有狗狗认得,结果现在狗狗也和我走丢了……”   妇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娃娃,身世这么凄惨?   见她实在长得讨喜,于心不忍,思来想去只得朝对面猪肉铺的店家挥了挥手:“欸,大老六,你过来过来。”   那磨着杀猪刀的大汉早关注这里许久了,闻声痛快应了一声,走过来问:“怎么了?这是哪家的小娃娃?”   中年妇人带着几分怜惜:“一个走丢的孩子,正找狗狗回家呢。可是她那狗狗,据说去了舒家大院!”   大汉大大嘶了一声:“舒家大院?那真是夭寿哦,你家狗狗恐怕凶多吉少咯!”   云常儿立马转向他:“为什么?”   大汉无视妇人不断抛来的眼色,在云常儿身旁蹲下道:“因为那里有怪物!”   云常儿蹙了蹙眉:“又是怪物?”   大汉心道怎么就是“又”了?倒也不多想,语重心长道:“那里真的有怪物,每到晚上,那里便有奇怪的哭声,和惨烈的嘶吼声!”   “可是那舒家大院啊,早就没有人住了!你说这声音从何而来?”   “还有人说,他们曾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见大院里有许多黑影出现。那些黑影就长得跟怪物似的,人不人鬼不鬼,你说,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大汉把话说完,便静静地瞧着云常儿。   云常儿的眉头越蹙越深,过了好半晌,她疑惑地问:“那黑影会吃人么?”   中年妇人立马道:“会呀!都说会吃小娃娃了!”   可那大汉嘁了一声,冲妇人挥了挥手:“无缘无故,骗小孩子做什么?!”   又对云常儿认真道:“吃人咱们不曾见过,但见过一些流浪汉进去大院歇息,隔天全没了人影!”   云常儿正欲细问,大汉已经往下说:“之所以确定他们全没了影儿,是因这些流浪汉,本来全在城里活动。”   “但自从入了那舒家大院,整个宦月城再找不着他们,城门处也不曾有驻守官兵发现他们,所以我们猜测,他们全都在大院之中的某个地方,失踪了!而路人看见的那些黑影啊,保不准便是失踪的流浪汉所化!”   云常儿指关节敲着后背,静静思考着大汉的话。   片刻后,她又问:“这里的仙人不帮忙降服怪物么?”   一听到仙人,大汉和妇人都长叹了一声。   那大汉挥着满是赘肉的手臂,摇头叹气道:“别提仙人了,仙人对这个地方也没有办法,好几回过来查看,愣是找不出问题所在,只能让我们不再入院。”   “便是那青州第一大派沧澜派,就建在舒家大院旁边,竟然也镇不住这鬼地方,诶哟,真的是……我们私下都说,那地方恐怕住着什么了不得的妖魔鬼怪,修为一定在沧澜派之上!”   大汉此话一出,妇人连忙朝他摆手眨眼,示意他闭嘴。   瞧了瞧四周,又压低声音道:“怎么在孩子面前诋毁仙人?!没有规矩!”   旋即对云常儿笑道:“你莫要听他胡说,沧澜派的仙人可厉害了,那大院的问题,一定只是暂时的,仙人会保护我们的。”   “你看婶婶之所以不让你去,便是担心你的安危问题,原则来说既然仙人都不让大家进那院子了,你也不该擅闯才对!”   “不过你又说狗狗认识回家的路……你看这样,我让这位叔叔带你去看看,就在院子前面看看,如果看见你的小狗,便将它带回来,如果看不见,你也乖乖听叔叔的话,莫要进去,立马回来,这样如何?”   云常儿本来只想通过路人之口,了解舒家大院的事情详细。如今见有人带路,路上或许还可以问出更详细的内容,便爽快地点点头,对那大汉笑道:“谢谢。”   那大汉心想只是到门前看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从那妇人口中,又隐约能够知道,那小狗对小娃娃十分重要,于是他站起身来拍拍胸膛:“没问题,包在俺身上。”回身托隔壁铺子的伙计帮忙照看铺子,便带着云常儿往舒家大院走去。   云常儿一路上问了好些问题,大汉只当是小娃娃天生的好奇,不隐瞒也不夸大地说了。   约莫一盏茶后,他终于带着云常儿停在一座荒凉大院之前。那大院大门紧闭,门上匾额歪歪斜斜,长满蛛丝。   匾额上方写着“舒府”两字,字迹已经十分模糊,处处透露着大户人家没落后的荒凉。   云常儿一靠近这处地方,便产生一丝窒息之感。 第035章 夜潜   她站在院子门前,有一瞬间,怔怔出了神。   那窒息之感,如同一只大手,狠狠抓住她的心脏,令她呼吸停滞之余,感受到一阵生硬的刺痛。   即便这般感觉稍纵即逝、恍如幻觉,她也无可抑制地将掌心掐破一层皮。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她的眸里已全是风暴一般的杀气,以及令人胆寒的阴鸷。   她这情绪波动之大,甚至影响到周遭。   大汉倏忽脊背一凉,抱着胳膊瞅了周围一圈。   云常儿因着这个动作,瞬间回过神来。她立马收敛怒意,仰着脑袋问大汉:“可以进去吗?”   大汉赶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你便在门口唤上两声,切莫进去。”   他抬起双手,围成喇叭状,对着院子门口喊:“汪汪汪,汪汪汪,小狗狗在么?快出来,你家主子来接你咯!汪汪汪!”   云常儿无声瞧了他一眼,又无声收回目光。   既然这大汉不支持闯入大院,她便开口道:“它不在里面。”   大汉怔了一怔,这才低头问:“不在里面?”   云常儿点点头,一脸遗憾样道:“我的狗狗很聪明的,只要我走到它附近,大概就这个院子这么大的范围,它都能闻到我的气息,跑过来迎接我。所以它现在不出现,一定是不在这里面……”   大汉下意识回她:“万一它出不来?”   一想这不白让小娃娃着急呢么?连忙改口道:“这样,这样,那不如,我带你到其他地方瞧瞧?”   “它不在这里是好事,之前不就说了?这院子风水不大好,还是不要靠近为妙。来来来,走走走,叔叔我带你到别的地方找找……”   云常儿见他要往别处走,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院子。   暗暗释出一道神识,往院子地下查探,当明显感受到来自某种物体的抵抗之力时,她立马收回神识,思忖片刻,转身跟上大汉。   前行的途中,她问大汉:“这个院子的主人是谁?有什么历史吗?为什么没有仙人来此驻守、隔绝外人进入?”   大汉沉吟一声,感觉并不需要避讳,便缓缓将自己了解到的大院历史,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   随后又回答云常儿后面的问题:“仙人只在晚上驻守,白日附近的居民会自发看护,并不需要麻烦仙人。”   云常儿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后不再说话,自个儿思考去了。   一会儿后见天色不早,她在宦月城门附近喊了一声“我看到爷爷了,谢谢大叔”,便撒开丫子往前跑,迅速混入人流,消失在来往的居民之中。   那大汉始料未及,见云常儿莽莽撞撞,还在后方着急地想要跟上。   然而云常儿跑得比风还快,不到眨眼之间,竟连人影也不见了!   好在期间大汉确实看到,她跟着一个老头子拐进了一个拐角。   他便觉得她当真找到了爷爷,再不多做停留,赶回自家店铺干活去。   而离开大汉的云常儿片刻之后,又从拐角拐出来。   她独自往宦月城的北面走,在一处郊外无人之地,捏了一道印契。很快一只状似犀牛的巨兽来到她身侧,将她接上,往外围的山林中赶。   ……   一日时间转瞬即逝。   宦月城逐渐进入深夜时分。   云常儿正在某座山山顶打坐吸纳,片刻后,一只巨兽来到她身后,朝她躬了躬身,低声开口:“主子,可以去了。”   云常儿按捺住力量冲突带来的剧痛,睁眼问它:“尚真派之事,进行得如何?”   那巨兽毕恭毕敬道:“已派百灵前去干扰,昙鸟长老果被召回护阵,御心峰暗线也已布下。”   云常儿点了点头,又问:“舒家大院来了几位护卫?”   “一共两位,防守并不严密,幽幽随时可将他们引开。”   云常儿便站起身来,往山下走去。   但走至一半,巨兽忽然开口:“那舒家大院,当真藏有封印吗?”   云常儿想起白日感受到的那阵窒息,极其肯定地点头。   巨兽又压着声音问:“那么,今晚主子便要破除封印?”   “不急。”   “破除封印一举,可会影响到附近门派,引来他们反击?”   “不定。”   “以主子目前状态,如若此举风险巨大,不如先让我等攻破一旁沧澜派,为主子分担。”   云常儿倏忽停步,看向巨兽:“不必。”   又道:“对于封印,我不做无把握之举,你们大可放心。”   巨兽闻言,也只能作罢,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走。   云常儿走到山前,一只金雕飞来,将她接上,直往舒家大院飞去。   明月当空,白纱般的月光倾洒在宦月城上,将一切事物都渲染出静谧的色彩。   然而坐在金雕背上的云常儿,可以看见城东处的舒家大院,一整片院落都笼罩在阴霾之中。   这层阴霾并非什么高大物体的投影,它出现得十分突兀,在周遭一片平整之地,如同一颗黑色雾状半圆球,静静笼罩在大院之上。   院落之中并无异常之物,然而常人越接近那院落,便越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锥心而来。   而当化成人形的幽幽将两个护卫都引开,那没了“仙人”仙气镇压的院落,倏忽响起一阵哀嚎!   云常儿一听这声音,揪痛之感又泛上心头。她从金雕背上跳下,落入院子中央,却猛然从院内破旧的窗棂之中,看到许多形状怪异的黑影一晃而过。   云常儿长眉一蹙,一手背至身后,印契成形,暗招蓄势待发。   这黑影来源不明,且毫无气息,她并不确定它们是否具有攻击性,因此还是需要防范。   她静静观望着黑影,并释出一道神识,向四周探测。   然而她发现周遭并无魑魅魍魉的踪迹,并且很快,黑影逐渐淡化并消失。在院子南面的一个厢房中,则传来“咚”一声闷响。   云常儿马上往声源处看,片刻后眸光沉了沉。   略一思索,她朝蛰伏在院外大树的金雕打了个等待的手势,随后一溜烟钻进那厢房。   金雕看不见她的身影,心下担忧。   便也略一思量,挥挥翅膀,招来数只小蝙蝠。   它朝云常儿消失的方向示意一下,让蝙蝠们跟着云常儿走,那几只蝙蝠迅速飞到院中,也潜入了厢房里。   然而,当云常儿和蝙蝠都进入厢房后,那里再未传出半点声响。   连同着这整个院落,都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第036章 救命!有鬼!   云常儿站在厢房背后的一道暗门前,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道暗门的设置很有意思,它的面前摆了一张八仙桌,桌面正中心放了一鼎小香炉,上面插着三根燃尽的香棍子。   那香棍子有些不同寻常,表面呈纯金色,比一般的长香末端还要长,并且几乎有小指直径般粗。   香炉里的香灰只没到香炉一半,灰白色细腻的粉末平整铺着。   香炉表面还有十分精细的雕刻花纹,中间是一对龙凤,面积虽小,却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令这香炉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之所以说这道暗门设置得很有意思,是指这个场景若是放在白日,至多令人感觉,这厢房里有张桌子,桌上有一鼎或非凡俗的香炉。   然而当下时值深夜,这香炉却也能够令人一眼看见,甚至连其上纹路也清晰无比,这便超乎寻常了。   ——其实那香炉与香棍子,均在夜里散发着荧光。正常人看到此物,不免尝试触碰一下,而一触碰,桌子后方与墙体融为一体的暗门便会无声打开。   云常儿看着那扇打开的暗门,好一阵子没有动作。   不是她有所忌讳,而是她从暗门里,闻到一阵浓烈的尸臭味,这令她想起那些失踪的流浪汉。   并且最为可疑的一点,是这暗道和香炉全是实物,并非幻境或虚幻术法,因此暗道根本没有故作遮掩的意图。   然而白日那位大汉却说,这里被沧澜派的仙人多番搜查,均无法发现异常,那么这条充满尸臭的暗道,究竟是被仙人忽略了,还是仙人发现内中尸臭实乃常事,亦或仙人本身还有其他意图?   这条暗道,究竟是寻常存在,亦或是请君入瓮、别有居心?   云常儿思忖片刻,回头看了外面院落一眼。   被支开的仙人尚未回来,她约莫估算,自己还有至多半柱香时间。   于是她不再停留,一手撑上桌面,腾空一跃,翻过那张八仙桌。   落到暗道入口后,她施了一道屏气术,屏蔽了冲天的尸气,一路往暗道下走。   这暗道前半部分,是一小段斜坡,直直往下、畅通无阻。   然而当斜坡上的人习惯了斜坡坡度,它却突然断层,变成一道几乎垂直的大陡坡,寻常人稍不留意,必定因此摔倒,直坠到暗道的底层。   好在云常儿夜视能力极好,这斜坡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走到大陡坡前方,她往下看去,发现地下是一处亮着幽暗火光的地方,并且貌似是一座经过人工挖掘与修葺的大堂。   然而她以站在坡上的角度,只能看见大堂的点点轮廓,内中之物实在难以看清。   于是她脚尖一踮,纵身往坡下跳。跳落地面后,她才看见,那是一片极其宽敞的土地。   这片土地足有五六个舒家大院这般大,就连沧澜派的一部分领地,也在这片大地的范围之中。   而大地的表面,被上等的朱砂粉末绘出一道与大地面积相等的图腾。云常儿即便只看到图腾的一部分,也足够她辨认出来:那是上古的封印图腾,而这种图腾,她最熟悉不过,因为那也是曾叠加到她身上、封印了她数百年的图腾之一!   那一瞬间,云常儿的情绪再次出现波动。   她清楚知道,在这道图腾之下,便是跟了她上千年的云门大将,是她的左臂右膀、得力助手。   而整个苍大陆也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封印,欺压着她的各个门人,各个忠心耿耿的爱将。那一瞬间她险些直接出手,暴力摧毁封印,好在理智让她很快冷静,她深呼吸数口,终于让自己从情绪波动之后平复。   旋即云常儿举目四望,打量起这个地方。   这里除了图腾部分,被保持了原状不动,四周则都被人用大理石砌起来,为这处地方做了加固。   而地面有大理石铺垫的地方,竟然摆放着不少长桌,桌上全是新鲜易保存的果子,以及烧肉腊肉,和新鲜干净的泉水。   桌子附近,横七竖八“躺着”不少骨架,或者是面目全非的腐尸。   最“新鲜”的一具尸体,死亡不超三个月,在它的身上,流浪汉惯穿的破烂衣服还清晰可见,而尸体的嘴巴正咬着自己胳膊,胳膊上又有不少见骨的大小“窟窿”。   云常儿看了一眼那些窟窿,猜想是流浪汉啃咬自己血肉,所留下的残忍的痕迹。   她看了流浪汉一眼,默默收回目光,又往其他地方看。   围着图腾的一圈大理石地,全是这般惨烈景象。   云常儿很快明白,所谓的流浪汉失踪,其实是因他们全跑到这个地方,再也回不到地面,这才让外界的人遍寻不得。   然而如此一来,事情便耐人寻味了。   不光驻守的仙人、曾来院中搜查的官兵或路人值得怀疑,这定时在四周摆放新鲜食物的“有心者”动机,也同样引人深思。   云常儿随手拿起一个果子,捏了捏,闻了闻,确定是长在树上的小野果,便把果子放下。   见半柱香时间就快用尽,她抬头瞧了眼通道口,再瞧瞧这一室荒唐,决定先上去找人验证验证,再来细究这封印与大堂、与人命、与这一室惨状的联系。   她捏下一道印契,命厢房内的蝙蝠打开通道暗门,随后凌空一跃,回到厢房之中。   但她并未离开厢房,反而在听到金雕汇报“仙人已到大院门口”后,抬腿伸向八仙桌桌脚,脚尖一勾一拉,把八仙桌和香炉掀翻到厢房门上!   “嘭”一声巨响,门口传出巨大动静!   随后云常儿便听见,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好整以暇地站在室内,看着厢房大门被打开,两个沧澜派门人冲进来,二话不说拔剑对着她:“什么人?!”   云常儿看着明晃晃对着自己的剑尖,缓缓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又抬头盯着两位弟子:“救命!这里有鬼!”   两位弟子齐齐一愣,随后面面相觑。   再三确定站在眼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娃,其中一位弟子放下剑,走过去问:“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 第037章 真真有鬼   云常儿指了指身后的暗道:“我来找狗狗。”   仙人这才发现通道已被打开,蹙紧眉头问:“你进去了?!”   云常儿满脸严肃:“没有,有鬼,我不敢进。”   仙人便疑惑不已:“什么有鬼?”   云常儿指指掀翻在门后的桌子和香炉,缓慢说道:“它们自己飞起来了,那个门也是自己打开的,不是有鬼是什么?我害怕,仙人快抓鬼呀。”   年轻仙人回头看了看桌子,再次想起方才在院外听到的动静。   那张八仙桌乃实木材质,所用木材也十分沉重,若要将整张桌子抬起来,起码需要两个身体素质正常的成年男人,所以他看云常儿这小胳膊小腿的娃娃样,下意识排除了她的嫌疑。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很诡异了,他立马向自己的同伴示意:“你下去看看。”   云常儿看到他对通道未有任何惊奇诧异的态度,反而更担忧自己是否进去里面了,心下马上有了定论。   想来驻守的仙人是知道通道的存在的,并且既然可以很自然地派人下去查探,那么通道之下的枯骨腐尸、果肉水源,他们恐怕也是个知情人。   云常儿看着另一个仙人钻进通道,迅速回头问:“那里可以进去吗?那我的狗狗可能在里面,你可以带我进去吗?”   仙人再次蹙眉,神情之中有些不耐:“不可以。你的狗狗不会在里面,也没有在院子里,你为什么半夜三更闯进来,你的家人呢?”   云常儿耸耸肩:“我和家人走散了,只剩一只狗狗,它今天跑进这个院子,大叔大婶不让我跟进来,我只能半夜跑过来。”   “我不记得回家的路,只有狗狗可以带我走,所以仙人你帮我找找它吧,别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只剩这里,它一定在下面,你带我下去看看。”   仙人连忙道:“不可以!那里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鬼!”   “有鬼你们抓鬼呀,还有为什么里面这么臭?”   “因为鬼怪就是臭的,我们会抓鬼,也会为你找狗狗,找到了马上带给你。你一个小孩子,不可以去那种地方,我带你出去等着。”   云常儿还是站着不动,仰着脑袋看着他:“为什么不可以?仙人在还不能保护小孩子吗?”   “我担心你们找不到它,我家狗狗可会藏了,还是我亲自下去吧,就看一眼,喊它一声,要是它没回应,我马上离开。”   年轻仙人心情烦躁地拉她的手:“不行就是不行,快走,你一个小孩子要听仙人的话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   ???   “算了算了,快走,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大概在哪个方向,我们送你回家。”   “不记得了。”   “大致在哪个城镇,附近有什么特色总记得了吧?你的家人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家人叫什么你也不知道?小孩子要诚实不能撒谎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孤儿,我的家人是一个流浪汉,昨天他才带我买了新衣裳,今天我们就走丢了,真是不幸。”   年轻仙人总觉得这孩子说话哪里怪怪的,但他对小孩没有什么耐心,也懒得听她说自己的身世,于是迅速把她带到院子门口,等另一个同伴出来,再想办法把这个孩子打发走。   很快那个同伴出来了,看到仙人,点了点头,递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仙人马上意会,松一口气之余,想到云常儿家的狗,又装模作样地问:“你有没有在下面看到一条狗?”   仙人同伴愣了愣:“什么狗?”   但很快回忆起云常儿一开始的话,马上在云常儿面前蹲下,摇头道:“下面没有狗狗哦,什么也没有,你该到其他地方找找。”   云常儿叹了一口气,耸耸肩:“好吧,我也要变成流浪汉了。”   仙人同伴并未听到她的身世话题,这时有些不明所以。   但这对他而言,并非要事,于是他着重问:“那张桌子真是自己飞起来的?”   云常儿点头点头:“是啊,差点飞到我身上,真害怕。”   仙人同伴沉思了一阵,仍旧很是迷惑。   但见在云常儿身上了解不到什么,也并不愿意在其他琐碎事上浪费时间,便站起来道:“我们带你回去,你家在何处?”   云常儿并不想重复这个话题,状似失落地移开目光,看向空荡荡的院落。   另一位仙人向同伴使了个“不必问”的眼神,随即化了一颗白色的糖丸递给云常儿:“吃颗糖。”   云常儿瞅了那颗糖一眼,疑惑地抬头。   这时,她猛然从那仙人的眼中,看到一抹诡异的幽光!   幽光转瞬即逝,旋即带来一阵眩晕之感。   这感觉对云常儿而言,根本不痛不痒,但她马上明白:这是摄魂术,并且并非正道会用的摄魂术。   她倒是不曾料到会有这般意外的收获,眉角挑了挑。   见对方出招,她便也顺水推舟,露出一个恍惚的表情。   那仙人见状,马上对她道:“你今晚不曾来过舒家大院。”   见云常儿缓慢点了下头,他又吩咐:“带上这颗糖,自己离开大院,从此处向前步行三里路,左转再步行五里,你将看到一座小庙。”   “届时你将糖吃掉,在那里睡上一晚,次日午时自然有人带你寻找家人。”   云常儿再次点头,并将那颗糖果接到手里。   仙人向外一挥手:“走吧。”云常儿便走了出去。   两个仙人站在舒家大院门口,目送云常儿走远。   待她消失在远处拐角,两人才对视一眼,退回院内、关上院门,不再出现。   而云常儿拐到另一条道后,那天真童稚的神情立马消失。   将金雕与数只通讯小鸟召到一起,她语气冷淡道:“盯着他们。”   又单独吩咐金雕:“派人潜入沧澜派,了解派内近年动向。”   “以及搜集门派成立至今的历史,尤其注意那些不同寻常的转变,随时汇报。”   金雕领命,云常儿又问:“另外两处封印,都在何处?” 第038章 会说话了!   金雕将详细位置告知云常儿,云常儿在内心盘算了一番。   旋即准备回去据点,此时金雕问:“那么小庙之事如何处理?如若明日那两位弟子当真派人寻你,你却不在,或许引起他们怀疑。”   云常儿不假思索道:“幽幽代替便是。”   金雕一惊:“让幽幽易容代替?可是,幽幽阅历尚少,万一露出马脚……”   “无妨,总要历练。”   “若是被带走?”   “有你们。”   金雕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多话,落到地面将她接上。   此雕乃苍大陆独有的大型雕,目前体型完全能够承载六岁的云常儿,且飞到空中后,底下之人完全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金雕将云常儿带上,迅速回到目前的据点——先前那座大山,随后云常儿便在山中打坐,静静等待日出到来。   次日清晨,她收敛了吸纳之力,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的额上渗出涔涔冷汗,体内气息则混乱不已。   一夜之间,她尽可能吸纳山中灵气,勉强又将修为提升至炼气一层,然而之后又迅速倒退。是因她即便拥有过极高修为,重新淬炼身躯之后,新的躯体及经脉却无法承受与以前等同的功力,因此她再如何修炼,也只能从头开始。   并且她的身体无法容纳灵气,这无形加大修行的困难、拖慢提升的速度。单在灵力层面对比,她修行的速度其实远比普通修士者要慢。   云常儿调整内息以后,将额上冷汗抹去,缓缓起身。   清晨的山风十分凉快,夹杂着植物与泥土的芳香,吹拂到面上异常舒适。   此座山峰不算太高,但因对面是一道又深又宽的沟壑,沟壑山壁长满绿树野草,俯瞰下去便有着极好的视觉体验,令人心旷神怡。   沟壑对面是一座小镇,以云常儿的眼力,可以看到镇上居民已经活络起来,在屋前屋后、大街小巷来回忙碌着。   云常儿眺望着这一片祥和之景,也似融入了大山一般,一动不动,静立了许久。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约莫半刻钟后,她才无声转身,背过手缓缓往山下走。   然而走至半途,一只小麋鹿匆匆赶来,在她面前一个急刹。   它停得太快,导致身子失衡险些滚到山下,云常儿只得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它挣扎。   好一会儿后它才勉强稳住身子,迅速化成六岁孩童的模样。   旋即紧张兮兮地问:“主砸主砸!我这样好不好看?像不像你?!”   云常儿看了它一眼——它是只雄鹿,化身理应是男童,此时却被打扮成女童的模样。   头上那两根小辫子编得有些歪,脸上经过易容,声音也经过处理,与昨日的云常儿一模一样,然而少了一些从容镇定之感,一惊一乍的反倒比云常儿更像一个正常孩子。   云常儿见状,抬手推了推它歪掉的辫子。   语气难得没有过多威严:“百灵手法当真……”   话音未落,林子上方传来一把清脆的女声:“人家很努力了!不许嘲笑我!”   那声音婉转动听,充满朝气,虽然不见发声之主,却也能联想成一位身姿曼妙的妙龄少女。   她一开口,周遭传出一阵未带恶意的笑声。   少女立马怒道:“说了不许嘲笑我,还笑,还笑,小心我让主子揍你们!”   云常儿见众鸟兽聊得开心,不曾多说什么,默默将幽幽的发辫整理好,默默收回手。   见幽幽仍旧不动,她才淡然开口:“站起来。”   幽幽这才意识到自己全程坐在地上,动作还有一些狂放不羁,着实不像一位女孩子。   于是它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与落叶,又眨巴着眼睛看云常儿:“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云常儿淡然道:“好。”   “我是不是女孩子样比较好看?!”   “……都好。”   “大大们都说,我这样更好看,那以后我也这样好不好?我要向主砸学习,做一个稳重厉害的女孩子,我不要做男孩!”   云常儿眉角抽了抽,揉了揉眉心:“随你。”   幽幽丝毫察觉不到她的无奈,兴奋地耶了一声,此时云常儿见时候快到,便又嘱咐幽幽小心行事,并教它遇到意外如何脱险,旋即让它往小庙走,自己则迈步欲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不料这时,幽幽再次开口:“对了主砸,昨日那只熊……哦,小蛊童鼎,它告诉我它想跟你修行,让我替它转达这意愿!”   云常儿疑惑地停步:“修行?”   幽幽点着脑袋:“它说它害怕家人再次被劫,想好好保护家人,只是如今能力太弱,便想跟着小主砸、跟着我们修行,变成一只厉害的大熊!”   云常儿想起当初从尚真派带走那只蛊童鼎,自己与它谈了条件。   它一得知家人能够得救,便表示可以无条件答应自己要求,不假思索、毅然决然,只要它的家人能够平安。   那果决勇敢的态度,倒充分证明了它对家人的感情,然而……   云常儿奇怪地问:“你如何与它沟通?”   她当初与蛊童鼎谈判,还花费了好些精力,才令沟通比较顺畅。   蛊童子天生与人关系密切,能够听懂简单的人语,也能运用肢体语言与人进行简单沟通,但都只停留在“简单”这道层面上,并且无法说人话。   面对其他兽类,彼此沟通更是只能倚靠肢体语言,无疑存在着极大困难。她当初为幽幽与蛊童鼎建立意念连接,只是考虑到如果蛊童鼎发生意外,又无法联系到自己,那么可以通过特定的暗语,告诉与众巨兽待在一起、又比较热心的幽幽,让幽幽直接通知巨兽援救。   然而如今,从幽幽透露的话语中,这两者并非暗语沟通如此简单。   以幽幽的修为,也不到听懂万兽语言的程度,所以它倆如何隔空交流?   幽幽却极其自然道:“它会说话了。”   云常儿略一诧异:“会说话?”   “嗯,它回去没有多久,就学会说人话啦,所以我能听懂它说话,它能听懂我说话!”   云常儿:“……” 第039章 联动关系   蛊童鼎短短半个月学会人语,并且是在并未修行的前提下学会,这实在是十分少见之事。   唯一能可解释的原因,应该是这只蛊童鼎天赋异禀、智力突出,学习能力非常之高。   云常儿闻言沉思起来,眼中有一丝动摇。然则此事牵扯到蛊童鼎修行,这是一件复杂且困难之事,并不能一拍脑袋便决定。   于是她思忖片刻,最后还是给了个不甚明朗的答复:“日后再谈。”   幽幽跟在她身后问原因,她并不解释,只道先专注要事,幽幽便不好再问。   随后两方兵分两路,云常儿往下一处封印地走,幽幽则吃下糖丸,往与仙人“约定”的小庙走。   ……   云常儿前往青州第二大城,迅速摸清另一大门派——孤山派侧面的封印之地。   那是一片天然的竹林,整片竹林便是一个巨大的封印,阵眼在竹林其中的一块不起眼石块上。   此处相比于舒家大院,各方面都寻常许多,仅仅只是阴气邪气较重,并不曾对附近环境造成什么影响。   又由于此地无人看守,云常儿得以长时间待在里面,仔细将封印状况探查清楚。   于是她通过封印形式及气息流动,发现这处封印应该与其他封印有着联动关系。   那联动的对象,最为可能者,便是沧澜派与尚真派的两处大封印。   还有更棘手的可能,是其余所有大小封印之间,都具有一定的连接。这种连接牵一发则动全身,任凭先破坏哪处,其余地方都会受到毁灭性牵连。   这个发现并未给云常儿带来任何喜悦,导致她全程面色不佳。   这结果意味着,以她现今的功体限制及处境,一口气破除所有封印十分艰难。   并且破除的时间将大大后延,她必须彻底摸清楚这些封印的运作模式,才能做下最后定论。   云常儿从竹林撤离,回到据点。   守在据点的众兽前来关心结果,云常儿也没有作声,独自站在山顶思考,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后背,那缓慢的节奏,预示着她思绪的凝滞。   又过了一阵子,一只小百灵鸟从林子上空飞下来,落到云常儿身后的一棵树上:“主子可有发现?”   云常儿抬头望了望天,声音有些低沉:“不宜妄动。”   侧头又问:“你呢?”   小白灵摇了摇小巧的鸟头:“尚未找到沧澜派的历史典籍,从外界消息看,沧澜派一路中规中矩,口碑极好,不存在越界行为或超常发展。”   “不过外界消息来源,多出自青州平民和门派弟子,对门派了解终究有限,沧澜派再久远的消息,必须再花些时日深入调查。”   云常儿闻言,觉不出情绪地点了点头。   只道:“按照你的想法来办即可。”   小百灵鸟应了一声,又沉默了片刻。见云常儿思虑重重的样子,它忍不住问:“主子的下一步计划是?”   云常儿把头转回去,再次看向无垠的天空。   一阵子过后,她才缓缓开口:“先走一趟尚真派,若结果如我所想,那么……”   她独自破除封印艰难,那便只能借他人之手,来促成此事。   而这“他人”之手,最合适者,便是那青州最具能力的三大派。   百灵鸟没有听到她后半句话,却也不打算问,因为知道时机来了,它总能知道。   于是问云常儿还有没有吩咐,得到指示后,它翅膀一扇,迅速飞出山林。   而云常儿修炼了一夜,第二日再次易容,又换了一副全新的样貌,往尚真派的御心峰走。   御心峰是尚真派现任掌门念明心的领峰,她和她的亲传弟子均居住在此处。   御心峰后方的一块平地上,有一道宽六尺,深百丈的裂缝。   它的存在十分突兀,好似是被外力所劈,裂缝口长满了野草,裂缝之间也满是极力向阳而生,导致形状千奇百怪的各种树木。   这道裂缝的最底下,便是第三道封印的所在地。   但裂缝距离御心峰不远,且全部在尚真派的防护法阵之内。   尚真派为了防止平民擅闯,所立的防护法阵能够检测到出入尚真派者的气息。哪怕只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一旦跨入法阵,也能被法阵感应,从而被负责守阵的门人知晓,并作出相应举措。   因此云常儿从原则上来说,并不能够擅闯。   好在她曾在门派之中待过,在当时不断往修炼林钻的日子中,她早便对这层防护法阵做了手脚。   于是她站在法阵前的隐蔽处,等待百灵派数只普通的小鸟飞进去,搜查了御心峰及周围,确认没有外人在附近游荡,这才从隐蔽处走出。   云常儿捏了一道法印,那防护法阵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动荡了一下。   她马上一步跨入法阵,又迅速跑到裂缝口,纵身一跃,跳入其中。   在那之后,法阵才又恢复原状,静静保护着尚真派的领地。   ……   云常儿从裂缝口跳下,借助着一路密集的树木与灵活的身手,并未使用半点力量,便轻松来到裂缝底。   越往深处,裂缝之间的植物越少,潮气越重。   待她从近一丈高的一棵枯树上跳到地面,她的鞋子立马被一滩积水溅湿。   云常儿瞧了脏掉的鞋子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这里一路上全是泥泞和积水,道路极其湿滑,走起路来深一步浅一步。   空气则因过于潮湿,还带着死去动植物的腐烂气味,浑浊之余令人有些难受,云常儿果断屏气前行,以免影响心情。   她在地下走了一小段路,没有听到任何异动,便在一处头顶有树的地方停下。   盘坐在地上一块凸起的大石上,释出一道神识,专心查探封印的情况。   此处果然有封印。   并且就在她脚下土地不深处。   从裂缝口的宽度来看,她怀疑自己的将士被直接打到这块土地里,随后被封印起来,她又探测了一下封印的力量与气息流动,印证了在上一个封印处得到的想法。   ——这个封印与其他封印,果然也是联动关系。 第040章 山壁里的人   云常儿在地下待了半个时辰,得到确切的结论后,收回神识,叹了一口气。   推测一步步被印证,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她忽然抬头往天上看,但裂缝之中的树木挡住了外界光线,也挡住了外界景象,她看了半天,眼里也只有星星点点的昏暗光斑。   于是她慢慢收回目光,从石块上跳下。   找了一块距离地面最近的石块凸起,纵身一跃,攀着石块、借着树木和杂草,一步步迅速往上方地面爬。   然而当她爬到中途,突然,她听见一阵杂音传来!   侧面有石子滚动的声音,从某处地方滚到裂缝底下,相继传出一阵闷响。   这期间仿似还有模糊的人声,云常儿一蹙眉,足下用力,身手敏捷地攀着山壁凹凸处,爬到侧方一棵小树上。   旋即迅速将自己隐入树叶之中,目光紧紧盯着声源处。   然而接下来足足十个呼吸之间,那个地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云常儿一动不动,对方也无声无息,方才的动静好似全是幻觉。   云常儿思索一下,决定释出一道神识,往那里探查。正好当神识覆盖到声源处,她发现在山壁里面竟然……   有一个人。   这个“里面”并非山壁的某个洞中,或者某条缝隙之内,而是在山壁“之中”。他或她如同天生长在这块山壁内,前后左右全是山石和泥土,根本不存在出口。而他/她正以一个十分扭曲且难以动弹的姿势“窝”在里面,唯一能够动弹的地方,是稍往外伸的一只脚。   以这只脚的位置来看,方才云常儿听到的石子异响,正是由它踢动山壁所引发的动静。   而此番动静究竟是此人察觉到云常儿的存在,从而刻意制造的动静,亦或是纯粹的偶然事件,云常儿还不得而知。   云常儿再将神识之力提高些许,很快辨出那是一位女性。   她暗暗观察了片刻,见这人仍旧不动,念头一转,踹了一旁的山壁一脚。   那人应是听到声音,身子颤了颤。   随后不过半息之间,脚又动起来,一下一下蹭着前方石壁。   之所以用“蹭”,是因她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动作一看便绵软无力。   她连续蹭了好几下,这才令脚尖山壁有了些松动,又是几颗碎石滚落山壁,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音。   同时那人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吼声被山石和泥土过滤了一道,变成棉絮一般的低吟,正是云常儿先前听到的疑似人声的声音。   云常儿锁着眉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人。   她的神识已经探测到,此人一身修为全被锁住,也不知道在“山里”待了多久,情况十分不乐观。   她不知道此人与尚真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里,尚真派之人又是否知道他的存在。   也不知道他与底下封印可有关联,有的话,又到底是个什么立场。   不过无论是否有关,以当下情形,她必须弄清楚此人来历,以防万一。   于是她不假思索跳出藏身之树,迅速爬到那人附近。   旋即伸出手,用力在那人的山壁前方拍了拍。   那人又是一颤,忽然激动起来,一边用脚蹭着山壁,一边“啊、啊”地喊。   云常儿直接开口问:“谁?”   那人愣了愣,旋即半带欣喜半带诧异道:“是……是个娃娃……?”   靠过来的云常儿终于听清,这是一把老妪之声,她并未回答这人的问题,又问:“你是谁?”   那老妪似乎呜咽了一下,这才竭尽所能地喊:“快,娃儿,救救我!我被埋在山石之中,你将附近石块泥土挖走,救我出来!”   云常儿不清楚她的身份,当然不会轻易救她。看一眼抠在石头夹缝的手,她顺势回答:“做不到,会掉下去。”   老妪这才想到云常儿的难处一般,懊恼地叹息一声,转眼又道:“那你能否爬上山崖?上去后,找到尚真派的掌门人,念明心,告诉她她的师尊在这里,尚真派时允大长老,在这里,让她速来救我!”   云常儿略一挑眉:尚真派大长老?   ——现今掌门的师尊?   这身份……   她仍旧没有掉以轻心,刻意沉默下来,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   山壁对面的大长老便急了,又因方才说话,耗费了她不少力气,此时再开口已有些力不从心:“娃娃,娃娃,你还在吗?”   云常儿这时才道:“如果你是坏人怎么办?你为什么会在山里面,你真的是人吗?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老妪险些气吐血,竭力喊道:“我不是妖怪!我被奸人所害,才会落入这般境地,你只要告诉掌门我的下落,她自然会明白,快,快去吧好娃儿……”   云常儿哼了一声:“当真不骗我?可我救你,我也没有好处。”   “欸你这——唉,也对,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好处?我乃尚真大长老,什么宝物都有,届时你看中什么,我便送你什么可好?”   云常儿又状似思考地沉默片刻,这才回答:“我不喜欢宝物,这样吧,如果我救了你,你便欠我一个愿望,日后我想到需要什么,就来找你兑现,这样可好?”   大长老思索数息,这才道:“好,只要是正当愿望,我都替你实现!”   “那我们定个暗号,便叫……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好好好,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你也给一个掌门人能够听懂的暗号,以防她不信。”   “沧澜武晞,她会明白!”   云常儿又一挑眉:沧澜?沧澜派?   觉得此事更有意思了,牵牵唇角,终于不再多说,拍拍山壁让大长老放心,便收回神识,迅速攀向出口。   不消多久抵达出口边缘,在百灵确认四周安全后,稍一用力,便翻到日光熠熠的地面。   之后她并不急于寻找念明心,而是迅速离开尚真派,在附近逛了一圈,用随身带的灵币买了纸笔,歪歪写了数行字。   还重复写了数张纸,一一卷起,买了数只小信鸽,将纸绑在信鸽腿上。   随后她回到御心峰后方,等了半天,终于发现念明心的踪迹。她指指念明心的方向,手一放,信鸽便往那个方向飞。 第041章 暗中观察   念明心刚从外面回来,正欲往明心苑走,忽而听见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   她顺势回头,便看见数只雪白的信鸽正往御心峰飞。   这些信鸽要么不曾受过专业训练,要么纯粹乱飞,通通不见准确统一的方向。   但念明心很快眼尖,看到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   她抬眸往御心峰外看去,却不见四周有可疑人影,释出神识搜索亦没有发现。   略一思索,见信鸽是普通信鸽,她便抬手将距离最近的一只抓住。   将信鸽腿上的纸条取下,展开后,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时允大长老求救,暗号沧澜武晞,她说你懂的。   字的下方还画了一副小地图,是一座山,山前画有一道大裂缝,一个箭头指到裂缝口,一旁有小小的注字:在里面,中间处,被埋起来了。   念明心盯了纸条半晌,身子与手皆忍不住颤抖。   好一会儿后从内容中回过神来,她再次抬头往远处看,但看不见多余人影,便又召了数位弟子,四下搜索那位可能发信之人。   随后她又抓了一只信鸽,看了它腿上的纸条。   看到内容一致,接连又抓了数只,发现还是同样的结果,她诧异之余,忍不住看向山峰下不远处的裂缝。   那道裂缝在尚真派成立之前,便已经存在,历史可谓比尚真派还久远。   门派决定将此地作为主要领地之前,便对这块突兀的地方进行了调查,确定毫无异样,才放心驻守在此。   而到后来,门派成立上百年,此裂缝也确实不曾出现意外,如今早被当成一道普通的山沟。   那么她那位二十年前外出云游后,便彻底失联了的师尊,又为何会被发现在内门的裂缝之中?为何会被他人知晓?   写信者是什么人?何时进入的山沟?   尚真派布有法阵,若是外来人士进入,守阵弟子会及时发现。   若不是外来人……门内弟子需要以这种方式告知她吗?   念明心心中充满疑窦,担心有诈,因此并未第一时间行动。   这时派出去的弟子来回报,明确道近日没有外来人进入门派,也没有弟子表示曾经写过书信,她更是困惑不已。   思索过后,她再度释出一道神识往裂缝中探,旋即发现内中当真有人!   且除此之外,其余地方一切正常,好似未有危险之处。   念明心瞳孔骤缩,将手中纸条揉成一团,同时御气来到裂缝口。   此事处处都是蹊跷,迄今为止,尚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然而那是自己师尊,还是堂堂尚真派的大长老,即便有风险,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她以意念传声,知会了心腹大弟子,便亲自御剑落入裂缝。   在神识的引导中,停到有人形空隙的位置。   她声音有些发颤地喊了一声:“师尊……?”   ……   石壁后方好一阵子不曾传出动静。   念明心看不到内中之人有任何反应,便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她忽而焦心,提力便欲动手。   却在这时,那人终于动了,身子缩了缩,一道沙哑的声音透过石壁传出:“明心……?”   念明心一听到这声音,向来无波的眼眸瞬时泛红。   手都颤了,缓缓抚上那山壁:“师尊……你……”   时允大长老似感慨、似激动、似安心地叹出一口气:“那娃娃果真没有食言。”   再道:“带我出去吧,如今外面多少年了……?我仿佛,在此处好久好久了。”   念明心一想到自己师尊被困此处,不知煎熬了多少日子,心中便狠狠抽痛。   再顾不得提防,释出强悍灵力,在大长老身周布下一层严密防护。旋即翻掌提气,一掌拍向那层堆积严实的山石!   “轰——”一声巨响,山壁被轰落一大块!   时允长老在念明心的灵力保护下,安全无恙地现出整个身子。   念明心轰开山壁后,又迅速结印,以灵力将周遭疏松的泥石阻挡在外,形成一道安全的屏障。   旋即召出一艘飞行舟,踏在上面,这才小心翼翼将长老从洞中扶出。   时允长老大约以同样姿势被困太久,念明心扶她,她竟然无法做出任何配合的动作。   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四肢已经退化,无奈之下,只得全程倚靠念明心将自己带出山洞,放于船上。   日复一复屈身洞中,让她浑身又脏又臭,皮肤也多处溃烂。若不是她早已辟谷,并学会屏息术,身体经过修行也比寻常肉体强壮,她恐怕早已在泥石之中,变成一副枯骨。   念明心将人接上,再不管其他事,首先将人送到明心苑。   见长老伤势严重,远超出她能够处理的范围,便派心腹亲自去请门内第一医师,自己则翻箱倒柜,将所有极品丹药取出来,交给医师处理。   她并未让弟子通知其余门人或长老,是因并不保证此事与他们无关,因此还是先低调行事。   医师到来后,也是十分惊讶,迅速为长老做了诊断,又给皮肉伤口上了药,随后退到念明心身侧,告知她长老最为严重的伤势。   一则是已经形成沉珂的内伤,二则是活动能力严重退化的四肢。   后者尚好对付,前者将大大影响长老的身体恢复,并且很可能,长老那一身被锁的功力再也无法解开,因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些力量。   念明心默默听着,越到后面表情越出离愤怒。   但看大长老自出来后便陷入了昏迷,她想让长老多加休息,于是压着声音对医师道:“此事暂且保密,不得我的命令,严禁向外人透露,否则……明白吗?”   医师心领神会地应下,念明心又道:“这几日你便留在明心苑,专心为大长老医治。若外人问及,便道是我寻你请教医术,其余若有需要之处,直接向我开口便是。”   医师再次应下,念明心便让他留下看护,自己往外走。   她还需要调查一些事,比如送信之人究竟是谁,又是如何进来。她对心腹手下吩咐了几句话,让手下速去办事,随后站在御心峰前陷入了沉思。   而在御心峰峰顶,西侧的另一处高山上,一个隐身于茂盛大树之人,将此过程全看在眼里。   见大长老获救,她似笑非笑地问身旁金雕:“你猜,他们在封印处动用武力,会不会将有心人引来?” 第042章 来,兑现承诺了   云常儿身侧的金雕低声道:“属下原以为,主子此举,旨在制造引导尚真派介入的机会。”   云常儿笑了一声,望着前方明心苑:“难道不可一举多得?”   金雕便明白,这是即留了一个机会,又创造多一种可能。或许有人得知此处遭到破坏,会过来了解情况。   那倒也是,这三大派全数建立在封印附近,着实过于巧合。鉴于沧澜派现状,或许另外两大派的封印,也只是表面上无人关心。   然而它很快又有不明白的地方:“若是前来调查的,只是那位大长老的对敌呢?大长老被封入山壁,绝非意外,或许……”   云常儿依旧笑着:“你们的作用,不就是替我去伪存真?”   “即便对方与封印无关,对于我方,不存在损失,无需过多考虑。”   金雕心领神会,不再说话。   片刻后一只小鸟飞来,在金雕身侧叽叽喳喳了一阵。   金雕转对云常儿道:“武晞乃沧澜派大长老,与这位时允大长老,确实有不小过节。”   “如今武晞长老还在沧澜派,据说长年不出门,民间少能见到他的踪迹。”   云常儿微微颔首:“那便看他近期,会不会出门。”   “时允长老与念明心,也劳你们跟进,先回去吧。”   金雕立马飞到空中,云常儿轻轻一跃,便落到它的背上。   回到据点后,云常儿花了不少时间,以各种形象混迹于青州,一边搜集三大派的消息,一边寻找其余大小封印。   时允长老自从被救出,便陷入了长时间昏迷。以医师之言,此乃内伤过重,且在山壁中长时间精神紧绷所导致的正常反应,只需要让她休息够足够的时间,总会醒来。   于是云常儿迟迟未去尚真派,全靠派出的侦察鸟盯着。   这期间武晞长老果然出现了一次,但只在尚真派外围瞧了裂缝一眼,不知道瞧出些什么来,反正没有动作,又默默地回到沧澜派。   云常儿立马让侦察鸟盯着他,可惜在此之后,那位长老再也没有多余的动静,整日待在自己的住所。   云常儿便以自己既定的节奏忙活着,终于在半个月后,她得到消息,说是时允大长老醒过来了,且不是时醒时睡的状态,完全可以与人正常交流。   云常儿又从侦察鸟的汇报中,了解到时允大长老亲口承认,自己被武晞大长老所害的事实。   思索过后,她又等了数日,以真容来到御心峰后方。   特意等待念明心的手下路过,这才跑到防护法阵前方:“你好。”   那位弟子闻声停步,见是一个可爱水灵的小女孩在叫唤自己。   他便走过去,站在法阵后问:“有事吗?”   云常儿指了指御心峰:“我找时允大长老。”   弟子一听,神色瞬变,十分警惕。   直直盯着云常儿:“你是谁?为何找她?”如何认识他们家大长老?   云常儿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摊开给他看:“我给你们送过信。”   弟子看见信中内容,又是一惊:“是你?!”这便是时允大长老醒后提及的救她的小孩?   云常儿点头点头:“是呀。大长老说,如果我有需要,随时来找她。”   那位弟子仍旧不敢轻信,并且心有疑惑,便问:“你当时是如何进来的?又如何跑到那山沟里去?”   云常儿看了那道裂缝一眼,十分困惑道:“自然是跑进来的,还有别的方法吗?”   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当时被一只这~么大的野狗追,可害怕了,一时情急就跑进来,然后掉到山沟沟里了。”   那男弟子满是狐疑地盯着云常儿,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的样子。   ——如果是这般闯进来,守阵的弟子怎么毫无反应?这事实在蹊跷。   可他看了云常儿好一会儿,也未从她身上看出不一样的地方,根本只是个凡人的样子,这样的人要说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实在也太胡扯了。   云常儿见这位弟子满是疑虑,叹一口气,再次问:“我可以见大长老了吗?我挺急的,肚子饿了想吃饭。”   男弟子没管她,思索一阵,决定先去禀报念明心。   他让云常儿等一等,又召了一位小弟子看着她,转身去了明心苑。   念明心此时恰巧在于时允长老谈话,听闻送信那人来了,念明心同样有着许多疑问。   时允长老倒是只有激动:“来了?当真是个小娃娃?那你带她进来嘛,让人等着做什么?”   那弟子实在担心有诈,因此未有动作,等待念明心表态。   念明心从弟子的话中,了解到云常儿闯入法阵的原因,心里疑惑并未消除几分。但见时允长老挺希望见到云常儿的样子,又听弟子说了,那只是个凡人,便就一挥手:“带到侧殿,我们稍后便到。”   时允长老马上说:“是嘛是嘛,不就一个小娃娃,还救了人,有什么好提防的?带来带来,让我看看这孩子长什么样。”   男弟子便去把人带来,念明心则推着一张木质轮椅,将时允长老带到侧殿。   不到一会儿后,云常儿站到她们面前。   念明心一见这人:“怎么是你?!”   当初因着蛊童鼎之事,她对云常儿这孩子可谓印象深刻。   后来又知道她被测出没有灵根,是无法保留灵力的体质,最后还主动放弃测试,被遣送回家,念明心自然记住了这个孩子,但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又出现在门派之中。   时允长老听到云常儿的声音,已经认出就是当天救自己的人。   见念明心这般反应,她疑惑地问:“你认识她?”   念明心将云常儿曾入门考核的经历告知她,时允长老立马惊喜道:“哦哟,这便是缘分啊。”   念明心未管时允长老的态度,问云常儿:“你不是退出且回家了?”   云常儿点点头:“是啊。”   “那为何……?”   “我回去后,感觉前些日子光顾着学习,还没在城里玩过呢,吃亏,便又雇了马车来这里玩。”   念明心蹙起眉头:“来这里玩?——半个月前便来了?”   云常儿摇摇头:“没有,玩了两日回家了,但是想到小愿望,就又回来找时允长老。”   她说着,看向时允长老:“当时我们约定的话,还能算数吗?” 第043章 帮我找下狗   时允长老应得十分爽快:“作数、作数,只要是你救的,直说无妨!”   云常儿压低声音,做出一副“对暗号”的表情:“那,一二三四五。”   时允长老立马大笑:“上山打老虎!”   云常儿愉悦地点头,嘴角弯弯,笑得好看极了。   念明心与男弟子却不明所以,瞧瞧大长老,瞧瞧云常儿,满脸困惑。   不过念明心还是不放心,她这人生性谨慎,总觉得这件事疑点依然很多。   她问云常儿:“听闻你是一时情急闯入这里,又不小心摔下山沟,那么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去,你可有受伤?”   云常儿很是坦然:“些许轻伤,并不严重。”   念明心抬眉:“那处山沟至少深百丈,即便你只摔到半层,也还有五十丈高度,你却只受了轻伤?”   云常儿理直气也壮:“我摔到树上了呀,若非如此,我早死在山底了,怎么能够回来?”   念明心又道:“即便如此,山沟山壁又陡又滑,你一个小娃娃能够爬上来,也是厉害。”   云常儿微微一笑:“感谢夸奖。”   念明心:“……”   她不是这个意思。   云常儿当然看出来了:这掌门人怀疑自己,想打探自己虚实呢。   但她非要等到对方脸色不好了,才慢吞吞解释:“我本在乡野地方长大,家中亲人患有腿疾,我只能从小上山摘草药、卖草药,以此换取灵石灵币,养活自己与家人。”   “而乡野周围的大山,又多是凶兽云集、山势险峻之地,久而久之,我便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实话实说,掌门姐姐提及的山沟,对比我们家的大山,还真不是什么危险地方呢。”   念明心闻言,又开始思考个中虚实。时允长老却哎哟了一声,满带同情地看着云常儿:“可怜的娃儿哟,真是苦命的孩子早当家啊!”   旋即对念明心怒道:“瞧你这孩子,干嘛呢?!这么小这么善良的娃娃,你还要盘根问底、刁难人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她看向云常儿:“瞧瞧这孩子,又瘦又小的,还是个一丁点修为、一丁点力量也无的人。况且她人还在我们尚真派地盘,你觉得她能做什么翻天覆地的事?能把天掀了还是把地拆了怎的?!你这孩子真是……”   她越说越愤怒,便直接命令道:“出去,都给我出去!我要和这娃娃谈谈心,你们莫要掺和!”   念明心急得连喊“师尊”,时允长老却一点也不松口:“走走走,不爱跟你们说话,无趣,我要和这小娃娃聊!”   念明心实在没办法,又偏生最了解自己师尊的脾气。   她也知道怀疑一个普通的娃娃,确实有些荒唐,寻思片刻,只能摇头叹息一声,看向身旁的弟子:“走吧。”   掌门都妥协了,那弟子自然不敢多说半句话。但念明心在走出大门之前,还是极不放心地再次回头,看了云常儿一眼,时允长老早便知道她会这般,佯怒道:“还看?!”   念明心只能无奈地离开,留着这一老一小在屋内。   云常儿看着念明心走远,这才回过头来。   她倒是意外于时允长老的反应:可真是性情中人。   并且念明心堂堂掌门,在外人面前被如此训斥,竟然也不生气,只一心关心自己的师尊,云常儿发现这尚真派的门人,还都挺有意思。   她不由笑了笑,思考了些东西,这才转头看向时允大长老。   时允满目怜惜地看着云常儿:“可怜的娃娃,来,你坐下,说说你想到什么愿望了。”   云常儿顺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对时允长老道:“我想找我的狗狗。”   时允长老有些诧异:“狗狗?”   云常儿点头点头,娓娓道来:“半个月前,我给家人留了一封信,便独自坐马车来到这里,玩了数日。”   “一日我在路上瞧见一只小狗,十分可爱,还一路跟着我走,我便将它带回暂住的小破庙,打算过几日领回家养着。”   “不料就在准备回家那天,那只狗狗突然往外跑,喊也喊不住!我只好一路跟着,看它进了城东的舒家大院,也准备跟进去。”   “这时那里的居民都把我拦下,说什么大院里面有妖怪,会吃人,不让我进去。可我喜欢那只狗狗呀,在院外等了好半天,不见它出来,旁人又不愿意帮我,我只得躲到一条小巷子里,一直盯着院子,等到后半夜大院无人镇守之时,再悄咪咪地潜进去。”   “结果啊……唉……我终于明白家人所说的‘冲动是魔鬼’是什么意思了。”   “我潜进大院里的南厢房,发现了一条暗道,我直觉狗狗就在里面,便潜进去找它,结果进去一看,哇!那里面竟然有死人!好多好多死人!有变成骨架子的,有肿起来和烂掉的,还有自己吃自己的!”   “并且还有水果、腊肉和泉水,像极了我们村里祭拜时候用的贡品。地上还有一个超级大的图腾,不知道画的是什么,我看不懂,但是直觉有点害怕。”   “然后我不敢在里面多待,便迅速去找我的狗狗,不料很快,我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仙人逮到,他说他们是沧澜派的仙人,还说我的狗狗不可能在里面,撵我出去。”   “其中一个仙人给了我一颗糖,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跟我说话,让我把这件事忘掉。我就很奇怪啊,人怎么说忘就忘呢?没搭理他,生气地走了。”   “后来我又找遍整座宦月城,都找不到我的狗狗,但我感觉它一定还在舒家大院。回家之后我又总是不安,梦到狗狗咬我,骂我无情,要我偿命,我可害怕了,决定再回来一趟,找大长老你帮忙。大长老你身为长老,肯定很厉害,能帮我到舒家大院找狗狗的,对吗?”   时允长老全程静听云常儿讲话,听完后面,逐渐露极其怀疑的神情。   她怀疑的不是云常儿,待云常儿把话说完,她神情凝重地问:“你是说,你在暗道里面,看到了图腾?” 第044章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云常儿迅速点头,并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我记不大清,看得也不全,印象中图腾好像长这样。”   她说着把纸展开,把画有图画的一面展示给时允大长老。   这幅图上画的,是某种图腾的一部分。云常儿把原来的图腾改了,改成一道与封印图腾相似,功能却完全不一样的一种邪术图腾。   这道邪术图腾在大多数高阶修行者眼里,都很有辨识度,于是时允长老一看,脸色便变了。   她的双手还动弹不了,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云常儿:“你确定是这样?”   “不确定。”   “那……”   “应该差不多。”   “……”   时允长老再看了图腾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向门外喊:“明心,进来!”   念明心全程都在门边听着,此时疾步走入,站到时允长老面前。   时允长老向云常儿手上的纸示意:“话你都听见了吧?看看这图腾。”   念明心的“偷听”行为被点破,却没有为此矫情。   接过云常儿的图腾一看,也是迅速变了脸。   “你确定它长这样?”   “不确定。”   “……”   念明心盯了图腾好久,旋即看向时允长老:“师尊,若这孩子所言是真,那舒家大院……”   时允长老沉着一张脸,语气低沉道:“舒家大院原先便有传闻,说什么白日闹鬼、晚上吞人。后来是与舒家大院最近的沧澜派主动出面,发现解决不了大院问题,便派人每日驻守,减少伤害,并信誓旦旦无需孤山与尚真二派帮忙。”   “当时孤山及我尚真,都与沧澜大派的感情十分要好,并极其相信他们的品德。但经过武晞之事与其他大小事件,我直觉沧澜已非当初的沧澜,所以不管娃娃所言真假,你最好都带人一探,以免因这一时大意,而酿成大祸。”   念明心也是如此想法,但她相比于时允长老,还多了一层心思。   她再度看向云常儿,忽然释出强悍无比的神识之力,攻入云常儿脑中,向云常儿的意识施压。   随后她才问她:“你自从进入本派,所说的每一句话,是否都真实无误?”   此种方法,本质是以高阶者的绝对力量,对低阶者或凡人进行强势压迫,使低阶者丧失反抗本能,言听计从。   此举无法长时间或多次数使用,否则会对低阶者产生绝不可逆的严重伤害。并且如要完全见效,也需要高低阶双方至少相差两层修为等级,低阶者修为越高,对高阶者的修为要求,也相应越高。   云常儿不曾料到,念明心对自己的怀疑之心,竟然如此顽强。   见她不惜使用凶残手段试探,云常儿内心叹息一声,笃定道:“当然是真。”   念明心见状,终于没有了任何怀疑,撤开神识后,计划着派人一探。   云常儿见她们答应,回头对时允长老道:“既然掌门姐姐也出手,我好像可以放心了。”   时允长老笑着颔首:“自然,堂堂尚真大长老答应你的话,怎可能食言?日后调查若有结果,我们将第一时间告知你。”   云常儿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么我可以偶尔过来打探消息吗?不需要你们找我,浪费时间和精力,我自己过来询问便好。”   她提出此等请求,实在是因除去舒家大院,她还有沧澜派那些不为人知、无处可查的历史需要了解。   并且还要搜集武晞长老的消息,以此推断他与封印究竟是否有关。   她的侦察鸟无法化作人形,平素只能通过捕捉旁人偶尔的对话,或以受过训练的识字能力,寻找相关典籍、拼凑内容,再将结果进行转达。   此举效率实在不高,如果可以,云常儿还是喜欢亲自出马,针对性挖掘。   时允长老听到云常儿的请求,很痛快地点头:“当然可以,有什么大碍?你来了,在山峰下喊一声便是,我能听到,会派人接你上来。”   云常儿正要道谢,时允长老又道:“或许你直接在此住下?适才你说你住在破庙,那种地方多寒碜啊?我看你长得水灵,人又乖巧可爱,那可是人贩子最喜拐卖的类型,你一个人住在破庙,实在太危险了!”   “所以你干脆留在这里吧,等有结果了再走,免得你遭遇危险,我堂堂大门派还无法向你家人交待。”   云常儿闻言,怔了一怔。   心道这长老果然热情,素昧平生竟然说留便留,可不得把掌门人急坏?   果然念明心第一个反对:“师尊,这不合规矩,你若不放心,我让弟子把她安置到安全地方便是。”   时允长老立马反驳:“这怎么不合规矩?你先前还说,这娃娃曾是本门弟子呢,我收留弟子怎么啦?还能遭天谴不成?!”   “再说我现下手动不得、腿伸不得,都这么凄惨了,你还不让我收留个娃娃,闲来无事与我说说话、替我解解闷?你的良心痛不痛?!”   念明心见她又开始执拗,内心又气又累。   正欲再讲道理,云常儿脆脆地开口:“不必啦。”   “长老的好意我谢过,可我更喜欢完全自由的地方,长老不必留我。”   见时允长老还要说话,她果断挥挥手,撒腿便跑:“感谢长老帮忙,我会注意安全的,有任何危险我便往这里跑,下次再见!”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时允长老看来是真心喜欢云常儿,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欸了好几声,见实在叫不回人了,这才无奈放弃。   她在收回目光的途中,见念明心站在一旁,还在直直盯着自己,登时没好气道:“你瞧瞧你,也真是个与我一样,冥顽不灵、宛若化石之人了。”   “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也是个老姑娘了,怎么还改不了过于谨慎的毛病?你说你这般生活,到底累不累?累不累?啊?俗话有言,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天大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这道理你还不懂吗?不懂吗?啊?!”   说着她还忍不住,瞥向念明心的发髻:“再看看你现今,都长白头发了,真是——”   “欸等等,你快过来,我瞧瞧,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念明心听着她唠叨,心道若自己只知道吃喝玩乐,这尚真派还能不能存活?   但是师徒过百年,却也明白这师尊看似执拗,实则自有自己的判断,并且深爱着门派与自己。   念明心便不予反驳,静静听完长老唠叨,立马告退,命人前往舒家大院查探。 第045章 前仇   两日后,云常儿尚未有空探听舒家大院的消息,便先听到宦月城的大街小巷,纷纷议论起此事。   议论的内容,大体是舒家大院暗藏魔阵,先前的流浪汉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魔阵“吃了”。   发现魔阵者,是尚真派的数位弟子。尚真派与沧澜派很快起了争执,尚真派质问沧澜派此事作何解释,沧澜派沉寂了两日,回应道:守院者并非内门弟子。   以沧澜派的说辞,他们原本安排了固定的几位弟子,每逢入夜,便轮流到舒家大院守夜。   但在尚真派揭发魔阵之事后,沧澜派也才发现,他们安排的弟子已经全数失踪,而被尚真派抓住的“弟子”们,沧澜派上下,无人认得,因此沧澜派拒绝承认那是门派内的人。   沧澜派还笃定道,这定是设立魔阵的奸人,害了他们门内弟子不仅,还冒名顶替、酿成大祸,败露了又想将脏水泼给沧澜派。   为了自证清白,沧澜派表示愿独立调查此事,不麻烦其余门派,并承诺尽快给群众一个交待。   沧澜派的回应没有得到尚真派认同,尚真派当天便在宦月城下了告示,表示会全程跟进此事,不放过任何一个恶意伤害百姓之人。   云常儿在一日忙活完毕后,恰巧路过舒家大院,看见舒家大院已有尚真派的弟子看守。   她寻思了一阵,回去卸下易容伪装,往尚真派跑了一趟。   云常儿来到御心峰的时候,果然一说找时允大长老,就有人带她上去明心苑。   时允长老此时正在明心苑门前,在另一位女弟子的陪同下,百无聊赖地坐在轮椅上看风景。看见云常儿,她脸上立马绽出笑容,连带着面上的皱纹褶子也都往上扬,显而易见的欢喜。   她退化的肢体经过医师治疗与按摩放松,稍稍有了些好转,此时能够微微活动手指。   于是她抬了抬指尖,对云常儿道:“你来啦?”   待云常儿走到跟前,她又道:“娃儿,你真是帮了大忙,你说的那舒家大院啊,真有坏人作祟,害人无数,所幸被你发现了!”   云常儿装作有些诧异,又有些不甚关心的模样,首先问:“找到我的狗狗了吗?”   时允长老低吟一声,满是遗憾道:“不曾找到,或许它早已不在大院,跑到别处去了。”   “骨架子也没有吗?”   “没有哦,它很可能活得好好的。”   “哦……好吧,那也有缘无分了。”   云常儿说罢,撇了撇嘴,垂下脑袋,很是低落的模样。   时允长老见状,哎哟了一声,连声宽慰道:“莫要伤心,若是真正有缘,日后定能再遇。或者你喜欢狗狗么?喜欢狗狗,咱们送你一只如何?”   云常儿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无声笑了笑。   旋即迅速收敛,快得根本无法捕捉,再一本正经地摇头:“不必了,若日后再有意外,也是徒添伤心,不要了不要了。”   时允长老也只是想安慰她,闻言便点头道:“也有道理,那便让它随缘罢。”   云常儿这才问道:“那么晚上抓住我的仙人,真的是沧澜派的仙人吗?”   “沧澜派不是一个很厉害很正义的门派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伤害他人的事情呢?”   时允长老长叹一声,无奈之中带着愤怒道:“或许有些人早已变质,沦落为表面光鲜,背后腐败之败类。”   云常儿顺势问道:“所以传闻中无端消失的流浪汉,都是被他们害死的?这又是为什么?仙人有什么好处吗?那个图腾又有什么作用?”   时允长老摇头道:“图腾作用,目前尚不明了,不过与你所画的图腾有些差距,娃儿你记错图腾模样了。”   “至于仙人有什么好处……目前也在调查之中,所以娃儿啊,有时候莫要轻信那些所谓的好人,遇事一定保持警惕,学会保护自己。”   云常儿一副受教的模样,不断点头。   既然诸事都在调查过程,与她掌握的信息也未有差别,她便不再往下问,以免引起长老的疑心。   不过有一件事,她倒可以打探一下。   她问道:“那上次你提到的暗号,沧澜武晞,也是沧澜派的仙人吗?”   时允长老一听这名字,脸色瞬时变了。   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哼了一声,语气阴沉道:“也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云常儿马上问:“他怎么了?”   她长着一张童真的脸,岁数又正好是正常孩童好奇心最重、问题又最多的岁数,于是时允长老下意识觉得,她是纯粹因着好奇,才会这般追问。   面对一个小孩子,长老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加之心中确实有怒气想要发泄,便道:“我便是被他设计陷害,这才有了被困山壁二十年的遭遇。”   “此人早在百年以前,便与我有不少过节,设计抢走我不少法宝神器不仅,还屡屡阻碍我闭关练功,导致我险些走火入魔!”   “最可笑之事,是这般阴险狡诈之辈,竟然能够稳坐沧澜派大长老之位,被派中门人神佛一般供奉着!若是沧澜一派对此人品行毫不知情,便也罢了,偏生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沧澜派仍旧庇护着他,说什么内门之事,内门自有定夺,最后定夺得个不予追究之果,呵,我看啊,这沧澜派也不知早在什么时候,便已经被蛀虫腐蚀,不复当初了!”   云常儿闻言,微微一思考,歪着脑袋问:“那尚真派不曾为你讨回公道?”   时允长老忽然怔住,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神情。   云常儿正琢磨这抹异色有何深意呢,却见时允长老眼睛一瞪,眼珠往上翻了个白眼,嘟哝道:“打不过。”   云常儿:“……”   忽而不知作何反应。   这时时允长老又自顾自嘀咕:“那武晞老头目前,乃青州第一修士,修为已达化神圆满。”   “即便在百年之前,他也已经冲击圆满期修为,而当时我派修为最高者,我,却只是元婴期圆满,正往化神期突破。” 第046章 强行留人可还行   时允长老继续道:“娃儿你要知道,修行者修行境界越高,便越难往下一境界晋升,这代表着境界与境界之间,越往高处走,力量的差距便越大。”   “元婴期圆满与化神期圆满,虽只是一阶之隔,却已经有着十分明显的悬殊。当时武晞长老的修为,可谓独霸青州,整片青州大地,少有修士敢与之对抗,尚真派若是找上门去,也不过是徒添伤亡罢了。”   “并且我尚真派秉着修行修心之道,立派只为了召集同道之人一同修行,并不关心外界凡俗,与无谓的竞争。若非我好几次被那老贼害得险些走火入魔,我也联想不到,他竟是刻意出手,阻碍我突破至下一个境界。”   此时时允长老长叹一声,抬眸望向天际:“后来仔细想想,当年整个青州,达到元婴期圆满修为者,也不过寥寥。”   “化神期更是凤毛麟角,他武晞恐怕是想稳坐那青州第一的宝座,不想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这才对所有即将突破之人,痛下毒手吧。”   “即便后来,我疲于与他争斗,决定四海云游,他亦生怕我会在别处躲着练功一般,竟然设计诱骗我,让我以为尚真派陷危,迅速往回赶。”   “途中我过于心急,一时不设防,便被他的散功虫钻入体内,一刻钟内无法施展任何功力。他趁着这期间,一掌锁住我的一身修为,把我带回尚真派,推入那道山沟壁中!”   “当时他为掩饰自己所为,还不知从何处找了一群宵小,来围攻我尚真派。”   “他佯装路过被牵连,又假意出手自卫,将我封入这整个尚真派都意想不到的地方,让我在里面自生自灭!”   时允长老言及此处,满腔愤懑再收不住。   她的手脚虽不能大幅动作,前半端手掌也忍不住,用尽全力,愤愤拍了轮椅木扶手一把。   到底是个修行数百年的人,即便一身修为被封锁,那凛然的气场仍旧存在。   此刻她的周身气息,处处透露着压迫感,那一双上了年纪却仍旧清明的眼眸,则如含了熊熊烈火一般,满是愤怒。   云常儿从始至终静静听着,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待时允长老说完,她也没有疑惑或诧异的表现,就静静地待在一旁,目光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这反应在时允长老眼里,却有些像被吓住了,时允长老连忙收敛怒意,心虚地对云常儿笑道:“哎呀,娃娃,我可是吓着你了?”   “嗨,你看看我,一时激动竟然收不住话……抱歉抱歉,娃儿你莫要害怕,你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好人比较多的。”   这时云常儿终于抬头,看向时允长老。   她怔了一怔,这才笑道:“无事。”   她有些想问,当时武晞长老将时允封入山壁后,可有其他人出现,来了解山壁的情况。可是她想也知道,这种问题问时允长老,等于白问,于是她没再多说,乖巧地站在一侧,听时允长老说话。   时允大长老感觉跟小孩灌输这种仇恨思想,实在是影响人家身心发育健康,于是很快谈到别的话题。   话题的大部分,又主要围绕云常儿的成长历程,和时允自身云游时所听到的奇闻趣事。   这一老一小,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坐在侧面的石凳上,谈不上热络,却也从金乌高挂,直直聊到夕阳低垂。   傍晚念明心从外面归来,见两人还在闲聊,着实诧异了一下。过去知道两人谈了数个时辰,更是无比意外,带着微妙的心情走到时允长老身侧。   云常儿从念明心与时允长老的微小互动中,看得出来舒家大院的调查并不顺利。   她知道念明心性子谨慎,也不想在此时多问,便起身提出告辞。   这时,时允长老蹙着眉头看她:“你这便走了?”   云常儿点点头:“傍晚了,回去吃饭。”   “留在此处吃罢。”   “不必,我……”   “哎呀,留下留下,我少能遇上你这般谈得来的孩子,不如你干脆住在此处,我包你吃住,还让弟子带你游遍整个宦月城,只要你闲来无事之时,陪我唠嗑几句,你道如何?”   “我……”   “话说,我听闻你考核失败离开尚真派,是因体质特殊,身体无法保存灵力?嗯嗯嗯,你的这种情况,令我想起曾经遇到的一位散修人士,他也是先天无法吸纳灵力,导致无法加入修真门派修行。后来他找到了攻破之法,改变了这个体质,成为了一个散修,那修行速度,竟也不逊于寻常修士,我想我可以替你找一找那位散修,问问他那攻破之法,是否适用在你的身上。”   云常儿一听此话,早迈出一步的脚步瞬间收回。   回头看向时允长老:“当真?”   她问的其实是那位散修之事是否真实,但时允长老所理解的,却是在问自己这番承诺是否当真。   她立马应道:“自然当真,修行之事,也很讲究缘分——眼缘、心缘,或机缘。如今我对你,便十分有眼缘,还有心缘,这点小事,便包在我身上!”   她想想又说道:“不如你也别回家了,直接留下,重新加入我派,让我教你修炼,如何?”   她此话一出,一直旁听的念明心终于忍不住,低头狠狠揉上鼻梁骨:“师尊……”   时允长老立马道:“你莫要掺和,你当初不也是我一拍脑门,便草草收下的徒弟?如今不也证实,你是个聪慧明智,可独当一面的堂堂掌门人?”   “去去去,我就要收徒,你不许说不!”   云常儿听闻收徒,内心也是拒绝的。   只能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摇头:“不必……”   “嗯?你不想改变你的体质吗?”   “这……”   “给你三天考虑时间如何?”   “我……”   “好,便三天,今晚不强留你,但我盛情邀请你,留在此处吃个饭,如何?我派弟子虽然大多辟了谷,却也留着那些厨艺非凡的厨子,来,让姥姥带领你,尝尝人间少有的美味!”   云常儿终于也忍不住,低头揉起眉心。   可见这位大长老的盛情难却,她只得点头应下。 第047章 带你去看小伙伴   又是两日,期间云常儿时不时以陪伴为名,到尚真派找时允大长老,从与长老的谈话中,了解了沧澜派许多典籍查询不到的历史。   她由是知道,沧澜派原先只是一个小门派,在当年的青州不见经传,默默无闻。   后来掌门遇到云游而来的武晞,经其指点,才得以窥破发扬光大之道,靠着突飞猛进的实力,与在青州各处所立的威望,走到青州第一之地位。   沧澜派当时的掌门为表敬意,恳请武晞加入沧澜,作为沧澜派的大长老,继续为沧澜派发展之途引导指点。武晞多番拒绝无果,这才点头答应,往后他便成为沧澜派第一大长老,比沧澜派的开山掌门还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当时沧澜一派作风也十分正气,确确实实令青州百姓诚服。   足足两百年,它都是整个青州为人称道的好门派,而两百年后,沧澜逐渐出现一些令人不齿的小动作,但这些小动作也只有与之往来密切的尚真、孤山两派略有所闻,外界并不得而知。尚真、孤山两派念着旧情,又觉得这些小动作,并未给百姓带来过多伤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深究。   直到后来,时允大长老发现武晞大长老竟是如此忌惮被同道者超越的小人,沧澜又无条件庇护武晞,尚真也才因此,与沧澜派有了罅隙。   不过从时允大长老口中,沧澜派的这些历史,似乎只与门派自身有关,与舒家大院封印没有任何关联。   舒家大院之事,也只是近五十余年开始出现怪象,近二十余年开始“吃人”。后来沧澜派主动请缨,镇守此地,同在宦月城的尚真派也料想不到,沧澜派竟会对平民百姓下手,当时并未提出异议。   云常儿将种种信息整理起来,发现目前掌握到的,也仅仅只有一些碎片,不足以支撑她捋清整个过程。   尚真派对舒家大院的调查尚在进行之中,据说沧澜派坚决不承认,他们与暗道死者有任何关联,就更别提及会老实交待他们利用死者和那道封印,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云常儿明白现下不能着急引诱他们破除封印,便静静待在时允长老身边,不断打探、寻找机会。   而时允长老在云常儿多日的陪伴之下,也逐渐习惯了这个小女孩。毕竟如今的孩子,与她这个数百年有余的老妖怪,代沟实在太大,少有可以安静听她吹嘘好几天过往经历,还不会表现出厌烦之人。   于是在当日下午,时允长老与云常儿聊着聊着,忽然问云常儿:“你喜欢修行么?”   云常儿思索了一阵,斩钉截铁答:“我喜欢绝对的力量。”   时允长老诧异了一下:“哦?”   这种笃定且明确的回答,在云常儿这个年纪中,可谓比较少见。但碍于云常儿平素便表现得比同龄人早熟,时允长老也觉得能够理解,便只问:“在你眼里,何谓绝对的力量?”   云常儿不假思索:“任何人无法威胁到我的力量。”   时允长老又是一阵诧异:“依你这种说法,这力量,根本无法定义界限,毕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云常儿淡然与时允长老对视:“力量本不存在上限,不是么?”   时允长老无法苟同:“若以个体而言,力量是存在上限的,那便是个体本身极限,所能够承载的至高能力。”   “人有体质强弱之分、寿命长短之分、修行资质高低之分,不一而足。有些人体质过弱,不宜修行,或许方开始修行,便因身体无法承受其强度,便不得已早早停止。”   “有些人则会受自身资质影响,停留在某一修行阶段无法突破,届时一旦身体与寿命都到达目前修为所能支撑的极限,他们也没有任何抵抗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黯然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你的绝对力量,若放在整个苍大陆,乃至仙界、上神界,并不存在。或许唯一能够符合你的标准者,便是掌握着自然万物的天道,然则天道么……它也不是一个人,至今无人能够定义,天道究竟是什么。”   云常儿听完这番话,不由自主嗤笑一声。   这笑并非针对时允长老,也并非嘲讽或反对之意,她淡淡地望了一眼天,淡淡地开口:“天道?——这对相信者而言,是绝对的权威,对不信者,则不过是能够突破的小小条框罢了。”   时允长老敏感觉出,云常儿的语气十分奇怪,声音淡淡,却透露出一股小小孩童绝不会有的沧桑之感。   时允长老忽而眯着眼睛看向云常儿:“你这番见解……”   云常儿迅速从方才的情绪中抽身,也知此话放在如今的孩童身躯,必然不妥。于是她眨眨眼睛,又恢复一脸的天真烂漫道:“你想想,若天道真实存在,又真实掌控着世间万物与因果轮回,那么这世上又怎会出现邪修,怎会出现阴险狡诈之辈,同时他们又从来不曾遭受所谓的报应?”   “我的家人便是在做善事之时,惨遭大石碾压,断了一条腿,再也无法复原。若万能的天道在看,为何还要让好人受罚,坏人逍遥,甚至享尽荣华富贵、一世风光?”   “所以啊,我才不相信什么天道呢,也不愿受这天道束缚。”   “这力量呢,上限在人,而事在人为,即便无法做到绝对的绝对,但相对的绝对,也是可以努力一搏的嘛。”   时允长老听完她的话,终于明白,这小娃儿是对家人受难之事,有了深深的执念。   果然穷人孩子早当家,经受过苦难的孩子,无论思想还是行为,都比同龄小孩成熟多了。   她顿起一阵怜悯之心,心中的想法便更坚定了。她再次对云常儿道:“既然你喜欢绝对力量,不如便加入我派,让我教你修行,看你日后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上限,如何?”   “否则你光有憧憬,没有行动,也是徒劳对不对?你的体质问题,我将尽力替你解决,作为报答,你努力成为那个人上人,好在日后,带我尚真派更上层楼,你觉得怎样?”   云常儿见她再次提及入门之事,不自觉陷入沉默。   时允长老见状,干脆又说:“这样,我听闻你以前在这里,结交了很好的小伙伴。我便带你去前去一见,看看她们有没有进步,如何?” 第048章 见面   云常儿本来对看他人修炼,并没有什么兴趣。   但一想到李双柔那一身阴气,再想起蛊童鼎的修炼请求,她思索一阵,最终还是点了头:“好。”   时允大长老满心欢喜,立马招来一位内门弟子,让弟子唤出飞行舟,带她们前往预备弟子的修行场地。   此时正值预备弟子的炼体时间,五十名小弟子在灵气充沛的树林中,排成数列,齐刷刷地扎马步。   在云常儿和时允长老到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扎了一刻钟之久,许多小弟子开始摇摇晃晃,头上冒汗。   负责炼体功课的弟子时不时揪出一两个偷懒的人,和摇晃得过于厉害的人,罚他们重新开始,一直坚持到及格为止。看见飞行舟从空中降落,那弟子立马停止训斥,看着飞行舟稳稳落到地面。   而弟子看见舟上之人后,诧异之余又立马快步迎上,对着此人躬身拱手:“大长老!伏师姐!”   时允大长老抬了抬手指:“多礼了,我带我的小徒儿前来一观,你们不必拘束,继续继续。”   那位弟子又忍不住抬眸,往时允长老身后看去,见一位头发绑成两小团的女童站在长老的轮椅侧后方,正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自己。   他对女童略有印象:不是先前记名弟子中的一员么?   当时一百二十一位小弟子,每天都有一个时辰时间来上炼体功课,久而久之他对所有弟子的面孔都有了一些印象。   可是这位小弟子不在预备弟子的行列当中,证明她当初考核未过,早应该回家去了,怎么现在……   而且适才时允长老称她为什么来着?小徒儿?这……   那位弟子实在忍不住,又是一躬身,满是疑惑道:“原来大长老收徒了?”   他也是早些日子才得知,这位失踪已久的大长老,终于回到门内。   不仅如此,还带来沧澜派与舒家大院的一些重大消息,但是对于她收徒之事,可真是从未听说。   按照门内规矩,门派中的大长老亲自收徒,必定是千载难逢之事,会召开收徒大会,邀请门派上下所有门人,及其余门派重要人物,前来参与收徒盛会。而这位时允大长老当初收掌门人为徒,也是闹得满城皆知,势必让所有人知道念明心掌门是她的得意门生为止,一点也没有低调。   那么现在这位……   不料此时时允长老干笑一声,满是怪责地剐了那弟子一眼:“我方才随口一说罢了,她尚未正式入门,严格来说是我的小恩人,所以……去去去,教你的小弟子去!”   弟子还想问小恩人又是什么意思呢,可看人家大长老脸色不太好了,立马不敢再问,匆匆退了开来。   随后时允长老让另一位弟子撤开飞行舟,舟中三人都落到地面。时允又对云常儿道:“走吧,去看看。”   云常儿便从时允长老的轮椅后侧走出来,跟长老一起往预备小弟子的方向去。   而那一群预备小弟子,也是这时才把云常儿看清。   李双柔由于身高问题,排在第一排最边上,更是一眼认出云常儿来,她忍不住瞪大眼睛喊了一声:“云常姐姐?!”   方喊完,又迅速用手捂住嘴巴,乌黑的眼睛提溜看向授课的大师兄,生怕因为自己训练时候发出声音,而被多罚半刻钟。   果然负责授课的弟子已经盯上李双柔,但他正要说话,时允长老率先开口:“这位便是你的小伙伴?”   她问的是云常儿,云常儿点了点头,时允见状,立马对李双柔道:“好娃儿,来,过来,你别练习了,来与你的云常姐姐聊聊天呀。”   李双柔思维有些跟不上:云常姐姐怎么回来了?   还跟在一位老奶奶身侧,那老奶奶看起来,在门内的地位还很高的样子,所以云常姐姐回去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懵懵懂懂的,但到底知道上课之时,老师最具发言权。于是她一边扎着微微摇晃的马步,一边怯怯地看向授课的大师兄。   那位大师兄也搞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不过再如何不明白,还是大长老说了算。   于是朝李双柔挥手:“去吧。”   李双柔马上站起来,忍住腿上又麻又酸的痛苦,小跑向云常儿:“云常姐姐!”   其余小弟子见李双柔解放了,都露出疑惑和歆羡的表情。时允长老见状,又开了金口:“罢了罢了,都休息吧,娃儿们,来,都过来,让我瞧瞧这一届的孩子资质好不好了。”   她发话,大弟子只得又挥手:“去吧去吧,都先休息。”一群小孩子一窝蜂站起来往时允大长老处跑。   云常儿见周遭瞬间拥挤吵闹起来,便拉着李双柔往边上地方走。   她一眼看见李双柔周身阴气秽气又重了,并且那速度,显然比正常速度快,于是不免疑惑地问:“你最近过得不好吗?”   李双柔再遇上云常儿,哪管得上过得好不好的问题,急急地问:“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你是不是回来就不走了?你重新入门了吗?”   云常儿见她激动,只得先回答:“不一定,我……前些日子来宦月城玩,恰好救了那位大长老,便被大长老邀请来门内看看。”   李双柔瞪大葡萄般的眼睛:“救了大长老?!好……好厉害……”   “凑巧罢了。”   “那,那你是不是可以让长老替你说情,重新入门修炼?”   “这嘛……”   “云常姐姐你回来吧,你不在,我感觉修炼好没有意思。我如今已经学会炼气一层的功法了,云常姐姐你又可以引气入体,我们可以一起修炼!”   云常儿发现有时候小孩子的感情,真是来得十分之快。   这么些日子未见,这小姑娘连胆怯也顾不上胆怯了,兴奋之意全写在红扑扑的脸蛋上。   她有些无奈,正要开口,却又听闻一旁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来者人数不少,而声音尚未到跟前,她便又听到那把十分多余的声音响起:“小哑巴,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049章 以牙还牙   云常儿微微叹气,回头见以云晓年为首,一共五个小男童正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正欲换地方说话,李双柔率先拉住她:“姐姐快走!”   云常儿发觉李双柔反应有些过激,反倒不动了,侧头问她:“怎么了?”   李双柔看云晓年的眼神充满恨意,还有浓浓的委屈:“这个人太坏了!到处告诉别人,说我是个灾星,跟我在一起玩都会变得倒霉,像你一样!”   “现在这里的预备弟子都知道我不好了,没有人和我玩,云常姐姐你也离他远一点,不然他铁定要说你好多坏话!”   云常儿终于明白,她这身骤然加重的阴秽气息从何而来。   问道:“你便是因此,日日阴郁?”   李双柔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又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蛋:“我也没有很阴郁……”   云常儿自然能够知道:人一旦情绪低落,身上阳气便会跟着衰弱,阴气相应增强。   如若李双柔这阵子情绪都不太阳光,也就能解释为何周身秽气骤然增多——定是被那增强的阴气加速吸引而来。   云常儿转头看了云晓年一眼,把李双柔再拉远一些。   又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再次画符,边画边道:“我曾经听仙人说,气运不好之人,若还时常不开心,那便是令坏气运雪上加霜,会越发糟糕。”   “像那般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你若是与他置气,只会助了他的威风,令他更加嚣张,所以,你又何必为此丧气?”   云常儿才把话说话,身后就又传来声音:“小哑巴,你说什么呢?我都听见了!”   云常儿也不理会他,待把符画完后,放下李双柔的手,抬眸看着她。   李双柔也不知把话听进去没有,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掌心,好一会儿才点头:“哦。”   随后又抬头道:“云常姐姐回来我就不难过了。”   云常儿:“……”   正欲开口,有人抢先道:“喂!你不要一副没看到我的样子,你是小哑巴,难道还是瞎子不成?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云常儿终于忍不住,冷眼看过去:“你想干什么?”   云晓年这时已经跟上她们,见她眼神非一般犀利,习惯性往后缩了缩。但撞到身后新交的小伙伴后,他又强行稳住脚步,抬着下巴问:“你为什么回来了?”   “我为什么告诉你?”   “你……我们一个村的你就这态度?”   “我们一个村的,你又是什么态度?”   “我、我今天可没有凶你!”   “你倒是凶一下试试。”   “……”云晓年忍无可忍:“云常儿!”   云常儿把李双柔拉走:“走吧。”   云晓年连忙跑过去拦住她们:“喂,你说一次实话会死啊?你明明考核失败离开了,现在为什么又回来?还跟在人家大长老后面,你不会被赶出宗门觉得没面子,就又去巴结人家宗门长老这么不要脸吧?”   云常儿淡然一声:“你也巴结试试看。”   “……”云晓年实在无话可说,老师和长老又都在后方,他再气也无法动手,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云常儿走远。   但云常儿没走几步,突然停下,回头问他:“听说你到处宣传,李姑娘是个灾星?”   云晓年瞬时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又没说错!”   云常儿歪了歪头,寻思片刻。而她一思考,云晓年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未来得及发话,便已看见云常儿转头向他的小伙伴,眨着眼睛笑道:“你们知道吗,云晓年能被一条老鼠尾巴吓哭,七岁还要抱着娘亲爹爹睡,六岁半还每晚尿床,如今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毕竟两个月前,他家的小床单还高高晾着,他爹爹追着他满屋子跑,警告他再不改掉这种娘们才有的坏毛病,就把他的什么小东西一刀切掉。”   她笑意更深,天真烂漫的样子:“你们和他睡一起吗?那劝你们小心,或许哪天他犯老毛病了,你们的床可是会——”她说罢,一手捏起鼻子,一手在空中迅速扇风,俨然闻到什么臭气味一样。   那赤裸裸的嫌弃的神情,放在一张灵动水润的小脸蛋上,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反倒有种可爱得紧的俏皮,同时也让人下意识觉得,她说的一定是真话。   于是本来紧紧跟着云晓年的四个男童,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微妙地看向云晓年。   云晓年见状又羞又恼,涨红了一张脸指着云常儿:“你、你胡说八道!”   云常儿冷哼一声:“心里没数?”便带着李双柔离开。   云晓年气得在后方直跺脚,半晌,实在忍不住,冲着云常儿的背影大喊:“坏女人,你就是个坏女人!!!”   云常儿恍若未闻,不一会儿便和李双柔一起,消失在树木繁多的林子中。   李双柔一声不吭跟着云常儿走远,直到确定没有人跟来,这才满脸好奇地看着云常儿:“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云常儿无声笑笑:“骗你们做什么?”   李双柔一副听见不得了的好消息似的,一双漆黑眼眸闪着亮晶晶的光,云常儿见状,对她道:“以后他若还在背后说你不是,你便也以牙还牙,把我方才说的,告诉所有小弟子,看谁比谁能耐。”   “你受人欺负,也不要总是忍气吞声,报复的方法千千万万,门规不让内斗,换一种方法便是。”   李双柔再次对云常儿敬佩不已,眨巴着大眼睛直直瞧着她。   而这时,云常儿见四下无人,终于郑重其事地侧身,问李双柔:“问你一个问题。”   “如若这世上有一种方法,能够在一定程度逆转你的气运,你会为此法付出多少?”   她陡然转换话题,让李双柔好生不适应,好一会儿无法转过弯来。   整整五息之后,李双柔才不甚理解地问:“是……什么方法?”世上真有此种方法?   云常儿不曾细说,只道:“我的意思是,或许以后会有办法。” 第050章 重新入门   以云常儿的想法,是感觉当初救下的那只蛊童鼎,属于智力极高的那一类,乃鼎中之鼎。   这种蛊童鼎极通人性,即便不用驯服留在身边,也能成为偶尔的助力,她并不想错过挖掘上等灵兽的机会。   然而蛊童鼎想要修行,过程十分困难且麻烦。这种情况下若有一个固定的“能源提供者”,至少会比条件普通的情况下,更快捷地入门。   加之如果李双柔向蛊童鼎提供来源,在不过量的情况下,对于李双柔本人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只要她本人同意,那么此举便是两全其美之举。   所以云常儿才来试探性一问,看李双柔意愿如何。   若也有强烈意愿想改变现状,她可以继续考虑如何实施的问题。   李双柔听了云常儿的话,思索了好一阵子。   她想不到她能够如何发现、发现什么办法,来逆转自身的气运。但她感觉云常儿不是会随便害人之人,而如果当真有机会,她也不妨一试。   于是李双柔还是点了头,神情坚决道:“只要不牵扯到阿娘,有任何机会,我都愿意一试。”   后又顿了顿,补充:“不过这要是件坏事,我也不能试,因为阿娘说了,人不能做坏事,尤其我这样的体质,再做坏事,便真的无法逆转了。”   云常儿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就在李双柔忍不住好奇,想问她为何考虑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云常儿已经换上笑容,指指时允长老的方向:“那我们回去吧。”   李双柔瞧了一眼被人群簇拥的时允大长老——从她的角度,她能看见长老正与小弟子们谈天。   但长老谈天的同时,还会时不时将目光转移到云常儿身上,仿似在关注云常儿的一举一动。   这又引起李双柔的好奇之心,很快将上一个问题抛诸脑后。   在跟着云常儿往回走时,她忍不住问:“姐姐究竟怎么救的大长老?能将大长老困住的地方,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吧?为何姐姐能够救人?”   云常儿十分坦然道:“不是我,我只是无意发现长老被困之地,按照长老指示,又找了掌门人求助,是掌门人将长老带出来了。”   李双柔恍然大悟,又问:“那么长老被困在哪里?”   云常儿远远望了时允长老一眼,摇头:“一处普通的山沟里。”   “山沟里?!常儿姐姐为何会到山沟里?”   “无意坠落。”   “哈?!那你可有受伤?可有让医师检查,看看是否有内伤?”   云常儿摇头:“无事,山沟不深。”   李双柔仔细瞧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一举一动,确实不像受伤的模样,这才顺着好奇心继续往下问:“姐姐你为何回来宦月城?”   “玩。”   “一个人来玩?!”   “嗯。”   “那,那宦月城可有好玩的地方?教我们炼气功法的大师姐说,小弟子想要离开宗门到城里玩,最快最快,也要在两个月后的宗门大考中过关才行,届时我们晋升为外门弟子,便可获得跟随师兄师姐出门采购的资格,顺道在城中逛逛。”   云常儿知道这条门规,并不对此作出评价。闻言仔细回忆了一阵,回答:“确实比云家村集市热闹许多。”   李双柔一听,双眼发起光来:“哇!那一定很好玩!”   云常儿并不清楚她对“好玩”如何定义,便没有搭话,默默往前走。   最后两人又回到时允大长老身侧。   时允一见云常儿,便问:“如何?聊得可开心?”   云常儿意思意思地点点头,李双柔则因不太敢与大长老正视,便全程低着头,缩在云常儿身后,没有吭声,也不敢乱看。   时允长老见李双柔是个腼腆的娃娃,不由一笑。   见这两人谈得差不多了,她朝其余小弟子挥挥手:“好了,今日便谈到这里,你们该回去练习了。”   小弟子们一听见练习,发出一阵哀嚎。   时允长老幸灾乐祸地大笑数声,这才让授课的大弟子出面维持秩序,而她对云常儿道:“来,娃儿,我们回去说。”   云常儿便随她一起,再次回到伏师姐召出的飞行舟上。   飞行舟往天上飞,不到一会儿便消失在众小弟子的视野之中。   御心峰。   时允大长老的寝殿外。   伏师姐将云常儿和时允长老送到后,接到时允长老的指示,默默退开。   时允长老再次问云常儿:“如何?与小伙伴见面后,可有改变你的想法,想再次入门了?”   云常儿倏忽问:“长老为何想让我入门?”   时允长老也不避讳,坦然道:“我不是说过,我收小徒弟,最看重的便是眼缘与心缘?”   “我无论为自己收徒也好,为宗门收徒也罢,我乐意与那些与我有缘分之人,结下不可分割的牵绊。你既然能在我被困山中二十多年后,出现在我面前,那么我倆便是有缘。”   “更何况,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特别的小弟子,也是一个前途可期的小弟子。”   “若我直觉没有差错,收下你,或许日后会给我们带来一些超乎预料的惊喜。”   云常儿无声看着时允大长老,看见她充满慈爱地看着自己,眉眼之中满含期许。   云常儿倏忽觉得好笑,嘴角往上弯了弯,但这个笑容也未带上过多温度,时允长老从这一个小动作中,又觉到先前便有所察觉的,那超乎云常儿年龄应有的,过于成熟的感觉。   不过大长老没有深思,见云常儿转身朝向峰外,望了一眼远方的世界。   半晌,操着脆脆的声音道:“我还是喜欢自由的世界。”   大长老跟着她眺目远望:“通常我的小弟子,都可以在修炼时间之外,自由出门游玩,前提是不闯祸、不干坏事——我当年便是如此要求明心那小丫头的。”   云常儿由是看出,这位不拘小节、不守常规的长老,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了。   她倒也感觉有趣,再想到如今,三大派局势未明,而那三处封印,她又有借三派之力破除之心,这倒也需要一个可以随时打探三大派消息的身份。   于是她在深思熟虑过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便感谢大长老收留了。” 第051章 组队大考   云常儿重新入门之事,很快传遍整个尚真派。   但她到底挂着时允长老亲收徒弟之名,门人顾及长老颜面,并不会对此评价什么,也不敢提出质疑。   念明心为防有心人找上门来,在门派内下令,严禁门人外传长老获救一事,时允长老见无法大肆宣传收徒大事,便又决定,暂时低调行事,将收徒仪式也往后推,等待合适的时机来到。   云常儿因此免去了拜师这一道程序,直接进入修行阶段。长老念她年纪尚小、基础知识匮乏,便让她在前期,先跟着预备弟子学习,等到将基础功法全数学会以后,再带回御心峰传授更深层知识。   于是云常儿每日跟随预备弟子训练基本功、吃饭做值日。傍晚自由活动时间,则或是被接往御心峰,与长老谈谈心,或是在修炼林独自修炼。   偶尔一两日空闲,她会提出外出闲逛,实则让幽幽易容成自己的样子,戴着时允长老赠予的定位符与护身法器,顶替自己在尚真派附近游荡,她自己则眨眼换了另外的身份,到青州各处调查,忙得可谓是脚不沾地。   如此日子,一直维持了一个多月,直到门派宣布预备弟子大考的确切时间,她才减少了外出次数,专注修行。   宗门的第一次大考,将从五十名预备弟子中,挑选出最多十名表现突出的小弟子,给予晋升,成为宗门的外门弟子。   云常儿虽是大长老的新徒儿,也还是被安排到大考之中。她不占据那十个名额,但成绩评定的分值,却比预备弟子要高,成绩不及格,将受到时允长老亲自定下的严厉惩罚,若表现良好,则会有一些小奖励,诸如丹药小法器,全看她喜欢什么。   而此次大考,也与云常儿之前的晋升小考核,相距甚大。   此番考验没有幻境,全是实地考验。据说那里危机四伏,波谲云诡,还有巨大的野兽蛰伏在里面,对于如今最高也只是炼气一层的小弟子而言,可谓是个十分恐怖的地方。   当然具体如何恐怖,如何艰难,有经验的师兄师姐也没有告知他们。众预备弟子一边为此紧张准备着,一边又无来由憧憬,想见识这入门以来第一次,能够将一身本事用于实战的地方。   一日下午,众弟子还在林子的各个地方修炼,忽然有一个小弟子跑来,疾步穿梭于林子之中:“大师兄让我们开始组队啦!大考组队,三到五人一个小组,三日后午时向大师兄确定名单!”   又找着云常儿,在她面前道:“大师兄特殊通知:由于云常儿也和我们一起修炼,所学与我们相差无二,便也有正常组队资格,但是她本人不在晋升名额之内,大家自己考量!”   这个小弟子一喊完,便立马跑去寻找自己的队伍了。正在练功的小弟子们再也沉不住气,纷纷从石凳上跳下,或是直接开始寻找平日玩得要好的伙伴,或是与旁人商量,该如何组队才最合适。   云常儿被嘈杂之声打断思绪,缓缓睁开眼睛。   瞧了周遭一眼,见乱成一锅,又把眼睛闭上。   她一点也不着急,本来就是多出的一人,让她独自行动也不无不可。不过很快,她便听到熟悉的绵软的声音响起:“云常姐姐……”   云常儿一睁眼,果然看到李双柔。   李双柔还是那种涩涩的表情,不过相比于在其他人面前的表现,此刻已经活泼多了。   见云常儿睁眼,她满带期待地问:“我可以和你组一个队伍吗?”   云常儿淡淡道:“你想好便是。”   李双柔不假思索地点头:“那我想好了!就和常儿姐姐一个组!”   云常儿也预料到这个结果,没再多言,又准备继续修炼,这时李双柔又问:“我们至少要三个人才能成组,云常姐姐还想和谁组到一起吗?”   云常儿摇摇头:“随缘。”   李双柔环顾四周一眼,好像没看到有什么人打算过来的样子。   不过她看云常儿不着急,自己就下意识不那么着急了。   再想想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两天时间呢,便更不着急了,又回到离云常儿没有多远的小石凳上,学着云常儿淡定从容的样子,也开始入定修炼。   不过这两人进入状态没有多久,四周便悄无声息走来一些小弟子。   他们都在不远处汇聚到一起,瞧着正在打坐的云常儿,议论纷纷:“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找她组队?”   “她是大长老亲自收的小徒弟,一定有什么厉害之处吧?跟她一起闯关,会不会比较简单?”   “可她至今还没有进入炼气一层耶,昙鸟长老不是说了吗?她的体质并不适合修炼,大考时候又正是需要考验灵力的时候,她这样的,怎么过关呀?”   “是啊是啊,看她平时和我们一起修炼,也没见哪里有什么特殊,也不知道大长老到底看中她哪里,竟然收她为徒!”   “好了好了,别议论她了,我突然想到,那个李双柔肯定会和她一起,李双柔这人多晦气呀?平时走路都能平地摔跤的,我反正不要跟她一组,以免被她连累!”   “嗯嗯,你说得对,那我也不和她们组队了,让她们自己玩去吧!不过她们组不够人数,是不是会被师兄师姐强行安排到其他小组?那我们赶紧找够五人吧,免得到时候她们插一腿进来!”   这些小弟子议论了一会儿,见形势对自己大大不利,便马上放弃好奇心,纷纷走开,人群中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还在考虑。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老道的小女童摸着下巴道:“那个云常儿不占晋升名额,如果我们和她组队,到了小组终极淘汰环节,同样人数的情况下,我们对比其他队伍,可是多了一份劳动力,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呢。”   “那个李双柔有点碍事……但她是个性子懦弱的人,能力也只是一般般,如果她威胁到我们,我们随随便便就能让她退赛,其实也构不成麻烦……” 第052章 画个圈圈诅咒你   那女童自言自语一般说着,声音很小,然而事实上,说话的内容已被一旁的一位男童全数听见。   这位男童的面相,与女童有七八分相似,是女童的孪生弟弟。听闻女童分析,他缓慢地点了点脑袋:“那么我们便与她们组队吧。”   随后又迅速改口:“可那云常儿不列入晋升范围,到时候大考与她关系不大,她会不会敷衍了事,反而成为我们的累赘?”   女童思索一番,无所畏惧地嗤笑一声:“我现在正往炼气二层突破,论速度,我可是本届第一,若不是为了照顾你的大考成绩,我早就能够突破二层,晋升成外门弟子,还需要经历什么大考?”   “而你,即便速度慢了点,却也早早进入了炼气一层,如今灵力修为比其他弟子高了不少。我们堂堂修真家族出身之人,早早受训,论经验、论资质,哪样不比其他人好?还怕这种针对寻常弟子的小小测试?”   男童心领神会道:“你觉得大考之日,光凭我倆就足够通关了。”   “没错。”   “那么我们与她们组队吧。”   “那得等我再想想。”   女童说罢,果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手指在下颌位置来回摩挲着,大大的眼睛直直盯着云常儿,满是思索。   男童似是习惯了女童这般模样,一声不吭地站在她身旁,右手握着左手手腕,垂在身前,在女童思索的过程中,他竟做到了纹丝不动。   又过了好一阵子,那女童才再度开口:“嗯,就先这样,我去找她们说。”   男童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加油。”   女童毫不迟疑,抬腿走向云常儿。   “你好,我们想和你一起组队。”她站到云常儿面前,礼貌又充满自信地开口。   早将她和男童的对话听在耳里的云常儿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与语气都十分平淡地问:“为什么?”   女童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仍旧充满自信道:“我如今修为快到炼气二层,在所有预备弟子之中,修为最高、提升速度最快,我觉得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而我和我的弟弟,也只是想以最少的人数通关,减少竞争的麻烦而已,你不存在晋升烦恼,我觉得和你组队,我们小组的利益将会实现最大化。”   “利益最大化?”云常儿露了个意外的表情,扫了女童一眼:“你今年几岁?”   女童似乎不是很明白她这个问题意义何在,但还是回答道:“快八岁。”   “快八岁?”   “还差五个月……这个问题重要吗?”   云常儿沉默一阵,眼睛直直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缓慢摇头:“不重要,问问罢了。”   “不过,”她往李双柔的方向示意一下,“我这里还有一人。”   女童知道李双柔在看着自己、关注自己的举动和言论,但她看也没看李双柔,语气干脆道:“我知道,没关系,加上她,我们实际上也还是只有三人参与比赛。”   云常儿又问:“若到了最后,你们三人之间必须竞争,你又如何抉择?”   女童倏忽一愣,眼眸之中闪过迟疑,看了李双柔一眼。   在李双柔身上停留了足足两秒时间,这才收回目光,语气坚定道:“既然是比赛,那就各凭本事。”   云常儿歪了歪头:“确定是‘各凭’本事?”   女童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话中有话的意味,内心不由想起方才与弟弟所说的话,莫名有一阵心虚涌上心头。   但她用不到多久,便又恢复正常的神情与语气,满是笃定地回答:“当然。”   云常儿不再多言,看向李双柔:“你决定吧。”   这让女童着实一愣: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换人决定了呢?   李双柔瞧瞧云常儿,又瞧瞧那女童,从女童身上感受到无来由的敌意。   但她感觉好不容易有人主动过来,不想因为自己挑剔,害得大家都组不成队,她便迅速点头:“我没问题,那我们就一起吧。”   女童看不出任何欢喜地点了头,回身招手让自己弟弟过来,指着弟弟道:“他叫兰金陵,我叫兰望语。”   “云常儿。”   “李双柔!”   这四人很快成为一组,并一致决定,再也不收纳额外的成员。约定完毕,兰望语便带着兰金陵走了,丝毫没有客套寒暄的环节,干脆得有点冷酷。   兰望语两人离开后,李双柔压着声音对云常儿道:“这个姐姐常常被授课的师兄师姐夸奖,是个很厉害的姐姐呢。”   云常儿瞧了她一眼,还是提醒道:“大考时候,注意安全,莫要相信任何人。”   这让李双柔有些疑惑:“可小组之间,不应该互相信任么?”   云常儿摇头道:“互相信任与保留后路,并不冲突。”   李双柔听得一头雾水,几乎没有什么阅历的她,对此有些难以理解。   云常儿自然明白她的水平限制,也不多加解释,只道:“日后你便懂了,去修炼吧。”便又闭上眼睛,专心打坐吸纳。   李双柔见状,不好再追问下去,开始独自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琢磨半天也不得要领,又只得暂时放下它,专心修炼去。   而当她与云常儿都进入了状态,侧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方,一条人影暗戳戳地盯着她们,指尖暗戳戳地在树干上画圈圈。   他一边画圈,一边又碎碎念道:“让你们嚣张,让你们说我坏话,这次宗门大考,我一定要组最强的队,在大考时候揍得你们跪地求饶,揍得你们八百年站不起来,还得喊我大哥!”   念了足足一刻钟时间,他才满带怨恨地离开大树,一个人东张西望地走,企图找合适的人组队。   ……   傍晚,饭后休息时间,云常儿被时允长老派来的师姐带走。   她一离开弟子宿舍,便有小弟子围聚到一起,议论道:“你们说,她时不时跑到大长老的住处,会不会是私下偷练?”   “如果大长老私下教她,到了大考时候,和她一起组队的那些人,可不就捡大便宜了?!” 第053章 找到了   有小弟子听闻这话,十分不满道:“当初不知是谁,非说跟她两人一起,绝对得不到好处。现在好了,人家组队成功了,你们又开始觉得跟着人家才好,你们真是一句一个样,脸变得比天还快哦。”   提出怀疑的小弟子脸色不好了:“谁觉得跟着她们好了?我只是说,云常儿作为大长老的徒弟,懂得肯定比我们多,保不准大长老还将大考的内容提前告诉她呢,这不就造成比赛的不公平了吗?”   “可她又不参与晋升。”   “那她可以帮助同组的人啊,尤其那个李双柔,两人关系这么好,她肯定要拉李双柔一把!”   与之争辩的小弟子没好气道:“云常儿连炼气一层都没到呢,她再懂也没办法学以致用吧?灵力不够的时候,她拿什么通关啊?你们想得也太多了吧。”   “是你想得少了,都说她可以帮助别人,别人没有灵力吗?你看看她的另两个队员,是兰家两姐弟呢!”   “那你当初怎么不找她,跟她一个队伍?这样被帮助的就是你了。我当时也想找她,你们非要拦我,没想到你们后悔得比我还快!”   “我——我哪有后悔?我就是觉得她妨碍了比赛公正,她就不应该参加大考!”   那位小弟子瞬时无语,摇摇头陷入沉默。   其他小弟子也面面相觑,有小声为自己辩解的,有同样感觉云常儿妨碍了比赛公正,不应该参加大考的,总之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不悦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你们说谁要靠别人帮助才能晋升?”   议论的小弟子全是一惊,回头看去,见兰望语抱着胳膊站在他们身后。   兰望语在这届小弟子之中,是出了名的天才小修士,修炼速度奇快,人也聪明,学起东西一点便会,丝毫不需要老师们担心。   而众所周知,她是为了等她的弟弟跟上她的步伐,这才刻意减缓修炼速度,否则她早便上升到炼气二层,顺利晋升成外门弟子了。   兰望语的出现,让一众议论的小弟子有些惧怕。   且不说她功力比在场的任何人要高,打她打不过,便是她那高傲冷酷又暴躁的性子,也让不少小弟子胆怯,不敢轻易招惹她。   然而兰望语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又问了一句:“出来,是谁说的,我们姐弟倆需要依靠云常儿通关?”   曾经说过这话的小弟子被吓得嘟哝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   兰望语看了这些人一眼,小小年纪却魄力十足地发话:“告诉你们,我们兰家是青州数一数二的修真家族,我和金陵作为兰家人,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也能轻松通过这种小考核。”   “你们所说的不公平,在我们身上,不会也不可能存在。若你们质疑我们的成绩,那么,我可以在考核之后,再向考核官申请,重比一次,谁不信谁来和我比,比到你们服气为止!如果不敢,就不要私下议论,更不要拿什么长老小徒弟和我比,区区小徒弟,我兰望语还不放在心上!”   她说完,生气地一拂手,转身离开。   从那频率极快的步伐,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动怒了,一瞬间整个场合鸦雀无声。   再过不久,这些人也失去了议论的兴趣,便干脆散了开来,将心事憋回心里,日后再说。   无意路过,将此事全看在眼里的李双柔也瘪了瘪嘴,满怀心事地回到宿舍。   ……   另一处,御心峰,云常儿乘着飞行舟来到,自一个蔽日凉亭中看见坐在轮椅上,研究桌上棋盘的时允长老。   此时夕阳西下,橘色斜阳打到凉亭之中,给内中事物镀上一层柔光,亦镀上一层静谧。   看见云常儿到来,时允长老微微一笑,向她招手:“娃儿来,我们好些时日未见了,让我看看你消瘦了不曾。”   云常儿哒哒哒哒走过去,声音脆脆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时允长老的四肢经过又一段时日的治疗,再度活络不少,此时已经能可抬起一半手臂。她拉过云常儿看了一会儿,见不曾有挨饿消瘦的迹象,便放心地向轮椅侧面的凉石凳示意:“来,坐。”云常儿坐到那里。   时允长老满是和蔼地看着她:“近日你的修炼可有进步?”   云常儿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加隐瞒道:“吸纳速度快了,吸纳上限也有所增加,可还是留不住灵力。”   时允长老长叹一口气:“这可真是造孽哟……不过,告诉你一则好消息,我已经派大弟子找到那位散修,只是他有要事缠身,无法跟随弟子回来宗门,我便打算晚些时日,带你前去见他,你道如何?”   云常儿的神情有了些波动:“找到了?”   时允长老就喜欢看她这般反应,愉悦笑道:“找到了找到了,你快回答我要不要去嘛。”   云常儿并未马上回答,慎重思索了一番,问:“他在哪里?”   时允大长老坦然回答:“不在青州,在距离青州很远很远的麓州。”   云常儿蹙了蹙眉,心道这真是十分远的距离。她对青州的封印心有挂碍,当下便有些迟疑,时允长老见状,更着急了:“去不去嘛?你不是想要改变你的体质嘛?怎么看起来并不着急呀。”   云常儿又沉默了一阵,这才试探着问:“具体在麓州何处?”   不料长老卖起了关子:“不告诉你,日后到了,你自然知道。”   云常儿无奈,看了长老一会儿,心知她当真不打算细说。   再度思考片刻,她又问:“长老也一起去么?”   时允长老立马道:“自然,我也好久不见那位朋友了。”   “可,以长老状态,离开尚真派……”   时允长老摆摆手:“不怕,尚真弟子这般多,可以带上几人,随同保护。”   云常儿只得作罢:以长老的态度,她已经心知,真要见那位散修,非得跟着尚真派之人一同前去不可。   一番考量后,她道:“什么时候出发?” 第054章 准备大考   不料时允长老倏忽得逞了一般,哈哈大笑:“出发随时能够出发,但,我有条件!”   云常儿一怔:“条件?”   时允长老颔首:“不错。事先我让你参与到大考之中,是为了综合了解你的个人资质与水平。”   “不过我思来想去,若在大考之中,对你不加晋升限制,那么我即便告知你,考核不及格将有惩罚,表现优秀则有奖励,似乎也不足以充分调动你的积极性,你道是否如此?”   “而我方才找人一问,也听说你对大考表现得十分平淡,连组队之事也不见上心,这般态度放在修行可不行,于是我想,不如便把此次出行,作为你大考的最终奖惩,若你能够通过我的考核,我们随时能够出发寻找散修,若你无法通过……我便不带你去了!”   云常儿眉心一抽:……   时允长老得意道:“如何?是不是感觉干劲十足了?”   “……”   “若这般也无法令你积极起来,那可是个大问题了。”   “……”   时允长老心一沉:“喂,你这……”   云常儿无奈道:“确定这样?”   时允长老心想这怎么可能?自己收的徒弟,怎么能够让她才起步,便受困于体质上的限制?   并且当初也是自己以体质问题为条件,说服人家进入宗门,如若日后不带她去见那散修,可不就是出尔反尔了?   因此她之所以提出这等规矩,只是想让云常儿能够再认真一些,去为大考努力罢了。时允长老表面上认真道:“自然是真。人呐,总要找到甘愿为之努力的方向,才不枉来此世上一趟,你说对不对?你若真心想要改变体质,那便为它努力争取嘛,否则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等着你来接受吗?”   其实知道她真实想法的云常儿:“……”   好在她对大考也没有什么排斥态度,并且近日灵力之事,也着实让她苦恼——进展实在太慢。   而她同时也想看看,那位散修的异常体质,究竟是何种原因导致,若是单纯体质问题,那没什么好说的,若是其他原因……   云常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长老的要求,见长老再没有其他要事,她又以回去修炼为由提出告辞,长老让伏师姐送她回去。   回到弟子宿舍,她敏感察觉到,其他弟子看她的眼神之中,隐隐有些异常。   但她并未上心,找了负责记录弟子行踪的师姐,报备了去向,便一溜烟往山下的修炼林钻。   时间一晃便又过去三日。   三日后,所有小弟子组队成功,即便有人数不足的落单者,也被负责登记信息的内门弟子强制分配到其他小组。   最后五十一名小弟子,一共分成了十一个小组,其中分别一个三人小组、两个四人小组和八个五人小组。   分组完成,小弟子们的修炼形式也同时改变。   几乎所有小弟子都以组为单位,在林子中一起修炼,培养默契,互相切磋。   弟子们的修炼热情也空前高涨,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十句不离大考。这让负责监督大考的考核官和众大弟子欣慰非常,授课时候也不知不觉,在不泄露具体项目的同时,多讲了一些对大考有益的内容。   再过十日,大考开始。   小弟们一早聚集到山脚处,分成五队,分别上了五艘偌大的飞行舟,往尚真派另一处领地——箜山谷进发。   箜山谷在尚真派西面,翻过一座比较平矮的小山,便到达那地势十分复杂的大山谷谷口。   这山谷早在三百年前,便被尚真派彻底占据。派内门人清除了山中的大型野兽后,又驯服了不少大小兽类,专为弟子大考做准备。   整座山谷笼罩在尚真派四大长老共同设下的防御法阵之中,并且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大型灵鸟坐镇,实时向考核官们报告弟子去向,同时防止弟子发生意外而无人救援。   山谷之中还被尚真派设置了不少机关秘境,几乎每一条路线,都会有形式各不相同的“关卡”,等待弟子们触发。   这一届的小弟子来到后,以小组为单位,分别排好队,子镜师兄再次出现,将牛皮纸地图分发到每个小弟子手上,随后宣布大考规则。   “本次大考,念在各位都是初次考核,活动范围只限于箜山谷谷口,到中部蓝色结界位置。”   “先前所发,乃谷中的考核路线地图,每条路线都有特殊信号指引,简单易懂,不必担心,各位根据地图寻找路线前行即可。”   “地图人手一份,当然了,如若有谁实在看不懂,或者中途将地图遗失导致迷路,本派在大考结束之前,都不会做出帮助。你们究竟是选择停留在原地,等待大考结束被救援,亦或另想它法继续前行,都由你们决定,这也将作为考核的评分标准之一。”   “山谷之中的每条路线,都有相应的考核关卡,关卡形式不一,但总体难度相仿,绝对公平。每道关卡之中,又隐藏了数量不等的积分奖励物,将奖励物拿到手,保留到最后,其积分总数也将作为考核的部分成绩,计算到大考的总分之中。”   “当然,各位请注意,这只是成绩的参考项目之一,并非决定因素。每个奖励物的获取途径,考核官都有记录,根据获得的方法手段,还会有对应的加减分数评价,简单来说,可以智取,不得莽夺。”   “大考最主要的成绩,是看哪个小组、哪个弟子优先通过所有考核,到达地图终点,取到那里的灵珠。”   “灵珠共有十个,大考时间两天,两天后,结束钟声响起,便预示着大考结束,我们会派人将你们接回来集合,再宣布最终成绩。”   “以上便是本次大考的规则,若还有谁听不懂,没关系,大考之时,遇见路过的蓝色灵鸟,你们主动提问即可。”   “稍后我们还会分发你们必备的药物及求生、求救工具,如何使用想必昨日已经有师兄师姐教与你们,我便不再重复。” 第055章 入谷便是考验   子镜将规则讲解完毕,又将物品分发到位,最后在每位小弟子身上打入一道追踪符,谨防失踪找不到,便就让他们分组入内。   小弟子们背好装着日常用品的麻布小包,鱼贯而入,但大部分都堵在山谷的入口不远处不动了,是因山谷之内路线不止一条,大家都没决定好该往哪条路线走。   这些个小组围成一团团的,全都在对着地图讨论。   只有云常儿那四人小组,只看了一眼地图,便决定了方向。   兰望语:“直走吧。”   兰金陵:“好。”   李双柔感觉没什么区别,也点点头,云常儿站在三人后面,见三人意见一致,便直接朝着正前方的路线走,一句未有多说。   由于预备小弟子之中,年龄者最大,也才八岁出头,尚真派早早将山谷之中的路线以十分明显的记号标记出来,道路也修整得比较平坦,入山前面的路程,可谓毫无阻碍。   兰望语在前方打头阵,兰金陵紧随其后。李双柔默默跟着云常儿,因着有些紧张,便一直在东张西望,并且做足了战斗的准备,生怕考验来得猝不及防。   然而奇怪的是,四人在这条道上走了好一阵子,四周竟然都风平浪静,别说有什么危险,便连大些的风也不见有刮。   林中所谓的大鸟,他们也不曾见过,后头没有走同一路线的小弟子走上来,一路上安静得可怕。   四人再走了一段距离,兰望语率先停下来,捧着地图疑惑地往回看。   兰金陵问她:“怎么了?”   兰望语瞧了瞧后方,又瞧瞧两旁的树木岩石,疑惑地蹙起眉头。   但她过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明说什么,回头捡了颗石子,在树干上用力地划了一道痕迹,便道:“再走走看。”   兰金陵便继续跟着她走。   李双柔路过那棵被划了口子的树时,特意看了它一眼。   方才走了一路,她也知道不能全程依赖他人,所以自己也在时刻留意着周围。   这时她小声对云常儿道:“云常姐姐,我们好像迷路了。”   云常儿看着稍远处一处痕迹淡淡的法术障壁,点点头:“是吧。”   那其实是一个障眼法,在法术设置的地方,有一条几乎与目前所能看见的小道并行的分岔小路,被障眼阵壁牢牢挡住。   这分岔小路与目前所走的道路,合并在一起,正好与她们走来的道路同宽。   但有了那道障眼法术,道路便成了突然变窄的样子,再走下去,不知不觉就会顺着小路的弯道,又拐了回来。   而之所以一行人等走了一路,久久不曾发现异样,是因在障眼法的掩饰下,配合地图直走的路线指示,都觉得这条路没有任何问题。   云常儿知道这便是山谷中的第一道考验——修为足够高者,能够一眼看见那道障壁,若是不够,则需要从四周的细节,发现其中奥妙。   兰望语是本届修为最高的小弟子,但她也看不到这道障壁,其他人便更难看见,几乎只能凭借小组成员的洞察力过关。   云常儿作为不参与竞争的一方,自然不会轻易点破个中蹊跷。   她默默跟着兰望语几人走,也不着急去寻找自己的考核积分物,安安静静观察同组三人的反应。   兰望语算是比较镇定的一人,当他们又走了一圈,再次回到做了标志的树木前方,她一声不吭地停了下来,低头研究地图和目前的道路。   兰金陵则始终安静地站在她身旁,偶尔也会看地图,但都不太关心的样子,看几眼便转移目光,不曾发出任何评价。   李双柔见云常儿不甚着急的样子,也只得咬着手指头,自己仔细研究。   四人站在这个地方,各自有各自的动作,终于好一会儿后,他们碰上选择了同一条道的小弟子。   其中一个女小弟子见四人都站在半道上,一动不动,便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了?”   兰望语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脚迈到做过标识的大树前方,拿身体拦住标识:“没什么。”   一双眸子漆黑的眼睛盯着对手们:“你们才来吗?先走吧,我们商量事情呢。”   发问的女弟子满是疑惑看了她一眼,倒是不曾察觉她的异样。   闻言便直接往前走:“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与女弟子同行的还有四个小弟子,能听到他们走出去不远,便开始怀疑这条路是否有蹊跷。   兰望语直勾勾盯着他们离开,不曾做任何提醒,也不曾做任何解释,确认他们走远了,这才又埋头研究起来。   李双柔从种种事迹上,都发现兰望语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时见状,更不太敢和她走得过近,便又往云常儿身旁缩了缩。   但她靠近云常儿的同时,还拉了拉云常儿的衣摆,然后点着地图道:“云常姐姐,我感觉……”她手指尖恰好停在有障眼术法的地方:“我总感觉这里有点奇怪。”   云常儿微微挑了下眉,问道:“哪里奇怪?”   李双柔眉间拧在一处,犹豫不决的样子:“我……我说不上来。”   兰望语闻言,也微微蹙了蹙眉。   然而她所站的位置,是看不到李双柔的动作的,她却不问,也没有要看李双柔地图的意思,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一边观察四周的每一个细节,一边看着地图独自思考。   片刻之后,她大概找不出问题所在,只能深吸一口气,问李双柔:“你有发现吗?”   李双柔对比了地图位置和现实位置,还没有发现关键的问题所在,便茫然地摇摇头:“没有……”   兰望语的神情在那一瞬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再问问云常儿,直接捧着地图往前方走:“那边走边看吧,沿途注意一下,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李双柔似乎也察觉到,兰望语今天,对云常儿全程都是漠视态度。   她内心有些不悦,微微嘟起嘴巴看向云常儿,征求云常儿的意见。   云常儿倒是不关心这种小事,给了她个跟上的眼神,便悠哉闲哉地跟着走了。   李双柔见状,只得迈开小短腿跟上去,当路过障眼阵壁时,她又特意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了一番。但因兰望语没有发现此处的蹊跷,路过此处的速度便有些快,李双柔见她和兰金陵眨眼走到很前面去了,担心自己拖慢别人的节奏,连忙放弃对比,跟了上去。   云常儿默默看着李双柔的反应,摇了摇头。   也不是觉得哪里不好,依旧未置一词,只静静跟着。   四人沿路绕了一圈,很快又回到标识的起点。   此时又有新的小组路过,而与此同时,在兰望语一队的后方,忽然一道声音诧异地喊:“咦?!你们怎么……” 第056章 坑   云常儿等人回头望去,见喊出声音的,是先前遇到的小女弟子。   她才发话,一旁便有一位男弟子埋怨道:“我就说我们迷路了!同一条路我们怎么可能又遇上他们,还在我们前面!看吧,迷路!”   他才嚷嚷完,马上便有另一个小弟子拧着眉头道:“你也知道只有一条路,我们一直走同一条路,跟地图上的路线又是一样的,又怎么可能迷路嘛?!”   这时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小弟子喃喃道:“我听我的家人说,这世上有一种现象,叫做鬼打墙,是阴灵特意蒙住人们眼睛,让他们原地打转!我们……我们不会……”   他话音正落,林中恰好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寒风刮得落叶纷飞,风声穿梭在树木之间,呜呜作响,如低泣之声。   那小弟子大约联想得太多,霎时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面上有明显惧怕的神情。   他一这么说,又引得其他小伙伴跟着联想,登时几个小小的人儿都不自禁靠拢在一处,警惕又慌张地东张西望。   将这些人反应看在眼里的云常儿几人:“……”   作为时常招惹阴邪之物的李双柔,看了周遭一眼,在云常儿耳边低声道:“我觉得不像。”   兰望语则皱了皱眉头,环顾四周一圈后,略有些不悦地对那些小弟子道:“这里是修真门派管理的山谷,灵气充裕,又满是正气,怎么可能有那种阴灵?”   “再说我们已经是修士了,又怎么能够害怕那些鬼鬼祟祟?!”   她不太想和那些弟子搭话,更不想谈鬼鬼祟祟的事情,于是转身就往前方走:“我们继续走吧。”   兰金陵自然还是二话不说跟上,云常儿本身无所谓,便也默默跟着走。李双柔越发感觉,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可是话到嘴边,看见兰望语那强势的模样,又收了回去,抿着嘴闷闷地没有说话。   兰望语这次走得很快,迅速把路上的小弟子都甩掉,并刻意避免与他人撞上。   很快附近又只剩下他们这一组的四人,这个时候兰望语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揪着眉心冥思苦想。   “我总感觉不太对。”她不由自主开口。   兰金陵从远处收回目光,问:“哪里有问题?”兰望语却说不出什么来,因此一直沉默。   这时,云常儿见他们纠结太久,终于忍不住,转向李双柔:“你先前也觉得哪里有问题,现在有发现了么?”   李双柔懊恼地摇摇头:“没有……”   云常儿再问:“确定没有,还是只是来不及深究?”   李双柔悄悄瞧了兰望语一眼,低声道:“我没看仔细……”   云常儿立马往回走:“那便看仔细了去,你说的地方在哪?”   兰望语见她们往回走,又皱起眉头:“你们——”   但听见李双柔形容了那个位置,她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感觉不妥的地方也是那里,于是她不再往下说,迅速跟着两人往回走去。   很快四人又到那个障眼法术所在的地方。   这道屏障其实并未完全封死道路,它在侧面一个容易让人忽略的角落,留了一道“缝隙”,需要在附近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这小小的线索。   李双柔来到那个地方后,立马捧起地图,在实地与地图之间来回对比。   兰望语见她这般认真,也立马专心在附近仔细探查。   云常儿默默地等,终于在十余个呼吸间,听见李双柔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我觉得这条路,和地图上画的这条,有点不一样,我们走的路窄了好多呀!”   与此同时,兰望语正好在四处摸索的时候,一手伸进障壁,“穿过”障眼术法中的那几棵幻影树,探到那条小小的岔路上。   兰望语险些失衡往前倒,兰金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也同时发现了这个位置的玄妙之处。   兰望语立马有些激动道:“这里有岔路!”   李双柔闻言,迅速从稍前方回头,赶过来也跟着摸了摸那几棵树,往里面走了走。   这下四人都知道这是个小法术,也是大考的第一个考验了。   云常儿适时提醒李双柔:“要相信自己判断。”   李双柔还处于意外和惊喜之中,听见云常儿的话,莫名欣喜,有种被肯定了的感觉。   兰望语则回头看了李双柔和云常儿一眼,不过还是没吭声,抬腿便想往里迈。   然而又在这时,四人身后再次响起声音:“嚯,你们还在这里?”   兰望语马上收脚回身,挡住障壁的入口,看见云晓年和三个男弟子一起走过来。   云晓年之前在谷口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其他弟子从这条路走。   看到云常儿和李双柔还在,他很是满意地昂着下巴道:“你们这两个,明明最先进来,到现在还待在这里不动,怎么着?走不动路了还是考验没过关啊?”   他本意只是针对云常儿两人,没想到这话被兰望语听去,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忿忿跨到最前面,叉着腰问:“你什么意思?”   云晓年一看:这不门派里最厉害那个女的么?有些忌惮,但更多的是不服气。   同时他坚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立马对兰望语说道:“什么我什么意思?喂,别怪我不提醒你,你们队的人现在,一个是修炼不了的没用人,一个是超级大的倒霉蛋,你带着这两个人,就算你再厉害,也是在浪费时间,拖自己后腿!”   兰望语看了云常儿两人一眼,沉默了一下,不太明白云晓年这个人怎么刻意针对她们。   但她并没有对云晓年的形容做出任何反驳,只是语气不善道:“不需要你们管,你们快走。”   云晓年下意识问:“为什么要我们走?”   这时,他和兰望语几人都听得一道脆脆的声音响起:“这条路线的第一道考核,是让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沿着这条道路跑,必须跑得很快很快,才可以触发通关机关,进入下一道考核。”   “我们刚才跑两次了,跑不过,你那么厉害,你去跑好了,记住一定要很快很快很快很快的速度才可以哦。”   众人诧异地回头,见是云常儿在说话。   她从兰望语身后站出来,悠哉闲哉地看着云晓年,一副“有本事你就去试”的神情。 第057章 第二关   云晓年发现自己被挑衅,气呼呼道:“哪里说的规则?!我怎么没看见?!”   云常儿面不改色指指地上:“这不写了?”   众人往地上一看:还真有一行竖着的字,写着“跑最快者胜”!   云常儿指着那些字,又指指前方:“跑啊,还愣着做什么?怕吗?”   云晓年是个经不住任何激的人,闻言那还得了?指着云常儿道:“你以为我堂堂男子汉,跑步还能比你一个小娘们慢不成?!”   随后也不思考这事到底靠不靠谱,手一挥就对自己队友道:“走!我们跑给她们看!!!”咻一声人已经没了影子。   其他小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见带队的人都跑了,他们也生怕这规则是真的,连忙也撒腿跑起来。   云常儿默默看着他们绝尘而去,这才指指身后的障壁:“走吧。”一步跨了进去。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兰望语几人:“……”   好在兰望语本身,也不想随便让其他人知道这条岔路的存在,云常儿这举动带来的结果,正好是她想要的,于是她也紧随其后进去。   李双柔与兰金陵迅速跟上,跨过障壁,看见全新而窄的小岔路,再对比地图,确认路线的方向也是一致,终于放心往前走。   四人未走多远,瞧见侧面一棵大树上,挂着一个小竹篮。   竹篮内中放着一模一样的小锦囊,约莫有十个,当他们走近之时,恰好有一道声音自空中传来:“这便是你们的通关积分奖励,请妥善保管。”   四人抬头看去,见是一只蓝色的灵鸟,正站在树梢之间看着他们。   兰望语首先取了一个锦囊,打开后从中掏出一颗拇指指甲盖般大小,磨得十分圆润的淡蓝小灵珠。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灵珠之上,浮现着一个淡淡的“一”。   她观察过灵珠,便把它先握在手上,又去翻锦囊。   见里面还有十余道基础灵符,是整个修真界最最基础,也最最低阶的灵符,他们炼气初阶的小弟子,只勉勉强强能够用,且灵符的功能不一,催动所需的灵力、方式也不一,若是平素不注意听师兄师姐的教导,有些小弟子还不一定能够催动。   兰望语几人把灵符全认了一遍,随后兰望语确认锦囊内中再无他物,便去看看兰金陵的锦囊,又瞟了一眼李双柔的锦囊。当她发现所有锦囊里面,装着一样的东西,她这才将自己的锦囊仔细放入衣服的小兜之中。   她在途中也看见云常儿取了一个锦囊,这时正好看了一遍符篆,没什么反应,随手把它们放在门派分发的布包之中,然后静静地等待。   兰望语张了张嘴,好似有话想问,但她看了对方好一会儿,不知为何,迟迟未能开口,于是到得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转身往前走了。   云常儿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也注意到她眼中的疑问,但不知道她具体想问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见对方不开口,她一句话也不曾多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头。   没走几步,树上的灵鸟再度开口:“大考途中,会有不少灵珠隐藏在各个地方,你们沿途可以仔细观察,量力取得。”   兰望语马上回头,指着那小竹篮问:“这些也算吗?”   灵鸟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通关灵珠一人一枚,有特殊标识,多取无效。”   兰望语瞬时感觉没意思,耸耸肩,回头继续赶路。   显然云常儿这个小组,是第一个通过路线第一关的小组,沿途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山谷越到深处,虫鸣鸟叫的声音便越为清晰,空气也越来越新鲜,微风吹拂之间,满是山林清新的气味。   这个山谷即便被尚真派门人刻意布置过,却也保留了山谷大部分的原貌,固定路线以外的地方,处处都是原始山林的模样。   树上偶尔会有野生松鼠,林间也偶尔窜过野生白兔,这对于年纪小小的小弟子而言,本身就构成一种强大的诱惑,若是哪个小弟子稍稍贪玩一些,保不准能够停在山林之间,玩闹好一阵子。   好在兰望语这个小组,个个都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之人。   有了第一个关卡的参考,兰望语几人时刻保持着警惕心,以免又不知不觉进入了考验而不知情,白白浪费时间。   她们已经走了约一刻钟时间,此时山势开始陡峭,山路越发不平,四人一边保持警惕,一边还要注意脚下,脚程开始慢了。   就在她们路过一片长满垂着树藤的树木、地上有大片雨水积水的泥泞之地时,忽然,她们脚下土地一软,四人所站的地方俱变成绵软无力的烂泥,使得四人都往下陷去!   云常儿察觉到足下失重,第一反应看准就在手边的树藤,手一伸一抓,借力将自己的腿从泥土中抽出。   她抓着树藤的同时,已经看清目前的形势:那片泥泞之地变成了一片沼泽,泥土似咬人的大嘴,牢牢扯住李双柔、兰望语和兰金陵的腿。   沼泽陷了一小半,速度减缓了,但一旦有人动弹,它便又会加快速度,不给人从中抽身的机会。   云常儿挂在树藤上,没有受到牵制,第一时间先找落地的地方。   往四周一看,看到一旁不远处有块大石,她也不管那石头会不会也陷下去,先伸腿在身旁的树干上一蹬,借力轻轻一荡,落在那块大石上面。   落地后大石稳稳不动,她便知道考验的地方只有四人所在的一小片区域。   这时再看那三人,发现他们反应都很快,已经知道伸手拉住附近的树藤,借着树藤往上爬。   最靠近云常儿的兰望语,身体素质很是不错,仅凭手臂力量,便三下两下顺着树藤爬出去一半,眼看着就能从中抽身。   却到临门一脚之刻,脚下泥土忽然急速靠拢,竟产生了强大的吸附力,将兰望语牢牢扯住,又往回拉!   云常儿见状,一手拉住藤蔓,一手伸出去,把兰望语拉住不让她往下陷。 第058章 吞没   云常儿拉住兰望语,兰望语得以减缓下陷的速度。   然而李双柔和兰金陵便没有那么幸运了,短短数息间,他们已经有半个身子陷入了泥地。   兰金陵全程都很沉默,没有因为慌乱而大喊大叫,但是那纠结在一起的眉心,很带着愁容的神情,显示他还是很懊恼的。   而李双柔还在拼命拽住绳子,大概也发现越是挣扎,下陷速度越快,她不敢乱动,只能拼尽全力借着树藤的力量,不让自己掉得太快。   但又在这时,李双柔攀着的那根半个碗口粗的树藤,竟然突然断了!   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瞬间消失,李双柔只感觉腿部被猛力一扯,大半个身子陷入泥地!   她没忍住惊呼出声:“啊!”   云常儿顺势一看,眉头蹙起来。   然而这时兰望语还没出来,她也不能撒手,于是拉着树藤的那只手迅速绕了几绕,将树藤缠在手臂上,缠得足够短后,她让兰望语抱住自己另一边胳膊,准备先把她拉上来。   兰望语看她年纪比自己还小,细胳膊细腿的,保不准能有多少力气。   而且兰望语还拉着树藤,若是放开它转而拉住云常儿,云常儿一旦失败,她可能会来不及再抓住树藤自救。   所以她有些犹豫:“不行……”   却在犹豫的当口,她察觉到身下软泥竟然开始翻搅,形成漩涡,加大了吸力!   云常儿也看到泥地的变化了,催促道:“快。”   兰望语再不敢耽误,迅速抱住云常儿的手,云常儿几乎在那一瞬间后退发力,好歹在泥地完全凝固之前,一口气把兰望语拔了出来。   然而她只够救出兰望语,另外两人被漩涡一吸,毫无借力的李双柔完全被泥土吞没。   兰金陵有树藤拉着,速度稍慢一些,却也很快被从树藤上拽下,只剩半个头露在外面。   兰望语一看,心都跳到嗓子眼,抬腿就想跳泥里救人,云常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而兰金陵在这个间隙之中,彻底被卷进泥地里。   李双柔和兰金陵没入泥地后,泥地的水迅速干涸,眨眼变成一片坚硬的土地。   方才的泥潭好似是场幻觉,先前李双柔和兰金陵挣扎的动静瞬间没有了,连带着虫鸣鸟叫也突然安静下来,四周静悄悄一片,安静得诡异。   兰望语看着泥地至少愣了好几秒,这才回过神来,马上冲云常儿怒喝:“你拦我干什么?!”   吼完她却发现云常儿没有任何反应,静静地盯着泥地,一脸深思。丢了弟弟让兰望语焦心不已,见状更是生气,伸手揪住云常儿衣裳:“你——”   “安静。”   云常儿忽然一声。   她的话声音不大,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平平淡淡,但与寻常那天真童稚的语调有着很明显的区别。   这话语气并不严厉,却无端透露着一种威严,兰望语忽然怔住,被那轻轻浅浅的一句话,给震慑住了。   随后兰望语发现,云常儿盯着那片坚硬土地,头微微侧过去,好似在听土地那边的声音。云常儿那十分专注的神态,让兰望语又是一怔,随后不知怎么的,不由自主就听了她的话,变得安安静静的,甚至屏住了呼吸,不再吭声。   在兰望语安静下来后,地面的动静在云常儿耳中,便变得清晰起来。   甚至在兰望语有意关注的情况下,也能听到这些动静。   那土地之下,竟然有浑浊泥水流动的声音,迅速往前方的地下流去。   兰望语一惊,小心翼翼伸腿往地上踩了踩、踏了踏,见泥地坚硬可站人,她迅速走到地面,趴在地上仔细地听。   那水流还在往前流动,像是粘稠的血液流过血管,到远远的不知何处才停止。   地面好似也有脉动,从隐隐的“咚——咚——”的暗响,逐渐清晰起来:“咚、咚……”   “救命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兰望语一小跳,险些从地上弹起来。   云常儿几乎同一时间看向声源的方向,但她没有表现得过于明显,很快又收回目光。   兰望语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又把耳朵贴到土地上,屏气凝神地听着。   不一会儿她又听到两道声音一起喊:“救命!!!”   她立马抬起身子,对云常儿道:“他们在下面!”那是兰金陵和李双柔的声音!   云常儿闻言才跳下大石,蹲在土地上捶了下地面。   发现寻常力量不可摧,但传来的声音不太像是实心土地会发出的声音,她又在不同位置捶了几下,略一寻思,从斜挎着的麻布小包里,掏出一叠黄符。   那是之前放在锦囊里的基础符,她从里面抽出一张水符,二话不说,把不到炼气一层的微弱灵力灌输进去,一掌拍在地上。   水符被她催动,发出一阵白光后,有一洼脸盆大的清水从符里倾泻出来。   泥土碰到清水,很快变软,这时云常儿的足下感受到了土地的松动。   只是现在这点水,并不够让泥土彻底软下来,她又翻起手上的黄符,准备找下一张水符。   兰望语这时已经看明白她的用意,也明白现在的情况,她们应该怎么做了。   她知道云常儿灵力有限,便从衣兜里拿出自己的符篆:“我来。”   云常儿停下手中动作,看了她一眼,见她动作利索毫不犹豫,便真就放下自己的灵符,看她施展。   这些符篆所能发出的效力,全看使用者灌输的灵力有多少,兰望语担心一次不够浪费符篆,还浪费救出弟弟的机会,于是不留余力,将一身灵力倾注到符里,引出足有云常儿引出的三倍之多的清水。   这些清水渗透到泥土,使得泥土迅速变软。   数息间后,兰望语和云常儿又感受到熟悉的下陷感。   但这次下陷,速度好似有点慢,尤其两人都刻意等着,并不挣扎,那下陷的速度慢得好比蜗牛在爬。   兰望语有些着急,就用力踩起软泥来,软泥遇到抵抗之力,果然加快了吞没速度。   不过兰望语还是感觉不够,又加大力气挣扎,云常儿看了辛苦折腾的她一眼,出声道:“你,屏气。”   兰望语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又重复了一句:“屏气。”   这冷静又镇定的语气,让兰望语再一次不由自主听她的话,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屏住。   这时,云常儿释出一道灵力,在软泥中极速旋转,形成比正常力量大得多的抵抗之力!那软泥果然马上一阵翻搅,眨眼便将两人吞没…… 第059章 你在暗示我什么   泥水流动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三息时间,云常儿和兰望语已经被冲到不知名的地方,落到一处大概是竹制的平面,其余泥水则从平面的缝隙迅速流走。   云常儿早有准备,落地后迅速起身,抹了一把脸,将挡住视线和口鼻的泥全数抹开,便观察起四周。   这是一处人工筑造的石洞,左右两边洞壁各插一把火把,为石洞提供了光源。   洞中央正好坐着李双柔和兰金陵,此时都看着云常儿和兰望语,一脸惶恐,同时又有明显的错愕——显然他们不曾料到,这两人竟然也被冲进来了。   云常儿见他们安然无恙,便从留着一定缝隙的竹排之上站起来。   竹排很大,也十分结实,它架在一处高台之上,可以把人接住不仅,还能将湿泥从缝隙之间,过滤到高台下方的通道中。   而高台的前方位置,则有一条木制小梯子,直通下方地面。地面前方又有一方人工堆砌的大水池,池里半人深的清水微微泛着涟漪,水通过水池的管道不断流通,水质清澈见底。   云常儿将周围的环境打量清楚后,便就准备往下走。   但很快她又想起还有一个兰望语,只得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情况。   兰望语的反应没有云常儿这么快,在云常儿摸清地势之后,她也才堪堪从巨大的洪流声和处处粘稠的触感中,找回点真实的感官感受,平复了急促的心跳。   她将脸上的泥水抹开,从竹排上坐起来,见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又迅速往四周张望。   很快,她看见兰金陵好好地坐在不远处的石洞里,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兰金陵似乎喊了自己一声,但身后泥水的声音太大了,她听不清晰,也就没有回应。   这时她才有心思观察起石洞的环境来,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全封闭,看不到出口的所在。   这让她有些懊恼,也不知道该怎么逃出去才好。不过她倒是知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道理,没有一开始就过于纠结,扛着一身泥水的重量从竹排上站起,准备往下走。   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云常儿已经站在高台的小梯子前面,显然在等自己。   她诧异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不甚愉悦的神情——这个炼气一层也不到的小女孩,反应倒是次次都快,竟然能比自己还快!   她气得不是云常儿,而是云常儿这个炼气一层的小女孩,竟然能比自己厉害。   她一不开心,心情就全写在脸上了,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往下拖垮着,每个毛孔都充斥着不悦。   偏生云常儿分明看见她不愉快的样子,还毫无反应,冷冷淡淡闲庭自若,让人感觉好似什么东西她都了然于胸,什么事都难不倒她,所以她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   这再次刺激了兰望语,不由自主哼一声,迅速赶在云常儿前面,爬下木梯。   云常儿见她这点小事也要抢在前头,也是觉得好笑,便站在一旁让她先走。   等她下去了,她才往下爬,两人相继下了木梯,跳到那清水池里,将身上泥水全洗掉,这才淌过水池,走到石洞里面。   李双柔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确信云常儿和兰望语真的被冲进来了,她又是高兴又是沮丧地站起来走过去:“云常姐姐……”   兰金陵则对着兰望语问:“你怎么也下来了?”救人不是这么救的吧?   兰望语见弟弟毫发无伤,又恢复成小大人的模样:“不然怎么救你?”   说完她迅速回头,见云常儿还在李双柔身边站着,没有要做什么动作的样子,她心想这次不能再让她抢先了,马上走到石洞边缘,在上面摸摸打打,仔细研究:“这里应该有出路。”   这时兰金陵回答:“找过了,没有。”   兰望语回头一愣:“没有?”   很快反驳:“不可能。”自从她发现,那些软泥即便把人吞走,也不会真的弄死人,就知道这次大考困难归困难,却不会取人性命。   那么同理,这个小石洞定然有出口,或许这是一下道关卡也不一定,总之不可能是条死路。   兰望语这么想着,就又回头,仔细推敲起来。   兰金陵见状,只好闭嘴不吭声,看着自己的姐姐忙活。   云常儿见人都安全,也就恢复成来凑数的局外人的位置,在李双柔旁边坐下,静静地看着。   这个石洞看起来十分简陋,除了两个火把,什么东西也没有。   兰望语在她力所能及的高度,在石壁上细细摸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机关暗道。最后她连那两个火把都研究过了,也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这让她有些烦躁,又摸了一遍,一无所获。兰金陵这时才开口:“歇会吧,真的没有。”   兰望语很不服气,自言自语:“不可能没有,不然我们怎么出去?”   兰金陵道:“或许不是普通机关,触发的方式也不一样。”   这时,李双柔凑近云常儿,在她耳边低声道:“会不会是用灵力触发?”   云常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说?”   李双柔抿了抿嘴,小心瞧了瞧兰望语,不敢明说每次自己发表意见,人家都好像表现得不太开心,所以并不敢随便发话。   云常儿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以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这是一个团队,考验的不止只有个人,还有团体,所以有话就说,有问题就拿出来讨论,不需要担心什么。”   这话听起来是针对李双柔说的,但兰望语莫名感觉,她也在提醒自己,于是有些不悦地回头。   这正好和云常儿的目光对上,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接一会儿,兰望语蹙着眉头开口:“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云常儿歪了歪脑袋:“暗示你什么?”   兰望语语气沉沉:“你觉得我不让她说话吗?”   “你有吗?”   “我当然没有!”   “那我为什么要暗示你?”   “这——”   兰望语正自语塞,忽然,在她们被冲进来的通道口中,再次传来泥水奔腾的声音。众人急急往回看,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就见黝黑的通道口里扑通扑通,相继掉下来好几个人!   在几人之后,还有一只浑身是泥的兽形大物,也哐当一声掉下来! 第060章 一颗蛋!   那兽形大物摔落后,很快站起,头一甩将身旁的几人全扫到大水池里。   掉下来的几个人,看体型就知道也是小弟子,落到水池后被呛了好几下,这才从水里冒头,手忙脚乱往池边走。   而最后落下的兽类,将身上泥水全数甩开后,大吼一声,也跳落到水里。泥水彻底被洗净,它现出真身来——竟是一匹成年野狼!   密闭空间里的小弟子都惊呆了——这里怎么会掉下一匹狼?!   且这狼跳入水池后,步步逼近小弟子不仅,还低着头弓着身,发出低低的吼声,像是随时都会进攻!   水池里的小弟子迅速往石洞爬,胆子稍微小些的,全程哇哇大叫,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回响连连,吵得人脑壳生痛。   石洞里的云常儿几人则迅速后退,云常儿稍微一个错步,以不太显眼的站位挡在李双柔几人面前,警惕地防备着。   从水里爬上来的小弟子们见状,也纷纷挤到李双柔等人的队伍,一群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兰望语看着这野狼,甚是暴躁,压着声音问:“哪里来的狼?!”   和狼一起坠落的几个小弟子着急道:“它追着我们来的!我们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招狼了,它追着我们到一块泥地里,然后和我们一起,被软泥卷进来了!”   兰望语当场就想揍他丫的:多一组人碍事就算了,还带着一匹狼来?!这不是想置人于死地吗?这里是个封闭的空间!   如今她还找不到逃出去的地方呢,若是这狼发起狠来,可该如何对付?!   新进来的小弟子们显然不了解现状,见那只棕色的狼步步紧逼,其中一个小弟子慌得大喊:“出口在哪里?你们带我们出去啊!待着等死吗?!”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又尖又细,导致那只狼朝他嘶吼了一声,一脸凶相。   那小弟子闻声更害怕了,呜呜哇哇地喊。他一喊,就又挑起野狼的怒意,纵身一跃,跳到石洞地面,一身狼毛全数炸起,蓄势待发。   兰望语忍无可忍,想直接出手,先打晕那个吵闹的弟子再说。   却在这时,她听见很清脆的“啪”一声响,随后那小弟子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她和听到动静的旁人纷纷看去,见云常儿不知何时,竟走到小弟子身侧,将一道符干净利落地拍到他嘴上!   众人看向那道符,发现那竟然是一道禁锢符!这也是门派分发的符纂之一,不过比其他基础符要难催动,以大部分的小弟子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将它使用出百分百效用,能够发挥一半功效就已经很厉害了。   小弟子看到这道符纂的时候,还觉得以自己修为,用它抓一只小兔子也难,根本不知道它还能用在什么地方。如今看到吵吵闹闹的弟子变得安静,他们像是受到了启发:这符还能这样用?!   禁锢不住整个人,就把人家的嘴封住?!   云常儿无视这些人的震惊目光,让小弟子闭嘴后,她又回头扫了其他弟子一眼:“都安静。”   她的目光十分凌厉,在几岁大小的小弟子眼里,简直称得上吓人,被她这么一看,再参考那个吵闹小弟子的下场,他们脊背无来由一寒,纷纷不敢吭声了。   云常儿这才收回目光,看向那只野狼。   它身负灵力,是只初阶灵兽,修为水平比炼气一层的修士还要高一些。   再观它的侧身,有一处地方,狼毛显然有烧焦的痕迹。   但即便这匹狼修为比刚才的小弟子修为都高,但它出现至今,都不曾真正向人发起过进攻,除去方才冲吵闹的孩子吼了几声外,它好似全程盯着某个小弟子,头微低,一脸凶相,但隐隐之中总感觉还有一丝警惕。   云常儿与兽类打交道多了,见状侧头问野狼盯着的那弟子:“你拿它东西了?”   小弟子面露诧异,旋即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布包:“我……我没有!”   云常儿眸光一沉:“交出来。”   与这个小弟子同队的人都震惊了,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她是怎么知道的?   云常儿见小弟子还是不动,双眉蹙起,直接伸手:“要东西还是要命?”   正好这时,那野狼也冲弟子怒吼一声,小弟子吓得一个哆嗦,哪里还敢多犹豫?连忙从布包里翻出一颗圆状物,迅速交到云常儿手中,然后又迅速缩回自己的队员身边。   云常儿垂眸一看:是颗蛋?   看那形状,像颗鸟蛋,还是大鸟的鸟蛋,但是具体品种,云常儿也没认起来,观它稀松平常的样子,应该只是普通的鸟类。   唯独不一样的地方,是这颗蛋中隐隐包含灵力,是灵鸟的后代。那匹野狼看见这颗蛋,立马低吼起来,那紧紧盯在蛋上的目光,充分证明了它的目标。   云常儿再次抬眸,看了拿蛋的小弟子一眼。   小弟子又感觉脊背发凉,下意识辩解:“我们什么也没干!就是路过看到一棵树上有鸟窝,就……就想上去看看,然后发现里面好几个鸟蛋,还有灵力,我就……就想……”   另一个弟子怂恿过这个小弟子,于是莫名也很心虚,在小弟子说完后,立马接话:“我们也没有想到,偷个鸟蛋还能招来一匹狼!狼不是生小狼崽的吗?为什么还要管这些鸟蛋?!”   大概是他的态度让野狼感受到不悦,野狼冲他又是一吼。   两个小弟子就都不敢出声了,云常儿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把手上的蛋伸向野狼:“要这个?”   野狼立马嗷呜一声。   云常儿却迅速收手,把蛋攥在手中,另一只手直指泥水滚滚的通道:“怎么出去?”   她一问,躲在她身后的小弟子们就都不淡定了:问一匹狼怎么出去?!   这狼会说话吗?会帮助人吗?它能听懂人话吗?!   而且对面是一只肉食动物,凶起来能咬死人的,这个女孩子还有胆子跟它谈判?!   他们的表情纷纷变得微妙,又是震惊又是质疑又是鄙夷的,总之没一个有好点的脸色。   兰望语直接忍不住,拈起一道火符防备,同时低声对云常儿道:“你疯了吗?把蛋交给它让它赶紧走!不行我们直接战!” 第061章 助力   兰望语说话的同时,催动灵力灌入到火符之中,火符升起一团烈焰。   野狼一看,迅速转身直面兰望语,进入备战状态。   云常儿见状,对兰望语做了个打断的手势:“这是只灵兽,修为比在场许多人要高,若有意刁难,你觉得他们还能逃到这里?”   兰望语稍加思量,感觉有这个道理不错,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火符高高举着,坚决不放:“万一它拿了东西,又翻脸不认人呢?这可是野兽,谁知道它的性子是好是赖?”   云常儿知道她是放心不下了,便向前走两步,站到兰望语前方,隔开她和野狼。   一是对野狼释出了自己的善意,二是以自身做了保障,让兰望语可以稍稍放松一点,以免突然引战。   站定后,云常儿又指了指那泥流的通道,并举起手上的蛋:“出口。”   那只野狼虽然只是修为初阶,但已经开始通人性,即便不能完全听懂人话,加点耐心与它沟通,它也是能够理解的。   它的野兽本能没有从云常儿身上感受到半点敌意,又从她两次的动作之中,感觉到她好似在尝试和自己商量着什么。   它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确认那个举着烈火的人暂时没有攻击的意思,这才回头看向云常儿一直指着的方向。   ——是刚才的入口。   它又回头,见云常儿正好侧身,手指向着身后的人群画了一圈,又指指那个通道口。   野狼差不多明白她的意思了,可是它对着云常儿摇了摇头。   云常儿见状,放下手,没有了动作,在野狼眼里,她看起来有点茫然。   于是它摇摇尾巴,后退到水池的地方,纵身跳下。   走到水池边缘,抬起爪子指了指那里的某个地方。   云常儿过去一看:是水池里的出水管道。   这个管道大概有她小臂的三倍粗,水流挺快,和对面一样大小的管道遥遥相对,让池水保持流动,还保持了水池一定的清洁度。   但这样的管道要让人通过,可就万万不够了。   云常儿再看向野狼,等着它下一步动作。果然野狼指出这个地方后,又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凝聚半身灵力,顺着水流往通道上撞!   灵力加持之下,野狼力气大了不少,这么一撞,那管道口凹下去一大片地方。   这时旁人再看,就能看到一个直径至少能容一个少年郎爬进的凹口现了出来。野狼只将凹口推进去一点点,就退到水池一边。   这个场面,就算一旁的小弟子再傻,也能看出意思来。   这匹野狼竟然真的能够听懂云常儿的意思,还真真给他们指示了一个疑似出口的通道,虽然不知道通道是否安全,是否真的能出去!   云常儿看到凹口,跳下水池走过去,也在上面推了推。   但这凹口部分十分沉重,以她现在的身体条件,徒手推动还真有些困难。   她正要提起灵力以作辅助,却是忽然,她停下手来,看了水池围观的小弟子们一眼。   紧接着她就收手退到一边,指指那凹陷机关,声音脆脆:“我推不动,你们来呀。”   这些小弟子见状齐齐一愣:推不动?   之前看她的样子,还感觉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应付得来呢,怎么现在突然又推不动了?   不过他们很快想起:这妹子连炼气一层都还没到呢,虽然看着挺机灵,但到底小胳膊小腿的,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太弱了点。   他们面面相觑一阵,随后有人犹豫地迈出半条腿。   但很快这人又停下脚步,迟疑地问:“要是……要是是陷阱怎么办?”   云常儿摊开手:“那你在这等着呗。”小弟子马上语塞,不再吭声。   就在大家都犹豫的时候,兰望语叹了一口气,跳下水池。   她看云常儿的眼神十分复杂,脸色也不是很好,淡淡的眉毛蹙在一处,不知是个什么情绪。   但她知道那个凹陷,可能真是逃出石洞的方法,在没有其他可能的情况下,她愿意一试,所以她终究没有多说一个字,走到凹陷前方,提起一身力气去推它。   可是这块结实石块质地的凹槽实在太过沉重,她用尽全身力气,憋着一口气推到脸都快紫了,也还是动不了它分毫。   无奈之下,她又提起方才使用水符和火符后所剩无多的灵力,再次尝试。可惜这灵力的助力还是太小,她咬着牙关推了半天,那机关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李双柔终于看不下去,率先往水里跳,声音软软地喊:“我来帮你!”   兰金陵也再不旁观,跳下水池帮忙。   两人靠近机关后,便毫无保留地提起一身灵力,凝聚在手上,贴到机关上面。   在他们脸上看不到半点迟疑,只有全力一试的认真和坚定。   兰望语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也破天荒没有坚持冲在前头,而是让出大部分位置,让李双柔和兰金陵作为主力,自己则退到边缘,尽可能帮忙。   三人在各自最顺手的位置站好后,便一齐数到三,使出浑身力气往凹槽处一推,凹槽终于又往后退了数寸,旋即轰隆一声,往侧面移开!   然而忽然变大的通道口,致使水池里外的水压失衡,水池的水迅速形成一个大漩涡,被这个通道吸去。   这水压导致几乎脱力的兰望语几人根本站不稳,眼看着就要被水生生挤到通道里!   千钧一发之际,早已做好准备的云常儿两手一伸,拉住兰望语和李双柔的衣领,往一旁带去。同时伸出一条腿,稳稳卡在通道口,护住了就要往里倒的兰金陵。   强力的水流持续了好一阵,水池壁面溅起的水花冲得水池里几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就更别提做出什么自保反应。   好在云常儿在这急流中间,竟然能够稳如泰山、岿然不动,一段时间过去,水花逐渐不再飞溅,水流的速度也恢复正常,三人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也终于安全下来。   云常儿这才把三人放开,而三人都还有些惊魂未定,瞬间软软地跌坐在水池。   李双柔瞪大眼睛狂拍胸口,兰望语和兰金陵则有些呆愣,数息之后眼睛才重新聚焦起来。   而在这三人缓神的时候,看见逃生机关终于被打开的另一组小弟子惊呼一声,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下水池。   通过那个大通道,他可以看见远处有一道微弱的光线,他兴奋地回头,对着自己同队的伙伴招手:“快下来!真的是出口!” 第062章 意外有奖   兰望语原本还在惊魂中,一听那弟子的话,一双黑眸骤然收紧,忿忿地看过去:“滚开!”   小弟子被她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匪夷所思地问:“你说什么?!”   兰望语从水池中站起,一步挡在出口前,气势凛然:“你们刚才出力了吗?现在知道是出口了,你们就想过来蹭方便?做梦!”   小弟子瞪大眼睛:“什么叫做蹭方便?!你们找到出口了,带我们一起出去,有什么问题?”   兰望语冷哼一声:“找到出口又如何?现在可是大考时候,每个队伍都应该独自闯关吧?我们是竞争关系,凭什么带你们出去?”   小弟子很是不可思议:“团结互助也是大考的评分之一啊!”   “你们刚才可没有团结互助。”   “我们……你们刚才也没让我们帮忙!”   “没让帮忙——?”兰望语把语调抬高,“你是聋了还是怎么样?没听见我们队友说了推不开吗?那不就是让你们帮忙的意思,结果呢,你们出手没有?一个个站在岸上看得津津有味的,光让我们出力,还差点被水冲走了,现在完事了还第一个跑过来想走,我兰望语看起来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那弟子被她说得语塞,又羞又恼的。   眼睁睁看着出口近在眼前,他忍不住喊:“可出口都在眼前了!”   “那又如何?”   “难不成你说一句不让走,我们就不能走了?”   “起码轮不到你们先走!”   “这你也要计较?!”那弟子快要吐血,急得像只团团转的蚂蚁。   另一个弟子见状,连忙出来当和事佬:“那好吧那好吧,你们……你们先走!”   兰望语瞪了那个弟子一眼,显然并不满意这个提议。   但她目前也想不到更让她解气的办法,只好暂时妥协,向兰金陵摆摆手:“去吧。”   兰金陵没什么好说的,弯腰要往出口钻,兰望语又拦住他,低声提醒:“距离外面不知道还有多远,也不知道具体通向哪里,你还是用上屏气符以免发生意外。”   兰金陵迅速从布包中抽出经过防水处理的黄符,催动后往身上一拍,便鱼一般钻进通道里。   兰金陵走后,云常儿看了一眼李双柔,示意她也跟着走。   李双柔立马也用符纂潜入水中,往前方游去。   兰望语等李双柔游出去,又让云常儿跟上,但云常儿没动,先是向野狼打了个手势,示意它先走。   野狼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在她身侧的布包处停留了一下,鼻子在上面嗅了嗅。   云常儿知道它在找它的蛋,掏出来还给它。   它小心把蛋含在嘴里,一头扎进水中,游出去了。云常儿这才对兰望语道:“走吧。”   兰望语站在出口前面,死死盯着那几个小弟子。   在云常儿钻进水里,她才用了屏气符紧随其后。   但在刚进入出口后,她忽然转身,将一道灵木符拍在通道口。   她并非木系灵根的修士,木系符篆在她手里只能化出几根藤条,没有多大的威力。   但是她将藤条交缠成结实的三股后,从牢牢贴在壁上的符篆出发,缠在那凹槽机关上,倒也形成了一张能够堵住出口、不让小弟子进来的小网。   这小网不算牢固,但在那些最多炼气一层的小弟子面前,也足够他们折腾好一阵子了,兰望语把障碍设置好,这才回身一蹬腿,迅速往出口游。   被困在石洞里的小弟子气急败坏,指着她的背影骂骂咧咧:“小人!”   奈何这丝毫刺激不了她,没一会儿她就消失在通道里……   十数息后。   箜山谷的一片清潭之中,倏忽冒出一个狼头。   紧接着两个小小的人头也在水中冒出,引得潭水泛起阵阵涟漪。   这两个小人头出现后,潭岸之上立马有人喊:“云常姐姐!望语姐姐!”   喊话的是李双柔,说话期间已经迈着小短腿,迅速跑到距离两人最近的岸边,伸长手等着拉她们上岸。   云常儿和兰望语往李双柔的方向游去,很快爬到岸上。   那匹野狼也迅速上了岸,甩干净身上的潭水后,仰头嗷呜一声,引得林中栖息的鸟儿纷纷振翅飞起!   这突然的举动吓了兰望语等人一跳,兰望语一直对这匹狼抱着戒备之心,闻声立马后退摆出防御的姿态:“干什么?!”   野狼发现自己吓到小朋友了,连忙闭嘴,也主动后退几步,和兰望语几人拉开距离,同时放松姿态,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而在它嚎叫之后,没一会儿天边飞来数只大鸟,在野狼所在的位置上空盘旋。   又有一只体型最大的鸟急速飞来,落到野狼身侧,嘎嘎叫唤。   野狼转过身去,在它前方低下头,将嘴里的蛋吐了出来。   大鸟长啸一声,立马用翅膀把蛋裹到自己身边,另一边翅膀则在野狼身上一拍一拍,似是感谢。   野狼低低嚎了一声,往云常儿的方向摆了摆头,随后走到她身边,又拿身子蹭了蹭她。   云常儿垂眸看了它一眼,也没躲开,任由它蹭。那只大鸟应是看懂了怎么回事,向天上的鸟群挥了挥翅膀,立马有几只鸟往四边的林子飞去。   一会儿后它们又飞了回来,并且每只鸟口中都叼着东西,有的是掉了色的破旧锦囊,有的则是包在一起的大叶子。   其中有一只鸟还驮了一个褐色物体过来,直接落到云常儿面前,给她展示鸟背上的褐色物——一个放着一颗灵丹、几株灵草和一颗红色灵珠的鸟窝!   云常儿看了一眼灵丹:是一粒下品洗髓丹。   灵草则是下品二三阶的灵草,是制作下品丹药的基础灵草。   红色灵珠是她此次大考,时允长老给她定制的特殊灵珠,是她考核独有的积分品,她这次能否及格,一定程度也要看这些灵珠的数量。   云常儿正自诧异,嘴里叼着东西的鸟也飞过来了。   她看它们一直在自己周身徘徊,喉间发出阵阵低鸣,她便伸出手,看着这些大鸟轮流将嘴里叼的东西堆到自己手上。   把东西接下后,她一一打开来看,见锦囊和树叶里放着的,是之前蓝色灵鸟所说的,隐藏在各个地方的积分小灵珠,并且数量还不少! 第063章 好处分一分   云常儿从手中物品抬起头来,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那群大鸟。   驮着鸟窝的那只往前走两步,把鸟窝送到她面前,显然是让她把东西拿走的意思。   云常儿再看向野狼,它也用头拱了拱她拿着锦囊和叶子的手,把这些东西往她怀里推。   她就知道它们是要把这些灵珠灵草都送给自己了,思索一下,还是收下,并道了声谢。   在她将鸟窝里的灵丹、灵珠和灵草取走后,那只鸟带领其他的鸟飞回不远处守蛋的最大的鸟身边。   守蛋的鸟向云常儿叫唤了两声,将地上的蛋转移到鸟窝,便带着鸟群离开。   这时野狼转身,往云常儿后方走了几步,再回头对她低喊一声,似是让她跟上。云常儿见它要带路的样子,便将手上东西收好,让李双柔几人也跟上。   兰望语本来还有些迟疑,因为不知道野狼到底要将他们带去哪里。   这时她正好听见潭水里传出动静,应该是那些小弟子要游出来了,她见野狼带路的方向,和他们要走的路线方向也是一致,就没再犹豫,先跟着走再说。   ……   不一会儿后,野狼七绕八转,将他们带到一块相对宽敞的平地。   那里摆着一张罗列着灵符和锦囊的大木桌,木桌旁边守着一只蓝色灵鸟,显示这里是一个关卡的通关奖励点。   兰望语等人这才知道,这野狼带他们走了近路,否则以地图上的路线,他们可能还要再走至少一刻钟时间,才能走到这里。   云常儿立马对野狼道了声谢,待野狼离开后,她才和兰望语几人走过去,听见灵鸟开口:“恭喜通关,奖励在桌上,自取即可。”   “本关额外奖励二十道灵符,种类自选,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云常儿几人一人取了一个锦囊,见里面放着一枚写了“二”的通关灵珠,还有五枚普通的积分灵珠。   这枚通关灵珠比第一关的通关灵珠稍大一些,也沉一些,积分灵珠倒是和刚才大鸟送的灵珠一样,云常儿见状,取出刚才拿到的灵珠,问灵鸟:“这些也是积分灵珠,对吗?”   灵鸟看了她掌心的灵珠一眼,点头道:“是。”   兰望语立马问:“为什么这里的灵兽灵鸟可以赠送积分灵珠?”   灵鸟道:“积分灵珠随机分布,自然有不少灵兽知道它们的位置。它们不仅可以赠送积分灵珠,还可以赠送山中的灵植灵物,你们方才不就经历过了吗?”   “那会有灵兽把灵珠偷走,然后藏起来吗?”   “会,如果你们发现哪只灵兽藏了灵珠,也可以想办法夺过来,这是你们的考验,不过惹怒灵兽带来的后果,门派不会负责。”   兰望语抿着嘴思考一阵,做了个结论:“所以这里的灵兽不全是无害的。”   灵鸟回答:“山谷中的灵兽经过门人训练,原则上不会主动攻击小弟子,若遇到小弟子刁难,也以自保为主。”   “但是,毕竟它们是兽类,如果遭到严重伤害,同样会伤人。并且万物平等,我们不会容忍任何人对灵兽做出过分举动。”   兰望语听明白了,低下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云常儿收回灵珠,没再多问,看了桌上的基础符篆一眼,挑了二十张,放到小布包里。   兰望语等人也迅速挑选起来,在他们四人都挑选完毕后,桌上就只剩下最多可供一个五人小组挑选的灵符。兰望语将东西都放好,见时间不早,又喊上人继续赶路。   但没走一会儿,他们就感受到一阵饿意,并且衣服湿漉漉没干,也开始扛不住寒意了。   云常儿见他们一个个瑟瑟发抖还要硬抗,又见此时已是下午时分,距离早上入山过去好几个时辰。   她便在沿途找了个偏僻挡风的地方,对这几人道:“歇会吧,累了,灵力也消耗太多了,不休息的话,下一关可能没办法通过。”   兰望语闻言,第一反应是觉得时间紧迫,还是要以赶路为主。   但人还没开口,她的肚子先咕噜噜一阵响。周围的人全听见了,她不由脸蛋一红,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兰金陵忽然开口:“嗯,歇会吧,我也饿。”   李双柔跟着搭话,兰望语再也没有坚持的立场,只得转移方向,往云常儿指的地方走。   这是主线路之外的一处小山洞,位置隐秘,面积也不大,四个人钻进去后就没剩多少地方。   云常儿沿路拾取了一些干树枝,走进山洞后,就在山洞中心搭成空心的一堆,从布包里取出宗门分配的打火石,点燃树枝,在旁边坐下。   李双柔感受到火焰带来的暖意,十分欣喜,一边感谢云常儿,一边在山洞外围又捡了一些干树枝,这才挨着云常儿坐下。   这火实在太温暖,兰望语见兰金陵竟然也一点不生疏地坐到火堆旁,她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就也在旁边坐下。   云常儿时不时往火里添树枝,保持火势,期间还不时出去找一些粗点的枯木回来,让这火势越来越旺。   四人衣服上的水得以迅速被烘干,期间他们又吃了宗门分发的干粮,将肚子填饱,随后云常儿提醒他们,要及时补充消耗的灵力,其余三人便分散开来,各自挨着山洞边缘,开始打坐吸纳。   四人全程无话,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衣服终于干了,灵力也回到最佳水平。   兰望语时刻惦记着大考,还惦记着要第一个到达终点,于是迫不及待催促他们赶路。   就在这时,云常儿说了句等等,从布包里掏出方才大鸟送她的锦囊,把里面的灵珠倒出来,数了数,自己取了几颗,剩下的分成三堆放到叶子上,递到兰望语三人面前。   兰望语没看明白,奇怪地问:“干什么?”   云常儿道:“不是我一人通的关,这些理应给你们。”   李双柔插话:“可这些都是灵鸟和野狼送给你的。”   云常儿声音脆脆:“没说给我一人,这是团队战,不是个人比赛,不必见外。” 第064章 异样   云常儿说的是实话,既然是团队考核,那便要有团队意识,共同协作到最后不得不对立的那一刻为止,这才是团队存在的意义。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山谷,可是被考核官、前来看热闹的长老和弟子用追踪术法观望着,小弟子在山谷中的一言一行,随时都能被他们看见,与其内讧或耍小心机,不如多做几件正面意义的事情。加之这种小灵珠对她而言,起到的作用不大,她没必要死死攥着,还不如分出去,大家受益。   不过兰望语没有这样的觉悟,看到这些灵珠,她感觉并不太好:这像是被人施舍了一样。   可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兰金陵已经接过其中一堆:“谢了。”   知道云常儿的考核积分另有他物的李双柔见状,也坦然接过一堆:“谢谢云常姐姐!”   兰望语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兰金陵:“你——”   兰金陵马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考核要紧。”   兰望语可不认同:意思是他们通关,还得靠别人赠送的灵珠咯?!   云常儿见兰望语迟迟不动,知道是她介意,也没多说什么,把余下的灵珠放到兰金陵手上,便站起来踢开火堆,用一道水符召出清水,将火堆扑灭。   确认火源全数熄灭,她又叫上李双柔,走出山洞,回到考核的主要路线上。   兰金陵坐在山洞里,看着云常儿离开。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回头,二话不说把兰望语份的灵珠塞到兰望语手里,也起身往外走。   兰望语惊呆了:怎么兰金陵也跟着别人跑了?!   奈何这时山洞只剩她一人,她有气无处撒、有话无处问,只得先闷闷不乐地跟上。   就在四人离开山洞后,很快,他们又遇到下一道考验。   这次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虽然花费了不少精力和时间,却也算是很顺利地通过。   之后他们又进入下一道考验,从这个关卡出来的时候,整个青州已经陷入夜色之中。   四人在前面的关卡耗力不少,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见已经到了晚上,四人一番商议,决定找个地方歇息,调整了状态才做打算。   最终他们又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山洞,一人抱了一大捆干树枝钻进里面。   生火之后,吃了干粮,旋即各自整理身上所剩的符篆工具,和一路获得的灵珠。   四人各获得四颗通关灵珠,每多过一关,灵珠的体积便越大一点。   除此之外,兰望语一共取得三十颗积分小灵珠,捡到一瓶凝血膏,剩下五道基础符篆。   兰金陵则取得二十五颗积分灵珠,剩八道基础符篆。   李双柔共有二十颗积分珠,一颗下品驻颜丹,不过驻颜丹在她赶路的途中,莫名其妙就丢了,云常儿见她沮丧,送了她七颗积分珠,最后变成有二十七颗积分珠、六道基础符篆。   云常儿只保留每次通关随通关珠一同赠送的积分珠,一共只有十五颗。   另外有两枚红色特殊积分珠,一颗洗髓丹、数株灵草,以及十道符篆。   她之所以剩下的符篆最多,是因在之前两关考核中,基本没有出手,都让兰望语带着其余两人忙活去了。也正因为如此,兰望语的怨念逐渐没有那么深重,好似终于在考核之中找回自己价值似的。   夜晚四人休息时间,李双柔见云常儿没有在打坐,便无声摸过去,坐到她身边。   她瞧了眼云常儿,小声问:“云常姐姐,你的红色灵珠够吗?只有两颗会不会影响你的考核成绩?”   她知道红色灵珠对于云常儿而言,比通关灵珠还重要。但这灵珠具体怎么计算分值,她不是很懂,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问、可以参考,所以不免为云常儿担心。   云常儿从地面的某处抬起眼眸,略带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略带冷淡地回答:“不知。”   就这么简单两个字,被李双柔听了去,不知为何,又感受到一阵不同平素的漠然语气,这让她有些怔住。   这时李双柔忽然想起:好似在先前通关的时候,云常儿便逐渐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别说看人的目光变得冷厉了,就连对人的态度,也不再是向来淡然但不刻意疏离的样子。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她好像忽然开始拒人于千里,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冷漠。   李双柔陡然感到不安,再一想到云常儿的体质,急忙问:“姐姐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灵力使用过度,让你难受了?”   她知道云常儿的身体无法持续保留灵力,还知道灵力在云常儿身体里,带来的更多的是痛苦,所以她开始担心,是不是今天一天的考核吸纳和使用的灵力过多,导致云常儿身体严重不适。   不料她才发问,云常儿的眸光瞬时变冷,在侧面火光的对比下,那张可爱的脸蛋白得让人发慌,并且一片霜寒。   李双柔还未来得及惊诧或害怕,又见云常儿嘴角略略一勾,露出一个从来不曾有过的阴冷笑容:“你觉得,区区灵力问题,便能难倒我了?”   这冰窟似的语气和无端阴邪的笑,吓了李双柔一大跳!   她都不曾捋清现况,脊背便先炸起寒毛,连同天灵盖也似被冰水浸泡过一般,极速发寒!   这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大惊失色地往后挪了好几步:“你——你——”   她的异常反应引起兰望语和兰金陵的注意,兰望语奇怪地看向两人:“怎么了?”   声音一出,云常儿立马转头,同样满目森寒地看向她。   但这神情只维持了一秒不到,云常儿猛然一怔,旋即眸光一沉。   黛山般的双眉无声蹙起,她单手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道:“我出去走走。”   兰望语也被她刚才的异样吓到了,怔怔地看着她离开山洞。   李双柔则花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方才的直觉,她手忙脚乱翻开自己布包,从里面拿出一道道符篆,迅速挑选,两只手还止不住地发抖……   请假条   ??????????????(?????) 第065章 给你   山洞外,一处较高地的山坡上,云常儿负手而立,望着黑夜里的山谷久久不语。   眼前一片无分彼此的黑暗,晚风呼呼地吹,在山谷之中形成阵阵呜鸣。   云常儿久久盯着前方,在风中纹丝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双眉蹙到一起,眉间凝重似欲雨天气的云,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后,她的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她的眸子随着声源动了动,但很快又收回目光,像没有听到一样,一动不动站着。   又过了一阵子,身后半天挪一步的人终于挪到她身后。   她还是没有动,旋即感受到一阵约等于无的柔弱掌风袭来,一掌拍在她背上:“驱邪!”   “……”   云常儿终于回头,看向诧异地瞪着眼睛的李双柔。   李双柔不可思议地看看手上毫无作用的驱邪符,又看看云常儿,忽然从她背上收手:“我、我……你……”   云常儿无奈道:“你在做什么?”   李双柔退了好几步,这才小心翼翼地看着云常儿:“你,你还是云常姐姐吗?……你若是什么受冤的阴灵,请你不要附身在姐姐身上!我,我告诉你,我们是尚真派的小弟子,你附身在小弟子身上,是会被仙人收拾的,你马上离开她!”   云常儿哑然失笑:“哪里有阴灵?”   李双柔怔了怔,感觉云常儿无论说话语气还是动作神态,好似都恢复正常了,这才半信半疑地问:“姐姐你好了……?”   云常儿歪了歪头:“你觉得我怎么了?”   李双柔急道:“刚才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邪气,我对这种气息好敏感的,不会出错,一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在你身上了,你的表现也和平时好不一样!”   云常儿眸光一沉,又迅速恢复常态。   想了想说道:“或许真的撞邪了吧,我身上没有灵力护体,到这种地方好像是比较招东西。”   李双柔迅速点头:“对对,我在家的时候,阿娘也是这么说的,说山中水边阴气都重,容易招惹邪祟,平时都不让我靠近这些地方。”   “这道符是她请高人给我开光的护身符,虽然改变不了气运,但是可以辟邪,很有用的!刚刚用在你身上没有反应,那应该……应该就是没事了吧……”   云常儿垂眸看一眼她手上的符:确实是道驱邪符,用来抵挡低级阴灵有一定的作用。   她收回目光,嫣然笑道:“嗯,没事就好。”   不料这时,李双柔抿了抿嘴唇,也看了自己的护身符一眼,旋即就把它递给云常儿:“给你。”   云常儿一愣:“怎么?”   李双柔道:“今晚还有很长时间呢,为了安全,这道符姐姐带着吧。”   云常儿摇头:“不必……”   “带着吧!”李双柔直接牵起她的手,把符塞到她手心,随即迅速后退,生怕她把符又还回来的样子。   云常儿攥着那道叠成三角形的灵符,一时无言。   见李双柔满脸坚定,她拇指指腹在法力略弱的符上摩挲一下,再看看李双柔周身掩饰不住的阴气,她有了决定,把符攥入手中:“好吧,那,我借用一晚上。”   李双柔点点头:“嗯呐,这样姐姐就安全啦!”   那愉悦的样子,好似安全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一般。   云常儿见状,再次失笑,提醒她别在更深露重的野外停留过久,带着她回小山洞。   两人刚进山洞,正在吸纳的兰望语听到动静,睁开眼睛。   看见云常儿,她眉头一皱:“你没事吧?”   她对云常儿的了解不深,对其先前的异常表现终究没有多大感觉,所有的不安和疑惑都只来自于云常儿那时散发出的瘆人气息。   而她之所以多嘴一问,也只因为看见李双柔先是十分慌张地躲开云常儿,又急急忙忙追着她出去,看起来就像她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云常儿见兰望语发问,先让李双柔坐到山洞最里面,自己坐在她身侧不远处,道:“没事。”   兰望语见她言行举止挺正常的,又见李双柔自从回来,神色便一直自在放松,不像有大事的样子,就没再往下问。   但想到李双柔先前出去,还攥了一张灵符,她又不由问李双柔:“你怎么带了一张符出去?带了什么符?”   李双柔以前没少因为撞邪的事,被周围人用异样眼光看待,现在也潜意识不想给云常儿招麻烦,就撒了个谎:“是一道火符,我内急,害怕外面太暗了,就……”   她说完,还怯怯地看了兰金陵一眼,一副不好意思在小男生面前谈及这种事情的模样。   兰望语便下意识相信了她的话,撇撇嘴,没再多问。   看一眼天色,决定道:“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吧。”   李双柔很是诧异:“连夜出发?”   兰望语理所当然道:“难道还要过夜吗?”   “可……深夜赶路,会不会很危险?”   “危险就不做了吗?先前我们问过灵鸟大考的进度,得知我们这组速度还挺快,如今到了夜晚,肯定又有不少队伍因为害怕和疲惫,放弃行动,等天亮才继续。如果我们可以趁这间隙多闯几关,就可以和他们大大拉开距离,大考的成绩也会更好。”   李双柔不太认同:“可晚上考核,难度也很大吧?我们也有可能因此被困住,甚至受伤……”   兰望语蹙起眉头:“这话我无法认同,我们是修士,本就应该迎难而上、无惧无畏,不然修来一身力量做什么用?”   “能力也是需要磨练才能够提升的,只想着在安全的地方修炼,速度会比别人慢,还会比别人差劲。更何况这是宗门考核,威胁不到性命,若是这样我们还担心受怕的,那还考核什么呀?不如早早回家。”   兰望语的话,虽然语气不好,却也听着合情合理,李双柔便沉默了。   除去害怕这层原因,她还担心她的云常姐姐再次撞邪呢,于是她举棋不定,不自觉又把目光投放到云常儿身上。 第066章 对战   云常儿见山洞三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又全落到自己身上,略有些无奈。   现下确实不早了,夜晚的山谷极多兽类出没,李双柔的担忧不无道理。   然而兰望语说得也不错,过于追求安稳安全,对修行而言未必是件益事,尤其日后修为上升,竞争开始激烈,毫无经验成长起来的修士,很容易受到其他修士欺压。   这话说起来残忍,却是不争的事实。   生于实力为尊的世界,本身可以不争不抢,却不能不会自保。   云常儿深知即便入夜,山谷周遭也还是有灵鸟和考核官全程追踪,这在修真的世界里,已经是最安全的磨炼之地。所以她并不打算做出阻拦,只道:“我随意。”   她这么一说,相当于服从多数人决定的意思,她不拒绝,李双柔就更感觉没立场拒绝,于是不再吱声。   兰望语走形式般问兰金陵:“你觉得呢?”   兰金陵耸耸肩:“随你。”   兰望语便决定道:“那出发吧,速战速决,明早或许便一起晋升成为外门弟子了。”   李双柔不再多说什么,收拾收拾站起来,安安静静跟着他们走。   云常儿带了她的护身符,便有意紧跟着她,四人做了火把,灭了火堆,离开山洞,往地图的既定路线前进。   ……   四人选择的路线之中,有一段路需要通过高地。   从那里往山谷下方看,能看见山谷之中许多地方燃着篝火——是在各处歇息的小弟子。   云常儿几人偶尔能够看见远处的队伍,有小队见他们举着火把前行,纷纷诧异又佩服。大部分的小弟子年纪不大,怕黑也怕野兽,是万万不敢连夜赶路的。   兰望语见状,更是认定自己的选择没错,感觉离第一名更近了,连忙又加快脚步。   一个时辰后,四人经过团结协助,总算又通过了一道关卡,获得丰厚的通关奖励。   他们继续往前走,不到一会儿,便走到本次大考一处的关键地——所有考核路线的交汇点。   这个地方在宗门分发的地图上,被一个大大的红圈圈起来,红圈之内没有任何路线标记,红圈之外,也没有指示出口的地方。   而红圈对应的实地,是一片树木非常密集、面积奇大的林地,林地之中同样没有人为标志物的痕迹,导致路线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早在先前通关休息的时候,兰望语几人已经讨论过,这个地方这么设计应该代表着,大考到了最后关头,到了各个队伍互相争夺十个名额之时。   所以他们走到这里,第一次没有一股脑往前冲,而是停下来,在林地外围仔细研究。   李双柔举着小火把看了一会儿林地,忽然弱弱地猜测:“我们会不会遇上其他小弟子?”   她一说,兰望语连忙捂住她的嘴:“够了,你不要说话,一说就成真了!”   她在之前就发现,李双柔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好的会变坏的,坏的一定变更坏,简直像个诅咒。   她也不是惧怕遇上对手,就是想着少一桩麻烦便省一些时间,可以集中用在通关上。   李双柔大概也发现自己这种特质了,闻言立马闭嘴:“不说不说,不会的!”   兰望语更崩溃:“你说不会就真会了啊!”   李双柔很是不好意思,缩了缩脑袋。   不过她从兰望语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敌意和鄙夷,也就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难过,没一会儿就把这事抛诸脑后。   兰望语伸长手,把火把举到林地前方,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内中景象。   里面仿佛没有什么异常的气息,也没有听见野兽之类的叫声,看起来风平浪静,难以揣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兰望语见始终没有什么异动,便决定道:“进去吧,不过要小心,里面可能有机关,靠近点别走散了。”   于是几人尽可能地靠近,随后举步往里走。   然而他们正要迈入林地,一声鸟鸣传来,旋即一只黑夜中散发着淡淡蓝光的灵鸟从天而降,对他们道:“请稍等。”   兰望语不解:“有事吗?”   蓝鸟尚未回答,东南方向的一条岔路口中,便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同时一道清脆的童声大喊:“到了到了,红圈圈这里,一定有下一关!”   兰望语一听:真遇上其他队了?!不免瞪大眼睛看了李双柔一眼,同时拉着兰金陵就往前冲:“我们先走,别被别人赶上!”   可她还没迈腿,蓝鸟就释出一道灵力,把她拦下:“稍等,游戏规则我还没有公布。”   与此同时,另一条路线的小弟子也被另一只灵鸟拦下了,说的是同样的话语。   兰望语几人满是不解,焦急地等着蓝鸟往下说。   然而又是这时,他们听到后方传来杂乱的跑步声和喊话声:“前面有人!快快快,追上他们!”   不一会儿五个小弟子狂奔过来,打头的一个靠近之后,看见兰望语组中的其中一人,刹车大喊:“嚯?!小哑巴!”   话音未落,一只灵鸟从他们身侧降落,对他们道:“请到前方等候。”   旋即又对另两只灵鸟道:“附近没有小组了。”说罢双翅一张,一个囊括了在场三个小组的结界落下。   随着结界出现,周遭一切无关事物全都消失,只有三只灵鸟和三个小组的成员还在。   其中一个灵鸟张口道:“本道关卡,将由你们三个小组共同参与,抢夺通关资格。”   “三组进入前方密林后,林中八卦阵将分开各组成员,随机与另两组成员分配到固定区域战斗。”   “每个区域只有一个出口,仅容一人通过,通过后出口自动关闭,不再开启,直至考核结束。”   “整场考核,只允许五人通关,人数达到,所有区域出口也自动关闭,未通关弟子一律等待下一轮考核,或自动放弃,退出大考。”   “云常儿不参与晋升,因此不计入通关名额。但你必须在前三个通关名额诞生之前,通过出口,否则彻底失去考核机会。” 第067章 报仇!   灵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继续往下:“既然是随机分配,那么你们的对手,可能是一人,也可能是两人,请做好准备。”   “本次考核,除去通关可以获得奖励,还有一个附加机会,可供认为自己积分不够的弟子选择,即顺利通关的弟子,可以选择让阵法传送到同组弟子所在区域,协助同组弟子通关,或选择传送到任意只有对手的区域,与对手交战。”   “若选择重新挑战,也等同于给挑战的小组重置通关机会,即便是先前未通关的选手,也可以重新获得通关机会。”   “而无论哪种选择,选择者每通关一次,便能获得三倍积分奖励,当然若通关失败,便意味着考核失败,先前的成绩全数作废,需等下一次考核开启,大家慎重考虑。”   “而云常儿选择附加考验的话,所获得的奖励,将自动替换成红色灵珠,当然,前提条件依旧不变——必须在前三名名额出现之前通关。”   灵鸟说完,看向各个小弟子:“听明白规则了吗?”   三组小弟子都沉默了一会儿,充分思考过后,才相继点头:“明白了!”   灵鸟又看向云常儿:“你呢?”   云常儿点头点头,以示明白。   灵鸟便指向身后的林地:“那么进去吧,顺序无分先后,打斗以灵力术法及符篆为主,严禁使用利器,我们会全程监督。”   小弟子们又表示知道了,相继入阵。   一踏入林中,他们便迅速消失,显然已经被阵法传到各个比斗区域。   云常儿是他们组最后一个进入的人,在跨进林子前,一个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小哑巴!”   云常儿回头,见云晓年冲了过来。他停到她面前,指着她问灵鸟:“可以现在就选择对手吗?我要跟她打!”   云常儿见他又把手指戳到面前,后退一步错开,不耐地看着他。   灵鸟很是疑惑:“为什么非要跟她打?”   云晓年气哄哄:“报仇!这个坏女人偷偷摸摸打过我,我现在要打回来!”   灵鸟看看他,看看云常儿,也不是很明白两人的恩怨。   不过感觉有点意思,便坦然道:“阵法随机触发,不能自由选择。不过从概率上看,只要你倆同时间进入,有很大可能被分配到一起,就看你的对手愿不愿意配合你了。”   云晓年立马看向云常儿:“敢不敢?我倆一起进,分个高下!我现在可厉害多了,你肯定打不过我!”   云常儿也是佩服他的韧劲,既然非要自己送上来,她无所谓地耸耸肩:“随意,要来迅速,我赶时间。”   云晓年哼了一声,当即伸手,想把她拉进林子。云常儿手臂一躲:“别乱碰。”随后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扯进林子。   一迈进密林的边缘,八卦阵法便启动,将两人分开。   但当阵法稳定下来,两人果然又撞到一起,落到一个面积很大、树木繁多、地形复杂的封闭区域。   整个区域被一层淡淡的浅蓝的结界包围,看起来像一堵半透明的墙,在“墙”的某个地方,有一道小小的正在沿着墙顺时针快速移动的门,那便是出口。   结界的光芒不甚强烈,却神奇地将整个区域照得清清楚楚,云晓年落入区域后,望了一圈结界,又打量一圈环境,很快收回目光,摩拳擦掌地看着云常儿:“哼,总算给我逮着机会约战了,我现在已经是炼气一层后期,你还没到炼气一层吧?要不要认输?现在认输,我还能给你个机会反抗!”   云常儿背着双手,兴致缺缺道:“想怎么比?”   云晓年就看不惯她这种傲气十足的态度,指着她身后的武器台:“你先选一个,免得说我欺负你!顺道一提,我最近还学了剑术,学得可好了,你最好选个厉害点的武器,不然你非败不可!”   云常儿往自己身后看,看到武器台上放着刀子很钝的武器,有木质的刀剑匕首,还有小臂粗的长棒。   她心猜宗门提供这些杀伤力不大的武器,大抵是给弟子们提供比试武力的机会吧,她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我不需要,也不动手。在第一位通关者出现前,无论你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武器,只要碰得到我,我就认输。”   云晓年瞪大眼睛:“你不动手?哈——?你哪来的自信?!”   “揍你揍来的。”   云晓年:“……”   气得浑身发抖:“今时不同往日了!”   云常儿往出口处慢慢踱步:“不试你怎么证明?时间不多了,你还要耽搁下去吗?”   “你说你学了剑术?来,舞舞看,别让一身好功夫浪费了。”   云晓年简直七窍生烟:这种长辈鼓励晚辈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还让自己秀个剑术给她看?无耻!猖狂!超级不要脸!!!   他气到失智,也懒得让她了。既然非要求虐,那就虐到她哭,虐到她哭天抢地、看到他就绕路走为止!   说到做到,他取了一把木剑,将灵力灌输其中,凌空一跃,直刺她的面门!   云常儿背着手,待剑端快刺到自己,才轻飘飘侧身,避过这一剑。   见他起手姿势还挺有气势,顺口评价:“不错,像模像样,有点潜力。”   云晓年反身又是一剑:“闭嘴!!!我揍死你!!!”直划她的前胸。   云常儿状似笨拙地往后一跳,再次躲过:“真慢。”   “混蛋!!!”   云晓年见她身手异常灵活,诧异之余就又催动三道火符,化成三颗小火球,朝她的头、肩和腹部袭去。   云常儿背后的手松开,一个侧空翻,全数避开火球。   那动作快得云晓年来不及看清,云晓年非常震惊:这家伙还有这种实力?!   以前还没见过她用这种招数呢,这是偷练武功了吧?!不可能没入宗门前,就是这种水平了吧?!   他很不服气,迅速摸出禁锢符和另两道火符,全神贯注,将一身灵力灌注其中。   他回忆着修炼时师兄所教的方法,用修炼以来最强悍的念力和灵力,相继驱动三道符,使它们全速朝云常儿飞:“禁!焰爆!”   三道飞符在他一个炼气一层的小弟子手中,竟然能够发出簌簌的破空声,挟带着强大力量袭去!   云常儿一看,长眉挑起。 第068章 教做人   云常儿还是轻而易举躲过这次攻击,同时有些意外:这小孩子性格不好,能力倒还可以。   炼气一层中后期的修为,能将基础符篆使出这样的水平,算是高水准发挥了。   她一边回避着他的进攻,一边默默观察,很快发他现到底只有炼气一层,连续催动数张符后,灵力开始衰竭,接下来的攻击也变得绵软无力,速度越来越慢。   但是那一腔气势只增不减,举着一把小木剑,啊啊呀呀喊个不停、劈个不停,落空次数越多,眼里的斗志反而越盛。   云常儿觉得有点意思,倏忽停下不断后退的脚步。   与此同时,林中响起一个声音:“弟子兰望语成功通关,剩余四个通关名额,请弟子们继续努力。”   云常儿一听,顺势抬手,指间夹着一道禁锢符。   在云晓年持剑攻来时,她迅速将符甩向他的小腿!   云晓年猝不及防,被符贴个正着,一阵强得他难以挣脱的禁锢之力从符中生出,使得他腿部一僵,身子失衡摔到地上。   云常儿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还不错,可惜时间到了。”   云晓年整个人是懵的:哈?全程只出一次手,只一次就把自己打败了?!   ——这还有天理吗?!   他自然不服,紧紧握着木剑,挣扎着要起来:“我……我刚才只是没注意,被你捡到便宜了,不算!”   云常儿一脚踩在他的剑上:“真正的战斗,一次不注意,便足够丢了性命,你还觉得不算?”   “可现在是比试!”   “那你也是输了。”   “我……我没有,我还能起来!”他说着就松开木剑,想爬起来,云常儿随手又是一张禁锢符,甩在他背上:“那你起。”   云晓年整个人是崩溃的: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灵力,被禁锢符禁锢,他根本无力反抗,就更别提爬起来了!   他又羞又恼怒:“你,你欺人太甚、狗仗人势、趁……趁虚而入!”   云常儿淡笑一声:“背得不错,用得不对。”   “小人得势!”   “再见。”   云晓年见云常儿要走,急得大喊:“你不许走,不许走!说好的比斗,结果呢?!你让人先把力气用完,再来欺负人,你……你无耻无赖无理取闹!”   云常儿揉揉被他吼得生痛的耳朵,无奈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比斗?”   这时云晓年倏忽顿了顿,有些发胖的圆脸竟然流露出一丝委屈。   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像根圆苦瓜:“你还问,你还问?!我本来是云家村最受欢迎的人,村民们看见我,都会给我送东西,小朋友也喜欢跟着我,觉得我是全村最厉害的人!   结果后来你出现了,就把村民们送我的玩具和零食都抢走了,还让我在伙伴面前丢尽了脸,然后全都偷偷崇拜你!   现在我好不容易入了大宗门,努力修炼,让大家瞧得起我了,结果呢?!你又跑出来说我坏话,把我的小伙伴赶走!你你你,你就是个抢人东西的坏妖怪,你还敢问我为什么要和你比斗?!”   他说到这里,声音之中隐隐带上了哭腔,真是委屈极了的模样。   云常儿却感觉太阳穴在抽动,抱着胳膊回身:“是你先找的麻烦。”   “是你先抢走我东西!”   “我抢走你的东西?——村民们赠我礼物,是因我也时常将上山采到的好草药、好野物赠给他们,这原则来说,叫做互相馈赠,你白拿的来较劲什么?   而所谓让你丢脸,是你每次先惹上门,我才动的手,你挑衅别人,又打不过,被人瞧不起不是必然的么?这难道还是别人的错?   还有宗门之事,你好意思将错怪罪到他人身上?你自己说,一开始散布谣言的人,是不是你?欺负李姑娘的人是不是你?   你觉得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是种煎熬,是种折磨,是种侮辱,难道李姑娘就不煎熬,不折磨,感受不到耻辱了吗?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先惹起的祸端,你却有脸大喊无辜、大喊冤枉,上来寻仇。   现在还觉得我欺负你?那好,我便让你看看,我欺负起人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她说着,便走到云晓年跟前,抓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起来。   云晓年在她的禁锢符禁锢下,动弹不得,云常儿又用灵木符化出两根足有两指粗的长藤,一根捆住云晓年的上半身,一根则捆住他的双腿,末端还剩了一长段长藤,她把它甩到一根粗树枝上,用力一拉,云晓年借势被倒吊到树上。   云常儿不顾云晓年挣扎,又去捡了些干树枝,在他头顶正下方,搭成一个小火堆,用火符点火。   点燃后,她再用一道灵木符,化出一片侧面薄而硬的木块,爬到吊着云晓年的那棵树上,将木块锐利的那一面向着长藤根部,与长藤一起牢牢绑住。   随后她跳落地面,在云晓年身周催动三道风符,化作一阵小面积飓风,让他被风卷得不断摇晃,长藤的根部也因此不断被薄木片摩擦。   最后,她在云晓年被绑住的双手中,各塞了一道水符,告诉他:“在树藤被划断前,你要么努力吸纳、恢复灵力,催动水符灭火,要么就等着被火烧成烧猪吧。”   “当然了,你也有可能,很快被阵外监督的灵鸟救下,不过嘛,现在既然是考验时间,灵鸟和考核官想必都想看你有没有能力自己逃脱,所以,你应该还是要在树上待上许久咯。”   云晓年早在被倒吊上树的时候,便开始吓得哇哇大叫。   在他头顶下方,那团火几乎能够烧到他垂下来的小发辫,这让他感觉自己随时能着火,心和脑子都被恐惧撑得快炸开:“放下!你快把我放下!!!”   云常儿无动于衷,完成一切动作后,她便悠哉闲哉地站在他面前:“怎么了?不是厉害必胜么?赢来看看啊?”   云晓年气急败坏:“为什么你一个炼气一层不到的人,能催动这么多灵符?!这不科学,你是不是在作弊?!”   云常儿冷笑:“作弊?——你别是忘了,我可是一夜之间便能突破炼气二层的人,你觉得我需要作弊赢你?” 第069章 捞一个   云晓年如梦方醒,终于知道这人为什么一直自信满满了!   原来是炼气二层的人,还一直混在他们一层的小弟子中,装弱!   他气得哇哇大叫:“无耻!你无耻!”   云常儿嫌他太吵,随手一道禁锢符甩上去,将他的嘴封住。   旋即走向那出口,悠悠然道:“怎么无耻?我可从来没说,我比你们任何人弱。”   云晓年被封了嘴,有话不能说,又不敢用力挣扎,怕藤子断得太快。   他急得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掉,心里对云常儿嘶吼着:等着!等着!我就不信我堂堂男子汉,还比不过你一个臭女人!   总有一天,我的修为一定比你高!!!一定揍惨你!!!   可惜这些心里话,云常儿是听不见了。她顺利从出口离开阵法区域,看见一只灵鸟落到自己面前:“恭喜通关,现在你想继续前行、寻找终点,还是选择下一处区域,继续作战,赢取积分?”   云常儿看不见同组队友,便问:“我的队友还没出来?”   灵鸟如实道:“兰望语选择协助兰金陵小弟子了。李双柔还在战斗之中,尚未分出胜负。”   云常儿不假思索道:“那我继续,便去李双柔的区域。”   灵鸟点点头,翅膀一挥,将她传送到李双柔的作战地方。   同时灵鸟的声音在整个密林上方响起:“弟子云常儿顺利通关,剩余名额不变,请各位继续努力。”   ……   云常儿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以李双柔的气运,大概率被分配到两个对手。   果然到达地方后一看,她正和一个男弟子、一个女弟子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解。   李双柔先前在队伍之中,大多时候只能跟着大家伙跑,有兰望语在,她和兰金陵一样,几乎不需要出手就能通关,因此没有什么发挥的机会。   现在必须一个人战斗了,还一次对两,她表现得有些无措。但慌乱之中,招式和灵力符术的使用并不生涩,加之另外两个对手也需要彼此防范,便落得个三人不相伯仲、谁也碰不到出口的局面。   云常儿被传送过来,看到这一幕,也就不着急出手,抱着胳膊倚在树边静静地看。   李双柔三人是无意间才发现云常儿来了,李双柔一边喘着气,一边惊喜道:“云常姐姐!”   她一分神,另外两个对手立马趁机攻击她,她只得被迫回到状态,专心应战。   云常儿全程看着,也不吭声,也不干扰,很快看到其中的男弟子突然露了大破绽,李双柔反应神快,水符凝成一个大水球,迅速朝他的正脸攻去!   由于她之前一直在保存灵力,能用武力便先只动用武力,于是这一个水球的威力还是很强的。   男弟子先前被两个女生集中针对过,倒是灵力不够,体力也不够了,被这个水球一砸,呛得倒在地上咳了许久。   李双柔和另一个女弟子见状,趁隙近身对打起来。   可以看出另一个女弟子和李双柔一样,也选择以武力攻击为主。   但才学不久的武术和远远不够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们打很久,打着打着,两人又开始喘不上气。李双柔多得见云常儿在,底气足,人也有韧劲,她咬牙坚持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一招打落女弟子的武器。   又在云常儿先前的启发下,用了禁锢符,禁锢了女弟子的一条腿,不让她动,旋即扭头朝结界狂奔。   “姐姐快跑!”   云常儿见状,赞赏地点了点头,跟着她往结界出口走。   不料这时,那被禁锢住的女弟子猛提灵力,挣脱了腿上的禁锢符。又因为着急,爬起来啊一声,连武器也不捡了,冲到李双柔背后扯住她的头发!   李双柔一时吃痛,往后踉跄了一步,和女弟子撞到一起。   大概因为太累,她的脾气也变得很暴躁、很冲动,见被限制住动作,她不遑多让,也把武器扔掉,一只手挠女弟子抓自己头发的手,另一只手在转身的时候,拼命伸过去,也去抓女弟子的头发。   两个女孩子很快因为此举,抓着彼此的头发滚到一起,一边嘶喊着,一边挠脸挠头到处挠。   云常儿见状,不由停下脚步,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这样打架……?   而这时,被呛到的男弟子也缓过劲来,目露凶光地提着一把木刀,冲向这两个小女孩。   云常儿这下明白,这三人怎么能够纠缠这么久,还不分胜负了。她见时间差不多,也就没再围观,快步走到男弟子身后,揪住他的衣领往后拉,把他扔到后方的地上。   男弟子气急败坏,正想转头对付她,她又弯下腰,一个手刀砍在他喉间,他顿时一口气喘不上来,倒在地上!   云常儿把力度控制得刚刚好,这一下伤不到小弟子,但足够他缓很久起不来,她收手后往李双柔的战团走,边走边道:“打架不要扯头发,要攻软肋。”   说话的同时已经来到两人面前,出其不意又一个手刀,砍在女弟子的手腕筋上。   女弟子手腕一麻,松开李双柔的一边头发。李双柔迅速用脚蹬用手抓,拉开和女弟子的距离,但见女弟子的另一只手抵死不松开,她想到云常儿的话,便学着云常儿方才的样子,小手不断在女弟子的手腕筋上砍。   她好不容易把力度提升到位,让女弟子的另一只手也麻得动不了,只能松开她。   她迅速爬起来,顾不得整理形象,拉着云常儿就往出口跑:“快快快!快跑!”   李双柔这次还长了记性,一边跑一边用水攻向女弟子,不让人家爬起来追上自己。   终于,她拉着云常儿,在法阵上空公布下一个通关名额的同一时间,冲出结界,倒在外面的地上。   “弟子兰望语、兰金陵顺利通关,本场剩余三个名额,请大家继续努力!”   ……   “弟子李双柔、云常儿顺利通关,本场仅剩两个名额,请大家抓紧时间!”   ……   “弟子钱多多顺利通关,本场仅剩一个名额,大家加油!!!” 第070章 没有李双柔   云常儿这一组全员通关,离开结界后,五人围聚到一起,兰望语开始纠结要不要继续比斗,赚取更多的积分。   她托着下巴,食指在嘴唇下方来回摩挲:“现在已经有四个名额,我们自己人占了三个,如果我再回去,等于还有两个名额可以争取,我或许……可以再去挑战一次。”   兰金陵微微蹙着眉头:“你两次了,再去,灵力透支,危险。”   “更何况以人数算,现今还有一个三人组并未分出胜负,若你遇上那一队,一挑三,更难。”   兰望语不以为意:“并不,我上两次遇到的,都不是厉害的对手,不曾有多费劲。”   “那三人小组战斗至今,消耗必然不小,我也无需担心。”   这时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李双柔面向云常儿:“姐姐,你的积分灵珠会不会不够啊?你和我们不一样,考核要求更高吧?”   “可是现在已经有三个名额,如果你再去,等于放弃通关机会了……要不然,如果望语姐姐还挑战的话,我也随她一起去,这样便能空出名额来了,云常姐姐也可以继续挑战!”   云常儿正想道不用,兰望语忽而问她:“灵珠不够吗?可即便我们给你留出名额,你有把握能及时出来吗?”   又看向李双柔:“以你的状态,再去挑战,恐怕很难出来了,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李双柔摇摇头:“即便我这次不过关,半年以后还有考核机会,不怕。”   “云常姐姐很厉害的,让她去,一定能够通关!而且她一路照顾我,现在我也想尽力帮助她,所以这次就让我也去吧!”   她话音未落,兰金陵忽而道:“我去吧。”   兰望语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兰金陵耸耸肩,抓出近十颗小灵珠摆在兰望语面前:“就当还礼了。”   他说罢,便回头让灵鸟将他传送回法阵,快得兰望语根本无法阻拦。   李双柔见状,也迅速举手申请,迅速不见身影。   兰望语惊呆了,她自然知道兰金陵话里的意思:是回报先前云常儿赠予他们的那些积分灵珠。   可本场考核经历到这里,无论从各方面看,都具备极大的风险,这样强行“报答”,不是拿自己前程冒险么?!   而且不怕云常儿应付不来,白费大家努力么?!   她自己有自信可以再闯两关,可不代表兰金陵和李双柔可以!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云常儿:“你——”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和人家没有关系,她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对灵鸟道:“我也去,将我送走吧。”   旋即又对云常儿道:“我们都会尽快出来,以免变故,所以你要加油,要对得起他们的冒险。”说罢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全程没有任何机会开口的云常儿:“……”   不问她到底想不想继续么?   不怕她最后哪儿也不去,也不管他们生死,自己跑掉么?   她略略有些无奈,抬头看向空中的灵鸟。   灵鸟正好也在看她,很是赞赏道:“你有很好的队友,你们团队的合作意识很棒,冒险精神也很强。”   云常儿耸耸肩,问:“我可以选择协助他们么?”   灵鸟道:“可以,前提是你必须先通一关只有对手的关卡,以示公平。”   云常儿便道:“那,劳烦了。”   灵鸟又多嘴一句:“如今时间过去许久,最后一组小弟子也接近分出胜负,你们风险十分巨大,你要抓紧。”   云常儿点头以示明白,灵鸟便不再多说,将她送回比斗法阵。   往后的一炷香时间,灵鸟见识了上百年来,同场考核最快的通关速度。   云常儿消失后,眨眼不到的时间,便重新出现在它眼前。   兰望语紧随其后,两人仅交流了一个眼神,便又申请继续考核,云常儿找了李双柔,兰望语找了兰金陵。   随后云常儿带李双柔出来,兰望语与兰金陵再次紧随其后。这两人在已经闯过两关的情况下,又连通两关,竟然还用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灵鸟简直目瞪口呆:这是它见过的,史上最胆大、最神速的一个小队了。   此次通关后,四人经过协商,决定不再继续,领取了前所未有的丰厚奖励,便迅速上路,赶往下一处考核点。   由于整场大考在本关之后,已然进入最后的角逐时间,因此地图上再不标注明显路线,而是通过一些术法法阵,一步步引领弟子们前进。   云常儿四人为免突生意外,又找了一处地方休息调息。一个多时辰后,四人调整到最佳状态,再度出发。   四人经过一整日的相处,虽途中不少分歧,却也培养出极大的默契。   李双柔凭借极强的直觉和细致的观察力,找到第一处突破口,自此四人摸到规律,迅速往前突破。   到了最后一个小法阵,四人再不能通过互协互助破阵。   那是一个测试弟子进阶能力的阵法,每人独立破阵,必须在特定时间内,突破自己当前的修为上限,无论突破多少,只要有所突破,都能破阵。   到了这一关,任何投机取巧的小心思都将失效,只有实打实的用能力说话。   谁在修行方面潜力大、能力强,一目了然。   这一关最多只有八个时辰时间,可供小弟子突破。云常儿四人相继入阵,随后便被阵法中的屏蔽术法,隔离到一个绝对安静之地。   兰望语本来便只为了弟弟,放慢了进阶速度,此时突破起来并不费力,四个时辰后,她顺利通关。   兰金陵时间稍长,却也只用了六个时辰,兰望语等到兰金陵后,不见云常儿和李双柔,但知道这里只能靠自己,便不再等这两人,先去终点取得大考最终的灵珠。   两人取完灵珠,结算了所有积分,成绩便被送往考核官手上,由五位考核官将大考途中两人的表现评分也合算在内,作为最终成绩,大考结束后公布。   而两人取得终点灵珠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山谷,刺激了不少还在通关的小弟子。   两人结束大考后,也没有走,静静在终点等待。   他们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在以为云常儿两人破阵失败时,他们终于看见,云常儿慢悠悠地背着手,从远处走来。   可是身边没有李双柔。 第071章 结束   兰望语见状,不由问云常儿:“双柔……”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即便和这个小妹妹谈不上深交,却也对她有着些好感,此时见这一路乖巧的小姑娘没有出现,内心难免有些难受。   在大考组队的时候,她还带着一旦队内有竞争,就首先牺牲这个小姑娘的想法呢,没想现在看到小姑娘没有过关,她反而难受了。   于是想着想着,她没等云常儿说话,就自顾自叹了一口气,露出惋惜的表情。   这时,在云常儿走过来的小道岔路口,猛然跑出来一个人。   她先是脆脆地喊了一声“云常姐姐”,跑到云常儿身边,看到前方的人,又喊:“望语姐姐!金陵哥哥!你们还在吗?!”   兰望语怔了怔:这不是李双柔?   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脸蛋异常干净,像才洗过一样。   但是身上衣服非常脏,仿佛在什么泥地里打滚过一般,有点狼狈。   兰望语看见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李双柔和云常儿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了,李双柔哒哒哒哒地跑到兰望语身边,望向她背后那六座悬浮着巴掌大天蓝灵珠的精致石台。   她数了数另外几座没有灵珠的石台,诧异道:“已经有四个人到达终点了吗?还有两个是谁?”   她先前身处隔离法阵之中,并听不到山谷宣布通关弟子的消息。   兰望语便道:“是钱多多,还有一个叫王式的。”   李双柔嘴巴圈成一个小小的圆:“喔,厉害!”   又突然问:“望语姐姐是不是第一个到?”   兰望语骄傲地抬抬下巴:“当然。”   李双柔开心地鼓了鼓掌,就去取了属于自己的灵珠。   灵珠才离开石台,山谷之中便响起恭喜李双柔通关成功的声音。   这时兰望语终于忍不住,拉了拉李双柔的衣摆:“你衣服怎么这么脏?你摔跤了吗?”   李双柔瞬时激动道:“我的法阵出问题了!”   兰望语一惊:“出问题?!”   李双柔点点头:“是的,我吸纳的时候,不知为何,法阵里面的空气像是被扭曲了一样,特别压抑。里面的力量还一直向我挤过来,我求救也没有人能听到,太可怕了!”   “后来法阵的空气越来越乱,把地上的泥土全刮到我身上,我整个人就都脏掉了。”   兰望语有些不可思议:“这里的法阵也会出现问题?那然后呢?你怎么出来的?”   李双柔这时更激动了,连忙从短衣的衣兜里翻出一片三角形、黄色有灼痕的东西,伸到兰望语面前:“是我的护身符保护了我!”   她兴奋地比划着:“那个法阵到后来,越来越扭曲,我感觉要被那些力量挤死了,这个护身符就忽然发出一股力量,把这些乱流都打散了!”   “然后法阵又恢复正常,我求救没有人听见,怕它又出问题,就想着原本这个法阵,是小弟子突破就能解开的,决定试一试,开始很努力很努力地修炼,终于在最后突破成功了!”   “我离开法阵之后,看见灵鸟,说了法阵的事,这才知道当时看护的灵鸟临时被喊走,就没注意到我的法阵问题。然后它们检查了我的法阵,说应该是布阵的大弟子操作失误,引起法阵力量失衡,现在已经回头检查所有法阵,确保安全去了。”   兰望语光听便觉得匪夷所思:这些法阵还会出差错的?那真是幸亏没遇到,否则就耽误自己通关了。   而且李双柔这气运也真是够差,法阵出问题被她遇上,灵鸟临时不在也被她遇上,得亏还有一道护身符啊,不然岂不是很危险?   兰望语这么想着,不由好奇地借了李双柔的护身符,左右细看,但没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护过一次人,它上面已经现出焦黄的灼痕,中心位置直接穿了一个比针眼要大的破洞,看起来是不能再用了。   兰望语好奇地问:“这是哪里来的护身符?这么厉害?”   李双柔自豪道:“我阿娘为我求的,为我避过好多次邪呢,我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说到这里,她奇怪地转头问云常儿:“可是云常姐姐,这道符不是给你带着了吗?怎么又回到我身上了?你是不是悄悄把它还给我了?”   云常儿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笑道:“那时快天亮了,我不需要,便还给你。”   李双柔恍然大悟,灿然一笑:“谢谢姐姐!幸好有它我才能通关呢!”   云常儿淡然摇头:“不必谢我。”   李双柔回头看着护身符,叹了一口气:“可惜它应该坏掉了,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到哪里再求一道这么厉害的符啊?”   云常儿瞧了那张符一眼:“还会有的。”   “或者,你足够强了,就不需要。”   李双柔听得半带懵懂,但还是乖乖地点头:“嗯,那我会努力变强的!”   随后开始向四周张望:“云常姐姐的终点灵珠呢?是不是单独放在一处?在哪里拿?”   这时兰望语指向灵珠石台更后方,一处看起来十分平常的林地中:“据说在这里面,而且里面有一个秘境,是单独的考验,你进去要……小心。”   云常儿方才便在看那片秘境,并且一眼把里面的阵法看得仔仔细细。   闻言她点点头,也没急着过去,先问:“你们考核完了,剩下的符篆,可以借我一用么?”   这并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兰望语立马道:“可以。”随后把所有的符篆掏出来,都给了云常儿。   李双柔和兰金陵同样,云常儿接过道谢,这才往林子走。   就在她即将迈入秘境,一只灵鸟落在树梢上:“你只有半个时辰可以通关,时间越快,成绩评定越高。”   云常儿点头以示明白,迅速钻进了秘境。   兰望语三人在外面紧张地等着,为她算着时间。   约莫一盏茶之后,忽然,那片林地中心激荡出一阵气流,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气流冲击得四周落叶纷飞、尘土挥扬。兰望语几人条件反射抬起手臂挡住风尘,待正常风波平静下来,他们再往前看,便看到云常儿慢悠悠从林里出来,衣衫被气流吹得簌簌作响,手中攥着一颗红如鲜血的灵珠。 第072章 捡了武功秘籍   云常儿一出来,便有灵鸟宣布:“恭喜弟子云常儿到达终点,顺利通关。”   随后又对云常儿道:“你的成绩,也会在核算之后公布。如今你们一整个小组通过终点,可以乘坐飞行舟回宗门了,你们需要现在回去么?”   云常儿看向跑过来的另三位同伴,而他们事实上,也都是为了等同伴才停留至今,如今当然想要回去。   于是灵鸟翅膀一挥,有一艘小型飞行舟落下,将他们接上。   而当飞行舟升到林子之外,四人便能够从林间隐约看到,一些小弟子在各个路线中,或是努力闯关,或是休息,或是争执哭喊坐着不动之类。   兰望语看着看着,忽然掐指算起来:“现在距离大考结束,还有四个时辰不到,而终点灵珠还剩五颗,也不知道这次大考够不够十人通关。”   李双柔奇怪地问:“还有不够的情况吗?不是每次都晋升十人吗?”   兰望语嘁了一声:“怎么可能?考核官说了呀,至多十人,但很多时候根本不够十人。”   李双柔又问:“那如果有人没有到达终点,可是表现很突出呢?比如说……一路搜刮了很多小灵珠,然后没赶在时间到达前走到终点。”   兰望语回忆了一下,道:“我曾经听大师姐说,这样的人也有,但必须在某一方面特别突出才可以,比如符术、武术等等。而且这样的人,听说十年不出一个,不知道这届有没有,我感觉没有。”   李双柔不由感叹一声:“大考真难呀!”   兰望语不屑一笑:“不觉得难。并且也只是第一次难,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要考什么。   以后半年考一次,对模式有底了,即便关卡内容和难度不同,也不至于像现在那样,全程摸不清头脑。而且以后学习的东西多了,自己薄弱的地方在哪里,也都能明白,知道扬长避短,考起来不得更加简单?”   她说到这里,又添了一句:“大师姐说,宗门历来的规律,都是第一次大考晋升的弟子少,往后一关比一关多。一年后第三次大考,弟子们几乎能够通过终点,大家都得拼速度和运气,先到先得。”   李双柔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很捧场地狂点脑袋。   随后她看向下方山谷,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晋升之后,到底能够学到什么厉害的术法。”   兰望语心想到时候你还不一定选择专供术法呢,不过她没有再多说,看见飞行舟快行驶到谷口了,她连忙转过身子,看向那些自从大考开始,便驾驭着各种飞行法器,悬浮在谷边看考核的前辈和长老们。   时允长老也在观战的队列中,看见飞行舟飞过来,她哈哈大笑:“娃儿,回来了?”   她打招呼的对象,自然是云常儿,云常儿此前一直在舟边看着山谷,一言不发,闻声转头看向长老,点点头,露了个淡淡的笑。   时允长老让驾驶飞行舟的灵鸟将飞行舟降下,飞行舟落地后,四人下了小舟,长老立马将轮椅推到云常儿面前:“你在大考的表现,我都看见了。娃儿,你不错啊,你这身手,学过武吗?”   云常儿不动声色看了跟着时允长老过来的昙鸟长老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扬嘴一笑,对时允长老道:“算也不算。”   时允长老挑眉:“算也不算?”   云常儿抬手比划了一下:“我在四岁的时候,上山捡到这么小的一本书,上面画着打架的小人,我爷爷说这一定是厉害的武功秘籍,我就照着学了点。后来我常常跟坏小孩打架,也偷用了几招,舞着舞着就成习惯了,效果还不错。”   时允长老有些诧异:“武功秘籍?”   立马来了兴致:“是什么秘籍?记载的是什么功法?撰写者是谁?封面上都写了什么信息?你现在可还保留着它?”   云常儿微微一笑,又歪头回忆了一会儿,这才可惜道:“我练着练着,把招式背熟了,就没有再翻书,现在已经找不着书本了。”   “不过,我记得整套招式,长老你要看吗?我舞给你看呀!”   时允长老迅速点头:“那来,来看看,或许我能认出来呢?”   云常儿便煞有其事地后退到空地之中,当着长老和小伙伴的面,像模像样地舞了一套“武术”。   云常儿舞完,又摆了个收势的姿势,这才满怀期待地看向时允长老。   时允长老坐在轮椅上,目光直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才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嗨呀,娃娃,这哪里是武功秘籍啊?”   “这是五禽戏!是凡人健身养生所用的功法,还算不上武术呢!常儿你被爷爷骗啦!”   云常儿做出一副受到冲击的表情,呆呆站着没有说话。   时允长老见状,连忙道:“欸你也不用难过,我们尚真派有的是真正又厉害的武功秘籍,到时候我带你学去。   而且你借用五禽戏打出这么厉害的招式,也很不错,很有天赋,或许你以后,可以专研一下武术,保不准一飞冲天。”   云常儿这才“好受”了些,连说谢谢。   时允长老见时候不早了,便对她和她的三个小伙伴挥手:“来,我们都回去吧,大考的成绩先不要在意,你们今天的表现,本长老打包票,定能通关。   我看你们这一路团结又努力,最后还难得地全队通关了,我决定特殊奖励你们,吃顿厉害的大餐,快上舟吧娃儿们!”   兰望语先前还因为没有人夸奖自己有点不开心呢,一听有好吃的,立马不难过了。   平常在宗门的小食堂,吃的饭菜都很寡淡,她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孩子,哪里受过这种苦啊?连忙跟着云常儿几个孩子,快速爬上长老专用飞行舟,再坐得十分乖巧的,等着飞行舟载他们到长老的住处。   大长老带他们到御心峰,嘱咐大厨做了一顿丰盛又营养的大餐,看他们狼吞虎咽吃得开心,她也异常开心。   吃完大餐,长老又跟孩子们聊了一会儿,见大考快结束了,这才命人送他们回宗门。   她特地留下云常儿,等李双柔三人离开后,她才把云常儿叫到自己身侧。 第073章 若有一个人   云常儿坐在时允长老身侧,安静地等她说话。   长老收回远眺的目光,道:“你看着还是不甚积极嘛。”   “不是要找红色小灵珠吗?怎么全程只跟着她们跑?”   云常儿心想谷中灵珠藏得不深,光凭灵气感应,便能清楚知道它们的位置,找起来一点难度也无,何须再找。   本次大考对方主要难度,也只设置在最后的秘境,那突破了便是。   不过话出口时,她的回答已成为:“耽误大家行程不好,我也害怕来不及到底终点。”   时允长老想想,是这么个道理,看在她突破秘境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全程表现也很不错,便不再追究了。   这时,云常儿终于开口:“可以去找散修了吗?”   时允长老早知她会这么问似的,笑道:“自然。待结果出来,我们便出发,如何?”   云常儿点头点头:“好。”   又问:“长老真要去?”   时允道:“不然呢?让你一个小娃娃去吗?”   “我也得去寻一种草药,看看能不能治愈内伤。”   云常儿转过头:“草药?”   时允长老点头:“一种罕见的草药,只长在特殊环境,青州没有,麓州与苍州的雪山峰顶上有,我带你的伏大师姐去看看。”   云常儿思索一会儿,问:“草药叫什么?”   时允长老道:“冰心草,性极寒,可抑制我因武晞那招烽火掌所造成的五脏灼伤。”   云常儿顺势想起,当初她首次遇见长老,便看见她不仅五脏,连同经脉也被带着烈焰的内力包围、侵蚀着。   这股内力在当时被锁住修为的长老体内,完全无法被驱逐出去,如今即便内力在念明心协助下,全数被消除,但因此所造成的内伤,已然十分严重,无法轻易治愈。   云常儿想起念明心当时的态度,不由问:“长老有这般遭遇,掌门人不会为你出气,找那位武晞长老的麻烦?”   时允长老哈哈笑道:“她倒是想!可……”她倏忽严肃下来,“娃儿,我与武晞恩怨颇深不错,但,我身为宗门大长老,明心还是当今掌门,若她因我这私人恩怨,向对方寻仇,牵累的,将会是整个宗门。”   “届时沧澜为保武晞,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而沧澜一方,武晞可是化神圆满期,我明心至今也才刚过化神,并非对手。   最后两方交战起来,处于劣势的,是我们尚真派,真正受苦的,便是你们这些涉世未深、一心向道的小弟子。这般大战,除了两败俱伤,还有别的结果么?”   时允长老望向天空,长叹一口气道:“你说我若是一身功力还在,我尚可寻他一搏,生死由命罢了。   但我功力无法恢复,身体内伤沉重,年纪还大了,若引起斗争,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为我出生入死呢,你说,这样的复仇,有何意义?我良心过意的去么?   所以我看还是算了吧,只要那武晞不再来招惹事端,我便……忍忍算了。明心作为一派掌门,更是需要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既然武晞都忌惮她的掌门地位,不敢将坏手伸到她身上,我便更应该忍着,为她,为宗门着想。”   云常儿闻言,倏忽陷入沉默,看着时允长老久久未言。   好一会儿后,她才声音轻轻地开口:“那,听起来,若是长老功力恢复,还是会向他寻仇?”   时允长老笑道:“若功力恢复了,即便我不是他对手,也够伤他六成,断不会让他像今日一般逍遥。   只是这到底难了,这内伤,能够抑制便不错了,功力即便恢复,也绝到不了以往的水平。”   云常儿又问:“若有一日,有人能够恢复长老的功力,还能助你突破修为,你愿意让她助你么?”   时允长老愕然一下,旋即笑道:“傻娃娃,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若真有,那也必定有所求,而这所求之事……哼哼,通常并非好事。”   云常儿道:“或许对方也有求于你,想让你助她一把,这相当于……互利互助?”   时允长老蹙着眉头沉思一会儿,有些无法联想地摇摇头:“我不觉得有那样的人。即便有,又即便如你所说,想在助我的同时,寻求我的帮助,那我也得看对方所求何事,好的或坏的。”   “若他想做伤天害理之事,我必定选择当一辈人的废人。”   云常儿点点头:“那便是有机会合作了。”   时允长老倏忽疑惑:“娃娃,你怎么一副话中有话的模样?……你为何忽然想到这等事情,又为何觉得会有愿意助我一个废人的人?”   云常儿立马挂上天真无邪的笑容:“随口一问呀。我觉得大长老是个好人,是个慈祥的老人,那好人有好报,怎么就不会有另一个好人来帮助你呢?”   “不过长老说得对,想太多也不大好,那我们快点出发去麓州,去寻找草药吧,或许到时,能够在路上发现什么奇珍异宝,治好长老的伤也不一定,我们快点出发吧。”   时允长老被她夸了两句,内心不自觉欢喜起来。   见她一脸童真的样子,甭提多可爱,对这个小徒弟又更喜爱了几分,连连应承之后,当即送了她一些初阶丹药与初阶法器,还让她修炼之时,无论遇到任何问题,随时找自己提问,让她将御心峰当作自己的家。   云常儿道了谢,见时候不早,便提出回宗门,等待大考结果。   时允长老命人将她送回去,旋即也回到自己的书房,阅览书籍。   当天下午,宗门大考彻底结束,尚留在山谷的弟子全被带回宗门。   又过了一日,所有弟子的大考成绩计算完毕,在次日清晨,宗门召开大会,当众宣布结果、举行晋升仪式。   尚真派对弟子们的每次大考考核,都十分重视,因此在尚真派主峰的曦和广场上,除去不在宗门的掌门与另一位长老,其余三位长老、执法门八位执法与时允大长老都来了,参与此次的晋升大会,顺道见见晋升的几位弟子。 第074章 见散修   曦和广场,所有人员到齐,子镜师兄走出来,捧着成绩单,做了开场白,旋即便进入主题。   经过一番宣读,他终于将大考结果完全公布:本届大考,在晋升分数线以上的,共有八位弟子——兰望语、云常儿、兰金陵、王式、李双柔、钱多多、钟笠、余三千。   又因云常儿本身不计入十个晋升名额,相当于大考共七位弟子顺利到达终点,且获得足够的积分,得以晋升。   而剩余的未到达终点的弟子,没有一人有突出表现,因此并不存在破例晋升之人。   子镜师兄将结果公布完毕,赞扬了晋升的弟子,又为其颁发了新的刻着名字的通行银牌,及由初阶灵蚕丝所织成的带初阶防御能力的天青色门服。   随后又安慰、鼓励了其余弟子,让他们继续努力。   众弟子听到云常儿大考的积分,又听到子镜师兄针对她和兰望语在对战一关,破了历史记录速度一事,做了单独的表扬,终于不得不信服云常儿的本事。   随后子镜师兄开始向大家解释灵珠的作用,其内容,大致是说本次大考所获灵珠,并非普通积分道具。   其可在本门万易堂,等值兑换成灵币灵石,也可等价交换功法、秘籍、灵符、灵器等等物品,任何弟子有需要,都到万易堂详细咨询。   而大考期间,有些弟子在谷中拾到灵珠以外的物品,那是尚真派特意藏在谷中的额外奖励物,拾取后无需交还,同样可以根据自身需要,到万易堂换取等价之物,或留作己用。   当然,鉴于小弟子修为尚浅,子镜师兄专乘提醒,这些物品要么留到日后修为上升,再做使用,要么现在便换取适合自身修为、有利于自身修炼的物品。   若弟子不顾后果,跨阶级使用灵器、服用灵药,产生反噬效果,则后果自负。   他将此事解释完,确认各位小弟子都听明白了,又让与会的三位长老与掌门人发言,好让各位弟子仔细认识他们。   之后便让未晋升的预备弟子回去,留下外门弟子,宣布日后修行与学习的规矩。   云常儿对此不感兴趣,心不在焉地听着。   好不容易等大会完了,她从以前的宿舍中收拾衣物,搬到外门弟子的专有宿舍——一个小小的单间,暂时安置下来。   之后李双柔过来找她,与她聊了好一阵子,这才回房休息。云常儿终于有独自待着的机会,一整晚盘坐在床上,缓缓吸纳。   ……   次日,时允长老派人接上云常儿,一同往麓州进发。   此次行程,同行者有近段时间一直负责照顾长老的伏灵伏师姐,以及尚真派的剑门第一人——古越。   这两人一位正冲击元婴,另一位已到元婴初期。其余还有三位结丹期的弟子,也都是尚真派中武力较高的内门弟子。   时允长老为防变故,用了伏灵为她制作的兽皮面具,隐藏了容貌。   一行人天尚未亮,便驾驶外观低调的飞行舟离开宗门,往麓州赶去。   即便飞行舟时速飞快,到麓州的时候,也已经入夜。   时允长老带人来到位置所在,降下飞行舟,很快一个建在城镇边缘的双层竹屋映入众人眼帘。   而飞行舟方降到半空,竹屋之中便走出一人,笑吟吟地抬首望飞舟,等着它降落到地面。   飞舟一落到地上,时允大长老便向着竹屋之主摆手:“许久不见,子骞道友!”   云常儿在长老身后,顺势看向竹屋之主,然而才看见那人面容,她便眼皮一跳,神色有些古怪,但转瞬即逝。   身着竹色长衣的竹屋之主,根本未有留意到云常儿,只看着坐着轮椅的时允长老,诧异到礼节都忘了:“长老,你这……”   时允长老毫不在意地挥手:“嗨,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我此次前来的原因,想必门人已经告知于你。”   竹屋之主立马颔首:“明白。说到这里,那位小弟子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时允长老身侧看,终于从长老身后,看见几乎被挡得不见身影的云常儿。   这时时允长老也向云常儿示意:“来,好娃儿,这位便是我向你提及的修士,子骞前辈。”   云常儿自长老身后迈出,白皙红润的脸蛋上,笑意盈盈。   她像模像样地向张子骞一拱手,喊道:“你好,子骞前辈。”   张子骞在听闻她喊自己“前辈”后,莫名感觉到一阵怪异。   这怪异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觉浑身都好似不大舒服,可这不适感又转瞬即逝,快得他自己都无法琢磨。   于是他很快将此事忽略,也对云常儿拱手:“小修士多礼了,请问如何称呼?”   “常儿。”   “常儿?”   “人生非日月,光辉岂常在的常。”   “哦?这是一首诗。”   云常儿将头抬起来,眼睛亮闪亮闪的,自豪之中带着点克制:“嗯,我爷爷请算命先生为我取的,花了大价钱呢!虽然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子骞被她引得哈哈大笑,直道:“这娃儿真是伶俐!”   时允长老满是自豪地瞧了云常儿一眼,又对张子骞介绍了同行的另几位门人,终于进入主题:“我们常儿的问题,早先已经告知你了。如今便请你看看,这怪异体质是否与你一样,是否能够逆转。”   张子骞立马转身,请几人入屋。在屋内落座于蒲团上后,他朝云常儿伸出手:“来,让我一观你的灵力状态。”   云常儿迅速将手伸过去,眼巴巴地等着。   张子骞看到伸到面前的手,猛然一怔。又看到云常儿那天真期盼的眼神,不由一笑:“哦,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   “无需伸手,我自会施法,你将手收回去吧,举着多累。”   云常儿花了数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连忙将手收回去,一脸的尴尬。   张子骞笑笑,举着手以灵力为引,在她面前画了一道符咒。   旋即双手结印,催动符咒,没入云常儿体内。   符咒入体,张子骞的灵力便迅速遍走云常儿全身,寻到她的灵力经脉,钻入经脉之中,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流动着。 第075章 云门什么门   张子骞细细感应,只不过片刻后,他不知感应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古怪。   看云常儿的眼神里满是考究,一阵浓浓的揣测意味浮现在脸面。   云常儿一双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一眨不眨,看不出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张子骞观察了半天,想了想,开口道:“小……这位姑娘,还请稍加吸纳,以助在下进一步了解。”   云常儿终于眨了眼睛,环顾四周,疑惑地问:“现在?在这里?”   张子骞点点头:“对。若姑娘介意,在下可设一道隔绝法阵。”   云常儿看了一眼时允长老,稍加思索,还是说道:“算了,不用。”   说着便调整了姿势,闭起眼睛,吸纳起来。   张子骞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过了好一阵子,才等到她纳入一点点灵气。   这时他的神色更诡异多变了,紧紧盯着云常儿,好几次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终于松开双手,撤走术法,恢复到盘坐的姿势。   时允长老立马问:“如何?与道友的情况一致么?”   张子骞神色不明,听闻问话,想了想,才语气飘忽地答:“十分一致。”   时允长老很是欢喜:“哦?那敢情好。若可以,劳烦道友提供破解之法,助她逆转体质。”   张子骞死盯着云常儿,好半晌没有回应。   直到时允长老再次出声,他才收回目光,略带歉意地看向长老:“不瞒长老,这位姑娘与在下,即便体质一样,情况却不甚相同,恐怕在下的方法,放到姑娘身上,未必适用。”   时允长老诧异:“此话怎讲?”   张子骞斟酌言辞道:“当初在下习得一秘术,可易经洗髓,彻底更换原先的经脉,令得全新的经脉能够正常吸纳灵气修行。”   “但易经洗髓途中,即便在下已是成年男子,具备一定的承受能力,其过程也令在下无数次痛不欲生,几近丧命。”   “如今这位姑娘年纪尚小,体质柔弱,若强行施展秘术,风险断然极高。即便能够承受,日后定期服用灌洗经脉的丹药,也是极其痛苦的过程,姑娘年纪轻轻,实在不好让她遭此大罪啊。”   时允长老闻言,眉目之间染上一层不忍。   不由看向云常儿:“唉……”   云常儿一直看着张子骞,嘴角半勾不勾的样子,让她的情绪越发不明显。   听到长老叹气,她也跟着叹了一声,低下头,隐去了半张小脸。   张子骞见状,神色更古怪了。   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对时允长老几人道:“长老,还请让在下与姑娘单独一谈。这世上类似体质者,实在太少,在下想……想知道我们之间,是否有些渊源。”   时允微微蹙眉,破有不解:“为何要私下谈?”   张子骞面带难色道:“这或许会涉及在下的一些隐私,在下也不好在众人面前……”   时允长老心领神会,看向云常儿:“娃儿你觉得呢?”   云常儿耸耸肩:“都可以。”   时允又细思一会儿,见张子骞平时为人磊落,现下也十分坦荡的样子,并且无论如何,也没有在眼皮底下害人的理由,便一挥手,与带来的门人一起,到侧殿等候。   一行人等方离开,张子骞立马起身,走到屋内一座灯台前,将灯台轻轻一旋,四面轻如薄翼的蔽音纱从房顶降下,正好围住先前众人所围坐的地方。   蔽音纱降下,张子骞疾步走回,又坐到云常儿面前,压低声音对她道:“门主?”   云常儿愣了愣,收回看翠纱的目光,先是看一眼张子骞,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又转头看四周。   确定周围无人了,她才用手指指着自己:“喊我?”   张子骞抿了抿嘴唇,再次低声:“门主,蔽音纱在,他们听不到的,请放心。”   云常儿歪着脑袋,满面困惑:“可我不叫门主,我叫常儿,前辈忘了么?”   张子骞蹙紧眉头,看云常儿的眼神里,布满了审视和疑惑。   好半晌,他才试探性地问:“我是张子骞,云门门人,执法人之一,您忘记了么?”   云常儿撇撇嘴,摇摇头:“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门主,前辈你可能认错人了。”   “这……”张子骞愈发困惑,目光直直盯进云常儿双眸,企图在里面寻找一些端倪。   云常儿也不闪躲,任由他看,眼里同样是浓浓的困惑,还有一丝丝警惕和胆怯,身子时不时往后挪一点,一副随时想要开溜的模样。   最后张子骞败下阵来,满是遗憾地嘟哝道:“当真不是?”   云常儿立马回答:“当真不是。”   “也不是哪位门人,哪位前辈?”   “前辈你这样,是要折煞我了。”   张子骞满是狐疑,又问:“那小姑娘出身何处?”   “无名小村。”   “家人是?”   “只有一位年迈爷爷,父母早已身亡,我也记不清了。”   “哦?那是哪里的小村?”   “青州呀。”   “那……姑娘出生之时,可有什么异样征兆?例如……天降祥云、身负异能之类?”   云常儿倏忽抿起嘴唇,绷起脸,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一会儿后,她实在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前辈……你这……”   “太魔幻了……”   她每喊一次前辈,张子骞的心脏便要抽上一抽。   这也是张子骞觉得奇怪的理由,听她这么喊,他连忙道:“莫要喊前辈,莫要喊前辈。”   “若姑娘想不起来,便……便罢了。我想或许,有朝一日,会真相大白。”   但他话这么说,脸上的狐疑却丝毫未有消减。   云常儿见状,笑了笑,好奇道:“前辈所说的门是什么门?云门?云门是什么门?”   “门主又是什么人?为何你会将我错认成她?我倆长得像么?那门主厉害么?”   “我的体质与那云门,又有什么关联?难道云门门人都不能吸收灵力?那你们修行什么呢?”   “不过前辈能将我一个小娃娃错认成门主……冒犯一句,前辈,你们云门和门主,是不是都很弱啊?” 第076章 深夜谈话   张子骞闻言,嘴角抽了抽,目光在云常儿身上来回梭巡,疑惑之心更重了。   云常儿也不躲闪,兴致勃勃地等着他回答,那真切又强烈的好奇之心,让张子骞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了差错。   半晌,张子骞才声音低低道:“不弱,云门与门主,都不弱。”   云常儿又问:“那为何你会将她错认是我?你们走失了么?”   “嗯……”张子骞沉吟一声,心事重重道:“这之间,发生了不少变故。”   “变故?什么变故?”   张子骞猛然回神,打住道:“过去的事了,不便再提。”   “既然在下认错人,那么在下给姑娘道歉。至于体质之事,也请姑娘好生考虑,看是否要冒此风险,强行逆转。”   “我看如今天色不早,姑娘便与大长老等人,在寒舍留宿一晚吧。我与长老许久不见,也想好好一叙了。”   云常儿对此没有什么想法,见张子骞不再往下说,她也不再往下问,应道:“我听长老的。”   张子骞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再次前往转动那灯台,将看似轻薄、实则硬而重的蔽音纱撤开。   随后他将时允长老等人唤进来,提出留宿邀请。   时允长老本便想在麓州寻冰心草,自然顺势应下,和张子骞叙旧叙到深夜。   再晚一些,张子骞安排唯一需要睡觉的云常儿休息,又回头与长老等人唠家常,久久不歇。   ……   云常儿在竹舍二层的小卧室休息没多久,便走出屋外,站在连着屋子的小短廊上,仰望夜空。   张子骞这个住处,选在麓州芙蓉城的城边缘。   这里四处种植着修竹,连同屋子也由竹子建成,与周围竹林融为一体。   夜风吹来,空气中便伴随着一股淡而清新的竹叶之香,再配上偶尔一阵夜虫脆鸣,端得一番别致清雅。   云常儿站在短廊上,倚靠栏杆,看着天外星辰闪烁,听时不时一两声鸟啼,静静思索。   好一会儿后,她听见竹楼之下,传来一阵轻浅的开门之声,便往下看去,见不知何时停止闲聊的张子骞,披着一件狐皮大衣出来了。   张子骞往外走了数步,停在屋前,裹了裹大衣,深呼吸两口空气。   随后他忽然转头,径直看向楼上的云常儿:“姑娘,夜深了,还不睡么?”   他这动作自然得,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能够看到云常儿确切位置。   云常儿正好与他对上目光,不意外也不躲避,笑道:“我认床。”   张子骞“哦?”了一声,也笑说:“那真是委屈姑娘了。”   “若有任何需要,千万不要见外,向在下提出便是。”   云常儿点头点头,愉快地应下,随后便但笑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张子骞与她对视片刻,忽而收回目光,背对过去,又裹了裹大衣。再过片刻,他才提高了一些声音,再度开口:“姑娘何时入的宗门?”   云常儿掰着手指算了算:“不到一年。”   “今年多大岁数了?”   “不到七岁。”   “那,姑娘入宗门后,可有拜师?”   “挂名在长老名下。”   “哦?挂名?”   “没错。”   “为何挂名?”   “时候未到,不便拜师。”   张子骞沉默下来,又是好一阵子一言不发,也不曾动弹,宛如一尊雕像杵在地上。   老大一会儿后,他才忽然回头看向云常儿:“当真拜师?”   云常儿见他分明难以置信的样子,便踮起脚尖,将双手搭在身前栏杆上,探出脑袋,问:“有什么问题?”   拜师之事,是她与时允长老早商量好的,不管此事是否是真,总之在外人面前,都挂着这个名号,利大于弊。   张子骞满是考究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能在人身上烫出一个洞。   好一会儿后,大概见始终看不出端倪,才放弃审视,回过身去。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抬头仰望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未言。   云常儿见状,倒头次主动打破沉寂:“所以,云门到底是什么门?”   张子骞听她提及此事,脊背有些不自然地僵了僵。   好一会儿后,他才背对着她,语气微妙地开口:“一个很传奇的宗门。”   “哦?那它在建立哪里?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在……一个同样很传奇的地方。”   云常儿小臂撑着栏杆,撑起身子,使得上半身探到栏杆之外。   这动作让她看似对当前的话题很感兴趣,她一边晃动着悬空的两条腿,一边问:“我不是很明白,能详细点说么?”   张子骞一听,忍不住再一次回头,疑虑重重地望了她一眼。   大概看见她十分悠闲地挂在栏杆上,他蹙了蹙浓眉,眉眼之间划过一丝讶异和困惑。   片刻之后,张子骞才回答:“云门的位置,关系重大,恕我不便过多透露。”   云常儿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和惋惜:“这样?那真是可惜。”   “那么你的门主怎么了呢?她不见了?不在这个世上了?或是做了什么,才让你觉得,我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小孩子,也可能是你的门主?”   张子骞听到这话,脸色瞬时更差了,十分复杂地看着云常儿。   他显而易见地思考了许久,或许是斟酌了不少次言辞,这才回答:“她,遇难了。”   “遇难?”云常儿尾音稍稍上扬,支起一边胳膊,托着腮帮子,饶有兴味地盯着他:“这么不幸?你们不救她吗?”   而不等张子骞回答,她又继续道:“那么你的其他门人呢?他们也不在吗?你怎么是一个人,住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也不和你的门人在一起?”   “听你所说,你的门主遇难了,那不会门人和整个什么云门,也遇难了吧?那这样的话,你一个人,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大家都不在了,你……看起来还安然无恙?”   云常儿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听似孩童单纯好奇引发的询问,但却让张子骞逐渐僵直了整条脊背。 第077章 就是你   张子骞沉默了好久,久到夜风更冻人了,他才稍微动了动,又背转身去。   一身气场忽而冷凝,脊背不再是不自然的僵直,而是充满自信的笔挺。   “门主,你在试探属下,是吗?”   云常儿轻笑一声,又长叹一口气:“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你如此坚信,我就是门主?”   “你怎么不猜,我是其他门人?”   张子骞语气平静:“作为曾被魔化的一员,属下清楚知道,我们体内对灵力抗拒的模式是怎样的。门主神通广大,属下自信,若要逃离那样的封印,门主必定是第一人。”   云常儿笑:“哦?那你呢?你又如何逃脱?”   张子骞怔了怔,旋即迅速解释:“我纯粹是因意外,我的封印,是被路过的一位不知情的老道破除的。”   云常儿又道:“那你怎么不认为,会有其他门人,也因为意外被破除了封印?”   张子骞骤然沉默,有超过一息时间没有回答。   随后他才道:“或许是属下下意识觉得门主最有可能吧。”   云常儿淡笑一声,忽然用一种深长的语气说道:“又或许,是你分明知道,你家门主的封印被破除了吧。”   张子骞猛然转身,一脸急切:“门主,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属下?!”   云常儿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有说过怀疑你吗?”   “不,请门主莫要误会,属下真是因为相信门主,才作此判断的。”   云常儿深深看着他,眼里的意味深长不明,看得人莫名发慌。   张子骞有些着急,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样子,双手绞在一起,绞了许久,这才无力一声:“门主……”   云常儿忽然笑出声来,轻轻脆脆的童声,听着格外悦耳。   她摆摆手,从竹栏杆跳下,对张子骞道:“我开玩笑的,你别这么紧张。夜深了,真困,我要回去睡觉了,前辈再见。”   她说完,便一溜烟钻回房里,快得张子骞来不及喊她。   而张子骞即便在出来时,有意在屋内做了蔽音处理,让屋内的时允长老等人听不到外面动静,此时他也不好闹出太大声响,只得暂时作罢。   张子骞在云常儿回房后,转头向四周张望。   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到些什么,又往天上看了一眼,最后却是摇摇头,什么也没做,满怀心事地回了屋内。   而在云常儿的房中,云常儿坐在一张木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椅子扶手上一只小夜莺的头。   这小夜莺仿似有些呆滞,站在木扶手上,浑圆的双目许久也不动一动,双目无神,整只鸟宛若一个雕像。   云常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约莫一盏茶后,窗外飞来又一只鸟,爪上抓着另一只小鸟,进了窗户便把爪上的鸟扔到地上。   随后隔一会儿便有一只小鸟被抓来,不到半个时辰,地上已经躺着近十只不同种类、睁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的鸟儿。   最后,一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褐色小鸟独自飞来,落到窗沿上。   它低下鸟头,小巧的鸟嘴在窗框轻轻地敲着,听起来完全没有规律。   它敲完后,站在窗边不动了,等云常儿挥手,它才张开翅膀飞走。   云常儿又静坐了一会儿,这才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地上那一堆一动不动的鸟。   随后她又看到椅边,自己手下的那只,摸了摸它的鸟头。   片刻后,她移开手,指尖放在鸟前方的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一敲。   那只木然的鸟瞬间颤了颤,无神的眼睛逐渐恢复神采,但对眼前的环境似乎有些疑惑,摆动鸟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随后它似感应到了什么,抬起鸟头,看向云常儿。   这正好与云常儿对上目光,云常儿朝它露了个笑,旋即手指微摆,对它道:“去吧。”   小夜莺仿似听懂了她的话,翅膀一张,便迅速飞走。   云常儿等它走后,这才站起来,走到那鸟堆旁边,席地而坐,把小鸟一只一只抓起来,摆弄一番,再一一放走。   完成这些动作,她才站起来,回到木椅上,手撑着侧额,闭目养神到天亮。   ……   次日,天刚蒙蒙亮,竹屋里就传出接连的动静,是大家都开始活动了。   云常儿一直到午时将近,才出门下楼,时允长老看到她,似嗔非嗔道:“小娃儿就是小娃儿,一没人监管,就能睡到日上三竿,真懒。”   云常儿配合地做了个羞愧的表情,哒哒哒哒地跑到长老身侧坐下,一脸乖巧。   正与长老闲聊的张子骞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神色极其复杂。   一会儿后,他忍不住出声道:“昨晚夜深了,我还见常姑娘在楼上活动,许是认床睡得不好,长老莫要怪罪。”   时允长老闻言,看向云常儿:“是么?”   云常儿点头点头,又摇头:“我就是害怕。”   时允长老想了一想,了然道:“嗨,你早说啊,我许久不带小娃儿出门了,都没注意,忘记上去瞧瞧你了。”   云常儿赶忙说不需要,又说了一些别的内容,把话题岔开。   张子骞看着这两人互动,好一会儿后,等两人都安静下来,他又忍不住开口:“长老与常姑娘的关系真好。”   时允长老笑道:“我就喜欢小娃儿,尤其长得好看又机灵的小娃儿。常儿这孩子啊,和我那明心爱徒幼时,有几分相似,都是又可爱,又有点小大人的模样,懂事,聪明,我特别喜欢。”   张子骞瞄了云常儿一眼,又移开目光,奉承道:“长老有眼光。我看常姑娘,也是机灵万分,别家孩子都难以企及。”   时允长老哈哈大笑:“哪有这么夸张?常儿,你看,你子骞前辈真瞧得起你,夸你好呢。”   云常儿半带着笑,冲张子骞点头:“谢过前辈。”   “不不不,前辈这称呼,实在不敢当,常姑娘是长老的徒儿,我这区区散修,可承受不起这声前辈。”   时允长老奇怪地侧头:“怎么受不起?论资历,论修为,你确实是常儿前辈呀。”   张子骞正要说话,屋外走进来一人,径直对时允长老拱手:“大长老,冰心草位置确认了,可要随我们一同前往?” 第078章 人生处处是惊喜(上架一更求首订!)   时允长老闻言,立马问:“是在白云雪山么?”   汇报的弟子点头:“不错,伏灵师姐与古越师兄已先前往,若大长老也一同前行,他们便在目的地静候长老。”   时允长老便道:“那走吧,那座雪山相对安全,兽类少,景色也美,正好带我们常儿去看看,对不,常儿?”   云常儿愉快地点头,跳下椅子做出一副积极等待的模样。   时允长老见状,向弟子示意:“去备舟吧。”   又对张子骞道:“那么我们便先告辞,昨日叨扰,多谢好友款待。”   张子骞连忙站起来,拱手:“长老太客气了。”   旋即话锋一转:“白云雪山,在下也好久未去,既然长老要寻冰心草,不如也让在下一起,或许还能尽些绵薄之力。”   时允长老闻言,有些讶异:“道友也去?”   张子骞笑道:“权当是出门散心了。”   时允仔细一想,好似也没什么问题,便应了下来:“那敢情不错。正好许久未见道友施展能为,届时有机会的话,倒要看你大展身手了。”   张子骞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云常儿一眼,这才与时允长老客套道:“不敢当、不敢当,那么我们出发吧。”   时允长老爽快地挥手:“走。”便推动轮椅离开。   云常儿在后面帮忙,在把时允长老推到完全背对过去的时候,她才半嚼笑意地回头,看了张子骞一眼。   但她很快又收回目光,脚步欢快地推着长老离开了。   ……   白云雪山,整座山峰白雪茫茫,如洁白的云层,故而得名。   时允长老等人坐着古朴的飞行舟来到峰前,即将入山时,同舟的尚真派弟子从储物戒取出一大一小的鹤氅,为长老和云常儿披上。   张子骞则披上自己的雪狐大衣,众人做好保暖措施,这才继续前行。   冰心草只长在苍大陆的冰寒之地,并且越冰寒的地方,冰心草长得越好、越茂盛。   整个苍大陆,最冰寒之地,应在十二大州中的九幽州。但那里不止气候寒冷,也是极阴之地,更是苍大陆与妖魔两界的通道汇集之处,环境复杂、斗争居多,苍大陆人民若非必要,少有前往此地者。   而白云雪山只是因着特殊的地理位置及环境,才常年积雪,但论冰寒,也不比寻常气温夸张多少,因此冰心草的数量不多,但对于长老的需求而言,也是够用,没有必要到九幽州这般阴险之地,去寻找上好质量的草。   云常儿等人迅速来到峰顶,这里的冷风比外围更大更冷一些,刮得人脸颊生痛。   这座雪山底下的大半部分,皆山势平缓,但越靠近峰顶,走势越为陡峭。   而峰顶之处,有两块几乎占据了半个峰顶的巨石,躺卧在一片平地上。   两块巨石之间,形成一道狭窄的缝隙,麓州人民见这景观别致,便将此道裂缝称为“白云一线天”。伏灵、古越与另两位弟子现下便在一线天前静等,看见众人到来,伏灵向飞舟挥了挥手,让飞舟缓慢落下。   待时允长老落到地面,伏灵上前施礼:“长老,弟子方才进入一线天,确实寻见冰心草,并且有一株母草,已有约五十年长龄,品相不错,不知是否要将母草摘下?”   长老细思片刻,道:“罢了,摘除母草,往后此处便再生不出幼草,更何况摘除母草,又没有合适地方种植,无需浪费了它。”   伏灵迅速答应,看见长老身旁的云常儿,又道:“一线天内偶有雪兽出没,且四周积雪容易坍塌,实在危险,长老与云小师妹还是在外围等候较好。不如便让吴师弟带领长老与师妹在周围一赏雪景,我与古师兄、陌师弟等去去便回。”   时允长老闻言,叹息一声:“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拖累你们,你与古越几人注意安全。”   伏灵应下,便利落地转身,与另三位弟子步入一线天。   时允长老目送几人入内,直到完全看不到他们身影,这才又长叹一口气:“真是个废人啊。”   云常儿立马拍拍她搭在木轮椅上的手:“长老莫自责,有了冰心草,伤势很快就好了,届时功力也能恢复了。”   时允长老被她逗乐,笑道:“是是,常儿说得对,很快便能好了,我不叹气了。”   但她说话的同时,眼里有一抹显而易见的落寞。云常儿看在眼里,深知何故,但权当看不懂,继续宽慰着她。   时允长老见云常儿积极宽慰自己,终于也真切地放宽心了,招来留下保护她们的弟子,对云常儿道:“走,我带你四处走走。”   “你说你生于乡野地方,肯定不曾见过这等景观吧?今日便玩个够去!”   云常儿欢喜应下,推着时允长老便想往别处走,这时,一直观察着云常儿的张子骞终于忍不住了,喊了声“且慢”。   云常儿停下脚步,好奇地看过去。   张子骞看看一线天,看看云常儿,背在身后的手抓了抓,这才笑道:“二位怎么说走就走呢?白云雪山虽雪兽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二位走太快,恐生意外,还是慢慢来的好。”   他说着,举步跟上两人的步伐,以一种能够随时保护两人的距离,紧紧跟随。   云常儿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目光微移,看了眼他背在身后的手。   黑如点墨的眼珠子一转,旋即面上便挂了笑容,推着时允长老后退到他后方的位置,笑道:“那,就让前辈开路,哪里安全,你就带我们去哪里吧。”   张子骞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这个结果。   但他很快应道:“也好,那常姑娘便跟着在下走,并且切记雪地路滑,莫要太快,否则不甚滑倒或让长老摔倒,可就不好了。”   云常儿点头点头,催促他快走。   张子骞只得迈步向前,同时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不觉,踹到身前,一副搓手取暖的样子。   云常儿看到这动作,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但她未有反应,无事人一样跟着他走,直到走到一个下坡地,她终于听到一线天的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响,同时沛然灵力与剑气凭空而起,引发巨大的动静! 第079章 前辈打它!(上架二更求首订!)   一线天处,灵气与剑气冲天而起,同时夹杂着陌生的灵气与兽吼,还有石块与积雪的坍塌之声!   这陌生灵气显然来自山中雪兽,并且能为不浅,最低中阶,高者可达高阶,数量少说也有四头以上。   云常儿听闻这般动静,看了张子骞一眼。   后者一副着急与诧异的神情,看着一线天沉吟道:“怎么会有高阶的灵兽?!”   时允长老已经来不及诧异了,看着前方恢弘耀眼的蓝色剑气不断发出,而兽吼也不断变大、变狂暴。   她手掌一拍轮椅,对身后的弟子道:“速往支援,你伏师姐药术虽好,战斗经验不足,恐力有不逮。”   那弟子有些迟疑:“可长老……”   这时张子骞迅速道:“长老与常姑娘交由在下保护便是,你速去吧。”   那弟子闻言,又见长老着急催促,只得灵力一提,御剑加入前方战局。   张子骞在弟子远离后,速速对时允长老道:“此处恐也危险,我们还是转移吧。”   说着便伸一手搭在长老的轮椅上,推着她往前走。   云常儿见状,冷笑一下,也不着急,就这么跟着他走。   不到一会儿,张子骞将两人带到一处靠近山崖的地方,在此处停下。   他背靠山崖,向时允长老道:“此处应该少有雪兽,我们便在这里等着。”   时允长老一心关注战局,哪里有心思在意自己的处境,便随意点了点头,就又看着一线天。   张子骞见状,看了云常儿一眼,正好和她对上目光,他立马露了个让她安心的表情,旋即专心致志地围观战局。   云常儿回头看了看山崖:算不得多陡峭,却也足够不注意的人滚上好几里路了。   若是途中再撞上石块或树木断枝,受伤或死亡,都是情理中的事。   她默默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一线天。   片刻后,她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旋即指着一线天道:“他们出来了。”   果然古越、伏灵及其余三位弟子从一线天出来,一边与浑身洁白的雪兽缠斗,一边往时允长老等人的方向退,看样子是不打算恋战,带了人便走。   然而他们几人才现出身影,一旁又有数头新的雪兽从四方围聚过来,修为同样不浅,中阶以上。   时允长老见状,急得一直拍着轮椅的扶手:“快,快撤!”   却在喊话的同时,眼睁睁看见一头雪兽冲向弟子中间的伏灵,一下把她撞数里开外!   时允长老惊得眼睛瞪大,话都忘记说了。   心痛与揪心之情从她眼中流露出来,她看着伏灵的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化成一个小绿点,往山下坠去,出口的声音似被急剧挤压的空气:“伏——”   便在这时,在伏灵坠落的方向,又响起一声震天动地的兽吼!   一只同样雪白的雪兽腾空飞出,背部恰好与伏灵的身体擦过,无形中托了她一把,让她得以减缓落地的冲击力。   而那雪兽出现后,只看了战团一眼,便嘶吼着朝其中一只与它长得一样的雪兽冲去。   它对着那雪兽的喉部,张口便是一咬!被咬的雪兽登时热血喷溅,哀嚎一声,剧烈挣扎起来!   突然杀出的雪兽见口中猎物不安分,牙关再一用力,生生咬断猎物的整条咽喉,将猎物甩到一边。   嗜血的目光在战团中再度环顾,很快锁定下一个目标——一只中阶雪兽,拔腿便冲了过去!   突然一只异类闯入,打乱了整个战团的局势——古越等修士不知那雪兽的用意,而攻击古越等人的雪兽,同样也不知道这只“同类”是何居心。   只有云常儿在看到这一幕后,掩着嘴巴很是诧异地喊:“哇,互相残杀呀?”   旋即啪啪鼓掌,对着那只乱入的雪兽喊:“快打啊!打死它们!往死里打!!”   她那亢奋的样子,看得张子骞瞪圆了眼,眼里有一丝怒意划过。   时允长老则心惊胆战地喊:“娃儿!快别声张!你要把雪兽都引过来了!”   云常儿可不管她,继续鼓着掌。   很快峰顶的四面八方都有雪白的雪兽走出,但它们都不针对战团中的修士了,反而一只冲向另一只的,相互乱战起来,那一声接一声的兽吼,听得人心惊胆战。   云常儿一边笑着,一边激动地拍时允长老的肩膀:“这是地盘之争吧?真精彩,雪兽一点也不和谐呀!”   时允长老被她这不分场面的激动样弄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一边无奈地声声应付着,一边无措地想让她住口。   而张子骞见状,低低冷哼一声,脚步微微后移,站到时允与云常儿背后。   云常儿一眼看见他的小动作,眸光一沉,手在拍时允长老肩膀的时候,忽然不动了,稳稳停在长老肩上。   很快她听见背后山崖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她几乎同一时间,一掌把长老推到前方宽广的空地,同时转身,拽着张子骞的衣摆,把他拉到自己身前:“前辈救命!”   说话的同时,一只雪兽从后方山崖冲出,张着血盆大口,往方才云常儿与时允所在的位置扑!   张子骞猝不及防被云常儿拖过来,那雪兽的目标就变成了他,他惊得情急之下,只得释出磅礴灵力,将那雪兽弹回山下。   而在他运功之时,他背后的云常儿竟然狠狠推了他一把,让他又一个不设防,也往山下倒!   云常儿在推他的同时,还大喊一声:“前辈打它!”   张子骞急得凌空施展真气,在空中稳住身子,眼含怒火地回头。   但对上云常儿的目光后,他又迅速收敛怒意,思绪一转后,他阴恻恻道:“好,这只雪与在下,常姑娘与长老注意安全,保重。”   他说罢,也不等谁表态,便御气追向山下的雪兽。   云常儿见他走得如此干脆,眼睛一眯,心下猜出个大概。   果然不到眨眼时间,她便听见山下又传来异动,不止一处方位,也不止一只雪兽的气息。   她冷哼一声,迅速退回时允长老身边。 第080章 还带这么玩儿?!(上架三更求首订!)   时允显然也感受到山下动静了,看到云常儿往自己身边退,她吃力地抬手,推云常儿的背:“娃儿,有雪兽来了,你快走,我来引开它们,你只管跑!”   云常儿一动不动,回身扣住长老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在她耳边低声问:“长老,你有飞行舟吗?”   时允长老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即便有,你我也——”   “有,还是没有?”   许是云常儿的语气太过坚定,导致时允长老一怔后,下意识回:“有。”   她身上有储物戒,原本需要灵力催动,但在念明心得知她功力被锁后,为了方便她使用,便给储物戒做了整改,现在召出物品,只需要她这个戒指之主意识操控。   她在回答云常儿的同时,已经召出飞行舟,停在两人面前。   云常儿一脚踢上舟的一头,让舟调转了个方向,对着宽敞的峰顶一方。   旋即踩了舟沿一脚,让舟微微倾向自己,好让自己能够就势把时允长老推上舟中。   同时她还对时允长老道:“再来把剑,要大的结实的,越大越好。”   时允长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但是见她都爬到舟上了,两人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长老无奈又召出一把剑身较宽的剑,落在舟上。   云常儿迅速把剑捡起来,走到舟边,把剑伸到外面雪地支着。   这时山崖下的雪兽也都冲上来了,半空中张牙舞爪,均想扑向她与时允长老。   云常儿对着这些雪兽,忽而一笑,握剑的手也猛一用力,借着这股劲与雪地的平滑,生生将飞行舟推出老远:“走咯,再见!”   飞舟忽而消失,腾空的雪兽都来不及反应,相继扑到无人的空地上!   云常儿对着它们嘻嘻地笑,不忘抬手做个“再见”的手势,这才又举剑将舟推出老远。   坐在舟上的长老目瞪口呆——   还还还还……   还能这么玩儿?!   这娃儿有这么大的劲儿?!   而超快的雪地滑行的速度,又让她有些难以承受:这和在空中飞的感觉不大一样,云常儿能将飞舟推走,却不能很好把控舟的方向和速度,导致这舟歪歪扭扭地滑着,舟上的长老也歪歪扭扭地晃着。   更该死的是这飞舟的方向啊,还毫无规律可言,一时左一时右的,搞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允长老渐渐地……胃有点难受。   时允长老眼睁睁看着云常儿带着自己,靠着这一叶孤舟,迅速游走于众兽之间。   她每次都能以一种大家难以想象的角度,避开飞扑而来的雪兽。   偶尔雪兽近到眼前,她还能举剑挥去,给猝不及防的雪兽一大口子。   滑了一会儿后,她好似不大满意似的,又回头对时允长老道:“再来把剑!”   时允长老被她这本事惊得都忘记思考了,乖乖地又召出一把剑给她,然后看着她站在舟尾,一手一把剑,左右配合,将飞舟推得更快更稳。   时允长老:“……”   感觉捡了个不得了的小娃儿。   而这时,云常儿的飞舟逐渐靠近战团,那里雪兽多了,灵力冲击而导致的空气波动也大了,连风向都不再稳定。   云常儿靠着纯粹的身体力量,很难保证飞舟安全滑过这片地方,于是她开始向四周张望。   在看到某只正好跑到自己前面,又正好与自己同方向狂奔的雪兽后,她灵机一动,把两把剑都收回舟上,跑到舟的另一头,两手一伸,抱住雪兽又长又粗还毛茸茸的尾巴。   那雪兽猝不及防,满是诧异地回头。但见云常儿笑眯眯的,抱着它的尾巴晃了晃:“送我们出去呀兽大大。”   那只雪兽的兽脸,仿似在听到云常儿说话的那一刻,极其诡异地抽了抽。   不过它当真没有停步,把头转回去,对着前方拦路的雪兽一声吼,再又猛然加速,带着身后的云常儿往前冲!   在靠近对敌的雪兽时,它又猛地爆发一身灵力,将敌兽震退数步,旋即一个潇洒的摆尾,将云常儿的飞舟甩了出去,同时借势咬上对敌雪兽的脖颈,与对方厮杀起来!   云常儿在雪兽的帮助下,顺利离开战团。   而那只雪兽就好似单纯的,顺路带了他们一把,就又投入战局。   云常儿见飞舟正往山下去,快得不需要自己动手,便悠闲地靠在舟边,坐等飞舟减速。   但她行至半途,看到飞舟目前所走的方向,思绪又一转,迅速抱起双剑,调整了舟头。   飞舟很快在她的调整下,改变了方向,往另一处滑行。   不到一会儿,她果然看见前方有一道一瘸一拐前行的浅绿色身影——是受了伤的伏灵师姐,她正往战团处赶。   云常儿看见伏灵,左手的剑一戳雪地,又让飞舟转了个方向。   同时她把剑直直插入雪地,用力加深,开始为飞舟减速。   最后,飞舟以安全的速度,撞到一棵树的树干上,停了下来。   云常儿喘着气回头,对怔怔看着自己的伏灵道:“快,师姐,快上舟呀。”   伏灵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不走寻常路出现的云常儿与时允长老——   这飞舟……   还能这么用的么?   关键这么用这飞舟的,还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云常儿——一个入门不久的小孩童、炼气三层还没到的体质特殊的小师妹……   她实在太震惊了,导致云常儿连着又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看向时允长老。   时允长老已经诧异得不能再诧异,见状有些虚弱地朝伏灵摆手:“快上来吧,你有灵力,能催动我这飞舟。你若再不来,我们常儿手都要断了。”   伏灵这才回过神来,忍着伤口的剧痛,一瘸一拐地上了飞舟。   她不好御剑或做太高难度的动作,但操纵一下飞舟还是可以的。她在云常儿的搀扶下,勉强在舟上坐好,便迅速催动灵力,将舟驾驭起来。   而她见唯一没有战斗力的大长老和小师妹都在了,便不恋战,调转舟头,往雪山下走。 第081章 解释(上架四更求首订!)   伏灵将长老和云常儿送到安全区域,正想独自回头,援助同门。   却在这时,远方有一人御剑而来,看到伏灵等人,他急急减速,落到舟前:“长老、师姐、小师妹,你们无恙吧?”   伏灵迅速点头:“长老与师妹都很好……你怎么下来了?可是情况有变?走,我与你回去应援!”   那弟子急急拦住她:“不必了师姐,我们……”   伏灵和时允长老急道:“我们什么?!”   弟子连忙解释:“无事,无事,莫要着急!我们在后来那群雪兽的帮助下,顺利突围了,如今山上攻击的雪兽基本被制服,古越师兄与陌师弟很快便过来!”   伏灵与时允长老这才长松一口气,又急切地眺望远方,等着同门出现。   果然不到一会儿,古越带着另一位弟子回来。时允长老见人都到齐,这才迅速道:“走吧走吧,今日此事,实在突然,我们回去再议,走吧走吧。”   众人闻言,古越上了长老的飞舟,代替受伤严重的伏灵驾驭。   另两位弟子则另召一艘,跟随其后。   但当两艘飞舟离去不远,时允长老忽然又喊停:“且慢!”   旋即看向雪山:“忘记子骞道友了……”   这时,云常儿在她身边幽幽道:“前辈独自一人跑开,也不知道还活着……”   时允长老立马打断她:“小娃儿,莫要胡说,人家也是好心,想为我们分担罢了。”   “本来此事也不必要牵连到他,如今让他独自面对雪兽,也不知能否顺利脱身,唉,这可如何是好?上哪里寻他?”   云常儿见时允长老着急,耸耸肩,也跟着往远处眺望。   不刻之后,她指指某个方向:“来了,活着,我们回去吧。”   长老往那里一看,松了一口气:“好,好,如此甚好。”   这样她“连累他人”的愧疚之心便减轻了不少,待张子骞过来后,她与张子骞谈了几句,确认张子骞安然无恙,便让大家一同离开,莫要久留。   ……   一行人等最后,还是回到张子骞的住处。   一进屋,大家调息的调息,治疗的治疗,整个屋子除了偶尔走动的声音,几乎无人说话,气氛凝重而诡异。   而张子骞同样一言不发,但一双眼睛如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云常儿。   云常儿就当看不到,自顾自地在角落坐着,偶尔放松放松胳膊。   时允长老待受伤最严重的伏灵伤势稳定,这才来到云常儿面前,问:“手臂还好么?”   云常儿感受到张子骞一刻不放松的目光,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又酸又痛。”   时允长老见她双手抖得厉害,心可疼了,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青色的小药丸,递给她:“此乃回灵丹,服用后,无论灵力或体力,都能迅速恢复,来,你将它服下。”   云常儿又颤着手接过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手指用力捏了捏,随后问了句“苦不苦”,得到不苦的回答后,这才将药丸服下。   之后她环顾室内,见众人状态稳定了,也不等丹药生效,便对长老道:“我累了,能回房歇一会儿么?”   时允长老很爽快地点头:“去吧,好好歇息,待师兄师姐们恢复好精力,我们再回宗门。”   云常儿便站起来,往前走,路过张子骞的时候,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加速往楼上跑。   张子骞自然是看到她的眼神了,在楼下坐了一会儿,看到堂屋众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交谈起来,他迅速找了个借口离开。   他在离开前,以让众人好好休息为由,降下了蔽音纱。   纱中众人也没有察觉到异样,继续各自忙活着。   ……   二楼竹屋,云常儿歇息的房外,张子骞敲响房门。   但这房门显然未关,他轻轻一敲,门便开了,他顺势将门推开,看见云常儿背负着双手,站在窗边,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张子骞一看她这姿势,莫名有种久违的感觉,又有种强烈的不安。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门主”,便步入门内,小心把门关上。   云常儿看着天空,头也不回:“是来解释的?”   张子骞眼皮一跳,佯装不解道:“解释什么?”   云常儿道:“你莫非认为,那些雪兽,我能当做偶然?”   张子骞面露诧异:“属下不明白。若雪兽的出现并非偶然,难道还能人为操纵?”   云常儿语气轻飘:“这便要问你了。”   张子骞忽然跪下,对云常儿道:“门主,你的话,属下实在不解。”   “属下如今仅有结丹初期的修为,甚至比不过楼下几位区区凡界宗门的弟子。这般修为,莫说操作高阶灵兽,便是初阶一类,以今日雪山雪兽的数量,属下也力所不逮啊!”   云常儿指关节弯起,轻敲着脊背:“哦?是么?”   张子骞连连点头:“当然,以门主经历,个中关联,不比属下了解得清楚透彻?”   云常儿倏忽冷笑,收回远到天边的目光,看向张子骞:“你的意思是,本座冤枉你了?”   张子骞一听她用回惯用的自称,心脏猛然一抽,似被一只大手无声攥紧。   他吓得连连摇头:“并非冤枉,并非冤枉!只是属下办事不力,让门主误解了,而这区区误解,属下相信,门主不消多久,便能彻底想明白……”   “还需本座想明白?”   “不不不,属下并非这意思,属下是说……是说……”   “嗯?”   “唉,门主,您放过属下吧!您也知道,属下在这云门,乃最不善言辞之辈,您现在要我解释,我……我实在是……属下实在百口莫辩啊!”   “不过,门主若实在不信,属下可以用行动自证,只要门主提出条件,属下即便赴汤蹈火,也会为您完成!”   云常儿闻言,倏忽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好半晌后,她终于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淡淡地看回那片无云苍穹。   “是么?”她淡淡地开口,“什么条件你都能做到?” 第082章 魔功已废(上架五更求首订!)   张子骞给了个万分肯定的回答。   云常儿闻言,思索了片刻,这才道:   “既然如此,时允长老于我,也算有些恩情,你便将她的内伤治好,让她能够完全恢复功力,能做到,我便放你一马,不予追究,不能,你便以死谢罪吧。”   张子骞一听,霎时变了脸色:“以……以死谢罪?”   云常儿微侧头:“有问题?”   张子骞声音颤颤道:“门主以前,从不让门人以死谢罪……”   云常儿冷然:“你也知道是以前。”   张子骞从她这语气,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以及浓烈的杀意,他霎时不敢再接话。   同时他彻底明白,眼前这个门主,比起以往那位,已经完完全全变了,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他连忙再做了一次承诺,答应一定全心全力解决时允长老的功体问题,随后静等云常儿表态。   云常儿却什么也没有说,踱步到侧面的椅子坐下,指关节敲敲桌面,示意另一端的椅子:“坐。”   张子骞本来想说不敢坐,被云常儿轻飘飘一个眼神看来,吓得连忙从地上站起,坐到她指定的位置。   旋即他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等着云常儿先发话。   云常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说,你是如何逆转了体质,又如何稳定修炼到如今修为。”   张子骞感觉她语气变轻松了、随和了,有点像“云常儿”这个身份的样子了,这才缓和下自己的心情。   而他的情绪一稳定,思路也跟着恢复清晰,他倏忽眨了几下眼睛,看了几眼云常儿,从她缓和下来的神色来看,他猜她应该已经放松警惕。   不过他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低声解释道:“属下自从脱离封印,实在惧怕被那三门寻上,只得狠心,彻底费了那一身魔功。”   “费了功体后,我恰巧又遇见一位能人,懂得易经洗髓之术,我便让他协助属下,更换一身经脉,这才重获修炼仙术之力。”   “而在易经之后,我这身全新经脉,其实还是难以接纳灵力。我便又在那位能人的建议下,炼制了特殊的洗髓丹,日服一粒,灌洗全身,逐渐让经脉变得纯净且稳定,也让本来适应了魔功的身躯,重新适应灵力仙气。”   “至于这修为嘛……唉,不瞒门主,属下百余年修炼至结丹修为,实际倚靠了不少灵丹妙药。如今修为愈高,丹药需求量也愈大,属下打算自此停用丹药,脚踏实地修行,如此一来,不仅能为这肉身凡胎减轻负担,还能省下不少开支,与炼丹精力……门主你认为呢?”   云常儿静静听着他的话,一边听一边深思,手指指尖在腿上一敲一敲。   半晌后,她才收回思绪,不曾回答张子骞无意义的问话,只道:“彻底废除魔功,并日日洗髓,是么?”   张子骞迅速道:“没错。也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消除那诡异魔功对灵力的抗拒。”   云常儿缓慢地点头:“嗯。”   这时,张子骞眼神一变、话锋一变,带着些探究的语气道:“所以,我观门主气息,与吸纳状况,门主似乎……未散尽魔功?”   而云常儿才抬眉,他便紧接着道:“可若未散尽,昨日属下一探,又不曾发现任何魔息,这究竟是……何故所致?”   云常儿听他这么一问,倏忽一笑。   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你在试探我?”   张子骞忙道不是,并又做了一番解释。   云常儿死死地盯着他,那本该时时平静的眸子,竟然在他解释的短短时间内,多次出现波动,似怒似猜忌似防范似伪装。   张子骞实在震惊:这哪里还是那个向来冷静的门主?   而待到张子骞硬着头皮,再三强调自己一番赤诚、绝无异心后,她还又盯了他许久,一直到他险些扛不住,她才长叹一口气,将手放到桌面:“既然你能拿你的身家性命做担保,我姑且相信你一次。”   “事实上,我也想知道,我如今的情况究竟怎么一回事。你既然有过成功的经历,那么,便让你再为我检测一番,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子骞见状又是一惊:“这……属下不敢。”   云常儿无奈:“有何不敢?”   张子骞道:“难道门主的魔功如何,门主自己不知道?”   云常儿更是无奈:“很奇怪对么?”   “可我真的不明白,以我今日表现,你应该能够看出,我已经没有魔功。   而事实上,我早在封印之时,一身魔功便为抵抗神龙及突破封印,消耗得所剩无几。后来重回凡界,我也深知这功力、这气息,必将为我招来无尽祸端,我便干脆废了这一身功体,打算重修仙术。   我原以为,魔功不再,我的身躯,便能重新接纳灵气。   不料我散尽一身修为,得来的,却是今日之果。如今我不仅无法稳定吸纳灵气,还无法依靠曾经的魔功自保,并且为了活命,我不得不以这副模样、这等身份,加入凡界的宗门。   想我堂堂一门之主、曾经的仙界第一人,却沦落为这般田地。你觉得我若有哪怕一丝头绪,会白费时间在此糊弄你、与你周旋么?”   张子骞听她这么一说,总感觉好似是这么个道理。   想他当年所熟知的云门门主,可是十分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一人。若她真有那个能力,她确实不会将时间与精力,花费在闲杂人等身上。   张子骞不由多看她两眼,见她确实满目哀伤,语气听着轻浅随意,却又暗含着明显的失落与痛苦,他更茫然了:这模样,真不似有假。   但他狐疑之余,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担心背后有诈。   他忙道:“门主莫要戏弄属下,以门主能为,怎可能沦落到此等田地?”   云常儿冷笑一声:“能为?”   “……呵。”   她忽而侧身,靠近桌子,拉近与张子骞的距离。   面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深深地看进张子骞的眼眸之中,意味深长道:“你对‘有能为’一词,标准还真低。” 第083章 正好   张子骞莫名感受到一阵凉意,导致他脊背一寸寸发凉。   他实在发现眼前这个“门主”,变得与以前截然不同了,以前的门主虽是性子冷清,待人却是温和的,如今不仅模样变了,连同待人,似乎也多了一丝戾气。   像现在这般表情,他何曾见以往的她露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摩挲着,思索着个中关窍。   最后他将此事归咎到那一场变故之中,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莫要提到往事的好。   于是他咧嘴笑笑,含糊几句,不敢再往深处说。   只问:“如今门主作何打算?”   云常儿见他有意岔开话题,也权当未注意到,顺着回答:“活着。”   张子骞一惊:“活、活着?”   云常儿道:“不是么?”   张子骞有些不相信:“那,那封印与门人之事……”   这时,云常儿倏忽问:“你从封印中脱离至今,可有寻过任何封印?”   张子骞怔了怔,片刻后才面露尴尬道:“曾有尝试,但,自从废除一身功力,我也没有了寻找的能力,并且,即便侥幸找到,我也无法破除。”   云常儿点头:“那不正是?你认为,靠我如今修为,便有破除的能力了么?”   张子骞微微蹙眉,目光再次转移到她脸上,企图从中寻找一些谎言的迹象。   但见她神情与言行都很正常,看起来不像有假,他又陷入沉思。   云常儿见他久未说话,侧头问:“怎么?有问题?”   张子骞摇摇头:“无事,只是有些意外,门主向来爱戴门人……”   “可我无能为力。”   张子骞不说话了。   感觉无从说起。   两人陷入一小段时间的沉默,气氛有些凝滞。   最后还是云常儿先打破的沉寂:“话说回来,先前所提的关于时允长老一事,你尚未给出答复。”   张子骞一怔,想起是指治愈时允长老之事,他稍加思索后,应承道:“属下定当尽力。”   云常儿忽而问:“即便我已无法威胁到你?”   张子骞这次回答得飞快:“门主对属下,有着莫大的培养之恩,无论门主变得如何,属下也会永远追随,以作报答,更无论这区区小事,属下一定竭尽所能,替门主完成。”   云常儿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报答么?”   “是。”   “好,好一个报答。”   她一声轻笑,站起来道:“那便有劳了。”   “属下应该的。”   这时,竹楼下又传来人员活动的声音,云常儿闻声看向张子骞,对方同样也听到了,两人目光正好对上。   云常儿便朝房门做了个手势,张子骞心领神会,起身朝她行了一礼,无声往外退。   云常儿站在房内,等他离开了,还是一动未动。   直到许久过后,窗外无声飞来一只小百灵鸟,她才坐回椅子上。   百灵落到窗沿,通过与她的神识连接,声音低低地开口:“主子相信他么?”   云常儿道:“你信么?”   百灵向房门外瞧了一眼:“他若忠心,又何必在雪山上设计害人?”   “有结果了?”   “是,那些雪兽,确实是他招来的。”   “方式?”   “昨夜他便布下此局,让雪兽今日在峰顶埋伏,并且与雪易,事成后,尚真派门人身带之物,全数归于雪兽,并且额外赠送能够大大提升功力的极品灵草。”   “哦?他区区结丹修为,何来的极品灵草?”   “属下不知,但据雪兽所言,他确实向雪兽展示过一株极品灵草,以此自证。”   “你确定,展示之人,当真是他?”   百灵倏忽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据雪代,昨夜前往与它们商量之人,身着的便是张子骞今日所着之衣裳,且声音、身形与今日所见的张子骞一致。”   “但昨夜出现的张子骞,并未露出真容,他只在雪兽群众洞穴之外,背对着它们商谈。所以属下认为,那人或许并非他本人,只是运用了某些手段,伪装成本人罢了。”   “只不过属下不明白,既然有人与他合作,又为何需要伪装?他本人昨夜并未离开竹房,这是人人皆知之事,让另一人伪装成自己的样子出现,不是多此一举、掩耳盗铃么?”   云常儿细思片刻,轻笑道:“一为试探,二为隐藏身份。”   “今日峰顶之事,显然是想借机测试我如今功力。若我功力还在,届时为自保也好,为救尚真派众人也好,总会暴露一二。”   “若我真成了个废人,他们更可借助雪兽,顺道将我杀害,从此云长霁不再存于世间,而他们,也无需承担任何罪业,一劳永逸。”   “即便此计失败,那位伪装成张子骞出现的神秘人,也不会暴露身份,一如今日结果。”   “若我无意间问及此人,还反向暴露了自己,届时他们便知道我早有提防,且早已在监控张子骞,届时他们自会调整策略,藏得更深。”   百灵静听着她说话,越听到后面,越是心惊胆战:“等等,主子,你的意思是,与张子骞合作者,是仙界三门之人?!”   “如今这世上,对主子最有杀心的,只有那三门,或者说,只有那凌云门了吧?”   云常儿冷笑道:“怎么,你当真以为,张子骞突破仙界封印,是个意外?”   “而他不仅能够突破封印,还敢以本来面目活下来。他既表现得贪生怕死,又在发现我之后,不管我现今处境,便扬言追随到底,你不觉得,他这种反应,过于矛盾了?”   “最关键者,此人都敢在雪山上如此设计了,这谋害之心,还不够明显么。”   百灵仔细听着,逐渐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但它反而更忧心了:“那主子现下岂不是很危险?”   云常儿笑道:“何来的危险?”   百灵道:“他们知道门主的下落,便可随时向你下手。”   云常儿道:“若可随时下手,早便下手了,何须大费周章来试探?”   百灵道:“这是忌惮主子魔功。但事实上,主子魔功也有限制啊,若真与三门对抗上了,未必……”   这时,云常儿噗嗤一笑,令得百灵生生打断未说完的话,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第084章 用仇人之身   云常儿低低笑了好一阵,这才看向百灵:“无事,无需担心,我自有打算。”   “自从我毁了浮屠山封印,便不存在安全一词,仙界之人找到我,乃迟早之事,若我毫无准备,怎可能贸然带你们涉险?”   百灵听得迷迷糊糊:“主子的意思是……留有后手?”   云常儿忽而歪头,眨眨眼睛:“你看像么?”   百灵有些愕然:像……么?   像吧,从来没有明说。   不像吧,现在看起来又有些像。   它也很是迷糊,但它思来想去,没有再问。   有一点它可以确信,眼前这位主子,确实不会轻易拿属下的生命冒险。   于是它只问:“那么我们下一步动作是?”   云常儿道:“盯着他便是。”   百灵又有不解:“听他所说,他好似有继续跟随你的想法……莫非他还会跟随你回宗门?”   “有何不可?”   “这……”   “他一番试探无果,必定会再找机会。而最好的机会,不就是跟我回宗门?”   “可……他以什么理由?”   云常儿笑道:“若他能治好时允长老,你认为他还缺理由?也正是如此,他必须治好长老。”   百灵略略一怔,这才道:“原来如此。”   它原先还担心,这个人会对长老下暗手呢。不过如今想来,若这人这样做,对他本身并没有好处,毕竟那是一派大长老,若他对她下手,等同于与一整个门派作对,弊大于利。   更何况能够治好长老,相当于给了尚真派,尤其尚真掌门一个天大的人情,这般好事,傻子才不会权衡。   百灵捋清个中关系后,便不再对此事心存疑惑。   除此之外,它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如今感觉问多了,对自家门主的安排也无甚帮助,既然知道门主已有计划,它便决定不再多嘴,专心执行任务就好。   云常儿等百灵离开后,在房内独自思考了许久,旋即开始盘腿吸纳。   直至傍晚,她才走下竹楼,来到堂屋。   伏灵等人正在疗伤,时允则在一旁静观。看见云常儿下来,她招手道:“醒了?手臂酸痛么?”   云常儿晃晃手臂:“好些了,伏灵师姐好些了么?”   时允长老看向伏灵:“也好些了,所幸内伤不算严重,也未伤到关键筋骨部位,稍加休养便能恢复。”   云常儿便点点头:“那就好。”   又问:“冰心草取得了么?”   时允长老点点头,又摇头,看着伏灵:“这丫头,在被雪兽攻击时,还硬要将草采下才肯走,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受如此之伤。”   云常儿看了伏灵一眼,笑笑:“师姐也是为长老好。”   时允长老面上浮现一丝欣慰与骄傲,旋即从伏灵身上收回目光,让云常儿坐到自己身旁。   便在这时,有一人走进堂屋,看见云常儿,立马笑道:“常姑娘醒了?”   云常儿笑回:“嗯。”   “身体可有大碍?”   “无。”   “那便好。”   张子骞说罢,便若无其事地走到长老身侧:“长老也无恙吧?”   长老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大碍?这两日实在打扰道友了,今日还险些令你受到牵累,实在对不住啊。”   张子骞连连摆手:“这是什么话?长老你不远千里带常姑娘来此,我还无能为力,一点忙也帮不到,实在是惭愧。”   “不过我回头细想,发觉虽无法解决常姑娘之事,但长老这身内伤,我或许能可出力一二。”   时允长老略有些惊讶:“什么?”   张子骞道:“我观长老伤势,最大问题,乃经脉及五脏六腑被灼伤。”   “先抛却五脏六腑伤势,这经脉既然无法使用了,换掉便是。只要长老原先不曾尝试转换经脉,我便可尽力一试,为长老施展易经之术。”   时允长老闻言,诧异非凡。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道友的意思是,原本用在常儿身上之术,还可用在我身上?”   张子骞应道:“自然。只要长老能够承受过程之痛苦,便没有问题。”   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伏灵睁开眼,抢在时允长老之前道:“可长老经脉受损严重,施以此术,不会导致原本经脉,先因无法承担力量而崩溃,牵连到整个肉身?”   张子骞道:“不会,转换经脉前,还需要进行至少为时七日的药浴,再搭配系列丹药,在原本经脉内外形成固有保护层,防止经脉提前崩溃之余,还可保护周遭筋肉。”   “转换经脉这个过程,长老无需担心,毕竟在下早有经历,可以人格担保此事的可行性。”   “只是转换经脉事小,另一副经脉的来源事大。若长老想恢复这一身功力,寻常人的经脉是万万不能使用的,在下建议,至少使用与长老原先功力相当者的经脉,又或再高一些,但若如此,高修为者的经脉,还需要经过一定处理,才能够安全替换到长老身上,同时新经脉与长老原本经脉融合度越差,这中间的同化过程,便越长、越需要耐心。”   时允长老闻言,面有凝色:“你的意思是,我需要用到其他人的经脉?活人?”   张子骞立马道:“不必活人。”   但话方出口,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他又很是尴尬,只得往后说道:“此事说来或许令人不适,但,其实在下当时的经脉,乃取自一副与敌人对战身亡的散修尸身。   这听起来并不道德,可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我也很是无奈,毕竟我若不为自身考虑,下一个横尸野外的,便是我啊。”   时允长老未有心思跟着他感慨,脑子里满满的只有“需要用到他人经脉”一念头。   她思索了好半晌,还是难以释怀:“这也太……”   这时,云常儿倏忽开口:“若用仇人的尸身呢?”   时允长老一惊,看过去,发现云常儿确实在和自己说话。   也就是说,这小娃儿竟然在怂恿自己,用仇人的尸身来恢复功力?!   时允长老诧异不已,旋即又迅速想到,云常儿话里最可能暗指之人——   “你是指,武——” 第085章 回宗门   时允长老的“武”字才发了个声,云常儿迅速点头:“嗯嗯嗯嗯!”以此打断长老即将说出的名字。   时允长老一怔,后知后觉到:险些将这个人恩怨暴露于外人面前了。   她立马打住,不再往下说,同时发现云常儿这个年纪轻轻的娃儿,心思居然……   说它不好吧,这也算是正常逻辑。   说它没问题吧……这娃儿才几岁呀???   年纪小小便有这样的想法,不好吧?   时允长老心情有些复杂,同时没好气道:“那是我们想用就用的?我打得过人家么?还肖想用他的尸身……”   云常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反驳,乖巧地点头道:“也是。我就是随口一提。”   确实是随口一提,起因在于她曾收到消息,自从舒家大院暗道之事进入大众视线,且持续发酵,这位从不出门的武晞大长老,破天荒出了门,亲自去了舒家大院一趟。   根据百灵的侦察鸟汇报,他在大院也未有什么可疑举动,只是问了同门弟子的事情原委,便又默默回到宗门,并且自此基本不与其他人议论此事。   故而单凭如今这一点发现,云常儿并不能对他盖棺定论,但他与尚真派的封印之地也有牵连,这不得不让她留下心眼。   若他与封印之地无关,她不会多管他与长老之恩怨,但若有但凡那么一丁点牵连,她也不介意顺手为长老送上一具新鲜的尸身。   而云常儿的回答,令不明真相的时允长老哭笑不得,内心想着或许是时候,关心关心娃儿的身心发育问题了。   虽然这非让她在这个世界慈悲为怀,但,在这个年纪,还是以和为贵吧,尤其这娃儿的修行提升之路,还如此艰辛,戾气过重,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时允长老让云常儿莫再多想,便思考起转换经脉的问题。   实际上此举令她犹豫者,并非活人或死人的问题,而是若用死者尸身,这尸身该从哪里取得?   让她为了自身功体滥杀无辜,这是不可能之事。   但若不如此做,尸身也不是想有便能有的,总不能沿路去找,看见哪具带哪具回来吧?   于是她道:“此事看来不好实现,还是待日后有机会再麻烦道友。”   张子骞一怔,下意识看了云常儿一眼。旋即他才想到,时允长老这般回复,许是因为在意新经脉的来源问题。   他想了一会儿,深知此事不能强求,便笑道:“自然,此事端看长老的意愿。”   “不过除却经脉一事,还有长老的五脏伤势,在下也可相助一二。在下研究药术多年,得知一剂秘方,正可治愈长老伤势,若长老在转换经脉之事有所顾忌,那么先将其它内伤治愈,也可减轻当下痛苦。”   时允长老闻言又是一惊:“哦?还有秘方?”   伏灵已经急道:“是什么秘方?”   张子骞自衣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伏灵,让她自己看。   伏灵顾不得调理伤势,急急忙忙接过纸打开,仔仔细细看了上方内容,旋即目露精光:“妙!真妙!这确实是一剂好药方,长老,我们可以一试。”   时允长老不如伏灵一般懂得药理,闻言只道:“是么?”   伏灵点头:“是。并且这其中的药材,尚真派大部分都有,剩下的几剂,弟子也自信不难找到。”   时允长老一听,内心也有些激动。   毕竟这日日折磨她的灼伤之痛实在令她痛苦,即便只能稍微减缓一点,她也十分乐意。她瞬时感激地看向张子骞:“真是太感谢道友了。道友如此仗义,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啊。”   张子骞终于听到她说出这话,心中暗喜。   他朝着长老一拱手,先是客套道:“长老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真正辛苦的,是制作丹药的伏灵姑娘啊。”   “不过实话实话,时允长老,在下确实有一事,也想请长老襄助,不知长老是否能够给在下这个机会?”   时允长老诧异道:“何事?道友不必客气,只要我能做到,定当全力助你。”   张子骞面露忧郁道:“如长老所知,在下曾经因为无法吸纳灵气之体质,无法加入宗门,成为正式的修士,这是在下一直以来最大的遗憾。”   “如今好不容易逆转了天命,却又因这岁数问题,再次被宗门拒之门外,无奈成为一个散修。”   “在下一直以来的心愿,是有个归宿,可与如长老一般阔达又大有能为的修士为伍,共同成长,而这散修则只能大部分孤身一人修行,实在是……唉,实在是与在下的愿景,相差得有些遥远。”   张子骞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不再继续。   时允长老听到这里,也已经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问道:“道友是否想加入我们尚真派?”   张子骞立马道:“不知可有机会?”   时允长老想了想,沉吟道:“以尚真派惯例,向来都是从小收徒,以方便教育,如道友这般年纪的弟子,本派确实不曾收过。”   “不过嘛,凡事都有个例外,道友这些年的成长确实迅速,资质不差,若道友实在想加入,我可以代为引荐,掌门同意后,自会有执法人对你进行测试,条件符合,破例入门,或许还是可以的。”   张子骞又一拱手:“那便谢过长老了。”   时允长老摆手道:“只是代为引荐,事成与否,还需看我派掌门以及道友你自己,无需多谢。”   张子骞还是又郑重道谢了一次,这才作罢。旋即两人商议了一番,又决定等伏灵几人疗伤完毕,便让张子骞也一同跟随回宗门,好当面与念明心谈谈。   张子骞将这些事情办妥,这才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向云常儿展露了一个微笑。   云常儿意思意思,也回了个微笑,最后众人在张子骞的竹楼中又留宿了一晚,终于在次日清晨,一齐乘坐飞舟回尚真派。   回到门派后,张子骞跟着时允长老去见念明心,其余的弟子则回到自己的岗位,各司其职。   云常儿才下飞舟,便回到主峰,没有表现出丝毫不信任张子骞的样子。   而她才回到自己的小宿舍,便有几个小弟子跑了过来。 第086章 术法   那些小弟子之中,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李双柔,后面则跟着兰望语和其他几个同届晋升的小弟子。   李双柔跑到云常儿面前,激动地问:“姐姐回来了?任务顺利吗?摘到灵草了吗?”   云常儿外出数日,所用理由是跟随师兄师姐外出采摘灵草,李双柔当然这么问。   云常儿点点头:“摘到了。”   又问:“你们怎么了?”   李双柔连忙道:“我们要选择专修方向了,姐姐你想选什么呀?”   在尚真派,成为外门弟子后,会先学习一定时间的基础概念及功法,待弟子们全面了解修真世界的规则后,再让他们选择一个日后专修的方向。   尚真派作为一个立志往大门派发展的宗门,发展的方向也就比较均衡,阵法符术等术法、剑术、炼器、炼药甚至炼体为主的武术都有涉及,其中也都不乏佼佼者,在整个苍大陆中排得上号。   新入门的小弟子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若日后晋升至内门,发现还有其他专长,倒还可以挑选辅修的项目。   如今李双柔所说的选择,便是他们第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些才入门不久的小弟子,在听得同门前辈的各种强调后,自然非常重视这一次选择,都想和别的小伙伴一起探讨探讨。   云常儿闻言,明白这些孩子蜂拥而来的原因了。   她寻思了一会儿,确定道:“术法吧。”   在云长霁的时候,她曾以一剑轰动仙凡二界,剑术无人能及。   在尚真派这等均衡发展的宗门,她选择习剑未有太大意义,术法是大部分修士选择的方向,加之她心中又念着苍大陆的封印阵法,便顺势选择了这一类。   李双柔闻言,愉快道:“真的?我也想修术法,那我以后便可以和云常姐姐一起学习了!”   云常儿想到她的水系灵根,学习术法挺合适,便点了点头。   转移目光途中,她又恰巧与兰望语对上目光,能看出来对方眼神之中的期待,她便顺势问:“你呢?”   兰望语抬了抬下巴:“剑修。”   这选择在云常儿的意料之中,因为以兰望语的脾气,不大可能选择温和的修炼方式。   在尚真派的几个选项中,炼器、炼丹都很“温和”,练武则属于炼体的范畴,身负灵根的修士很少选择,都是些天赋不高、灵根资质不大好的修士才会选的方向。   那么只剩下剑术与术法,剑术又是听起来就更“尖锐”的一种,兰望语自然会选择这个方向。   不过云常儿看到兰望语的神情,还是夸了句:“真厉害。”   兰望语果然弯了嘴角,脑袋左右歪歪,一脸的愉悦和骄傲。   云常儿见状,顺势问了她弟弟兰金陵:“你学什么?”   兰金陵还是没什么语气起伏,淡淡道:“炼药。”   云常儿心想这两姐弟的性格真是截然不同,不过也没什么值得好奇的,问过便是问过了。   就在这时,站在稍后方的一个小弟子出声问道:“云常儿,你到底是什么灵根啊?”   通常修士选择修行的方式,也要考虑到灵根的属性,就好比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职业。   不一样的灵根所适合的方式不同,若选择截然相反的方式,修炼起来的速度自然就难了。   这些小弟子都知道这个道理,选择起来就比较慎重,但他们都不知道云常儿究竟是什么灵根,对她的印象还存在于无法吸纳灵气那时候呢,自然就很疑惑。   云常儿自己也想了想:她属于什么灵根?   在她还是真正的小修士时,她拥有的是资质平平的双灵根。   但修行至真仙之后,灵根对于修炼而言,已然变得不重要。   在那个境界,肉身与灵魂都相当于经历重造,所有的灵气都能够纳为己用,不再区分类别。   所以如今的她,即便灵力修为不再,对灵气的吸收,却也还是无分彼此。   真要细说,她只能答:“五灵根吧。”   提问的小弟弟有些疑惑:“吧……?”   云常儿道:“我的灵根,测试盘测不出来呀。不过我能够吸收五种颜色的灵气,应该就是五灵根吧。”   小弟子们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是五灵根啊?   可五灵根不是等同于没有修行的潜力吗?许多宗门都不收这种灵根的修士的,这个云常儿倒好,竟然被破例收入门了,还是青州三大派尚真派收她入的门。   有几个小弟子内心感到不公平,但想起她在大考时候的成绩,又好像找不到能够说道的地方,便都皱着眉头心情复杂。   云常儿基本能够猜到他们的心思,却也不恼。作为曾经资质普通的修士,她知道修行到高阶阶段,天赋已然不能代表所有,甚至不能代表任何事。   这样的道理,这些小修士现在不懂,以后自然会懂。   待他们修炼到一定高度,将会遇见许许多多无甚先天资本,却能凭借一腔热血,超越许多修士的优秀者,到时候,他们便知道,修行的途中,什么是最重要的。   云常儿耸耸肩,做出一副不太关心的样子,问:“还有什么事吗?”   单纯来凑热闹、了解行情的小弟子能有什么事?知道了想知道的消息,便就借口离开了。   云常儿看着他们远去,又看向留下的李双柔、兰望语和兰金陵:“你们呢?”   李双柔道:“我们约好一起去修炼林,姐姐去不去?”   云常儿想了想,虽说本来打算回房歇歇,独自修炼,但见李双柔一脸期待的样子,她便换了个方向:“好啊。”   李双柔开心地随她一起走,兰望语和兰金陵也跟在旁边。李双柔和兰望语因为好奇,一路又问了云常儿不少执行“任务”时的事,云常儿只得半真半假地现编,到底是把这两个孩子唬住了,纷纷表示有那个机会,一定也要争取这样的任务,好好体验一番。   云常儿和他们一起修炼到夜深,这才各自回房。   回去后,她第一时间问了青州近期的大小事,了解了目前的封印进程。   随后,她又针对张子骞,给幽幽与众兽布置了一些任务。 第087章 成为剑师   时允长老哈哈大笑,指着云常儿道:“我没事,是这救我的小娃儿,受伤了,既然你在,便替她处理下伤口吧。”   又对云常儿道:“这位是你的伏师姐,专研药术,精通药理,有她在,你的伤口不日便好。”   伏师姐抬眸看向云常儿,很快看到她的伤势。   但她有些不确定,便又看了念明心一眼,得到后者点头默认后,这才取了托盘上一枚放置于方形锦盒的金色药丹,又取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绿小瓶子,走到云常儿身前。   她先将药丹递给云常儿,待她服下后,又打开绿瓶子,顿时一阵清香舒爽的草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她以灵力为引,嫩如葱白的修长手指在瓶口一点,虚空中一划,便将瓶内散发着翠色荧光的晶莹液体引出。   液体随着伏师姐的手势,缓缓流入云常儿的身体,流到伤口下方,迅速愈合伤口。   这个过程还用不到十息的时间,很快,云常儿看见自己手掌的伤开始愈合,逐渐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并且肌肤比之前,肉眼可见的更滑嫩、更白皙了。   其他地方的伤势也逐渐好转,便连身体都觉轻盈不少,一阵舒坦。   云常儿不由抬眸,看了那绿瓶子一眼。   心中忽而有了丝负罪感,心想这位长老真是用了很好的灵药,来为自己愈伤。   她从瓶上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   旋即看向时允长老,正要开口,不料被正看着自己伤口的时允长老率先打断:“话说娃儿,你从那样的峭壁摔下,又爬上来,都只受了这么点伤,运气不错,身手也不错啊。”   云常儿立马将到了嘴边的话收回,改成:“确实走运,我正好摔到一棵树上,被树枝挂住衣服,这才没有摔到底下、摔成肉泥呢。”   “至于爬上来嘛,那就简单了。我本生在乡野地方,家中亲人患有腿疾,我只能从小上山摘草药、卖草药,换取灵石灵币养活自己和家人。”   “而乡野周围的大山,又大多是极其险峻的地方,久而久之,我也养成攀山越岭的本事,说实话,我今日摔下的山沟,对比我们家大山,还真不是什么危险地方呢。”   时允长老闻言,既是诧异,又是不忍:“唉,苦命的娃儿。”   又道:“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此话不假,不过也多得你这番经历,今日才能保命。”   云常儿连连点头,以示同意。   时允长老终于想到要事,问:“对了,听说你找我,是想到约定的小心愿了?是什么,说来听听?”   云常儿见状,立马看向念明心,面露迟疑:“现在?在这里说?”   时允长老看出她的心思,也不介意,当即对念明心道:“你们先回避。”   念明心大惊:“师尊?”   闲聊便算了,单独相处未免太……   时允长老挑了挑眉:“怎么?有什么问题?”   “你总不会觉得,这个自家宗门的小弟子,筑基未到,八岁未到,便能在你们眼皮底下害我吧?”   念明心紧蹙着长眉:“徒儿不是这意思……”   时允长老道:“那不得了?放心放心,小娃娃大概害羞呢,你便带伏灵回避回避,等她说完了,我再让你们回来。”   念明心太阳穴突突地疼,心想这师尊的脾气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任性。   她看看云常儿,看看师尊,见云常儿确实不具备害人的本事,这才无奈对伏灵摆手:“罢,师尊有事,定要喊我,我与伏灵到隔间议事。”   时允长老以眼神催促她快点走,她更是无奈得脑壳生痛,摇着头带着伏灵离开。   云常儿眼看着念明心走出屋子,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时允长老。   她算是认识到这位长老的随和和随性了,而从念明心方才的表情来看,也不难看出,这位长老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的脾性。   但这为她提供了不少的便利,因此她乐于遇见这般结果。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走到时允长老面前,声音细细道:“其实这个愿望不算是我的,是我今日迷路时,遇到的一个小女孩的。”   时允长老有些诧异:“别人的愿望?”   又心下好奇:“来,你说说看。”   云常儿迅速点头,娓娓道来:“本来今日,我跟随师兄师姐到城中采购,不料中途走失了,在找的过程中,又遇到一个同样迷路的小女孩。”   “她告诉我,两日前,她有一只能带她回家的狗狗跑丢了,跑进一个叫舒家大院的地方,她本来准备跟进大院的,不料那里的居民都把她拦下,说什么大院里面有妖怪,会吃人,不让她进去。”   “那小女孩说,她不能没有那只狗狗,见大家拦着,又见狗狗跑进大院一直没出来,就想办法躲到了暗处,等到晚上,大院无人镇守之时,再悄咪咪地潜进去。”   “结果她潜进大院的一个厢房后,发现里面竟然有一条暗道!很明显很明显的暗道!”   “她直觉狗狗就在里面,就潜进去找它,结果进去一看,哇!那里面竟然有死人!好多好多死人!有变成骨架子的,有肿起来和烂掉的,还有自己吃自己的!”   “她还说,暗道里还有好多好多水果,还有一些腊肉,和干净的泉水。”   “地上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图腾,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她说她看不懂,但直觉有些害怕,就不敢在里面多待,想着快点找到狗狗,快点离开才好。”   “结果就在这时候,她被两个突然出现的仙人逮到了,说他们是沧澜派的弟子,还说她的狗狗不可能在里面,撵她出去。”   “其中一个仙人给了她一颗糖,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跟她说话,让她把这件事忘掉,她就很奇怪啊,人怎么说忘就忘呢?没搭理他们,生气地走了。”   “后来女孩子又找遍整座宦月城,都找不到狗狗,流浪了整整两天。”   “两天后遇到我,跟我说了这些经历,我寻思着我又不会仙术,也打不过别人家的弟子,没办法帮她。” 第088章 缉魔虫   缉魔虫在空中迅速飞走,愈发靠近云常儿。   远处的云常儿侧对着张子骞,她的神情在张子骞眼里,并不清晰,但张子骞见她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曾张开,看样子应是毫无察觉,他暗暗松了口气。   缉魔虫持续靠近,云常儿还是不动。   最后缉魔虫落到她肩上,她仍旧没有反应。   张子骞彻底放下心来,专注于缉魔虫的表现。这种虫对魔气的感应实在敏感,即便对方有意收敛功力,令低修为者无法看破,这种缉魔虫也能准确感应到魔息,一个抓一个准。   他静静等待着缉魔虫的信号,内心隐隐有些期待。   但数息时间过去,他发现缉魔虫停在云常儿肩上,竟然也一动不动起来,和打坐的云常儿一样,稳如雕像。   他继续等下去,又是半刻钟过去,这只虫子还是未有变化。   张子骞诧异了:真的一点魔功也不留?   先前在雪山的表现以及后来说的那些丧气话,原来都是真的?不是演的?   他是很相信这只缉魔虫的,因为在当年大战,这类虫子为他们四名门立了大功,即便有与四门主功力相当的敌人刻意隐藏,它也能够准确发现。   而他现在手上的这只,是他精心培养了许久的一只,也是当时整个缉魔虫种族之中,所剩无几的几只之一,云常儿若突破封印,铁定耗损不少元气与魔功,修为自然比当时巅峰期要低,那么这种虫子,必然能够感应到她的气息。   这种虫难找还难养,贵重无比,当时四名门极其重视它,若它也没有反应,张子骞并不觉得还会有其他的可能。   他又再谨慎地等了半刻钟,确认这虫不会有变化了,同时看到有人朝云常儿走去,他才将虫召唤回来,放回竹筒之中。   这样的结果,让张子骞意外之余,也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   曾经的仙界第一人,竟然沦落到这等田地,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张子骞将竹筒仔细收好,见一个小姑娘跑到云常儿跟前,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他又往四处望望,见再没有人要过来,也没有人关注这里的样子,他才抬起脚步,走向云常儿。   他走到云常儿跟前的时候,云常儿才因听到脚步声,睁眼看他。   看见是他,她还露出个诧异的表情,转头看四周无人,这才开口:“怎么来了?”   张子骞嘴角带笑,略一拱手:“属下……在下来到尚真派剑师至今,早已过去近十日,却始终还找不到时间与门……常姑娘会面,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便过来与姑娘打个招呼。”   云常儿闻言,点头道:“时允长老的伤势,可有好转?”   “自然。如今只剩经脉一事,尚无着落。”   “你如何打算?”   “嗯……以长老之脾性,自是不愿伤及无辜,但用尸身代替,她似乎也不大情愿,恐怕还是顾及到逝者,所以目前,属……在下也无计可施。”   云常儿沉思一阵,叹道:“确实是她的作风。”   这时,张子骞又压低一些声音问:“其实在下不是很明白,为何门,唉,常姑娘,如此关心大长老?”   “在下前些时间稍有打探,但见长老对常姑娘,也无甚大恩大惠,怎么姑娘非要在下治愈她?”   云常儿很自然便道:“长老平日对我关照再三,人也心底善良,断不应遭此大罪,不是么?”   张子骞倏忽垂眸,深深地看了云常儿一眼,眼神颇有些深意。   云常儿见状,问:“怎么?”   张子骞很快垂眸,避开她的目光道:“姑娘还是这么善良,总见不得好人受罪。”   云常儿倏忽笑了一声,声音很短,听不出意味来。   她再微微抬起一些头,使得目光完全直视张子骞。   那原本看似天真的大眼睛里,瞬间多了熟悉的稳重冷清的感觉。她道:“难道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变化?”   张子骞一看见这眼神,就不自觉心口发凛,人也下意识弯腰拱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察觉到不妥后,他才匆匆直起腰身,又道:“只是在下以为,姑娘经受了那般遭遇,心性……会有一些变化。”   云常儿弯了弯唇角,淡然道:“我被奸人所害,难道还要迁怒于无辜之人?”   “亦或者说,你觉得我应该成为一个冷漠无情,甚至心狠手辣之辈,以此报复世间?”   张子骞自知逻辑欠洽,忙道:“在下并非此意,只是一时感慨罢了,姑娘无需在意。”   “长老确实是个善良慈祥之人,在下也定当全力以赴救治她,姑娘放心。”   云常儿从他脸上收回目光:“那便好。”也不再往下深究方才的话题。   张子骞见状,松了一口气,又道:“在下如今是宗门的剑师,行事方便许多,若姑娘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   “另外针对姑娘无法吸纳一事,在下手中还有一些丹药,或许能够帮助姑娘解决此问题,若姑娘愿意,在下回去便将丹药送来,你看如何?”   云常儿淡淡回了声嗯,张子骞见她好似没有往下聊的兴致,虽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再加打扰:“那么在下先行回去,不打扰姑娘修行。”   云常儿又回了声嗯,张子骞便转身离开,但走了一段路后,又不自觉回头,看了果然继续打坐的云常儿一眼,满目深思。   这时他正好路过练剑的一群小弟子,小弟子们立马认出他,充满崇拜地喊:“张剑师!”   张子骞这才收回思绪,见一群小娃娃都在仰望着自己,腰杆子无形挺直一些,颇有架势地与他们打了招呼,又在带领小弟子习剑的大弟子的请求下,稍稍点评了一二,这才满心欢喜地离开。   云常儿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修炼林之中,这才又睁眼。   回想到方才那只缉魔虫与张子骞后来的话,她无声一笑,摇了摇头。   随后她也不吸纳了,跳下石凳,往自己的住处走。 第089章 五公子   张子骞回到自己居所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他确认四周无人停留,迅速回房,关好房门与其他窗户,只留朝向峰外的一扇小窗。   他在房中轻轻吹了个口哨,便有一只褐色的小夜莺飞来,落到窗口。   他伸手将夜莺接入房中,关好这最后一扇窗,在房内捏下一道印契,对夜莺低声说了一段话,这才重新打开窗户,把夜莺放走。   小巧得毫不起眼的夜莺在房子上空盘旋了一周,迅速往峰外飞去,直飞向宦月城的某个地方。   约莫两个时辰后,它又从外面飞回来,落到张子骞居所的窗口,啼叫一阵,后再度离开。   次日,张子骞天尚未亮,便收拾得整整齐齐,从房中出来,往尚真派外走。   他一路都有留意,是否有人关注自己的行踪,确认安全,他才加快步伐,往主峰外赶。   ……   宦月城中心,一个大酒楼的包厢之中,一身穿白袍的青年人坐在酒桌边上,手握一杯温酒,缓缓旋转。   他的面前只摆了一小碟花生米,其余什么吃食都没有,寡淡得完全不似出入这等大酒楼的客人。   他在房中静等了许久,才有小厮领一人进入。那人看见他,一待小厮关门离开,便迅速朝他拱手:“五公子。”   被称为“五公子”者,从酒杯中抬眸,冷淡地看向他:“当真没有反应?”   那人确定道:“当真没有。缉魔虫在她身边停留一刻多钟,也岿然不动,不会有错。”   五公子冷笑一声:“真是有趣。”   张子骞走近酒桌,带着疑惑问:“五公子还是不相信这结果?”   五公子身子后仰,倚上椅背,露出一张年轻但有刀疤横贯在中央的脸:“以你对你门主的了解,你,相信么?”   张子骞沉吟一声,道:“本来不信,但,缉魔虫都检测不到的话,我认为没有隐藏的可能。”   五公子又是一声笑:“怎么?你加入云门上百年,对你们门主的能为,就这么点自信?”   张子骞微微蹙眉:“以我在云门这些日子的观察,我倒觉得,她虽一身本事,却对外人,尤其对门人,设防过少,过于信任。”   五公子道:“你的意思,是她这回又盲目相信了你,所以在你面前,根本不会设防?”   张子骞没有作声,但表情已能窥出一二。   五公子嗤笑一声,转着白瓷小酒杯,眯着眼睛看他:“云门门人,莫不是个个像你这么天真?”   张子骞心有不悦,却不好说出来,拱手道:“五公子莫要见笑,我入云门也才百年,论资历,远远不及跟在她左右的亲信,了解不深也是必然的。”   “若非当初我被名利冲昏头脑,想着跟随门主与魔界大战一回,必能出人头地,迅速从小小的执法人助手晋升,我也不会参与大战,不会被魔化,不会遭此大罪。”   “五公子现今乃凌云门主重视之人,想必会有独到的见解,若有妙计,还望指点一二,待我回去尽力一试。”   五公子目光倏忽发冷,直勾勾地看着张子骞。   那眼神让张子骞不自觉内心发毛,头埋得更低了,而五公子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有趣,真是有趣。”   他并不说究竟是什么有趣,张子骞也直觉不宜过问。   两人倏忽陷入一阵沉默,好一会儿后,五公子才再度发声:“丹药之事,你向她提过了么?”   张子骞立马道:“提过了,她也答应了。”   五公子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通过真气,将它稳稳放到张子骞面前的桌子边缘,道:“药你带回去,届时将药带到她面前,亲眼看她服下。”   “这丹药由凌云门的一级药师研制,确实能够协助她更好吸纳灵气,但其中也混入了极品等级的驱魔草,能够麻痹你们门主的神经,神不知鬼不觉削弱她的魔功,而不令她发觉。”   “这丹药的药性,即便你们门主的修为一如当初,也无法抵抗,她一旦出现痛苦的反应,证明她先前瞒过了你的缉魔虫,届时你便以药性生效为由,蒙混过去,她发现自己确实能够更好吸收灵气,理应不会怀疑,你便让她定时服药,你也定时过来取药,直至将她魔功彻底削除。”   “即便她之后拒绝服药,也无妨,你魔功不再,此药对你无害,这药便当赠你了,只要能够确认她的魔功还在便好。”   “切记一点,她魔功越强,服药之后,反应越大,你要记住她当时的所有症状,回来汇报于我,我自然懂得如何判断她现下能为。”   张子骞一一将他的话记下,并小心拿起药瓶,看了两眼瓶身,收入衣袖,承诺一定将事情办好。   五公子满意地点点头,喝下手中的温酒,靠近酒桌,吃了几颗花生米,对张子骞摆手:“那便回去办事吧。”   张子骞看他悠哉闲哉的样子,思索再三,终究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五公子,若此事事成,我是否便能回到仙界,重入名门?”   五公子从花生米上抬眸:“怎么?不是早有约定,只要云长霁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你便是凌云门第一执法人了?”   “你如今能够重修仙术,修为增涨还如此之快,不正是托了门主赠你丹药之福,不便是我们向你释出的善意?”   “只要她魔功消失,便是小小的意外,也能轻松夺她性命,届时你便是凌云门第一功臣,我们门主,更加不会亏待你,你放心好了。”   张子骞瞬时翘起嘴角,完全按捺不住喜色道:“那便好,那便好。”   “那么我现在便回去办事,五公子静候佳音即可。”   他说着,迫不及待离开,那速度就差没有直接御剑而行。   五公子看着他消失在包厢,不屑地冷哼一声,便又低头继续吃花生米。   但吃着吃着,他忽然抬头,看向立在窗口的褐色夜莺:“怎么还在?继续跟着张子骞,未有我的命令,无需回来。”   夜莺这才扇动翅膀,跟在张子骞后方离开。而五公子饮完一壶酒,便结账离开,戴上白袍连着的兜帽,慢悠悠往沧澜派走。 第090章 算命娃儿   张子骞回到尚真派,本想让一位弟子将云常儿带过来,让她吃了这丹药,不料弟子往主峰走了一趟,回来告知她接了宗门任务,已经跟随师兄师姐外出学习了。   张子骞无法,只能等待她回来。云常儿直到深夜方归,他见时机不对,又等到第二日。   次日午时,云常儿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今日的她心情似乎不大好,看人的眼神之中隐隐带有怒意,不似往常一般平静无波。   张子骞为了不让她生疑,依旧毕恭毕敬地对待她,请她进入居所的堂屋后,双手奉上那瓶子丹药,道:“这便是属下所提之丹药。”   云常儿接过药瓶子,二话不说将瓶口的木塞子拔开,透过瓶口瞧了瞧里面,又放到鼻尖闻闻味道。   最后她从瓶中倒出一颗浑圆盈绿的药丸,拍到张子骞面前的桌子:“吃一颗我看看。”   张子骞感觉有些诧异:今日的云常儿,怎么总感觉有些暴躁,言行也比较随意?   他疑惑地瞧了云常儿一眼,被云常儿发现,挑眉道:“嗯?怎么不吃?药有毒吗?”   张子骞连忙摇头:“门主莫要胡思乱想,属下怎么会将有毒之药给门主您?”   云常儿便道:“那你吃啊。”   张子骞心想她自从遭遇那场变故,果然变得多疑起来,屡屡怀疑自己的属下。   他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大大方方拿起药丸放嘴里,当着她的面咽下:“此药当真无毒,请门主放心。”   云常儿并不搭理他,静静地等着,观察着他的反应。   约莫半刻钟过去,见他安然无恙,她才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张子骞修为不低,耳目聪明,很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声哼。   他又惊讶了:她什么时候学会发出这种语气词了?   额……这么说也不对,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语气词,谁都会用。不过他在云门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过这个门主以这种语气,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不由多看了云常儿两眼,想看出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这举动又被云常儿发现,云常儿眉一挑,显而易见、极其不悦地瞪回去:“看什么看?”   张子骞:“……”   怎么感觉变了个人……   可他左看看右看看,无论从气息还是长相还是各方面,都没有任何异样,他不由自主地问:“门主,你今日可是心情不好?”   云常儿一愣,旋即又哼了一声:“看不出来吗?心情非常不好,你不要惹我。”   张子骞沉默了。该是有多不好,才会变成这样……   不过他未有多问,急急忙忙地示意云常儿服药。   云常儿闻言,重新在掌心倒了一颗丹药。   她两指捏着药丸子,观察了一会儿,忽而问:“这药有什么效果来?”   张子骞道:“可帮助门主促进吸纳。”   云常儿睨了他一眼:“治标治本不?”   张子骞道:“属下猜测门主废除魔功后,还是无法修炼的原因,在于身体经脉受魔功影响,仍然无法接纳灵气。”   “那么此药可以帮助经脉增强灵气亲近度,只要坚持服用,自然治标治本。”   云常儿闻言,状似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将药扔入口中。   把药含了一会儿,她十分不满道:“真难吃。”   张子骞十分紧张地盯着她的神情变化,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谁知云常儿将药吃掉后,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抱怨了一句难吃。   张子骞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有所表示,这已经远远超出预计的时间了,再等下去,也不会再有变化。   张子骞见状,心情复杂地捏了捏拳:看来五公子的预判,也是错的。   而云常儿将药吃掉,也等了一会儿,又用颇有不满的语气道:“没什么感觉。”   张子骞连忙收回思绪道:“此药至少一个时辰,才会缓慢生效,门主莫急。”   云常儿见他这么说,晃了晃手上瓶子,思索片刻,转移脚步:“那我回去了。”   张子骞不好拦她,既然再次证实她已经没有魔功,他便心不在焉地与她客套几句,将她送出门。   与她道别的时候,他见她又回头极其不悦地剐了自己一眼,他不知何故,但一心在其他要事上,便未有深想,送走她后迅速回头派小夜莺报信。   而云常儿回到主峰,在房内左晃晃右晃晃,终于等了一个时辰,立马一溜烟钻进灵气充沛的修炼林,打坐吸纳。   ……   沧澜派门前,偶尔有路人来往,其余时间多是一片安寂。   傍晚时分,一身穿白袍者与一长发白须老者并肩而出,走至门口,停了下来。   那老者对着白袍者拱手:“那么期待下次再见,五公子。”   五公子随意还了一礼:“还望大长老谨慎处理此事。”   老者点头:“自然,自然,不会让五公子失望。”   五公子便松开双手,转身欲走。   便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看相啦算命啦,开张大吉,五折优惠,看相免费,算卦十币,求符八折,假一赔十,不准不灵不要钱!”   这叫唤之声在当下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因此迅速吸引了五公子与老者的注意。   两人随着声音回头,见宗门对面一处角落,一个小道士打扮的女童坐在一张矮木凳上,面前摆了一个小小的摊子,两旁各斜靠着一张幡,一者书“看相”,一者书“算卦”。   女童八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相貌平平,但双眼很是灵动,水盈盈如同一汪清泉,看人的时候微微弯成桃花状,配上微微上翘的樱桃红的莹润嘴唇,为她的长相平添不少灵气。   这女童显然是冲着两人开的口,此时直勾勾地看着两人,一副就等着他们过来看相的模样。   五公子身边的老者见状,冷哼一声:“放肆,你也不看此处是什么地方,来这里摆摊算卦?”   女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到老者上方的恢弘大门:“沧澜派嘛,怎么了,沧澜派门前不能摆摊算卦吗?” 第091章 买道符吧   老者嗤了一声:“本派需要你一个小童子来算卦么?”   女童歪歪脑袋:“不要小看我呀,我算得很准的。这位爷爷,我观你上停高长丰隆,方而广阔,一定身居高位,地位非凡,受人敬重。”   “但中停短小偏塌,乃多行不义之相,平素必定不够坦荡光正,心含邪念。而眼窝圆突,又是个性善变、喜怒无常之相,行事必定容易膨胀,目中无人,因此招惹的事端不少。”   “如今你的下停尖削,乃时运下降之征兆,加之你嘴角向下,双眉微敛,印堂一片焦黑,近日必定有烦忧大事,若处理不当,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哟。”   那老者一听,勃然大怒:“好你个娃儿!我允许你算我了么?!”   “我堂堂沧澜大长老的命数,岂是你这个黄毛丫头可以窥破的?你还敢口出狂言,妄加污蔑,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再一想到这女童竟然胆敢当众骂他多行不义,更是生气,不禁朝后方门派大门喊:“来人,你们这些守门的,如何办事?让这种江湖骗子来到我们宗门门前行骗,你们是不是不想在我沧澜待了?!”   他一发声,立马有沧澜派的弟子跑出来,准备将女童撵走。   女童迅速跑到摊子前,抱住自己的两张招牌幡:“欸,别着急赶人啊,忠言逆耳,爷爷你先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若我说对了,你再买我一道符呗,我可以保证你平平安安、高枕无忧的,我的符可比我看的相还要准呢!”   大长老被她越说越气:“还想卖符?还想讹钱?!真是胆大包天!”   若不是顾及沧澜派的名声,他还真想亲自动手,修理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骗子。   那女童见弟子们都赶来了,叹了一口气。   但她并非惧怕了,而是抱着自己的两块招牌,眼珠子一转,看向长老身旁的白袍人:“这位公子,不如我也为你看个相,若我说得准确,你便让你身旁那位爷爷消消气,莫要砸我饭碗可好?”   五公子见这女童大祸临头,还不慌不忙的样子,倒觉得有点意思。   并且她方才的一番评论,放在身侧这位长老的身上,确实不假,他便起了逗弄之心:“你倒是说说。”   五公子一发话,大长老着急了:“五公子,这种小骗子的话,你何须当真,何须浪费时间?”   五公子摆手:“反正无事待忙,权当消遣罢了,长老你也不必因此置气。”   他这么一说,长老再不好发作,挥手让赶过去的弟子暂停,对女童道:“便给你个机会,好好说,否则今日我沧澜派,要代替宦月城重罚你这种江湖小骗子。”   女童淡然一笑,再不搭理他,不慌不忙对五公子道:“这位公子额高且平滑,双目清明锐利,眉长且细,乃智慧之相,多是身居谋士一职。”   “不过本来光明的命宫之处,为一道刀疤所坏,一生命途必定起伏不定,连连受挫。”   “再观公子眉距偏窄,如今又隐隐蹙眉,近日必定运势欠佳,心有挂碍。”   “哦,我看方才公子印堂也开始迅速发黑,那么稍后必定有不顺之事发生,并且此事将给公子带来血光之灾,公子你……缺一符保命啊。”   五公子先前听她谈及脸上之疤,本有些愠怒。   听到后面的“血光之灾”,与“缺一符保命”,又止不住笑出声:“好个小道士,倒是不忘推销自己。”   女童内敛一笑:“人呐,总要吃饭的嘛。”   五公子淡笑一声,摇头道:“你这年纪轻轻的小道士,修为还没有呢,所画之符,千张也比不上我一刀,你啊,换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哄骗去吧。”   女童一下就傻了:“不买啊?欸,我的符无关修为,是真的灵验,当真不要么?”   五公子摆手:“快走,否则你要被那些弟子强行轰走了。”   女童又道:“当真不要?血光之灾,祸及性命呢。”   “哈哈,不要不要,快走。”   女童无奈,只好回身收拾摊子。   大长老见状,算是佩服五公子的好脾气了,不过见女童要走,他也不再发作,满脸阴鸷地看着她收拾东西。   便在这时,天边忽然飞来一只褐色的小夜莺,在五公子与长老的头顶盘旋两圈后,轻飘飘落到五公子肩上。   它落下后声音脆脆地鸣叫了几声,便闭上嘴巴,再不发声。   五公子听闻之后,脸色却迅速下沉,双眉越蹙越紧。   这一幕恰好被收拾家伙的女童看见了,她也不管场合是否合适,喊道:“咦?公子你印堂迅速发黑,整张脸都有阴气笼罩,可是确实发生意外之事了?遇到棘手问题了?”   五公子心情不悦,便没了方才调笑的心情,剐了女童一眼。   女童毫不畏惧,又道:“公子,如果我说对了,就听我一声劝吧,我这有一道转运符,是我的镇馆之宝,你若有心转运,我五折卖你,保你符到运转,从此无忧。”   五公子不想管她,长袖一拂,转身自顾自沉思起来。   女童见状,从腰带夹层取出一道符,在众人料想不到的时候小跑过去,把符举到五公子面前:“罢了罢了,那我把符送你吧,若日后有用,记得替我宣传宣传便是。”   五公子也是第一次见这般胡搅蛮缠的小道士,他实在没有心情与其纠缠,又见她一直眼巴巴盯着自己,而自己现在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偶有路人会路过此处,他不愿为了区区凡人掉了身价,便干脆接过她的符。   想想他又从储物戒化出几枚灵币递与她:“这够了吧?你走吧,莫再打扰。”   女童看着很是意外地接下灵币,开心地对他挥手:“好的,再见,记得替我宣传!”   旋即在回头路过长老的时候,顺手又塞了他一符,又给其余的小弟子各发一道,一路派送广告单子一般,派完才愉快地收拾东西走人。   大长老见五公子都不在意,还给了钱,自己一个白拿的,怎么着也不好意思发怒,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女道离开。   小女道身影消失后,他才忿忿地将符揉成一团,正要回头和五公子说话,却发现五公子不知何时,已然离开,只能看到他缩小成一条白线的背影。 第092章 浮出水面   是夜,宦月城北面一处山峰中,一小道童盘腿而坐,静静地吸纳着天地灵气。   这处山峰本是一座荒山,如今却有漫山的绿植逐渐长开,许多地方开出或艳丽或素雅的花,淡淡的花香弥漫整片山林。   小道童的身后,偶有几只巨兽来往,但在经过道童的时候,它们全都不约而同放慢脚步、放轻声音,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片刻之后,小道童的脑海里响起一个轻到刻意的声音:“主砸——”   “主砸——”   “主——”   “有话直说。”   幽幽嘻嘻笑了一声,十分开心道:“主砸,那个丹药当真有用,我吸纳的速度快了好多好多。”   云常儿道:“那便好,可有不适?”   幽幽道:“没有没有,没有任何不适。我听你的话,让那个张什么东西先吃了,确定他没有异样,才吃那丹药。”   “而且我有百灵大大给的解毒丸,能解万毒呢,不怕不怕。”   云常儿便道:“那好,日后你便每日服药,好好修炼。”   幽幽应得飞快:“我会哒!那我能让那个什么骞多给我几瓶吗?我想给小熊留一瓶,等它开始修炼了,就能够加快它的修炼速度,这样它就能给主砸提供更多的灵气。”   云常儿对此无甚意见:“你找他便是。”   幽幽又问:“还需要让他先‘试毒’吗?”   “自然。”   “可是那样好浪费!”   “安全要紧。”   “哎呀,真麻烦。那我能不能让他一次给我一大罐,以后就不用来回跑啦?”   “……随你。”   “可惜兽大大们不能吃,百灵大大应该可以吧?我也给百灵大大分一分好了。”   “随你。”   这时,幽幽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主砸,我们什么时候杀了那个骞?他想害你,我不喜欢他。”   云常儿语气淡淡:“不急。”   幽幽唉声叹气的:“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表里不一、忘恩负义之人?主砸你留着他做什么,早早将他杀掉,便能早早安全不是吗?”   “我看他现在想用药丸害你,以后铁定要用更恶毒的方法,这样好危险啊,还有主砸你还让他救助那位大长老,这样岂不是在替他做嫁衣,助他在尚真派混得顺风顺水?这样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云常儿见他问题多多,无奈道:“真想知道?”   幽幽很天真地回:“当然!我要和主砸的思路保持一致!”   云常儿便道:“那么这是你未来七日的任务,好好想,有结论了告诉我。”   幽幽瞬间瓦特:“不是……这个……”   它有些懵:“怎么这么像安排功课?”   云常儿理所当然道:“就是功课。”   幽幽急了:“主砸!百灵大大最近天天给我安排功课,我已经好忙了!”   “你看我都将她给我的书本学一大半了,才用了两个月!你看我成语都用得对了对不对?!你就不要再给我安排功课了!!!”   云常儿才不管它:“只有七日,答案无法令我满意,便罚你抄书。”   幽幽痛苦地哀嚎,云常儿就当听不到,断了神识联系,脑海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与幽幽断了联系的云常儿见内息因为吸纳,又开始变得混乱,便干脆也停止吸纳,坐在柔软的草坪上缓慢调息。   这时夜凉如水,风中带着微香扑鼻,加上月色明亮,星辰闪烁,不失为一片好景色。   但云常儿无心欣赏美景,望着那片夜空,眉间微拢,面有深思。   好一阵子过去,她都未曾一动,仿佛化成了月下雕像。   一直到天边飞来一只百灵鸟,落到她身后的树梢上,她才收回目光:“证实了?”   百灵道:“嗯。武晞确实是五公子那方的人,当初为了更好镇守封印,才命武晞前去指点当初沧澜派,并利用丹药,助当时的掌门与门派高层提升,借此荣获大长老之位,从此在背后左右沧澜派行动,包括指点沧澜驻守在舒家大院附近。”   “而舒家大院的封印,武晞仗着比沧澜派任何人都高的资历,谎称此乃一处上古邪兽封印点。他自己制造了不少假象,以此证明封印绝对不能破除,只有利用活人献祭,才可永久镇压,并且诓骗掌门与高层,在镇压的同时,还可以借助封印邪兽的力量,加速修炼,说什么此乃替天行道、利人利己之举,不存在任何因果报应,以此诱惑沧澜派的掌门与高层,坚定他们保护封印的决心。”   “而事实上,武晞仅仅利用暗道活人的精气,伪装成封印力量,给沧澜派的人吸收。”   “他自己则在每年至阴之日,潜入暗道,通过采元阵法,吸收封印者的魔元,大大提升自己的修为。”   “在他与五公子的对话中,我们还了解到,武晞伤害时允长老,并非单纯忌惮她的修为威胁。”   “时允长老作为当时青州少有的高修为者,其内丹可助武晞顺利突破化神阶,武晞之所以先将她囚禁在尚真派的封印处,据说,是因武晞吸收了不少魔元,将毫无抵抗之力的时允长老长期囚于魔元之地,身体多少能够被同化一些,日后她的内丹,武晞将能更好吸收。”   云常儿静听着百灵的话,越到后头,她的脸色越是深沉。   “采我门人魔元?”   她冷哼一声。   百灵能够感受到她身上迸发出来的寒气,低下头道:“是,他确实是这么向五公子交待的。”   云常儿按捺住怒意,细思这其中的关系。   “武晞仅仅化神修为,单凭他,不可能动得到魔元,看来某些人为让武晞长期守住这封印,释出了不少‘善意’。”   “而武晞,以我今日之见,他身上并无魔气,也就是说,他吸收的应非纯粹的魔元,而是由魔元产生的力量,他那里或许还有什么能够法器或阵法,能够产生此种效用,你们后续多加留意,定要寻出来,寻得它明明白白,日后破除封印,正好借他一手。”   “而他与五公子会面,还需要交待一切原委,看来这五公子,也是近日才经手此事,那么原先看管此处封印者,要么只有武晞,要么,还有我们不清楚的幕后人,你在日后调查时,也稍加留意。” 第093章 宗门有难   云常儿再又寻思片刻,继续道:“武曦自称想用时允长老的内丹,助自己突破,是么?”   “那么他得知时允被救出,不可能心甘情愿坐以待毙,他或许,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   她忽然唤道:“夜寻。”   林中巨大的金雕急速飞来:“属下在。”   “你日后便跟随时允,好生保护她。若武曦动手,时机合适,助她杀他无妨,只是莫要伤及经脉,时允长老的功力,还需靠它。”   金雕领命:“是。”   云常儿又对百灵道:“跟好五公子,任何与他接触之人,都调查清楚。另外我先前交于你的册子,也该寻找时机,呈现到众人面前了。”   百灵迅速领命:“是。”   云常儿挥手:“散吧。”   金雕立马飞出山林,而百灵也往沧澜派的方向飞。   云常儿在山峰上思考了许久,在凌晨时分,换了一身行头,往山下走去。   ……   宦月城某客栈,五公子坐在窗边,旁边立着一只小夜莺,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在桌面一敲一敲,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思绪复杂。   片刻后有人敲门,他让人进来,正是张子骞。   张子骞废话不多说,立马将云常儿当时服药的场景描述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云常儿吃药之后,并无任何异常反应。   五公子静听着,指敲桌面的动作变急了,一会儿后,他道:“既然如此,药也别停,再给尚真派制造些麻烦。”   张子骞一怔:“公子何意?”   五公子道:“她既然加入这个门派,眼看着门派受难,难道不会出手么?”   “不出手,那便与门派一同合葬,总之,定要她露出马脚。”   张子骞不解:“公子还是不信她的魔功……”   “呵,凌云门主曾提醒我,云长霁的话,一个字也不要信。”   张子骞沉默了。   即便他只入云门百年之短,这位门主在自己眼里,都是言出必行,从不言假的那一类人。   这个中的问题,他实在了解不多,只能问:“那么公子打算如何办?”   五公子寻思片刻,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一个巴掌长的竹筒,交于张子骞:“此乃散功虫幼虫,经过药师改良,体型肉眼难见,且繁衍快,散功能力强,一旦与人体肌肤接触,立马能够通过毛孔,无痛无痒钻入人体,并在体内迅速繁衍,蛰伏到虫主催动其发力。”   “稍后我教你操控之法,学会后,你回门寻找机会,将幼虫植入云长霁体内,若她日后发力,不怕无法牵制她,若始终不发力,便让她死于祸乱之中,这弑仙业力,自然也算不到你我头上。”   张子骞小心接过这竹筒,面有犹豫:“若她因此身亡,我们作为设计者,怎可能不承担罪业?”   五公子斜睨他一眼:“直接诛杀与间接谋害,能一样么?”   “云长霁在仙界之时,乃功德大圆满之人,直接诛杀,其罪业报应即便是另三门的门主,也无法承担。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们还需大费周章,镇压她、设计她么?她如今只有一人,若要诛杀,以凌云门之力,难道还动她不成?”   张子骞敛了敛眉,满面愁思,似是担心自己日后承担之罪业过重。   五公子见他似起退却之意,脸色瞬时变得阴沉:“张子骞,你若想活命,便好生按照计划行事,日后即便有任何问题,凌云门在,你受不了苦。”   “你要知道,你能活到现在,是凌云门主仁慈,而你现下的一身修为,也是倚靠凌云门的宝贵丹药得来,如此恩惠,若还觉得不够,那么,你今日把小命交还回来!”   他说着,掌心也顺势翻起,轻轻一下提力,便有张子骞难以承受之威压降临。   张子骞瞬时冒了一身冷汗,喉间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他连忙拱手:“五公子莫要误会,我也只是疑惑罢了,不曾有任何异心!”   五公子见状,冷哼一声,又让他苦苦强撑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强悍的灵力。   张子骞在那一刻,险些腿软跪倒,手支着一旁的桌子摇摇晃晃好一会儿,这才勉强稳住身子与内息。   经得这么一下,他再不敢多说一句,迅速将散功虫收起,承诺一定好好办事。   五公子终于息怒,教了他操纵散功虫之法,又安排了后续事宜,才让他离开。   而张子骞离去后,五公子自己在房内静思了许久,有了明确的决定后,这才站起来,准备出门。   然而这时,他无意瞥见被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黄符,瞬间想起在沧澜派门前遇上的小道士。   他顺手将符拿起来,举在半空中前后看了看,再联想到那女童所说的话,内心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但他不及深思,便被一阵婉转的鸟鸣转移了注意力。   他转头看见自己的夜莺还在窗边站着,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还有事禀告?”   夜莺歪了歪鸟头,没有反应,五公子见状,挥手道:“快跟上那人,你近日真是越发不听使唤了,如何?想与十大补药同泡一锅,为我滋补身子不成?”   夜莺立马摇晃鸟头,翅膀一扇飞到半空,很是恐慌的样子。   五公子见状,不由失笑,再次催促它快走。   经由它这么一闹,他方才的思绪被打断,那阵直觉而起的疑心,便也跟着消失不见。   他看看手上这张一点力量加持也没有的黄纸,再想到那一点力量也没有的女童,忍不住感叹现在的道观,真会培养小弟子。   那女童看的相,分明只能看出皮毛,糊弄一下凡人可以,糊弄他们这些资深的修士,那可就相当愚蠢了。   结果这小娃娃竟然敢在大宗门门前摆摊,还敢吹嘘自己的符与看相技术有多厉害,他不由嗤笑一声,摇着头催动灵力,眨眼将手上的黄符烧得精光,留下一地的灰烬离去。   ……   地上的黄符粉末静静躺了一会儿,被吹入窗的一阵风刮得满屋都是。   很快,符灰散得看不见踪影,无声地散布在这个厢房之中,再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第094章 有预谋的赛事   张子骞回到宗门,正欲回房,却发现今日的山峰上方多了不少鸟,似乎是迁徙途中来歇息的候鸟。   尚真派驻扎在山中,平日鸟类兽类便很多,他没有在意,回到房中关了房门,取出散功虫,思考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云常儿,将虫放到她身上。   他捧着小竹筒左看看右看看,思绪很是复杂。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动手,却忽闻窗外传来尖锐的鸟鸣,旋即两只大鸟一前一后,箭一般从他身后的小窗冲入房里。   前方一只鸟半空中一个急转弯,与后来之鸟撞到一起。   后来的大鸟险些被撞得砸在墙上,很是愤怒,晃悠两下稳定身子后,便也一个急冲,撞向先飞入的鸟!   张子骞发现这两只鸟竟然在打架,有些意外。他仔细看了会儿,也看不出来它们因何争斗,但也没想真去了解,有些烦躁地释出一些灵力,驱赶它们:“去去去,外面打去!”   不料他话音未落,外面又有不少大鸟叫唤着相继飞入!   它们分成两边阵营,起初大概只想保护自家阵营的鸟,不料中途也起了冲突,干脆双方互殴起来。   大鸟的数量极多,导致张子骞的房里瞬时一片混乱,整个屋子像是被鸟填满了一般,大大小小的鸟羽飞得满屋都是!   更过分的是,有几只大鸟时不时打到张子骞面前,那带风的翅膀动不动扇他脸上身上,扇得两只手压根防不过来,手忙脚乱。   张子骞身处以和为贵的尚真派,又知尚真派平素尤其爱护动物,他一个还指望利用尚真派的人,并不好伤害这一室路过的大鸟。   他不得不站起来,动手将鸟打走,最后见场面还是无法收拾,只得释出一道不至于伤害它们的灵力驱赶它们:“走走走,出去打,出去打!简直放肆,打架打到屋里来了?!”   他一边驱动灵力,一边往窗口走,示意这些鸟赶紧离开。   鸟儿们也算是机灵,很快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边缠斗着,一边往窗外转移。   张子骞花了整整一刻钟时间,才将一室的鸟驱散出去,他看到这些鸟离开屋子后,也没飞走,还在满山峰地斗着,他没好气地关上仅剩的一扇窗户,这才回过身来。   不料他一转身,便发现原本立在桌面的散功虫竹筒倒了!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赶过去拿起竹筒,看到盖子盖得好好的未有掉落,这才松一口气。   他清理了一桌鸟羽,又坐回位置上,打开竹盖子。   通过筒口,他能看到里面汇聚成一团黑雾的诸多幼虫,从那活动的频率来看,他知道它们安然无恙,终于彻底放心。   他见时候不早了,便请人找云常儿过来。   那负责替他找人的弟子因为看鸟打架,还耽误了一会儿才赶过来。得到指令,迅速去找人,不过不到一会儿回来,说是云常儿又接到宗门任务,往外跑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张子骞心想这人跑得也太勤快,其他的小弟子都没有她这么积极吧?   而且申请宗门任务,这么容易的吗?他心猜她或许仗着时允长老在,才能这么快速地申请到任务。   张子骞深知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露出马脚,只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耐心地等。   不料云常儿一出去,便出去了好几天,久到张子骞快忍不住了,这才回来。   张子骞直接不派人了,亲自到修炼林里找到她,见她又是一个人在打坐。   他在靠近她的时候,迅速放缓脚步,一副从容的样子走过去。   “常姑娘。”   云常儿转头看去,神色淡淡:“怎么?”   张子骞道:“在下算算日子,料想姑娘的丹药就快服完,特意来送新丹药。”   云常儿垂眸看了他的衣袖一眼,伸出手,一副让他拿出来的姿势。   张子骞迅速从衣袖中抽出瓶子,双手捧着递给她。   那眼睛直勾勾盯在瓶身上,眼眸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云常儿眼也不眨,接过药瓶,打开,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丹:“吃。”   张子骞一愣:“这是……”   云常儿不说话,手又往前伸了伸,将药丹递得更近一些。   张子骞怎么着都明白了:还让自己试药呢。   这戒备心也是够重了,作为她曾经的手下,跟她出生入死过的一员,他愈发感受到内心的不悦。   不过现在正事要紧,他忍住了一腔愤懑,泰然自若接过药丹,吃了下去。   云常儿等了一会儿,观察到他没有问题,这才将瓶盖盖上,收起来。   旋即又从自己衣衫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吃掉,递还给他:“这瓶空了,还你。”   张子骞没有多想,伸手接过。   见云常儿吃了药丹,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心知这药丹应该没什么作用了,内心叹气一声,收掉空瓶。   这时云常儿摆手:“你回去吧,稍后有小弟子过来,你在此处不合适。”   张子骞便顺势告退,离开修炼林,回到房中通过夜莺传达散功虫布置完毕的消息。   云常儿收了张子骞的药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双方没有什么动作,也很少碰面。   宗门之中,该学习的学习,该治疗的治疗,平静得好似先前所有事都是一场梦。   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宗门之中忽然传出消息,说是要举办一场大赛,让同门同阶的弟子同台比试,互相切磋,增涨实战经验。   这提议据说由新晋剑师张子骞提出,还表示若有弟子在比赛之中表现优异,将能接受到他与其他剑师、药师等大师单独指导的机会。   在宗门,这种单独指导的机会,只有已经拜师的内门弟子有机会拥有。   因此这样的比赛,对于外门弟子而言,乃不可多得的宝贵机会,自然有许多人跃跃欲试。   而大赛的消息一公布,又有即将参与宗门大考的预备弟子联名请求,让等待大考结束,给届时新晋的外门弟子一个参与比赛的机会。   这比赛只是比试,不存在多大风险,宗门的长老与各位执法人等,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便就应下,将大赛的时候推后些许,等待预备弟子的大考结束。 第095章 好大的阴影   云常儿听闻这消息,便知道有些人要开始行动了。   她并不着急,同步也安排了一些事情,便静静地等着大赛到来。   七日之后,首先迎来的是宗门大考,云常儿等在上一次大考顺利通关的小弟子,也有机会前去观望其他小弟子考核。   作为年纪都不大的小朋友,对这些事情自然很感兴趣,全都跟着宗门的大弟子,跑到箜山谷的高地,借着谷中具有放大事物功能的阵法,观看弟子们考核。   这一次大考,果然许多小弟子有了经验,通关的速度快了许多。   虽然山谷中的关卡已经被考核官们做了替换,但到底难度基本相同,形式也出入不大,许多组小弟子只消一天,便走到了组间对战的那一关。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看起来给人一种来势汹汹的感觉,向来好胜的兰望语在阵法外看着看着,轻哼一声:“真有意思。”   而当对战开始,她突然抬手,指向法阵之中的某个放大画面,问一旁的云常儿和李双柔:“这个人,是不是先前老找你们麻烦的那个人?”   云常儿和李双柔顺势看去,便看见与三个小弟子分到一起的云晓年。   这一次大考,由于差不多时间到达同一个关卡的小组多了,随机分配到的人数也比上一次多,云晓年这一次被分到的,是整个对战里面人数最多的一个区域。   不过云常儿几人能够看到,即便在这样的形式里面,云晓年竟然也能够凭借比以往灵活许多的身手,迅速占领上风。   并且他也没有与任何人合作,单打独斗,符和木剑都用得挺顺溜,在同龄同水平的小弟子面前,这样的表现称作惊艳也不为过。   李双柔看到他,想起他之前没少说自己和云常儿的坏话,就没什么好气:“就是他。”   不过很快,她又凑到云常儿耳边,问:“姐姐,这人是不是长高了?怎么感觉不一样了?”   云常儿看了一眼云晓年的身量:其实没多大变化,就是瘦了,看起来抽长了一些。   她没有多说,耸耸肩,做了个不清楚的表情,便又继续静看。   她在先前和云晓年对战的时候,就已经感觉这人是有一定天赋的,或者说,有一定的水准,能够将许多招式与符术超常发挥出来,爆发力不错。   现在时隔数月再看,这样的天赋就表现得更明显了,无论剑招还是符篆的使用,都比其他人熟练,也比其他人稳妥。   她料想兰望语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对他特别关注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后,兰望语评价道:“这个人学得不错,尤其剑术,他到底从哪里学到这么多招式?”   在兰望语身旁的,是一个教预备弟子基础功课的大弟子,闻言顺嘴道:“这个小兄弟非常努力,剑术都是他每天缠着大师兄教的,大师兄看他学得不错,进度比其他小弟子快多了,也肯吃苦,就一天多教他一点点,现在看来,确实有点效果。”   兰望语闻言,蹙了蹙眉头:“这也教得太多了吧?那是我们学的基础剑式。”   她知道预备弟子所学课程,不一定都同步,有一些学得快的小弟子,是有资格让大弟子多教一些的,但是多教这么多内容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大弟子闻言,轻笑道:“那他学得快,自然就教得多了。”   “我们宗门本来便重视天赋异禀的小弟子,这点基础功法,教着也不吃亏,而且这个小兄弟自从第一次大考落败,便整日整日埋头苦学,这样的精神,就是多教他一些也没什么问题,你们要多向他学习才是。”   兰望语一听师兄让自己跟别人学习,本来才起来的一点好奇心瞬时被浇灭,小小哼了一声,不再多话,满脸不服。   云常儿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更是没点反应,倒是看出云晓年的势头太盛,被另外三个小弟子无形联手针对了,这比起其他区域乱成一片的场面,还算有点意思,她便走近两步,仔细观战起来。   云晓年在区域之中,果然逐渐被另三个小弟子共同对付,好不容易占据的上风,一下子被压了下来。   另三个弟子也是心狠手辣的,个个用着木制的武器,往对手的软肋招呼,同时符术不断,空中火焰草藤水球源源不断,全往云晓年一个人身上招呼。   云晓年身上被火球砸过两回,衣服都烧焦了,若不是有场外看护的大鸟及时替他扑灭火焰,搞不好会有很严重的烧伤。   但他竟然全程一声不吭,只专注于交战。   灵力用尽,他便改用物理攻击,等灵力恢复一些了,又继续用符篆,让身体休息。   约莫一刻钟后,他被其中一个小弟子寻到破绽,对方一个飞扑,将他扑倒在地。   另两个小弟子见状,相继也冲上去,一个压手一个压腿一个压背部,愣是把他压得动弹不得。   云晓年拼到现在,已经接近体力透支,这时拼了命也没办法挣脱,眼看着是要被其他小弟子欺压到底。   而这时,其中一个小弟子拈起一道禁锢符,另一个小弟子拈起一道灵木符,准备将他捆起来。   同时另一个小弟子应该是想防止他中途脱逃,又催动了一道火符,横在他背部上方些许,严阵以待。   被压在地上的云晓年看到这场面,很明显地愣了一愣。   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本来还算冷静的一个人,突然眼眶都红了!   在箜山谷法阵的加持下,山谷周边的人能听见他忽然尖叫一声,喊着:“滚开!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紧接着他的体内便爆发出一阵强悍的灵力,火灵根的他竟然在尚未学习任何火系功法的前提下,凭空爆出一身火焰,朝身侧的三个弟子袭去!   三个小弟子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身上衣服眨眼被火焰点燃,迅速燃烧起来!   法阵外看护的大鸟赶紧飞下来,释出灵力迅速将火焰扑灭,而云晓年在这么短短眨眼的时间,竟然还能提起最后的力气,红着双眼从小弟子的包围下冲出去,冲到法阵外,顺利通关! 第096章 下战书   云晓年这次爆发,引得不少围观的众人啧啧称奇。   方才那一团火,其实并非是真火,而是带有一些火属性的灵力,在许多同等级的弟子眼里,它看起来已经具有火的模样,也具有一定的燃烧能力,造成的冲击自然容易让人以为是真火。   不过即便不到以灵力化火的程度,云晓年一个炼气三层的小弟子,能够将灵力用成这样,已经是十分罕见了。   在兰望语身旁的那位大弟子诧异道:“这位小兄弟很有潜力嘛,照这种速度,本次大考他应能第一位到达终点。”   兰望语蹙了蹙眉头,有些奇怪道:“他不曾学习火系功法,为何能够发出火系灵力?”   大弟子道:“火系灵力,乃体内属性为火的灵气因子高度凝聚而成,他方才那一下爆发,所发出的并非是纯碎的火,只是初具模型罢了。”   “人在情急之时,身体能够凭借本能,做出最大限度的反抗,他这算是本能使然,非常少见,但也没有超出常理。”   兰望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沉思起来。   周遭许多大弟子和考核官也开始议论云晓年,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现象都挺在意,有几位考核官问起云晓年先前修行的情况,颇有赏识的意味。   李双柔听大家都在夸他,嘟哝了一声:“厉害是厉害了,可人有点讨厌。”   云常儿见她只敢暗戳戳地嘀咕,无言笑了笑,又看了眼脱离法阵迅速找地方恢复灵力、继续闯关的云晓年,不知想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看到别处去。   由于这次大考,速度比先前快上许多,到了深夜,能力出众的小弟子们已经基本通关,来到最后自我突破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考验,在旁观者看来,说得上是枯燥无味,于是没一会儿,那些单纯来凑热闹的大小弟子,就都回去了。   兰望语有点想看本届大考是谁取得第一,但等了一个多时辰,风都愈发冷了,阵内小弟子也还是一动不动地吸纳,她有些耐不住性子,就打消了等到最后的念头。   她与李双柔说过后,两人一拍即合,都想回去。   云常儿本来就是被她们约过来的,见状也不多留,三人找到也想离开的大弟子,准备搭个顺风舟走。   然而就在三人踏上飞行舟之际,山谷之中传来轰一声响,最后一个关卡其中一个法阵被破开,里面之人迅速跑出来,迅速往终点处跑。   众人借着法阵的画面,看见此人果然就是云晓年,兰望语扳了扳手指,诧异道:“三个时辰不到,他就能够突破了?”   这速度不仅让兰望语惊讶,许多大弟子与考核官也惊讶。   要知道在这个法阵之中,小弟子不仅要恢复一路消耗的灵力,还要突破原先极限,之前兰望语四个时辰完成,已经是历史上非常快的速度了。   这个新的弟子竟然生生将这个时间,又折短了近一半,这……   周遭又开始传出讨论声,有极度赞赏的,有表示疑惑的,还有诧异到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   兰望语眉头紧蹙,神色很是复杂,好半晌后,她才语气认真地问云常儿和李双柔:“那个人是叫云晓年吗?”   李双柔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又深深看了云晓年取得灵珠的画面一眼,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思索,但从始至终,她都没说自己在想些什么。   而云常儿看到云晓年画面中的状态,若有所思地垂眸想了一下。   很快,她又抬起眼帘,对兰望语道:“走吧。”   兰望语这时满脑子都是想法,没吭声,闷闷跨上飞舟。   云常儿和李双柔相继上去,三人回到尚真派,兰望语闷声不吭地钻回房间,李双柔跑到云常儿房里与云常儿聊了一会儿,也回到房中休息。   云常儿在夜深人静时,修炼了一会儿,旋即坐到桌前,取出几本册子慢悠悠地看。   看着看着,想到云晓年大考的表现,突然停下翻书的动作,盯着桌前的烛光思索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后,她才收回目光,又继续翻书,一直看到清晨,这才去尚真派的小学堂,跟着一群小弟子听课。   ……   两日后,大考结果公布,果然是十个名额满额通关,每个通关弟子的分数还都不低。   云晓年积分灵珠不算多,但突出的表现为他加分不少,加之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人,算出来的总分还是第一。   而大考之后的晋升仪式,宗门知道先晋升的小弟子一定好奇,加之平时课程也不算紧张,便让他们一起参加。   仪式完毕,这些分开许久的新旧晋升小弟子都围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分享各自的生活,氛围整体而言还是十分和谐。   不过在曦和广场的一个角落,还是有一点不大和谐的氛围,正在往外蔓延。   本来打算回去的云常儿被一个人堵住,面前还横着一张卡片,堵住她的人一脸阴沉,头又忍不住高高昂起,形成一副想显得高深沉稳,却又不自觉流露浮躁本性的样子。   云常儿垂眸看了卡片一眼:是张金边镶嵌的硬纸片,上面写着“挑战书”三个字。   她又抬眸,语气淡淡地问:“怎么?”   云晓年哼了一声:“不会看字?挑战书!我现在也是二层后期了,和你一样了吧?三天后的比赛,我要单独挑战你!”   云常儿那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想也不想绕过他离开:“不接受。”   云晓年瞪大眼睛,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他愣了一愣,这才急急回头:“为什么不接受?凭什么不接受?你还怕了不成?!”   “嗯,怕了,你回去吧。”   云晓年一腔不忿又被堵在胸口:“哈???你——”   他想也不想,快步跟上去:“你上次大考,险些把我头发烧没了,你以为这仇你能逃开吗?不可能!你必须接受!”   “不。”   “不什么不,我这是强制挑战书,好了,它现在拍你身上了,生效了,你必须接受我的挑战!” 第097章 强势顶替   云常儿见事态演变至此,终于在之后的某日,接了入城任务,在同行门人不注意时,到暗处将数本小册子交于一只大金雕,命它将册子带到指定的地方。   完成这件事,她悠哉闲哉地跟随门人完成今日任务,回到宗门,准备入林修炼。   但走至半途,她突然被一个人拦住,抬头,见是兰望语。   兰望语面有不虞,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云常儿,满是审视。   云常儿见状,便停下脚步,静静地让她看,静静地等她说话。   好一会儿后,兰望语才语气怪异地开口:“你最近都去哪里了?为何我感觉你总往御心峰的方向跑?”   云常儿瞬间明白她的来意,而这事时允长老也早与云常儿打过招呼、对过“口供”,因此云常儿也不掩饰,坦荡承认:“是的,我去明心苑了。”   兰望语一惊:“明心苑?!你去找掌门人了?!你……你找她干嘛?!”   云常儿耸耸肩:“吃药治疗。”   “吃药治疗?!你……你怎么了?”   云常儿一脸坦诚道:“我体质有问题呀,你不是知道的吗?”   “掌门人见我情况过于特殊,修炼也辛苦,便命药师研制了一种丹药,让我定期服用,看能不能好转。”   “不过掌门人是好心不错,我却很不争气。唉,我这些日子的丹药啊,吃了少说也有好几桶了吧,结果这体质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那样,吸纳多少,往外吐多少,真是……”   兰望语闻言,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好似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撒谎或夸大的迹象。   可是她看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异样,反而真真的一脸苦恼、满目愁绪。   那向来带笑的嘴角,都无可抑制地往下塌了,这种样子,别说怀疑,兰望语都快忍不住同情起她来了。   于是兰望语看了半天,却只是声音低低道:“好……好吧,我相信你。”   又问:“药苦吗?吃起来会难受吗?”   云常儿疯狂摇头:“何止是苦啊?何止是难受?!我每次吃了,都得在地上打滚半个时辰,身体才不会那么痛。”   “要不是不想辜负掌门人的好心,我早就喊停了,这东西太折磨人了,抽筋拔骨一样的,简直是变态!”   “我还要一次吃好几颗,一颗疼好半天,啊……可怕,活着太可怕了……”   兰望语听得倒吸几口冷气,面上的不忍更明显了。   她看看云常儿愤懑的脸,又看看她那时常被“折磨”的小身板,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小白手,在云常儿的肩上拍了拍:“苦……苦了你了……”   “既然没效果,你还是和掌门人明说吧,掌门人一定能够体谅你,给你停药的……”   云常儿长叹一口气,看不出决心地摇摇头,没做回应。   随后她问兰望语:“你找我什么事?”   兰望语瞬时心虚,心想哪好告诉人家,自己先前怀疑她为了日后晋升快,偷偷跑去巴结别的前辈?   她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是看你每天到处忙活,过来问问。话说你最近修炼如何了?有什么难题吗?有的话,你说出来,我或许可以替你解决。   另外宗门很快就要让我们选择专修的科目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我们现在可以选择剑修、武修、符术、炼药和炼器,你想选哪样?”   兰望语一边岔话题地说着,一边将云常儿带到修炼之林。   云常儿也不戳破,很感兴趣一般听兰望语指导自己,并跟随着她钻进林子,一起修炼。   到了傍晚,两人正要离开的时候,伏灵师姐又驾驭飞舟来了。   此前云常儿便和兰望语说过,给她制药的是一位身穿绿纱、身带药香的美丽女子,因此兰望语一眼认出伏灵来。   她瞬间十分同情地看向云常儿,用眼神为她加油。云常儿也很配合地做出一副“痛苦却又不能说”的神情,跟着伏灵离开。   ……   御心峰,时允长老坐在轮椅上,停在一个周遭满是绿植的小凉亭中,静静地盯着凉亭中央的棋盘桌。   她这些日子以来,经过一定的调养与放松,四肢肌肉不再那么紧绷无力,可以稍稍活动一些了。   此时她便在一边活动自己的手指与小臂,一边研究棋盘。见云常儿过来,她灿然一笑:“娃儿来了?”   她指向棋盘对面,对云常儿道:“来,坐那里,你猜今日我会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云常儿一听是“好消息”,便猜到七八分了,但还是按捺住心情,状似不解问:“怎么了?”   时允长老笑道:“我啊,派人找到那位散修了,还与他商量过,确定了带你去见面的日子。”   云常儿这时才流露出喜色:“真的?”   时允长老道:“当然真的。若无意外,我们七日后出发,你回去准备准备,届时我派人接你。”   云常儿先是愉快应下,这才又问:“可我们要去哪里?很远么?”   时允长老道:“是挺远的,在麓州,从这里出发,坐着宗门最好的飞舟,也得大半日才到呢。”   云常儿心道确实是远,又问:“麓州哪里?我还没去过麓州呢,那里好玩吗?”   时允长老道:“是一个避世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具体在哪里,不过届时到了,我们便知道了。”   云常儿瞬时抬眸:“长老也去?”   时允长老理所当然道:“不然让你一个小娃娃去么?”   云常儿停顿一刻,这才看着长老的身体,满是忧心:“可长老的身体……”   时允长老“嗨”了一声:“也不是光我一人带你去,还有你伏师姐,和几位门内功力数一数二的大弟子,你莫要担心。”   云常儿还是“担心”:“万一武晞长老……”   “武晞如今,也只是得知我被救出,具体动向,他并不知悉。”   “先不说我一个废人了,他不至于再死死纠缠我,即便他有那个心,只要我隐藏得好,再稍加易容,他发现不了我。”   “再说便是尚真派,知道我获救消息之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心腹弟子,与几位长老。我此次出门,除了这几人,我一概不通知,他武晞哪里有本事,能够如此精准地料到我的行踪?” 第098章 大赛开始   三天后,比试大赛开始。   曦和广场上,三位长老、八位执法人都来了,四任剑师、三任药师、术师、武师也都在,其余还有许许多多的宗门弟子。   便连回来后少在宗门露面的时允大长老,也兴致勃勃地坐到看台上。   由于大赛没有惩罚制度,纯粹以比试为主,而长老们感觉单纯比试没有多大意思,也纷纷取出自己藏库中的宝器灵丹等,作为奖励,增加了弟子们不少活跃度,最后几乎所有够资格、有时间的弟子都参与了比赛。   这次比试,分为团队战、个人战两种形式,无论团队或个人,在比试开始,便可以自由上场,同一时间上场者多,便混战到最后,若只有一组或一人上场,台下选手也可选择是否挑战,有点类似于擂台赛。   团队战与个人战交叉进行,观赛者不容易腻味。而对战者若实力相距太大,倚靠实力差距获胜者,也没有奖励,因此杜绝了大部分想用修为碾压对手的选手。   第一场交战,乃团队战,第一个有勇气站上设在广场上的大擂台的,是四位内门弟子,最高修为在筑基五层,最低也是四层。   这四位弟子一上台,引起了不少或赞赏或佩服的掌声,在他们的带动下,很快有实力相仿的团队应战,站到台上。   这第一场比试首先上场的队伍,两位剑修,一位武者,一位药师。   而另一个队伍,四位都主修符阵。   比试一开始,剑光阵芒便冲天而起,即便只有筑基后期修为,其能引起的撼动也不少了,看得一群新入门的弟子眼睛亮闪亮闪的,充满崇拜。   双方的实力差距不大,一上来便是胶着的局势,也看得大家满心紧张,时不时能遇上一些出人意料的反转,更是惊心动魄。   新入门的外门小弟子,由于有些怕生,都挤在广场的一个小角落。   云常儿和兰望语等人看着看着,发现旁边悄无声息多站了一个人。   云晓年凑到云常儿旁边,语气阴涔涔地问:“你学的什么?剑术,还是阵法?你不会炼药去了吧?”   云常儿偏头看了他一眼:“阵法。”   “哼。那我绝对不学阵法。”   “……随你。”   兰望语见他又跑过来,态度很不好:“走开,跟你熟吗?瞎晃悠。”   云晓年瞥了她一眼:“你学剑术对不对?”   “怎样?不服?”   “我也学剑术,哼,等着我削你。”   “你来啊。”   “来就来!”   “你……”   云常儿及时打断他们的争吵:“观战吧。”   云晓年顿了顿,突然好奇:“云哑巴,你不参加比赛吗?”   云常儿淡淡回:“参加。”   云晓年看了周遭一圈:“你和谁一起?不会是和小倒霉吧?”   他话音方落,兰望语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瞎喊?谁倒霉?你才倒霉!”   在云常儿旁边默不吭声的李双柔也气呼呼的:“就是,你才倒霉!我现在气运好多了!”   云晓年哼一声:“人家没和你们说话。”   又去问云常儿:“你说话呀,你和谁组队?”   云常儿揉了揉眉心:“一个人。”   又道:“不要再给双柔姑娘起外号,否则……”   “否则你要和我单挑吗?来啊,我这次一定能赢你,我不开玩笑。”   云常儿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他一眼,突然出手,往他背上拍了一张禁锢符。   这张禁锢符,她催动了至少七成的功力,一拍背上如同往身体里灌了一桶铅水,沉得动弹不得。   云常儿将符拍他背上,道:“解开再来跟我说话。”便拉着李双柔走开。   云晓年目瞪口呆:怎么还真解不开???   整个身体连同嘴巴都动不了,就算她真的五层修为,能把这张符催动到这种程度吗?不可能吧?开玩笑吧???   可是现下他动不了,说不了,云常儿也将众人带得远远的,不到一会儿,他这块地方就没剩几个人了。   他气得头顶冒烟,一边努力解符,一边又在心里碎碎念。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注意到他背后的符,他各种对来人眨眼睛使眼色,终于让人家帮忙把符解了,终于得到释放。   而在这时,场上的比斗也结束了。   接下来是个人战,云晓年还没想好要不要上场,就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开口:“这场我来!”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正是跑到另一边的兰望语。   她作为一个新晋的外门弟子,平时因为成绩好、潜力大,宗门内许多弟子都认识她,这时见她勇敢地提出挑战,还是个人战,纷纷喝彩起来。   兰望语站到台上,也不等云晓年反应,便拿出先前那张挑战卡:“我,兰家小女兰望语,三天前与云晓年弟子立下挑战书,今日特来应战。”   说罢她剐了台下的云晓年一眼:“你上来啊!怕了吗?!”   云晓年刚刚解开禁锢符,身体还有点沉重,闻言急得匆匆迈步,想说来个有气势地登台。   不料身体不听思想的使唤,才一迈步,发现迈步的速度与想象中的不一样,身体因此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这么一下,被都在满是期待看着他的众人看到眼里,人群之中传出一阵阵笑声,虽然是善意居多,却听得云晓年面红耳赤,感觉遭受到了羞辱。   他狠狠剐了云常儿一眼,再不敢想什么气势登场,小心翼翼把每一步走好,总算稳稳当当上了台。   不过上台之后,他没有马上开始比试,而是对云常儿喊:“云常儿,同是个人赛,我这局要是赢了,你敢不敢上来接受我的挑战?!”   云常儿揉揉眉心,正想说话,李双柔突然喊:“你要是能赢望语姐姐,我跟你姓云!你想得美吧你!”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笑声,不少弟子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新弟子。   云常儿也是无奈,在目光转移之间,她猛然看到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张子骞,再看他那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思绪一转,回头对云晓年道:“好呀,我接受你的提议。” 第099章 好生思量   云常儿应下云晓年的提议后,李双柔惊呆了,想阻止她。   云常儿摆摆手,让她放心,然后催促云晓年:“快打,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害怕?”   云晓年一听,嘿,真敢瞎说。   当即回头,认真对兰望语道:“开始吧,让你三招!”   兰望语对他这种无视对手的态度,已经是十分愤怒。   加之心里一直对他的实力有所怀疑,闻言也不谦让了,提起新佩剑就往云晓年要害处猛攻!   云晓年本来才入门,因着要参加比试,就提前申请了佩剑,这时也提剑对打起来。   而他先前没少缠着师兄师姐教自己剑法,所学内容,算下来和兰望语相差不多,应付起来并不算吃力。   也是因为这次对打,兰望语发现,他的实力竟然不虚,剑招招招到位,反应也快,灵力水平更是直逼自己,丝毫不假。   兰望语内心疑惑:并非不相信有人进步起来,能比她迅速,而是这个人以前的进步速度,和现在的进步速度,实在相差有点大,根本不在正常范围。   她原先觉得云晓年可能在大考之前作弊了,毕竟大考能看到的东西不多,很可能他在哪里作弊也看不出来,而剑招这种东西,在大考时候并不明显,也说不好这到底是投机取巧,还是真有功夫。   不料现在真的对打,才从无法作弊的剑招之中感受到,这人可能真的有些能力。   兰望语兀自不悦起来:真不想让这种阴阳怪气的小男生强过自己。   她当即抛开一切试探的想法,凝力与剑,开始认真比试。   云晓年心里还想着方才云常儿应战一时,心心念念报仇,手下也是毫不留情。   两人虽然都不到能够使出剑气剑光这种程度,却也招招气势十足,因此这场比试看起来,即便视觉效果不好,给人带来的心里感受也不差。   不少大弟子见两人打得痛快,为他们加油起来。   加油声中还夹杂着不少称赞声,不少人夸这两个小弟子颇有天赋。   云常儿在人群的边缘静静看着,同时开始默默留意四周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举动。   一会儿后,她以余光看到,侧面张子骞有了点小动作。   她顺势看去,正好和张子骞对上目光。   后者立马展开一个微笑,并以一个非常细微,旁人无法观察到的小动作,给云常儿做了个提示。   云常儿见状,收回目光,状似什么也没看到一般,继续观战。   等到一会儿后,张子骞的身影消失在余光之中,她才也默默从人群中退出,来到广场的一个无人的角落。   那里张子骞正在等着她。   看到她过来,他微微拱手:“常姑娘。”   云常儿问:“有事?”   张子骞道:“在下见方才那位小弟子,对常姑娘敌意不小,再观常姑娘现下修为,恐怕还不及那位弟子,是以想问,是否需要在下帮忙,助姑娘一臂之力?”   云常儿淡笑一声,看过去:“怎么?修为不够,便战不过了?在你眼里,我是单纯倚靠修为,站到名门之首的么?”   张子骞立马道歉:“在下并非此意,姑娘莫要多想。既然姑娘有此自信,在下也就放心了。”   这时,云常儿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让我过来,只是想问这个问题?”   张子骞内敛一笑:“是也不是。我看姑娘想要挑战个人赛,有些好奇,姑娘有何打算?”   “战便是了,需要打算?”   “我还以为,姑娘有别的想法。”   “那倒是有。”   “哦?”   “这赠品之中,有不少不错的灵器与丹药,我这体质,正好需要它们,所以……”   张子骞立马领会,这时,他顺势问道:“不知在下的丹药,姑娘服用着,可有效果?”   云常儿点头:“不错。”   “可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怎么,还会引起不适么?”   “哦,这倒不是,但这毕竟是丹药,在每人体内引发之效果,并非一致,在下担心姑娘服用,有什么不适反应,便多嘴一问罢了。若姑娘真感觉不妥,也莫要强撑,定要及时告诉在下,好让在下为你调整剂量,甚至重新研制,也不无不可。”   云常儿笑道:“你有心了,我确实不曾感觉不妥,若日后发现异常,自然寻你相助。”   张子骞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旋即道:“好。”   “如今我观姑娘体内的灵力,确实稳定不少,成长也快了,那么相信姑娘彻底恢复正常体质,乃指日可待之事。”   云常儿见他一直在客套迂回,料想他一番话下来,目的还是在于试探,并未有其他打算。   而他方才极力掩饰的松一口气的神情,也被她准确捕捉到,心下有了定数,便道:“若无其他要事,我便回去,以免引人生疑。”   “另外,我前些日子,曾有一梦,梦到今日大赛,时允大长老将有灾厄。能入我梦境者,预示着有一定几率,将成现实,你既然加入尚真派,还一举成为门内剑师,保护好宗门大长老,日后前程定然可观,所以……懂得如何做了么?”   张子骞听闻她竟梦见时允长老有难,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震惊。   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收敛讶异问:“姑娘梦中,长老面临的灾厄是……?”   云常儿耸耸肩:“过于模糊,我也不甚清楚。大概是……被刺杀吧?”   张子骞果然又震惊了,眼眸里面闪过一道异色。   云常儿见状,内心冷笑,表面则语重心长道:“虽我云门不再,也不想重创辉煌,但,在我心中,依然盼望所有云门门人,皆能继续过上平步青云的日子。”   “如今你在尚真派,虽不及仙界名门,却也是一个好的开始。若你能将这个门派掌握在手中,相当于拥有自己的势力,日后若有难处,不至于一个人捉襟见肘,你的背后,将有不少助力,能够替你扭转难关,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张子骞正诧异于云常儿的话,云常儿却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声:“好好思量。”便离开,留下他一人思考。 第100章 有意外   张子骞意外于云常儿的提醒,更意外于她的那场“梦”。   真有这么精准,能够从梦中得到预示么?这……   并且她竟然提醒自己,好生保护时允长老,是让自己在长老面前立功,好争取更高地位的意思。   他想到云常儿那句话:若能门派掌握在手中,相当于拥有自己的势力,日后若有难处,不至于捉襟见肘,还能够帮助扭转难关。   这话细想起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这是在教自己发展自己的势力。   可是……   他想到背后的许多事情,深知此事有难为之处,只能抛弃这个念头,跟着回到比赛场地。   至于云常儿的用意,他看她当时说得情真意切,感觉她在真心指导自己,也就没有多虑。   ……   那边云晓年与兰望语的比斗还在继续,时间长了,兰望语的各方面优势便体现出来。   毕竟本来便有天赋,平日的努力也不少于任何人,除却修为优势,耐力与爆发力也属上乘,剑招更是四平八稳,初具一个剑术小修士的模样。   云晓年到了后面,只能凭借毅力强撑,每个小弟子身上都有秘法,防止受到重伤,他也因此能够做到屡次被打倒,屡次爬起来,提剑再战,并屡屡阻拦兰望语抢夺代表着胜利的彩球。   因此这场赛事,迟迟分不出胜负,战况也莫名令人紧张,说不准究竟是兰望语不负众望赢得胜利,还是云晓年能够绝地反杀。   不过云晓年的这股拼搏劲儿,倒是令不少人由衷佩服,毕竟通常像他这个岁数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咬牙坚持?但凡疼一点、失败次数多一点,也就哭哭嚷嚷地放弃了,这个小弟子倒好,竟然能够无数次站起来,无数次晃悠悠地提剑再斗,好似骨子里有什么东西一直支撑着他,让他一直不倒下。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兰望语打得有些烦躁,感受到这个小男生狗皮膏药一样的顽固劲儿。   她不自觉再度加力,剑上招式越发地狠,招招攻击能够让对方失去行动力的软肋。   云晓年见状,起先还能抵挡一二,后方越发无法招架,便着急起来。   可他这次再不能像大考那样爆发了,兰望语确定他上次只是运气好,心里的疑惑终于放开,也准备做个了断。   她敏感地窥出云晓年动作间的漏洞,一剑刺去,正好中了他的手臂麻筋,打落他手上的剑。   旋即一番猛攻,打得对方彻底没有招架之力,最后猛然提力,往他身后防守区的彩球冲去!   便在这时,擂台之外不知何处飞来一块大石子,竟然滑到兰望语的脚尖前!   兰望语没有注意,一脚踩上去,因为惯性狠摔到地上,还往前滑了好几米,正好滑到云晓年身侧。   云晓年本来被打得昏头转向的,力气也没有多少了,以为自己这场比赛只能以落败收场。   看到这一幕,他着实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是个什么形式,立马起身,提起体内仅剩的一点灵力,凝聚到胳膊肘尖端,狠狠砸到兰望语背部!   而他的灵力通过这么一砸,冲入兰望语身体,瞬间冲散她本就消耗不少的灵力,使得她痛叫一声后,一时无法再度凝力,而狠狠摔了一下,又使得她暂时无法站起,只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云晓年趁隙赶紧爬起来,冲向她防守区的彩球!   其速度之快,仿佛一阵风,很快他通过托着彩球的小木架爬上去,摘下彩球,高高举起。   这举动预示着他赢得了比赛,裁判官与众大小弟子都诧异了数息时间,这才想起来宣布结果。   兰望语在云晓年爬上木架的时候,就已经挣扎着爬起来,奈何已经来不及赶过去阻止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地盘的彩球,被敌人夺得。   她的表情一开始如同被冰霜冻住了一般,僵硬得纹丝不动,好似一尊雕像。   片刻后,她的瞳孔便开始放大,不可置信的神情流露出来,她颤着嘴唇看看云晓年,低头看看擂台的地面。   发现上面空无一物,再想想当时脚底明显踩到异物的感觉,她赶忙举手:“等等!我方才踩到石子了,有人往擂台上扔石子,有人作弊!”   此话一出,有人笑出声来,有人低声议论,还有人竟然劝她输赢乃兵家常事,莫要过于在意,更不要为失败找借口。   感觉这话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云晓年炸毛道:“你说谁作弊?!你才作弊!你自己摔的,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有石子?你不要诬赖我!”   兰望语本来就气,根本听不得云晓年说话,闻声怒气冲冲地反驳:“我自己踩到我不知道?!我还没说是你作弊呢,你反应这么激烈,是不是做贼心虚?!”   云晓年从台子上跳下来,也顾不得疲惫,冲上去与她辩论:“我堂堂男子汉,需要靠作弊来赢你吗?!你自己走路走不稳,还要赖石子,来来来,你把石子给我找出来,在哪里?!”   “你还说你是什么修真家族的后人呢,修真家族有你这种无赖啊?你这是给你家人丢人,你赶紧给我道歉!”   兰望语最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份被人质疑,闻言气得浑身发颤,眼睛瞪大,体内的灵力迅速汇聚起来,是要揍人的征兆。   便连先前一直闷声不吭站在人群中的兰金陵,也眯了眯眼,脚步一动,颇有要上台的架势。   然而就在这时,一条细细的手臂举起来,同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看到石子了。”   众人一惊,往声源处看去,见是云常儿在说话,她等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手势一转,指向擂台的一侧:“确实有一颗石子飞到台上来,被兰姑娘踩到后,又从那边飞出去。”   “我还看到石子从哪里飞过来的,在那个地方,至于是谁扔的,我就没看到了。”   众人按照她所指的方向转移目光,把石子的路径给模拟了一遍。   在她指向石子源头的时候,众人看到,她指的是剑师张子骞所在的方向。 第101章 符与剑   云常儿嘴上说着不知道是谁,但指尖明明白白指着一个人,是张子骞。   张子骞面色不大好,却因云常儿的一句“不知是谁”不好发作,只得微微错步,躲开她的手指。   众人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只简单在人群中观望了一下。   这时有人诧异一声:“咦,我方才确实被硬物砸到腿上了,我看看是不是石子。”众人跟着转移目光,看到是一个大弟子在说话,他说话的同时往地上看了一眼,很快弯腰捡起一块石块:“还真是个石块。”   裁判官见这位弟子的站位,是最靠近擂台的,若那位云小弟子所言是真,那么石子还真有可能砸到这位大弟子身上。   但裁判官有些懵:怎么回事?还有人暗算炼气期的小弟子?还在这种娱乐为主的小比赛上暗算?吃饱了撑的?   他总觉得这不大可能,尤其看云常儿指认的石头扔出的方向,根本没有一个小弟子在场,不存在利益竞争,就更不可能有人要陷害台上的兰望语了。   于是他有些不上心道:“即便是石子,也有可能因为意外,而被弹到台上来,兰小弟子,比试也好,日后真正的打斗也好,这样的意外比比皆是,不能因为这点小小的意外,便控诉是有人作弊呀。”   兰望语很是不可思议地比划起来:“若石子弹起来是意外,只有被脚踩到或踢到的情况吧?可这个擂台,有这--么高,那边的人,有这——么多,正常情况下,谁能无意将石子踢得这么高,这么准,穿过这么多人群,刚好踢到我脚下来?!”   裁判官一听:小姑娘还挺有逻辑?可是他实在不好为了这么点小事,在此处浪费比赛的时间,只得又道:“万事皆有可能,你看看那方人群,全是你的前辈,甚至是你未来的师傅,他们也没有理由陷害你是不是?还是说,你与那里的哪位师兄师姐有恩怨?”   兰望语忽然语塞,看了那边的人群一眼:基本她都不熟,熟的也都是关系好的,还真不存在恩怨问题。   她蹙起眉头,也有些困惑了,思前想后,忽然指向云晓年:“是不是你指使的?!”   此话一出,有人不满了:“喂,这位小师妹,你是怀疑我们人品啊?你觉得我们需要这样陷害你嘛?”   “胜负乃兵家常事,小师妹,你下来吧,这次意外落败,下次争取胜利便好。”   “是了是了,如今好好一场大赛,也被你们耽误了不少时间,你们若有什么问题,也下台解决吧,莫要影响比赛行程好不好?”   云晓年见大家都在劝兰望语,底气也愈发的足,立马跟着道:“就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赶紧认输赶紧下台吧!”   兰望语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还要被群众劝着下台,堪称耻辱,她瞬间红了眼眶。   便在这时,张子骞声音朗朗地开口道:“好了,比赛时间有限,二位小弟子下来吧。”   “兰小弟子虽然意外落败,但途中表现不错,本剑师颇为欣赏,你过来我身边,我与你探讨探讨,莫要再为输赢置气。”   兰望语看过去,发现发声之人,竟然是新晋的剑师。   她看过他与第三任剑师比试的场面,那精彩绝伦的剑法,她至今还记得,见他竟然提出要与自己探讨,这无异于是被剑师认可了呀,她瞬时管不上委屈与否、输赢与否,抓紧机会跳下擂台,跑到张子骞身旁。   云晓年对兰望语这种捞来的好处,是十分不服气的。   见她这般狗腿,更是瞧不起,鼻子哼哼地出气。   但是他好不容易赢了,赢了就能挑战云常儿这道心头槛,他也不愿浪费这个机会,便忍下那口气,回头对云常儿道:“我赢了,你——”   云常儿见张子骞不惜插手小弟子比赛,也要帮助云晓年获胜,心想一定是惦记着先前云晓年对自己的挑战。   那么显而易见,张子骞必然要在那时的比试中,搞些什么小动作。   她就等着他出手呢,既然如此,她便顺水推舟应下云晓年:“好,我应战,你歇够了随时来。”   云晓年冷哼一声:“等着!下下回合个人战,我便来挑战你!”   云常儿没作声,默默关注着张子骞的举动,谨防他对兰望语做什么小动作。   而其余弟子见兰望语两人终于消停,连忙催促下一场团队战,很快比试又起,擂台上又开始刀光剑影、灵光冲天。   ……   在此之后,比试过去了三大回合,分别是一场团队战、一场个人战和一场足有四个团队的大型团队战,历时足足三个时辰。   这三个回合完毕,又一次个人战到来,云晓年歇够了,恢复得差不多了,连忙冲上去抢占擂台。   众人此时对他的印象,已经非常深刻,见他果真两次发出挑战,佩服他勇气可嘉之余,还好奇起他对这个云常儿,究竟有多大的仇,竟让他不惜在这种以互相切磋、赢得奖品为主的比赛上,屡屡发难。   于是人群之中,有不少催促的声音,催云常儿上台,还鼓励她好好比试。   云常儿见状,悠哉闲哉地走上擂台,站到云晓年对面。   云晓年一直用恶狠狠的目光瞪她,她权当看不见,目光绕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张子骞。   从她这个角度,正正好能和张子骞对上眼,而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张子骞立马对她报以一笑,又递了个状似提醒她注意安全的眼神。   云常儿以很细微的幅度,抬了抬手指,意指“明白”,以作回应。   张子骞看到了,又状似安心地收回目光。   云常儿便也转移目光,回到战局,看向云晓年。   一手虚空一划,召出一道灵符,夹在两指之间,稳得风吹不动:“你先。”   云晓年冷哼一声,阴鸷着一张脸,提剑摆好架势,道:“让你三招。”   云常儿闻言,淡笑一声,不再谦让,起手将手中灵符甩出! 第102章 马脚   看似平平无奇的灵符一出手,竟如一支破云的箭,急速袭向云晓年手中的剑!   云晓年略有些惊讶,迅速侧身躲闪,同时长剑一晃,绕开那道符,直击云常儿。   云常儿就在他对面不远处,看起来一动不动的,像反应不过来,这让云晓年心中暗喜,为防变故,又加快了速度,也加大凝在剑上的灵力,想来个一招制敌。   没想就在他即将得逞之时,只见云常儿操纵灵符的手一抬、一转,云晓年的身后立马响起破空声,旋即背上就被一道力量打中!   他一个踉跄往前倒,云常儿则在同一时间侧身,避开他的剑和人,看着他往地上摔。   好在云晓年练过,见收势不住,便就势一个空翻,总算没有让自己摔得个狗吃屎这么狼狈。   他稳住身子后回头,诧异地看到袭击自己的那道灵符,竟然稳稳地悬浮在空中!符身笼罩着淡淡的灵力,符与云常儿之间,有隐隐的灵力桥相互连接着。   看到这一幕,不仅云晓年,周遭围观的弟子们都惊讶了。   这小娃儿能够隔空操纵灵符?!   这在他们这个修为等级,可是属于高阶操纵技巧,课程才刚刚教完呢,这娃儿就同步学会了?   操作看起来还挺熟练!   时允长老在看台上,忍不住出声夸赞:“好,好啊,我常儿厉害啊!”   眼眸之中满是亮光,像是发现了宝物一般欣喜。   便连忙于调查舒家大院等事而好久没有关注云常儿的昙鸟长老,也是诧异不已:这娃儿不仅有武术天赋,学习也这么厉害?   那边才教,这边就会了,那日后学到更厉害的招数,岂不是更不得了了?   它倏忽来了兴致,想看看云常儿能把这样的技巧用到什么样的程度。   不仅是它,许多人都在期待,个个饶有兴味地看着。   云晓年看见这一幕,心里不是很舒服。   他才晋升到外门,没有学过这一招,但他平时只见资历深的师兄师姐施展过类似的技法,没有见资历与他相仿的小弟子用过,便深知这一定不是什么普通技法。   他闷哼一声,瞥了云常儿一眼:“秀。”旋即迅速将灵力灌注到佩剑上的符篆之中,提剑再战!   云常儿手腕又一动,操纵灵符空中一旋一拐,降到自己身前,挡下袭击过来的一剑。   这符是一道金符,能够在灵力的催动下硬如金属,云晓年剑尖刺到符上,只发出叮一声脆响,对符没有产生任何的伤害,更毋论对云常儿能够产生什么样的冲击。   云晓年浓眉一蹙,抽剑再来,这次一招“飞花乱舞”,连袭对方好几处要害部位,他就不信这种情况下,她能靠一道符把所有的攻击挡下!   没想到云常儿忽然后退,双手迅速捏一道法印,旋即分开。   那道金符竟然随着她的动作,也分化出两道一模一样的灵符!   三道符将云晓年大部分攻击挡下,余下两道随着佩剑荡出的灵气,也被她异常灵巧的身法完美躲开。最后她落地回身之际,左手单手一捏,三道悬浮在云晓年剑身外围的金符瞬间合并,贴到剑身,灵力在内部炸开的同时,冲散了云晓年凝在剑身的灵力,还将剑身炸出一道裂口!   云常儿这一连番操作,再度震惊了众人。   方才还只是比较诧异,现下则完全是惊艳,还有满满的不可思议。   有一位大弟子忍不住道:“这小师妹,不是那个无法保留灵力的小师妹吗?先前还险些无法加入宗门,现在怎么这么厉害,还学会分化术了?!”   另一位大弟子道:“她似乎在引气入体的考核中突破了,往后灵力状态便越来越稳定,大考时候表现便不错,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学得好快啊。”   还有一位弟子喃喃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前有兰家姐弟,后有这位云师妹,便连那个云晓年也是个狠角色,这一届的小弟子,强啊。”   坐在看台最高阶的时允大长老激动地踹昙鸟长老的椅背:“我徒儿,那是我徒儿,我一定要收她为徒,真棒!!!”   昙鸟长老忍不住回头,瞥了这位在宗门深居简出、悄无声息的大长老一眼:“注意你的腿。”   时允长老哪顾得上这些,笑眯眯地吹嘘云常儿和她在一起时,有多么多么机灵讨喜,一不小心还将带云常儿到麓州摘冰心草的经历说出来了。   这又引得前方几位长老齐齐看向她,心道这个大长老,被救回门闷声不吭这么久,连带着出远门也不通知他们,真不够意思。   不过云常儿能够在被高阶雪兽围攻的情况下,带着大长老脱险,也让他们惊诧不已,不由多看了云常儿几眼,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六七岁孩童的能为。   而围观者们气氛热烈,张子骞这边却有些低压反应。   他观察了云常儿许久,见她用的始终都是灵力,没有任何额外的力量借助。   但凭借着这点灵力,配上她那一身经验,对付一个真正的小弟子也绰绰有余了。   他由此知道,单纯靠着这么一个小毛头,就想让他伤到云常儿,果然是个天真的想法。   他忽然抬头,望了天际一眼。   片刻后,他下定决心,将手藏于衣袖之中,暗暗捏了一道印契,然后静等起来。   那边云晓年不明情况,整个人如同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他在佩剑出现裂口后,还是没有放弃,释出半身灵力冲开云常儿的符,又是一番猛攻。   奈何云常儿身法实在灵活,明明动作还偶有生涩的感觉,却能每每避过他所有出招。   而他被那一道符从始至终跟在身边的符,屡屡击中不止,还每次能够冲散他不少灵力,害得他短短时间便气喘如牛,比试没有和兰望语比试时候用时长,所费的劲却是那时候的双倍有多。   云晓年在一次密集攻击失败后,喘着粗气支着剑,看向云常儿:“你……你……你学的什么玩意儿?!” 第103章 女煞   那些小弟子之中,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李双柔,后面则跟着兰望语和其他几个同届晋升的小弟子。   李双柔跑到云常儿面前,激动地问:“姐姐回来了?任务顺利吗?摘到灵草了吗?”   云常儿外出数日,所用理由是跟随师兄师姐外出采摘灵草,李双柔当然这么问。   云常儿点点头:“摘到了。”   又问:“你们怎么了?”   李双柔连忙道:“我们要选择专修方向了,姐姐你想选什么呀?”   在尚真派,成为外门弟子后,会先学习一定时间的基础概念及功法,待弟子们全面了解修真世界的规则后,再让他们选择一个日后专修的方向。   尚真派作为一个立志往大门派发展的宗门,发展的方向也就比较均衡,阵法符术等术法、剑术、炼器、炼药甚至炼体为主的武术都有涉及,其中也都不乏佼佼者,在整个苍大陆中排得上号。   新入门的小弟子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若日后晋升至内门,发现还有其他专长,倒还可以挑选辅修的项目。   如今李双柔所说的选择,便是他们第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些才入门不久的小弟子,在听得同门前辈的各种强调后,自然非常重视这一次选择,都想和别的小伙伴一起探讨探讨。   云常儿闻言,明白这些孩子蜂拥而来的原因了。   她寻思了一会儿,确定道:“术法吧。”   在云长霁的时候,她曾以一剑轰动仙凡二界,剑术无人能及。   在尚真派这等均衡发展的宗门,她选择习剑未有太大意义,术法是大部分修士选择的方向,加之她心中又念着苍大陆的封印阵法,便顺势选择了这一类。   李双柔闻言,愉快道:“真的?我也想修术法,那我以后便可以和云常姐姐一起学习了!”   云常儿想到她的水系灵根,学习术法挺合适,便点了点头。   转移目光途中,她又恰巧与兰望语对上目光,能看出来对方眼神之中的期待,她便顺势问:“你呢?”   兰望语抬了抬下巴:“剑修。”   这选择在云常儿的意料之中,因为以兰望语的脾气,不大可能选择温和的修炼方式。   在尚真派的几个选项中,炼器、炼丹都很“温和”,练武则属于炼体的范畴,身负灵根的修士很少选择,都是些天赋不高、灵根资质不大好的修士才会选的方向。   那么只剩下剑术与术法,剑术又是听起来就更“尖锐”的一种,兰望语自然会选择这个方向。   不过云常儿看到兰望语的神情,还是夸了句:“真厉害。”   兰望语果然弯了嘴角,脑袋左右歪歪,一脸的愉悦和骄傲。   云常儿见状,顺势问了她弟弟兰金陵:“你学什么?”   兰金陵还是没什么语气起伏,淡淡道:“炼药。”   云常儿心想这两姐弟的性格真是截然不同,不过也没什么值得好奇的,问过便是问过了。   就在这时,站在稍后方的一个小弟子出声问道:“云常儿,你到底是什么灵根啊?”   通常修士选择修行的方式,也要考虑到灵根的属性,就好比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职业。   不一样的灵根所适合的方式不同,若选择截然相反的方式,修炼起来的速度自然就难了。   这些小弟子都知道这个道理,选择起来就比较慎重,但他们都不知道云常儿究竟是什么灵根,对她的印象还存在于无法吸纳灵气那时候呢,自然就很疑惑。   云常儿自己也想了想:她属于什么灵根?   在她还是真正的小修士时,她拥有的是资质平平的双灵根。   但修行至真仙之后,灵根对于修炼而言,已然变得不重要。   在那个境界,肉身与灵魂都相当于经历重造,所有的灵气都能够纳为己用,不再区分类别。   所以如今的她,即便灵力修为不再,对灵气的吸收,却也还是无分彼此。   真要细说,她只能答:“五灵根吧。”   提问的小弟弟有些疑惑:“吧……?”   云常儿道:“我的灵根,测试盘测不出来呀。不过我能够吸收五种颜色的灵气,应该就是五灵根吧。”   小弟子们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是五灵根啊?   可五灵根不是等同于没有修行的潜力吗?许多宗门都不收这种灵根的修士的,这个云常儿倒好,竟然被破例收入门了,还是青州三大派尚真派收她入的门。   有几个小弟子内心感到不公平,但想起她在大考时候的成绩,又好像找不到能够说道的地方,便都皱着眉头心情复杂。   云常儿基本能够猜到他们的心思,却也不恼。作为曾经资质普通的修士,她知道修行到高阶阶段,天赋已然不能代表所有,甚至不能代表任何事。   这样的道理,这些小修士现在不懂,以后自然会懂。   待他们修炼到一定高度,将会遇见许许多多无甚先天资本,却能凭借一腔热血,超越许多修士的优秀者,到时候,他们便知道,修行的途中,什么是最重要的。   云常儿耸耸肩,做出一副不太关心的样子,问:“还有什么事吗?”   单纯来凑热闹、了解行情的小弟子能有什么事?知道了想知道的消息,便就借口离开了。   云常儿看着他们远去,又看向留下的李双柔、兰望语和兰金陵:“你们呢?”   李双柔道:“我们约好一起去修炼林,姐姐去不去?”   云常儿想了想,虽说本来打算回房歇歇,独自修炼,但见李双柔一脸期待的样子,她便换了个方向:“好啊。”   李双柔开心地随她一起走,兰望语和兰金陵也跟在旁边。李双柔和兰望语因为好奇,一路又问了云常儿不少执行“任务”时的事,云常儿只得半真半假地现编,到底是把这两个孩子唬住了,纷纷表示有那个机会,一定也要争取这样的任务,好好体验一番。   云常儿和他们一起修炼到夜深,这才各自回房。   回去后,她第一时间问了青州近期的大小事,了解了目前的封印进程。   随后,她又针对张子骞,给幽幽与众兽布置了一些任务。 第104章 将计就计   尚真派的众人一下子便认出这剑气气息:是掌门念明心!   他们诧异地回头,见念明心带领着一支队伍强势归来,跟随她一同前来的,除去她带出门的诸位大弟子,竟然还有孤山派门主,以及孤山派一众门人,全都是修为极高之辈!   这些人的到来,迅速扭转了局势。   灵光阵芒、刀光剑影不断在空中交接炸裂,不到一会儿的时间,诸多邪修落败,被钳制起来,押在曦和广场。   而念明心从赶来开始,便与孤山派掌门一起,只针对邪修之中的某一人,打得不可开交。   那位邪修在两人以及其他长老的夹攻下,逐渐出现不逮之势,念明心及时下令,命周围长老与弟子一同联手,继续进攻,很快这人再无法隐藏自己真正的力量,一身灵力爆发开来,在自保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沧澜派武晞!   念明心见他露出真身,怒道:“你多番算计我派长老,如今还带领邪修,来我派作乱,伤我派子弟,你今日非死不可!”   长发白须的武晞微眯着眼,运功游走在她与孤山掌门之间,面有惑色:“你们这是算准了老夫会来?”   念明心冷笑道:“我与孤山掌门数日前,便接收到匿名举报信,谓你武晞长老利用权位之便,设立魔阵、吸纳不明魔气转换功力。我与孤山掌门起初尚不敢相信,不料前往一查,果真有此邪阵在你武晞领峰!”   “不仅如此,我与孤山掌门还寻出另一方邪阵,竟然能可吸收生人精气,其残留气息,与舒家大院无数无辜亡者的气息一致,原来舒家大院惨状,是你一手造成!”   武晞眼中困惑更深,不自觉放远目光,寻到混在尚真派弟子中的张子骞。   张子骞听闻念明心之话,已是十分震惊了,这时看见武晞有此反应,怎么猜不到他怀疑到自己头上?连忙露出一个同样茫然的神情,以示清白。   武晞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杀气腾腾而起。   “我之领峰,并非我一人独住,难道发现邪阵全要算我头上?”   念明心见他还要狡辩,抽出一本册子:“那么你好生解释,为何你的书房之中,有这些阵法的详细记载?!”   “并且还有与奸人的书信来往,谋划今日攻陷我尚真派,这上面分明是你的字迹,你要如何狡辩?!”   武晞长老面露诧异:“书信?”   念明心又将数张信纸取出来,展示在大众面前。   武晞凭借着过人眼力看去,看见上面真有自己的笔迹,并且,信的抬头竟然写着“五公子”。   武晞心脏一跳,忙道:“不可能!”   他满是不可置信:“我从未与人有过书信来往!”   念明心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不认也无用,如今整个沧澜派都已知悉你之作为,而你的字迹,也由沧澜派掌门人亲自确认。”   “我与孤山掌门此次捉拿你,还有沧澜掌门的托付,你若有愤懑或不满,还是等降服后再说吧!”   她言毕起剑,祭出杀招,一式“三清绝”直取武晞命门!   武晞此时已经震惊得头脑混乱,一直喃喃着“不可能”。   念明心一剑临门,他才猛然抽刀阻挡,一身修为爆发,直接将念明心逼退至数丈之远!   其余弟子及孤山掌门也连连后退,瞬间都远离了武晞,武晞独自凌空在人群中央,忽而仰天大笑:好,好啊!   好一个过河拆桥,见势不妙,就想撇清关系么?   看来这沧澜掌门,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这泄露机密的……   他无视掉围着自己的敌人,独独低头,看向下方的张子骞。   认识五公子,还知道他们计划的,就只有这个人!   张子骞全程在关注这件事,也看到了信上的五公子,心里已经凉了一大块。   这时见武晞看向自己,怎么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困惑之余,内心震颤不已,心知今日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他当然没有做过什么暗中揭发的事,五公子对他并非十足十信任,武晞看守青州封印之事,他只知大概,便连具体位置在何处,他也不曾听五公子细说。   他也相信五公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将武晞暴露出来,所以他也不明白,武晞这些牢牢保守了上百年的秘密,是怎么被发现的。   可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他见武晞凝视自己的眼神中,出现了强烈的杀意,慌忙后退,趁着武晞无法脱身之时,迅速思索对策。   他绝非武晞对手,硬碰硬绝不可能。   他第一反应,是先助武晞脱身,再好好解释,但……   武晞如今被揭老底,还被发现暗中刺杀尚真派的大长老,尚真派绝对不会放过他。   孤山派掌门亲临捉拿,阵营也十分明显,若沧澜派掌门的表态是真,那么武晞可谓陷入八方孤立的处境,若他出手相助,无异于暴露自己,将自己放到四面楚歌的处境。   况且五公子得知武晞此事,必定将他视为弃子,不可能再保,这样的话……   而且此事事发突然,若非五公子所为,五公子现今必定不知道真相,那么只要武晞今日死在尚真派……   这时,张子骞猛然想到云常儿的话:要帮助长老,在尚真派树立威信。   这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思路:长老已在念明心等人到来之前,便被转移到安全地方保护着,尚不需要他前往保护。   但他今日若能协助尚真派斩杀武晞,无疑能够达到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夺得尚真派莫大的信任。   而武晞一死,他在五公子面前,也有更大的转圜空间,甚至还可以利用在尚真派建立的地位,与五公子谈判,取代武晞看守封印,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有更多与对方谈判的机会。   张子骞念头一起,便迅速下定决心。   他召出尚真派为他量身打造的竹君剑,二话不说,飞身加入围攻武晞的阵营!   武晞见状,更是笃定张子骞是个暗鬼,气得集中灵力,对张子骞发出猛攻。   张子骞瞬间受创多处,好在念明心等人迅速支援,将他护下,他才得以从密集的攻击之中短暂抽身。   同时念明心等人也自动将他列入友军阵营,与他相互配合起来。 第105章 冤有头债有主   曦和广场上的战局迅速稳定下来,邪修节节败退,武晞独自一人遭受围攻,也吃不到任何甜头,迅速退至下风。   念明心对他本就有狠,还知道以他之经脉能够治愈自己的师尊,下手更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张子骞见状,又有意无意提醒念明心,注意保护武晞经脉,好做替换,也是恰到好处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让念明心感觉到,自己对时允长老的“关怀”。   广场上战斗激烈,而那个被女煞轰塌了的擂台下方,却是死一片沉寂。   女煞布下的煞气阵不知为何极难打破,尚真派的弟子们忙活半日,也动不到它分毫,导致无人知晓擂台下深坑的情况,也不知道那被附体的云晓年,和被女煞刺中的云常儿,到底还有没有活命的可能。   众人都在焦心,殊不知深坑底下,场面倒是一片“和谐”。   在深坑的一块断石下方,一个小女童悠哉闲哉地打坐调息。   对面半空“悬浮”着一个人,人是昏迷的,但从这人背后探出的一条暗黑半身,却在剧烈但无声地挣扎。   悬浮的人周身被黑影身上的黑气缠绕着,若不细看,很难能发现这些黑气,竟然在捆绑着他和黑影,这才导致黑影动弹不得。   云常儿服了愈伤丹,又在比较严重的伤口上,抹了冰肌凝玉露,这才开始恢复自身元气。   这愈伤丹和冰肌凝玉露,都是她在御心峰后方“救出”大长老后,大长老为作感谢,赠她的上等愈伤灵药。   那时候她受的是小伤,这些灵药对她而言,是大材小用,现下却恰好发挥作用,她身上比较浅的伤口,很快便开始愈合了。   在她对面,那个附身在云晓年身上行凶的女煞,看着这个小小孩童经受了自己的重创,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并且还能反操纵自己力量将自己困住,她深刻感受到这人绝不简单。   一阵不安在她心中生出,她在自己的煞气捆绑下苦苦挣扎,奈何没有丝毫作用,而嘴巴和体内力量也被那小女孩封住,始终无法发声,她只得按捺住焦心,静静地等着这个看起来分明没什么修为,却能反控制自己的小女孩开口。   她等了许久许久,久到头上广场的大战都快平息了,这才看见那女孩睁开双眼。   而女孩睁眼的瞬间,那禁锢住自己发声能力的力量也跟着消失,女煞立马问:“你是什么人?!”   云常儿做了个“嘘”的动作,笑道:“你替他人行凶,不知先问清行凶对象的状况?”   女煞愤愤道:“他们只道是个普通小弟子!”   “普通小弟子,需要请动你这个百年女煞来杀害?”   “他们说你体质特殊,只有煞气能够取你性命!”   “既然体质特殊,又何来普通?若真普通,又何须特意设计杀害?”   “这……”   云常儿歪歪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又道:“看来你这团煞气,只知修炼人形,不知修炼人智,百年修为不浅,奈何禁不住自己坑了自己。”   那女煞顿生怒意,喊道:“你才没有人智!”   “我只是被那些秃驴封印久了,急于逃脱,少了些深思!你放开我,冤有头债有主,让我杀害你的不是我,你找他们去!”   云常儿一手支在盘起的腿上,手托着腮:“不是你,那是谁?”   女煞道:“一个叫张子骞的男人!”   “哦?只有他?”   “还带我见了个叫五公子的男人!”   “哦。还有么?”   “没了。”   “都说了什么?”   “他们以助我逃脱为条件,让我在什么比试大赛上,通过附身虫附身他人,将你杀掉,其余没有了。”   云常儿手指点点腮边,思索道:“这样……”   女煞连忙道:“放开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放过我,我保证不再刁难你。”   云常儿忽而抬眸,嘴边嚼着半带嘲讽的笑意:“你还指望刁难我?”   女煞似也知道此话不妥:一个能在受到重创之后,还能眨眼之间反控制住自己的人,修为绝对不可能比自己低,她立马改口:“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替你做件事,以作交换。”   “你能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杀人放火偷盗劫掠,你们自诩正义的人类不敢做的,我都可以做!”   云常儿笑道:“你便是靠这般手段修炼来的?”   女煞冷哼一声:“身为煞气,难不成靠行侠仗义?”   云常儿又笑了,摇摇头:“真是低估你了,以你智慧,修为百年,修行却有数百年了吧。”   她放下托腮的手,坐好,眸光瞬时一冷:“可惜你不死,我计不能成,并且既然冤有头债有主,你将煞气逼入我心脏,还伤我至深,若非我自有本事,不就成了你手下亡魂了?”   “这笔债,我便是你的债主,你必须偿还。”   她两手放于膝上,连按数道手印,运起体内功力。   女煞瞬间感觉,体内有一阵无形力量极速膨胀,将她的煞气元丹无限撑大!   她瞬时慌了:“你在做什么?!我体内的是什么?!你究竟什么来头?!用的是什么力量?!”   她好歹上百年的修为,纯煞气之身,又比普通的人煞强悍多了,这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侵入自己元丹,还能够迅速将元丹撑开?!   云常儿闭上双眼,无视她的问话,只道:“你原先身负重伤,力量不稳,还想吞噬孩童精气、生气促进修为,导致力量崩溃自爆而亡,这个死亡理由,你觉得如何么?”   女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尖叫出声:“你想杀我,还想伪造成我自爆?!你你你,你妄想,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云常儿无动于衷,在女煞身躯也跟着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左手微抬,释出一道高度凝聚的灵力,推入云晓年的眉心。   灵力通过眉心,打到正在极速力竭的女煞身上,女煞仅存的一点吸附力量很快被打散,云晓年得以脱身,从半空摔到地上。   而云晓年脱身后,那女煞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膨胀得更快了,她能感受到她元丹之中的无形力量正在暴涨,根本不是她能可承受的强度!   她彻底震惊,看着盘坐在地上的云常儿,恐惧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06章 诛杀   云常儿微微睁眼,回视过去,眼中没有感情,冰冷得瘆人:“杀你的人。”   语毕,“轰”一声,女煞再承受不住体内的不明力量,自爆开来!   这强悍的力量震得深坑再塌陷数丈,四处乱石连坠,一片混乱!   云常儿将女煞残存的煞气,引导到自己和云晓年上方,抵挡住坠石,直到震荡停止才放开煞气,让它们彻底消散。   而先前动用不少力量,也让她内息不稳、冷汗直冒,她感应到武晞的气息减弱,得知广场上的战局基本有了定势,她便将最后的冰肌凝玉露倒在胸前最深的伤口上,将瓶子扔到地上,顺势躺下去,闭上眼睛,一副重伤昏迷的模样。   深坑上方,随着女煞身亡,其所布下的煞气阵也轰然倒塌。   外面努力破阵的尚真弟子见状,顾不得诧异,急急忙忙在地下动静稍小一些后,跳入深坑。   这时周遭还是有碎石不断坠落,他们在内中寻了一圈,才发现倒在地上的两个小小身影。   他们看到云晓年只是昏迷过去,云常儿却浑身是伤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一旁还倒了个药瓶,似乎是宗门的冰肌凝玉露。   几个大弟子急急忙忙赶过去,一个扶起云晓年,另几个去看云常儿的状况。   确认两个都还有呼吸,但云常儿的呼吸都快没有了,他们又赶紧将人带出去。   那边张子骞等人还在对付武晞,这个化神后期的人实在难缠,若不是念明心提前知道他的计划,带着孤山掌门赶回来,再加上张子骞精湛的剑术周旋,这人必定势不可挡。   看见煞气阵不攻自破,又感觉到女煞气息的消失,张子骞又惊又疑,不一会儿后还看见宗门弟子把云常儿带出来。   他有些着急,想去确认云常儿死活,可现下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得继续专注于战斗。   数十个回合过去后,天上金乌西下、月勾东升,尚真派主峰上空依旧灵气恢弘、战声沸腾。   突袭的邪修大多已经伏诛,还剩数个修为高者,仍在负隅顽抗。   而战团中央,武晞以一敌众,虽力有不逮,却也无法将他制伏,招式狡猾多变,还霸道非常。   念明心与孤山掌门无奈,只得将功力一提再提,强强联手,只为将他逼入绝境。   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武晞才终于被他们逼出致命破绽,两人迅速进攻,而一旁的张子骞等了这么久才等来这一幕,杀人心切的他也迅速提剑攻上去!   三人合力,默契地攻向同一处——武晞的内丹,瞬间将他的内丹攻破!   武晞喷出一口鲜血,一身功力溃散,连连后退!   但他这时还不至于当场毙命,迅速服了颗固元丹,想要暂时巩固内丹,保留些许功力。   奈何他面前正是张子骞,张子骞生怕他说出什么,拉自己下水,不可能给他活命的机会,见他运功,张子骞当即也凝力于剑,一招“惊风破”贯穿他的心脏!   武晞痛苦地睁大眼睛,鲜血从唇间一口接一口涌出。喉间话语被血水堵住,无法准确发音,咕噜咕噜一阵响中,只能模模糊糊发出一个字:“你……”   张子骞见他动唇,更害怕他鱼死网破,眼神一狠,手腕一转一推,将长剑完全贯入他身体!   本来还有一口气的武晞当场断气,瞳孔扩散,一身功力散尽,话未说完便了无生气地坠下头。   张子骞这个举动,让本来打算先捉拿武晞好好审问的念明心和孤山掌门诧异不已。   奈何阻止已经晚了,只得相继收手,也让周围的弟子收手。   张子骞等武晞死透,这才状似惊慌失措地松开握剑的手,后退数步,做出一副失手懊悔的模样。   念明心与孤山掌门见状,不自禁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张子骞,目露意外。   不过到底是自己也想诛杀的大仇人,念明心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见武晞气数已尽,抬手召了几位弟子:“带走,送入冰室,稍后处理。”   弟子领命,将武晞的尸身抬走。   念明心又迅速和孤山掌门一起,收拾了余下几个邪修,结束了整场战斗,还安置好伤者,确认没有重大伤亡,这才放心歇了一口气,跑去找被送到安全区域的时允长老。   张子骞见状,暗暗找了几个路过的弟子,问了云常儿的状况。   但这场战斗让大家又累又混乱,弟子们大都不知情,张子骞不好一个人去找,只得先跟着念明心找时允长老。   时允大长老被昙鸟长老带走,此时正和昙鸟长老待在一间密室之中,焦急地等待。   看见念明心来,时允长老开口便问:“你们无事吧?都结束了?有伤亡么?云常那娃儿还好么?!”   念明心愣了愣:“云常?云常儿?”   时允长老道:“对,你未赶来之前,那娃儿正和另一个男娃儿比试呢,不料男娃儿突然被什么女煞附身了,攻击起常儿来,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唉你不知道,那就让我过去看看!”   念明心见她着急,伸手扶住她轮椅:“稍等,如今主峰防护阵尚未修复,师尊露面危险。”   想起自己赶来时,确实看见擂台上方的煞气阵了,她原先以为那也是邪修作怪,又顾着对付武晞,后来煞气阵破,她又急于找自己师尊,倒将此事忘记了。   她便道:“既然还有这等意外,徒儿会亲自去看,师尊放心。”   时允长老还是着急,这时张子骞适时道:“我方才看见常姑娘与那小男娃被救出来了,往医师堂方向送,不如就让我与掌门前往一看。”   时允长老急急挥手:“好好好,子骞道友正好也会些许医术,去看看,看有无大碍,若有任何需要,我这里的灵丹妙药都可以取用,都给她都给她,不必向我汇报!”   张子骞应下,示意念明心一起离开,念明心叮嘱昙鸟长老保护好时允长老,便急急离开,往医师堂赶。   昙鸟长老立在时允长老的轮椅椅背,想起云常儿那时的遭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又见时允长老着急,便连连宽慰她,也算是宽慰自己。 第107章 战后   医师堂,宗门内许多负伤的弟子都在此处,忙得医师足不沾地。   念明心过来,医师只草草对她行了一礼,便又回头继续忙活,念明心找了其中一个医师,问了伤员的整体情况,得知外伤居多无需担心,她便问云常儿与云晓年的下落。   医师指指一个侧房:“那小男娃情况尚好,只是被煞气入侵,有些微的伤了元气,休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但那小姑娘没那么幸运,受伤沉重,幸好有愈伤丹与凝玉露在,勉强保住了性命,她现在尚未清醒,伏灵正在房内为她布阵疗伤。”   念明心闻言,抬腿便往侧房走。   张子骞一听云常儿还活着,心就沉了下来,心中烦闷之余还有些无措,只得紧跟着念明心前行。   念明心推开侧房的门,果然看见伏灵盘坐在一张床的床沿。   她捏印的手上,不断发出盈绿的灵力,注入她身前的疗伤法阵,催加法阵的运行速度。   法阵内中,云常儿面色惨白地躺在里面。她胸前被划伤一道大口,左胸还被刺了个血窟窿,其余地方也多处负伤,看起来惨不忍睹。   念明心看见年纪小小的云常儿伤成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难受。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等着伏灵运功结束。   片刻后,伏灵收了灵力,只留法阵自己运行,回头对念明心道:“掌门。”   念明心点点头,问:“如何?伤势稳定了么?”   伏灵面色有些沉重:“煞气入体,又被重创,元气大伤,本来难以活命。幸好她机灵,懂得用长老先前赠她的凝玉露与愈伤丹,及时止住最严重的伤口蔓延恶化,这才险活下来。”   “如今她的伤势不是问题,只是内息十分混乱,三魂好似也不大稳定,恐怕是受到惊吓所致,这般情况,至少数日才能稳定下来,清醒过后,也不知会不会留下阴影,这得看她的承受能力了。”   念明心蹙了蹙眉,旋即长叹一口气。   她对伏灵道:“医师堂的一切丹药,包括我明心苑的丹药,你都可以调用,好生医治她。”   “另外对于那阵煞气,你可有任何发现?那小男弟子为何无端被附体?是早有潜伏,还是?”   伏灵面色更沉重了:“弟子检查了他的身体,在后颈发现一处咬痕,观其印记,恐怕是附身虫。”   “这种虫类,尚真派不曾养殖,应是外来物,只不过这弟子似乎从未离开宗门,着实不知为何会被附身虫缠上。”   念明心沉吟一声:“附身虫?”   “此等邪虫,必须人工养殖、人工操纵,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这绝不是意外。”   伏灵道:“确实不可能,但弟子也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利用这样的小弟子作乱,这小弟子即便被附身,能够发挥之力也不大,还不如直接将这女煞放出来。”   “而且闻说这女煞在后来,竟然无端自爆了,若对方有心利用女煞作乱,会用这么……力量不稳定的女煞么?”   念明心也很是不解,垂眸沉思起来。   张子骞见两人往细处思考,不愿给她们太多考虑的余地,连忙出声扰乱她们的思路:“恕在下多嘴,在下在两位小弟子比试之时,也在现场,听闻那女煞出现后,喊了声‘尚真派纳命来’,在下猜测,这或许也是邪修计划的一部分。”   “而那女煞方出现,便有邪修赶来,时间凑巧得可疑,或许是邪修在诸位未留意时,便放出附身虫,在暗处蛰伏,关键时候借此转移众人注意力,再打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对于这女煞自爆么,在下也同样奇怪,难道……这女煞在期间承受到什么力量了么?不知掌门人在那时候,可有感应?”   念明心回想当时的场景,摇头:“未有发现,但若女煞因外力而亡,这外力绝对得凌驾于女煞的功力,这样的功力,不可能没有任何气息,所以,我不认为她承受过什么外来力量。”   张子骞闻言,眸光一沉,看了云常儿一眼:女煞当真不是她杀的?   若她动用功力,以念明心的修为,多少能有些察觉吧?没有的话……   念明心不知道他对云常儿的猜想,但对他对附身虫来源的猜测,倒觉得有几分可能,便召过来一个大弟子,在门外吩咐了他一些事情,让他速去调查。   随后她回到房内,又道:“今日一战,显而易见是场阴谋,无论武晞也好,莫名来抢夺早就被夺走的蛊童鼎的邪修也好,都动机诡异,诸位日后切记小心,谨防敌人再来。”   “我看张剑师剑术精湛,稍后还请与我一同前往议事堂,为主峰设计新的防护阵,而我师尊功体之事,也望剑师指点一二。”   张子骞见她邀请自己为主峰布阵,便知她对自己有了更深的信任,他立马应下,决定先将云常儿一事放在一边,跟随念明心前往议事,一举打入尚真派内部再说。   念明心向伏灵确认云常儿的伤势在掌控之中,便不再多留,派人向时允长老汇报云常儿的情况,自己则带张子骞到议事堂,与众长老及孤山掌门碰面,商量后续之事。   伏灵则在念明心等人走后,继续为云常儿疗伤。   整个尚真派连夜忙碌,处理战后事宜。   到了接近凌晨的时候,张子骞才有时间回到自己的卧房,连忙召来小夜莺,通过秘术,向夜莺详细交待了整个事件,找足了借口,派夜莺前往转达给五公子。   不料他派出夜莺后,一连三天,竟然收不到任何回信。   三天后,云常儿醒来,他还是等不到五公子的回信。   他担心暴露,不得已先找机会,前去“探望”云常儿。   回到自己住处的云常儿看见他进来,微微一笑,待他关门之后立马道:“好险,我还以为我一世英名,都要毁在区区女煞手上了。”   张子骞面有郁色,但还是强装欢笑道:“门主毕竟是功德圆满之人,一身福气,怎是小小女煞能够破坏的。”   云常儿语气怪异地笑了一声:“是啊,我这条功德大圆满的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肖想的。”   张子骞也不知道是自己做贼心虚,还是真有此事,总觉得云常儿在暗示什么。但不等他细想,云常儿又道:“我有一个新发现,你何时有空,随我离开宗门,寻个安全的地方一议吧。” 第108章 看这差距   张子骞略有些诧异:“何事?”   云常儿歪歪头:“不说了,另寻地方再议?”   张子骞闻言,感觉她要说的必定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虽心下好奇,却也不再追问。但他有些迟疑:“可姑娘的伤势……”   云常儿道:“无碍,我自有办法。听闻明心掌门与沧澜派交涉,竟将武晞长老的尸身留在尚真派调查?那么这沧澜派急于撇清的嘴脸也够清楚了,背后做了什么不予评论,但时允长老易经一事,总归能够顺道处理了吧,便待你将时允长老的伤势治愈后,我们再定时间。”   张子骞猛然想到,这几日他多方探听,总算弄清楚武晞长老之事。   而舒家大院的图腾,他看了样板图纸,也确定了是当年云门的封印。   如今看云常儿的反应,好似对此并不知情,或许她根本想不到,那竟然是门人的封印吧?   那要不要告诉她……   不,今时不同往日,还是莫要多嘴的好,权当自己也不知情算了。   他应下云常儿的安排,见她再无要事要提,便提出离开。   但临走之前,他忽生一个念头,退回来问:“不知先前那女煞,究竟是如何身亡的?在下只听门内弟子随口提及,具体不得而知,感觉她的出现与消失,都好生奇怪。”   云常儿挑了挑眉:“是么?”   “可惜我也不清楚,她当时想要吸收我与那位小弟子的精气,而我那时已经受伤沉重,支撑不住昏迷过去。之后的事情并未看见,只听门内弟子推测,那女煞或许功体有缺,乱用力量反而引起自爆。”   “至于她的出现,我与你有一样的看法。她似乎专程针对我,你说,莫非是有人发现我的存在了?可我这个样子,又有谁能够发现?知道我之身份者,除去我自己,只有你一人了,这事……”   她这听似寻常,又似暗示揣测的语气,着实让心虚的张子骞扛不住。   他连忙道:“门主隐藏得很好,不可能轻易被发现。我猜这女煞可能是邪修转移注意力的招数,门主放心吧,属下如今作为尚真派的剑师,又经上次与掌门联手,掌门对我,已有莫大信任,此事便交由属下彻查,日后必定给门主一个确切交待。”   云常儿本来便是诈他一下,见他躲话题躲得飞快,几不可察地冷笑。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提醒道:“此处随时有人过来,注意你的称呼。既然你愿意调查,此事便请你上心了。”   张子骞马上道:“门……不,姑娘请放心,在下这便着手此事。”   云常儿又再叮嘱他迅速治疗时允长老功体,便摆手放他离开。   张子骞连忙退出,快如一阵风烟。他一走,云常儿带笑的脸瞬时收起,冷冷地盯着那扇被他关上的门。   三番四次试探、三番四次隐瞒,看来此人的方向也很坚定,那么……   云常儿从门上收回目光,微微调整了姿势,一边调息一边思考。   不过不到一会儿,又有人走到门前,轻轻敲门。她从脚步声便能听出来者何人,换下打坐的姿势,倚到床头开口:“进来吧。”   门外之人小心翼翼推开门,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进来。   来者是李双柔,身后跟着兰望语,云常儿看见李双柔端着的清淡粥菜,才想起已经是午时了。   自从她清醒并回到自己住处的两日时间,李双柔与兰望语每天按时给她送饭,她看见这两人,难得舒心一笑:“麻烦你们了。”   李双柔将饭菜放到一张特制的小桌子上,又与兰望语一左一右,一起将小桌子摆到云常儿床上,这才道:“麻烦什么呀?都是一个宗门的弟子,就是一家人,云常姐姐不要客气呀。”   “姐姐今天有好点吗?伤口还疼吗?伏灵师姐告诉我,她今天要晚些才能过来给姐姐检查伤势,姐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先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找其他的医师看看。”   李双柔的声音软糯之中又带着孩童独有的清脆,加上天真无邪的语气,听起来像春风一般舒适。   那话里的关切也是显而易见的,说话的同时,一双含水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云常儿,内中的真挚更是一览无余,毫无杂质。   经过方才张子骞的“来访”,云常儿看到这样的神情,又止不住笑了。   她摇头道:“好多了,不必担心,你们吃过了么?”   李双柔迅速点头:“吃过了,今天饭菜不好吃,食堂的大厨把菜炒糊了!”   云常儿便问:“那么一起再吃些?我一个人吃不完。”   一直默不作声的兰望语终于开口:“你好好吃吧,多吃些,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吃饭怎么能好?”   “我给你带了肉包子,专门让食堂的胖大叔留的,很好吃,你趁热吃好消化。”   云常儿看了一眼小桌上的三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再看看旁边一大碗青菜碎肉粥,无奈点头:“好吧。”   这个分量,对于早就辟谷的她来说,负担着实有些大。   她收回目光,见两人在床边站着,便拍拍床沿:“坐。”   兰望语瞧了一眼她缠着纱布的手:“别乱拍了,不疼吗?”   坐到床边,又忍不住叹气:“你怎么多灾多难的?快比双柔还倒霉了。”   李双柔想到自己的气运,再想到云常儿的遭遇,也忍不住附和:“是啊,怎么姐姐比我还惨呢?每次宗门打架你都会被牵连,是不是你今年犯冲啊?”   “要不然,我稍后上课托大师姐给你拿一道驱邪符什么的,看有没有效果……啊,对了,姐姐你不是自己就会画转运符吗?画一个在掌心吧,我觉得它有点用,我现在是个小修士了,但每次姐姐给我画了之后,我的运气都能好转一些。”   云常儿想到那道转运符,不由又是一笑。   再想到还在暗暗养着的蛊童鼎,以及那天闯入宗门的邪修,心里忽有一个念头划过,让她不禁深思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思绪,摇头道:“偶然罢了,不必在意。” 第109章 赠你剑谱怎么样   她又说到别的话题,把当下的话题岔开。   李双柔两人也没有在意,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慢慢又和兰望语聊了起来。   云常儿一边吃午饭,一边听她倆说话,倒也乐得自在。   不一会儿后,她听到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但很快又低头继续喝粥。   那脚步声很轻很慢,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   后来停在门口,又好一阵子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   这声响太小,导致李双柔和兰望语都没有注意到,还在谈这几日的功课。   门外的人竟然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站在门前,以云常儿的耳力听来,这人几乎做到了一动不动。   云常儿没有做出反应,默默吃饭。   喝完粥还塞下了三个大包子,把托盘上的饭菜都吃干净了。   兰望语和李双柔见状非常满意,兰望语站起来,拍拍云常儿肩膀:“嗯,这才对嘛,要好好吃饭。”   李双柔迅速跑到房内桌前,轻车熟路取了几个药瓶子过来:“我把药瓶子放床边,这样姐姐就不用下床拿了。饭后一个时辰服药,要记得哦,我们稍后有时间的话,再来陪你聊天!”   云常儿看着她把瓶子放到床边椅子上,还把椅子推到自己伸手可拿的位置这才作罢,心下一暖。   在李双柔忙活完后,她向她伸出手:“手伸过来。”   李双柔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把手伸过去:“怎么了?”   云常儿在她掌心画了个“转运符”,对她道:“你方才不是说,最近气运又不好了?赠你个转运符,祝你好运。”   李双柔笑成一朵花:“哇,好啊好啊,谢谢云常姐姐!”   这时兰望语有些好奇,凑过脑袋:“究竟是什么符?怎么画的,真有用吗?怎么会有不需要灵力加持也能用的符术啊?”   要不是总听李双柔说这符有点效果,她绝对不相信云常儿能够在还没进入炼气期的时候,就能画出所谓的转运符了。   云常儿见兰望语奇怪,在给李双柔画完后,也朝她伸手:“试试吗?”   兰望语不需要转运,但寻常人身上,多多少少有些秽气凝聚,云常儿可以把她的秽气消除一些。   兰望语反正好奇,也不太相信这事,也就当玩玩一样,把手伸过去给她。   云常儿在她掌心画了几笔,兰望语还把她画的方式记下了,寻思着哪天去找找宗门里的符术书籍,看能不能找到一样的符号,研究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云常儿把两人的符都画完,两人刚好也到了习惯的午休时间,就一人拿起托盘,一人撤走小木桌,给云常儿安排得妥妥当当,才相伴离开。   就在两人要出门的时候,门外那个人也才飞快跑开,听声音是绕到房子侧面去了。   云常儿也不道破,看着兰望语和李双柔出门,听到她们替自己关门后,毫无察觉、有说有笑地离开。   她在房内静静地等着,等了足有半刻钟,才又听得那人磨磨蹭蹭地挪回自己门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敲起门来。   “进。”   云常儿释出灵力,打在门锁后的小法阵上,通过法阵开了门。   这是宗门独自居室固有的法阵,通常只能被居室主人打开,方便居室主人开关门之余,也提高了私人住处的安全性。   小弟子的法阵比较容易操作,阶级越高的弟子,门锁的法阵则越复杂。若要强行破开阵法,除非这人修为比居室主人修为高,不过即便破开,也很容易留下自己的气息。   云常儿开门之后,门外之人轻轻一推门,门便打开了。   站在门外之人,穿一身淡青色的外门制服,脑袋包了层纱布,五官长开了些,人也消瘦了不少,独独那一张脸还是那么黑,没有半点好脸色。   这人推开门后,先是瞧向床上靠着的云常儿,再又环顾一下她房里,确认没有其他人,这才迅速闪到房里,反手关门。   云常儿悠哉闲哉地看着他:“有事?”   云晓年瞥了她好一会儿,神情莫测,跑马灯一样变幻无穷。   好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走到她床边递出一个东西:“给你。”   云常儿垂眸一看:又是一个绿瓶子。尚真派治疗、恢复类的丹药都用绿色瓶子装着,不同的丹药,瓶身雕饰不同,瓶子的一侧也大都刻着药物的名称。   于是她微微侧头,果然看到瓶身贴近云晓年掌心的地方,隐隐刻有几个字:回灵丹。   她抬头看向云晓年,露出一个状似不解的表情。   云晓年显然没办法坦然面对自己的这个举动,见云常儿竟然还一副要听自己解释的样子,马上不淡定了:“看什么?给你没听到?上次比试是我不小心,被那什么煞附体了,才误伤你,这个,这个算是我赔礼了,你快拿走,以后我们两清!”   云常儿没拿:“难得。”   “难得什么?”   “难得你送赔礼。”   “我……我就是看你伤成这个样子,可怜可怜你!再说我们还没分个高下呢,回灵丹可以迅速恢复灵力,你到时候可不要找什么灵力不够修为倒退这样的借口,没用!”   云常儿靠在床头,抱着胳膊:“还比?”   云晓年就跳脚了:“怎么不比?必须比!你,还有那个什么兰望语,你倆,我都要再挑战你们,堂堂正正赢,堂堂正正拿奖励!”   云常儿摇摇头,有点服气他的好强劲儿。   跟小弟子比试实在没什么意思,她便道:“你和兰姑娘比吧,我……怕了,倒霉,气运不佳,比李姑娘还惨,不比了害怕。”   云晓年瞪大眼睛:“你说不比就不比?!”   “我师兄说了,那次是意外,下次不会再发生了!喏,回灵丹我放这儿了,以后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上次是我害了你。我这回灵丹可是用我大考灵珠换的,你要还敢瞎说我坏话,我揍死你!”   云常儿看了一眼被放在桌上的回灵丹,想到这次的“意外”,根源其实在自己身上。   再想到云晓年和兰望语的剑术天赋,她思索片刻,决定道:“回灵丹我有,你自己留着吧。”   “我这里有两本剑术秘籍,可厉害了,还适合基础阶层的弟子用,你若能在日后好好待人,谦虚学习,我就把其中一本送给你,怎么样?” 第110章 恢复功力   云晓年闻言诧异:“剑谱?你哪来的剑谱?”   他刻意忽略掉云常儿后面两句话,就当没听出来是暗指自己某些方面有问题。   云常儿张口就来:“捡的。”   “捡?”云晓年才不相信,“从哪里捡?这是垃圾吗到处能捡?”   云常儿耸肩道:“你管我从哪里捡,就说要不要。”   云晓年沉默下来,细想了一会儿:“这样岂不成我欠你的了?而且,这剑谱要是靠谱,你能选术修不选剑修吗?我不信,你肯定在坑我。”   “哦,莫非那是什么会反噬的东西,练了反而更糟糕?哇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亏我还拿自己的灵珠给你换了回灵丹呢,你就这样报答我?你以为我傻吗?真是最毒妇人心!”   云常儿揉了揉眉心,心想这人想得真多。   她不过见他受自己牵累,释出一些善意,以作补偿罢了。   这剑谱也是基础剑谱,不存在贵重与否的问题,能将它发挥到多大用处,全靠个人领悟。或许与其他剑谱不同的是,这剑谱由她亲手撰写,届时或许会添加一些自己对剑法的见解。   她摇摇头道:“随你怎么想,害你我也没好处。”   云晓年哼了一声:“怎么没有?或许你根本记恨我误伤你,表面装大度,内心哭唧唧,这会子在想办法报复我呢!”   “我爹爹说了,女人都是小气的,记仇的,就算看起来再大方也是假的,不能信,全是蛇蝎心肠!”   云常儿叹了口气:“还惦记着你爹爹?你几岁了,还学不会分辨是非么?”   “尚真派修为高、能力强,性子又直率坦然的女弟子,比比皆是,连同掌门人也是你们眼中的一介女流,这还不够让你看清,强者无分性别,性格也无分性别?”   云晓年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又哼一声:“她们强,是因为她们没有遇到同样修为的对手,性格……我又没有与她们相处,谁知道她们坏不坏?”   云常儿冷笑:“那男子之中,难道就没有坏人?”   “你入门一年,难道没有接受过师姐的帮助与指导?”   “论修为,若无真本事,毋论是否遇上对手,便连到达那般境界也十分艰难。否则的话,整个苍大陆,应该人人皆能修行,又何来入门测试,何来大考,何来晋升?”   “若你爹爹理论是真,这世上应该强者皆为男,又有女性什么事?你当初挑战兰姑娘,也应该顺理成章取得胜利,又为何落败?”   “就算撇去修为不提,你入门一年,见过多少你爹爹描述的那类小气、恶毒的女子?倒是你,处处中伤他人不仅,他人不过败你一回,你便记恨到现在,难道真正记仇的不是你?小气的不是你?以己度人的不是你?”   云常儿看他听得懵懂又抗拒的样子,长叹一口气:“你既然选择离开那个小村庄,眼界也该跟着跳离那样的地方。”   “大千世界,万般皆有可能,若你始终将自己囚于那点狭隘认知,你,终究也只能是那样水平的人,无法走远。”   云晓年听得一愣一愣,也不知是因第一次听闻云常儿与他说这般道理,还是因为这道理引起了他的深思。   他直直杵在桌边,眉头紧锁着,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迟迟无法反驳。   好半晌后,他才勉勉强强挤出一声:“谬论。”   云常儿笑道:“无法接受不同观点,是不是也算一种小气?”   “你——”   云常儿靠回床头,悠哉摆手:“不爽快便走吧,前辈们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便是不同道,不为谋。”   “若你日后还想继续挑战,以强者比试的理由发起战书,我接受,以性别为由则恕不奉陪,再见。”   云晓年见她就下逐客令了,双眉一挑:“你还赶人了?说好的剑谱呢?!”   “你不是不要?”   “我……我看看也不是不行!”   “那不在这里,回头取了给你。”   “还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藏着。”   “为什么要藏?”   “剑谱还往宗门带?不知道外来秘籍会被没收?”   “那你说你哪里捡的,我有空也去瞅瞅。”   “那个地方女孩子才能进去,你不行。”   “哈?你方才还说不分性别!”   “女澡堂你是不是也想进?”   “我……也不是不行……”   “出去。”   “……”   “出去。”   云晓年忿忿地哼一声,也不好意思留太久:“丹药留你,再见,哼!”   云常儿说道:“不需要,拿走吧,以后类似的药也少吃些,强行提升修为可会被反噬。”   云晓年一惊,刹住脚步回头:“你怎么——你胡说些什么?”   云常儿看透一切的眼神:“你自己清楚。”   “我没有。”   “哦。”   “你——你可别在外面瞎说。”   “我不闲。”   “我真的没嗑药!”   “好,你走吧。”   “你你你——”   云常儿又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晓年气鼓鼓的,可总感觉有些事越描越黑,也不敢再说了。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回灵丹,总感觉这趟白来了,气得拿起瓶子塞回怀里:“不要就不要,我拿回去退货,才不会吃呢!”扭头就跑。   但他没跑多远,又返回来,手搭在房门上:“我真没吃药,你敢瞎说我就揍你!”说罢嘣一声将她的房门关好,这才跑开。   云常儿听他脚步远去的声音,一路向南,还真是万易堂的方向。   她也是少见这种性子的男孩子,不过想到他家的环境,再想想他爹的作风,倒也能够理解,她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   午后她的侦察鸟给她回传了许多消息,她捋清思路后,下了相应的命令。   当天夜晚,张子骞再次过来,告诉她为时允长老易经的时间已然定下,她让张子骞好好准备,到了那天,她没有出现,但派了金雕与百灵一起守在长老易经的地方,谨防发生任何意外。   时允长老易经,整个过程历时七天七夜,期间长老显而易见地痛苦,时不时忍不住痛叫出声。   但整个过程还算顺利,七天后,御心峰整座山峰忽而震动一下,沛然正气在整个尚真派领域荡开,是时允长老恢复回来的灵力! 第111章 饶命是饶命了   时允长老功力被锁前,已经是元婴修为,这时一恢复,一身真气激荡而出,纯正而震撼,令得尚真派的各个弟子都驻足仰望。   在修炼林修炼的小弟子则在感受到气息的同时,还感觉到一阵压力,那是高能为者的气息威压,所幸有主峰的阵法过滤,才不至于有过激的反应。   其中一位正在练习基础剑法的小弟子见状,急急问一旁的师兄:“这是怎么了?又有坏人来了?!”   这届小弟子自初初入门那时候起,便遭遇了两次邪修攻击,实在是有点阴影,但凡感应到气息威压,便觉得是有大战要开始。   大师兄哑然失笑:“没有没有,这里很安全,莫要担心。”   “那威压,来源于我派大长老,那日宗门比试你可记得?便是坐在看台最高处的那位,时允大长老,她可是建立尚真派的元老之一呢。”   那位小弟子立马目露崇敬:“这么厉害?”   大师兄道:“当然。可惜她先前为奸人所害,一身功力被锁住,今日才有能人为她解开。观其气息,应当是成功了,真好,大长老又回来了。”   小弟子诧异道:“是哪位能人呀?”   大师兄道:“你们的张子骞剑师。”   小弟子讶然一声:“张剑师?!哇,张剑师这么厉害,能救宗门大长老?”   大师兄笑道:“起初我们也不信,不过现今事实摆在眼前,那位新剑师无论剑术还是医术,都当真厉害,你们好生练习,表现好了能够拜师到他名下,跟随他学习。”   周遭的小弟子都因此话,起了幻想之心。   原先发问的小弟子激动道:“那天我看了张剑师的剑术,是真的厉害,一柄剑嗖嗖嗖的,好看又强,一挥剑敌人都倒下了,那是什么剑法呀?!”   大师兄想了想,摇头道:“我亦不知,张剑师原先独自修行,练的并非宗门内传剑法,你若是好奇,便好生练习去,练得强大了,再去问他。”   这话调动了孩子们的积极性,纷纷回头训练去。   大师兄见状,欣慰一笑,也投入到教学之中。   而伤势基本恢复、在远处学习阵法的云常儿感应到气息,又听闻一只侦察小鸟在头上枝丫以暗号汇报了情况,也知悉长老确实恢复了大部分功力。   余下部分因为身体与经脉未彻底相融,还需一些时日调整恢复,但这并非大问题,她闻言捏印让侦察鸟离开,继续听课。   傍晚时分,张子骞出现在修炼林。   他原意悄咪咪找云常儿汇报进程,不料遇上剑术班的小弟子,瞬间便被包围起来。   张子骞无奈,只得先应付了这些小弟子。不过看到他们个个憧憬崇拜的眼神,他倒也受用,无形之中给了许多耐心去回答小弟子的问题。   他这么一拖,便拖到晚饭时间,小弟子们要去吃饭了。   他目送一群天真的孩童离开,好半晌才想起要事,连忙前往寻找云常儿。   好在他在修炼林的深处,还是找到了正在打坐的云常儿。   云常儿早早感应到他的气息,为了等他,特意让约她一起吃饭的李双柔几人先走,又转移到无人的所在,方便谈话。   张子骞一看见她就想起失联的五公子,内心有些烦闷,却不得不走上去施礼:“常姑娘。”   云常儿睁开眼睛:“好了?”   “长老恢复得很好,再过数日,便能自由行动。”   “好。那么你在宗门的地位,也该更巩固了。”   张子骞这次由衷一笑:“托姑娘提醒,确实宗门对于在下的信任更甚。”   云常儿也是一笑,笑意极深:“好,如此甚好。”   张子骞有些意外:看云常儿这神情,好似是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感到喜悦。   他怔了怔,旋即内心有些难过:看来这门主还是一如既往,处处为门人着想,还是那么善良。   虽然那位五公子再三强调,不能过于信任此人,但,五公子究竟是他门之人,并不了解这位门主的脾性。   若先前这位门主之话,还有需要警惕的地方,那么如今她亲自指导自己往上爬,便再无需要质疑之处,这权力与地位皆在他手,还需要质疑的话,岂非愚蠢至极?   张子骞忽而内疚:若能够选择,他其实还是愿意跟随这位门主的。   奈何造化弄人,以她现今地位与处境,跟随她再无出头之日,更毋论重现当年云门的辉煌。   人往高处走,前程、地位与利益本就是人人追逐之物,他作此选择,实属无奈,再者若非如此,他恐怕连小命也无,更别谈什么崛起,他啊,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思及至此,张子骞心中的内疚减少了些许。   他心想如果这位门主非死不可,那么,至少在她受死之前,对她好一些,也算是偿还当时与现今的恩情了。   他对云常儿道:“在下能够有此成就,也多得姑娘指点,若姑娘日后有难处,尽管向在下提,在下一定竭尽所能为姑娘分忧。”   云常儿又是一笑:“放心,我会的。”   张子骞听她语气,又猜测道:或许她促成此事,也是为了日后方便她行事,方便她在尚真派生活无忧?   那么这样的话,两人算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那更没有什么需要愧疚之处,他心中的惭愧烟消云散。   他意思意思,又问了云常儿还有什么吩咐。   云常儿让他寻一个时机,带她离开宗门,会有先前提过的要事与他商谈。   他想想近日的安排,确定了一个时间,得到云常儿点头后,他便退开,回到御心峰处理时允长老易经的后续事宜。   他为时允长老稳定新经脉,又花了三日时间。   三日后,念明心为表感谢,赠予他不少上品丹药与法器,更给予他自由出入尚真派任何地方、取用任何秘籍与丹药、调取宗门任意大弟子的权力。   这权力,几乎等同于宗门长老的权力,他欣喜之余,带着喜讯,以研究转换云常儿体质的新方法为由,带云常儿离开宗门,被云常儿带到城北的山林——她麾下群兽的主要据点。 第112章 五公子与鸟与散功虫   云常儿带张子骞上山,走到顶了依旧未停,又往山的后方走去。   一直来到山后与邻城相隔的大沟壑,这才停步,对张子骞道:“下去吧。”   张子骞微惊:“下去?”   云常儿道:“下方有一处暗洞,甚是诡秘,我如今修为不够,参不破,便请你前来一看。”   张子骞不曾想自己也有被门主“拜托”的一天,心中莫名欢喜。   他沉吟一声,一脸肃穆地往下方看了一眼,但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道:“好,便让在下带姑娘一探。”   他说罢,召出佩剑,凝气化大,站了上去。旋即又将云常儿接上,往沟壑深处飞去。   云常儿带他来到沟壑底部后,又带他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沟壑底下同样长满了参天树木,加之水汽凝聚,气温低下,给人一种阴冷透骨的感觉。   张子骞来到此处后,便释出神识,往四周查探。   但他的神识都快覆盖半条沟壑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地方,他正想询问云常儿,却忽然在前方林中发现一道白影一晃而过!   张子骞立马停步,拦住云常儿:“前方有人!”   云常儿状似诧异:“是么?什么人?”   张子骞将神识之力集中到前方,全神捕捉那人,那身影晃到一棵树后便静立不动了,以张子骞的神识,能看到此人身着一袭白衣,背影风度翩翩。   他惊觉此人甚是眼熟,神识再探,终于看清此人的容颜……   五公子!   张子骞惊骇不已:失踪已久的五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他虽知五公子行踪不定,落脚处时常改变以免被人意外跟踪,但……   没理由跑到这种地方,而且还被带着云常儿的自己碰上了?!   他又惊又疑,怔怔不知所措。   云常儿疏忽神秘一笑,看向他:“看清楚了么,是什么人?可有察觉我们存在?”   张子骞不曾注意她的笑容,反倒急急掩饰起自己微乱的神色,道:“此人身负修为,并且来历不明,我们若贸然前进或许有危险,不如今日先作罢……”   云常儿打断他:“又或许与暗洞秘辛有关呢?走吧,去看看,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张子骞着急了:“此举实在不妥!”   可云常儿不听,人已经往前走了,张子骞在后方如何唤也唤不停她。   他只得跟着前行,同时装作保护的样子,释出灵力作为信号,心中希望若两人碰面,五公子莫要暴露自己,也莫要暴露他才好。   两人前行了约半里路,五公子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奇怪的是这人自站定在那个地方,便再也不动,好似专程等着两人到来一样。   张子骞越靠近他,越感觉不妥,但他的神识又没觉出异常所在。他耐着性子又走了十余步,忽然,他听到上空传来翅膀的扇动声,抬头见一只小鸟飞来,而他一看这鸟……   是同样失踪许久的夜莺。   他开始感觉到不安:这夜莺是五公子专程派给他联系用的信鸟,平日偶尔会出现在尚真派。若它此时出现,被云常儿看见,以她的观察力与记忆力,恐怕日后轻易能够认出这只鸟来!   他正欲想办法拦住此鸟,不料此鸟已经快速降落。   而下一刻,他看见这只听命于五公子的鸟,竟然……落到云常儿的肩膀上!   他一边诧异,一边因为担心暴露不敢表现得太过,紧张地跟在云常儿后面。   他通过神识,见云常儿对于肩上落了只鸟这事,毫无反应,眼也不眨一下地继续往前走。   他猜不出她什么想法,但已经开始觉出不对,头脑迅速运转起来。   这时,他们也快走到五公子背后,张子骞愈发不安,忍不住道:“门主,你肩上之鸟,似乎……”   话到此处,他却不知如何往下接,急急住口。   云常儿终于停步,声音变得有些发冷:“此鸟如何?”   张子骞欲答无事,却忽觉正往前迈的腿部好似触到了什么,令他感受到阻力!   同时一阵力量自沟壑上方迅速降下,形成巨大强悍的隔离结界,将整条沟壑罩住!   张子骞大惊,立马警惕停步,却又在这时,他的膝盖后方被一道巨力击中,一下跪倒在地!   “张子骞——”   前方云常儿熟悉的童稚声音响起,却带着冰冷瘆人的语气:“真不知我为何私下约见?”   张子骞心脏一跳,抬头见云常儿背对着自己停在前方,一身寒气无声弥漫,哪里还有先前弱者的模样?   并且方才击倒他的那一阵力量,他再熟悉不过:是云常儿那一直称说已经废掉的魔功……!   张子骞无意识颤抖起来,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被现下氛围吓的,还是被云常儿那无形的威压压迫所致的。   他勉强扯了个笑容,道:“门主你……这是……”   “不是说魔功不在了么……?”   云常儿转过身来,一脸森寒:“魔功不在,便是你勾结外党杀我的理由?”   张子骞一惊:“门主说的什么,属下怎么不明白?”   云常儿冷笑:“想狡辩?我肩上夜莺,你不认识么?”   张子骞看了夜莺一眼,额上开始冒出冷汗:“从未见过。”   云常儿一笑,掌心一翻,一个小竹筒出现在她手心:“那么此物你可曾见过?”   张子骞一看:一个竹筒?   他瞬时想到自己的缉魔虫和散功虫——在他身上,只有这两样东西用到一样的竹筒。   而他自己培养的缉魔虫竹筒,边缘处有一道墨色的标记,云常儿手上的却没有,他便只能联想到……   散功虫。   张子骞面部表情开始僵硬:“这,属下也不曾见过,可是什么重要物品?”   云常儿似是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淡然一呵,手指引气在竹筒盖前一勾,盖子被打开,落到地上。   竹筒内中黑雾一般的散功虫露了出来,部分还往外飞,颇有扑到张子骞身上之势!   张子骞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   不料云常儿忽而捏印,张子骞顿感一身灵力被抽走,快得如开闸洪水!   然而在灵力彻底离体之前,云常儿又松开印契,灵力安安分分回到体内,一点异样感觉也无。   云常儿放下捏印的手,笑道:“躲什么?早便在你体内了,躲有何用?”   张子骞双眼瞪大:这是被散功虫散功的现象……   他极其不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113章 饶命就饶命   云常儿运气卷起小竹筒的筒盖,将竹筒盖好,收了回去,这才对上空方向摆摆手:“还记得这般场面么?”   在她的动作下,一大群候鸟自沟壑外飞来,边飞边“打”,好不混乱!   张子骞瞬时想起他才取得散功虫那日,有一群候鸟闯入他居所,还掀翻了他的散功虫竹筒,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云常儿:“那时候——”   话刚出口,他又猛然刹住:不,不能问,问了便是彻底承认了!   云常儿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还不愿承认?”   她又取出一个陶瓷小瓶,打开,倒出一枚绿色丹药在手上把玩道:“辅助修炼的同时,若我身负魔功,还能逐渐削弱我的魔功,对么?”   她将丹药扔到空中,让一只候鸟飞快叼走,又拍拍手,让那个一直站在树后的五公子“走”了出来。   “你一直与他暗中联系,筹划着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借他人之手将我杀掉,一劳永逸,不是么?”   “你们沟通之物,是这只小鸟,自你在麓州认出我,你便让它通知这位五公子,托他与时允长老次日必去之地的雪**易,想借此探我功力,或者借雪兽杀人。”   “雪山一计不成,你二位又以缉魔虫、丹药与散功虫再试,随后还找了女煞,制造了混乱,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势必让我死于‘意外’、死于他人,而你们只消坐享其成、邀功享福,不是么?!”   张子骞被她忽而充满怒气的一喝,吓得猛颤,险些磕头:“不,不是,门主你误会属下了!”   云常儿眯起眼,手上印契一换,身后的五公子木然将先前与张子骞见面所说之话,只字不漏重复一遍,包括对张子骞事成之后“回归”四门的承诺。   事已至此,张子骞再想辩解,也无济于补了。   他无力又无措地垂下头,默不作声。   云常儿也不作声,冷冷地看着他,周身冷气一寸寸向外弥漫,即便身形是孩童的身形,那一身悍然气场,却始终不变,甚至比当初更深。   张子骞沉默了许久,忽而语带绝望地问:“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云常儿抬手,放到肩上夜莺面前,小夜莺立马伸长脖子、侧着小脑袋,乖巧地在她指尖蹭。   她语气幽深道:“五公子出于凌云门,而凌云门门主何人、原归属何处,你我心知肚明。”   “这御兽术是谁教与你们的?你们忘了么?”   “这侦察与反侦察之计,又是谁亲自训练你们的,你们全忘了么?!”   她猛然释放一道魔气,将张子骞的头摁压在地上,不让他抬起,不让他挣扎分毫。   怒意凝成乌云,布满一张脸,冷而可怖!   张子骞光是承受那一下,便口吐鲜血,浑身如被火灼、如遇冰刺,痛苦不堪。   他忍不住奋力一吼:“属下也是为了活命啊!”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说,云常儿面色更沉,方圆数里好似都被她的冰冷气场凝住。   她冷笑一声:“活命?”   “若为活命害我一人,便也罢了。”   “我云门多少门人还在封印底下,痛苦不堪、无法脱身,你不思协助熟视无睹,便也罢了。”   “谁料你即便知悉同门封印位于何处,也无动于衷,甚至联手奸人利用他们?!”   “怎么,你真当本座仁慈到没有脾气,能够为了你一个人之命,坑害我整个云门?!”   张子骞无言以对,也不敢应对,乖乖地俯首不动。   直到被云常儿愈发沉重的魔息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才无力道:“属下知罪,门主……饶命……”   “若门主能够护我周全,我自然不会听命于他门……门主给属下一个机会,正好如今,属下取得尚真派众人的信任,也知悉门人封印在何处,以此为基础,各个击破封印,定能迅速释放门人,重振云门……!”   云常儿听闻此言,倏忽一怔。   低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一改阴沉之色,撤下压制他的魔息亲手将他扶起:“哎呀,抱歉,险些忘却此事。”   她满面带笑,一副春风化雨的亲和模样,显得方才的怒意全是幻觉。   张子骞被她弄得很懵,在不自觉顺着她动作起身时,不禁喃喃问:“门主意思是……”   她这变化实在来得太快,猝不及防,令人打心底里发寒,总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可云常儿将他扶起后,还御气拂去他衣裳的泥土尘埃,并关怀道:“不曾受伤吧?”   张子骞是真糊涂了: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他虽然真心求饶,也真心想她饶命,但这么快的转变速度,却不是他想要的:这样真的很假。   他迅速思考方才之言可有哪里不妥,或是戳中了她哪处薄弱,才令得她如此反应。   思来想去,他猛然想到一处:难道是尚真派的信任?!   他立马双眼一亮,带着小心的揣测与强烈的期盼问:“门主,你饶过属下了?愿意让属下辅佐你么?”   云常儿笑道:“自然,否则我指点你治愈时允长老,以获得尚真派更深的信任,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方才也是一时愤怒罢了,你莫要害怕,对于门人,我向来宽容不是么?”   张子骞见她言辞真切,神情也不似有假,一颗心逐渐放下。   是了,她向来对门人宽容,有时宽容到外人觉得愚蠢,但只要这样的宽容能在此时救他一命,他便觉得这是好事。   再说了,她此前再三叮嘱自己,稳固自己的地位,必定是因有所求、有所打算,看来方才当真过于愤怒,才一时失去理智。   他站起来后,连忙向云常儿作揖:“感谢门主不杀之恩,门主果然慈悲为怀,属下日后必定紧随门主步伐,再不被他人动摇心思。”   云常儿在他面前后退两步,拉开一些与他的距离,对他笑道:“自然,毕竟你想要动摇心思,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说罢,她猛然催动张子骞脚下的魔气法阵,将他整个人禁锢住!   温和的笑容同时骤变,只余寒光:“我留你身躯,再留你一缕神识,算饶你一命了么?”   “你既欲改过自新,那便……为我云门做最后的贡献罢。” 第114章 换人   云常儿话音落,催动魔息,令张子骞足下的法阵之力再强数分,禁锢得他动弹不得。   同时周身神经与感官好似被刺激到最活跃状态,使得他的身体敏感无比,一切感受清晰无比,便连微风拂过身体,他也能感受到风入毛孔的微痒!   这时数道凝成长锥状的神识之力,毫无预兆地灌入他的脑部,直刺他的识海!   登时难以承受的剧痛令他痛叫起来,偏生足下魔阵发力还在禁锢住他,令他连弯腰也做不到,只能直直站立着、承受着。   云常儿面上的笑意又深又冷,满是阴鸷。   “以你智慧,妄言辅佐本座,实在是笑话。”   “我也曾想,你今日狠心陷害同门之举,究竟为何。难道是我云门苛刻你了?”   “后来稍加回忆,想起你张子骞,不正是由那人所招?果然是什么样的人,便招揽什么样的人,你们果真……呵,果真是我的‘好门人’呐。”   她说着语气一狠,再催神识之力,在他的识海中极速翻搅!   张子骞痛得双目爬满血丝,眼眶边缘渗出刺目的血水,双耳也隐有血色蔓延。   但他不甘、不解,见云常儿魔功还是那么强盛,他非要问个明白:“你究竟如何瞒天过海……躲过缉魔虫、躲过散功丹药,却还能留下魔功?!”   云常儿笑道:“我胆敢离开封印,便有隐瞒过所有人的办法。至于散功丹药……”   她微微一笑,侧头看向后方。   很快一只麋鹿从远处奔来,停在云常儿身边后,身形一换,变成一个与云常儿一模一样的女童。   那女童左右晃晃脑袋,很是嚣张道:“如何?想不到了吧?你的丹药都让我给吃了,还助我提升了不少功力了,谢谢你啊。”   张子骞无比诧异:这……竟然是个替身?!   他惊讶了许久,才缓了思绪,这时他看见云常儿身后的五公子,又不解道:“那你是如何将他……抓来的?!”   云常儿道:“抓他还不容易?一道追踪符,加上些许散功虫,简直是……手到擒来。”   张子骞不明白追踪符如何得来,但想到云常儿能够将五公子的夜莺掌控起来,要知道五公子的位置,或许真不困难。   直到这时候,他才彻底醒悟:自己与五公子从一开始,便被她设计得清清楚楚!   他顿觉今日逃脱无门,可他还是想争取活命的机会,便使尽全力挣扎道:“你……你……若杀我,回去尚真派……你无法向众人交待!你莫要忘记……我倆……可是……一同离开……我……带你寻药……我若死……你难辞其咎!”   不料云常儿笑意加深,手上力度也毫不同情地加深:“我说过,饶你一命,怎就听不懂?”   张子骞顿时痛得无法说出话来,察觉到自己识海中的神识之力正在消散,他只有用恐惧而茫然的眼神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见他困惑,好心为他解答。   她身侧站立不动的五公子抬起头来,看着张子骞开口道:“还记得当年的仙魔大战么?”   五公子忽然说话,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言行举止看着与以往一致,但眼神中如云常儿一致的阴鸷,让张子骞愕然过后,有了想法。   当年的仙魔大战,魔方便是借由难解的意念操控之法,将仙凡二界搅得天翻地覆,令二界受到千年不遇的重创。   他瞪大眼睛,挣扎着对云常儿挤出几个字:“你……竟然……学了魔功……?!”   云常儿笑道:“当年三门以我对仙界图谋不轨为由,将我封于浮屠山数百年,若我不做些许行动表示,怎生对得起他们之努力?”   “但,对于你二位,纯粹意念操控未免过于仁慈,也过于无趣,我为二位增添了乐子,以地狱幻阵为牢,将二位最后那道神识禁锢其中,好生体会生前作恶之报应,思过去吧。”   她言毕,再不留情,捏下最后一道印契,张子骞修炼了上千年的识海,如风烟一般散去!   他感觉到意识愈发模糊,但在足下魔阵的加持下,那识海消弭之痛,却不断加深,清清楚楚地折磨着他的身心。   他看到云常儿的神情:方才的冷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动于衷的漠然,好似生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在观她如今的行为,他瞬时醒悟:这人哪里是仁慈?仁慈只不过是她愿意为之,只不过是她选择这么一种方式罢了!   想来也是,能够爬上仙界之首的位置,能够带领千军诛恶如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仁慈的?她未有将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罢了!   张子骞再不抱能够逃脱的幻想,但他也不想她好过。   他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恶狠狠地、带着诅咒的语气道:“你若害我……无妨……谁让我技不如人,又没有靠山……”   “但你身后之人……乃凌云门大臣……时常与凌云门主接触……你控制他,难免有露陷之日……以你现今功力,一旦露陷,应当知道,凌云门主不可能轻饶了你!届时仙界新四门再度联手……你……哈哈!你仍旧……不能好过、不得好死!”   云常儿听他出言狂妄,冷笑道:“是么?”   “看来你也忘了,那位门主,是由谁培养出来的。”   “不过我云门的未来,也不劳你费心,想想日后如何在幻阵中度过吧,再见。”   她说罢,将神识之力催动到极致,张子骞的识海以最快速度消殆一空,最后只剩一丝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神识之力。   这时她手上印契一换,驱动魔阵操控之力,让已然没有自主意识的张子骞坐下,自己也盘坐下来。   她先以地狱幻阵困住张子骞的神识,旋即释出自己的神识之力,侵入张子骞的识海,取代张子骞的神识之力掌控了他身体的操控权。   这个过程需要融合,历时整整三个时辰。   完成后,她收回神识,又调息半个时辰,平定了内息。   随后她站起来,看了张子骞一眼。   盘坐在地的张子骞也立马睁眼,站起来,与她相对而站。 第115章 各自行事   云常儿眨眨眼睛,观察了一下张子骞。   很快张子骞自己抬手,擦掉眼耳两处渗出的血迹,又释出灵力,将周身沾到的灰尘震荡开来。   云常儿满意地点头,动手撤开沟壑中的屏蔽法阵。   这时她转身面对五公子,伸手到他面前,掌心向上。   五公子立马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化出数瓶有精致纹路的丹药瓶,交到她手上。   她在五公子找到女煞、做好比试之日的整个布局之后,便派出灵兽,将五公子带走,控制起来。   这是她经过搜魂,发现的不带驱魔草的原装丹药,原来是给重新修炼的张子骞服用。   这丹药她经过试验,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并且吸纳灵气的辅助效果很是不错,她这些日子在它的辅助下,经脉对灵气的抗力削弱许多,灵气在体内的留存,也越来越稳定了。   这丹药也可给她的灵兽使用,她将药交于幽幽,幽幽又将它们放到身上小小的储物袋里,等着稍后回到山上一一分发。   她自己留了两瓶,旋即又让五公子交出其他上好的各类丹药,这其中有不少她云门研制的独门灵丹。   果然在她被打击封印后,云门的资源,这些人用得挺顺手。   云常儿将适合山中灵兽服用的灵丹给了幽幽,自己留了两瓶愈伤类丹药,旋即转向张子骞。   张子骞化出身上仅剩的几瓶带驱魔草的丹药,交给了幽幽。   幽幽接过这些药瓶子,抱在怀里,抬头眼巴巴看着云常儿:“主砸,这么多药,我可以自由支配它们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刻意压着,好似生怕别人听见,一副做贼的模样。   云常儿感觉好笑,侧头看他:“你还想如何支配?”   幽幽数了数瓶子,掰着手指头道:“这里有六个药瓶,我先前吃了许多了,便留给最辛苦的百灵大大三瓶,给小熊两瓶,我自己留一瓶!”   云常儿哑然:“方才交于你的灵丹,你们也同样适用,何须算得这么仔细。”   幽幽道:“那些灵丹留着主砸用,主砸你还要对付坏人呢,要好好提升功力,我们只要吃那些对你不好的灵丹就足够了!”   云常儿摇摇头:“凌云门这类丹药数不胜数,放心,在这位五公子‘活着’之前,你们想用多少便用多少。”   幽幽想到日后能够加速修炼,心情异常地好。   再想到那什么凌云门,他忍不住哼道:“让这些坏人鸠占鹊巢,哼,我们要把东西全抢回来,然后杀光他们,炼成人丹,扔去喂狗!”   云常儿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   他立马缩起脑袋,满是心虚道:“是兽大大们教我的,它们说,要是讨厌一个人,就在杀了他之后,扔去喂狗,从身体到灵魂羞辱他!”   云常儿转移目光,看到沟壑之上。   不一会儿数声兽吼传来,听起来颇有责备之意,又吓得幽幽缩到云常儿身后。   云常儿无奈,揉着眉心道:“他年纪尚小,你们教些好的。”   这时幽幽小声道:“可是主砸你教会我如何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好似比喂狗还要恶毒一些。”   云常儿闻言一怔,眉头挑得更高。   幽幽感受到她的气场变化,立马往后退,两只小手在胸前狂摆:“不不不,不恶毒,兽大大们才恶毒呢,兽大大真坏!”   沟壑上又传来兽吼,谴责的意思更明显了。   云常儿哭笑不得,摇头过后,道:“如此,日后你便不用尾随我观战了。”   幽幽一声哀嚎:“嗷!不要!!!我想看主砸发威!我回去背十遍道德经、改过自新,主砸不要抛弃我!!!”   云常儿不想和他贫嘴,便不再搭话,让张子骞召出佩剑,凝力化大,落到自己身边。   她轻飘飘站上去,张子骞紧随其后,幽幽见状不舍道:“你又要走啦?”   云常儿道:“诸事繁忙,不宜久留。”   幽幽只得叹气:“那好吧,小主砸再见,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云常儿随意点了下头,她身后的张子骞御气驱动佩剑,往沟壑的上方飞去。   待他们出了沟壑,留在下方的五公子才召出一把折扇,张开,扔到空中化至能站一人的大小,站上去御气离开。   幽幽看着云常儿消失眼前,很是不舍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很快将愁绪抛诸脑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山底,对山上喊:“大大们!快来带我上去呀!”   不料本来在山边的众兽一声接一声吼叫,声音越发微弱,显示他们正在退开。   其中一只巨兽向幽幽神识传音道:“自己爬吧。”便无情离开山边。   幽幽在山底惊呆了。   等了半天,当真没见任何巨兽来接自己,他崩溃地对着陡峭的山壁喊:“你们好坏!!!我要跟主砸投诉你们!!!”   奈何山上还是无人搭理,他一张小脸委屈得都快凝出水来了,无奈之下,只得化回鹿身,艰难地往高峰上爬……   是夜,五公子回到暂住的旅馆,张子骞与云常儿则回到主峰。   “张子骞”在主峰门前放下云常儿后,便低调地折回御心峰。   他因要与伏灵配合治疗时允长老,便搬到御心峰居住。回到御心峰后,他立马前往时允长老的居所。   时允长老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经脉与身体快融合至八分,已然行动自如。   她此时正站在自己居所前方的庭院,抬头看天上的弯月。   她的头发不再是方救出时的苍白枯燥,除去数缕白发刻意留着,其余发丝乌黑发亮,柔顺如瀑。   那本来满是皱纹的脸也光滑不少,原先是期颐凡人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则最多只有半百岁数,精神矍铄、仙风道骨。   她将两鬓长发草草束于脑后,其余青丝披散着,与那一身简朴的白衫一起,随风飘扬。   张子骞才走到她的庭院院门前,她便对着夜空开口:“张剑师回来了?”   张子骞微微一笑,走到她身侧拱手:“看来大长老恢复得很好,感官越发敏锐了。”   时允收回目光,抬手让他不必多礼:“多得剑师相助,我才能够恢复至此,剑师再不要多礼,否则该折煞我了。”   张子骞直起腰身,客套了几句,时允长老很快问:“今日出行,可有发现任何方法,能够帮助云常那娃儿?” 第116章 此乃召魔邪阵   “张子骞”闻言,笑意加深:“大长老真是关心晚辈。”   “此次外出,是因在下曾在数日前,遇见一位游医,一番交谈,发现其对常姑娘的体质问题有独到见解,便留下游医,寻思着带常姑娘前往,问个仔细。”   “可惜今日游医为姑娘问诊过后,发现情况比想象中复杂,无法解决,在下只好又将姑娘带了回来。”   “不过嘛,在下也曾将重新修炼前所服之丹药赠予姑娘,发现她体质不变,吸纳速度与稳定性却在逐步提高,故在下认为,有丹药辅助,即便姑娘体质有异,也不妨碍修行。”   时允长老细思一阵,叹气道:“只能如此了。”   “可怜这娃儿需靠丹药度日,并且若不从根源解决问题,她的修为上升空间绝对不大。我看她天资聪明,学习飞快,却要遭受这般待遇,真是前程受限、天有不公啊!”   张子骞又笑了笑:“长老无需担心,在下相信姑娘会有机遇,助她突破。”   “在下也觉得姑娘天资聪慧,日后定将多加关注,若她愿意,我便教她剑法。”   时允长老欣慰地点点头:“那真是感谢剑师了。对了,我近日身体也有极大好转,想必不日之后,便无需剑师日日来访。届时剑师便有更多时间,随我们大弟子了解宗门诸事,你入门许久了,还对我们宗门不甚了解吧?这些日子你为我宗门奔波不少,真是让我心生愧疚。”   张子骞连连摆手,客套起来。   一会儿后,他忽然住口,面上浮现出一丝凝重,半带犹豫地对时允长老道:“大长老,其实……”   时允长老一听,便知他有重要之事想说,忙关切地问:“怎么了?”   张子骞低着头,满带纠结地沉吟一会儿,这才道:“事实上,在下发现一件大逆不道之事,事关武晞长老,以及舒家大院的图腾,只是此时在下不敢肯定,又见此事事关重要,便不知当讲不当讲。”   时允长老立马道:“讲啊,武晞与图腾怎么了?我们明心最近为此事奔波查探,却始终未有结果,真真急死人了。你若有发现,无论对错,讲来便是!”   张子骞立马道:“如此在下便明说了。早在武晞袭击尚真派之日,我便觉明心掌门出示的图腾不是什么普通图腾。”   “在下原先是个散修,所交友者,也以散修居多,大家所见的无名书籍多了,在下便想着飞鸽传书,寻他们一问。”   “结果其中一位好友表示,他确实见过某本秘籍之中,记录了此法,他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那本秘籍之名……”   时允长老急道:“叫什么?道友快说呀!”   张子骞道:“秘籍之名,乃《召魔**》,教人如何跨越魔凡二界通道,直接召出魔界魔者。”   “在下初闻此名,还不敢相信,托他替在下寻回此书籍,一探究竟。最后好友于昨日回信,连带着书籍也捎来了,在下一看……”   他说到这里,摇头叹气,从广袖之中取出一本卷起的书籍,递与时允长老:“还是长老亲自过目吧。”   时允长老一惊,迅速接过,见秘籍的纸张泛黄,尘土味重,一看便知有不小的年头。   好在撰写此书之人,应是担心字迹消失,便在撰写途中加持了灵力,使得此书虽旧,其上字迹却仍然清晰易辨,如方写下一般。   这是修行之人撰写秘籍惯用的方法,时允长老没有在意,迅速翻开秘籍。   内中第一页便有大字写明:此法与魔契约、召魔入世。人魔合体,天下无敌!   时允长老仅阅览了一眼,便不禁怒喝:“荒谬!”   “魔者无心,阴险狡诈!人魔合体,终被反噬,祸乱民生!”   “这书写之人,明知此法风险巨大,还要记录下来,以为善举,当真愚也!笨也!无知也!”   她一边怒骂,一边迅速往后翻。   又见其上记载了详尽的准备过程与注意事项,随后一步步指导布阵步骤,事无巨细,交代得清清楚楚。   最后秘籍上画了整个大阵的图腾样式,时允长老看见这样式,惊诧得一时失声——内中三个阵眼的图腾,与舒家大院底下的图腾完全一致!   这时再观先前的准备过程与注意事项,更是昭示了此事的复杂性与严重性:书上明言,此阵需要寻找三处灵气强盛之地作为阵眼,且三处阵眼互相关联,缺一不可。   若任一阵眼遭到破坏,法阵将产生巨大反噬之力,或将打破凡魔二界平衡、开启异端通道,故绝不能让阵眼遭受打击。   此阵可破,但须三阵眼同时破解,风险巨大易反噬,故一旦布阵,不建议破阵。   召魔阵成,魔气也将持续传送至阵外,需定时以生人阳气镇压,否则魔气过重,同样容易引起失衡。   时允长老捧书的手微颤:这不正是舒家大院的现状么?!   舒家大院常年邪气沉重,恐怕正是那邪阵所致。   而邪阵之上,受害者颇多,又净是男士,正是阳气较重之人。   这些人全是生时入内,被食物与清水“圈养”了许久,定是“生人阳气”镇压之理。   武晞领峰有魔气转换大阵,所用魔气,恐怕又是从这邪阵之中提取。他这般维护邪阵,大概正是想利用此阵,召魔入世,合作共赢!   时允长老盯着书籍页面,气得许久不曾说话。   若此阵已成,那么在其余不知名之地,恐怕尚有另两处阵眼未被人知。   她思虑过后,怒道:“荒谬,简直荒谬!”   “来人,将明心掌门唤来,我要与她详谈此事!”   立马有守在庭院外门的弟子领命离开,找念明心去了。时允长老对张子骞道:“此书事关重要,道友可否将它暂留此处,容我与明心仔细研究?”   张子骞迅速道:“自然可以,此事牵连甚大,在下也想尽快解决,否则也不会贸然告知长老。”   时允长老连连点头,思索一番后,又道:“道友既然是发现此书者,不如干脆与我倆一同商议,明心若有疑问,也可立即得到解答,提高效率。” 第117章 当场诡辩   此话正合张子骞之意,立马回道:“当然可以。”   不刻之后,念明心飞快赶来,了解了整件事情后,迅速与时允长老、张子骞一起入屋商议。   念明心这阵子得到沧澜派掌门的协助,派人在武晞领峰详细搜索一遍,发现了不少细节的线索,这时与召魔阵一联系,发现处处相互印证,很快相信了秘籍的真实性。   但念明心是个极其谨慎之人,对此事还存有一丝怀疑,张子骞见状,忽而说道:“在下想起一事,不知与魔阵是否也有关联。”   念明心道:“直说无妨。”   张子骞便回答:“在下在其他弟子口中得知,青州曾出现一位魔者,无端出现、无端消失,或许……”   他话只用说一半,念明心便明白他的意思:“你认为那魔者,乃由魔阵引来?”   张子骞“嘶”了一声,微微摇头:“在下可不敢咬定,但我认为可能性极大。”   念明心沉默下来。   因着思绪繁乱,不禁从椅子上站起,背着手在屋内踱步。   时允长老想了想,说道:“或许真该一试。”   在念明心与张子骞都看向她的时候,她严肃道:“若魔阵是真,我们破除晚了,引起的是两界失衡。”   “届时产生异界通道,毋论整个青州,便是整个苍大陆也将受魔患荼毒,此结果我们无法承受,苍大陆人民也无法承受!”   念明心沉吟一声,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语带迟疑道:“可我担心,此事乃有心人策划之阴谋。”   时允长老“哦”了一声:“何出此言?”   念明心道:“此事归纳起来,总令人感觉,处处都过于巧合。   首先此秘籍记录详细,又正好出现在舒家大院一事披露后,在此之前,从来不曾有人提及类似阵法,三大派资历深者居多,竟也从不曾认识这样的邪阵,这未免说不过去。   而舒家大院一事,徒儿后来仔细回想,想起它竟然是由一个小姑娘首先发现并揭发。   那么倘若成年男子都无法逃离那暗道,一个与云小弟子同龄的普通小姑娘,又如何逃脱?当时据云小弟子所言,这姑娘是被沧澜派‘弟子’发现后撵出来的,可后来我方证实,那些弟子正是为了守护图腾而驻守大院,那么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姑娘,给她离开的机会?并且,这姑娘后来为何再寻不到了?   再者,武晞与舒家大院之牵连,乃有心人匿名揭发。但这位有心人是谁?他如何混入沧澜派,并准确将所有邪阵位置寻出,还不引起武晞与沧澜派察觉?   武晞私立邪阵,自然十分谨慎,邪阵周遭处处设防,机关阵法层层保护,饶是我与孤山派掌门进入,也花费了好些气力破阵,才能一窥内中仔细,那么这位有心人是如何进入的邪阵之地?他若能进入,至少有元婴后期的能为,整个青州,又有多少这样的人物?   即便有如此修为之人,理应与我们熟悉才对。那么此人若要告发,直接出面便是,又为何只发书信?   他为何告发武晞,只为正义么?还有那书信……五公子是谁?为何与武晞联手?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又为何当日比试,闯进来的邪修懂得以蛊童鼎为借口作乱?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疑点颇多。徒儿感觉,此事像一场被精心策划好的话本,背后之人不断推动事件前行,而我们,正是那人手中的棋子。   若那召魔法阵是真,我们就势破除无妨,怕就怕那里面其实暗藏邪物,我们本意为了安全,破除此阵,实际上,却是助某些人放出不得了的东西或力量,制造出不得了的动乱。”   念明心一番分析,将整个事件剖析得头头是道。   最重要者,还几乎触到了事情真相。   时允长老听罢,很是凝重地点了点头,显然是被念明心说动,也开始有所怀疑。   长老对面的张子骞则不着痕迹地看了念明心一眼,带着难以察觉的冷笑,同时眼中隐隐约约地,还流露出一丝欣赏。   片刻后,他见时允长老未有做出反驳,念明心也越想越怀疑的样子,他淡定开口:“如此看来,明心掌门是怀疑在下——不,应当是怀疑在下好友了,是么?”   念明心转头过去,神情不明:“并非怀疑,但,也容我问一句,张剑师之秘籍,究竟何人发现、何时发现、在何处发现?”   张子骞道:“掌门的疑问,也是在下曾经的疑问,早便问过好友了。”   “他之回答,第一,发现此书籍之时,乃在下并未认识长老之时,第二,书籍位置,乃在麓州一处废弃庙堂,名为参天庙。”   “至于好友身份,以在下了解,实在是一名散修,若掌门人依旧怀疑,在下可请他亲身前来尚真派,与掌门人面谈。”   念明心几乎毫不犹豫道:“那么有劳剑师安排了。”   张子骞微微颔首:“小事一桩。”   “另外,在下听掌门方才分析一番,倒生出一个想法,不知掌门可愿一听?”   念明心伸了伸手:“请。”   张子骞便道:“在下认为,武晞长老被揭发,实乃沧澜派门人所为。”   “首先一点,在比试当日,在下便听掌门陈述了探查武晞领峰之过程。”   “但在下无论从宗门弟子,亦或宦月城平民口中,都听说武晞长老在沧澜派地位非凡,便是当初知悉武晞设计陷害时允长老,沧澜派也力保武晞,未有任何处罚,甚至当做毫不知情。”   “这样重视武晞的门派,为何在那日,被区区匿名信动摇,放明心掌门与孤山掌门入内探查?”   “又怎会在得知武晞长老身亡后,连尸身也不要,全凭二位掌门处置?”   “这样的反应,掌门不觉得,颇有着急推卸之意?”   “若推卸,不正表明,沧澜派之中必有掌大权者,与武晞同流合污,见武晞败露,便急急推他送死,以此隐藏自己?”   “若真有此等人物,自然能够做到知悉武晞邪阵位置,又不被本门怀疑。他若选择举报,也只能以匿名的方式为之,否则不就暴露自身了?”   “再联系舒家大院驻守的弟子等等迹象,在下认为,明心掌门方才其实顾虑过多,整件事根本是沧澜派人做贼心虚,害怕外界深入调查,终导致暴露,便先贼喊捉贼、弃子自保。” 第118章 命灯   念明心仔细一想,蹙着长眉道:“那你如何解释,进入暗道的小姑娘竟然能够逃离?”   张子骞不假思索道:“当时之事,在下不甚了解,但以掌门方才所言,在下认为那姑娘被撵出暗道,是因图腾需要用阳气镇压,而小姑娘本身阴气较重,将她留下,岂非反起催发魔阵之作用?这与原目标不符。”   “小姑娘既然留不得,自然得撵出去,但姑娘还在童稚年纪,无端杀害,尸身难以处理不仅,身负之业力也比诛杀普通人要重,若我是守阵弟子,也不忍心、不敢冒此大风险,来对付这么一个麻烦。”   “再者通常人遇到这样的孩童,都想不到她会将此事揭发,且引起如此轰动吧?若非这位孩童正好遇上云常姑娘,恐怕还会被人们忽视。若这般巧合,都能联系成阴谋,在下总觉得,过于牵强。”   念明心眉头蹙得更深,满是思索。   许久后,她道了句:“还是待剑师联系上好友,再做详谈吧。”   张子骞闻言,略一沉吟,忽而道:“或许尚有一法,可直接确定此事是否可行。”   念明心挑眉:“哦?”   张子骞意味深长道:“既然涉及魔界,仙界四门必定重视。四名门又历史悠久,见多识广,这类魔阵应当难不倒他们,那么或许,掌门可尝试联系四名门,询问此阵是否可破。”   “再或许,四名门届时直接派门人前来破阵,岂不安全、更保险?”   念明心被他这提议惊到了:“联系四名门?”   “四名门位于仙界,我们凡界普通门派,根本难以接触,如何联系?”   张子骞道:“难道不是有传统方式?”   “传闻四门为能让凡界及时求助,在各大州皆设置了言堂,那里有四门灵兽坐镇,告知它们,它们自会判断是否转达于四门。”   念明心沉思片刻,略有迟疑;“四名门诸事繁忙,因这点小事打扰,实在是……”   张子骞深深一笑:“能够引起两界失衡者,又怎能是小事?这是大事,天大的大事,掌门三思啊。”   念明心叹了一口气,感觉颇为棘手。   没想到修行数百年,还是堂堂宗门之主,竟然还有完全认不出、查不出的法阵,最后还得寻求四名门相助。   四名门是什么样的存在啊?即便飞升成仙,也年复一年守护着凡界,守护着六道平衡。   为此,他们常年繁忙,有战争祸乱还得出生入死领军下凡,这样的大门派,又怎好动不动劳烦他们?   念明心感到一阵无力,心情也很是低落。   半晌,她决定道:“先再详细调查,若依旧无法确定,再做定夺。”   张子骞点点头:“好。”   念明心交待他,务必联系上那位好友,以便详谈。   张子骞也满是爽快地应下,旋即告辞离开。   念明心布置了一番,也让时允长老好生休息,自己回到明心苑。   至于那个与武晞通信的“五公子”,她吩咐门人加快速度寻他。   ……   星月旅舍。   一厢房之中,一名白袍男子坐于案前,目光直视前方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过后,他收回目光,右手轻捏一个印契,旋即天边飞来一只纯白无瑕的鹤。   此鹤仙气沛然,立在窗前,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窗户。   窗外月华倾洒在它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白茫,更令得它仙姿动人。   白袍男子伸手,抚摸了一下它的鹤羽,静默片刻。   随后才慢慢摆手,让它离开。   这仙鹤翅膀一扇,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不刻之后,便来到一处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之地。   它再往前飞,来到峰峦之中最高的一座巨峰,垂直上行,又来到云气弥漫的华美大殿。   仙鹤入殿,停在一袭粉白的轻纱帷幔之前。   纱幔飘飘,内中斜卧于华美金塌的伊人时隐时现。   见仙鹤入内,她柔若无骨地抬了抬手:“报罢。”   仙鹤张开细长的嘴,五公子的声音从它体内传出:“见过门主,云长霁被救出后,救治无效,已被女煞附体取代之。”   幔内女子轻啧一声,缓慢道:“你确定她死了?”   五公子的声音继续传来:“属下亲眼所见。”   女子又轻笑一声。   抬起柔荑,拂了一把飘至身边的轻纱帷幔:“她的命灯还亮着,不可能死了。”   仙鹤沉默了两息时间。   旋即五公子的声音响起:“哦?”   “门主还有她的命灯?”   女子轻哼一声:“她留下的那一滴心血,正好可以制作命灯。她这般狡猾,没有命灯,又怎能确认她是死是活?”   “如今她不就瞒过了你,让你以为她死透了么?”   仙鹤又沉默数息时间。   一会儿后,五公子淡笑一声:“还是门主英明。”   他又问:“那么如今如何是好?属下亲眼目睹她的神魂散去,周遭亦无他人,她总不能附身到谁身上逃跑吧?”   女子思索片刻,道:“既留肉身,你找机会追魂便是。”   “追不到,我便只好以命灯为引,亲自揪她出来了。”   五公子沉吟一声,语带犹豫道:“动用命灯,她便将知晓命灯的存在,日后恐怕……”   女子冷哼道:“若非如此,本座需要派你们大海捞针地寻她?”   “你最好莫让本座出手,否则,凌云门再没有你的位置。”   五公子连忙承诺:“属下定当尽力,无需门主操烦。”   “若任务再失败,属下提头来见。”   女子摆手:“再信你一次,走吧。”   这时五公子又道:“给予张子骞的丹药,已然用完,属下申请……”   “这些丹药,你自己调用便是,无需次次询问。”   五公子应道:“明白了。”旋即话锋一转:“属下近日心生一计,门主可愿一听?”   凌云门主尾音一挑:“哦?说。”   五公子道:“此事事关宦月城封印。近日由于武晞败露,封印的存在,已被宦月城三大派知悉,若继续留着,恐怕会被他们查出一二。”   “故而属下提议,干脆借此机会,引导三大派破坏封印,诛杀云长霁门人,以绝后患。” 第119章 闭关   凌云门主沉吟一声:“你这是兵行险着。”   五公子慢条斯理道:“招虽险,却十分值得。她那几位大臣同样功德深厚,我方不便动手,那便让那三大派代替,届时遭受业力反噬,也可以毫不知情为由,搪塞过去,甚至可将一切问题推到云长霁身上,毕竟此事本就有她背后操纵的不少事,稍加安排,她便暴露无遗。”   凌云门主陷入深思,从殿中仙鹤所站的位置,能够听闻她手指在塌上轻敲的声音。   好半晌过去,她才道:“你先细说计划。”   五公子道:“张子骞如今混入尚真派,获得了掌门人与大长老的信任,尤其大长老,受了他之大恩惠,对他可谓深信不疑。”   “我们可借张子骞之口告知三大派,此封印乃不详封印,要求三大派协力破除。”   “三大派现下已有念明心这位化神修为者,而孤山与沧澜二派掌门,都在突破化神期。沧澜派掌门在武曦身亡后,私吞了武曦不少丹药,料想突破迅速,不日便能进阶,那么两位化神修士、一位元婴圆满修士,合力勉强能够突破封印。”   “另为增强三大派对封印之重视度,我们可命张子骞诱导尚真派掌门,先来询问四名门意见,届时门主只消只字片语,便能令他们肝脑涂地为门主卖命,岂非妙哉?”   凌云门主继续沉默,帷幔之内指尖敲击之声快了些许。听得出来她正在深入思考。   五公子便也默不作声,空气之中弥漫起一阵莫名的凝滞。   时间好似变得慢了,一寸一寸缓慢地爬行。   殿内微风划过耳际,仿似都慢成无形细丝,抬手便可将它捏住。   不知过了多久,帷幔内中之人才缓慢开口:“你有几分把握?”   五公子声音往下沉了一些:“十分不敢肯定,但,八分定有。”   凌云门主冷笑一声:“你知道,本座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五公子语气之中带上了笑意,十分坚定道:“属下明白,请门主放心,剩余那两分将由属下与张子骞弥补。届时一旦计划有变,属下愿意承担业力反噬,以命相抵,亲手诛杀那三位云门余孽。而张子骞身为前云门门人,有着身份之便,更可以瞒天过海,无声击杀。”   凌云门主又寻思片刻,答道:“那便由你安排,不过,既然以本门名义推进此事,他们区区凡界门派,定然无比上心,不会再有过多质疑,那么你可将时间后移些许,以本门名义赠送一些灵丹妙药,助那三位掌门再进半阶修为,再来突破,否则,他们可能尚未动到封印,便先被封印之力反噬吞杀,白费心力。”   五公子似有些许意外,闻言怔了怔才道:“属下遵命。”   凌云门主又道:“记住了,谨慎行事,否则但凡有半点差池,你——”   “属下敢以生命与修为起誓,定无差池。”   “如此,你便回去布置吧。”   “另外,本座即将闭关,此间若无要事,一切由你自行安排调度,记住了,本座只看结果,而你最好在本座出关之时,为本座带来好消息。”   五公子一听,正打算召回仙鹤的动作一顿。   他语气微微有些诧异的样子:“哦?闭关?”   “门主这是……又要突破了?”   凌云门主得意一笑,声如鹂鸟般酥脆,又有一阵隐隐的阴狠之意暗藏其中。   她叹道:“是啊,又要突破了。”   “本次突破后,本座便拥有与当年云长霁一般高下的修为!而她云长霁被埋封印六百年,料她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恢复当初!哈哈哈哈,她注定是个废人了,她终于有这一日,能被本座狠狠踩在脚下!!!”   她的笑声猖狂无比,哪里还有寻常时候娇媚可人的模样。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阴鸷尖锐,充满戾气地回荡在整个大殿。   伴随着她的情绪波动,一阵霸道无比的气息从她身上荡出,穿过大殿,横扫整座凌云峰。殿中垂眸而立的仙鹤见状,抬起眼帘,深深望了这个女子一眼。   旋即,带着五公子声音的仙鹤也冷笑一声,带着满满的嘲讽。   这般语气,若是单独听来,实在无法不令人怀疑。但他笑过后,又道:“是了,以门主现今能为,早已凌驾于那‘废人’,门主根本无需忌惮她。”   “既然门主闭关,属下便提前恭贺门主,顺利进阶。待到门主突破之日,属下承诺,定给门主一个天大的‘惊喜’,以作贺礼。”   凌云门主闻言,很是满意道:“那么便等你喜讯了,最好,将云长霁的尸身带到本座门前。”   五公子笑曰“一定一定”,旋即申请告退,召回沟通仙凡二界的仙鹤。   而仙鹤一走,凌云门主脸色一变,捏印对一个人道:“孤山。”   孤山派掌门立马应道:“凌云门主,有何吩咐?”   凌云门主声音幽冷:“五璇子准备布计,引你三派掌门破除封印,届时你寻找时机直接下手,毁了那封印,以免发生意外。”   孤山掌门应道:“属下明了。”   又问:“那么属下是否需要先与五公子碰面沟通?”   凌云门主思考片刻,忽而森然一笑,道:“不必了,你之存在,便是为了预防他出差错。而秘密嘛……从来越少人知道越好。”   孤山掌门迅速领命,旋即断开他那边的仙鹤联系。   凌云门主也放心了不少,悠然躺回金塌,闭目养神,内心却又思绪万分。   ……   从仙鹤身上收回秘法的“五公子”还是坐在案前,目光深邃,在月色映照之下,折射着寒冰一般的冷光。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左右滑动,看似不施一力,却逐渐将结实的木桌划出深深的凹陷。   他静坐了许久许久,终于在云遮明月、天地黯淡之际收回思绪,冷笑一声。   目光往外看去,看见夜色深沉如墨,他低语一声:“当真是你。”   语毕,他倒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站起来收拾过行囊,将自己居住过的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这才离开客栈,前往下一处暂居点。   而身处尚真派的云常儿也收回思绪,睁开眼睛,长出一口闷气。   旋即翻身下床,坐到案前,取出一本破旧的空册子,提笔书写起来。 第120章 进程暂缓   两日后,张子骞向念明心汇报,说已经联系上好友,只是这好友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抽空前来,便以传言珠传言,和和气气向念明心交待了秘籍发现之地与当时情形,还道掌门若是还有疑惑,便待他事情完成后,再亲身过来,与掌门人会面,再次好生解释。   念明心一直心系图腾之事,一听至少要等半个月时间,并无法接受。   再看张子骞这位好友言辞之间,语气真诚,通过传言珠又有问必答、条理清晰,根本没有说谎的迹象,念明心无形之中便相信了他七八分。   最后念明心不再将精力花费在这位没有重要关联的修士身上,而是专注于各个大弟子搜索到的消息。   很快她得知派出的大弟子陆续从别的地方打听到与秘籍类似的消息,而探听到消息的时间,在得到秘籍的时间前后不定,这让念明心逐渐消除了对秘籍真伪的念头。   而这期间,张子骞时不时在警惕性较低的时允长老面前提及求助四名门的建议,也很快说服了时允长老,让时允长老向念明心提议。   念明心见自己师尊也这么说,加之通过四名门认证,也确实保险一些,她便亲自上访青州言堂,向内中灵兽阐述了详细经过,又将证据提供到位,等待灵兽回复。   灵兽早得到凌云门的通知,闻言爽快答应上报情况,让念明心留下秘籍,回头静等消息。   念明心回到宗门,耐心等待了两日,两日后灵兽亲自来到尚真派,将凌云门的回信交到念明心手上。   回信上有凌云门的“仙鹤凌云”标志,乃由凌云门独特的灵力技法所制,众所周知其与其它三门标志一样,除去本门门人,无人可仿,可信度百分之百。   念明心读信之后,终于放心相信那本秘籍是真。而凌云门的书信之中,还详细告知了寻找剩余阵眼之法,以及破阵之法,又附赠了不少丹药,告诫念明心此阵需要相当修为,在破阵之前,还是与另两外掌门以丹药为辅,再提升提升,尚可破阵。   念明心得到此信,迅速寻了沧澜掌门与孤山掌门。   虽然沧澜派掌门在经过张子骞提醒的念明心心中,颇为可疑,但四名门信件在手,便相当于权威命令,她相信沧澜派掌门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仙界之人作对。   三位掌门在密室之中商议一番,决定携手破阵。   这个魔阵理应有三个阵眼,如今发现了舒家大院一个,三人根据信件中的寻找之法寻找过后,发现其余两个阵眼,竟然分别位于尚真派、孤山派两大派附近。   此时念明心终于明白,为何武晞要将时允长老埋入那道裂缝之中。   武晞对整个尚真派最了解之地,恐怕便是那道裂缝!   念明心攥紧拳头,忍住怒意,继续与两位掌门商议。   得出一致方案后,她将丹药分发到位,便送二位掌门离开尚真派。   随后她算了算时间,决定闭关修行,以最快速度提升,毕竟连四名门也重视的问题,一定是涉及到苍生的问题,她是丝毫不敢怠慢。   于是她向尚真派四位长老知会过,托他们照看宗门,又吩咐了最信任的几个大弟子好生协助管理秩序,便进入御心峰的闭关室,闭关去了。   其余两位掌门也相继闭关,五公子则在一直“寻找”神秘“失踪”的云常儿,而云常儿一人分饰三角,神识之力也耗费了不少,同样需要好生歇息与修炼。   封印之事由此进入了三方静止的凝滞期,三方各自准备着,各自按照计划行事,云常儿也得以有更多的时间专心重修灵力。   一个月后。   外门与尚未晋升外门的小弟子一如既往,在修炼林分区域训练。   尚未晋升的预备小弟子基本以吸纳修炼为主,偶尔学习符术剑术,也是集体学习基础部分,无分彼此、自成一队。   外门的小弟子则开始分班授课,术法班的领域中,各类阵法黄符不断燃爆。   剑术班则是剑声锵锵,不时有呐喊助兴声响起。   武术班的小弟子口号很是一致,偶尔还会有惨痛的哀嚎传出,那是训练时受不住痛苦的声音。   炼器炼药班倒是比较安静,只有一两次操作失误引起的器械炸裂声,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地练习区分元素与药材,再在师兄师姐的引导下,往炉鼎之中按量投放、炼制。   整个修炼林学习氛围浓郁,几乎所有小弟子都在认真练习着。   云常儿在术法班学了好几个大阵阵法,几乎都是“一点即通”,令得授课的大师兄赞赏不已。   云常儿自上次比试过后,便被大家誉为什么“天才小弟子”“最大潜力股”。   她对这些称号无甚兴趣,但能够借此加快自身学习速度,而不引人质疑,她便默默地以行动来“印证”称号。久而久之,即便她再有什么惊人表现,众人的反应也都镇定许多了。   云常儿得以放肆地“进步”,加之从五公子处搜刮到的丹药有效辅助了她,她如今的灵力经脉已然越来越宽,几乎到达寻常修士水平。   而体内灵力存在时间长了,魔功对灵力的抗拒之力,也逐渐弱化。   她仅用一个月时间,顺利到达炼气四层,并稳定下来。   接下来准备突破五层,只是她见其余到达四层的弟子,都停滞在四层后期难以突破,便知上升的门槛正在跨越性提高,便自觉放慢脚步——毕竟修炼速度与学习速度是两码子事,学习过快能够理解,修炼过快,则总会有弟子们产生怀疑。   尤其云常儿乃“五灵根”体质,按照惯例,这样的体质修行速度应该偏慢才对。   云常儿等人按部就班上着课,一直到下午自由练习时间,大家伙们才开始欢脱热闹起来,或是同班继续练习,或是“串门”分享今日所学以及所遇趣事。   张子骞在孩子们玩耍之际,慢悠悠走来,又慢悠悠走向剑术班,想看看剑术班小弟子如今的进程。 第121章 认证一下剑谱吧!   剑术班的小弟子们玩耍着玩耍着,忽见张子骞走来,纷纷激动无比,撒开脚丫奔过去,将张子骞团团围住:“张剑师!”   “张剑师!”   “张剑师好!!!”   张子骞好歹身负宗门“剑师”之名,不好对宗门弟子漠不关心,这才抽空游一遍宗门。这时恰逢小弟子们都在,他便也顺道过来瞧瞧这些宗门的未来希望,再顺道看看他们的学习进度。   他与他们打了招呼,便让他们继续练习,无需在意自己。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张剑师,您今日能够指导指导我们吗?”   此人请求一出,便有守在一旁的大弟子出声阻止:“无礼!现下并非剑师指导时间,你们也尚未具备请教资格,怎么能够再三要求剑师为你们指导?”   张子骞看向那位大弟子,抬手示意他不必拘谨。   随后又看回发问的小弟子——是兰望语,张子骞回忆到“从前”,忆起她不止一次提过类似的请求,每次都充满了期翼,但每次张子骞都未有真正指导过。   于是今日的张子骞不假思索地指向前方空地:“来,便将你的所学所悟展示一番。”   兰望语的双眸立刻放出光彩:“好好好!”旋即提了自己的佩剑,退到空地,迅速集中注意力舞起来。   小弟子们闻言,也都惊讶极了,各个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也想去展示自己的剑术,请求大师指导。   张子骞见他们猴急,抬手让他们稍安勿躁,先看兰望语演示。   他背着手,走到兰望语身侧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大到她的招式变幻,小到她的个人习惯,他都无声看在眼里,先是赞赏了她认真的态度,又发现,仅仅月余的时间,她又进步了不少。   兰望语如今的招式,比起当时比试所见,明显更标准、更流畅了。   挥剑之间,也已能够发出淡淡的剑气,虽不明显,但代表了她的灵力与剑的融合境界,已有了初步的基础,两者之间的转换也已十分自如。   张子骞仔细看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点头认可。   这让同班的小弟子们羡慕不已,个个开始暗中为自己加油打劲,决心稍后展示,一定要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夺得这位厉害剑师的认可。   兰望语一套基础“翩鸿诀”舞毕,做了个漂亮的收势,努力稳住呼吸看向张子骞,期待他的点评与指导。   她的双颊因为运功一片酡红,额上沁出薄薄的热汗。胸脯则因着加重的呼吸一下一下迅速地起伏,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面上的镇定,不喊累不放松,直挺挺站着。   看到她这个表现,张子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更浓了。   他满意地颔首:“好,基础功扎实,招招式式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可见你平素学得很好。”   兰望语一听:夸自己呢!剑师夸的!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一边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自豪地太露骨,一边有无尽的喜悦从她眼眸之中泄露出来,暴露了她的心思。   她那一双大眼明亮得如缀星辰,一闪一闪的。她学着师兄师姐们对张子骞猛一抱拳,大声道:“谢谢剑师!”颇有江湖侠客的豪气。   张子骞见状,又是一笑。   旋即话锋突转:“但,也并非没有问题。”   兰望语脸色立马变了,笑容瞬间凝固,满眼的愕然与无措,还是一丝尴尬。   张子骞看了一眼地面,弯腰随手捡了一根一指宽的细长枯枝,对她道:“方才剑法,你再舞一遍,只消舞出你最有把握那部分,但需拿出最好的状态、最认真的态度。”   兰望语不知他此举何意,有些困惑,但又不敢耽搁,连忙深呼吸数次,平复了心跳与内息,又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将状态调整到最好,这才开始重新演习。   张子骞将树枝收至身后,以免兰望语见了紧张。   他站在兰望语剑端可及距离的一步之遥,默默看着,待兰望语施展到一招“飞龙过海”时,他忽而身动,手上枯枝极速探出,“锵”一声脆响后,众人尚未看清他的枯枝走势,便见兰望语的佩剑脱手而出,在空中翻了数圈,深深插入远处的泥土里!   兰望语则从空中惊现落地,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感受到握剑的手臂又颤又麻,虎口地方更是被震得失去了知觉,整个手掌一动不能动!   一旁围观的小弟子们则是目瞪口呆,个个张着嘴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张子骞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淡定收回枯枝,对兰望语道:“此招乃你最有把握之招,动作确实最为连贯,也最有气势,但,偏生在此处,你因太过追求气势与架势、又因过于有把握、过于习惯,便放松了握剑之力,形成空有架势、外强中干之象。”   “此现象放在平素练习,不会对你带来任何弊端,甚至给你一种你越发熟练剑法的假象,也能很好地唬住同行的弟子。”   “但,日后一旦正式战斗,你这最为自豪的一招,便是你最致命的一招,敌人不仅能够如我方才一般,轻松打落你佩剑,还足以在你空中滞留之时,一剑要了你性命。”   张子骞此番讲解,语气与神情都十分严肃,一身威严由此无形荡出,令得整片剑术班区域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敢开口议论,甚至连大气也不敢一喘。   兰望语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张子骞的话,再回忆方才他一根枯枝便将自己佩剑打落的场景与感受,整个人不知该羞该愧还是该如何,怔怔不知所措。   好一阵子过后,她才讷讷放下手,抬起头,看着张子骞颤声道:“谢……谢剑师指点。”   张子骞见她满脸怅然与挫败,想到她之性子,明白她如今是心情。   他又适时宽慰道:“你无需这般反应,你要知道,修行途中最宝贵者,并非学得多快、进步多神速,而是精益求精,不断发现自身错误、不断纠正,将每一个招式,做到完美。”   “你与在场的各位小弟子都应记住一句话:人,莫要惧怕犯错。因为犯错,代表着你尚有改进空间、上升空间,错误对人而言,不该是洪水猛兽,而是良师益友,在非危急之时发现错误,你们更应该庆幸,因为这代表着,这一次发现,或许救了未来的你们一命。” 第122章 指点   兰望语闷声不吭地听着,听到最后,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她倒不是听不得告诫,只不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才好,毕竟往时她少遇这般情景,有些不大适应。   其他的小弟子闻言,也沉默思考着,空气中有一分凝滞。   张子骞见状,只得放缓语气道:“好了,道理听着,日后你们总会明白。”   “除却望语小弟子,方才喊着要来展示的人,还要出来展示么?要,便抓紧时间了。”   小弟子们面面相觑,内心是想被指点一二的,但又怕届时被剑师瞧不起了,或者更严肃地痛骂一顿。   倒是有一人高高举起手,积极喊道:“我我我!我来!”   张子骞听声音便知是谁,下一刻果然见云晓年站到自己面前,提着佩剑跃跃欲试:“我想一试!”   张子骞发现他与兰望语都算积极好学之人,而相比于兰望语,他要更豁得出去一些。   张子骞抬手示意:“来吧。”   云晓年立马往空地站,但立定之后,他突然转头问张子骞:“张剑师,你方才用树枝打的那一下,动用灵力没有?我怎么感受不到啊?待会我会不会被剑气……额,树……树枝气弄伤?”   张子骞无语道:“何谓树枝气?本剑师也不曾动用灵力,难道你认为本剑师连掌控力度不伤人也做不到了?”   云晓年连连摇头,好声好气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就是……没见过用枯树枝打掉利剑的。”   平素剑术班的师兄教导他们,也曾打落过他们的佩剑,但都是用师兄自己的佩剑为之。如今张子骞手上那根,可是一根随便一踩便能碎裂的枯树枝,没想竟然还能达到这等效果,这真是……   张子骞见他大惊小怪,好笑道:“若你们好生修炼,日后也能如此,你开始吧。”   云晓年得到答复,好歹放下忐忑的心,开始全神贯注演示“飞龙剑”的基础剑法。   他性子比较浮躁,虽在学习之时,能够尽量按捺性子,但相较于兰望语,他还是少了许多细节上的顾及。   于是张子骞毫不留情将他的一连串缺点都指了出来,还三次打落他的佩剑,那动作看似随意,却每每在与剑身交击之际,产生沉如千钧之力,使得云晓年再如何攥紧剑柄,也不得不因为手麻而松手。   最后一次被打落佩剑,他连手臂也抬不起来了,捂着右臂怔怔仰望着张子骞,满脸的不可思议。   云晓年这遭遇,再又吓退了几个小弟子,再没有人敢随随便便求指导,生怕手也废了。   教他们练习的师兄总说修为越高,实力差距越大,修为高者动动手指头也能够碾压修为低之修士。   他们原先还不那么相信,认为人家一定是灵力高,因此能力强,今日见到不用半点灵力的张子骞能够使出这般“神技”,他们不信也得信了,莽撞也变得不敢莽撞了。   张子骞悠哉闲哉地,又将枯树枝收回背后,从累得满面通红的云晓年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还有谁?”   大部分小弟子见他看着温和,严肃起来却很严厉,又见经过他“指导”的两个弟子都抱着胳膊很痛苦的样子,不由收起尝试的心,集体缩起脖子。   倒还有一些小弟子是真心想要接受指点的,便站了出来,分别给张子骞展示了一番,随后确实得到了不少受益匪浅的指导。   而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的大弟子见状,感觉今日的张子骞特别有耐心。   换做平时,他再如何表现得友好,也只不过是针对集体指点两句、讲一些大道理,便迅速离开了,从不曾似今日一般,一一指点得如此认真详细。   这位弟子有些心动:他作为内门弟子,传说外门小弟子基础剑式绰绰有余,但自身的剑术却还需要不断精进、不断请教剑师。   既然张子骞都愿意指导小弟子了,他猜想对方没理由拒绝自己吧?于是尝试性地开口:“不知剑师可否也指点弟子一二?”   张子骞一看:是个大弟子。   敢在自己指导的小弟子面前提出这般要求,倒是个不拘小节又颇有胆量之人,他点头道:“自然,请吧。”   大弟子欣喜,当即召出自己的灵剑,游龙般舞起来。   这位大弟子已然筑基圆满,灵气充沛,舞出之剑自然不似才入门的小弟子那样绵软无力、平平无奇。   他时而凌空招展,时而落地翻尘,那方圆十里皆可见的绚丽剑气引得别班的小弟子都结伴来看热闹。   张子骞看着他,全程无话,只到最后时分忽而纵身,将灵力包裹到树枝表面以护,以枯枝为剑,与大弟子过了数招!   那大弟子原先还有些紧张,绷紧神经全力以待。   不料很快他发现,张子骞看似过招,实则却在引导自己。   这一次次的引导,又让他发现自己许多不良的习惯与招式弊端,甚至有一致命漏洞,也被对方于慢速“进攻”之时,准确无误地指出,吓得大弟子当场发了一身冷汗:若这漏洞被真正的敌人发现,可是会当场毙命!   一番“切磋”之后,两人落地收势,大弟子还有些余惊未定。   这时他听闻一旁掌声如雷,看见周遭在自己专注于展示之时,竟然来了这么多的小弟子围观,又很快明白张子骞以别样方式引导之用意——   大概是为了照顾自己面子,未有当众指出自己的一系列错误吧。   并且这剑师,全程以一根树枝,便能游刃有余地与自己过招,那招式看似平常,却力道万钧、遍布玄机。   这与尚真派其他剑师的感觉很不一样,但究竟有何不同,大弟子又难以描述。   他心悦诚服地拱手:“谢剑师指点!”   张子骞笑笑:“不必客气。”   “记住,若要进步与完善,必定需要大量的实战经验。”   “尚真派以和为贵,但不代表闭门造车,你与其他弟子闲时都该多加切磋,才能更好发现自身短板。”   大弟子迅速应下:“弟子明白。”   张子骞见再没有小弟子要来,想着今日任务已然完成,转身欲走。 第123章 想拜师   兰金陵则始终安静地站在兰望语身旁,偶尔也会看地图,但都不太关心的样子。   李双柔见云常儿不甚着急,也只得咬着手指头,自己研究。   四人站在这个地方,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终于好一会儿后,他们碰上选择了同一条道的小弟子。   其中一个女小弟子见四人都站在半道上,一动不动,便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了?”   兰望语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脚迈到做过标识的大树前方,拿身体拦住标识:“没什么。”一双眸子漆黑的眼睛盯着对手们:“你们才来吗?先走吧,我们商量事情呢。”   发问的女弟子满是疑惑看了她一眼,倒是不曾察觉她的异样。   闻言便直接往前走:“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与女弟子同行的还有四个小弟子,能听到他们走出去不远,便开始怀疑这条路是否有蹊跷。   兰望语直勾勾盯着他们离开,不曾做任何提醒,也不曾做任何解释,确认他们走远了,这才又埋头研究起来。   李双柔从种种事迹上,都发现兰望语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时见状,更不太敢和她走得过近,又往云常儿身旁缩了缩。   但她靠近云常儿的同时,还拉了拉云常儿的衣摆,随后点着地图道:“云常姐姐,我感觉……”她手指尖恰好停在有障眼术法的地方:“我总感觉这里有点奇怪。”   云常儿微微挑了下眉:“怎么奇怪?”   李双柔眉间拧在一处,犹豫不决的样子:“我……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一样。”   兰望语听闻李双柔的话,也微微蹙起眉。   然而她所站的位置,是看不到李双柔所指的地图位置的,她却没有问,也没有要看地图的意思,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一边观察四周的每一个细节,一边看着地图独自思考。   片刻之后,她大概找不出问题所在,只能深吸一口气,问李双柔:“你有发现吗?”   李双柔对比了地图位置和现实位置,还没有发现关键的问题所在,便茫然地摇摇头:“没有……”   兰望语的神情在那一瞬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再问问云常儿,直接捧着地图往前方走:“那边走边看吧,沿途注意一下,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李双柔没办法,只能继续跟着走。当路过障眼阵壁时,她又特意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了一番。   但因兰望语没有发现此处蹊跷,路过此处时,速度有些快。李双柔见她和兰金陵眨眼走到很前面去了,担心自己拖慢别人的节奏,只能放弃观察,跟了上去。   云常儿跟在李双柔后方,见状摇了摇头。   倒不是觉得哪里不好,依旧未置一词,只静静跟着。   四人沿路绕了一圈,很快又回到标识的起点。   此时又有新的小组路过,并且在兰望语等人后方,有一道诧异的声音响起:“咦?!你们怎么……”   云常儿等人回头望去,见喊出声音的,是先前遇到的女弟子。   她才发话,与她同队的一位男弟子便埋怨道:“我就说我们迷路了!同一条路我们怎么可能又遇上他们,还在我们前面!看吧,迷路!”   他嚷嚷完,又有另一个小弟子拧着眉头道:“你也知道只有一条路,我们一直走同一条路,跟地图上的路线又是一样的,又怎么可能迷路嘛?!”   这时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小弟子喃喃道:“我听我的家人说,这世上有一种现象,叫做鬼打墙,是阴灵特意蒙住人们眼睛,让他们原地打转!我们……我们不会……”   他话音正落,林中恰好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寒风刮得落叶纷飞,风声穿梭在树木之间,呜呜作响,如低泣之声。   那小弟子大约联想得太多,霎时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面上有明显惧怕的神情。   他一这么说,又引得其他小伙伴跟着联想,登时几个小小的人儿都不自禁靠拢在一处,警惕又慌张地东张西望。   将这些人反应看在眼里的兰望语几人:“……”   作为时常招惹阴邪之物的李双柔,看了周遭一眼,在云常儿耳边低声道:“我觉得不像。”   兰望语则皱了皱眉头,环顾四周一圈后,略有些不悦地对那些小弟子道:“这里是修真门派管理的山谷,灵气充裕,又满是正气,怎么可能有那种阴灵?”   “再说我们已经是修士了,又怎么能够害怕那些鬼鬼祟祟?!”   她不太想和那些弟子搭话,更不想谈鬼鬼祟祟的事情,于是转身就往前方走:“我们继续走吧。”   兰金陵自然还是二话不说跟上,云常儿本身无所谓,便也默默跟着走。李双柔越发感觉,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可是话到嘴边,看见兰望语那强势的模样,又收了回去,抿着嘴闷闷地没有说话。   兰望语这次走得飞快,迅速将路上的小弟子都甩掉,并刻意避免与他人撞上。   很快附近又只剩下他们这一组人,这时候兰望语终于停下来,拧着眉心冥思苦想。   “我总觉得不大对。”她不自觉开口,“或许我们已经进入考验了。”   兰金陵自远处收回目光:“哪里有问题?”   兰望语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直沉默着。   这时,云常儿见他们耽误太久,深知再继续下去,也只是盲目地转圈子,于是终于转头面向李双柔:“你先前也觉得有异样,现在有发现了么?”   李双柔懊恼地摇头:“没有……”   她又问:“确定没有,还是尚来不及深究?”   李双柔悄悄瞧了兰望语一眼,低声道:“我没看仔细……”   云常儿立马往回走:“那便看仔细了去。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兰望语见她们自顾自往回走,皱起眉头:“你们——”   但当听见李双柔形容了那个位置,她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感觉不妥的地方,也在那里,于是她不再吭声,迅速跟着两人往回走。   很快四人又到障眼法阵所在的地方。 第124章 与人为善   云常儿诡秘一笑:“你还想拜师?”   云晓年高高昂起头:“当然,我还要拜最厉害的剑师,做最强的剑修!”   云常儿对他的雄心壮志没什么兴致,却道:“你若能拜张剑师为师,我的剑谱对你也没就什么用了。”   云晓年没听明白,蹙着眉头问:“有什么关联?人家剑师说了,他只收表现突出的弟子。我若会的多,还厉害,不就是突出了?不就可以拜师了?”   “像你当初大考的时候,不就多学了套五禽戏?大家就都夸你厉害,那我多练一套剑法,不得比你厉害多了?!”   云常儿没想到当时的事还能被他知道了,沉默了一下。   一会儿后,她才道:“那你晚些来找我,在房里,不在身上。”   云晓年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   拍着胸膛道:“还以为你又要反悔呢,不错不错,态度可以。”   云常儿瞥了他一眼:“通常这种时候,正常人要么道一声谢,要么安安静静离开,你选一个?”   云晓年莫名就听出来她又在嘲讽自己,哼了一声。   好在今日心情好,还盼着那什么剑谱能教他一些厉害的招式呢,便就没有纠缠,摆摆手:“再见。”   转身跑开。   远处的兰望语几人一见云晓年离去,都奇怪地看向云常儿。   等云常儿回来,她们好奇地问:“又找你做什么?”   云常儿耸耸肩:“老生常谈,挑衅来的。”   但看见持剑而立的兰望语,她又添了句:“他说他想拜张剑师为师。”   兰望语一听,不乐意了:“我就知道他什么都想参一脚!剑还没练好呢就想拜师?哼,想太多!不可能的!”   云常儿又道:“他说他问了张剑师,剑师说,只要表现突出者,都有可能被他收为徒弟,亲自指导。”   兰望语沉默了一下,面带思虑。   片刻后,她问:“他真这么说?”   见云常儿点头,她又问:“那他怎么就有把握能够拜师了?”   云常儿耸耸肩:“不晓得,或许过些几日便能知道。”   兰望语满面思索,眉间蹙成三座山。   一会儿后,她不服气的再次提剑,砍上树干:“哼,张剑师只能我拜,有我没他,我不会让这种小人得逞的!”   云常儿见她冲劲满满,笑了笑。   心中已然生出一计,但未说出,安静地坐下看她练剑。   ……   是夜,整个尚真派安静下来,山峰之上只余夜虫的鸣叫,以及偶尔一阵晚归弟子的脚步声。   在山腰处往上些许,一个个独间小屋散布在绿植之间。   有些小屋已然随着深夜的到来,陷入茫茫的夜色之中,而有些小屋,则还有橘黄的油灯灯光泄出门窗,在屋外地面铺展出静谧的暖光。   子时时分,其中一个小屋之前,鬼鬼祟祟摸过来一个人。   这人一路东张西望,来到门口还站住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又迈步,绕到屋旁边,停在窗口的地方敲窗户。   “小哑巴——小哑巴——”   室内的云常儿正在翻阅书籍,闻声无语地取了一旁的两本秘籍,起身开窗:“不知道有门?”   云晓年撇了撇嘴:“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我可不要被人误解和你有私情。”   “……”   云常儿不想与他辩论,直接将秘籍递出去。   云晓年一看有两本,奇怪地问:“怎么是两本?还分上下册不成?”   云常儿道:“另一本是给兰姑娘的,你顺道转交了。”   云晓年一惊:“怎么还要给她?为什么?凭什么?而且为什么要我送?!”   云常儿理所应当一般点头:“捡了两本,我又不需要,自然全送出去了。”   “你回去路上又经过兰姑娘居室,顺道怎么了?忘了我赠送秘籍的前提,是让你与人为善么?”   云晓年老气老气了:“我才不要跟她说话!”   “与人为善。”   “那不一样。”   “那还回来。”   云晓年将秘籍抱在胸前:“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   云常儿瞥了他一眼:“这点小事也做不到,你还妄想被张剑师选上。”   这话刺激到云晓年了:“谁说我做不到?我就是不乐意做!而且,我有意送她,她也不一定会收啊!对吧?她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   云常儿道:“首先,是我送,不是你。”   “其次,若她知道你也有一本,她必定收,道理你自己清楚。”   “你二人在剑术之上,本来都有一定天赋,也极其认真,作为同门弟子,理应是敌亦是友,较量的同时互相切磋、互相探讨,共同成长,结果却因区区小事,将时间花费在不必要的斗嘴上,这叫浪费,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   云常儿眼神一凛,忽然有一阵不怒自威的气场泄露出来。   云晓年一看,不自觉凉了脊背,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又会像以前一样,抬手就对自己一顿胖揍。   可他没料到云常儿盯了他半晌,只说了一句话:“还说你聪明,还说你不小气?”   云晓年顿时气极,什么恩恩怨怨都抛到天边了:“你才小气!我堂堂男子汉,胸怀虚谷,怎么可能小气!”   “这秘籍……哼,送就送,反正我也不怕她比过我!不过我先说好啊,我送了她不收,可不关我事,她收了不练,也不关我事噢!”   云常儿摆摆手:“不关,去吧。”   云晓年看着秘籍叹了一口气,心道为了拜师,还真是什么亏都愿意吃,什么风险都愿意试了!唉,修行真难。   他没有再多说,将秘籍仔仔细细收到衣服内层,确认不会掉,这才离开。   云常儿也不担心他会使什么小手段,这小娃儿虽因家庭之故,观念产生了偏差,但心性的底子还是好的,但凡有人及时在背后推他一把,他还是能够回到正轨。   而他与兰望语,都肯在修行之道倾尽所有、吃苦耐劳,这般有毅力的小修士十分难得,更没有理由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一些小事,一直僵持着关系。   云常儿将秘籍给到云晓年手中,便关了窗户,回到案前。   另一边,张子骞也坐在书桌前,对着桌上画有整个封印大阵的阵图,细细思考。 第125章 孤山掌门?   整个阵图占据了近半张桌子,内中作为阵眼的三处封印及整个镇守大阵,都刻画得精细无比。   张子骞静静地看着阵图,指尖在其上的每一条纹路划过。   灵力随着他的动作一路灌注到阵图之上,准确无误地复刻了一整个大阵。   随后他收回手,驱动灵力离开图纸,悬浮到空中,再一翻转,展示在自己眼前。   他靠在椅背上,细细地研究内中的每一个细节,同时脑中思绪不断,无数想法涌现。   那三位掌门已经闭关一个月,凌云门的门主也闭关不出许久,这两方的形势,基本已经趋向稳定。   那么这封印破除之举,大概率能够达成。   但如今被证实与凌云门有关者,只有沧澜派的武曦一人。   通过对死去的武曦搜魂,得知沧澜派掌门乃武曦自己拉拢,与凌云门未有关联。   但这封印共有三处,各在一个门派的地盘之上,另两个门派难道对封印之事全不知情?   按照某门门主的性格,恐怕不可能如此草率。   从此人在云门时期的种种表现看来,此人的布局思维,偏向于将一件任务,交由不同之人完成,每人任务不一样,但归根结底,目标在于保证任务能够百分之一百完成。   此习惯那人不曾明说,甚至少有表现在外,但当时的云长霁经过许久的观察,还是发现了端倪,并且在后来遭受污蔑与封印,她经过逆推,也借着这样的迹象,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锁定到那人身上。   那么如今涉及到云门大事,那人更不可能草率设计,虽然从五公子与张子骞与武曦的记忆中,都不曾发现有第三者存在,但,保不准那人留了后招,安排了这三人都不知道的暗棋,等待着哪日出其不意。   “张子骞”直直盯着阵图,双眼一眨不眨,如同入定。   若有暗棋,会是何人,能有何人?   想要起到监督并保护封印者,能为不能够过低。   而能准确让三大派建立在封印附近,其在门派内之地位,也不可能低下。   武曦乃引导沧澜派崛起之大元老,完全符合条件,但另外两派呢?   尚真派已知由时允大长老与另一位大长老联手创建,但观时允长老言行,不可能与封印有关。   况且她若同样肩负看守封印大任,凌云门不应在她陷危之后,长时间置之不理,也不会让她与武曦从一开始便两相伤害,更不可能允许武曦利用她增强自己的功体。   不是时允,便有可能是另一位大长老。   但那位大长老闻说建立门派后不久,便离开门派,四海云游去了。   他通常每进一层修为,便回来尚真派一趟,相当于一种固定的仪式。如今距离他上次回门,已过去百年,谁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现状如何。   这般四海为家之逍遥者,看起来不像专程守护封印的合适人选。   若他是,那么或许,他根本没有外出云游,而是躲在了不知名的地方,默默看守着封印。   但他如果当真在暗处看守封印,会让当年的武曦随随便便埋起时允长老,留下后患?   又会让后来的云常儿进入其中,还让念明心救出长老,而毫无作为?   这些事情看起来对封印威胁不大,但其实处处带着暴露的风险。   若有人专程看护封印,应该不大可能如此草率。   可若不是那位大长老,还会是谁?   比大长老稍低一级的四位长老么?   那四位长老之中,同样有一人不在宗门,但那人据说早在五十年前,便在处理远在它州的艰巨任务中被敌方杀害。   那位长老在宗门比较低调,少有人讨论,倒有与武曦长老类似的习惯。   若暗棋是他,又当真战死,反倒不需要忌讳多少,可若不是他……   便只剩昙鸟长老、息钧长老,与楼虞长老三位长老。   这三位长老在宗门时间长,也有一定威信,倒是能够符合条件。   但侦察鸟长时间跟随他们,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除去三位长老,还有一位念明心。   但看念明心对时允大长老的维护,以及与武曦的各种恩怨,便能大概率否定了她。   而以“张子骞”对念明心的接触和了解,若她真是对方的暗棋,他只能夸她一句是个人才,能将一派刚正的戏演得如此到位。   但若也将她排除……尚真派中到底还有谁,能够担负如此“重任”?   更重要的一个关键所在,乃云常儿的身份早被神识还在的五公子告知凌云门主,若尚真派还有暗棋,云常儿理应早被对付了才对,被控制的五公子的谎言,也应当已被揭发。   这两者目前看来都不曾发现,那么只有几个可能:一者,这暗棋根本不存在,又或许正是死去的那位长老。   二者,凌云门主早已知晓真相,但将计就计,想迷惑云常儿,来个更大的出其不意。   三者,是这人身份与能力,未被凌云门主肯定,但这个可能,只能建立于原来的守护者不在、凌云门临时安插新的暗棋的前提之下,这样的话,倒是与第一个可能重合到一起了——长老身亡,新人接替,而凌云门的门主,又恰好是个不信任新人之人,这个可能性的几率,又高了些许。   思及至此,张子骞感觉尚真派的这枚暗棋,可能需要花费好些时间才能够揪出。   毕竟他人身在门派之中,还有两种不同的身份不断接触各种人事物,竟然也发现不了端倪,足以证明若有此人,必定隐藏得足够深。   他暂时放下对尚真派的思考,又想到孤山派。   根据侦察鸟搜集到的一系列情报,他首先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到孤山派掌门身上。   根据侦察鸟了解,孤山掌门乃三个门派中,唯一一位坚守掌门位置不转移之人。   而孤山派恰好又由这位掌门一手建立,时间、能力与地位三方面都十分符合条件,并且,他还将亲自参与日后的破阵大举,若他是暗棋,届时凌云门那位门主不消利用其他人,便能够很好破坏破阵大事。   但即便张子骞怀疑这人,却一直没有实质证据,能够证实此人身份。   若他估算有误,届时出现第三者阻碍,对封印威胁十分之大,因此他不能轻易断言,也不能贸然行事。   张子骞思索一番,决定不能再静等对方露出马脚。 第126章 小蛇   次日,尚真派上方,忽而飞来一只仙鹤。   白如初雪、翼如点墨的仙鹤在空中不断盘旋,伴随着声声长鸣,如泣如诉。   仙鹤鸣叫一阵后,又默默飞走,只余门派中人疑惑地看着。   有弟子不解道:“方才那只是仙鹤吧?灵气异常充沛。就是仙鹤来这里做什么?”   其他弟子纷纷摇头,有一位弟子脑洞大开:“这仙鹤应是凌云门的仙鹤?凡间仙鹤不多,凌云门倒是喜用仙鹤传讯,是标志性灵鸟呢。”   有人反驳:“凌云门仙鹤喙上有金纹以作区别,方才那只没有,理应不是。”   “再说了,若是凌云门的仙鹤,来此处必定有要紧事欲公布,怎可能空空盘旋一阵便离开了呢?不会是的。”   由是各位弟子对仙鹤的好奇心骤降,议论不到一会儿便散开了。   六座领峰好似无人对仙鹤的出现表现出异常反应,一日过去,平静无波。   第二日,那仙鹤仍旧飞来,在半空中盘旋。   随后又落到主峰曦和广场上,立在广场四根镇派**柱其中一根的顶端,默默站立。   这次它的出现引起更多人注意,有一些弟子见它落在主峰,便前往观看。   几位长老见它行踪诡异,也前去一探。昙鸟长老作为仙鹤的半个同类,还尝试着与它交流,奈何它始终昂着脖子不说话,一派生人勿进之相。   众人见它不与人亲近,却也未对宗门或弟子做出什么过分举动,猜测它或许单纯想要寻个地方歇息吧。   仙鹤停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长鸣一声,飞离宗门。   这样的现象在第三日再次发生,这时门人对它的存在有些见怪不怪了,反应平淡了不少。   仙鹤在宗门待了半个时辰,又飞上空中鸣叫数声,再次飞离。   但这一次,在仙鹤飞离不久后,有一人顺着仙鹤离开的方向,也匆匆离开了宗门。   ……   仍旧是宦月城北面的山,如今它已经被称作如长岭。   此处本是连绵的大片荒山,后忽有一岭枯树复苏、绿意渐浓,旋即相邻山岭亦相继复苏,生意盎然、草木芳香,美不胜收。   今日的如长岭本该平静,不料忽有一人由远及近,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逐渐靠近,面上有着些许戒备。   看见前方绿意盎然的山岭,他有一些困惑:这处位置偏僻的荒山,怎么变得生机勃勃了呢?   他疑惑更深,更警惕地步入内中。   仙鹤所言位置,在群山之中最高、最中心的山峰。   他进入山脚后,正考虑要往何处走,却见一只仙鹤从树梢之间落下,空中盘桓一小圈后,径直往山顶飞去。   来人看出它有意领路,只得跟上。   见它飞得飞快,便又御气加速前行,不刻便来到峰顶,看见前方负手而立的一人。   “是你啊。”   前方之人语气漠然地开口。   来人却是一惊:“怎么是你?!”   云常儿依旧漠然:“我道为何在宗门布置了眼线,凌云门却不知五公子撒谎。原是你那阵子不在宗门,不知详情,我倒是少算了这点了。”   来人眉头紧蹙,不安涌上心头,开始缓慢后退,同时暗暗蓄力,准备一搏。   云常儿侧了侧头:“不必如此,谈谈心罢了,何必防备,对么?——子镜师兄。”   子镜面有菜色,紧抿着嘴巴不说话。   云常儿也不在意,问道:“你的前辈是谁?”   子镜蹙起长眉:“什么前辈?”   云常儿道:“你入宗门不过四十余年,在此之前,理应有一位你的‘前辈’,与你履行着同样的职责——看守封印,不是么?”   子镜装作无辜:“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云常儿长叹一口气:“总是嘴硬,人人皆如此。你们以为这样有用么?”   语毕,一只巨大凶兽从天而降,以无匹之力将猝不及防的子镜摁倒在地!   而子镜从察觉危机后,便经历了想要提力防备——发现力泄如洪——最后被摁倒在地的诡异经历,他被兽爪扣住脊梁骨之后,还兀自愕然不已:“这——”   云常儿笑笑:“你们凌云门的散功虫,确实好用。”   “闻说这散功虫越吸收力量,散功功力越强,比寻常散功虫厉害多了,如今一试,果不其然。”   子镜闻言,再忍不住心头困惑,挣扎道:“你分明还在宗门学习,是如何逃跑出来的?!你究竟是谁?!”   云常儿笑道:“你怎么确定,我就是我?”   子镜没听明白,但见她态度,知她不愿回答,便又道:“凌云门的仙鹤为何会在你手里?!”   云常儿回头问:“你认识五公子么?”   子镜眉间已蹙成山:“不认识。这不是你杜撰出来之人,用来引我到此?”   云常儿略一挑眉,明白子镜在事件之中的位置了。   也明白那凌云门主,果然采用了单独布棋的方式,那么有子镜便还有其他人,孤山派绝对还有暗棋存在。   云常儿收回思绪,同时并不打算与子镜多说什么。   她在比试遇袭之后,曾有一个念头,感觉邪修以“蛊童鼎”为由再次袭击尚真派,有可能意味着当时参与蛊童鼎一事之人,也在暗中协助布局。   而张子骞的记忆当中,蛊童鼎事件确实由子镜这位参与人透露,她还曾怀疑过子镜和他的师父楼虞长老,但后来想到尚真派暗棋或许并不知晓张子骞等人的存在,也就不会知晓那时的计划,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没想到如今误打误撞的,还是发现暗棋确实是子镜。   她寻思片刻,忽而问:“你的师尊在此事——”   子镜冷笑一声:“我不会告知你任何事。”   “你一个祸害人间的魔头,还想回来兴风作浪?做梦吧你!”   他说着,手指忽动,快速地捏起印契,想引仅剩的一点灵力自尽。   奈何云常儿眼尖,当即看出他的意图,想也不想释出一道魔气,直接将他的手砍了下来!   砍完一只,目光一转,顺道将另一只也砍下。   这时,她才满目冰寒道:“你们凌云门主,原是以这样的理由,让你为她看守封印。”   她又长叹一口气,背过身去:“罢了,不说便不说,以你之修为,我搜魂也不费什么力气。”   言毕,她一挥手,摁着子镜的凶兽便迅速发力,将子镜的脊椎、内脏碾碎,扔到云常儿脚边。 第127章 搜魂   被扔出去的子镜如同破布一般倒在地上,身子失去了脊椎的支撑与控制,已然动弹不得。   内脏的创伤导致他大口大口往外吐血,一双正好向上的眼睛充满怨恨地看着云常儿,内心有话却无法说出。   真是个魔头……   云常儿瞥一眼地上,见血都快漫到脚边了,往一旁挪了一步。   旋即释出神识,钻入子镜的识海。   子镜很想抵抗,奈何灵力在散功虫的吸收下,早已所剩无几。   意识也开始模糊,生命逐渐流失。   云常儿搜魂只进行到一半,他便已经断气了。   云常儿也不曾停止动作,继续提取着对方的记忆。   很快,她捋清了子镜的来头。   确实是在尚真派那第四位长老逝世后,被安排来接替长老任务之人。   那位长老是尚真派开山元老之一,也是四位同级长老之中,资历最深的一位。   子镜当时在凌云门的帮助下,带了那位长老的信物加入尚真派,谎称乃长老亲信,这才能够在短短四十余年时间,直接拜师到楼虞长老名下,在尚真派占据一个说不得多高,却也绝对不低之地位。   他目前职责,只在于监视封印,确保它状态安好。   他从不曾见过凌云门主,一切事情,均由凌云门仙鹤代为传话。   再加之他的师尊楼虞也属于极其正义之人,时常接一些需要远行的降妖除魔的任务,他作为楼虞亲传弟子,也只得时常跟随出门,留在宗门时间少了,凌云门更不愿将担子交到他手上。   由此一来,倒恰巧给云常儿提供了方便,也替她避免了暴露的麻烦。   云常儿继续搜索,又发现他先前称自己为“祸世魔头”,原是凌云门不断灌输于他之观念。   他们不曾提及与云门有关的只言片语,只道她云常儿乃数百年前被封印之魔物,如今逃出,需要斩杀,但又因功力深厚、隐藏极深,所以需要步步为营。   此事还是凌云门在定下比试计划后,才告知的子镜,本来打算让他从旁协助,彻底诛杀云常儿。   谁料他那时候正好有任务,必须离开宗门,凌云门便不再让他插手这些事,颇有种要将他闲置在一旁的征兆。   云常儿猜测凌云门主不重视此人,除去他长时间不在宗门等理由,或许还因宗门之中已有张子骞,凌云门主便把子镜留作备用人选,待日后有需要再做安排。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如今此人已死,加之凌云门即便确认了破阵计划,也不曾给他安排任务,便知他在凌云门主心中不值一提。   她以子镜的精血为引,召出沉眠在他灵兽空间的仙鹤,施展了仙鹤完全无法抵抗的御兽术,控制之,再又夺走他的随身玉佩——由上品养元玉打造成的养元玉器,便不再管他身上的其余物品。   而她在搜魂过程中,再没有值得留意的发现,便毁了子镜的识海,再不让人搜魂,旋即撤开神识,同时凝力将他体内的散功虫召回小竹筒中,转身离开这片充满血腥的区域。   她一走,一旁等待的凶兽缓慢踱步上前。   在它后方,还有几只凶兽迅速赶来,凶兽们的眼睛之中冒着嗜血的光,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修士尸身,但动作之间有些踌躇,似乎是拿不定注意,不敢贸然行动。   云常儿见状说道:“此人你们吃不得。”   旋即召来五公子与子镜的仙鹤,印契一捏,两仙鹤落到子镜背上,一番血腥地撕咬与抓挠。   仙鹤之力远高于普通灵兽,发起力来摧毁力度十分强悍。   两只仙鹤抓挠一番,将子镜被凶兽踩踏过的痕迹全数啄开,还将断手边缘啄得面目全非,这才作罢。   随后子镜所带的仙鹤发出强悍灵力,一翅膀扇在尸体背部,将背部挤压得完全坍塌,又提力将子镜凝于丹田的内丹抽取出来,含在嘴里,这才离开尸身。   云常儿对那几只凶兽摆手道:“带走,好生保存尸身,日后还有用途。”   凶兽眼睁睁看着被灵气蕴养起来的完美肉身与内丹从嘴边溜走,到了两只外来鸟的嘴里,忍不住接连叹气。   但其中一只凶兽还是听话地释出魔力,伸展一道隔绝术包裹子镜尸身,隔绝了尸身周遭的空气延缓腐烂,又御气将尸身送到山岭背后的大沟壑,浅土掩埋。   云常儿则让子镜的仙鹤含着子镜的内丹、挂着子镜的养元玉佩离开,飞到城对面不知名的小山上,寻了隐秘地再度陷入沉眠。   云常儿则命凶兽处理血淋淋的现场,自己走到再闻不到血腥味之地,思考起来。   ……   云常儿与混入宗门的幽幽碰头,已然是两日后的事。   幽幽一看见云常儿,便忍不住埋怨:“主砸,你为何赠别人剑谱,还一赠赠两,我都没有!”   云常儿看向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无赖的幽幽,颇为无奈:“你不是要修阵法?”   幽幽眼珠子一转:好像是这么说过?   可它很快捶起地板:“不行,我都修!主砸会的我也要会!我要全能,我要超神,我要统治万兽,做兽中之王!”   云常儿冷笑一声:“凭你这样啊?”   幽幽眼睛都瞪大了:“主砸你嘲笑我?!”   “嗷!!我家主砸不爱我了,不疼我了,再也不是什么都夸我棒棒的好主砸了!!!”   云常儿斜睨它一眼:“我从不曾——”   “你有,你就是有!我不管,我也要剑谱,我也要学习!百灵大大给我的课本我都背完了,你让我学的阵法我也全学会了,可以更进一步了吧?再不然,主砸你亲自教我阵法也行吧?你自从入门后,都不曾教我任何东西了,反而去教别的小屁孩!他们灵力都没有我强欸!进步都没有我快欸!!!”   云常儿还是斜睨着它:“进步快,难道不是因为有丹药?你若自信没有丹药也能进步神速,那便将丹药——”   “咳咳,嗨呀,怎么一不小心,这太阳就落山了呢?”   “主砸主砸,我跑出来的借口,是要买个小煎饼,你回头记得买齁,我就跟着金雕大大回去了,不妨碍你,再见!!!”   “哦对了,小主砸,那两个拿着你剑谱的小屁孩,非要问你剑谱哪里来的,我都找借口躲起来不回答了,你回去自己搞定他们哈,拜拜拜拜!”   头有点疼的云常儿:“……”   果真太久不揍了。 第128章 幌子   云常儿买了煎饼,回到正在与丹药商家核算价格的师姐身边,一边安静地自己啃饼,一边听师姐与商家交谈。   师姐见她回来,揉了揉她脑袋:“这阵子你独爱煎饼呢,每回出门你都得去买,真这么好吃?”   云常儿无声瞅了眼那放在自个儿脑袋上的手,及时按捺住发招断手的冲动,收回目光点点头:“嗯。”   又从怀里掏出包好的另几块煎饼,递到师姐面前:“师姐尝尝?”   姓周的师姐摇摇头:“师姐已经辟谷,便就不尝了。”   “你买了这么多,一个人吃得完么?而且师姐方才给你的灵币不够买这些吧?”   云常儿没有回答前面的话,只道:“我有零花钱。”   周师姐诧异道:“零花钱?”   “嗯,大考时候用灵珠兑换的灵币还剩着不少。”   周师姐嫣然一笑:“那可真棒,小小年纪便会存钱了。”   她将购买草药的钱付清,便带着云常儿走出药铺,往下一个任务目的地走去。   云常儿跟在师姐后面,还是在啃煎饼。   到达任务所在的民宅门前时,云常儿忽而拉住周师姐衣摆,同时指向天上的一个方向脆声道:“师姐,早上来过宗门的仙鹤!”   周师姐顺着她的手势看去,果然见与今日出现在宗门的一模一样的仙鹤从天边飞过。   周师姐本不觉得此事有异,回头正欲与早等在民宅门口的夫妇交谈,却闻云常儿又喊一声:“那是子镜师兄么?”   周师姐再一次回头,便见一个神似子镜之人,也出现在同一个方向。   但他前行的方向正好与仙鹤的方向相反,还不时往后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在前行的途中,身子好似还微微晃了一下,有些不稳,周师姐见状,不明缘由,想过去一探究竟。   但这时民宅门前的夫妇有些等不住了,出声催促周师姐。   这宗门的任务也是讲时效性的,并且关乎到宗门信誉,即便是一个小小平民的委托,但凡接了,便应认真完成。   因此周师姐也不好耽误,又回头望了子镜一眼,感觉他应无大碍,便暂放此事,在民宅夫妇的带领下入屋。   民间凡人所能提出的需要大宗门方可解决之事,通常都与妖魔邪祟之类的异象有关。   本次任务,便是民宅之中疑似有小妖混入作乱,特意请修为高些的宗门弟子前来调查确认。   周师姐早在先前靠近民宅途中,便感受到了那里的微弱的妖气,能够确认确实有修为极浅的小妖藏在民宅之中。   她入门后立马沿着妖气方向寻觅过去,很快发现一只修炼至初阶的黄鼠狼,这类小妖极容易对付,她一边给云常儿讲解,一边催动一道中阶符,轻轻松松将小妖禁锢起来。   她确认周遭再无妖气,居民也不再有困扰的地方,便将小妖抓起,以备带回宗门,交由药堂处理。   由于她心念子镜之事,与居民交接的速度快了不少。   奈何完事后匆匆出门,已然不见子镜踪影。   她来到宽阔之地,再度张望,甚至释出神识探索,还是无所发现,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时云常儿在她身后问:“师姐怎么了?”   周师姐看着天空思索半晌,最后道:“无事。”   好歹子镜也是结丹修为之人,在青州算是较高修为了,理应不会遇上大问题。   即便有什么紧急状况,周遭路人也会迅速将事情传开,看大家都无特殊反应,那么应该无须担心。   她收回目光对云常儿道:“回去吧。”   云常儿点头点头,愉悦地跟着周师姐走了。   周师姐回到宗门以后,又顺道问了子镜行踪,得悉他确实离开了宗门,但不知去往何处后,就彻底作罢,自己忙活去了。   而云常儿将子镜“最后”的行踪泄漏出来,便若无其事地回到居所,布置后续事项。   她一直忙活到次日清晨,才有时间走出居室。   清晨的风十分舒适,加之山体之中灵气萦绕,身处其中之人不由浑身舒畅,连同毛孔也澄净不少。   当然云常儿是唯一一个例外,她有丹药辅助者,对灵气的亲和度提高了不少,但还是不能够完全接纳,因此身处这样的环境,她谈不上有多舒适,尤其在开始吸纳修炼时,更多的是体内抗拒之力带来的痛苦。   不过这样的痛苦早已不值一提,她每每能够面无波澜地打坐上一整天,与寻常人并无二致。   加之她曾经历过同样的过程,深谙其中技巧,修炼速度随着对灵气亲和度的提高,可谓越来越快。   一整日的学习任务完成,她收起剩余的一摞基础符,跳下石凳准备回房。   这时,有一小姑娘从远处跑来,看到她,急急喊了声“等等”。   来者是兰望语,最近长高了一些,加之修剑体力消耗大,身材也苗条匀称了不少。   她跑到云常儿面前,蹙着眉头问:“怎么这两日你都是来去匆匆的,找你也说不上几句话,忙什么呢?”   云常儿知道那是幽幽担心说漏嘴所致,便答道:“我最近在书堂借了一本很有意思的小传,急着回去看呢,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兰望语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赠我剑谱?”   云常儿一派天真道:“捡到了,我又用不上,当然赠予你呀。”   “那你为何也赠给云晓年,还让他将剑谱转送过来?你明知我与他不对付,看见他就烦,哼。”   云常儿忽而问:“他送剑谱的时候,有说不好听的话吗?”   兰望语不知她为何这么问,想了想当时情形,倒是突感意外道:“好似没有。”   云常儿满意地点点头:“那便好,我以剑谱为条件,让他不要再来烦人了,这不有效果了么。”   兰望语撇了撇嘴,心想这个人存在就很烦。   不过她未有再评论什么,与云常儿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的剑谱哪里捡的?”   “我们问了大师兄,剑谱是好的,可以练,不过云晓年还想找张剑师再看看有多厉害呢。”   云常儿心道看来是开始能够好好交流了,点点头:“好,去吧,祝你们有好消息。” 第129章 什么神仙剑谱!   往后的一个月时间,尚真派、孤山派与沧澜派上空都时不时出现一只仙鹤,徘徊盘旋。   此鹤类性情温和、不喜战争,生来便有一身凌天术,出神入化,能够在灵力加持之下,眨眼往来于仙凡二界,飞翔速度快如闪电,难以捕捉。   故而早在千年以前,它们便被云门发现并收服,加以特训,用以各类通讯,速度奇快之余不费功力,省了使用符篆、令牌沟通,或建立神识联系所需的气力。   如今这些仙鹤显然也被凌云门占据,继续沿用。   从五公子的记忆之中,凌云门主极看重地位与实力差距,不喜与不必要的下属建立神识联系,更不喜非仙界之人接近她,故而她向来只用仙鹤与这等人沟通。   而凡界之人向凌云门汇报,需要先派仙鹤回到仙界,但凌云门主下达命令,则可直接借由仙鹤与她建立的单向神识连接,下达到位,方便许多。   云常儿便是借用此点,先以五公子的仙鹤,引起可能暗藏在三大派之中的暗棋的注意。   若这枚暗棋按捺不住,或许会派仙鹤到仙界询问,到时候,她自有拦截仙鹤、截取仙鹤记忆信息之法,以此揪出这枚暗棋。   即便再不存在暗棋,这仙鹤多日出现,也会引起三大派乃至整个宦月城注意,往后的某一日,这些小小的“细节”都会……   云常儿放着仙鹤四处游寻,便未有多管,专心修炼。   无论凌云门主或者三大派掌门的闭关,都将是一段时长可观的过程,云常儿不着急,被云常儿控制的五公子因从不曾汇报“找到云常儿”的消息,导致凌云门也不着急,三方不动如山。   又是一个月过去。   云常儿在日光下运转周身灵力修炼,隐隐感觉要突破至炼气六层。   她与新弟子进入宗门至今,已将近两年,好几位天赋高的弟子早已进入炼气五层,却也开始持续停留在五层,难以突破。   炼气五层乃炼气期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进入五层后,弟子们便开始真正进入缓慢而艰难的修行时期。   炼气一至四层都可归为炼气初期,五至七层则是炼气中期,最后**十层乃炼气后期,后期之后,有一段关系到能否进入下一大境界的圆满期,在这里修士不仅要突破功体,还要经历心境的大考验,参破此境,才能够往下一境界突破。   而炼气五层之所以至关重要,是因五层之后,每一层小境界所需的修炼时间与精力,将成倍递增。   有天赋之人能够花费年余时间跨越炼气初期进入炼气五层,但五层过后,再想往下一层突破,可能需要花费同样的时间,有时甚至更长。   并且在这期间,同样会有来自心境的考验,这些考验都为每层大境界的心境大关铺垫着,若修炼途中心境调整恰当、符合道义,则突破之时心境大关越容易度过,越不易产生心魔。   若心境不过关,哪怕是一念执着,也将引发后续的大困境,更有甚者,将永堕心魔道,再无法回归正途。   而到此阶段,小弟子们的身体也已经产生质的变化:身体杂质加速外排,样貌越发干净水灵,身体素质迅速增强。   因此他们开始学习辟谷术、净尘术等等术法,并且着手准备日后的晋升内门弟子的大考。   云常儿清楚感受到自己进度,不急不躁地继续吸纳,为下一步突破准备着。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但有一些人,在按部就班之余,还自个儿搭起了小灶。   譬如一日傍晚时分,便有两个孩子躲到修炼林最深处,召出各自佩剑练了起来。   这两人正是拿到云常儿剑谱的兰望语和云晓年。   大约是因有了共同的秘密,又没有多余的伙伴能够分享陪同,两人即便看对方不顺眼,却也无形开始交流起来——当然,通常情况下,还是毫无意义的斗嘴居多。   譬如这日,云晓年看见兰望语身法奇妙地伸展出一式新招,颇为不解地问:“你是怎么扭到那样的幅度还不闪着腰的?你是水蛇么腰能拧成麻花么?”   兰望语极其鄙夷他的用词,不屑道:“那是我厉害,你以为像你?练了这么久,身子还跟铁板一般硬,一点也不好看。”   云晓年嚯了一声:“我堂堂男子汉,当然需要刚硬了!再说这剑谱招式本就刚硬,我还能硬扭它不成?!”   兰望语翻白眼道:“我剑谱之中又柔又美的身法多着了,难道这是我硬扭啊?再说我身为女子,柔软不是应该的吗?!我就算软成一滩泥,也照样能宰你!”   云晓年登时不服:“来来来,来比比,几天不揍你又嚣张了。”   “放屁,我俩比试十八场,我胜十一场,你才九场,你就嘴硬吧你!”   “比不比?!”   “比就比!”   “今日加大难度,咱们在梅花桩上比,谁先落地谁就输!”   “谁怕谁?现在就去,走!”   “走就走!”   两人一边对骂一边往侧面的梅花桩走。   于是等完成值日任务的云常儿、李双柔和兰金陵走到约定地点,便听到侧面传来几乎无间断的对剑之声。   三人顺着声源走去,见兰望语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这身法在同班小弟子里,已然十分出挑。   云常儿见他们今日竟然挑战梅花桩,很感兴趣,便直接寻了一处视野最好之地,观战起来。   这期间发现他们动作之中有些缺陷,顺道记下,等日后有机会再提。   两人在桩上斗了足足半个时辰,终于还是以兰望语更胜一筹的结果获胜。   兰望语当场扔了佩剑,为自己鼓起掌来,落地后,她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云晓年,又扭头哼了一声,往一旁的石凳走。   她这时看到云常儿就坐在旁边,立马跑过去道:“云常云常!我发现这剑谱好生神奇,很适合我呀!你到底在哪里捡的剑谱,又怎么知道它适合我,还特意送我了?!”   听闻兰望语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云晓年也忍不住了,咬牙爬起来挪过去道:“我前些日子好生研究了一番,发现这剑谱的基础式,与兰望语那本所差无几,但是舞出来感觉又完全不一样,好似是同根不同枝的系列剑谱呢。”   “而且不知是否我错觉,自从按照剑谱的注释学了这剑法,我感觉全身经脉都通顺了许多!宗门的剑谱都没有这种效果呢!嗨呀,云小哑巴,你是不是误入了什么神仙洞府,捡到什么神仙剑谱了呀?!” 第130章 中级任务   云常儿听闻“神仙剑谱”这等形容,忍不住一笑。   不过仔细一想,说得也不错,便道:“或许是吧。”   云晓年不知实情,自顾自开怀道:“那我将这剑法学好,再给张剑师展示一番,岂不是能顺利拜师了?”   兰望语也附和道:“我也感觉学了这剑法后,经脉打通了,灵力运转也更自如了,好似在我们学习的同时,还在辅助我们修炼,那么练好了日后修行速度必定更快吧!”   云常儿未有表态,只静静听着。   这倒让她想到一些事:既然近期凌云门不动,封印也有三大派之人与自己的暗哨盯着,十分安全,那么这段时间,她也该集中精力提升了,尤其是这一身魔功。   至于灵力,她若全力修炼,在三位掌门出关之前,突破到筑基及以上问题应当不大。   不过还需要控制“表面”速度,否则提升过快,该有有心人盯着自己了。   并且在宗门,修炼灵力事小,修炼魔功事大。   魔功吸收天地阴气,但苍大陆乃修真大陆,阴气本就不多,尚真派灵气充沛,阴气更少,十分不利于修行。   更何况在宗门之中大量吸收阴气,更是容易被人察觉,云常儿明白若要集中修炼,不能在宗门之内待着。   思及至此,她有意到曦和广场一观宗门近期任务安排。   宗门任务分为低中高三层难度等级,低级任务乃日常采购、解决同城平民简单委托,此类任务通常当日便能解决,无需在宗门外过夜,若时间允许,还可以同一日接好几个,譬如上回周师姐接下的,便是连续的数个低难度任务。   中级任务则需对付一些小妖小怪,或城中府衙亦无法解决的超出平民力量的悬案。此类任务时长视个人能力而定,不过通常不会超出七天便能解决,地点也多在本城或邻城。   高级任务无分区域,只要有人提出请求,宗门便会下达任务指令,或是让弟子权衡实力报名领取任务,或是宗门直接将任务分配至合适弟子甚至长老手上。   高级任务时长同样不定,快则一周数月,慢则十年半载,皆有可能,每个高级任务还区分详细难度,越是棘手,届时能够得到的宗门贡献值便越大,宗门与任务委托者两方之奖励亦越多。   如今云常儿还是外门弟子,且年纪不大、入门时间不长,只能以尾随学习、辅助的名义跟着同门大弟子执行低级任务,偶尔有些相较安全的中级任务,也能够申请跟随,但高级任务她不可能触到。   若她想要在外修行,最好的选择,乃申请跟随接到邻城中级任务的大弟子,这种情况,据她了解,多数能够一次性在邻城待个数日,届时她想要自由行动,便方便太多了。   云常儿这么想着,迅速来到中级任务公告区域,仔仔细细查看上面内容。   她一出现,守在公告区负责登记的一位执法人便笑道:“云小弟子你又来了?”   云常儿迅速露出一个微笑,对执法人点头:“是呀。”   执法人感叹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数届以来最为积极的一个小弟子。如今你们晋升外门时间长了,已经少有小弟子前来申请跟随学习,独独你,隔三差五还来一次,你倒是不嫌这些任务烦闷。”   外门弟子强制至少十次跟随大弟子外出学习,以为后续独立接受任务做准备。   大部分外门弟子一开始感觉新鲜,都愿意积极申请跟随,但到后来发现低级任务无聊事居多,自己又无法过多参与,便就失去了兴致,达到十次标准之后,便鲜少再来申请。   云常儿想到那些任务的过程,心中也是想说,确实烦闷。   不过事实上烦闷的,通常不是她本人,她对此感触也不算深,便笑道:“我认为还好,与人交流也是一种乐趣。”   那执法人闻言,轻挑一下眉毛:“哦?你认为是乐趣?我怎么见你比较沉默寡言,不像喜好交流的模样。”   云常儿便自行纠正:“我喜欢听人交流。”   “哦,哈哈,那你必定能够成为一位好的倾听者。”   他指指任务板:“今日想申请哪个任务?”   云常儿往挂满任务牌子的墙上看。   看了一会儿,又感觉牌子太多,分辨起来费劲,便直接对执法人道:“我想去邻城瞧瞧,可以吗?”   她时常过来,时常与执法人交流,两人算得上熟悉了,自然很好说话。   执法人像是早料到她会提出这般要求似的,并不意外,看了一眼公告板,手一挥,隔空取下数个牌子。   “近期这几个任务都在邻城,你可以了解了解。”   云常儿走过去看牌子。   上面写着时间地点与任务要求,她迅速浏览一遍,目光定在距离宦月城最远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任务在其他地方任务之中,又算得上是最困难的任务。   于是拿着这个牌子云常儿问:“我可以申请这项吗?”   执法人看了一眼牌子,语带疑问:“你确定?这可是涉及到怨魂的任务,还会有风险,你不害怕?”   云常儿摇摇头:“不晓得,但身为修士,不能因为害怕退缩呀。”   执法人显然非常欣赏她这样的心态,但还是面露不确定:“这个任务,要看执行的师兄或师姐愿不愿意带上你,毕竟他们也要承担风险,所以……”   云常儿早就熟悉流程了:简单任务大弟子都愿意带上小弟子,但具有危险性的任务,则要看对方愿不愿意。   她点头道:“没关系,我回去等着,今日便就申请这个任务了,劳烦执法人替我登记。”   执法人便不再多说,替她做了登记。   云常儿又看了其他一些任务,随后跑到高级任务区,也看了看上面内容,这才离开。   她静静等了一日时间,终于在次日再去询问的时候,得到消息,说是成功给她申请下来,三日后便能出发。   云常儿谢过执法人,又去见了接下任务的大弟子,确定行程后,便回头准备。 第131章 后续剑谱   听说云常儿申请了邻城的任务,这让李双柔、兰望语等几个小孩子很是诧异。   兰望语不解地问:“你怎么这么喜欢往外跑?不觉得那些任务很无聊吗,买买东西、替平民做些事情便完了,无聊又无营养,还不让我们自己动手,唉,毫无挑战。”   云常儿满不在乎道:“多跑跑,见世面嘛。宗门待久了也无聊。”   李双柔立马插话:“可是这次的任务在邻城呢,还是中级任务,还涉及到怨魂,姐姐你会不会有危险?”   她想起当年大考,云常儿还在箜山谷中被夜晚阴气“影响”,看起来可是个对阴邪力量无甚抵抗力之人。   云常儿倒是无所畏惧的模样:“我如今也是个修士了,还跟着师兄师姐,怎么会有危险呢?”   “若真有危险,师姐师姐与执法人都不会通过我的申请不是么?放心吧。”   李双柔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知道大弟子定会保护小弟子,却也明白此类任务多少具备风险。   但她见云常儿执意如此,又见云常儿向来是个有主见之人,料想有自己的想法,也就不再相劝。   这时,听到她们讨论修为的兰望语歪着头,直直审视着云常儿。   待云常儿与李双柔结束交谈,她凝起两弯秀眉对云常儿道:“话说你的修行速度似乎变快了?你分明整日往外跑,修炼时间比我们少,但修为与我们总是相差不多……你的身体不排斥灵力了?”   云常儿没料到她对自己挺关注的,想了想道:“排斥力是少一些了,并且我若出门做任务,晚上回到居室,还会挤一些时间修炼,进度不曾落下多少。”   兰望语恍然大悟般点头,喃喃道:“那你说你这体质,是随年龄增长改变了,还是……先前明心掌门给你吃的药丹生效了?”   云常儿耸耸肩:“我也不清楚,或许都有些效果吧。”   兰望语默默想了一会儿,但并想不清楚,只能作罢。   她只拍拍云常儿的肩膀:“罢了,无论如何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你若决定了外出,这两日便抓紧修炼学习吧,能力这种东西,能强一些是一些,届时倘若当真发生意外,也多一分自保的机会。”   云常儿感觉到她想法越来越成熟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三人结伴往修炼林走的途中,云常儿倏忽又道:“我方才路上遇上张剑师了,他说他今日会来看你们修炼,你要加油哦。”   兰望语一听,眼睛瞬时亮起来:“真的?剑师终于要来了?!”   见云常儿点头,她立马加快步伐往林子里跑:“那我先去热身了,张剑师过来的话,我要找机会向他展示新的剑法,顺便向他请教请教!”   云常儿早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跟她挥了挥手道稍后见。   旋即和李双柔走到惯去的区域,练起阵法符术。   ……   张子骞在下午时分果然出现在修炼林,正在练剑的小弟子再次欢呼雀跃,嚷着要让张剑师指导。   那些第一次不敢出来的小弟子,事后听见得到指导的小弟子感叹张子骞有多厉害、指导有多到位,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与渴望,都准备勇敢向大师讨教。   张子骞见他们热情,温和一笑,摆手让他们莫要着急,有问题可以一个一个询问。   他自从上次在修炼林耐心指导了这些小弟子,又与大弟子“切磋”了一番,宗门里的其他大小剑修便知道张子骞是宗门史上最无架子、最好说话的剑师。   许多大弟子一逮着机会,便会向他请教,而同门的另三任剑师更是动不动寻他切磋剑法、讨论剑道。   另外三位长老与时允大长老见他好评如潮,也会在闲来无事之时,约他切磋交流。   交流交流着,大家又发现他不仅在剑术方向上有独到见解,对于整个修真之道,也都领悟得十分通透,远超于宗门中与他同等岁数、同等修为与阅历的修士所能达到的高度。   甚至他说出的好些见解,是几位长老都不曾想到的,这让长老们皆为意外,无形对这个人高看了不少,从一开始单纯认为他剑术强,到如今对他各方面都赞赏有加。   也正因为如此,张子骞在尚真派人心中,形象地位越来越高。   大家都很喜欢他、信任他,他成功与宗门门人打成一片不止,还顺利获得几位长老的深深信任,都愿意托付他宗门的要事。在念明心闭关之时,尚真派许多重要事务,他稍加打听,便能了解到详细消息,甚至有些要事,他能够直接代为处理,处理的结果也颇受好评,口碑日益上升。   他在尚真派产生的影响力,依然足够为将来的行动打下结实基础。   不过他未有满足,还是尽可能地继续提升自己在宗门内的公信力。   兰望语与云晓年见到张子骞,依旧很是兴奋,但他们这次低调了不少。   他们两人不曾事先交流,却都默契地在其他小弟子展示自己的时候,默默退到一旁观看,不再抢夺展示的机会。   等张子骞指导完小弟子,解散了众人,他两人才寻一个旁人都不曾注意的时间,请求张子骞留步指导他们学到的新剑法。   张子骞本就有意等他们,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待其他小弟子都离开修炼林,他让两人分别展示,他则一点一点给予纠正。   纠正完毕,云晓年气喘吁吁,却不减兴奋地将剑谱递给张子骞问:“张剑师,这套剑法怎么样?到底厉害不厉害?”   张子骞意思意思翻翻剑谱,肯定道:“不错不错,此剑法不仅教你们用剑,还教你们悟剑,你二位若能学好、悟好,日后剑修之途将轻松不少。”   兰望语一听,激动不已。   但很快她又困惑道:“可这剑谱好似只教基础剑法,并没有什么高深招数。”   张子骞笑道:“剑招不在于复杂,能够将普普通通的一招发挥至撼天动地之效,那才是高深,这也是此套剑法想教与你们的道理啊。”   兰望语似懂非懂,但不自觉想到那日张子骞挥手一招打落她佩剑的一幕。   张子骞知她困惑,很是理解,只道:“日后若有机会,你定能见识。不过嘛,此剑谱本剑师其实有所耳闻,你们若能将基础剑法学得通透,日后,我可为你们寻找后续剑谱,你们放心去练便是。”   兰望语两人闻言,激动不已,承诺一定好生修炼。   由是张子骞的任务完成了,那边云常儿也得以放心离开。 第132章 方府异事   景南城距离宦月城三百余里远,途中间隔着山林与零散的村落,凡人跨越困难。   但修道者能够御气飞行,借着飞行法器,不消两个时辰便到达地方。   景南城不大,有尚真派的令牌,云常儿与一位师兄、一位师姐顺利通过城门入城,来到任务所在地。   这是位于城东边的一户富商人家,此人家世代经商,财力在景南城首屈一指,宅子占据了小半个城东面积,可谓是整个景南城最壮观之景。   云常儿与师兄师姐刚来到大宅门前,无需借着异于凡人的敏感听力,也能轻易听到内中传来十分恶劣的打骂声。   那应当是家中主人或管事者训斥下人的声音,训斥者话语十分低俗恶劣,而受责罚的下人绝对被揍得非常惨,哀嚎声与求饶声震天动地。   伴随着这惨烈之声发出,宅中一阵从始至终隐隐弥漫的阴煞之气产生了波动。   夏薇师姐与蔺品骐师兄停在门前,无声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   夏薇上前敲响大宅之门。   很快宅内的责骂与哭嚎之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截断。   宅内突然一片寂静,静得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夏薇和蔺品骐又对视一眼,各自神色都更复杂了。   大约三息时间后,才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有两人急急来到门后,将沉重的红木大门分别拉开。   门开后,又有一人从宅内赶出来,看一眼夏薇与蔺品骐的衣着,连忙拱手相迎:“二位可是尚真派的夏仙人、蔺仙人?”   夏薇听出那正是方才训斥下人者之声,敛着眉心点头:“正是。”   她看见这人额间笼聚了一小团煞气,煞气不深,但十分活跃,如一簇火苗在轻微跳动。   她的思绪转动起来,在回答的同时,目光已经越过他,看向宅内的建筑布置。   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得到肯定回复,连忙又一拱手,侧身道:“老爷与夫人等待二位仙人许久了,快请入内、快请入内!”   蔺品骐不与他客气,率先抬腿跨入门内,同样也在打量宅内布置。   夏薇则先回头,对云常儿伸手:“来,仔细门槛,莫要摔了。”   旋即面向管家,语气有些微冷淡:“这位是跟随我们前来学习的小师妹,姓云。”   管家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至多七八岁年纪,盘着简单的垂挂髻,肌肤粉嫩白皙,双目灵动不已,充满了灵气。   管家也曾听说两位仙人要带小师妹前来,对云常儿的存在便不诧异,但言辞之间显然不如对夏薇和蔺品骐来得热情。   “原来是云小师妹,来,都请入内吧。”   夏薇跨过门前高高的门槛,对云常儿伸出的手始终未有放下,等着她来牵。   云常儿也不介意,大大方方伸手,借着夏薇的手掌之力,轻松跃过门槛,来到宅内。   跨进大宅,内中弥漫的阴煞之气更重了,还夹杂着一阵腐臭之味。   这气味对于嗅觉敏感的夏薇等三位修道者而言,有些刺鼻,但奇怪的是,在他们未进入大宅之前,这阵臭味是丝毫也闻不到的。   三人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过穿堂,来到内中的主宅。   主宅门前又等了两人,一男一女,衣着皆雍容华贵,举手投足流露出富商之气。   一看见夏薇几人,两人都目露亮光,急急道:“仙人终于来了,我等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夏薇与蔺品骐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看见两人额上也各有一团煞气,比管家额上的煞气凝重,但没有其活跃,如融入水中的墨汁,缓慢地氤氲转动。   夏薇与蔺品骐在两人未注意时,又对视了一眼。   旋即目光分开,夏薇单刀直入地对二人道:“尚真派接到府上求助书信,此次特意前来了解详情,请二位将府中情况详细告知,以便我们判断。”   那对夫妇从商已久,习惯了说正事前各种打太极,彼此迂回试探、做足应酬,这次听闻夏薇如此直白,有些发怔,对望了一眼。   不过他们反应极快,很快让开一条通往主宅堂屋之道,对夏薇道:“那请二位仙人……及小仙人入内,我们详谈。”   夏薇与蔺品骐就势入内,云常儿看了这对夫妇的眉心一眼,也吧嗒吧嗒跟着进入。   内中设了数张上好的檀木椅,两夫妇坐在一边,夏薇三人坐在另一边,两方相对着沉默了一下,夏薇与蔺品骐一副已经等着两人叙说的架势。   那姓方的家主见两位仙人没有任何与他们说闲话的意思,便开口直奔主题道:“我们府上的详情,是这样的……”   “我们方府世代从商,百年前从它州转移到青州,并在景南城落户成家,建立此宅,一心扑在继续发展家业之上。”   “在三年以前,我们方府各方面还都一帆风顺,事业蒸蒸日上,家庭也和睦不已,可谓是羡煞旁人。”   “但在那第三年,唔,大概是中元节之后,我府上便开始连连有仆人失踪。我们起先还不在意,因为基本数月才失踪一人,我们以为他们是私自逃离了,因忙于事业,便未有追究。”   “不料这失踪的仆人一个接一个的,后来有一日,更是一夜之间失踪了三个仆人,我们这才心生怀疑,前往官府报官。奈何官府连查三个月,未有任何发现,但仆人还在持续失踪,此事成为悬案,办案的官员指示我们,寻求景南城的仙人帮助。”   “我们便又花了重金,向景南城的仙人求助,本来以为仙人出手,事情定能迎刃而解,谁料……”   方家主说到此处,忽而面露恐惧,身子微颤起来。   一张方阔的脸霎时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搭在木椅把手上的手五指一收,在木头上刮出“嗞——”的一声尖锐。   他听到声音猛然回神,连忙端起一旁方桌上的茶杯,猛喝一口茶咽下,这才缓解了情绪。   一会儿后,他接着道:“自从仙人来了以后,我家中仆人便不再只是失踪如此简单,而是——” 第133章 怨魂   方家主目露恐惧,看着对面的夏薇与蔺品骐:“他们疯了!”   “他们一到晚上便鬼哭狼嚎,举刀追人,十个仙人也拦不住他们!白天太阳出山以后,他们又变得木讷不已,一动不动,丢了魂似的。”   “一旦有人被他们逮到,他们便会不断在那人身上砍,拉都拉不开!还能砍整整一夜不停歇,直到次日太阳出山,才会停止动作,但是那时候,他们刀下之人,也都都都……都成肉泥了!”   “由于仙人初来府上,便察觉到府内有一阵阴煞之气,我们和仙人便都认为,仆人这是被阴魂附体的表现。”   “但仙人多番检查仆人身体与神魂,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即便留宿,也找不到不同寻常的地方,用了无数符阵对付失控的仆人,也还是无法禁锢他们。”   “宅内除去这些失常的仆人,也没有奇怪的地方,仙人在我们府上调查了整一个月,毫无发现,只得让我们再请修为更高的仙人来。”   “谁知我们将景南城修为最高的仙人都请来了,还是未能发现问题根源出在何处,人却还在一个接一个地陷入疯魔。此事传到景南城百姓耳中,百姓不再敢靠近我们,我们想从城里招人,也成了天方夜谭之事,就是路边的乞丐都宁愿饿死,也不要到我们府上干活,我们府上的仆人越来越少,连带着商铺的工人也相继辞工,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只得派人从青州三大派请人,正好就请了尚真派的诸位大仙。”   方家主说完,满怀期待地看向夏薇和蔺品骐:“景南城最厉害的仙人,乃灵山派的一字真人,那么二位必定比真人还厉害?敢问是哪位真君?”   在景南城,结丹修为者都被尊称为真人,元婴修为则是真君,化神以上便是老祖以上的级别。   实际上整个苍大陆都有这样的习惯,只不过尚真派更重视实力而非身份地位,便未有严格划分的习惯,门人只按辈分或职责称呼对方。   夏薇与蔺品骐闻言,却是怔了一怔,面面相觑起来。   不是不明白方家主说的是什么,而是……   他们的修为只到筑基圆满。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听完方家主的陈述,发现这与任务牌上的描述并不一致。   任务牌上写的是宅内有聚阴中期怨魂作祟,引起伤亡,需要派人解决。   但从方家主的描述来看,根本没有提及什么怨魂,更毋论确认怨魂的修为。   就算他们是从宅内阴气做出推测,但,这阴气并非怨气,气息之重,也远不到聚阴期阴魂的气息深重。   而此事若连结丹真人也无法摆平,即便存在怨魂,也不大可能只有聚阴中期的修为,因为聚阴中期怨魂的修为,相当于筑基期修士的修为。   所以……   究竟是前来求助的方府之人说了谎,还是……?   夏薇一脸沉重地问方家主:“敢问前来尚真派求助的人是谁?”   方家主见她与蔺品骐脸色不好,心脏下意识一跳。   听到问话,他忙答:“是我分铺里的掌柜,府上仆人我们实在不敢派遣,怕路上突然疯了,我们不好交待。”   “但这掌柜是我十分看重的一人,懂得分寸,做事也踏实衷心,我很相信他,怎么,他难道冒犯仙人了,还是有何处不妥?”   夏薇未有作答,继续问:“求助的情况,方家主可有与他细说?”   “这嘛……细说了,与方才内容所差无几。我还亲自修书一封,写了详细经过,托他交给贵派管事者,做了双重保险……他究竟怎么了?”   夏薇又与蔺品骐对视,面上都有同样的困惑。   蔺品骐看向方家主,沉声道:“我们接收到的信息,是贵府有聚阴期怨魂作祟,方家主可有向那位掌柜说过这样的话?”   方家主怔住了,一脸茫然:“没有啊。”   “我与他交待之事,确实便是我方才陈述之事,我还强调了此事曾经过城中真人之手,无法解决,请求托更高修为的仙人前来相助……他不会没有说吧?”   夏薇与蔺品骐齐齐摇头,面色沉重。   方家主大惊:“那……那二位——”说着突然住口,生怕冒犯到仙人,但心中的想法已然暴露出来了。   夏薇与蔺品骐倒未有因他的反应生气,蔺品骐道:“聚阴期怨魂等同于筑基修士的修为,并不需要结丹期的修士前来解决,我派根据此条信息下达任务,因此我二人确实未有真人修为。”   不仅没有这般修为,还以为任务难度不大,带了小师妹来,这可真是……   方家主的脸色也愈发不好了,与方夫人对视一眼,困惑又无措。   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来人!去城西将孙掌柜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让他速速赶到,一刻不许耽误!”   门外立马有人应声,飞快地跑远了。方家主这才又看向夏薇与蔺品骐:“那如今……如今如何是好?”   一字真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再让这两位修为不及他的修士来解决,结果显而易见了。   他还花了重金,散了近半的家产来请高人呢,现在请到的是这样的……能退钱或者换人不?   蔺品骐已然看出方家主的想法,垂眸沉思一会儿,这才说道:“事已至此,我们需要先了解清楚,为何我们接收到的信息与实情不符。”   “另外我认为,此事件诸事未明,还是需要先详细了解,若我俩实在无法解决,回头将此事转手本门前辈,也得有个清楚的交待。”   这句话主要是对夏薇说的,夏薇也听出来了,无声地点了点头。   但方家主此时关心的,已经远不止这些事,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自己思考。   这时,全程不被人关注的云常儿放远目光,打量起这个迎客的大堂屋。   在不重要的摆设上扫了一圈后,终于落到姿态妖娆坐在堂屋窗口的某条艳红身影上。   这时她恰巧听见,一旁的夏薇与蔺品骐在低声推测作怪邪祟的真实修为。   她淡笑一声,看着窗边的身影——此者真实修为,莫说结丹期真人,便是再来三个元婴真君,也远不够她打。 第134章 笨娃娃笨女鬼   云常儿在这条阴魂看过来之前,轻飘飘地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她不知道这条阴魂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有如此修为,为何还要留在凡人之地,做如此无聊无益之事。   不过既然遇到了,她也想仔细了解一番。毕竟这是条品相极好的阴魂,而她修炼魔功,需要吸收的……正是阴气。   她转过头去,听到夏薇问方家主:“敢问一句,府上失控仆人现在何处?能否带我们一观?”   方家主忽而愣住,眼珠子有些飘忽地往一旁转了转。好一会儿后他才摩挲着手掌,颇为棘手一般“嘶”了一声:“在是在,但恐怕……不好让二位相见。”   夏薇眯起眼睛:“哦?”她虽只是筑基圆满的修为,对比于凡人,身上的气场还是强悍了许多。   这一审视,无形的压力降临到方家主身上,令得他无意识一抖,很是惧怕。   而夏薇也有意在审视的过程中,释放出一点气息,身为凡人的方家夫妇很快感觉到更大的压力,额上隐隐有种要发冷汗的感觉。   方家主不到数息时间,便承受不住这压力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若二位实在想看,这……也无妨。就是我先提醒二位,这些仆人经过夜晚的折腾,这身上面上的样子……嘶,实在不是很好。”   夏薇与蔺品骐不自觉想到初到此处时,在门外听见的责罚之声。但那时被责罚之人,应当是懂得哭喊求饶的,又与他们所听见的“白日变得木讷不动”的描述不同。   夏薇想了想,还是开口:“那便有劳方家主带路。”   方家主只得站起来,把他们往外面大院带。   夏薇几人跟上,夏薇本想将云常儿留在室内,但想想这宅子情况未明,留小师妹独自一人更不安全,便还是带上她,并多次叮嘱她一定要跟进自己。   云常儿很是乖巧地应下所有要求,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后头走,但是在一行人跨出堂屋大门时,她看见窗边那条艳红的身影也轻飘飘地跳落窗子,足不沾地跟在他们身后飘。   云常儿见状,放慢脚步,从夏薇身侧转移到身后,无形挡在阴魂与前方众人之间。   夏薇发现云常儿走得慢了,回头伸手想牵住她:“别乱跑,小心一些,来我牵着你。”   云常儿幅度小小地摇头,伸手意思意思捏住夏薇后方的深色青衣一角:“我有些害怕,还是在后头走吧,师姐保护我。”   夏薇想到稍后要见那些失控仆人,倒也觉得让云常儿在后方躲躲也是好的,便未有强求,给了蔺品骐一个眼神,让他也时刻注意。   蔺品骐心领神会,主动往前多走两步,挡在夏薇前方。这样即便前方突生意外,他也能给后方夏薇反应的时间,让她保护好师妹。   这时,云常儿听见后方的阴魂轻嗤一声,似嘲非嘲道:“笨娃娃。”   云常儿闻声,心中也轻嗤一声:笨女鬼。   她见前方的夏薇与蔺品骐果然听不到阴魂所说的话,自己便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听不见一样往前走。   一行人安安静静前行,往大宅的偏院走。   而在云常儿说话后不久,前边的方家主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听到云常儿方才的话了,心想这宗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执行任务之时,带年纪这么小的小师妹前来。   别人家带后辈出门“见世面”,好歹也带的十多岁的青少年,这带个子还没自己腿长的小屁孩前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也不知道这小师妹到底有多少修为,能不能自保,但听她说话时那生脆还带着点童稚的小奶音,心想根本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这种孩子,修为高低不提,首先性子就是活泼乱动的,别到时候这两个才筑基的仙人应付不来,还要被这小孩子捣乱,那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忍不住担忧起各种事情来,担忧担忧着,人已经在偏院角落的一个小小柴房门前。   他迅速回神,转身对夏薇二人道:“这内中场面可能有些……混乱,还望二位……三位莫要介意。”   说着,他又添了句:“不过大家放心,这些仆人白日很是木讷,不会动的,后面那位小仙人,你不必害怕。”   千万不要大呼小叫,更不要分走仙人的注意力,不然届时出事仙人保护谁才好?   他这么想着,命一旁守门的两个仆人打开缠在柴门上的铁锁链,又开了柴门自带的门锁,推开柴门。   顿时一阵恶臭传来,有血腥味,有排泄物与呕吐物的腐臭味,还有似有若无的几声抽泣的声音。   夏薇与蔺品骐一闻气味,立马施了屏气术,夏薇给了蔺品骐一个眼神。   蔺品骐率先入内,夏薇回头给云常儿也施了一个小小的屏气术,嘱咐她小心,这才带着她进门。   内中光线暗淡,有仆人小心翼翼站在门口,举着油灯为里面之人照亮,自己寸步不敢迈入内中。   但其实夏薇几人不需要灯光,便将内中场景看仔细了——一共两个仆人,被铁链牢牢捆住,扔在柴房的两个角落。   这两人都表情木讷,低垂着头。身上有伤,身前之伤看起来有好些日子了,但是嘛……   这屋里的血腥味,是新鲜的。   而两个仆人虽然坐在地上不动,但,看两人的呼吸,分明十分紧促,那频率是正在极力克制紧张和抽泣的频率。   夏薇再度想起在方府门外听到的责罚哭喊声,往门外看了一眼,侧头与蔺品骐附耳道:“他们莫不是把修士当傻子?”   蔺品骐冷笑一声,摇摇头,不知是在表示不明白,还是在表示无奈。   这时,那跟着飘进来与几人同挤在小柴房的阴魂也冷笑一声,轻飘飘道:“可不是把人当傻子么?不过,最傻的还是他们。”   云常儿心想这阴魂不会是太久无人与她交谈,寂寞到自言自语的地步了吧?   没有说话,眼睛瞥到其中一个仆人的额上,看见他的眉心处同样有黑气浮动,很淡,但是跳动的频率十分之快。 第135章 处处是慌   云常儿看了那团黑气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另一人眉心的黑气,最后收回目光。   夏薇与蔺品骐分别查探了仆人的伤势情况,果然发现仆人背后的伤势,是才形成不久的新伤。   而两仆人也没有什么失魂的现象,那木讷感觉不是真的,更像是强行装出来的。   夏薇两人越看越困惑,检查完后,不动声色带着云常儿退出去。   门外方家人在急切地等着,看样子有点像不敢入内。   夏薇见状,微冷着声音问:“说说他二人情况吧。”   方家主立马回应:“他们昨晚便发病了,我们费了好大力气将他们制服并捆绑起来,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话音方落,云常儿听见那阴魂冷笑一声,满是不屑和嘲讽,听这语气,很显然方家主说谎了。   夏薇与蔺品骐也不信,同时心中的困惑更甚。   夏薇想了想,继续问:“根据以往规律,此二人今晚还会出现失控现象么?”   方家主应得飞快:“会,会的,一定会!”这一次语气坚定无比,像事情是他本人的安排的一样。   那阴魂又冷笑一声,这次语气有些模糊。   云常儿因此看了方家主一眼,心念急转。   夏薇一边在方家主的引导下往堂屋方向回,一边继续发问:“你如何确认他们还会失控?”   “这就是规律嘛。额……通常府内这些仆人,隔三差五有人失控,一失控便是连着三日,三日后,人就一直木讷着,再也无法行动了。”   “那么再无法行动的仆人,你们又如何处置?”   “额……这个……这话说起来有些不人道,但是,我们总归只是普通人家,并非大富大贵之户,不可能花钱买了仆人,最后仆人无法干活了,我们还要白养着他们,是不是?”   “所以到底怎么处置了?”   “额……”   “嗯?”   “好吧,我们……我们将他们抬到城边缘的流浪汉暂留所,就……就不管了……”   “带出去了?!”   “咳咳,是……捆起来,带出去……”   “你们——”   夏薇眉目之间染上愠怒,同时察觉到不对:“先前你们还说,不敢派仆人前往尚真派求助,担心他们半途出事,现在你们倒敢将已经出事的仆人放到外面不管?”   她的声音之中已然带上怒意,声调抬高了些许,这让方家主与方夫人皆打了个寒颤,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时,还跟在众人后方的阴魂再次冷笑,并轻飘飘说道:“他说你也信啊。”   这让云常儿颇有种回头看她的冲动:这阴魂全程都在看好戏,竟然让人一时辨不清她之立场了。   这时蔺品骐突然开口,声音也很是冷淡:“你们这般行为,来过此处的修士都知道么?”   方家主怔了怔,眼神有些飘忽,但因走在最前面,没有人看到。   “他们也没有办法,所以……知道是知道,但……”   后半句话故意不说,营造出一种为对方立场与名誉打掩护之感。   夏薇与蔺品骐交换了一个眼神,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了。   在此之后,两人又问了方家主不少问题,总的来说,扣除前面仆人失踪调查的一年多时间,在后续的同样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仆人的失控时间不定,一旦失控,必维持三日,随后便被抛弃到无人管辖的乞丐、流浪汉暂留区域。   这抛弃的行为,没有让任何人上门讨伐,也没有引起任何致命的乱子,因此愈发觉得此举安全有效,再也没有想过避讳什么。   谈到这里,蔺品骐突然发问:“这宅子事故频发,方家主可有想过换一处地方居住?”   方家主长叹一声,摇头道:“怎么没有想过?可是我们一家数十口人,城里城外搬迁三次了,钱是耗费了不少,但任凭搬到的地方是多好的风水宝地,结果却都一样。所以最后,我们就又搬了回来,毕竟是祖上留下的宅子,有感情,地方又宽敞,还是这里住得习惯。”   蔺品骐闻言陷入沉思,没再发话。倒是夏薇又问了个关键问题:“先前方家主便说,由于仆人失控一事,家中仆人越来越少,也少有人愿意前来工作。但我方才仔细看看,怎么觉得这方府的仆人并不算少?”   她释出过神识,在整个方府探索,发现这大院小院、正房偏房,光是在外来往的仆人就不少,就更别提还有一些在后厨等室内工作之人。   方家主一听,猛然刹住脚步,眼神更显心虚了。   他不敢回头看夏薇与蔺品骐,讪讪笑道:“这……唉,不愧是仙人,观察果真仔细。是这样的……我这里毕竟也是个大宅子,家中亲眷不少,仆人自然少不了。”   “那,那我们在同城找不到人,便就……往城外寻去了,这个,呵呵,我觉得仙人应该也能理解我们,对么?”   夏薇闻言,彻底没了脾气。   这样的行为,等同于明知前方有火坑,还要将无辜之人往下推。   这种举动,若说这家主不对,人家总能道出千千万万的苦衷。   若说他对,这许许多多的无辜性命,又由谁来买单?   道不清,说不明。剪不断,理还乱。   夏薇不再往下问,了解了仆人失控的详细情况后,见那位掌柜还没有被请到,便提出暂时留下,待掌柜前来说清楚此事,再做打算。   方家主其实是想让尚真派更厉害的仙人前来的,但见这两位仙人一副必须先摸清详情的样子,又不敢出言得罪他们,便派人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客房,蔺品骐独住一间,夏薇带着云常儿合住一间。   夏薇与蔺品骐有事要说,便在方家人午饭时间,以打坐为由,各自回房。   不一会儿夏薇带着云常儿到蔺品骐房里,门一关,夏薇布下隔音阵问蔺品骐:“此事你怎么看?”   蔺品骐如实回答:“疑点重重。”   夏薇坐到屋内木椅上:“我也觉得。并且,我认为这家人隐瞒了不少实情,若不将此事调查清楚,我不想回去让前辈们过来,以免落入圈套。”   蔺品骐赞同地点头,但又迅速看向云常儿:“可云师妹在这里,恐怕十分危险。” 第136章 你们不够看   夏薇也叹了一口气,看向云常儿:“是啊,我独独担心的正是这点。小师妹啊,这次是我倆莽撞了,自信能够带着你解决问题,谁料遇到的,竟是这么一件棘手事。”   云常儿连忙摇头:“是我申请的任务,与师兄师姐有什么关系呀?是我不好。”   “不过嘛,我认为此事也没有很危险。那方家人说了,请了不少修士,都解决不了问题,但没说修士遇到什么危险呀。那是不是证明,这件事针对的对象,只有这里的仆人?”   “如果方家人隐瞒真相,其实来这里的修士都遭殃了,那我看,这个方府的门槛肯定要被修士的同门踩烂了,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呢?所以我觉得这个也不可能。”   “再再假设他们根本没有请过修士,前面都是胡编的,柴房那两个仆人也是假装的,那更厉害了——这凡人家宅能干什么呀?怎么打得过筑基圆满的师兄师姐呢?不可能的,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很怕师兄师姐,所以我觉得还是第一个可能比较有可能,所以我不害怕,可以跟着师兄师姐。”   云常儿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堆,不着痕迹扫一眼又偷溜进来旁观的阴魂。   她这话除了故意说给夏薇两人听,提醒他们漏掉的疑点,同时也是故意说来试探这道阴魂。   阴魂听她说了半天,没有注意到她扫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只嗤笑一声瞄着她道:“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说。”   这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不服气或不认同的感情,云常儿从那语气之中,隐隐感觉她的第一个猜测确实是对的。   这样一来,她可以暂时认为此阴魂或其他力量只针对方宅,不针对修士,或者说这个仆人失控的事件,主要波及范围,还是在方宅。   夏薇两人经过云常儿一说,也想到这个被他们忽略掉的小细节。   夏薇哎了一声:真是,问题太多,竟忽略掉个中细节了。   这事求证起来是很简单的,稍后一问便知,不然便让方家人带到曾经求助过的宗门当面印证,反正不难。   她见云常儿竟然能一语道破一个关键,不由笑道:“小师妹观察细致,逻辑也很严谨呢,不错不错。”   云常儿状似骄傲地晃晃脑袋,巧笑道:“谢谢师姐称赞。”   但夏薇很快又严肃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云常儿:“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切忌不能低看凡人。”   “一者,除了我们比他们更适合修行以外,我们与凡人之间并无差异。我们生来也是凡人,没理由同根瞧不起同根,我们比他们幸运一些,能够修行,也没理由仅凭此点,便以为我们高人一等。”   “其次,凡人也有凡人的手段。不少凡人能够与高修为者合作,也可能与阴魂、与魔物、与邪修等等对象合作。你要知道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小看了凡人,最后可能是我们自己引火上身、自食其果,太多太多修士就是因为高傲自恃,吃了大亏,师妹你一定不能踏此错道。”   云常儿意外听她讲到这番道理,发现这姑娘修行的信念很好,不骄不躁,不亢不卑,不自视甚高的同时,还对凡事保留着应有的警惕,这般心性的修士很是难得了。   她不由点了点头,旋即笑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师姐教诲。”   她当然不会瞧不起凡人,方才的一番话,全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害怕,以此说服他们不用担心自己而已。   夏薇也觉得云常儿这个年纪的小孩,一开始有些浮躁的观念也是正常。正所谓童言无忌,她没有往心上去,见云常儿态度这么好,也笑得温柔地点点头,以作肯定。   云常儿顺势说道:“现在任务重要,人命关天,师兄师姐也不用过于担心我。我敢入门修行,便做好面对危险的准备,届时有什么问题,我一定听师兄师姐的话,不乱跑不添乱,乖乖看你们做任务,你们就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啦。”   夏薇心想这话说得也不错,决心修行之人,哪有畏手畏脚之人。   尚真派门人性情温和者居多,因此或许有许多小弟子以为,修真的世界便是如此和谐,但事实上,在苍大陆许许多多的地方,修行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之事,多少人一路摸滚打爬往上走,竞争手段越来越残忍,尚真派的小弟子可以在门派内天真,但到了外面,便应当知道这世界的可怕,应当知道实力的重要性。   于是夏薇还是决定道:“好,既然你不害怕,你便跟随我们留下。”   “但记住了,你自己已经答应我们乖乖听话,绝不擅作主张四处捣乱,那么你便必须做到。”   “否则你在这期间发生危险,甚至丢了性命,这首先是你不对,你自己为你自己的行为与性命负责,我们与尚真派可不会为你承担你犯错的那部分责任。”   “还有,若因为你之闪失,导致任务失败,牵连无辜之人,你也需要承担责任,千万不要以为你年纪小,便能够以不懂事之类理由开脱,你明白了么?”   云常儿愈发欣赏这位师姐,连连点头。   这时她忽而举起三根手指,对师姐道:“师姐放心,我绝不会牵连你们,我也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夏薇与蔺品骐一听她后半句话,不由低低笑起来。   不过都当她是童稚之言,未再多说什么,夸了云常儿态度端正之后,便讨论起此次任务的各种细节。   待夏薇这三人认真沉入到任务之中,一旁百无聊赖看着三人讨论的阴魂嗤笑了一声。   她看看云常儿,看看夏薇,看看蔺品骐。   忽而冷笑道:“观念不错,人都挺有意思,可惜啊……”   她不再停留在此,慢悠悠往室外飘:“可惜一个个功力都这么差,还是不够看啊,唉……”   “无聊。”   她说着远离了这间客房。   云常儿这时才从夏薇与蔺品骐身上转移目光,看向阴魂离开的方向。   不够看……?   无聊?   功力差?   ……   好吧,倒要看看究竟怎么个无聊。 第137章 等   下午,前去请掌柜的仆人匆匆忙忙赶回来,对方家主汇报:“老爷,掌柜的今日不在!”   “不在?”方家主很是诧异,“走哪了?我怎么收不到消息?”   仆人摇头:“店内小厮称今日不曾见过掌柜,应是尚在家中,需要再到他家中寻找么?”   方家主想了想,瞄了对面稳坐如山的两位仙人一眼,摆手道:“去吧,无论哪里,务必将他寻来。”   仆人领命退出去,又急急忙忙往掌柜家中赶。方家主垂着眼帘沉默片刻,对夏薇与蔺品骐道:“实在抱歉,我们也没有想过,这掌柜的偏生在今日不工作,还望两位仙人再等等。”   夏薇两人没什么意见,继续询问事件的细节问题。   一会儿后,在她两人要求下请来的修士到了,两人又与这些修士对接,得到与云常儿推测所差无几的答复。   这宅中所有异事,都不针对修士,那失控的仆人眼中只有宅内人,攻击的对象自然也只有他们。   由此夏薇与蔺品骐困惑不已,但手上实在没有什么线索,只能决定,等夜晚再看。   时间一晃而过,夜晚如期来临。   在太阳落山之际,方府的仆人就开始加快工作速度,在太阳差一些些落没影儿前,除了轮班的几位仆人,这些仆人全躲到房内,在房内搬了大大小小的桌椅抵住房门,在门后屏气凝神,又瑟瑟发抖。   方家主命人将也开始恐慌的方夫人带走,自己面色青白地走到夏薇两人面前,颤着声音说:“两位仙人,入夜了,我们……我们实在不能再在外面等,今夜我们方府,随便仙人出入,喏,这里是府上各处的钥匙,仙人……仙人自便就好,自便就好,我们就不奉陪了,还望仙人谅解!”   夏薇看他递钥匙的手都在不住发颤,知他确实恐惧得不行,接过钥匙点头道:“晓得了。”   方家主连忙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开,夏薇见院中还有仆人瑟瑟发抖地站着,又喊停方家主:“为何还有仆人留守?”   方家主见时候越来越晚,嘴唇哆嗦不停,说话语速也快了不少:“是,是预防那两个失控仆人做了什么危及宅子的事,譬如纵火之类……我们只得派人镇守着……”   夏薇蹙眉:“那不是特意给他们留下目标么?都回去,一个不留,今夜我二人定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回去吧。”   方家主还在犹豫:“这——”   夏薇一个冷眼看去过:“嗯?”   方家主只得朝留守的仆人招手:“走吧走吧,快走!”   几个仆人如获大赦地跑了。   夏薇与蔺品骐从这些人的行为模式中,又察觉到一丝异样,满带深思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时他们听到柴房之中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知道那两人或许开始失控了,便先不管方才的疑惑,联手在方府有人的房间四周布下防御法阵,又在柴门前布下一个禁锢法阵。   夜色渐浓,宅中阴气加重了一些。   凉凉的夜风穿梭在宅中,偶尔吹晃宅内微弱的庭院小灯灯火,使得地面总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黑色倒影,摇摆不定,如张牙舞爪的怪物。   柴门内的声音愈发清晰,很快铁链拖拉的声音自柴门后方传来,不一会儿来到门后,紧接着“嘭嘭”两声,撞门的声音响起。   这柴门上了锁,还被一条大铁链在门外牢牢牵住,看起来十分坚固。   但门后两人并不打算开锁,或者说并不具备那样的“智商”,他们一下一下捶在柴门之上,不一会儿,柴门的锁承受不住了,而柴门也裂开好几道裂缝。   夏薇与蔺品骐见状,启动了禁锢法阵,符篆也准备到位。   下一刻,柴门被捶碎,不知何时挣脱了身上铁链的两个人就在捶出的缺口中爬出来,落到地面。   夏薇与蔺品骐分别站在两人对面,四人打了个照面。   然而那两个仆人果真看不见他们一样,环顾了一圈庭院,齐齐往同一个方向去!   夏薇与蔺品骐同时催动法阵——由于早听说结丹真人都无法囚禁他们,便未敢放松,这法阵集二人之力布置,威力远比一个人布置强悍得多。   这禁锢法阵无论邪祟或是凡人都有效,若是未被附体的凡人,站在其中理应动弹不得。   无奈这两人果如方家主描述:力大无穷、无法控制。   他们在法阵中动作停滞了一会儿,便又卯足了劲往前突进,夏薇与蔺品骐感受不到法阵传来的对抗之力,便知道这两人仅凭人体自然之力抵抗法阵的禁锢力量!   夏薇两人无比诧异,但手上动作未停,禁锢符不断往两人身上叠加。夏薇身负木系灵根,迅速捏了一道印契,催动木系术法,很快地面钻出粗壮的木根,缠到两人身上。   虽仆人身上未有阴邪之气,夏薇与蔺品骐也不敢倏忽,驱邪阵法接踵而至,在这两人身上都试了一遍。   奈何这两人招式用尽,也未能让对方出现任何被降服的征兆。   夏薇的木根在两人身上紧紧缠着,两人便用力挣脱。那常人根本不可能具备的力道很快将木根撑开,夏薇感受到难以控制的抗拒之力,灵力猛催,却始终没办法桎梏对方,很快,对方彻底撑断木根,又往前走。   夏薇与蔺品骐对视一眼,感到无比的棘手。   他们见两人往无人的厨房方向走去,只得跟上,一路各种招式往两人身上招呼。   那边忙活得不可开交,云常儿这边倒是悠闲。   夏薇怕她被误伤,不让她跟着出来,只允许在布着防御法阵的客房里开着小窗观看。   于是云常儿趴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师兄师姐忙活。   这两个仆人确实奇怪,拥有平常人完全不可能拥有的力量,并且能够在对方筑基圆满的修士交缠下,毫发无伤。   这与他们先前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样子相距甚远,她静静看看两人动作,同时也无声看着轻松钻入防御法阵、倚在自己窗边,看好戏一样看着夏薇两人忙活的艳红阴魂。 第138章 溜达   那两个仆人到后厨拿了刀,又走出来,在整个方府晃悠。   夏薇两人跟在后方,使尽手段想要阻拦他们,却未起任何作用,更毋论看出这两人究竟是什么问题。   好在院中无人,又有夏薇与蔺品骐周旋,这两位仆人总归未有闹出人命。   一夜过去,仆人在日出之际停止一切动作,直直倒在地上。   夏薇两人也累得够呛——从来不曾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凡人,可谓说是被溜了一整晚,令人十分不悦。   他们将仆人重新捆起来,在已经起床干活的其余仆人的协助下,又关入柴房,还将柴房的门换了新的,随后与方家主做了个简单的沟通,交待清楚昨夜经过与结论,便分别回房歇息。   云常儿还伏在窗口,看着夏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关门后便坐到床上,盘腿调息休息。   她静等了一会儿,这才离开窗户,坐到椅子上问:“师姐,有发现了么?”   夏薇睁开双眼,长叹一口气:“无。”   “一丝也无?”   “嗯。此两人体内检测不出任何异常力量,但行为又超出常人界限,实在诡异。”   云常儿便问:“那么如今如何是好?”   夏薇沉思了片刻,蹙紧长眉道:“我与品骐经过商议,决心将详细情况修书一封,送回宗门,让执法人通知几位长老。”   “在援手未到之前,我们还是继续留在此处,一为保护居民,二为再观察观察,看可有突破性发现。”   云常儿缓慢地点了下头,眼珠子轱辘一转:“那我今晚可以随你们出去么?”   夏薇看向她笑道:“怎么,屋里待着无聊了?”   云常儿点头点头:“想看师兄师姐施法。”   夏薇想到那两位仆人确实不攻击身负灵力者,便回应道:“晚些看看吧。若情况合适,可以让你跟在我二人身后学习。不过若情况不对,你必须要听从我们指挥。”   “嗯嗯,我会的。”   “好,那便先让师姐调息恢复。你若待着无趣想要外出,切记不得离开庭院,只在附近玩耍便好。也不得给人添麻烦,傍晚时候定要回来。”   云常儿又利索应下,等夏薇进入状态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客房。   外面偶尔有一些仆人在大庭院匆匆路过,但总的来说,庭院之中还是偏向安静。风时不时刮过,卷起地上落叶,在清晨的时光中,显得这处大院有些萧瑟落寞。   云常儿站在客房门前,环顾了庭院一周,最后目光落到角落的柴房。   那里又恢复平静,昨日来时的吵闹声不再,今日除了送失控仆人入内的仆人与夏薇两人,再未有其他人进入柴房。   云常儿盯了柴房一会儿,转身往后院的方向走。   她身侧跟着那条阴魂,大概是看见她出来,觉得哪里好玩,又从堂屋屋顶飘下来的。   云常儿走至中途,偶遇从堂屋出来的方家主,他正与一位中年男人并肩走出,从两人交谈内容与举止来看,那位中年男人应是前来与他谈合作的商人。   方家主看来是要将人送到方府大门,云常儿见状,背着手退至一旁的屋檐底下,等着他回来。   不一会儿后,方家主果然折返回来。   半路上交待了管家一些事宜,便独自一人往书房方向走。   走着走着,看见站在阴影底下的云常儿,他脚步一顿,脸上挂上一些笑,走过去道:“小姑娘,你怎么独自在此?可有事情?”   云常儿指指天上的太阳:“日头太大,来乘凉了。”   方家主回头看一眼太阳,又回首:“是么?我还以为有什么要事,寻不到帮助呢。”   云常儿微笑着摇头,方家主见状便道:“那么我也不打扰小姑娘了,你也是我方府的贵客,若有需要,随时交待仆人便是,不必拘束。”   “我这会儿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先行离开,小姑娘自便。”   云常儿做了个“请”的姿势,看着他离开。   但没等他走两步,她又唤道:“啊,对了,方叔叔,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你。”   方家主疑惑地停步回头:“何事?”   云常儿还是挂着微笑,目光直勾勾地探入方家主双眼,那清澈纯净的眼眸好似一湾不含杂质的清潭,干净得令方家主无来由不适。   她一脸纯真地问:“请问叔叔,你昨日所说的流浪汉暂留处,具体在哪里?”   方家主一怔,旋即面上有一丝不自然一晃而过。他迅速整理好表情,对云常儿道:“昨日不是说了么?在城边缘。”   “城边缘哪里?”   “这——城南。”   “城南哪里?哦,叔叔不要误会,我就是好奇。若有机会,我想让师姐带我过去看看他们,看看他们……是死是活。”   方家主嘴唇微微抽动一下,嘴角往下压。   方才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又出现了,眼帘下压盯着自己脚尖,右手半攥成拳。   片刻后他才抬起眼帘,看着云常儿:“不瞒小仙人,我们先前也去看了,那些仆人啊,也不知是自己走了,还是被带走,总之已经不在那里。”   “那个暂留处呢,也不是什么正经存在的地方,只是一片靠近城边的一片废弃老宅,暂时遮风挡雨管用,住不了多久。”   “小仙人若实在想去,哪日我遣几位小厮带你与你的师兄师姐去看看,不过我个人觉得没有必要,端看你的想法了。”   方家主说得十分客气,也自然大方,好似方才那瞬间的僵硬都是幻象。   云常儿但笑不语,轻轻点了一下头,做了一个“好吧”的表情。   方家主见状挤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小仙人可还好其他事情?没有的话,我——”   “有啊。”   “……”   她单刀直入地问:“昨日你们为什么鞭打柴房里的仆人?”   方家主又是一怔,粗眉无声蹙了起来,直勾勾盯住云常儿,眼里已经隐有怒意。   云常儿毫不畏惧,与他直直对视着。   那带笑的脸倏忽有一丝看破一切的犀利透露出来,使得方家主无来由一哂,总感觉这眼神…… 第139章 看到你了   方家主沉默了片刻,才带着不悦道:“小仙人恐怕听错了。”   云常儿歪歪头:“没有,我师姐也听到了。”   “……”   “那我便不清楚了,或许是管家命令的吧。”   云常儿“哦”了一声,半笑不笑看着他,眼神似刀一般锐利,丝毫不像一个小孩子。   方家主看得一阵心慌,心想这小女孩怎么回事?是修行者都这么早熟么?还是这小孩……   他由于心慌与疑惑,迟迟未有下一步反应。   云常儿等了一会儿,见他无话补充的模样,终是耸耸肩:“好吧。”   这时,飘在她身后的阴魂“呵”了一声,满是讽刺。   呵罢又添一句:“笨小娃,真好骗。”   云常儿往后瞟了一眼,只笑笑,不吭声又收回目光。   方家主见她终于不追问了,皮笑肉不笑地对她道:“那么我先忙去了,姑娘自便。”便匆匆离开。   云常儿看着他进入一个大书房,紧紧关上房门。   她也不再停留,晃悠着在大院里逛一圈,随后来到后院,从后院的小门走出去,来到无人的空地。   那阴魂一直跟着她,看样子也是无所事事,逮到有人出来活动便跟着看热闹了。   见云常儿站住不动,她飘在她身侧看了她一会儿,嗤声道:“小娃娃真好应付,逛个院子能逛得津津有味,看个风景还能看得美滋滋的,啧,你说你看什么呢?”   “你。”   “……”   ???!   “你你你——”阴魂吓了一跳,凑一声往后退了数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常儿:“你能看到我?……你是什么人?!”   但这时云常儿又不说话了,也未有动作,导致盯了她背影好一阵子的阴魂怀疑起自己的听力,便又迟疑地凑到她身边,瞧瞧她的侧脸,瞧瞧她的眼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   “看得到不?”   “……看不到吧?”   见云常儿不搭话,眼睛直视前方,好似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手。阴魂晃了半天,见对方未有反应,又狐疑地把手收回:“我还能产生幻听不成……?”   便在这时,云常儿突然抬手,扼住阴魂欲收回的手。   “看得到。”   阴魂又吓了一跳,同时猛提内力想要挣脱。不料云常儿这个个子小小的娃娃,竟然灵力也不曾动用,便将她牢牢扼住,让她挣脱不得、后退不得!   阴魂瞬时沉了一张俏丽的脸:“你是什么人?!”   这娃娃分明只有炼气修为,怎么可能压制住她?!   云常儿终于转头,平静如水地看向她:“修行人。”   在她又想挣脱之时,力度加大,将她扯回自己身前:“该你介绍了。”   阴魂还处于自我怀疑的阶段中,同时一张俏丽之中带着些妩媚的脸阴沉无比:“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云常儿歪了歪头:“我为何看不到?”   “你确实隐藏得不错,不过,也只是针对元婴以下修为罢了。青州能人辈出,你倒是有自信,以为无人能够揭穿你?”   阴魂十分不悦,身上阴气迸发出来,黑如浓雾。   那气息之重,如冰霜一般,云常儿见状,无声在两人周身布下一道结界,隔绝了阴气的外泄,也隔绝了一切向外传出的声音。   阴魂一见这结界,凤目微扩,万分惊诧:是个能人!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云常儿:“你——你竟也是——”   云常儿长叹一口气,再用力一扯,生生将阴魂扯到自己身边,将她摁坐到台阶上,自己也坐了下去。   “闲话免了吧,说说,这宅子与你有什么恩怨。”   阴魂被她强行拉着坐下,还动弹不得,又是一阵怒气。   见她提及宅中事,脸上更是乌云压境:“与你何干?”   “我是来解决此事之人,你道与我何干?”   “呸,你分明是来学习的,你看人人称你小师妹……哦,你怕不是什么小师妹,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多少岁数,修为何等境界,又为何隐藏自身?!”   云常儿揉了揉眉心:问题真多。   她反问道:“你又为何隐藏自身?”   “不用你管。”   “那么你也不必问我。”   “你分明只是个孩童不错,为何能有比我还高之修为?这不合理。”   “世间哪有这么多合理?”   “你是谁?”   “……”   “是人是魔是妖怪?”   “……”   “修为究竟在几阶?炼虚?大乘?……不可能是真仙。”   “……”   “喂,说话可好?又不是哑巴。”   “……”忍无可忍。   云常儿力度一催,直接降下强悍的威压,让阴魂闭嘴:“说了,莫要问,修为在你之上便是。你要么交待事情原委,要么,我送你一程,便当你无端消失了。”   阴魂拧紧柳叶般的细眉,艳如嗜血的红唇抿起,暗暗提力与云常儿的力度较劲。   奈何事实真如云常儿所言:她修为比自己高,自己挣脱不得不仅,她手中隐而未发的力道能够令人清晰感受到,只要她愿意,让自己消失是轻而易举之事。   阴魂瞬时不服气了,咬着牙盯着云常儿沉默了好半晌,愣是一个字不说。   整个被结界包围的小小空间瞬时气氛凝重,结界中形成一大一小身影对峙而坐的场面,可笑的是大身影仅被小身影的一只小手扣住手腕,便整个人动弹不得,只得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小娃娃。   云常儿等了一阵,耗尽了耐心,眸光一冷,剐向阴魂。   结界之中刮起一阵刀刃般锐利的风,在阴魂身周旋转着,颇有种将她碎尸万段之势。   阴魂从这阵风刃阵中,感受到了切实的杀意,她明白云常儿是动真格的。偏生就在这时,她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换上与先前丝毫不符的冷静,满面不屑道:“你若能杀我,我倒还得谢谢你。”   云常儿猛一挑眉,撤开结界中的刃阵。   同时也松开阴魂的手,面对前方而坐:“愿闻其详。”   阴魂瞟了她一眼:还真是说放就放?   却也不想着逃走,盘起腿与云常儿一样,面对前方坐着,看向不远处的绿树。 第140章 貔貅阵   “你知道貔貅么?”   阴魂淡淡说道。   貔貅,稀有瑞兽,因只进不出,也有招财进宝一说。   云常儿自然知道这类瑞兽,想了想,有了些苗头:“莫非……貔貅阵?”   阴魂冷笑一声,不答反问:“那你又知道……邪貔貅么?”   云常儿挑了挑眉:邪貔貅?   那也能够设立貔貅阵,只不过招来的,会是成为邪兽的貔貅。   这时,她略有不解地看着阴魂:“这与你何干?你总不会是招来的貔貅吧。”   若真是貔貅阵,倒是能够解释方府的某些异常,但,这阴魂的存在并无法解释。   阴魂瞥了她一眼:“你才是那不长**的玩意儿!”   又收回目光,看向远方:“我……我是修成人形的邪貔貅与人类女子结合,所诞下的后代。”   云常儿:“……”   少见的组合……   她未有多加评论,略一思索,蹙起眉头道:“那你也不该是阴魂的状态。”   阴魂冷笑一声,半带自嘲道:“我原是带着貔貅血统的正常人,除却血统不一般,一切与凡人无异。我父母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甚至不曾告诉我,我的父亲竟是只邪兽。”   “我也是成年以后,才逐渐发现,我的家庭不一般。”   “而我,看似平凡,实际上……哈,说来可笑,我竟然拥有凡人梦寐以求的能力——我确实能够招财。”   她谈及此处,身子后仰,双手撑在后方地面,仰望着上苍。   “招财乃修炼到一定境界的貔貅所能拥有的能力之一。它能够改变自身镇守之地或守护之人的财运,使其财源不断,财运亨通。”   “我作为貔貅后代,也继承了这样的能力,成为修士后,这能力被激发出来,逐渐的,我所在之处,总能遇上莫名其妙的财运。”   “起先我不明缘由,只觉是上苍眷顾,气运爆棚。但到后来,我才发现,在我所到之处,自己的财运好了,周围人的财运,却一日接一日下降,总有一些灵力以外的力量涌入我的体内,形成额外的独立的力量田,蛰伏在其中。”   “我当时十分害怕,又不敢随便向外人称道,只得向留在家中的母亲哭诉。”   “也是这时,我的母亲才告诉我,我的体内竟然有着邪兽貔貅的血统,我这能力,正是邪兽貔貅的修炼方式——吸收方圆数十里人家财运,转换成自身财运。”   阴魂低低一笑,自嘲的意味更浓了:“貔貅瑞兽既能镇宅,又能捍卫和平,招财只不过是自身特有的气运所致,实际上它与财运未有根本上的关系。”   “只有部分人类与部分貔貅,心生恶念,这才有了貔貅阵、貔貅契约,也才有了吸收周遭财运这般阴损之招,从而诞生了不走正当道路修行的邪貔貅。”   “我得知自己身世后,有一瞬间竟然是激动的,毕竟人有了钱财,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不料我那被母亲感化的爹,又跑过来告诫我,说什么我这般能力危害到的,是无数苍生,劝我莫要因一时利益,走上损功德的道路,还提醒我,若有一日修炼得道,那也将是我大祸临头之日。”   “起初我并不能够理解此话,嘴上答应他们不动邪念,实际离开他们后,我还是一意孤行,靠这奇怪的方式收敛了不少钱财。”   “钱财敛够,也不顾被我彻底抢夺了财运的宗门与百姓,独自前往苍大陆最富裕的大州,从小商铺到垄断全州,从小商人到富甲一方,那时整个大州但凡经商者,无人不知我的名号,无人不惧怕我之势力,我在其中如鱼得水,可谓是走到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说到此处,阴魂长叹了一口气,充满了疲惫:“也是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父亲所说的‘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   “尽管我为了隐藏自身能力,努力学习经营,也有意识地减缓吸收他人财运的速度,营造出一种我倚靠真凭实力富裕起来的模样,但,最后有人发现了我的特异之处。”   “那人恰好正是我商路上最大的对手,他为了摸清我的底细,不惜派出他足不出户的闺中小女,又是姊妹情深,又是女扮男装,千方百计接近我、试探我,最后在我一日酒醉之后,套出了真相。”   “从此我再无一日安稳日。”   “永无休止的威胁与谈判,还有各种暗杀,各种阴谋诡计,一样接一样压迫着我。”   “那时我还不知道出卖我之人的真实身份,她回来向我道歉,向我认错,求我原谅。我出于心软点了头,还在后来的各种劫难之中,拼死保护她。”   “我原以为那是我仅剩的唯一一个好友,不料到最后,她也只是借此方式赢取我的信任,在一日夜里,亲手端上一杯至毒的酒,断了我的性命。”   “这还不止,我那对手得知我身负貔貅血统,又具备那样的能力,竟在自己宅中设立了貔貅邪阵,强行将我阴魂召回来,立下不死不灭的契约,将我永永远远地,与他们整个家族捆绑到一起,只要他们家族还留有一滴血脉,我就只能跟着那滴血脉,为其敛财,不死不休。”   阴魂闭上眼睛,头往后仰,很是无力的模样。   “这方家的祖宗,便是那位害我至此的对手。”   “方家那时吞并了我的家产,不断扩大势力,统领了三州商业,财力惊人。”   “后来三代也都算争气,将这样的霸业维持了百余年时间,不过再往后,生了不孝之子,只会挥霍不会经营,并且常常一掷千金,很快将家中资产消耗得七七八八。”   “我虽身负敛财之力,在百年时间中,也学会在一定程度上违抗契约之力,自我收敛,导致方家进入入不敷出的阶段,方家的传奇逐渐萎靡。”   “再后来,这不孝子也一代传一代,最后连同家族拥有貔貅契约的祖传秘密,也一并被不孝子遗忘,后代再不知我的存在,直到这一世,阴差阳错,这方家的家主,又动起了布置貔貅阵的主意。” 第141章 做个约定怎么样   阴魂看向云常儿:“现在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云常儿细思片刻:“重新布置貔貅阵,正好你又在他们身边,自然这契约又落到你身上。”   阴魂冷笑一声:“正是。双重契约加身,即便这次契约效力不高,甚至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也足够恼人了。”   云常儿却面有怀疑:“即便方家布置貔貅阵,与仆人性命也无关系,这并非是你祸害无辜的理由。”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除非……”   阴魂转头看她:“除非什么?”   云常儿垂下眼帘,默默思考了片刻,这才问道:“这貔貅阵用的,是何种布置方式?”   “献祭。”   云常儿便明白了。   人气对于修炼的兽类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能源来源。   而有修为之兽,在凡人眼中,不是凶兽便是神兽,但无论何种,都能令人联想到“献祭”一说。   因此凡人布阵召唤此种兽类,多以献祭为桥梁,以为这是不二之道。事实上,献祭引来的不一定是目标兽类,相反很有可能吸引到另外更凶残、更恐怖的邪祟之物,最后引火焚身。   然而正常的貔貅阵并不需要以人献祭,是因人对貔貅而言,毫无作用。   这方家用了献祭之法,显然是对这阵法有所误解,或者说,根本是从不正当渠道,获取了不正确的方式,便贸然布阵。   那么这道阴魂,应该是阴差阳错地,再一次被召唤到阵中。   而这仆人么……   云常儿想起那两位被痛打的仆人,想起询问方家主失控仆人下落时对方的反应,想起这整个事件的各种细节。   片刻后她道:“那些失控的仆人,根本未被送走,而是成了下一批仆人的刀下亡魂,是么?”   “不错。”   “当献祭时间一到,又会有新的仆人被绑住,痛打一顿使其失去行动力,后关到柴房,作为献祭品献祭?”   “正是。”   “那么这一次,府上有‘仙人’,他们自然不会将以前的仆人放出来,故而在夜晚时候,他们特意以留守庭院为由,命几位仆人留下,或许仙人一个不留神,便又有仆人死在刀下,并且责任怎么也落不到他们身上,说不准届时,还能顺道讹仙人一把,委托费用也免了。”   “十分正确。”   云常儿眸光下沉,满是阴寒。   好一阵过后,她才又问道:“既在计划之内,他们为何多此一举,求助于修真门派?”   阴魂冷哼一声:“暴露了,不得做做样子?”   “这大晚上一群人哭天抢地的,即便此处位置不在城中,也吸引不少人注意了。”   “况且如今仆人越来越少,方家又赚得不多,终于意识到阵法有误,担心最后牵累自己,便又开始寻找破阵方法。自己找不着,便去请仙人,老实说,昨日那两位仆人,是他们特意挑在你们到来之前扔进去的祭品,对了……那柴房正是献祭点。”   云常儿再次沉默。   目光直直盯在前方地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十息时间过去,她低声开口:“那么那位掌柜……”   “他啊,我猜是刻意弱化事件难度,昧下委托灵石,拖家带口跑路去了。”   “这方家人丧心病狂,招不到仆人,便打了手下店铺掌柜与小厮的主意。那方家主自以为与掌柜的打好了关系,可谁都知道,这世间人人皆怕死,他这算盘打得过差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云常儿手指微动,在腿上敲了敲。   旋即她道:“那么仆人的异常力量,便来源于阵法之力。力大无穷,又刀枪不入,应是与炼体同理——肉身强化,这是法阵为‘祭品’施加的保护之力。”   阴魂“哟嚯”一声:“你懂的倒不少。”   云常儿未有搭话,心中想着若这阴魂所言是真,那么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已然清晰,突破之法也呼之欲出。   她问:“阵法设在何处?想必不在方府。”   阴魂道:“在他们祖宅,离景南城八百里远之地,你要去么?”   云常儿沉默数息,忽而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起来:“去不去,师兄师姐说了算。”   若法阵不在当地,日后对夏薇两人及接手长老加以引导,那么她或许能够在夏薇等人查明真相期间,多出数日在外修行的时间,故而不必着急。   有修士在,仆人性命也有保障,加之每次失控只维持三日的规律,方家其实十分安全。   阴魂被云常儿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唬住,又听她这么一说,撇嘴道:“师兄师姐?”   “以你言行举止与修为,那两位小修士恐怕得反过来喊你一声前辈,你倒好,师兄师姐喊得这么顺溜,怎么,不怕将他们喊折寿了去?”   “而且我已经将我的背景坦白了,你呢?不准备透露透露?我猜你铁定与我一般,是个老妖怪,可这身子……说吧,你夺舍人家小娃娃,可有半点心理压力?”   云常儿发现这人有些自来熟,也不知是本来个性如此,还是这无数的寂寞岁月使然。   她好奇道:“你对你之处境倒是毫无戾气,不恨么?”   阴魂淡笑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但绝对不轻松。   “恨?——早恨过了。”   “可这有何用?那方老头子为防我伤害到他,请了绝世高人施法,使得那法阵既能牵制我,又能保护整个方家人。我恨又不能杀,恨还有用么?”   “再说知晓我之存在者,早已化成道道白骨,如今剩下这些黄毛小子黄毛丫头,我杀了,同样不解恨,倒不如安安静静旁观算了,或许再过数百年,他们方家就绝种了,我就恢复自由了呢。”   云常儿听闻“绝种”一词,忽而冷笑:“所以你眼睁睁看着仆人落难不出手,便是盼着方家早日绝种。”   阴魂一愣,也露了个森然的笑:“不然我要当老好人?——法阵是方家设的,献祭之人是方家准备的,我又不是始作俑者,为何要插手?”   “我确实盼着这里的仆人早早死绝,这样,下一个祭品,便是那方家人。我啊,在这种不死不灭的邪阵中待得久了,唯一喜闻乐见之事,便是他们方家人消失在这个世界。”   云常儿见她语气真切,知她所言非虚,心中忽有一些触动。但她最后还是摇摇头,不予置评地转身欲走。   阴魂感觉她的态度十分奇怪,不禁喊住她:“喂,你真不管此事?……你立场究竟是好是坏?”   “不过以你修为,或许能够助我破阵,不如……我们甭管方家了,谈个交易如何?” 第142章 交易   云常儿闻言,抱着胳膊回头:“想我助你破阵?”   阴魂点头道:“助我破阵,我送你十年大财运,你觉得怎样?”   “不缺钱。”   “不缺钱?世上哪有嫌钱多的人,你不缺,也不会排斥拥有更多吧?”   “倚靠吸取他人财运得来的钱财?——排斥的。”   “……为什么?”   “折损功德。”   “这么点小事?”   “当然。”   “我不信。”   “这随你。”   云常儿说罢再度转身,显然是真的兴致缺缺。   功德对她而言已然不重要,但,她原先身负之大功德,需要留在某些重要用途。   阴魂见她当真不为所动,蹙了蹙柳叶般的长眉,又思考起来。   片刻后,她再度喊停:“那你缺什么?”   云常儿再度停步,回头道:“你只能通过外力破阵之法脱离么?”   “嗯。”   “那么我又如何保证,将你放出,你不会为乱人间?”   阴魂一怔,旋即了然道:“原来你是担心我的立场?……方才谈了如此多,我以为你已经相信我了。”   云常儿微微笑道:“方才之话,不过是你片面之词,我如何能够说信便信?”   “事实究竟是否如你所说,我们日后自会调查明白,不过即便你所言不假,也不代表将你放出法阵一定安全,故而我完全没有助你脱离的理由,不是么?”   阴魂沉默下来,直直盯着她。   好半晌后,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既不打算救下仆人,也不打算助我脱离,你之立场,真是耐人寻味。”   云常儿耸肩:“我来此处目的,并非行善,正如你之与仆人——旁观罢了。”   阴魂眸光一沉:“你就不怕我将你隐藏力量的事实告知他人?你那‘师兄师姐’已然送信求助更高修为者,届时但凡有人能够瞧见我了,你……可也危险了。”   云常儿一边听阴魂“威胁”自己,一边缓缓点着头。   待阴魂说完,她抬手捏了道印契,以阴魂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在阴魂身周布下一道隐蔽阵法。   阴魂原先便因法阵之故,被隐藏起气息与踪迹,云常儿再加上这么一层,两者便更难被外人察觉。   她收手后道:“如此一来,我不就能够放心了?”   现下的阴魂,即便化神圆满的修士来到,也不定能够看见她之踪迹。   阴魂略有恼怒地蹙起眉:“你——”   感受到这场阵法之牢固,她对云常儿这人的修为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同时她很是不解:“你既然是如此修为者,为何屈身于小娃娃体内?”   云常儿轻笑一声,摇头道:“我何曾说过我屈身?”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过你方才提醒了我,若你真想脱离,日后每夜助我隐藏踪迹,我或许可以考虑回助你。”   阴魂怔了怔:“你要做什么?”   “届时你不就知道了。”   “我无法离开方家人过远。”   “无妨,这后院之地便十分合适。”   “只需助你隐藏踪迹?”   “必须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过以你修为,隐瞒两位筑基修士应当不难。另外,既然阵法不在此处,你也应当引导他们去往正确地方,总不能靠我这样一个‘小娃娃’向他们胡说八道,对吧?”   阴魂沉默下来,研究云常儿话里的真实成分。   最后感觉对方好似未有撒谎,便先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云常儿也颔首:“好。”   “在此期间,证明你与民无害,且再不乱用你那夺取他人财运之力,助你脱离不成问题。”   阴魂心想就是得想方设法自证立场,说服对方呗?   而这不乱用夺取之力……   她轻哼一声:“虽然我父亲曾是只邪貔貅,但到底也是源于貔貅一脉,改变财运之方式,可不止夺取他人财运一途。”   “这是我被困阵中期间,逐渐发现的真相,随着修为增涨,如今的我并不需要夺取外界财运,也可以为自身与镇守之地提高财运。”   云常儿现下好似对此不大感兴趣,闻言只点头道:“好。”便回头往前走。   阴魂心说不是要证明么?证明了怎么也没点反应?   看不透这人。   不过这时,她听闻远处有人正往后院走来,心想或许这‘小娃娃’也听见了,这才要离开。   她看着云常儿撤开两人身周的隔离法阵走远,她想了想,在后方轻飘着跟上。   “喂,我叫无忧,高枕无忧的无忧,你叫什么?云……云什么?”   ……   “你们尚真派最强修为,闻说只到化神?且只有一人?那你们会请她来救场么?元婴真君不需要了叭,毫无用处。”   ……   “你方才说你并非夺舍,那你是怎么一回事?寄体重生?或者重塑身躯?”   ……   “我在你身上,丝毫看不透你真实修为,那么你修为必定比我高出不少……合体境?渡劫境?真仙仙人?……总不会仙界下凡的吧?”   ……   “欸你倒是说话,我赠你一千灵石,陪我说上一宿可好?”   ……   “一千不够?那三千?喂,我已经上千年不曾与人交流,同是老妖怪,姑娘互帮互助一下好伐?”   云常儿一路走,一路听这缕幽魂絮絮叨叨个不停,头脑一阵发胀。   也不知这人是肆无忌惮惯了还是如何,看不到这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么?   还同是老妖怪……   你才是老妖怪。   她忍着暴躁的心回到客房,见夏薇调息好了,正与蔺品骐一起商量着什么。   她顺道将试探方家主的经过告知他们,有意无意说出自己的猜测,夏薇两人恰好对这方家人抱有怀疑,在云常儿的再度提醒下,怀疑之心更重,于是决定寻了个理由出门,前往所谓的流浪汉暂留处印证,途中也顺道打探打探这方家人的背景。   云常儿跟着他们出门,耳根总算得到片刻清净。   三人临近傍晚才回来,这时又该入夜了,夏薇两人再度准备起来。而尚真派的回复也到了——竟将由恢复功力后的时允大长老亲自前来协助,就当做是恢复过后的适应动作。   云常儿见夏薇两人能够应付,再不留着旁观,如先前的约定一般,在无忧的掩护之下,来到后院吸纳修炼。 第143章 协助   云常儿自君无忧口中了解到不少,夜晚时分又跟随夏薇与蔺品骐观察了失控仆人,印证了其中一些说法,她便不再跟随他们,以疲惫为由离开,悄悄钻出方府后院,在君无忧的掩护下吸纳四周阴气修炼。   君无忧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人修炼的不仅是灵力,于是满带考究地在她身边晃悠,时不时替她关注前院动静,若两人与仆人有任何要往后院跑的迹象,便施力推动仆人往回绕,始终将他们的活动范围固定于一个地方。   双方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倒是一夜和谐,将近日出之时,仆人活动力降低,夏薇二人也得以稍加喘息。   便在这时,天边忽而有一阵强悍威压降临,沛然正气席卷整个方府,府中阴气瞬时消弭无踪!   旋即一人自方府上方缓缓降落,同时释出两道凝聚成针的神识之力,刺入两位仆人眉心,直贯两人灵台!   两仆人在神识之针贯入时,似是遭受到什么强悍冲击,从来雷打不动之人忽而踉跄了数步,在日头正好照射在他们身上之际,晃悠悠倒了下去!   仆人受创,后院的君无忧作为力量共通体,也感受到了一丝不适。她“嘶”了一声,旋即转头对云常儿道:“喂,化神初境者,是不是你们的增援到了?”   却在这时,她看见云常儿已然自入定状态醒来,起身往前院走。   君无忧见状,轻哼一声,也飘飘然跟上。   在前院,有一人负手而立,正与夏薇二人谈论着什么。   那正是闻讯前来的时允大长老,她今日着一身白底墨纹长衫,长发拢于身后,手上持一柄玉兰长剑。   剑柄中央镶着一块幽蓝聚灵石,灵石在阳光下折射着灿然的光,格外耀眼。   她在替换了武曦长老经脉后,再在张子骞赠送的凌云门灵丹协助下,终于从元婴圆满期突破到化神初期,整个人精气神好了不少。   这时她正与夏薇二人了解整件事详情,谈着谈着,她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儿从某个房间走出来,立马停止话题,对这小身影招手道:“常儿,醒了?”   云常儿脚步轻盈地走过去,对着时允长老作了一揖:“见过大长老。”   时允长老哈哈一笑,伸手扶起她:“说过了,无需诸多礼节,你们都是,莫要过于客套。”   言毕便又转向夏薇两人,回归方才的话题。对于君无忧,她好似未有半点察觉。   悠哉漂浮在空中的君无忧见状,身子往下降了一些,在云常儿耳边道:“你还真有些本事,她果真看不见我。”   云常儿心道本事还大了去了,有人在场,她不可能搭话君无忧,便还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听着长老与两人交谈。   不一会儿方家人也出来了,看见时允长老,很快明白是尚真派派来的增援,连忙招呼她入内详谈。   时允长老也不与他客套,跟随着进入堂屋。双方了解了对方背景后,方家主对时允大长老的态度,瞬时热情了不知多少倍。   这几人谈完,长老与夏薇两人还需要私下交谈,方家主也不好过多掺和,命人将府上最大最舒适的一间客房布置好,亲自送时允长老进入,便就退出,留着几人谈话。   有了私人谈话的空间,时允长老立马说道:“结合你们所发现之线索,我猜此事源头,并不在此处大宅之中。”   “那位方家主看着迫切,却又从中捏造了不少假象,或许此事根本因他而起,他无法解决,又不敢说出实情,才以这等方式请求我们协助。”   夏薇与蔺品骐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云常儿见时允长老一来便推敲到重点之处,还做了针对性安排,深知此时不需要自己从中周旋,便悠哉闲哉地坐在一旁听几人谈话,完事后回到所住客房,在夏薇调息休息之际,也盘腿吸纳灵气。   仆人的失控现象还在维持,但有了时允长老,他们的行动终于得到控制。   异象维持了三日,果又如方家主所说一般,进入了消停阶段。   随后又过了两日,时允长老约见方家主,将夏薇与蔺品骐搜集到的实质证据摆在他面前,终是让他辨无可辨,承认了曾设貔貅大阵的事实,并交代布阵所在的具体位置。   时允长老立马带人前往此处,方家主作为宅中主人,也必须跟上。   由于君无忧的契约之中,她可以跟随方家长子行动,因此她也跟着众人离开。   到达方家布阵的旧宅,时允长老终于发现假貔貅阵的踪迹,当即与夏薇、蔺品骐合力破阵,随后狠狠训斥了方家主一番。   此过程又耗时两日,云常儿在这期间,依旧在君无忧的掩护之下修炼魔功,而君无忧发现她需要阴气,还动用自身阴力,将附近阴气聚拢起来,供她吸纳。   两日后,阵法破除,时允长老等人认为事情已经结束,便决定回去宗门。   便在这时,一直绕着云常儿转的君无忧急了。   “你还助不助我破阵?!”   “掩护我给你打好了,也证明我先前一字不假,不曾骗你,你你你你好心将我放出去可好???”   云常儿闻言,想想她近日表现,沉默思索起来。   以君无忧如今功力与身负邪力看来,说她从不曾与人命有所牵扯是假的,方家仆人人气被法阵吸取,所传达到的终点,便是作为契约另一半的君无忧。   她不曾在法阵之中起推动作用,却也不无辜,更毋论才与方家结下恩怨之时,天知道她有过多少极端行为。   不过……   这是她与方家之恩怨,严格来说,与外人并无多少关联。   君无忧虽身负邪气,却不存在多少戾气,这表明撇去以往不提,如今的她杀意不重,日后将她放出,不一定会成为什么危害人间之魔头。   最关键者,这长年累月的幽禁之苦,云常儿再不能感同身受。   这般生活,是对心性的极大考验,君无忧如今看得通透不错,但谁知道这般持续下去,会不会有那么一日,她又失去了这般平静的心境。   云常儿思前想后,决定先以想在当地游玩为由,让时允长老延后归去时间。   随后她寻机与君无忧独处,这才开口问君无忧:“脱离法阵后,你又有什么打算?” 第144章 自由了   君无忧似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一怔。   被困上千年,“离开”已成为一件极少奢盼之事,更毋论去想象离开后的光景。   即便她一直请云常儿相助,也不曾敢真去幻想什么,听闻云常儿这么一问,她倏忽陷入茫然:是啊……   日后要做什么?   前往何方?   故居已不再,父母历经千年,也早不知生死、不明下落,若是离开,又该如何生活?   她怅然起来,思前想后好一阵,语气不大确定地开口:“或许……云游四海吧。”   说着一顿,又改口道:“或许也可重拾旧业,继续我的宏图霸业。”   云常儿闻言挑了挑眉:“宏图霸业?”   君无忧满面认真道:“莫要瞧不起我,想当年,我可也是称霸一州之人。”   “你是指商业?”   “自然。”   “确定?”   “……你什么意思?”   云常儿淡笑一声:“无事,只是看你不似一个真正的商人。”   “哪里不似?”   “哪儿都不似。”   “……”   君无忧低头瞧瞧自己,又瞧瞧云常儿,很快意识到云常儿的言外之意。   她有些不服气道:“即便我有倚靠自身财运,可也学了不少知识。”   云常儿见她认真,便点点头:“好。”   “你在敷衍我。”   “莫要误会。”   “你就是敷衍。”   “……”   君无忧哼了一声,略有些不爽快。   但她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问道:“你问我日后怎么打算是什么意思?”   云常儿正色起来:“若我将你放走,你却危害人间,相当于我放走一个魔头,日后这业力多多少少,都会算到我头上,我这么说你能明白?”   君无忧蹙起眉头:“又是业力?你似乎很在意业力。”   云常儿道:“修行者不在意业力,那还算什么修行?并且业力过重,随时可能被天道反噬,我与你素不相识,又凭什么为你承担这风险?”   君无忧略一沉吟,目露了然。   “那你放心,我不是什么魔头,也不愿做什么魔头。你若有什么顾虑,尽管提条件好了。”   云常儿思索片刻,最后决定道:“若你真有脱离之想法,我会在为你破阵前,在你体内设下追踪术。”   “此术只为防范你日后为非作歹,若你日后循规蹈矩,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若你作恶多端,那么我可保证,你将面临的,是比当下还要可怖之环境,你能够接受么?”   君无忧细细琢磨了一阵,感觉自己有求于人,并没有太多谈判的权利,并且云常儿看着也不像什么阴险狡诈之辈,以对方显然高于自己的修为,若她心怀不轨,大可早早动手,也不必等到现在,拐弯抹角来害人。   于是君无忧当即应道:“无妨,你尽管来。”   “只要与我功体无害,便任凭你追踪。”   云常儿又道:“你可莫要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你离开后,我便不知你在外界做了什么。”   君无忧轻笑:“自然,反正我也不会做什么。若我真要做些什么,这方家人也活不到现在,你道是么?”   云常儿最终未有表态,见她笃定,便在她身上设下追踪术。   此术过程复杂,且以君无忧功力,将难以解除。术法设置完毕,云常儿对君无忧道:“那貔貅阵也设在你的体内对么?”   “对。”   正是因为设在体内,君无忧才难以自行破除,且法阵之力随着自身功力增加,也会跟着增加,导致她修为再如何上升,也无法压制和破除法阵。   云常儿算了算时间,让君无忧午夜再来寻她,在此之前,她需要安排好一切,好在届时瞒过时允长老等人。   君无忧十分配合,在入夜时分便开始在方家旧宅布阵。   待到入夜,法阵启动,阵内的时允大长老等人皆陷入她所设的幻境之中。   这幻境将周遭事物都固定在同一个场景,包括看似还在,实则已然离开的云常儿。   而幻境之外又有云常儿亲手设置的迷踪境,但凡内中之人走到幻境边缘,都会触发迷踪境,想要从中突破,以这些人修为,起码也要一个时辰,这足够云常儿与君无忧行事了。   夜晚时分,一切布置妥当的君无忧在旧宅后方的大花园中等待着。   云常儿很快出现,寻了一处隐秘地,与君无忧相对而坐,开始破除君无忧体内术法。   阵法共有三道,一道乃契约阵法,将君无忧与方家血脉紧密联系到一处。   一道乃保护阵法,保护着方家子子孙孙,免受君无忧伤害。   还有一道乃不死咒,为的正是防止君无忧身亡。   在不死咒的加持下,君无忧一旦承受毁灭性力量,将强行剥离她之元神,囚于暗无天日的地牢,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最恶毒的咒术,也是令君无忧至今不敢寻死的强有力手段。   云常儿将三层术法摸透后,心中也为这施法者的手段一凛。   能同时布下这三层术法,还层层断绝君无忧后路,这能力之强、心肠之歹毒,恐怕世间少有。   云常儿释出魔功,逆向将三层阵法层层破除。   此举同样复杂,即便以她之力量,破除途中阻碍不大,却也耗费了她近一个时辰。   破阵之举在明月高悬之刻,终于成功。   在法阵余力荡出君无忧体内之际,整个方宅花园被这阵余力冲击得飞沙走石。君无忧感应到体内阵法消失,愣了好一阵子没回过神,好不容易回神了,她又激动得险些落泪:终于解放了啊……   “哈哈哈哈,老娘终于自由了!!!”她忍不住仰天长笑。   云常儿受不住这过高的声音,一拂手,释出禁锢之力:“够了,此处动静已然不小,你即便是阴魂,过于激动也会引起阴力动荡,劝你冷静。”   君无忧笑不出声来,可内心的激动依然,不顾形象地抹眼泪。   云常儿心知她是无法冷静了,倒也能理解,干脆在她身周设一个隐蔽法阵,隔绝了她的气息与声音,任凭她在阵中如何兴奋,自己则另寻清净地调息。 第145章 无家可归怎么破   一夜过后,君无忧终于冷静下来,云常儿也顺势修炼了一晚上,消耗的魔功又恢复到原先水平。   还被蒙在鼓里的时允长老等人在清晨时分开始活动,这时云常儿已然撤开幻境与迷踪境回到房中,时允长老等人不曾发现她的异样。   时允长老本就喜欢云常儿这个小娃娃,昨日听说她想在当地逛逛,当日便带她出门,还备足了灵石灵币让她能够随心购买。   可惜云常儿对城中商品并不感兴趣,随意走走便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模样,时允长老见状,便就带她回去了。   之后方家再无问题,时允等人也该回去宗门。   云常儿寻机告诉君无忧可以自由活动,君无忧却未离开,一直等着云常儿。   在方家旧宅门口,时允长老几人与方家主道别,方家主说了一大番客套话,目送时允长老几人离开。   夏薇召出飞行舟,让各位上去,云常儿作为年纪“最小”的孩子,首先登船,随后是时允大长老,最后才是蔺品骐与夏薇。   君无忧一直倚在方宅门边,直勾勾盯着这些人的背影。   待夏薇驱动飞行舟后,她才直起身子,与正好看向自己的云常儿摆了摆手,便轻轻一飘,往飞行舟相反的方向离去。   可是她才走了没几步路,突然又停下来。   抬眸看看前方茫茫大陆,忽而不知该往何处。   她在茫然期间,身后飞舟已然升至半空,准备往青州方向驶去。她感受到飞舟与云常儿等人的气息,心念猛地一转,连忙迅速回身,赶在飞舟飞离之前飘到舟上!   眼看着君无忧飘到自己身侧的云常儿:“……”   不好说话,便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君无忧瞧瞧同舟的另几个人,再瞧向云常儿,殷红的樱唇一抿一勾,略带着不好意思道:“我无家可归……”   云常儿还是投以疑惑的目光,君无忧知道她想问的是“然后呢”,便自觉回答:“既然无家可归,我到哪里都一样,还不如去有熟人的地方……”   云常儿的眼神:然后呢?   君无忧:“然后我就决定跟你走。”   云常儿:“……”   君无忧:“我不给你添乱,我就到青州看看,合适便留,不合适便走。”   云常儿:“……”   这时君无忧眼珠子一转,又贼兮兮道:“又或者,我看你修为不浅,又隐藏身份,想必另有所图——你也有你的宏图霸业需要争取吧?”   “强者也需要财力支撑对不对?既然如此,我可以助你扩充财库,作为交换,你先收留我……”   云常儿:“……”   收留到何处?   为何要收留……?   她感觉有些头痛,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干脆转过头去,佯装看远处风景。   君无忧见她不点头,却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也管不着许多,便当她是同意了,心安理得地待在飞舟上,跟随云常儿等人回去尚真派。   飞舟一连飞行了一日,这才回到青州地界。   很快他们又来到尚真派主峰前方,尚真派那防御法阵在空中隐隐发着半透明蓝光。云常儿见君无忧一副跟着入内的架势,再耐不住,对夏薇喊了声“停”。   待飞舟停下,云常儿操着脆脆的声音对时允大长老道:“我想吃煎饼。”   时允长老很是诧异:“饿了?你不是学习辟谷了么?”   云常儿撇撇嘴:“才学一半,辟不彻底。而且我喜欢吃那家煎饼,辟谷了我也想吃,我们村里从来没有这么好吃、肉这么多的东西。”   时允长老知道她出身于乡下,又知道她的家境很是贫寒,从小苦到大,一听心便软了。   她便让夏薇降下飞舟,同时对云常儿道:“我带你去罢。”   云常儿立马摇头:“太麻烦了,还是我自己去吧,离宗门很近的。”   见时允长老迟疑,她又道:“宗门附近的居民都认识我了,煎饼店的老板也认得我,我不会有事的。”   “我已经是个小修士了,也能够跟随长老与师兄师姐外出做任务,这样我还需要长老带去买煎饼,那就太不应该了,所以长老真的不需要担心我。”   时允长老一听:这孩子开始追求独立了呀。   不过说得也是,好歹也是修行快两年的修士了,没理由出门买个煎饼还要派人跟着。   而青州治安在青州两大派的共同协助管制下,相对比其他地方的治安要好上不少,若这样还不够放心,她尚真派这些年在青州所做的努力,也算是白做。   于是时允长老终是挥手:“那好吧,便让你自行去一趟试试,路上切记注意安全,速去速回。”   云常儿点点头,又添了句:“我顺道再给我的朋友们买几串糖葫芦,她们可喜欢吃糖葫芦了,时允大长老你要吗?师兄师姐要吗?我可以一并带回来,我有好多好多零花钱的。”   时允长老欣慰一笑:“不需要了,你为你的小伙伴买便好,去吧,这些灵币你也带着,不必花自己的零花钱。”   云常儿没有接,迅速与他们挥手道别,顺势给了他们看不见的君无忧一个眼神,便往煎饼铺的方向跑。   时允长老无奈,但见云常儿很是急切的样子,猜她是真想吃煎饼了,就不多管,挥手让夏薇架势飞舟回去宗门,同时自储物戒中取出一只小纸鹤,注入灵力,将其激活,让纸鹤跟在云常儿身后,以防万一。   云常儿带着君无忧一路向北跑,最后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之中。   这里已经离开时允长老等人的视线,她回身之后,迅速设了一个小小的隔离法阵与迷幻阵,隔离了跟在身后的小纸鹤。   她确认四周无人,这才看向君无忧:“你究竟想怎样?”   君无忧满是无辜:“我无家可归呀。”   “那你也不能随我们进入尚真派。”   “为何?就因为那里有防御法阵与感应法阵?还是因为我是个阴魂?”   “都有。并且门中还有化神期的长老与掌门,你在里面无异于自投罗网,对内中修士影响也不好。”   “哦……”君无忧沉吟片刻,从自身的储物戒中捧出一大袋灵石,在空中抛啊抛:“那你带我寻个落脚处吧,我有钱,多贵都不怕。” 第146章 失联   云常儿瞧向那袋灵石:“当真有存款?”   君无忧扬眉:“自然,半辈子奔波,岂能半分钱不留?”   “方家未吞并你钱财?”   “吞了,于是我自他的世代子孙之中,又讨了回来。”   “……”云常儿失笑,“好吧。”   “不过你需要落脚,自行安排便是,以你修为,恢复为寻常人状态不是什么难事。”   君无忧歪了歪头:“你不限制我了?”   云常儿笑:“如今你在我的地盘。”   言外之意,她一只外地鬼想要在此处兴风作浪,可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并且即便她执意告诉周遭人真相,在先认识云常儿的周遭人眼中,更可疑的绝对是君无忧本人,而不是总跟在尚真派仙人屁股后面跑的小娃云常儿。   君无忧自己也懂得这个道理,瞥了云常儿一眼,再不说什么,改口道:“我不熟悉青州,此处可有阴气稍重之地?”   云常儿心知她是想找适合自己修行之地,想了想,又心生一念。   “此处往西北方向三里路,有一处大宅名唤舒家大院,其附近有不少民宅无人居住,并且部分自带商铺,你或许可前往一问。”   舒家大院附近均是阴气较重之地,确实适合君无忧这样的千年阴魂居住。   而大院之中有三大派之人与云常儿的凶兽严加看守,云常儿也不担心此人乱来。   并且大院附近还有不少侦察鸟看守,君无忧住在此处,正好也落在侦察鸟的监控范围之中,若她心怀不轨,极容易被侦察鸟发现。   云常儿说罢,抬手往西北方向指,为君无忧指了一条明路。   君无忧闻言顺势望去:“舒家大院?”   她转头看向云常儿:“那里阴气重?”   “嗯。”   “为何?”   “你过去便能知道了。”   “是么。”她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你当真不与我同路?”   “不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去。”   君无忧只能作罢,在云常儿撤下布在她身上的隐藏法阵后,施展现身术,变成肉眼可见的俏丽女子的模样。   她还是隐藏着一身功力,打算以凡人的形象混入民间,云常儿见状,便也不解开布在她身上的另一层掩饰修为的法阵,如此一来,日后即便她想向外界透露自己信息,外界之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她这一介“凡人”。   君无忧不曾察觉云常儿的这层心思,整理好自己形象后,便满怀期待地准备出去。   云常儿见她迫切,知她受困千年,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对现下的世界必定充满了期翼,便让她先离开,自己随后离开。   君无忧也不客气,闻言郑重对她道了谢,便迅速往小巷外走。   大约阴魂状态维持得久了,她还有些不习惯“脚踏实地”之感,走起路来略有些摇晃,一直走到小巷口,她才习惯一些,总算恢复正常行走的模样。   云常儿在后方目送她的窈窕背影消失在眼前,又特意等了一会儿,这才放时允长老派出的黄符小鹤自由。   随后她在纸鹤的注视下,坦然从小巷的另一头离开,一副抄了近路的模样,穿过小巷来到卖煎饼的小店铺前。   她买了数块煎饼,又去买了几串糖葫芦,仔细包好,回去宗门。   回到宗门,她先寻到夏薇,报了平安,塞了她一串糖葫芦,这才回去住所。回去后在兰望语与李双柔等人的追问下,描述了这几日的任务经过,又将买来的煎饼与糖葫芦分给他们,这才得到安静休息的时间。   ……   往后数日,云常儿在侦察鸟的汇报下,迅速掌握了三大派掌门闭关的进程与现状,又了解了近日青州所发生的大小事。   由于五公子与张子骞方面的进展十分顺利,加之侦察鸟发现君无忧购置了一座带商铺的民宅后,便当真专心研究事业,从不作乱,也再不动用折损他人财运的特殊能力敛财,云常儿得以彻底放心,在未接到下一个外出任务前,专心在修炼林没日没夜地修炼灵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直到有一日,尚真派内有不少弟子集合到曦和广场,其他未集合的弟子也一路议论纷纷,看样子应是发生了异常的大事。   云常儿那时正在山腰处做值日,隐约听见路过的人提及“子镜”二字,便放下扫帚,逮住路过的弟子问:“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那师兄正与另一个弟子讨论着什么,闻言随口答道:“哦,是楼虞长老确认子镜师兄失联了,正召集人力外出寻找呢。”   “说来也怪,子镜极少独自外出,那日离开也不是因为任务,怎么出门后便失联了?”   “若是因为什么突发要事失联,那还好说,若是途中遭遇不测……唉,楼虞长老可是十分重视自己的徒弟,若发现子镜有何不测,那可是……”   两位弟子相继摇头,目露不忍。   这时靠近云常儿的那位弟子看向云常儿,语重心长提醒:“云小师妹,你时常跟随师兄师姐外出执行任务,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看像你们子镜师兄这般修为的修士,也能说不见便不见,看来最近青州不太平,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获取了信息的云常儿利索点头,说了几句应付的话便就离开。   子镜“失踪”的消息总算扩大,她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了。   子镜消失后,作为子镜师父的楼虞长老确实有所疑惑,但一直因为各种猜测以及各种考虑,只私下寻人,不曾将消息向外扩散。   她原本还以为楼虞长老要让此事不了了之呢,好在即便时间过去许久,楼虞长老也不打算淡化此事,终于将事情扩大至宗门皆知的程度,那么她的计划还是能够达到设想的效果。   她回头找了个借口,暂放值日之事,往曦和广场去。   在广场角落看见楼虞长老满面焦心地安排众弟子到各地搜查,并将范围扩大到整个青州,云常儿了解了详细安排后,默默离开。 第147章 经年   是夜,楼虞居。   忙活了一整日的楼虞长老心情沉闷地坐在卧室中。   不一会儿有人入内,是当日与云常儿一同外出执行任务的周师姐周桐。   她进门见楼虞长老满是憔悴,心下不忍,轻手轻脚走过去行礼,后对楼虞长老道:“长老,莫要忧心了,子镜师兄定是有要事才……”   楼虞长老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必往下说。   “他又不是孩子了,真有要事不知事先通知我们?你不必安慰我,再说说你最后见他那日,究竟是何情形吧。”   周桐垂眸回忆了片刻,这才道:“实在由于时间长,弟子有些不大记得细节了,唯一记得的,是子镜师兄好似被什么追赶,模样有些匆忙,另外还有一只仙鹤飞过,看仙鹤的样子,应当是那阵子时常在宗门上方徘徊的仙鹤——这些事情弟子在当日便向您汇报过。”   楼虞长老手肘支在檀木椅的扶手上,手撑着额头,一下一下揉着太阳穴。   闻言低喃道:“确定没有其他异常了么?”   “弟子不曾发现。”   “你可有看到他身上佩戴之物?譬如那块养元玉。那块灵玉是我亲手赠予他之物,上有追踪阵法,通过它,我可以感应他之方位,也可与他交流,本来这是我带他执行任务时用于联络之物,不想如今任凭我再如何催动阵法,也感应不到他之下落。”   周桐自然认得那块灵玉——楼虞长老的每位亲传弟子,都会有那样的灵玉,整个宗门的大弟子都知晓此事。   但她努力回忆了许久,也只能摇头:“实在不曾注意,那时弟子也正忙于任务,见师兄不似有大麻烦的样子,便……唉,是弟子不好,那时应当暂缓任务,先向师兄了解情况的。若弟子去了,或许师兄……”   楼虞又抬起手,打断她的话头。   “此事怎能怪你?一者人民为重,二者谁又能未卜先知?你莫要自责,我寻你一问,也只是……唉,罢了,生死有命,若他当真遭遇不测,也是他之命数。”   “再说谁也不知他是当时便遇上麻烦,还是后来突生意外,总之,此事与你无关。”   这时周桐想想,忽而提议道:“或许可以问下云小师妹?当时她与我一起,也是她先看到的仙鹤与师兄,或者她会有更多发现。”   楼虞长老一怔:“云小师妹?云常儿?”   “正是。”   “嗯……?”   她沉默了片刻,忽而道:“又是她?”   周桐不解:“长老此话何意?”   楼虞长老又沉思了片刻,这才道:“这小师妹自从入门,总能遇上各种事情,我已不止一次听到她的名字了。”   周桐倒只知道比试时的事,故而对楼虞长老的话不大能感同身受,她疑惑道:“难道长老认为小师妹有什么问题?”   楼虞长老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摇摇头:“无事,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一个才入门不久的小弟子,能有什么问题呢……”   但她话是如此说着,面上却是疑虑重重。一会儿后,她对周桐道:“那么你将她寻来吧,我问问她当时可有发现。”   周桐领命离开,不一会儿后将云常儿带到。   云常儿跟着长着大长腿的周桐吧嗒吧嗒小跑入屋内,见到楼虞长老,立马作了一揖:“见过长老。”   楼虞长老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不必多礼,三个月前,你跟随周桐师姐外出执行任务,你可还记得?”   云常儿看了眼周桐,回忆了一会儿,点头道:“记得。抓了一只黄鼠狼,是只小妖,对么?”   楼虞长老点头:“对。那么你还记得,你曾在那里见过你的子镜大师兄么?”   “子镜师兄?”云常儿面露诧异,想了好一阵子,表情愈发茫然。   一会儿后,她看向周桐:“我们遇到子镜师兄了?”   周桐看了一眼楼虞长老,低声提醒道:“那日还是你先看到的子镜师兄,在天上,你忘记了?”   云常儿蹙起眉头,想了半天:“我……有吗?”   “有呀,那时候还有一只仙鹤飞过。”   “仙鹤……?唔……哦!想起来了!是那只很好看的仙鹤吗?大家都说它是凌云门的仙鹤呢。”   “对,是它,那你还记得子镜师兄吗?”   “子镜师兄啊……唔,那应该是见过吧?哦,对,想起来了,见过的。”   楼虞长老肃然道:“你确定?”   “确定,他当时追着仙鹤呢,我想起来了,追至半途他又回头了,不知道为什么。”   楼虞长老语气一沉:“他追仙鹤?!”   云常儿猛吓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是……是吧……”   “其实是我自己猜的,只是觉得像而已,事实并不敢确定,长老莫要生气……”   楼虞长老见云常儿被吓得瑟瑟缩缩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   但她又突然迟疑地看一眼云常儿,看清她的神情之后,又迟疑地蹙了蹙眉。   好一会儿后,她才一扫疑虑,恢复正常神色道:“除此之外,你可有任何其他的发现?”   云常儿迅速摇头:“没有了,只记得这些了。”   楼虞长老不死心又问了好几次,还是得到一样的答案,最后终于放弃了:“好吧,那你跟随师姐回去休息吧。”   云常儿迟疑地看向周桐,小小声问:“可以走了?”   周桐点头:“走吧小师妹。”   云常儿显然松了一口气,拉住周桐急急对楼虞长老道:“那弟子先行告退了。”   楼虞长老点头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云常儿离开楼虞居之后,还小小声对周桐道:“楼虞长老好凶呀。”   这引得周桐哭笑不得,揉揉她的头发叹道:“长老的爱徒失踪了,她正为此焦心着,脾气自然也差了一些,并非针对你,你莫要害怕。”   云常儿这才理解地点了点头,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句:“子镜师兄当真失踪了?是那天之后的事情么?那找找那只仙鹤或许能有线索吧。”   她看起来说得无心,却被有心的周桐听了去。周桐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满带心绪地将云常儿送回去,随后又往楼虞居赶。 第148章 长大了   尚真派的大弟子在外寻找子镜,足足又寻了一个月,未有任何发现。   他们的搜索范围遍布整个青州,甚至在与青州相邻的许多地方也有人前往打探,却都一无所获。   楼虞长老甚至用了招魂术,也未有什么突破,她心灰意冷,难过不已,尚真派众人只能一边安慰她,一边留下一些弟子继续调查,但因宗门人力有限,大部分弟子还是被调回了宗门,进行其他更重要的任务。   子镜失踪一事逐渐被放置一旁,楼虞长老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心中虽想弄清楚真相,却连如何弄清也无从得知。   至于周桐向她提及的调查仙鹤一法,她本就有此打算,奈何这段时间仙鹤并未再出现,她也没有办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结果在又一个月之后,那只仙鹤再次出现。   依旧在宗门上方徘徊,片刻后离去。   楼虞长老曾想将仙鹤抓起,奈何此鹤实在灵活,飞翔速度无人能及,楼虞长老无法捕捉它,只能扼腕叹息。   仙鹤在整个青州都有停留痕迹,半个月后,又悄然失踪,但,伴随而至的,还有沧澜派与孤山派的几位弟子的神秘失踪。   此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两大派加大人力搜索。   可惜最后与子镜一般渺无音讯,众人想寻找仙鹤,又发现仙鹤再不出现。   ……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一年过去。   仙鹤与失踪弟子之事再次被人们遗忘。   这一年期间,云常儿未有什么特别行动,要么专心在宗门修炼,要么申请跟随外出,趁机私下修炼魔功。   期间又因在同城多次遇见君无忧、多次交谈,与君无忧更熟稔了一些,后在君无忧的提议下,时常寻找机会到君无忧的宅子中修炼。   君无忧知她需要阴气,还借用自身阴魂的优势,将附近阴气聚拢到一起,为自己与云常儿的修行提供方便。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着,很快又是两年过去,云常儿的灵力修为提升至练气九层,准备往十层突破,成为宗门之中天赋颇高的小弟子之一。   张子骞则因种种良好事迹,在宗门中赢得越来越好的口碑,威信与影响力一日比一日大,深受大小弟子的好评。   君无忧以行动证明了自己并无异心,最后终在云常儿有意无意的帮助引导下,学习了更深层的经商知识,全力在宦月城这个地方靠着非凡的财运以及日益聪慧的经商头脑,将自家小商铺扩大至青州连锁的大品牌,事业如日中天之余,与云常儿的关系也越发的好。   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云常儿肉身已是十四岁女孩的模样。   她自从“学会”辟谷术,并将身体修炼至长时间不睡眠也不过多消耗的程度,便开始光明正大、没日没夜地在修炼林修炼,勤奋得让众多小弟子咂舌。   而倚靠这般态度,她成功让自己的修炼速度也光明正大地提升起来,很快,她甚至超越同届最强修士兰望语,成为当前唯一一位已到炼气十层的年轻修士。   她一年一阶的速度,令得众人望尘莫及。大家从一开始怀疑她嗑药、修炼邪术,到后来因始终找不出证据而放弃,诚心地佩服起来。   她不仅修炼快,学习也快,所有阵法符术都是一学便会,施展出来的效果也让众人难以企及。她甚至凭借着这些术法,能够顺利斗过筑基一层的前辈们,这是嗑药磕不出来的成绩,众弟子们更不敢质疑她的水平,也再没有人敢不知天高地厚地寻她麻烦。   云常儿在这样的环境下,拥有了更舒心的修炼条件,进步愈发明显。   ……   某日,尚真派修炼林,云常儿悠哉闲哉地钻进去,准备寻地方修行。   忽然,她听见林中传来一片整齐的喝声,好似有些热闹。   她从其中听出比较熟悉的声音,便拐了个方向,往声源处走去。   很快看到林中有好些弟子正在练剑,而一旁还有两人看着他们。   那两人正是早已成为剑术班标杆存在的两人——兰望语与云晓年。   兰望语与云晓年都比云常儿大,经过这些年的发育,身量越发抽条,身高高了,身姿也都挺拔了。   兰望语如今习惯着一身宗门门服,高高束起长发,配上挺拔又逐渐凹凸有致的身段,俨然一副小侠女的模样。   云晓年也收拾得愈发利索,再没有刚入门时圆滚滚的发胖小村民的样子,他如今五官长开,骨架子也愈发硬朗开阔,远远看去虽还是有些稚嫩,但也有了少年郎应有的架势。   两人这时正一人领一队进行教学,他们剑术比同届同班的弟子实在好太多,导致其他弟子从一开始的不服气与暗中较劲,逐渐转变为虚心讨教。   两人在三年前便开始被其他弟子悄悄寻来“开小灶”,如今更是被大弟子直接“授权”授课,弟子们的简单问题但凡有不懂之处,都可以去问那两人,而不必时时寻找师兄师姐。   这时这些人便是向两人讨教着,两人时不时为他们纠正一些错得明显的招式。   不过这两个从年幼时候便不对付的人,如今还是不怎么对付,指导指导着,总能扯到对方身上,紧接着争辩几句,甚至过上两招。   等他们察觉到另一旁多出一个人时,这才停止针锋相对。   兰望语率先收起剑走过去:“云常来了?”   云常儿点点头,看向云晓年:“又吵?”   兰望语笑笑,显得干练又干净:“他先挑的事儿,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云晓年从后方走来,没好气瞥她一眼:“明明是你先阴阳怪气。”   “胡扯。”   “你敢说不是?”   “还真不是。”   “嘿你——”   “闭嘴,还吵,你看云常又笑话我们。”   云晓年顺势看去,见云常儿嘴角果然嚼着一抹笑,桃花一般的眼睛微微弯着,亮如星辰,没有当真笑话的意思,反倒有着平素少有的温和。   她在这些年来,褪去了可爱与稚气,五官变得立体了,面容也更精致。她本就长得如同白水仙一般,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种仿佛生于天然的娴静气质,使得旁人见之,不自觉会跟着她安静下来,心境也如同一株经历过雨后的沾露水仙。   云晓年就这么随眼一看,也不自觉静了一颗心。   随后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忽而后退一步,目光在云常儿身上从头到脚扫去:“我说,你是吃了什么?个儿跟豆芽一样猛蹿?” 第149章 出关   兰望语闻言,也瞄了云常儿一眼。   不说没问题,一说,也感觉云常儿这个子……蹿得当真有点快。   她走过去贴到云常儿身侧,抬手比划了一下,诧异道:“前几个月你还才到我脖子呢,怎么现在蹿到我耳根子了?”   即便十来岁正值发育的时期,这个速度也算是飞快了。   云常儿耸耸肩:“是么?没注意。”   她原身本就十分高挑,现如今长得快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她从来不曾在意过这个问题。   云晓年见她快有自己高了,嘀咕一句:“怎么你什么都能比别人快?什么体质啊?”   云常儿半开玩笑:“神仙体质。”   “……”   云晓年:“够够的了。”   真是自恋。   云常儿没搭理他,与兰望语聊了几句,又看其他人练了一会儿剑,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御心峰方向猛然传出一阵巨响,旋即无匹罡气震荡而出,冲击整个尚真派!   那气息之强盛,引得各座山峰乱石翻飞,草木枯折。   云常儿往那气息源头看去,虽看不见那方情形,却也明白那是念明心的灵气。   能够引起如此撼动,看来念明心方才出关了。   云常儿几乎忍不住想走过去,不过最后还是克制住。   以她这个身份过于关心不应该,还是让张子骞去吧。   不过从那阵灵力的强度来看,显然比念明心闭关之前的水平要高上一截,也就是说,念明心这次闭关,收获甚大。   而她短短数年时间能够将修为提升至这般境界,证明这凌云门赠的丹药,都是上等佳品。   另外她能够将这些丹药顺利消耗并运用如斯,也证明本身功底不差,就不知另两位掌门能否也有这样的速度。   若有,封印的破除可谓指日可待。   御心峰的这般动静,也引得众弟子议论纷纷。   许多大弟子已然熟悉掌门人的气息,自然能够知道是掌门人出关的信号。   不过这个速度还是引起他们的诧异,不少人为此感叹不已。   兰望语看着那个方向喃喃道:“掌门人真是厉害啊,才用了多少年便能够有如此进步?我们同样的时间,还在炼气期徘徊呢。”   另一个弟子出声道:“这气场冲击,即便隔着阵法也如此强悍,看来宗门的阵法又该升级了。唉,我什么时候也能让这法阵升级升级啊?”   还有弟子小小声道:“闻说这次掌门闭关,有凌云门相助呢!这可就厉害了,掌门人被凌云门看重,那日后尚真派岂不是……嗯嗯嗯?”   有人敲了这个人的脑袋,笑他说话阴阳怪气不明所以。   不过听了他的话,大家面上都流露出明显的憧憬,看来也与他有着一样的猜想与向往。   云常儿默不作声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嘴角好似往上牵了牵,却看不清晰,也令人捉摸不透。   她见众人都被念明心吸引了注意力,便悄无声息地从人群边缘退开,也不往既定的修炼地点走了,而是回去自己的居所。   而她离开这举动,只有恰好在她后方一点的云晓年看到。   他看着她才要往林中走,转眼又退了出去,觉得有点奇怪。   他想了想,见这些找自己讨教的弟子都被分散了注意力,便趁着大家伙都不注意的时候,也退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跟在云常儿后面。   ……   云常儿快走到自己居所门前的时候,这才停下脚步。   “有事?”   她头也不回地问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稍远处,还以为自己不知道的人。   云晓年骤然停步,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眯起眼睛:“你感官这么厉害了吗?这个距离也能感应到?”   云常儿回头:“炼气十层,有神识。”   “胡扯,你方才没有释出神识之力。我九层也有神识,还有常识呢。”   “……到底什么事?”   “就来看看。”   “看?”   “是啊。喂,小哑——云常儿,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   云常儿眸光一沉,彻底转回身,抱起胳膊:“我奇怪?”   云晓年一边点头一边走过去,停在她面前,眯狭着眼睛:“不奇怪吗?几乎一年一阶,这速度别人相信,我可不信。作为曾经服用过丹药的过来人,我可是知道即便你吃丹药,以宗门的丹药,也吃不出来这速度,所以说……你是在用什么宗门买不到的好药?或者又捡到什么厉害的灵器法器了?”   云常儿正要说话,忽而闭嘴,盯了他两秒。   旋即笑了一声:“讽刺我?”   云晓年抬了抬眉:“我可没有。不过……你也知道你自己这伎俩用得多了啊?从云家村到现在,你‘捡’的东西不少啊。”   “你这剑谱也是我捡的。”   “我也没说你不对不是?”   “有话直说。”   “没有,真没有,纯粹好奇。”   云常儿沉默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云晓年。   后者也不回避,不慌不忙挺坦荡,少了年幼时候的一惊一乍,也少了许久戾气。   云常儿盯了他好一阵子,这才叹一口气:“那么你说,我外门术法第一的称号,可是有假?”   云晓年想想,始终无法反驳,只能道:“那倒不假。”   “那你再说说,什么样的灵丹妙药或法器珍宝,能够既增涨修为,也能增涨实际能力?”   “……”   “你莫非不知道,倚靠丹药堆积起来的修为,只能够撑撑场面,若能力不足,始终只是空壳子?”   “……”   “那么我学习术法也能如此迅速,修为增涨同样迅速怎么了?当初灵根测试你也在场,忘记我什么资质了么?”   “……”   云晓年嘁了一声:“当时还测出你没有灵根呢,如今呢?”   “两码子事。”   “无法苟同。”   “不需要你苟同。”   “哼哼。”   “……无事你可以走了。”   云晓年死死盯着她。   好半晌,见她始终波澜不惊镇定自若,极其坦荡的样子,终究只能放弃。   不过在他转身之际,他还是多添了句:“记住了,有时丹药吃多了,容易成瘾。被宗门发现私下服用外来丹药,还会被严惩,你有什么‘捡’来的好东西吼,藏好,别到时候出大事了兜不住。”   看到云常儿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他连忙又道:“我可是看在剑谱的份上才提醒的你,你若是感动想道声谢,我听着,若是有别的不好的话要说,哼,你还是憋着吧,我反正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云常儿满是无语,看着这人皮完就跑。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她的眸光也逐渐冷下来,默默转身走入居所,关紧门窗。 第150章 混乱   念明心出关后,得知其余二位掌门还在闭关,便继续修炼功法,为日后破除封印做准备。   很快又过去了两年,沧澜派与孤山派掌门相继出关,两人都因修为大涨喜悦不已,又都心系凌云门的重要任务,多次召开会议讨论详细布局。   终于又在一个月后,三人准备联手破阵。   又由于此事牵扯到四名门,风声不知何时走漏出去,弄得满城皆知,如今整个宦月城人民都知晓三掌门要破除魔阵,个个翘首以盼,想让他们斩妖除魔、一展仙威。   于是在破阵之日,宦月城的许多城民都聚集起来了,或者围在沧澜派外围,或者围在尚真派,但因担忧威压逼迫,均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遥望。   至于不在宦月城的孤山派,则因消息散播较少,引起的关注也较少,相对平静一些。   念明心与沧澜掌门担心破阵波及力量过大,还是决定将所有人驱散到城外暂避,并且在封印的外围设下巨大的隔离法阵,一为避免外人误闯或因威压受伤,二为避免有心人故意破坏。   封印范围之内,只有三位掌门与各自的亲信和长老在场,以备支援。其余门派内的弟子,则也一律转移到外围,同样为了保护平民,以及避免破阵途中出现意外,波及到万千子弟。   一切准备就绪,念明心等三位掌门落到早确定好的阵眼位置,以神识沟通之法确认各自就位。   今日天清气朗,艳阳高照,阳气十足的天气也克制住封印之中长期凝聚的阴邪之气,十分适宜。三位掌门御气凌空,全力释出神识之力,以凌云门所指导之法,突入封印之中的隐藏阵法,将整个封印掌握透彻。   旋即,三人齐力提气,又以凌云门指导的方式,在阵眼之处又布下一个破解法阵,准备将力量灌注其中,催动法阵运行。   就在三位掌门凝神之际,法阵之内连同清风也似遭到凝固,所有声音被隔绝在外,内中一片沉寂,落针可鉴。   这样的氛围本该极其适合静心专注,但身处法阵之中的念明心不知为何,倏忽感觉到一丝不安。   他们头上依然高挂着烈日,但法阵之内的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感,阵中气温始终阴冷,那耀眼到刺目的阳光仿似被无形之物隔绝在外面,温度丝毫无法传达入内。   这感觉便好似在空气之中藏着根根肉眼不可见的细针,她无法察觉到它们,它们却已通过她肌肤的毛孔深入骨髓,一旦动作,针针致命。   然而她想细究这阵冰冷的源头,又实在无从寻起,这般情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心理作用产生错觉,要么,便可能是这四周有着远高于她目前修为的力量。   这样的念头令她忽发一身冷汗——化神境的修士直觉非比寻常,一旦生出,大概率实有其因,而非心理作用。   若周遭当真存在这般力量,恐怕会成为不可预估的阻力,她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于是她准备通过神识告知另两位掌门:“二位……”   话音未落,便听得沧澜掌门沉吟道:“二位好友,吾总觉有一丝不妥,却又道不明原由,二位好友可有相似感觉?”   念明心顿感诧异,更觉情况不妙了,忙道:“我亦同感,此处的气息似乎……或许我们应当……”   不料孤山掌门倏忽打断两人对话:“二位道友,我等任务在前,瞻前顾后更易产生意外,还是专注于破阵吧!   二位之感觉,很有可能便是由那邪阵引起,既然凌云门门主亲自托我们破阵,代表此阵非除不可,若再耽误,最后因此阵祸及百姓,我等三位可是难辞其咎!”   他说着,便已然将一身力量提至顶峰,凝于双掌,往阵眼发力。   此阵需要三处阵眼同时解开方可破除,否则反而引起法阵崩塌,念明心与沧澜掌门见状,只能急急紧随其后,以免法阵力量失衡。   “轰”的一声,三处“阵眼”被三人的灵力侵入,瞬间急速运转起来。   这时力量已然按照凌云门的指示灌注到阵眼之中,正以与阵眼运转方向完全相反的逆转之势,逐步破解法阵。   只要三方接下来不对破解力量做任何变动,破解便能顺利进行,但孤山掌门在这时悄然转了掌势,看来是要破坏法阵了。   但就在他即将发力之刻,天边忽而传来一声鹤鸣,尖锐无比!   孤山掌门闻声,面露诧异,正要抬头往声源处看,却发觉布下的隔离法阵被一阵力量蛮横破开!   同时一只白中带墨的仙鹤飞至身前,翅膀扇动间发出数道凝成长锥的灵力,以迅雷之势突破孤山掌门身上的护甲,刺入他的心脏!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孤山掌门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只仙鹤,满脸的不可置信。   下一刻,他惊觉才转变的掌势被一股奇怪的完全无法感知具体的力量牵引,强行又转了回来。而那只变得凶狠无比的仙鹤又发出数道力量,直向底下阵眼攻击,看起来是要破坏法阵!   利用神识看到孤山掌门遭遇的念明心暗喊一声糟糕,由于隔离法阵被破,他们破阵的力量威压全数往阵外扫荡,对城民威胁甚大。   但孤山掌门情况有变,威胁到法阵,同样也有可能使得法阵力量失衡,危害到无辜人民。   她心知两方都是险境,只得在提醒沧澜掌门与城里外众门人支援后,一边凝气化剑,全力阻止仙鹤的破坏力量触碰到法阵,一边连捏印契,想催动新的隔离法阵生出,护住周遭城民。   奈何这时又有一只仙鹤出现在空中,接连向念明心与沧澜掌门等人发出灵力攻击,使得他们根本无法支援。   这到底是源自仙界的灵鹤,看起来温顺无比,发起力来却不是他们至高只到化神境的修士能够抵挡的,众人单凭身上的灵力护甲与护身法宝,根本无法承受仙鹤之力,只得又分散注意力自保,整个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不已,而城外等候的众城民眼看着要被四处冲击的威压与仙鹤的灵力波及! 第151章 “魔头”再现   就在千钧一刻之际,空中又有一阵足以扭曲空间的力量出现。   一道长痕凭空出现,如同撕裂了空气一般,迅速扩大,最后形成一个巨大半透明气罩笼住整个封印大阵!   气罩降下,恰好在念明心等人的气息压迫到无辜百姓之前,将气息隔绝在罩内。   冲天魔息在罩中生出,一团浓墨一般的魔气出现,夹带着无匹魔威往仙鹤的方向袭去!   念明心感应到如此气息,诧异得一时忘了动作:竟是曾经抢夺蛊童鼎的那“魔头”!   而这时,她与其余之人也清楚看见,浓墨之中有数道灿然亮光出现,是剑芒!   这剑芒细如柳条,却锐利难当,堪堪两下竟将念明心等人难以触及的仙鹤都划伤。   仙鹤翅膀受创,哀嚎一声迅速飞走,而发出的数道想要破坏法阵的灵力也在一瞬间被其余剑气冲散。   这时孤山掌门因为受到重创,灵力溃散,人也摇摇欲坠。忽然有一人出现在他身后,一掌推向他的背部,将源源真气灌输到他体内,用以稳定他对破阵力量的控制。   孤山掌门受创后,本已迅速调动元气护住心脏伤口,但支持不住多久,发现有人相助,他艰难地回头看,看到这人是念明心派过来协助之人——张子骞。   这人他认识,不少回被念明心带来商议要事,看得出来念明心很是看重他,这次他也是被派来增援的,于是孤山掌门急忙开口:“张——”   不料这时,张子骞力度一催,将巨浪一般的力量灌入孤山体内!   孤山原想让张子骞助自己护住心脏创伤,被这么胡乱一冲击,原本自己护心的力量也被冲散,他当即一口鲜血喷出,伤口再无法止住!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张子骞,见这人竟目光冰冷,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无端令人头皮发麻。   旋即他又听闻张子骞开口:“抱歉,为了大义,只得牺牲掌门人了。”   说话未落,又是一阵力量灌入,强行将孤山体内的力量往底下封印引导。   终于,这封印在张子骞的助力下,顺利破除。   轰隆一声巨响,三处封印一齐荡出一阵摧枯拉朽的冲击力量,向四周扫荡而去!   这时笼罩在四周的气罩再度加强,形成一道更牢固的防线,保护着外围众人。那冲天的魔息足以将气罩内的所有人气息掩盖住,众人受了魔息的影响,也变得呼吸困难,修为稍低者有的额冒冷汗,有的甚至直接昏厥。   而孤山掌门经得这压迫,伤势加速便重,很快仅剩最后一口气。   他不知这魔息之主究竟是谁,却也猜得七八分,见无法顺利破坏法阵,他便一狠心,将毕生修为散出,企图用这爆冲之力尽可能破坏封印中的“魔物”。   他体内力量经此一举,爆冲而出,往张子骞与底下封印袭去,甚至还波及到一旁协助的众门人。   那团墨色魔气立马又现出剑芒,眨眼之间乱花一般的光亮在空中划过,速速挡下大部分冲击。   只有张子骞来不及掩护,使得他惨被数道灵力贯穿身体,直直往山下坠去!   就在众人想要救助张子骞与孤山掌门时,忽然,又有一道白色身影从群山之间冲出,以迅雷之势袭向孤山掌门,在众人完全无法反应之际,彻底夺了他最后一口气!   终于能够抽身的念明心与沧澜掌门透过神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当即顾不得其他,急急出剑阻止。   其余负责设阵保护外界平民的众弟子见那魔气气罩好似有意帮助己方,又见孤山掌门身陨,而白影人修为极高,他们生怕另两位掌门人也被其伤害,便也顾不上张子骞,优先抽身协助两位掌门人。   恢弘的剑气交织成网,跨越宦月城袭向那道白影。   身处孤山派的众弟子也飞身上前,与白衣人周旋。   但白影蒙着面罩,身影敏捷无比,轻轻松松躲过所有攻击。   这时他又向地下的封印袭去,远超于化神境的功力带得四周沙土飞扬,念明心等人生怕他做出什么逆天之举,纷纷将功力提升到极致,连番猛攻。   便在这白衣人强势得无人可挡时,忽然,那团魔气再度发力,在白衣人面前一晃而过,白衣人胸前便被划开一道,同时面罩被掀落。   于是包括两位掌门人在内的众人都看到,这白衣人面容清俊,却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横在脸上,而白衣人自知暴露后,向面前对敌虚晃一掌,急急逃脱!   念明心等人连忙向其围堵,奈何终是修为有差距,念明心堪堪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小道剑伤,便被其脱逃而去。而这人在靠近气罩之时,显然无视伤势,将修为逼到极致,一举突破气罩而去。   气罩被破,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于是受伤后寻找了隐秘地蛰伏起来的两只仙鹤见状,也趁势从突破口离开。   这时其中一只仙鹤正好从楼虞长老的面前飞过,楼虞长老不经意间一瞥,猛然睁大了眼睛——那仙鹤身上不仅有她所熟悉的气息,颈上还挂着一颗翠玉,正是养元玉!   这两处发现,俱让她震颤不已——那是她爱徒子镜的气息,也是他的贴身佩戴之物,如今怎么……怎么……   她一下情急,不顾当前战局,御气跟着受伤的仙鹤离开气罩。   这时气罩漏洞使得内部气息往外泄露,再度威胁到外围平民,那团魔气便再度发力,迅速将气罩补回,同时也将内外之人隔绝开来。   念明心见楼虞长老忽然离开,来不及阻止,只得传令外围等候的弟子随后协助。   同时见白影人离开,她又派了修为最高的大弟子背后跟随,伺机而动。   气罩之内的场面混乱不堪,孤山掌门殒命,更是使得孤山派上下悲恸愤怒,念明心只得让沧澜掌门先前往镇住场面,她作为三掌门人中修为最高者,独自担下检查“魔阵”的重任。   三大派便在这样糟乱的情形下,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确定魔阵不再,危机解除。   这忽然出现的魔气气罩一直等到念明心等人收手、不再运功,这才消失,就好似那气罩之主一直耐心等待众人确认安全了才离开,动机让人有些迷茫,却也不得不心生感激。 第152章 大将回归   又过了一个时辰,念明心与沧澜掌门组织众人收拾残局,引导城边缘的百姓回归。   一直在城外等待的弟子也行动起来,纷纷配合着疏导人流。   同待在城外某处的云常儿、兰望语和李双柔等人也放下结印的手,他们先前看到三大派的防御阵被攻破,急急与其他弟子一起按照计划结印,将灵力灌输到预备法阵之中,想着以众人之力启动备用法阵,虽比不上念明心等人亲设的法阵,好歹能够抵挡部分的伤害。   后来发现有立场诡秘的魔者出现,也不敢掉以轻心,坚持到得到掌门人的命令才敢解开印契。   这时解开印契,几人的脸色都不大好,是因不仅要扛住魔息给人带来的气息压力,还要长时间消耗灵力。   兰望语与李双柔收手后,正要与云常儿一起疏散群众,不料转头见云常儿直直站在原地,眉微敛,脸色苍白,肉眼可见的虚弱。   兰望语与李双柔对视一眼,见对方脸色虽也有些疲累,却远不至于如此,李双柔连忙挽住云常儿胳膊问:“云常姐姐,你怎么了?”   云常儿好一会儿才眨眨眼睛,似乎才回过神来的样子,看了李双柔一眼。   旋即微笑道:“无事。走吧。”   兰望语歪头看了看她的正脸,蹙着长眉道:“当真?你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以你高于我们的修为,不至于动用那么些灵力便有如此反应才对。”   云常儿还是摇头:“当真无事。近日修炼过于集中,有些累罢了。”   兰望语又瞧了她一阵,总感觉不大相信这样的理由,但最后还是未有多说,给她灌输了一些灵力,便让李双柔扶着她走。   但云常儿没走两步便把手从李双柔胳膊中抽出来,满脸歉意地对李双柔与兰望语道:“我想先回宗门。”   李双柔与兰望语见她脸色实在不好,闻言未有多想,只觉得理所应当地应道:“也好,回去歇息吧,这里也不需要每个人都帮忙。”   云常儿点点头,对她们道了声“辛苦”,便独自一人往尚真派的方向走。李双柔两人还是不曾发觉异样,很快投入到疏散人群的队伍中,将此事抛诸脑后。   ……   一刻钟后。   如长岭缓缓步入一条人影,身上披着一件草衣,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掩去了大部分面容。   此人走入林中深处,这才摘下草帽,脱下草衣,现出身着一袭青衣的娉婷身影。   她往最高的那座山峰上走,最后停在一片视野远阔、布有结界的地方。   结界里铺着三张大草席,席上各躺着一人,皆还身穿战袍,身上毫无气息流露,并在昏迷的状态之中迟迟未醒。   三人一旁有众兽守护,在那女子到来的时候,它们才齐齐站起,垂首行礼。   云常儿摆摆手,让它们继续守着,随后走到草席旁一一查看了三人的状态。   这时一只百灵鸟在枝头上道:“他们元气在封印镇压下受到严重损伤,身上还有被封印前所受的重伤未曾治愈。除去这两点,其余问题都不算大,倚靠丹药能够恢复。”   云常儿一边点头,一边在三人体内灌输了魔元,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三人元气受损的问题。   随后她从储物戒中取出数瓶瓶身漆黑的疗伤膏,这是她早先托君无忧从各地辗转替她买回的特殊膏药,此膏药只在流动黑市中贩卖,且十分罕见,君无忧花了近半年才打探到膏药的具体位置、替她买回。   她将疗伤膏递给百灵,让它负责处理三人的伤势,旋即便走到边上,看着山外的风光静静地等。   百灵很快将膏药涂抹到在三人最严重的伤口上,也退至一旁默默等待。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经过治疗的三人在一阵冷风的吹拂下,缓缓苏醒。   他们睁眼片刻,感受到所处环境及身体的异样,倏忽如临大敌般弹起来,化出各自的武器摆出严阵防御的姿态!   一旁众兽见状也急急防御,双方瞬时进入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这时,一个年轻清脆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都住手。”   众兽马上放松警惕,同时后退两步以释善意。   那三人则还在茫然的状态,纷纷转过头来,看向发声之人。   只见前方有一位青衣少女立在峰顶,人背对着他们,一只手背在身后,身上灵力只到筑基,气息与声音也全然陌生。   三人见状一怔,但突然,他们不知从何有了感触,全都收回武器,一同跪下抱拳行礼:“门主!”   那声音之中无不带着激动的微颤,还有一阵淡淡的哀伤。   云常儿并不意外他们能够认出自己,微叹一声:“苦了你们了。”   三人又是一怔,旋即都低下头去,面上既有得到肯定回答后的激动,也有回忆当年的惆怅。   “是我等保护不力,让门主和云门……”   话未说完,便戛然停止,显然是悲切得再无法往下说。   这时,三人中最右侧一位高挑女子将重甲战袍化去,恢复成一身柔软紫衣的装扮,面容妖娆之中又有一种咄咄逼人的锐利。   她抬起细长的凤目看向云常儿:“门主,我们被……封印多久了?”   云常儿望了眼天,语气低沉而轻,以至于辨不出感情:“六百年。”   女子猛然一愣,许久之后才垂下眼帘,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   六百年……   闭眼睁眼,竟然已是六百年……   这时,云常儿回过身来,看向这三人。   于是三人看见眼前的少女,竟有着一副与他们记忆中人截然不同的面容。   她再没有那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目光的绝美之貌,也少了当时无上不可侵犯的冷傲。   如今这模样看起来柔和多了,不会令人感觉到强烈的冲击感与距离感,看起来如同一朵清水中冒头的白水仙,干净得赏心悦目,越看越好看,却也不敢轻易靠近与触碰,可谓是恰到好处。   三人皆看得诧异,好一阵子没有从这陌生相貌中回过神来。 第153章 这天下,还要么   倒是云常儿并不打算让他们诧异多久,率先开口道:“我只问,这天下你们还要么?”   此话一出,三人心中忽感震颤,再无心关注无关紧要之事。   一句“天下还要么”,是在问还要继续为天下、为苍生奔波么,还要继续为当初的那远大志向奋斗么,还要这仙界、这云门,以及这辉煌的过去么。   三人震慑之余,也似未料到此话出自云常儿之口,全都面色沉重地盯了她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有身处中间位置的火红战袍大将问:“那么门主,这云门你还要么?”   云常儿被他这么一反问,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片刻后,她笑了一声,语气轻浅地答:“不要了。”   那大将以及另两人显然未预料到会有这般答案,或者说未预料眼前之人会以这般轻松得似放下了一切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都哑口无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有云常儿面色不改,目光轻飘飘地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   直到见他们面色愈发凝重,甚至紧蹙起了眉头,这才又笑一声,露出玩笑似的表情:“你们信么?”   这语气状似调侃,又是原来的门主从不曾有的样子,这使得三人再度诧异。   不过很快紫衣女将便目露释然,抱拳回以坚定的答复:“六道的天下,我们随时可弃。对于我们而言,云门才是天下,云门所向,便是我等所向。”   云常儿往前走近一步,直视着她:“可我方才说了,这云门,我不要了。”   紫衣女将轻笑一声,恢复到往日的自信风采:“对于我们而言,门主所在之处,便是云门。”   云常儿闻言一怔,目光往下微沉。   但片刻后,她还是展露了笑颜,微微颔首。   她手一招,一旁一个小男童以木托盘托着三个小瓶子迅速走来。   男童来到云常儿身侧时,还眨巴着好奇的眼睛在三位云门大将脸上打量了片刻,待到云常儿示意他将瓶子送过去的时候,他又小心翼翼靠近这三人,一边盯着他们的脸,一边将手上托盘举到他们面前。   云常儿对三人道:“事实上,云门我确实可以不要,但,云门万千门人惨遭欺压污蔑之仇,我身为一门之主,必将替诸位讨回公道。”   “若诸位有心留下,我自欢迎,但云门事变诸位也看在眼里,为免日后门人再受牵累,我不得不防。”   “因此,此三瓶噬心蛊,决心留下者,便服蛊起誓,永不背叛。若对此介意,我与诸位情义尚在,诸位对云门曾经的贡献也将永留史册,但日后之路,则不必再勉强与我同行,诸位或解甲归田,或另谋出路,我不予强求,毕竟这无端灾厄因我而起,诸位所受的牵累够多了,无论如何抉择,都乃合情合理之事,我仅予以尊重,祝诸位前程更胜以往。”   云常儿说完,便背过手去,极其平静地看着三人,等着他们抉择。   那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波澜,正如她自己所说:一切选择皆予以尊重,绝不强求。   三人见她这副模样,知她此番话语全经过深思熟虑,绝不是一时兴起所为。   这时再看她这与前迥异的气质,以及这年龄、这相貌、这灵力,基本明白她离开封印已有好些时日,那么对于封印及其他诸多事宜,心想她早有缜密的规划。   三人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紫衣女将率先将噬心蛊拿起,毫不犹豫将黑色的蛊虫倒在自己掌心,让它从掌心肌肤钻入,直到心脏深处。   这过程伴随着一阵剧痛,但女将面色丝毫不变。蛊虫入心,她歃血以元神起誓,若对云门上下有任何背叛之心,则元神毁灭,不入轮回。   另两位云门大将也相继服蛊起誓,三道仙家誓言,引得宦月城上方天雷突起,滚滚如同万马奔腾。   起誓过后,噬心蛊在心脏深处沉眠,三人也未有丝毫悔色,目光坚定地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看着他们的表现,欣慰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早能料到他们的决定,这几位几乎都是从云门建立起便一直跟随她的将士,其忠心程度她从不质疑,根本不似张子骞那样的后来者。   她走到他们身前,亲自将他们扶起:“那么其余各地被封印的门人,便劳你们前往救助了。”   “距离此处最近者,正好在邻州主城,详细情况已打探清楚,稍后会有人与你们交接细节以及详细计划,待你们在此处休养完全便可动身。”   “此事不仅事关门人,也关乎云门未来,所以必定要谨慎。至于苍大陆这数百年来的种种变化以及目前我方形势,稍后也会有众兽向你们一一讲解,不必担忧。”   她说着招手让树梢上的百灵与金雕都飞落下来,又让众兽围聚上前,给双方都作了介绍。   旋即看向除了起誓便一直沉默着的第三位大将:“你方自封印脱逃,元气大伤,声带也遭到重创,此间你可不必以人形活动,有任何需要,以神识知会百灵或者幽幽即可。”   那一身黑衣的大将闻言,抱拳“啊”地应了一声,旋即便化出原型——一只精瘦威武的黑豹。   它现出原型,其它众兽仿似有种天然的亲近感,纷纷向它靠拢一些,喉间低低发声,像是在打招呼。   云常儿将诸事安排完毕,便准备赶回尚真派。   这时,紫衣女将迟疑地喊住她:“门主,属下尚有一事不解。”   云常儿看向她:“何事?”   女将看了看还是少女身的云常儿:“门主,你如今……究竟为何变成这般模样?重塑仙身么?”   云常儿也低头看了自己的身躯一眼,抬头坦然道:“自然。”   女将又问:“那……你的魔功……属下在封印之中,曾隐约感应到你的气息,可如今怎么……”   云常儿知她想问什么,也知她因何忌讳,笑道:“放心,我既敢在四名门的眼皮底下破除封印救下你们,便代表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把握。”   “具体如何,日后有时间再说,我尚有事,先走一步,三日后见。” 第154章 钟声   云常儿说完便走,脚步匆匆的,丝毫不予人继续询问的机会。   紫衣女将眼看着她走远,直到再看不到她踪影后,这才回头看向百灵:“门主要上哪里去?”   百灵扑扇扑扇翅膀,以清脆如铃的声音答道:“主子现下乃青州三大派之一——尚真派的门人,方才她是趁隙过来探望你们,如今自然是要赶回去,以免引人生疑。”   女将怔了一会儿,旋即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三大派?!”   “……门人?!”   “门主她——她加入民间的门派了?!”   百灵点点头:“是啊,有何问题?”   紫衣女将蹙起眉头,小声嘀咕:“配吗?”   这时未等百灵接话,便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插嘴:“我也觉得不配!”   说话者是幽幽,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三位大将旁边,他把话说完,眼珠子转了转,又仰头看向女将:“可是那个门派挺好玩的,对主砸也好,她还有几个小伙伴在里面呢,都特别可爱,长得很好看!……唔,就是没有我主砸好看!”   女将低头看向幽幽,想起这个化成人形的男童原是修行中的小麋鹿,也是这整片如长岭中年纪最小、修为最浅的灵兽。   那么他这副模样,又说着这么稚气的话,确实能够理解,不过她不理解的是:“门主为何收留你在身边?你与她有何渊源?”   幽幽没有想到这人话题跳跃如此大,着实愣了一愣。   但很快他又把脑袋仰高一些,满是骄傲道:“紫茵大大别看我修为浅,我修的是人道。主砸说灵兽修人道可比普通的灵兽和修士修行都要难呢,而且我也有筑基的修为了,能够帮主砸做好多好多事,这么说吧,主砸能够顺利破除封印,我有好大一份功劳呢!”   “紫茵大大?”紫茵见他称呼奇特,邀功又邀得有点呆呆的,饶有兴味地抱起胳膊:“哦?好大一份功劳?那你仔细说说?”   幽幽原本从她的长相之中,感受到她是一个不太好说话的人,现在见她好像对自己并不是那么见外,立马坐得端正,正准备仔细说道说道。   但是忽然,他又想起一件重要事,连忙又闭上嘴巴看向百灵:“百灵大大,这事儿我能说吗?”   百灵立在枝头好笑道:“你都能够知道的事情,他们必定可以,你说你能说不能说啊?”   幽幽不开心了:“百灵大大,你别又瞧不起我,我可是会告诉主砸的!”   百灵噗嗤一声:“方才这话便是主子告诉我的,你要告状啊?那你去吧。”   幽幽闻言皱起眉头,一副挫败的模样。   但很快他又习以为常地翻了个白眼,冲着百灵大哼一声转回头去:“不理你!紫茵大大,我和你说话,不和臭百灵说话。”   “喂,本姑娘是你长辈!”   “不听不听!”   “好小子,看我回头怎么修理你!”   幽幽吐着舌头略略略,当真不和百灵说话了,向着紫茵将他“冒名”顶替云常儿入宗门之事声情并茂地阐述了一遍。   紫茵听着有趣,又问了宗门的一些事,得知云常儿虽入了门,但未真正拜师在任何人名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再过问宗门,迅速将目前的整体形势问了个清楚。   得知凌云门所做的种种与现状,她与另两位同伴虽义愤填膺,却还是能够迅速冷静下来,一一分析。   再从百灵口中得知云常儿接下来的计划,三人独自开了个小会,很快拟定了配合路线,就等着再次与云常儿见面时汇报沟通,效率奇高。   而在这三位大将熟悉一切之时,云常儿也回到了宗门。   走到自己居处的时候,她正好碰到也同时回到那里的李双柔与兰望语。   兰望语有些诧异:“你才回来?”   云常儿进入宗门时也有人看到,因此并不隐瞒:“是。”   “这么久?我们有任务的都回来了。”   云常儿笑笑:“没什么力气驱动飞行法器,我走回来的。”   兰望语“喔”了一声:“那现在好点了吗?看你脸色,倒是没有先前苍白了。”   她这边这么问着,李双柔在那边已经走到云常儿面前,抬起手轻轻在她眉心一点,后又迅速缩回来。   “气息平稳了,额头也不烫,姐姐应该没什么事。”   云常儿垂眸瞧了矮自己一个个头的李双柔一眼,见她笑得一脸纯真,便也弯了弯嘴角:“嗯,我挺好的,你与兰姑娘也累了吧?好生歇息。”   李双柔摇摇头:“我还好,稍后要去修炼了,姐姐真的没问题吗?还是不舒服的话,我先送你到医师堂让医师看看。”   “不必,你若要去修炼,便就去吧。”   “哦……那好吧,那我走了?”   “嗯。”   李双柔见她答得这么干脆,便就真的挥手离开了。   在李双柔走后,兰望语看着她的背影叹气一声:“双柔到达八层后,便一直无法突破,如今宗门快要举行内门大考了,她压力真是一日比一日大,这阵子总是通宵达旦待在修炼林。”   云常儿闻言,顺势也看过去,见李双柔脚步匆匆,很快连背影也看不到了。   她想了想说道:“即便炼气阶段,也需要突破心境大关,她迟迟无法进阶下一层小境界,想必是受了心境影响。”   “你是想说,她被自身气运问题困住了吧?”   云常儿点头:“她天赋不差,心性也不差,唯一最令她在意之事,便是那气运。”   这时兰望语细思片刻,转头看向云常儿:“你的那个什么符,不是一直给她画着的么?”   云常儿失笑:“难不成你以为阻止她的,真是她的气运?心境心境,能令人止步不前、宛如困兽者,只有当事人的心。”   那可谓是一念之差、画地为牢。   兰望语长叹一口气,明白了云常儿话中之意。   “也是,这种事情,我们旁观者也劝不来,只得靠她自己了。”   云常儿点头以示赞同,旋即准备回房。但就在这时,尚真派主峰的峰顶处,倏忽传出一阵深沉的钟声:铛——   铛——   铛——   铛…… 第155章 丧钟   钟声一起,云常儿立马顿住脚步,往峰顶看去。   兰望语闻声诧异道:“丧钟?怎么回事?!”   她说话之间,周遭已有同门门人从各个方向赶过来,她见状也顾不得疑惑了,拉上云常儿便往峰顶跑。   尚真派规矩是丧钟起,预示着有同门身陨,其余弟子需要在第一时间赶往峰顶的广场,哀悼送行。   当众人赶到曦和广场时,只见广场中央已架起高架,上方躺着一人,或者说,一具干瘪得不成人形的尸身。   从这尸身根本无法判断其具体身份,但当云常儿来到广场,看到立在高架旁满脸悲怆的楼虞长老,以及被扔在侧面地上奄奄一息的仙鹤时,她已然明白一切。   果然,众人来到后,息钧长老代替楼虞长老告知众人,失踪已久的子镜被寻回来了,奈何他已遇害,回来的只有这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身。   息钧长老同时告知,与子镜一同遇害的,还有沧澜派及孤山派的数位得力弟子,而残害这些修士者,正好是今日出现在破阵现场、企图破坏破阵仪式的某只仙鹤。   由于仙鹤来历不明,也不知是否有人指使,息钧长老提醒众人小心提防同类仙鹤,并让宗门子弟平素多加留意有关仙鹤之线索,一有发现回报宗门。   此事引起尚真派弟子的议论——早在仙鹤徘徊于各门派的时候,“仙鹤出自凌云门”的猜测便在人群之中莫名流传起来。   有无聊之人为了印证这样的猜测,还特意与凌云门那些有标识的仙鹤作比较,发现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于是这样的猜测无形被人们接受。   经过这些年时间,众人已潜意识认可这样的观点,先前仙鹤出现在破阵现场,还使得不少人诧异,这时听闻仙鹤竟然还将宗门内深受长老重视的子镜师兄也杀害了,登时按捺不住惊诧之心,交头接耳地讨论开来。   这场面大概也在息钧长老及其余长老的预料之中,息钧长老未有阻止,一脸沉重地看着子镜的尸身,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云常儿听了一会儿兰望语和后面赶过来的李双柔的议论,旋即转移目光,看向立在尸身旁失了神的楼虞长老。   现在的楼虞长老,颈上多了一枚养元玉佩,云常儿知道那是子镜的养元玉佩,这东西曾经挂在仙鹤的脖子上,也正是因为有它,才能在先前破阵之时吸引到楼虞长老的目光,将她引出法阵,引到仙鹤的“藏匿处”,从而找到她刻意让巨兽带过去,以一个略显笨拙的埋葬方式埋葬着的子镜的尸身。   这仙鹤曾经吞食子镜的内丹,又借用子镜的养元玉佩养了数年的元气,再加上子镜身上还有被仙鹤啄食过的痕迹,它“杀害”子镜证据确凿。   云常儿又看了一眼仙鹤,看到它身上有被凌虐过的痕迹,从此处能够看出,当时楼虞长老必定气急败坏,那么她的目的算是成功达成了。   她收回目光,没有多问,也没有参与议论,静静地听从息钧长老的指挥,为子镜“哀悼送行”,旋即看着还需要保留尸身以备调查的子镜被人抬走。   之后众人散开,她默默回到自己的住所,以休息为由拒绝了旁人一切活动的邀请,静静地坐在床上打坐。   ……   楼虞长老亲自将子镜的尸身放入冰室妥善保管,便与息钧长老、昙鸟长老一起,来到宗门的议事大堂,与从孤山派赶回来的念明心与沧澜派掌门等人碰面。   念明心与沧澜掌门半途得知子镜与其余宗门弟子遇害之事,同样悲痛震惊,奈何孤山掌门身陨也是一件大事,他们不得不先在孤山派召集紧急会议,按照孤山派规矩暂定掌门代理人、平定民心,这才赶回来处理自家弟子的事情。   双方碰面,彼此将情况交待一遍,很快大家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搅得心情复杂。   念明心将所有事件连在一处,总感觉事情隐隐有所指向,但她尚未来得及捋清所有,便又听得一名弟子回报:“掌门,我们找到诛杀孤山掌门之人了!”   念明心闻言脸色顿沉,顾不得继续讨论,命令道:“带路。”   那弟子立马照做,沧澜掌门与楼虞长老等人对视一眼,楼虞长老二话不说,御剑跟上念明心,息钧长老与昙鸟长老紧随其后。   很快议事堂便只剩下沧澜掌门与他的心腹下属,沧澜掌门脸色不大好,一想到今日击杀孤山掌门的人,竟是曾经与武晞长老合作的五公子,他便有种暴露自身的危机感。   但他深知坐以待毙更为危险,因此很快他也跟上念明心众人,齐齐赶往五公子的暴露位置。   ……   今日的宦月客栈没有了人进人出的热闹景象,客栈周围的一圈全被尚真派的弟子围住,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念明心等人来到时,客栈外围已然站满围观群众,见两大门派的掌门人与长老都来了,纷纷好奇得伸长脖子往掌门人的位置看,想从他们的交流之中听出一些消息。   念明心见外人众多,命人在客栈与人群之间设下蔽音阵,这才跟随本门弟子往客栈楼上走。   弟子一边将她往客栈二楼带,一边解释道:“我们随着白衣人的气息跟踪到这里,亲眼见他从客栈出来往别处走,我们便派几个弟子继续跟踪,其余弟子留下调查客栈,确定他原先住在这个厢房。”   “可惜方才负责跟踪他的弟子回信,说是把人跟丢了,还在试图重新寻找,我们只能先让掌门人来看看这个地方。”   念明心等人步入客栈,立马从里面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并隐隐感受到与白衣人一样的气息,那么他曾在此处落脚之事应是事实。   可惜这客房之内空空如也,除了这一点点的气息残留,竟然干净得发丝也不多一根,这使得本次发现形同虚实。   念明心等人释出神识在客房乃至整个客栈搜索,还是未有发现蛛丝马迹,念明心愈发有些烦躁,回头寻了躲在人群末端的客栈掌柜,说话的语气无形有些严厉:“那人何时入住客栈、以什么身份入住客栈,劳烦你仔细交待,不得有任何隐瞒!” 第156章 白武林与五公子   客栈掌柜是个凡人,哪里见过这种大门派掌门带队登门的阵仗?生怕是自己的客栈闯了什么弥天大祸,这时已吓得瑟瑟发抖,听闻念明心问话也迟迟无法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一旁有个弟子拍了拍他,他才猛打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答道:“住在此处的公子,我我我,我有些印象,面上有一道刀疤十分显眼,然后,然后,额……我记得他登记的名字叫什么……白武林!对,叫白武林!”   念明心重复了一句:“白武林?”   掌柜的点头道:“对,他在此处居住许久了,约莫有数个月了吧,向来独自来往,但前些日子有一小男童寻他,说是替别人送个什么信,还喊他‘五公子’。我当时并不知道五公子便是那位白武林,还与那男童好生解释了一番,说本店没有这个人,后来那人出来接信了,我也才知道他还有这个称呼,也因此对此事记得比较清楚。”   念明心眸光顿沉:“等等,你是说——白武林也叫五公子?”   掌柜有些茫然地点头:“是啊。”   念明心迅速想起当初与武晞长老通讯布计之人,也是一个叫做“五公子”的人,她上前一步逼近掌柜:“你可能够确认这‘五公子’,具体是哪三个字?白武林又是哪个白武林?”   掌柜的感觉这问题有些奇怪:五公子就是五公子,还需要确认是哪几个字?这是认人过程吧,五公子这种称呼已经很特殊了,难不成还存在哪个与它读音一样,写法不一样的名字?   不过他不明个中细节,自然也不敢妄加议论,于是他匆匆到楼下取了花名册和纸笔,亲自将花名册翻给念明心看:“是这个白武林。”   “至于五公子,那男童将信封给我看过一眼,是这个五公子。”   他在空白的纸张上用毛笔写了“五公子”三个大字。   念明心由此推测,这应当就是当时与武晞通讯之人,这么一来,他会出现并企图破坏他们破阵之举的行为便能够理解了,毕竟他曾经与武晞联手,这魔阵很可能也是他们联手的项目之一。   这么想着,她几乎已经确认五公子的身份,正准备捏印通知还在寻找五公子的弟子,让他们加紧寻找的步伐。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沧澜掌门见她有了推断,连忙站出来道:“明心道友,关于这五公子,吾可确定,他一定是与本门武晞暗通信件之人。”   他突然跳出来给一个极其肯定的答案,使得念明心有些诧异:“道友何出此言?”   沧澜掌门说道:“实际上这五公子在武晞在世之时,便来过沧澜派与武晞见面,吾今日看见那白衣人便觉眼熟,提及五公子这个名号,吾才想起来那时之事,确定这人就是那位五公子。”   念明心眯起眼睛:“哦?沧澜掌门原来见过五公子?”   沧澜掌门讪笑一声:“是啊。”   “当时为何只字不提?”   “这……唉,道友,吾当时正为武晞之事焦头烂额,一时忘却了,再说如今寻找五公子事大,我们还是先专注于此比较好。”   念明心想起当初张子骞的推测,正是说这沧澜掌门也从魔阵中和武晞处获得过好处,后来沧澜掌门修为突飞猛进,从某种程度上或许也印证了此事。   她心猜他今日此举,也是为了着急撇清关系,绝不是什么一时忘却,又一时想起这般简单。   不过现今确实找人事大,而且一旁还有同门弟子,当众质问对方只会落了对方堂堂掌门的面子,引得双方关系恶化,对事情并无助益。   因此她问:“掌门既见过此人,不知可有更多相关的消息,可助我们成功寻到他?”   沧澜掌门摇头道:“实在抱歉,吾与此人也只是一面之交,详细信息,吾实在不知。”   念明心知他不会再提供什么,只得作罢。   她又到厢房中将每个角落仔细调查一遍,确认没有线索,这才无奈带人离开。   客栈的掌柜毕恭毕敬将他们送出门,又答应有任何线索,一定第一时间前往汇报。念明心派了几位弟子到宦月城的其他客栈调查询问,自己则与沧澜掌门等人一起回到尚真派。   ……   念明心等人回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今日众人一整日为那魔阵与搅事者奔波,大家都面有疲态,却也不敢稍有怠慢。   这时负责清理破阵场地的众弟子回来,向念明心汇报这几处封印已然没有任何气息残留,也未有波动的迹象,理应是彻底解除危机了。   念明心让他们回去休息,回头与众人总结今日种种。   这其中最令念明心等人在意者,自然是突然出现破坏的仙鹤以及五公子。   但另外那个动机未明的魔者也很令人摸不着头脑,很明显魔者的行为是在帮助众人破阵,这无论从魔者的举动还是从最后的结果,都无从反驳,但是其真实动机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楼虞长老在谈及魔者之时,问念明心:“这魔者你曾见过,是么?”   念明心点点头:“当年蛊童鼎一事,你还记得吧?”   那时楼虞长老是此事的主要负责人,自然记得,念明心看她点头,接着道:“那日蛊童鼎被数只巨兽抢走,留下邪修与我等对抗,我刻意放了那邪修首领离开,随后跟踪,最后果然寻到邪修最后的窝点。”   “那时那位魔者已然在那里,那个气息我至今铭记,与今日出现的那位确实是同一人。”   “当时她也确实是来抢夺蛊童鼎的,不仅如此,她还带着蛊童鼎来到邪修窝点,利用蛊童鼎与其余蛊童子的亲缘关系,将窝点中的蛊童子全数带走,自此之后连带着蛊童鼎与蛊童子一起渺无音讯。”   “不过她除却抢走蛊童鼎,未有做任何伤害到民众之事,甚至可以说她曾保护过在场群众。不仅如此,那窝点的邪修全被她诛杀,独独剩一名首领,也废除了功力交于我等,所以……” 第157章 混入人群的魔者?   念明心将当时之事复述一遍,正好让当时不在现场,也不甚了解详细细节的沧澜派掌门及其余弟子明白当时详情。   她说到这里,低头揉了揉眉心:   “当时我以为那魔头将蛊童鼎抢走,是有什么另外的阴谋诡计,还召集众人密切关注蛊童鼎与魔者的消息。”   “结果后来事情发展如何,想必诸位也清楚,最起码在青州,这十余年来都不曾发生与蛊童鼎或魔者有关的不良事件。”   “我如今实在不知这魔者为何又突然出现,还做出这等看似善意的举动,我与本门的子骞剑师还曾认为,这魔者是那三方魔阵召唤出来的魔物,但如今看来……”   “并且这魔者此前潜伏在何处,也是一个需要关注的问题。她能够无声无息接近我们而不令我们发现,还能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力实在可怖,她不仅修为远高于我等,我怀疑她还有什么隐藏气息的特殊手法,总之这个魔头的存在,实在不容小觑。”   沧澜掌门听着这番话,忽而推测道:“有没有可能这魔者确实出自魔阵,所以才能够及时出现、及时消失?”   念明心摇摇头:“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猜测,但,若她出自魔阵,怎么可能助我们破阵?”   “或许此阵牵制着她,她才助我方一臂之力?”   “若是如此,她理应是借助魔阵隐藏气息,才能够做到凭空出现,可之后魔阵被破,她同样能够凭空消失,又实在无法解释。”   沧澜掌门沉默下来,拧成一团的眉头显示出他也很不解。   楼虞长老摩挲着子镜的养元玉佩,一会儿后忽然发话:“今日出现的魔者,显然并非她的本体。那团魔气应当只是部分元神所化,这样的话,她能够来去自如其实能够理解。”   念明心看向她:“即便是元神所化,那么防御的气罩呢?”   “我方才想起我等破阵之时,是有感受到周遭的环境不同寻常,那时本该是阳气十足的时候,整个魔阵的区域内却无甚阳气气息,甚至连天上日头的温度也无法渗入,想来或许是那气罩的原因。”   “可是这气罩看样子不像忽然发出,更像是提前布阵,可若是提前布阵,这将我方三个大门派包含在内的阵法究竟何时布下、如何布下、为何布下,我们全不得而知,周遭也未有人反应当时有谁做了催动法阵的举动,这想想便很是可怖。”   “更重要者,假设这魔者想助我等破阵,她协助便是了,但是她又同时保护了群众,这是何故?”   “她身为魔者,难不成真心想保护与她不同种族的人民?”   “她若真想保护人民,为何不早早站出来,与我等表态合作,反而用这般藏藏掖掖的手段无私奉献?……魔族有这等好心的魔者么?”   诸多的问题令念明心头痛不已——她并非反对这魔者的举动,而是千古以来苍大陆与魔界的激烈矛盾、人道与魔道天然的矛盾,都使得她不得不高度提防,处处慎重。   苍大陆三番四次遭遇魔灾,与魔界早已是泾渭分明的关系,这时有魔者出现怎么可能是什么好消息,更何况此事恰好牵扯到能够沟通魔界的魔阵,更是令人不得不防。   这个道理在场的众人也十分明白,纷纷沉默下来。   若魔者真是一片好意倒无所谓,但万一这魔者是想利用此事迷惑众人,以方便日后进行什么逆天恶事,这可就问题严重了。   楼虞长老思考片刻,忽然提议:“或许我们在寻找五公子与脱逃的仙鹤的同时,也该想办法找找这位魔者,与她好生沟通一番。”   “另外我还有一个推测——这魔者知晓蛊童鼎之事,也知晓魔阵之事,还知晓我方何时何地与邪修交战抢夺蛊童鼎、何时何地破阵,这昭示着她十分了解青州,或者说,她十分了解宦月城与我方三大派的举动。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既有着高到我等完全无法探知的修为实力,又有着什么特殊的隐藏身份的手法,借此早早混入了宦月城,混到了人群之中,甚至混入到了我方三大派?   如若是这样,她今日保护众人,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在人群之中。   这时再一细想,她今日以元神出现在现场,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她有所限制,比如……身份不便泄露?   若她身份不便泄露,那……她以特殊身份蛰伏于青州的可能性,可谓极大。”   楼虞长老说到这里,自己也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底泛凉。   魔者混入人群,还无人知晓,这是多么大的隐患?谁知道有没有更多的魔者以这样的形式混在苍大陆的各个地方?   念明心心情沉重,深吸一口气道:“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理,务必想办法找到那魔者,确认她之动机与立场,以免留下隐患。”   “至于那魔阵,我如今担心在魔者参与后,会有什么我方无法探测的变故,因此我决定稍后亲笔书信一封,请门人通过言堂灵兽将今日之事与魔者的存在向凌云门汇报,看凌云门是否能够协助我们确认法阵是否彻底被破解,甚至协助我们寻出那魔者的下落。”   她说罢看向众人:“各位还有更好的提议么?”   众人细思片刻后,纷纷摇头,她便站起来道:“那么此事暂且这么办,若诸位有任何提议,随时可提。”   沧澜派掌门见全程乃念明心主持会议,他身为青州第一大派的掌门,难免觉得有些落了面子,便说道:“明心道友既然负责了魔者之事,那么五公子的下落,便由吾带沧澜派门人寻找。”   念明心其实不大放心他,不过也不至于将他彻底排除在外,便点头应道:“那么有劳沧澜掌门了。”   待沧澜掌门带着沧澜弟子离开,她才又单独吩咐自家大弟子继续调查五公子之事,随后想到今日为协助破阵受了重伤的张子骞,她又去探望了他,顺道问问他对魔者一事的看法。 第158章 遗落之牌   张子骞躺在医师堂,身上重伤数处,皆是被孤山掌门的灵力所伤。   一旁有医师为他持续观察,防止伤势恶化,见念明心来到,迅速站起行了一礼,并详细交待张子骞的伤势情况。   念明心听说张子骞伤及经脉,还有一处伤口直逼心脏,险些丧命,登时感到一阵揪心。   张子骞在她闭关之时为宗门做了不少贡献,这些她都知道。   在她出关后的那两年,他对宗门与门人的付出她也处处看在眼里,知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剑术了得且见解非凡,也知他确实一心一意为宗门着想,故而对他是愈发看重。   这时见他还在沉睡中未醒,她也不想打扰,往病床旁的椅子上一坐,又开始思考那些个未有答案的问题。   她在方才的会议上,还有一个问题不曾提出。   便是那魔者的年纪问题。   她清楚记得初次见那魔者,从那身量来看,绝对不超过十岁,应当在八到十岁之间。   她当时还诧异这魔者年纪与功力相距甚大,这次再出现,魔者未有现出真身,她不知她在这十余年间可有什么变化,若有,难不成她之所以隐藏真身,是因为这样的变化,有可能会透露出什么信息?   思及至此,念明心感觉先前楼虞长老的推测,也许十分接近真相。   这魔者很可能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只不过……   念明心想了想:**岁的魔者,能有什么特殊身份?   或者说,能以什么身份隐藏在人间?   是个小女娃么?   那么如今可是长成小姑娘了?   可是一个小姑娘,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   莫非……   念明心忽然内心咯噔一下,有一个念头从脑海深处冒出来,眼看着就要突破意识的鸿蒙浮出水面。   但恰巧这时,沉睡中的张子骞动了动,手臂在床榻上摩擦的细微声响瞬间吸引了念明心的注意力,她转过头去,看见张子骞蹙了蹙眉头,睁开眼来。   她立马抛下脑中念头,在张子骞看见她想要起身的时候,伸手把他摁回床上。   “你且受伤,礼数便免了。”   张子骞咳了数声,旋即又连连倒抽冷气,显然是想说话,却迟迟说不出来。   念明心知道他是牵动到身上的伤口了,心生不忍,便释出灵力助他顺了顺气,让他可以好受一些。   “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如今魔阵已破,暂无大事,你可以安心养伤。”   张子骞却没有要安心的样子,侧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嘴唇动了半天,终于挤出几个字:“孤山掌门……”   念明心一愣,旋即重叹道:“孤山掌门先被仙鹤袭击,又被那白衣人偷袭,实在是……”   “无力回天啊。”   张子骞顿时双眸大睁,情绪的波动再度乱了他的气息。他又重咳了一阵,好半天后才嘶哑着声音道:“我不该心急,不该贸然出手助他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念明心见他悲恸,拍了拍他肩膀:“此事事关苍生,你也是为大局着想,怎能怪你?”   “若非你当时出手,以孤山的情况,恐怕难以支撑到魔阵破除,届时必定引起人魔两界的通道失衡崩塌,这遭殃的,可就是青州乃至苍大陆的平民百姓啊。”   张子骞还是未有释怀,捂着胸口猛咳不止、连连叹息。   念明心见状,招来医师给他服了数颗安神丹,顺道检查一番伤情,花了好一阵子才让他平静一些。   她见他状态不是很好,心想现下不是谈话的时机,便想着先让他静静养伤一阵。   于是她道:“我也只是来看看你之伤势,顺道告知你,破阵之事十分顺利,你无需多虑。”   “听医师所言,这阵子你亟需静养,那么你便听从医师之言,好生歇息即可,其余之事待你好些再谈罢。”   她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张子骞明显听出她的意思,喊住她:“明心掌门,你是有事想找在下商谈吧?”   念明心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无事,你歇息吧。”   “突袭的仙鹤与白衣人,掌门人追踪到了么?”   “……正在追踪。”   “可有任何线索?”   “嗯……啧,张剑师,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让自己闲着了?”   张子骞手撑着床榻半坐起来,笑容有些无力道:“即便掌门人安慰在下,在下也无法释怀自己那一掌。   我明白人死不能复生,事后悔恨也无作用,既然如此,便就让在下尽一份力,尽快为孤山掌门寻到伤害他的仙鹤与白衣人,为他讨回公道,让他泉下安息,在下也才好安心啊。”   念明心从他的一字一句中,确实感受到他的在意与悔恨,心知他正无比自责。   这样的心情,她并非不懂,思虑一番过后,她终是坐了回去:“好吧,既然你如此要求,我也不阻止你了。如今我方手上掌握的信息暂且有这些……”   她将仙鹤的下落、子镜的死讯以及调查到的五公子的种种消息都告知于张子骞,张子骞全程静静听着。   言毕她又问以张子骞当时的角度,可有发现仙鹤或五公子有任何可供突破的线索,毕竟当时张子骞便是守在孤山派的地盘,是最靠近仙鹤与五公子的位置,若两者有任何异常之处,他理应有更多的机会发现。   这时张子骞脸色一沉,抬眸看了同室的医师一眼。   念明心察觉他脸色不对,猜他应有敏感的话要说,于是她回头冲医师打了回避的手势,将一室的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   随后她回头:“怎么,有何发现?”   张子骞捂着前胸的伤,在床上挪了挪,换了个方便对话的姿势靠在墙沿。   旋即自储物戒中化出一个牌子状的物体,攥在手心递过去:“实际上,那位白衣人逃离现场时,正好从在下上方经过,在下便极力发出一掌,本想尽可能拖住他,奈何力量过弱,掌气打到他了,却伤不了他多少。”   “不过我不知打中他何处,竟让这牌子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第159章 铭牌   邪修被主峰的防御法阵挡住,便迅速集中火力,攻击防御法阵。   道道蛮横的邪力震得山峰都有些动摇,躲在山中的小弟子心慌不已,同时隔着两层防御阵,也感受到令人不适的压力。   云常儿看向那些邪修,见他们之中不乏功力深厚者,在这喘息之间,已将防御阵破坏了大半。   而尚真派一方大概另有打算,并未全力阻止邪修的破坏动作,于是很快,那天蓝色半透明的防御法阵,被邪修合力攻破。   云常儿见状,抓住这个时机,背后印契再结。   很快在阵外徘徊的大鸟跟随邪修冲了进来,但它相比于邪修大敌,一点也不显眼,于是轻而易举飞到战团暗处,隐藏起来。   防御法阵被破坏后,全新的禁锢法阵紧随而至,将主峰笼罩起来。   而战团中心也起了另一个法阵,将冲过来的邪修全部封锁内中,法阵外围万千灵符术法招呼而去,宛如一片人造轰炸地!   尚真派掌门念明心命人将蛊童鼎带走,从而能可专心对付邪修。   对方队伍之中,有一位元婴期圆满的邪修,直逼掌门修为。其余邪修修为同样不低,逼近元婴期者至少有三,加之他们习得不少民间禁术,手上又有许多珍稀法器、上等护甲,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战力与防御,使得此场战斗颇有难度。   念明心将邪修困在阵内,意欲将他们一举歼灭。   而保护蛊童鼎的女修士在众人掩护下,将蛊童鼎送到她的徒弟子镜手中。   子镜接过蛊童鼎,看了长老一眼:“师尊你的伤……”   丝毫看不出年纪的女修士衣袖一挥,肃然道:“送走,莫耽误。”便转身再度投入战场!   子镜看着她远去,眉间一沉,叹了一口气。   又低头看看奄奄一息的蛊童鼎,向它灌输了一些真气,迅速往门内秘境赶。   就在这时,他的耳旁传来一声长啸!   一只乳白色大鸟直直向他冲来,眨眼便飞到他的面门!   子镜直觉此鸟动机不纯,召出随身佩剑将它挡下,并欲将它斩杀。   不料在这时,尚真派山脚又响起震彻人寰的兽吼!其声充满戾气,其中还夹带着沛然灵力,显然不是普通野兽。   子镜连同前方战团的众人,都一阵讶异,不禁往声源处看去。   大鸟借着这个机会,挥动翅膀,狠狠扇了子镜一巴,子镜吃痛别过脸,大鸟又趁机抓着蛊童鼎脑袋的皮毛,一提溜将它抓走!   被一直大鸟扇巴掌,还被抢走东西的子镜:“……”   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提劲欲追,却见那鸟忽然在空中一个急拐,同时顺势将爪下的蛊童鼎甩出峰顶!   蛊童鼎本来便近乎昏迷,被大鸟一扔,彻底昏厥。   而峰顶战团的众人只见有黑影从头顶飞过,等子镜在后方大喊蛊童鼎被抢,他们才意识到那坨黑东西竟然就是蛊童鼎!   念明心对邪修怒喝一声:“果然奸贼!”御剑直追。   邪修不明就里,却也不愿错失机会,同样怒破法阵,直冲而上!   两方再度在空中缠斗到一起,蛊童鼎在此间隙直坠下山!   昙鸟长老一招金蝉脱壳,从邪修重围中抽身,紧追蛊童鼎!同时它释出灵力网,意欲将蛊童鼎捞住。   但它很快又看到,山腰之处竟然出现数只凶兽,正向那里的记名弟子围攻!   昙鸟长老即便知道记名弟子身周有防御法阵保护,也担心发生意外,只好又分神发出沛然灵力,直袭那些凶兽!   便在昙鸟长老分神之际,那只白色大鸟再次冲出,阻断长老的灵力网。   这只大鸟没什么修为,理应不能与长老的灵力网对抗,不料当它冲到灵力网前,它的身上忽然爆发一股强悍的力量,直接将灵力网震碎!   昙鸟长老惊得在空中一个急刹:没弄错的话,刚才那只白玉雕爆发的是魔气?!   十分强悍的魔气,且转瞬即逝,一消失便干净得不留一点痕迹!   那鸟是只魔物?!   不,不是,那鸟身上只有灵力,没有魔息。   那么方才的魔气恐怕是某个魔物在它身上施加的力量,可是什么样的魔物会和这种小灵鸟合作?!   昙鸟长老一边诧异,一边再度释出灵力网。   无奈那看似柔弱的大鸟,灵敏度简直惊人,竟能频频将昙鸟长老的灵力网挡下!   昙鸟长老震惊不已,笃定此鸟必定经过特殊培训。它再不敢轻敌,严阵以待起来。   然而就在长老与白玉雕及凶兽较劲之时,蛊童鼎坠落方向的正下方,一条小人影冷不丁跑出来。   昙鸟长老一看,又大惊失色:这不是那个叫云常儿的女娃?!   她怎么跑出防御法阵了?!   云常儿在底下抬头,恰好和昙鸟长老对上目光。   她马上露了个微笑,随即收回目光、伸出双手,全神贯注地等待蛊童鼎坠落。   昙鸟长老惊得合不拢嘴巴:这小娃娃在闹哪样?!   想救蛊童鼎吗?想帮忙吗?这也太乱来了吧?!   此时蛊童鼎已快落地,果然云常儿锁定了它的位置,就高高抬起手,一把将它抱住。抱稳后她又抬头,向昙鸟长老眨了眨眼睛,一副事成邀功的模样,旋即火速抱着蛊童鼎往防御法阵跑!   昙鸟长老:“……”   这真是……   好在凶兽和白玉雕也预料不到事态会这般发展的模样,全程不曾针对云常儿。于是昙鸟长老看着云常儿安全入阵,旋即让阵内的弟子保护好她和蛊童鼎,别再让人乱跑了。   然而又在这时,它再次听到一声兽吼,紧接着看见离云常儿最近的一只凶兽,竟然跟着她的脚步,气势汹汹地撞向防御阵!   在凶兽头部撞入法阵的同时,它身上爆发出比白玉雕更汹涌的魔气!   本来十分牢固的法阵在魔力冲击下,瞬间粉碎,凶兽立马跑到阵内,大口一张,将抱着蛊童鼎的云常儿叼了起来!   同时好几只凶兽也闯了进去,随口叼起几个小孩,便一同撤离,往山下狂奔! 第160章 手怎么这么冷   念明心又与张子骞讨论了其他一些事宜,最后于深夜时分准备离开。   当她起身之时,她才终于想起今夜来此的初衷——原是想看看张子骞对魔者可有不同的看法。   但她如今发现了五公子竟与凌云门有关——那名牌是确凿无误之证据,她的脑子已然一片混乱。   这时再观那位魔者,反倒不那么令她困惑了,毕竟就连四名门之一的凌云门也出现动机不明之举动,她今日遭遇的观念冲击,实际上有些严重。   不过既然来了,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张剑师对于今日那位魔者,可有什么见解?”   张子骞状似诧异地一顿,旋即反问道:“掌门人认为呢?”   念明心将魔者十余年前的“历史”告知于他,又将自己与楼虞长老对其的推测复述一遍。张子骞对她们的怀疑表现得十分平静,丝毫未有诧异之情,他听完,很是赞同地点头:“掌门与楼虞长老之推测,在下十分认同,既然这位魔者首次出现,便已戴着面具掩饰面容,如今又只以元神化身来到现场,恐怕确实是有不便透露身份的难言之隐。”   念明心眉头微挑:“你也是这么想的?”   张子骞笑道:“难道此事还有其他解释?”   念明心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摇头道:“可这样仍旧无法解释,她为何插手此事。”   这时,张子骞沉默下来,目光直直刺入念明心的双眸,严肃深沉。   好一会儿后,他才低低开口:“掌门人,你认为这世间究竟人性本善,亦或人性本恶?”   他忽然转移话题,使得念明心有些错愕。   片刻后,她眯起眼睛:“你是在暗示,那魔者或许心性不坏?”   张子骞露了个深长的表情,摇头道:“并非暗示,只不过……”   他将目光放到远处,望着一片空阔的地方:“曾经在下也认为,人、妖、魔,三界殊途,种族不同,终是理念不同,永远无法同行。   可往后看来,这世上即便仅有人这一界,也会在人群之中区分出三六九等,区分出个正邪好坏。   立场不同,个人的所作所为终有不同,或许同样的举动,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与异界差异又有何本质区别?单是对人这一类,便难以只字片语界定,那对于异界来客,又何苦一口咬定来者便是敌呢?   再说现下事实摆在眼前,即便自诩正义的四名门,也可能有异类存在,那么那位魔者,又怎生一定是坏?或许她只是有她之苦衷罢了。”   念明心细听他的话语,从他那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品出他的意思:“你认为,或许她此举有她自己的目的,但这目的,不一定对我方有害?”   张子骞还是含糊不清的态度:“只是一个猜测,是在下认为有这个可能。”   念明心独自琢磨一会儿,倒是觉得这样的猜测也有道理。   但她还是无法轻易断定,张子骞见她苦恼,又道:“在下方才说了这么多,实际只为了告诉掌门人,无论魔者立场如何,只要她协助破阵了,便是对我方有利。”   “当下重点,应在于确认魔阵危害是否彻底消除、确认五公子与凌云门之间的关系,确认凌云门的立场究竟如何,这魔者相比于魔阵与凌云门并非主要,掌门人若强求面面俱到、百密无一疏,那可太累了,也容易将不必要的时间分出去,反而影响正事。”   念明心知他一片好意关切自己,也不想在这时反驳些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是,如今重点不在魔者身上,我确实应当先解决五公子之事,确保青州无恙。”   “今夜多有打扰,剑师既负伤在身,也请好生休养,若有任何需要,向医师或伏灵提出即可。”   张子骞抱拳致谢:“在下晓得,劳掌门人费心了。”   念明心摆摆手让他不必客气,转身离开医师堂。   张子骞目送她出门,一直到感应到她的气息远去,面上的客套笑容才逐渐收敛起来。   他垂下眼帘,看了一眼左手掌心还有着云门影子的凌云门标记,目光越发冰冷。片刻后他放下手,另一只无伤的手用力摁了摁前胸的伤,在终于感受到一阵钝痛后,他敛起眉头,不顾伤势盘腿打坐,运转起混元诀。   ……   念明心离开医师堂好一段距离,突然停步,原地深思起来。   半晌过后,她忽而抬起右手,看向那被凌云门铭牌灼伤的伤口。   凌云门在铭牌之中种入仙家的火种,其所造成的伤势以她化神境的躯体而言,并不好恢复。   她又看了看从张子骞处要过来的铭牌——牌子右下角有三个小小的字体,刻着“五公子”的名号。   她看着手上的东西,心念急转。   但是好一阵过后,她不知为何,竟然倏忽想起张子骞阻止自己时的那一幕,想起他扼住自己手腕的画面。   她又将目光往上微移,看向自己的手腕。   这时,一阵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使得她恍惚之间出了神。   此刻夜风冰凉,树木丛多的宗门之中,风的凉意更甚,刮过裸露在外的皮肤,虽不刺骨,却也寒冷。   念明心感受着这阵夜风,那奇异的感觉莫名更加强烈。   她感受着风挂过手腕的感觉,再回忆起那个时候张子骞扣住自己手腕时,手腕肌肤的感觉,逐渐的,她的心中浮出一个念头——   张子骞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呢?   ……   一夜过后,回到住所深思熟虑过的念明心决定,还是向凌云门反映破阵的进程。   唯一与先前决定不同的是,她这次只字不提魔者、五公子或仙鹤之事,只告知魔阵已按照计划破除,请凌云门放心。   此举也算是对凌云门的一种试探,若五公子破坏仪式一举真由凌云门安排,或者由其中某位幕后黑手安排,那么五公子破坏举动失败,这魔阵对于那些有心人而言,根本不算真正破除,他们应当会对自己与其他宗门进行后续的“指导”。 第161章 怀疑扎根   念明心亲自将信送到言堂灵兽的手上,托它们尽快转交。   之后便是寻找五公子与另一只脱逃仙鹤的紧要任务,她派尽宗门所有能够调用的大弟子,命令他们将搜查范围扩大至宦月城以外的大小城镇,还以青州三大派的名义,召集了整个青州大小门派掌门,托他们一同寻找,顺道留意是否有身负魔功的魔者出入青州。   三日后,尚真派某一大弟子回报,说是在某个小客栈发现了五公子与仙鹤的踪迹。   仙鹤是五公子所带的仙鹤,五公子当日被魔者重创,伤势似乎无法治愈,甚至越发严重,导致与宗门弟子交手占不到任何优势,只能在最后的危机时刻召出这仙鹤拖延宗门弟子,自己再次仓皇逃离,留下一片狼藉的现场。   最后仙鹤被弟子抓获,同时弟子们抢到了五公子的储物手镯。   弟子将仙鹤与秘籍交给念明心,念明心与沧澜掌门、时允大长老等大小长老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坏了这手镯上的防御法阵,将储物空间打开,看到内中的种种物件。   这其中最让人震惊的,是一本黑色封面的无名秘籍。   这里面竟记载了另一种激活魔阵、开启人魔两界通道的方法,念明心等人从这秘籍之中,发现当日五公子出现后所用的功法,正是秘籍上记载的功法。   而他出现的时机,也正是秘籍之中再三强调的时机。   也就是说,这五公子当时分明想在破阵之前激活魔阵,打开人魔两界的通道。   发现真相的念明心等人怒不可遏,又检查了储物手镯中的其他物件。   这里面有凌云门的丹药、凌云门的法器秘宝,最关键者,这里面有可代表凌云门门主亲身命令的令牌——凌云令!   这是凌云门中象征着绝对权力的信物,传闻执此令牌者,可通过令牌随时调动凌云门的各大将士,而无需经过门主以外的任何人同意。   而能够被门主赐予这令牌,证明其必然是门主的心腹,或身负门主亲自下达的重要任务。   念明心等人看见此令无不震惊,同时心中疑窦丛生。   但令牌自带禁制之力,非授命者无法触碰,她们自然触摸不得,只能留在储物空间之中。   空间之内再没有可将事情与凌云门主联系到一起的证据,但光凭这一点,已经足够在念明心等人心中掀起滔天疑浪。   念明心等人将空间物件检查完毕,迅速又将注意力放在仙鹤身上。   然而当他们来到囚禁仙鹤的密室之中时,却眼睁睁看着仙鹤提起最后一丝仙力自尽,快得根本来不及阻止!   仙鹤的线索彻底断绝,五公子也再次下落不明,揭露真相的步伐又一次停滞下来。   然而这一次,众人对凌云门的怀疑如一片被风吹落土地的蒲公英,在时光的推移下悄然扎根,静待抽芽生长……   五公子彻底消失后,众人的调查停滞不前,任凭大家心急也不得不沉住气来,一边持续追踪后续,一边将宗门的生活拉回正轨。   念明心递给凌云门的书信很快得到回复,对方回答经过派出的灵兽检测,确认魔阵已经破除,让念明心等人无需再担心,还赠送了一些上等的丹药,称之为破阵的“报酬”。   但经过五公子的令牌一事,生性多疑的念明心自然不会再轻信回信中的话。   张子骞在伤势恢复大半之后,正式加入念明心的调查队伍,这时他将所有已知的线索联合起来,有条有理地进行了一番分析,最后提出一个猜想:苍大陆之中类似的魔阵会不会不止一个,凌云门之中的“有心人”会不会有更大的野心。   他的分析推理实在缜密,可谓是无懈可击,这又让众人一阵心惊。   念明心等人果然开始号召各门派留意魔阵,并潜意识将凌云门列入需要防范的队伍之中。   ……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一晃过去了两个月。   三大派再找不到五公子的下落,魔阵一事也因不再生成威胁,逐渐被众人放置在一旁,只有念明心等主事人才会惦记在心中。   这时尚真派的晋升大考终于开始了,这考核其实早该开始,但因魔阵一事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宗门中人无暇顾及考核,便将时间往后推移到现在。   此次考核乃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弟子的首次考核,考核者必须达到筑基修为,并在宗门中无明显的不良记录。   考核从弟子的能力、心性、领悟力等素质全方位评定,没有名额限制,但其难度之大令人望而生畏,闻说曾经出现零通过率。   并且这样的考核只会进行三次,自首次起,每隔五年举行一次,三次考核仍不通过者,便只能永久作为外门弟子留在本门。   而考核过关,则具备拜师资格,这又是另一层更严峻的考验。   如今尚真派的外门弟子之中,连带往年尚不曾通过考核的弟子、宗门新晋升并成功筑基的新弟子,具备资格者共有三十一人。   这三十一人中,往年不曾通过考核的弟子威胁性不算太大,最具威胁性者,是那些个自初入门起便以难得一见的速度迅速成长的天赋者,以及稳扎稳打一路稳步上升的实力派。   而云常儿呢,则是这其中又有天赋,又具备超强实力的佼佼者,整个宗门的大小弟子毫不怀疑她会在此次考核中顺利通过。   云常儿对晋升内门没有兴趣,但她需要争取到内门弟子才有的领取高级宗门任务的资格,这样她才能自由离开宗门而不被人怀疑。   因此这次考核,她也带了百分百认真对待的态度,在考核前夕便仔细研究了规则,做足了充分准备。   考核当日,并未筑基、因此也不具备考核资格的李双柔将她与兰望语送到考核场地,笑眯眯地祝福她们。   兰望语见李双柔这模样,反而心情有些难过,她拍了拍李双柔的肩膀轻声道:“我们先去探路,你等着我们。” 第162章 找个大佬来带队   李双柔还是挂着灿烂的笑,一双眼睛弯弯的:“嗯,姐姐加油!”   说着看向云常儿:“云常姐姐也加油!”   云常儿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边缘的凝固,知她真实心情到底如何。   但她未有多说什么,只微微点了个头,便转身进入场地。   众人陆续入内,李双柔在外面也顺道对他们挥挥手,打打气。   等大部分的人都进去后,她一直高高挂着的嘴角终于变得僵硬,缓缓往下降。   一双葡萄般大而晶莹的眼睛逐渐变得模糊,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迷雾,眼眶的边缘有一层淡淡的红攀爬而入。   她察觉到眼睛的酸涩,连忙低头揉揉眼睛,转身打算找一个地方一边修炼,一边等众人出来。   没想身子才转过去一半,她险些撞到后方的某一个人。   她又连忙停步,一边低低说了声“抱歉”,一边往后退两步,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一看,是云晓年。   个子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面容也与小时候不同了。   自从他们按照专修科目分班学习后,她就很少见到这人,往常也只会在闲暇时候与兰望语等女孩子在女孩子的居所谈天说笑,根本不与其他人接触。   见到是他,她抿了抿嘴唇,一声不吭地转身让出一条路来。   云晓年没注意她的表情,看了看考核入口,问:“她们进去了?”   李双柔低低应了声:“嗯。”   这时他才发现她声音中的压抑,侧头看了她一眼,奇怪道:“怎么哭了?”   李双柔一惊,连忙擦自己的脸:“哪有?!”   云晓年见她眼眶红红的,可不就是哭了?   哭了就哭了,怎么还倔强不承认呢?   这时他抬头看看她先前看得出神的方向,再往深处想想,基本就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他自己是半个月前才险险筑基成功的,还是每天不吃不喝没日没夜修炼,这才有这样的速度。   因此这样的感觉,他多少能够理解。他盯了李双柔一会儿,喉间有话滑到了嘴边。   可是话要出口了,他又忽然说不出来了,总感觉别扭。   过了一阵子,他还是选择把话咽回去,看着身材有些娇小却又有点丰满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抬手很迅速地拍了拍她肩膀:“加油啊。”   说完就走。   “……”   这下轮到李双柔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看着云晓年的背影半天一动不动。   啥……?   这家伙说了啥?   给……给加油?   她连忙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这人……   怎么不嘴欠了?!   她满脸见鬼一样的表情,等到云晓年消失在入口,还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可是方才分明不是幻觉,她也不能骗自己,想来想去无法理解,就不想了,转身走开。   ……   考核的场地里,一个巨大且封闭的密室呈现在众人眼前。   密室之中有一个直径约有五人宽的法阵,其上散发着蔚蓝的光芒。   通过法阵,众人可以看到内中一片混沌,没有实景场地,没有任何实物,宛如云雾缭绕的千丈高空,除了迷雾再看不见任何杂质。   这是尚真派的秘境,名为“混沌之境”。   秘境之中隐藏着九九八十一道法阵,部分的法阵之中又蕴含着更小的秘境。   进入混沌之境,将随机触发其中法阵,但被触发的法阵不只有一个,其会叠加出现,混乱无序,这也正是秘境之名的由来——混沌世界。   参与考核者需在混沌之境中闯过层层考验,找到秘境中心的阵法。   那是整个秘境的生门,有灵兽守护,且有护卫拦道。   闯过这道生门才算通过考核,若闯不过,便就只能等待为时一个月的时限耗尽,由控制秘境的四位执法人将人带出。   这次考核的规则宣布十分简洁,对于秘境之中的种种规律规则,宣布者只字不提,总的一句话是各凭本事。   对于进入的顺序与人数,宗门也不予限定,但是成群结队进入的结果是什么,他们也不透露,反正全都自行承担。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早早从以往通过考核的前辈口中,了解到其中一些不成文的规则。   这其中便有一项,是说可以结伴同行,会有极小的概率遇不到将人分开的阵法,也就是说,若有幸遇到这样的概率,队伍之中又有能力极强的带头者,整个队伍通关的顺序会变得非常地快,通过几率也有了一定的保障。   因此尚真派的这种考核,历年来都是组队入境,甭管最后能在一起的几率有多小,试试再说。   而且都要找整个考核团队中最强大的那几个,否则一起同行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今年大家也不例外,有数个早早了解了大体规则的弟子在执法人讲解规则的时候,便悄咪咪地手挽着手连成一串。   这些小弟子都是云常儿那届弟子的后辈,也正因为年轻、经验少,便更想要找个结实的后辈“靠一靠”。   这些人组成队伍之后,便要开始选择团队中的“带队人”了。   这次考核的弟子之中,有十余个弟子是往届考核未过的“前辈”,其余之人便是从云常儿那一届起,从未经历过考核的“新人”。   以往有过经历的前辈虽然战斗力不强,但经验重要,便还是要拉拢,因此这个小队伍先将一个打探过的据说比较厉害的“前辈”拉住,旋即准备找找更厉害的“新人”。   众人将目光放到某几个弟子身上。   据不完全统计,如今在尚真派外门弟子中,名气最大的新弟子共有三人。   一个是从入门到成功筑基,共花了十年不到的整个团队中最年轻的新弟子——一个叫做魏铭的少年郎。   另一个是能力强天赋高,性格十分强势的出身修仙世家的名门之女,兰望语。   这最后一个,据说平素极其低调,常年不在宗门,因此常年见不到本人。许多人其实不曾见过本人,但不知为何,宗门之中就是有许许多多有关这人的称赞与肯定,据说其修行的速度与实力,认识她的弟子全不敢质疑。 第163章 混沌之境   小团体的目光,从一旁静静听执法人讲话的弟子身上一一划过。   有人声音低低地总结:“那个,额头上绑着青色抹额的男弟子,就是魏铭。”   ……   “那边背着佩剑,像个侠女的,表情一看就有点凶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兰望语。”   ……   “欸,还有一个叫什么来?云什么?哦……云常儿是吗?唔,我没见过,你们说是谁?”   有一人从大家身上扫过,最后落到站在角落的一青衣女子身上:“那个吧?就那个,和兰望语站得最近,感觉很低调的女孩子?”   “哇,她好高啊。”   “好瘦……”   “美啊。”   “瘦还凹凸有致……上辈子拯救了苍大陆吧?”   “不是,她真的是新弟子吗?怎么说呢,看着很年轻,可气质……比我们明心掌门还有范有没有?这人真的只比我们大几年啊?”   众人议论着议论着,声音不自觉大了一些,被还在讲话的执法人停下来瞪了一眼。   于是大家连忙闭嘴,不过眼睛还是不断在云常儿身上来回地扫。   连密室里一根针掉落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云常儿就当没听见,也不看他们,抱着胳膊站在墙边静静地等着考核开始。   这些人以为自己没有暴露,思来想去,决定找与云常儿同届的弟子,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   最后找到也站在一起云晓年和兰金陵身上。   云晓年一听他们在问云常儿和兰望语,抱着胳膊睨着他们:“找人干嘛?”   一个声音甜甜说话也甜的女孩子笑着道:“就想问问呀,师兄告诉我们好不好~?”   这声音除了甜软了点,带着一丢丢的刻意讨好的意味,其实也和其他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不料云晓年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不适应地往一旁退开一步:“能不能好好说话?!”   说话的妹子:“……”   不就在好好说话吗?!   她也莫名其妙地看了云晓年一眼,不过最后决定还是忽略不重要的事,继续问:“是不是呀师兄~?”   云晓年一副噎了陈年烂核桃的表情,转头看向兰金陵低声:“她为什么非要这样说话?”   兰金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人家女孩子一眼,最后总结道:“说了,少和我姐打架。”   云晓年:“……”   什么鬼……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内心的不适,转回头去:“你们不是想找她们组队吧?”   被说中心思的妹子抿起嘴、抬起眉,一副被说中了的小表情。   云晓年抬眸往云常儿与兰望语的方向瞟了一眼,轻哼了一声,声音极低道:“放弃吧,人不会答应你们的。”   “哈?”   “哈什么哈?”他又看向云常儿:“没看到么?一脸的不食人间烟火,能是愿意和人组队的人么?”   小师妹往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了那两个人就是自己想找的人。   至于云晓年的话……她看向那俩要么真的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要么一脸生人勿进一看便是个狠人的人,她感觉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她总归不愿意听人一句便放弃,就算她愿意,与她一起的小伙伴也不愿意。   于是她俏皮地对云晓年眨眨眼睛:“我知道了,我们会看着办的师兄!”说着便回头告诉自己的小伙伴询问的结果。   云晓年看到她这模样,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转过头去擦擦的胳膊:妈耶,现在的女孩真奇怪……   这边在声音低低地沟通着,那边有一个距离众人不远的男弟子将对话听到了耳里。   看到得到回复的小团体悄悄往兰望语与云常儿的方向挪动,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女流之辈也想攀附,无知。”   这话正正好被云晓年与兰金陵听见,云晓年看向那人,自己也意识不到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那男弟子是往届留下来的弟子,二十余岁的年纪,长得却像三十岁,很是“早熟”。   他见云晓年跟自己呛声,又看了看云晓年的修为,更是不屑:“怎么?有问题?难不成你也觉得那两小姑娘有多厉害?——那只是你修为不够罢了。”   云晓年不自觉地地眯起眼睛:“我修为不够?——那你够啊?”   那男弟子冷哼一声:“在下筑基三层。”   “还不是考不过?”   “你——”   云晓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是不自觉地说出一句话:“实力不分男女的知道吧?”   一句话说完,没有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还继续:“那两个,甭说修为高些那个,便是才筑基一层末的姑娘,也够削到你哭。”   那男弟子察觉到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满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旋即语带火气道:“你别是被那两姑娘下了什么**术?句句向着人家。”   话一说出来,莫名点爆了云晓年的情绪。   他不顾现下是个什么场合,一步迈过去揪起男弟子的衣领:“说什么?!”   这一举动让远处还在叮嘱注意事项的执法人再不能假装看不见,立马厉声道:“你们做什么?!”   “反了你们?考核之际,不想如何通关,还想着挑事打架不成?!再不分开,取消你俩资格!”   这下云晓年终于冷静了一些,松开男弟子后退两步。   但他心中的火气还是很旺盛,总有一种这人侮辱的不止是云常儿两人,还有他自己的感觉。   男弟子也是极其气愤的,但执法人在场,他又极其重视这次考核,故而强行忍住心中的火气,心想待会进入执法人不在的秘境,这臭毛孩和那两个所谓的女弟子就会知道好看!   那边执法人可不管两人什么心情,见两人不再胡闹,才又继续叮嘱大考事宜。   另一侧其实也看到了整个过程、听到了整段对话的兰望语终于开口:“这人变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到耳语的音量。   而人在说话的途中,目光却未有转移,还是直勾勾看着前方,便连嘴唇好似也不怎么动,看着仿佛从未开口,也不知她究竟在与谁谈话。   不过就站在她身侧的云常儿还是知道她在跟自己说话的,目光转移之间,瞥了远处还一脸气愤的云晓年一眼。   随后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总结道:“你揍得好。” 第164章 此处无人   规则事宜总算宣布完毕,考核弟子可以自行进入秘境了。   那群想着拉上云常儿或兰望语的小弟子连忙赶在两人动身之前冲过去,想要跟上她们,结果两人早便看出他们意图,不约而同御气一跃,迅速跳入秘境的法阵之中。   后方弟子只能扑个空,望着早已不见人影的秘境诧异叹气。   思来想去,师姐带不了了,那便只带与自个儿年纪相仿的小弟子吧。   于是一众人等找上魏铭。   后者对此倒是不排斥,反正这也是极小概率事件,还怕真能撞上不成?   他便随着一群人进入秘境,很快密室之内只剩下几个人。   云晓年和兰金陵住在隔壁,行动时常在一起,于是两人很快也一前一后准备跳入法阵。   便在这时,那个原先和云晓年呛声的男弟子以迅雷之势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低说道:“等着啊。”   云晓年一时诧异,转头见这人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还又添了一句:“你们都等着。”   便也跳入法阵。   “……”   云晓年在后方看得莫名其妙:什么等着?   还“你们”?   ……是说让在秘境里面等着他?   神经病吧。   众所周知秘境之中的法阵变幻无测,一起跳入也极难碰到一起,分开进入后更别想能够轻易碰面,他还让人等着?   若是让他在大考后等着,那更是有毛病了,宗门之内禁止内斗,宗门中与自己交好的人也不是没有,届时若要交手,反正也不会虚了他半点。   于是云晓年不屑地哼了声,大步迈到法阵边缘。   不过这时,也听到男弟子说话的兰金陵却还是提醒了句:“你稍后小心。”   他的面上有显然的焦急的神色,一看便知是心有挂碍了。他说完这句便匆匆跳入法阵,再未有先前的淡定之色。   云晓年站在法阵边缘蹙了蹙眉:这么着急?   担心兰望语了……?   可他还是觉得在大考之中被找麻烦,一点也不可能,故未有放在心上,纵身一跃跳入法阵。   ……   法阵之中云雾缭绕,周遭十分寂静,空气如同被凝固。   但每个弟子坠落的途中,又能感受到风声与法阵灵力的流转,清凉滑顺,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许多弟子尚不清楚秘境结构与规律,便先由着身体持续下降,等待着法阵自行触发。   那几个手牵着手的弟子尚未分开,这时他们发现周遭已然没有他人的踪影,更是抱着侥幸心态,窃窃期待着。   云常儿在进入**阵的时候,便迅速释出神识与灵力往四周探测。   很快得知这九九八十一道法阵遍布在整个**阵之中,也就是说,她此时已然经过不少法阵了,只不过是法阵一直不曾被触发。   她想了想,触发是随机的,那么或许触发的时间也是随机的。   但是既然都会触发,没有必要一直等着,以她的修为能看出这法阵是复杂不错,但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于是她干脆凝力于足下,停止了下降的趋势。   这时,周遭法阵感应到较强的灵力气息,果然被激活起来。   很快一片草绿为主色的画面在她身前张开,把她容纳到内中。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当真是一望无际。   草原上稀疏有一些牛马羊在游荡,天空中有鹰与白鸟飞过,很远的地方有一片纳入了蓝天白云的湖,再远的所在,还有几座高山矮山,山顶有雪,青白交融。   整片草原看不见人的踪影,但有一些白白的毡房隔着距离放置,看起来安静而祥和。   除了没有人,也没有半点人声。   云常儿感受到脚下实质的触感后,知道这个小秘境的法阵已然完全被激发,她现在便处于混沌之境的某个小秘境之中。   她以肉眼便能看到整个秘境的一切构造,知道如何破除这个来回传送秘境的阵法,让自己回去。   但她倒也好奇若以正常程序通关,这处秘境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考验。   于是她漫步向前走,一边清闲地呼吸着周遭的清新空气,一边观察着四周。   路过一处毡房,看到内中有生活的痕迹,但却无人,她又继续向前。   看了数头奶牛,再看了数个毡房,摸过脚下的土地,闻过泥土的气息,无一例外看不到人的踪迹,也看不到任何考验的迹象。   这就有些无趣了,云常儿终于停步,无声观望这片土地。   有山有水有芳草,有飞禽有走兽,有房子有食物,还有满满的生活的痕迹。   这里似乎一切具备,宛若仙境,除却没有人。   没有人……   没有人。   为什么没有人?   便在这时,一声略显苍老的叹息自她身后响起,明明很轻,却宛若惊雷!   云常儿瞬间警惕,转身后退,与声源拉开一段距离。   看到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杵着柏木拐杖,捻着花白的长须,看似凡人却又似遗世独立的老仙,弯着皱纹遍布的眼睛看着自己。   “是啊,为何无人?”   那老人操着沙哑的嗓音开口,笑吟吟地问她。   这时,云常儿抬眸看一眼天际,看到那重叠的法阵,倏忽目露了然。   “这第一关,便是心境大关了么?”   老人低低笑道:“并非第一关便是心境大关,而是姑娘你,如今需要通过的,只有心境大关。”   云常儿眸光顿沉,犀利地看向那老人。   但那老人面对这样的目光,无惧无畏,仍旧笑吟吟地看着她。   片刻后,云常儿忽而收回眸光中的犀利,也对着那老人笑了。   审视他的目光意味深长:“使者。”   老人依旧笑着,笑中带着默认。   云常儿明白,这老人不是“人”,只不过是这秘境之中的“眼”,是这秘境的突破口,也是窥视了秘境之人内心深处,现身设题的“使者”、“幻象”罢了。   云常儿不吭声,老人开口问:“所以,姑娘,你心中的人呢?为什么没有‘人’?”   这问题让云常儿的脸色变得阴沉。她放眼看向这看似生机盎然,又莫名感觉一片萧瑟的地方。 第165章 我的世界   “你认为,此处应当有人?”   她忽而反问道。   那老人微微一笑,捻着花白的长须:“有人的世上,怎能无人?”   “又怎不能无人?”   “无人的世界,还是世界么?”   “有人的世界才叫世界么?”   老人转移目光,也跟着她眺望到远方:“若这世上无人,便无你我,也无他她。”   “若无你,你眼不能观景象,手不能触万物,耳不能听八方,鼻不能闻百味,那么,何处是世界?”   云常儿下颌一抬,向着那万里平原:“此处。”   老人手一拂,将一切景象抹去,只余一片漆黑,连云常儿或老人也不见身影:“你不在,你眼中的世界便不是方才的世界,那么现在,何处是世界?”   她脚尖点点脚下,即便那里已然变得空荡荡的:“此处。”   “此处并无土地。”   “谁说世界要有土地?”   “那么世界要有什么?”   这时,云常儿微微一笑,一阵蓝得淡雅虚幻的光芒自她身上发出,笼罩着她的身体,令她自黑暗之中现出身形。   她也如老人一般,手往外一拂,方才的草原美景现出来了。   这时,她手指往远处的牛羊马群、飞鸟巨鹰轻轻一弹,飞禽走兽消失,只余一片无人也无动物的草原。   “这,是世界。”   手往回一挥,无数的动物站满整片土地,但草与水与山与房全不见了,眼到之处,只有生物。   “这,也是世界。”   她手上动作更大,向周遭迅速拂去,很快草能飞驰、石能站立。   或又五指收拢,奇形怪状、无以名状之物四处滋生,言人不能理解之言,做人不能领会之动作。   “这,都是世界。”   这时,云常儿将身上灵力收拢,让自己与老人都“消失”于这个世界。   只有她冷冷清清、不带感情的声音回荡在空中:“那么你说,你我之于这万千世界,又有何用?又何曾是必然?”   老人一阵沉默。   许久过后,他才低笑一声。   “姑娘对这世界,看得实在客观。”   云常儿终于带着老人“回到”这世界,语气淡淡:“对万物保持谦卑罢了。”   但老人还是执着说道:“可你身处人之世界,内心分明也认为,此处所在缺少了人。”   云常儿轻笑一声,再没有先前的困惑之相。   “那是你误会我了。”   她说着,挥挥手将这片草原抹去,让四周回到黑暗。   她走到前方远离老人的所在站定,抬起双手,掌心向上。   登时各有一簇火焰状灵力自她掌心生起,她凝力一催,灵力以燎原之势在掌上暴涨!   这时,她的身旁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事物。   或是威武战将,或是谦谦君子,或是窈窕淑女,或是道者修士。   猛兽、灵物、草植也相继出现,随着她一身气息上涨、往至高处催发,秘境之中的景象愈发精彩,愈发壮观,愈发热闹,俨然是当今的普罗万象!   而她所化的这片世界,美好之余,也有纷争,也有战火,但整个画面却显得井然有序,平衡和谐。   她收回掌心灵力,一人立于这世界之中,安然若素地看着世间种种。   她对老人道:“你所看见的,是我眼中的世界,而非我心中的世界。”   “你问我人在何处?于我而言,人,只在此处。”   她半举起手,五指收拢,做紧握状,一身灵力全凝于掌心,周遭之人便也汇聚到她身边。   灵力所散发的光,照亮了身周的人,力量越大,照亮的范围越大,人便越多越密集,但力量变少,则一切逐渐陷入黑暗,再不复相见。   她心中的“人”便在此处,在她力所能及、能够触及、能够包裹的地方。   若她不能,若她不够,那么这人与万物于她而言,只有一片空无。   纵是看起来通达一切的老人,此时也露出一丝诧异。   但很快,他无奈笑道:“这便是你不愿让这秘境有‘人’的原因?你觉得你如今,不够资格让他们出现么?”   “或者说,你心中之人,你觉得你尚不能够令他们安然出现于当下的世界?”   云常儿垂下眼帘,看了一眼地面,眼中有一抹外人察觉不到的失落。   但再抬头时,眼神之中只余笃定:“暂时不够。”   “暂时……”老人抓住她的关键词。   云常儿现出一抹冷笑,有一股令人发寒的狠意自她眼眸深处溢出。   她不再停留,敛起一身气息,将秘境之中的一切恢复原状,便往老人身后的方向走。   “是啊,暂时不够,但——必定会有。”   老人看到她的眼神,白眉一蹙,随着她转身,目光一直也跟随着她移动:“姑娘,你似乎执着了。”   云常儿却暂停脚步,回头笑得无谓:“可我也通过考核了。”   言下之意,你的问题我回答了,该放人了。   老人一怔,旋即叹道:“只愿独自背负,这是执念。”   “那便是执念。”   “执念一起,或成心魔。”   “感谢提醒,我很好。”   老人再无话可说,目光往空中秘境的某个只出现在他眼里的光点看去。   秘境随即崩塌,叠起的三个巨**阵步步解开,在云常儿面前现出一道不知往的窄小灵力桥。   云常儿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踏上去,离开这个地方。   到了那灵力桥的尽头——另一处阵法的临界点,她才骤然停步,回头看逐渐消失在后方空间的老人。   这秘境布境之人手法十分精妙,秘境自成一套运作的规律。   秘境中的一切景象与人物,都是虚造之物,都由闯入秘境者的心境触发、创造、构成,即便布境之人也无从探知。   也正因如此,她才无所避讳地在内中展露了许多,不过这结果并未令她愉悦,她回想起“老使者”的话,目光愈发深沉,愈发幽冷,宛如一片漆黑无光的死湖。   当她再次迈步的时候,她的脚底紧紧贴着灵力桥的桥面,步伐比任何时候都要重,似是坚定,又似有什么狠狠压住她的步子,令她步步如有千钧,甚至将足下的灵力桥也踩出裂痕。   而就在她步入另一个法阵之时,忽然,她感受到来自法阵之外的某种力量的震荡。 第166章 好一只五角兽   云常儿脚步一顿,感受到是混沌之境经过某种外力而产生变化的动静。   她往震荡的源头看了一眼,可惜她已步入新法阵,并触发了内中的阵法机关,在她不将神识探出法阵的前提下,她也不能仅凭肉眼便透过法阵看到外界事情。   这震荡仅有一瞬间,幅度也不算过大,她思考了一会儿,心猜或许是某个修士破除阵法时所引起的波动,也就未有多管。   反正她来此也不是来多管闲事的,她只想通过考核,晋升旋即早日领取高级任务,以方便日后行事。   她将注意力收回到当前的法阵之中。   这里面是一处有着十八扇铜门的八卦阵,她从法阵的布置及阵法气息上看,心猜十八扇铜门之外还有关卡,或许外围还是铜门。   但显而易见这些铜门之中,只有固定的一条通道,是通往法阵生门的地方。   既然有铜门,那门后必然还有相应的挑战。她知道本次大考不像以前的小弟子大考,会顾及孩子生命,如今筑基修士的考核,虽未有特意往关关夺命的凶险度设置,但若考核者自身有失误之处,丧命也是必然。   也就是说,本次宗门并不保证弟子的生命安全。   而这个修行的世界,也从来不会有谁刻意保证修士的生命安全。   云常儿见放眼望去,生门的痕迹并不明显,又推测这可能是变幻的生门,由某一扇铜门触发的阵法决定下一处通往生门的方向在何处。   她并不着急,以她筑基的修为,在这个阵法之中不可能眨眼通过,因此她稍稍研究了几道铜门,选择了其中一道往前走。   手往门上一推,铜门往后打开。   旋即一阵兽类腥味扑面而来!   云常儿早有准备,御气向后滑行一段距离,看清来者何物后,侧身避过。   那只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去的灵兽在稍前方落地,一个摆尾转身,又向她扑去!   是一只五角幼兽。   其头有五角,能力扛千钧。   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其五角能化风雨雷电冰,若是修炼至最高阶神阶,还可直接向天召唤这五项元素。   只不过那样道行的五角兽十分罕有,其能为能与神兽媲美,属于后天神兽。   现下眼前的这只,是中阶修为的幼兽,之所以中阶了还谓之幼兽,是因此兽类寿命皆很长,三百年以内都还算是幼年时期。   云常儿见这五角兽动作迅猛,便在足下加持了灵力,悠哉与它拉锯起来。   这期间她仔细观察那扇铜门,见再无灵兽镇守,再看看这不断攻击的灵兽,想想拈起一道雷爆符,甩手打向五角兽!   便在这时,五角兽半空中停步,先转头看向铜门,同时其中一角发出嗞嗞的雷电,轰一声袭向冲向自己的雷爆符!   两道惊雷半空中撞击,炸出巨浪一般的灵气,四下散去。   云常儿借着这空隙御气冲向铜门,不料那五角兽早盯着铜门的方向,这时一角释出一条手腕粗的水龙,另一角释出一条电龙与水龙交缠,再次袭向云常儿!   云常儿身子一偏,五道寒霜符发出,迅速将水龙冻结成冰。   其中蓝色的长电还在嗞嗞发力,眼看着就要破冰而出,云常儿跳落地面掌心按地,数道灵木符发力,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厚实木墙,接连将破冰而出的电龙攻势当下。   不过中阶五角兽的攻击力已然非比寻常,这数道灵力木墙只削弱了一部分电力,足有两丈长的电龙这时还余下一半,呼啸着冲向云常儿。   同时一角化出铺天的雨加持电龙效果,一角化出数阵小型龙卷风,从不同角度袭向云常儿!   云常儿见状丝毫不急。   在电龙扑面时,她足下猛一发力,一个高耸的八极移形阵自地面升起,直达这处秘境的顶端。   法阵共有八面阵壁,将五角兽与它的电龙、风雨都囊括在一起,起阵的同时开始迅速以顺时针运转,电龙与龙卷风打到其中一面阵壁之上,竟被那面阵壁吸收,又自另一面阵壁中发出来!   这时法阵又开始逆时针运转,且运转的速度比先前更快,导致才发出的电龙与风又被其他阵壁吸收、发出,在法阵之中如乱剑般胡乱飞舞。   五角兽一时摸不清阵中规律,又忙于回避自己发出的攻击,顿时手忙脚乱地在阵中扑腾起来。   一会儿,云常儿便听得它自阵中呐喊:   “喂!!!不是筑基修士的考核吗?!你不是还没入内门吗???怎么会这种高级的功法!!!”   云常儿站在移形阵外笑笑:“我偷学的。放我进门我就放你出来怎么样?”   “休想!”   可是话才出口,它突然想起:人家方才都站在自家门前了,这时自己被困,不就是相当于给人家敞开大门了吗?呸,还假惺惺跟人商量!   果然这人前脚还在“谈条件”呢,后脚气息就进入了铜门区域,连它说的“休想”恐怕都没有听!   它见这法阵一时半会儿好似不好破的样子,干脆将自身力量提至顶点,五角力量齐发,在法阵上胡乱轰炸一番。中阶灵兽的能力好歹直接摧毁了这个筑基修士的“小”法阵,它又落到秘境的地面。   不过事实确实如它所料,那个苗条又有水仙花般气质的女孩子已经消失在铜门了。   不过按照秘境的规矩,挑战者通过自己守护的铜门后,还是可以追上去的,于是这五角兽想也没想就往前追去,还暗戳戳想这扇铜门关是整个八卦阵中最复杂、数量最多的铜门关,之后隐藏的七七四十九个铜门考验,看你是要怎么过……   不料在它与云常儿都进入铜门后,那阵撼动混沌之境的力量又出现了。   这次力量对云常儿所在法阵的波及不大,因此已然深入法阵内层的云常儿与其中灵兽都不曾察觉。   波动力量持续了两息的时间,比第一次时间长且剧烈。   在波动平息之后,混沌之境的某个法阵,竟然开始以人力不可操纵的轨迹,缓慢地向另一个法阵靠拢…… 第167章 炼体弟子   云晓年在第一个法阵之中与白骨傀儡缠斗了许久,那傀儡还似春天的草一般,怎么除也除不完。   这时法阵又开始震荡起来,十分剧烈,他险些没有站稳让攻过来的傀儡伤到。   堪堪避过攻击后,他抬头看着这法阵腹诽——什么玩意儿啊?!   靠不靠谱啊?!   考核就考核,怎么还带震荡效果?这秘境这么低端的吗?以这种幼稚手段加强难度?!   他正想御气凌空,好尽可能避免下一次震动波及。   不料忽然,又一阵剧烈动荡生出,这次整个法阵都被一阵外力压迫住,导致法阵内力量失衡。   白骨傀儡作为法阵力量的一部分,自行激发自我防御机能,立马抛弃既定的行动秩序,全数现身,攻击起阵中的唯一一个外来者——潜在的破坏法阵者!   云晓年这下知道事情不简单了,急急跳出傀儡战团,御剑浮于高空之中。   他同时看向法阵的压迫源头,隐隐看见外面好似有什么金色的东西在与法阵边缘融合。而法阵在那力量的压迫下,外表的伪装力量消失,现出阵法纹路,精细的构造也被外来力量压迫,现出崩塌的迹象。   云晓年实在不知这混沌之境还有这般“破阵”的方法。   便是用脚指头想也觉得这不寻常。   “秩序崩塌”“大敌破坏”等等猜测在他脑中生成,他直觉久留不妙,提力想要加速破阵了。   没想在他努力砍杀傀儡的时候,法阵边缘还是被那力量击破了。   这时,有一青衣男子自外面跳入法阵,一手拽着一个人,狞笑着往云晓年的方向走。   “嘿嘿,你在这里。”   云晓年看清来人一惊——不就是那老弟子么?!   而被他拖在地上走的两人,一个好似是叫魏铭的师弟,另一个不怎么认识,是个女弟子,当时好似和魏铭在同一个小团队跳入混沌之境。   他再看一眼被破坏的法阵,也终于看清破坏法阵的源头——这竟然是另一个法阵!   “你——”   他迅速提剑摆开架势防范:“你那是什么?”   老弟子嘿嘿笑道:“在下的秘密武器。”   “什么东西?!”   “待你稍后求饶,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云晓年后退一步,眉头紧蹙。   看这架势和话,是来找茬的。靠,还真能在混沌之境自由来往啊?   老弟子看他后退,以为他是害怕了,又嘿嘿笑道:“怕了?”   “也对,你们这些所谓的天赋者,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大难临头才知道要害怕,可惜啊,晚了!”   他面目一狞,松开手上早便昏迷的两人,化出一把重斧挥向云晓年!   云晓年迅速提剑格挡,谁知这重斧在那人手上如灌铅一般沉重,轻而易举将他的剑身劈开一个缺口,还把他震退数步!   而那人四肢忽而向外膨胀,刺啦一声撑破衣袖与裤管,现出比寻常人强壮足足三圈的肌肉。   云晓年一看这架势:“炼体者?”   老弟子立马被点燃的炮仗一般凶狠起来:“炼体又如何?!炼体便是废物么?!”   “……”   “你想太多了吧……”   可老弟子不听也不想着理解,挥斧再上!云晓年只得再度提剑,但这次感受到对方的力量差距后,不敢再直缨其锋,巧妙地施展剑招与之迂回。   老弟子见他舞剑舞得游龙一般,分明看着比自己文弱多了,却能在这样那样的灵力加持下游刃有余,心中火气直冒。   再想到今日遇见的,全是这般仗着所谓天赋趾高气扬的小毛孩,他更是怒火焚烧,筑基三层的修为逼至最高,身体再壮大两圈,撑破衣衫,如巨人一般挥着重斧猛扑过去!   云晓年才是个一层的修士,即便学的那身剑法精妙无双,也只能供他躲避之余卸开对手部分力量,其余力量如千斤钢铁一般砸到手上之剑,通过剑柄再压到虎口,虎口登时鲜血直流。   加之所用佩剑还不是什么厉害宝剑,很快剑身便裂开好几道缺口,再继续承受这种力量的话,不过三招他的剑便会被撵成粉末。   他登时着急起来,功力急催,同时变换招式用尽一切机会往对手**招呼,企图在自己倒下之前,先将对方削倒下!   没想这人的身躯经过炼体,在云晓年这种筑基一层修为的小修士面前,还是堪比铜墙铁壁。   他用尽浑身气力,也只堪堪在这人身上凿开数道小口,这样的伤口在这巨人面前无异于蚊虫叮咬,只见那人受伤后眼皮也不眨一下,只专注于挥斧猛劈,气势凶猛!   “这考核可不管你们死活!既然你们这么自感优越,既然你们总想着踩着别人提高身价,我就斩尽你们这群自大者,让你们全死在这里,让你们知道低看别人的后果!!!”   云晓年听得莫名其妙,防御的同时大喊:“谁踩你了?谁自感优越了?!你别是有什么妄想症吧?!!!”   那老弟子打得双眼通红:“你以为你没有么?!方才讽刺我考核不过的难道不是你?!难道那不是瞧不起人?!”   “那是你先瞧不起别人!!!”   “她们就是区区女流!”   “去你奶奶的!”   云晓年莫名肝火直冒,出招也多了数分杀意。   他在宗门许多年还不曾真正杀过一人,剑招凌厉却留有余地,这时不管不顾了剑势登时变得锐利难当。   他转守为攻,气势咄咄逼人。他自己跟那两个“女流之辈”打了十余年还没占过多少回甜头呢,轮得到这种不搭边不相识的老流氓置喙?!   那两个女的成长速度跟个怪物一样,修为一样的时候打不过,修为更高了就更打不过,说好的女子不如男呢?!   说好的女人如水呢?!   垃圾!   都是骗人的!   老弟子感受到云晓年的攻势变化,杀意更涨。   他突然往后跳开数步,与云晓年拉开距离,重斧用力插到地上,起手结印。   “果然是个被灌了**汤的孬种。”   “既然你这么护着那两个女的,本爷爷就先将你碾废了,再在你面前亲手杀了那两人!”   说罢,他解开身上的某道禁制,登时筑基三层修为猛涨,提高到四层!   竟然隐藏了修为! 第168章 救她!   云常儿在八卦阵中片刻不歇地,闯过了二十道铜门。   看得身后的五角兽目瞪口呆。   要说这人有多强,她也不全是倚靠自己的修为过的。   每当关卡考验进行到关键时刻时,她总能以千奇百怪省时省力的符术阵法,四两拨千斤地巧妙通关,可以称得上是凭智取。   并且每次这样的招数都是针对关卡的致命点,无论对上凶兽或战将,迷惑或灾难,她总能窥破关卡的核心安然无恙地通关。   照这样的速度,这七七四十九大关对她而言,所耗的时间根本就是寻常人进入其他寻常通道所耗的时间。   真可怕啊……   云常儿一路通关,这期间又断断续续感受到外界引起的动荡,她这时隐隐起了疑心,但这动荡始终没有威胁到自己所在的法阵,她也不想管其他人的事情,便还是继续在没完没了的铜门中穿梭。   她很快又通过了十余道关卡,却在这时,她感受到法阵之中忽然出现外来人的气息。   嗯?   她脚步一顿,转头往回看。   有人来了。   竟然随机分配到同一个法阵?   而且这气息……   是兰金陵。   云常儿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不是疑惑这人的出现,而是疑惑于他的气息。   他的气息十分凌乱,显然有力量透支的迹象。并且他进入法阵后立马便向法阵攻击以触发机关,未给出半点观察的时间,还在守门使者出现后,疯狂地向使者攻击,那着急得近乎狂乱的速度……   问题是兰金陵向来沉默寡言且慢条斯理,有着谦谦公子的气质,这样乱来的样子十分罕见。   云常儿心中有疑,又感应到他与守门使者难分上下,且有自乱阵脚的趋势,她看向一路尾随她的五角兽:“我能够往回走是吧?”   五角兽看她闯关看多了,慢慢地就不在后方添乱了,这时还不自觉地顺从回答她:“是啊……”   见她立马往回走,它很是诧异:“你一旦往回走,先前通过的关卡都会作废!”   “哦。”   “……”   ???   是什么让她说放弃就放弃?   就因为法阵之中多了一个人嘛?!   云常儿不理会它诧异又疑惑的目光,御气迅速回到法阵的起始大殿,果然看到半空中与守阵战士斗得难解难分的兰金陵。   他身上已然负伤,气力衰竭,正处于十分不利的下风处境。   而他竟然全程用剑攻击——他本是药修,如今却用剑,并且看这剑法娴熟狠辣,哪里是那个总跟在兰望语背后乖巧听话、温和顺从的弟弟的样子?   而且他还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他在人前的修为与云晓年差不多,比云晓年稍高一些,处于筑基一层末期、正在往下一阶突破的阶段。   但他真实修为已到三层,比他姐姐的二层还要高,这个云常儿倒是早看出来了,但一直觉得事不关己,便就未有多问。   没想到如今发现还有更多的隐瞒。   云常儿出现在大殿之中,被兰金陵看到,后者只诧异一下便从战团中急急抽身,落到她面前。   “救——”   他才说出头一个字,便气息一滞往前倒。云常儿迅速伸手将他扶住,并在后方战士袭来之时,头也不抬挥出一道禁锢符,将战士牢牢禁锢住。   “救什么?”   她将灵力灌入他体内,助他回气,顺道将他凌乱的气息导正一些。   “救姐姐!”   兰金陵喘过气来急急说道。   “我姐,我姐……云晓年方才利用神识符告知我,有一个往届弟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器,强行牵动法阵移动,并借此迅速破阵,还……还……”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定呼吸,继续道:“他将他遇到的所有在法阵内考核的弟子都打伤了,并且重伤了晓年,还扬言要找到望语和你,杀了你们……”   “他一路挨个挨个地破除法阵,方才告诉晓年,距离姐姐的法阵还差至多六个小法阵,我不知姐姐究竟身在何处,只能也尽快破阵,挨个地找……我现在气力不够了,云姑娘,你能不能……能不能……助我破了这阵……”   云常儿了解到全部的真相,登时眸光一沉。   ——所以先前的动静,便是那弟子“移动”法阵的动静?   这可是作弊,并且还伤及旁人,伤及兰望语?   她当即肃然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八卦阵。   这时贴在战士身上的禁锢符恰好被战士破解,她眸光骤冷,头也不回地释出一道刃状灵力,在战士未有反应的时候一刃封喉,破解了它身上的术法,令其恢复成人形的灵木,倒地后不再动弹。   这时她以神识窥到了法阵的生门,却暂时不动,回头问坐在地上、正在调整气息的兰金陵:“你可有兰姑娘用过的物品?最好有她的血气或气息。”   兰金陵想了想,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双生玉:“这护身玉我与她一人一块,这块有她的一滴心血。”   云常儿接过玉佩,迅速化出一道金色的符,指尖一点玉佩,引出心血之气,注入到悬浮半空的金符之中。   旋即双手结印,念出咒令——   “神引。”   登时金符被激发,数根有着兰望语气息的烟状细丝自符中伸展而出,交织着往东南方向延伸!   云常儿见状,回头扶起兰金陵,并取过他手中长剑,反手横在身侧五角兽颈前:“带路,否则你死。”   五角兽哇呀一声吓懵了——这什么情况?!   可是她气场骤变,剑刃又直对自己死穴,方才一眼未眨便诛杀使者的画面更是历历在目,它根本不敢惹这个除了恐怖还是恐怖的女人。   它在吓到僵硬的状态之中,不由自主带起路来。   云常儿又一句话点破生门通道,是提醒它别耍花样的意思,它呜咽一声,在吓到崩溃的边缘中老老实实带路。   最后云常儿通过挟制“兽质”,不必花费多少气力便离开了法阵。   站在法阵出口,她放眼望去,很快找到符合神引符指引的法阵。   她再度起符,召出宗门所赠的飞行毯,带着兰金陵站上去。   但就在她即将出发之时,前方的目标法阵忽而剧颤起来,伴随着轰隆一声,法阵坍塌了一半! 第169章 实力作死   那法阵被另一个法阵撞击,开始呈现崩塌之状。   以云常儿的方向,恰能看见另一个法阵的一角,于是基本明白是何物在捣鬼。   兰金陵见兰望语的法阵遭到破坏,再也没有平素镇定的模样——“望语!!!”   云常儿灵力猛催,同时化出能将她与兰金陵都包裹在内的上百道灵符,排列成球形护身阵,再凭借超快的移动速度与强悍的符力,一路电光带火花地撞开途中法阵,冲入兰望语的法阵!   谁料进入之时,正好看见兰望语被将近癫狂的老弟子抡中腹部,嘭一声抡飞到法阵阵壁!   兰金陵瞳孔扩张,力催巅峰,提剑而上,将还想进攻兰望语的老弟子拦住!   云常儿一眼看破老弟子修为,见兰金陵目前还能够与他抵抗,便先来到兰望语身边将她扶起、检查伤势、喂愈伤丸、将冰肌凝玉露引导到她身上伤口覆盖治疗。   兰望语腹部受创,那是人体上最柔软的部位之一,直接导致她昏厥过去,连带着气息都变得微弱。   云常儿又将自身灵力灌入她体内,为她稳定伤情,目光转移间见云晓年也被扔破布般扔在角落,长眉蹙得更深,眸光之中的怒意愈发明显。   她将兰望语安顿好,又以同样的方式给云晓年治疗。   云晓年显然伤得更重,并且受伤好些时候了,身上还有许多反复受创的伤痕。   他在被云常儿扶起时,眼帘颤了颤,微微睁开了一下。看见眼前是云常儿的脸,他怔了一怔,旋即忍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想把她往外推:“你——”   “跑……”   话音未落,手便又垂了下去,再度昏厥。   云常儿蹙紧眉头,自然不会听他的话跑开,原地不动继续为他疗伤。   她的药物能够稳住他们的伤势,不让其持续恶化以危及到生命,但深入的治疗休养必须离开法阵后进行,她确保两人脱离生命危险后,便站起来,眉眼都是森寒地转向那个老弟子。   他正好抡着重斧,眼看就要劈到兰金陵的脖子。   云常儿手腕一抖,一道薄如蝉翼、坚如钢铁的叶片状灵符疾驰而去,生生将老弟子的重斧斧头削下!   “放肆。”   一声冷喝,紧接着便是一道道灵符汇成的灵力墙挡在兰金陵面前,挡住老弟子攻击的力量余波。   老弟子手上重斧经过千锤百炼,比寻常刀剑结实得多,不想竟然会被一个修为低自己一阶的弟子用自己看不见的招数给削了,他勃然大怒,转向云常儿——   “你——”   “……”   “哦?”   “是你!”   他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好哇,本爷不找你,你却自动送上门来,好哇!果然是自大又无知的愚蠢之辈啊!”   云常儿不管他,瞥一眼兰金陵,确定他无事才收回目光。   冷哼一声:“汲灵杵?——高阶?”   老弟子诧异,沉下脸道:“你又知道?”   “废物。”   “猖獗!果然自大又——”   “筑基五层,你还隐藏实力做什么?解开禁制吧。”   “哈?!”   “利用邪物汲灵杵扰乱法阵灵力,以强大汲取之力拉拢法阵、以肆破坏,借此迅速到达秘境阵眼通过考核,你这是作弊。尽你之力竭力一战吧,败时,便是你气数尽时。”   “哈?!”   老弟子听得愕然,怒意沸腾:“你这黄毛丫头,是在跟爷爷呛声么?!”   “老子我告诉你,方才不少毛孩与你一样,见面便先口出狂言,最后都被你爷爷我收拾了!”   “你区区三层修士,真当无敌了不成?哈哈,好哇,本爷爷便也教你做人!”   他说罢,扔了断斧,再化一条千斤链锤,抡圆了往她的面门上砸!   云常儿确认她身后的兰望语与云晓年皆在昏迷状态,间隙间望了兰金陵一眼。   见对方清醒且想助阵,暗力一发,无形力量以他无法察觉之速刺中他后颈,让他也陷入昏迷。   这时链锤也到了她面前,没了避讳的她面色一暗,一手抬起,只手便捏住那大她两倍的实心大锤!   链锤的巨大冲击力使她足下法阵皲裂开来,然而她本人毫发无伤,脸上的森寒也分毫未变。   老弟子惊呆了——第一次见有人敢只手空拳接他链锤,并且用的是单手,以区区筑基三层的根基,毫发无伤地接下他的链锤!   他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时,通过神识探测到整个混沌之境伤者过半的云常儿已然满身寒意,有一股强悍的力量自她丹田冲出,冲击而上——   “我再问一次,你五层的修为,当真不用?”   老弟子还在愕然,便见她额间眉心处忽现一道微型的柳叶状印记。   印记现出后瞬间碎裂,与此同时,她身上灵力猛涨,眨眼之间将她的修为提至筑基四层。   最后一刻更不知发生了什么,轰然一声冲破极限,当场进阶到五层!   “我——我擦咧——”   纵使老弟子想让自己显得镇静,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脏——   怪不得让自己接触禁制,这也是个隐藏修为的!   还是个能够当场进阶的!   能够进阶到与自己同阶的!   ——这是个什么怪物?!   然而在他震惊之时,云常儿已然不耐,捏住链锤的五指一收,链锤便碎裂成块,如雨散落。   旋即她放下手,手指向兰金陵身旁的长剑一挑,剑便飞落到她手中。   她身形一晃,老弟子恍惚间只见数不尽的恢弘剑光围绕着自己飞舞,两息时间后,剑光消失,云常儿又回到原先的位置,老弟子还在恍惚,却在某一时刻突觉自己的身体如被切碎一般,每一寸如钢似铁的皮肉都剧痛!   他甚至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便见雾花一般的血在自己身上绽放!   他尚未看清身躯成了何样,便轰然倒地。   脑子还能清晰感受到浑身伤口撕扯神经般的剧痛、思维还保持着绝对的清醒、胸腔之中还留着一口好似不会断绝的生气,但身体已然动弹不得,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以最煎熬的方式,去感受最撕心裂肺的痛楚。   片刻后,他通过莫名还能保持清晰的感官,感受到云常儿摘下他的储物戒,取出他的汲灵杵。   旋即他看见云常儿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在头顶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她的潋滟双眼饱含怒意、如火燎原。   他直觉这怒意之盛,远超于她应有的反应,直觉怒意并非针对自己。   旋即,他看见她的目光好似透过自己,看向了某个或某群不知名的对象。   又听见她语气森寒地开口:“恃强凌弱者,宵小之辈——”   “该死。” 第170章 三千丝   老弟子看到她这神情,无来由又是身子一软,更没有抵抗的力气。   好在云常儿说着“该死”,却始终没下杀手,转眼收敛了怒意往一旁好似有气息波动的三人走。   老弟子得以喘上一口气,想要赶紧恢复灵力。   但经过短暂的喘息后,他反而感觉伤口的痛感更清晰了,先前是钝痛,如今却清晰到好似能够分毫不差刻画出伤口的位置与形状。   这样的感觉便似身上裂开千千万万的细小伤口,伤口爬满了整个身子,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   这正是云常儿的剑招之一,“三千丝”。   每道伤口均细如发丝,却深得贴近骨面。   同时又避开所有致命部位,避开会引发昏厥之处。伤口所到之处越能够刺激痛觉神经,伤口也就越重越深,导致老弟子无法昏厥不仅,还要被强烈的痛感持续刺激着,痛不欲生。   “三千丝”的伤口遍布全身,看似细微,却被跟随剑刃注入其中、以奇特方式运转的灵力死死阻隔着,只要灵力不拔除,伤口便永不能愈合,任凭用尽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更精妙者在于道道注入伤口的灵力,其实都独自成阵,只是阵法本便藏于“发丝”之间,又极其精妙,普通的修士根本无法看见,甚至无法想象其中妙处,自然也就无法拔除这样的灵力。   老弟子想牵引自身力量自愈,很快便感受到来自伤口灵力的抵抗。   他不明缘由,只觉得这灵力分明十分微弱,尚用不到对方筑基三层的力量,但他用了五层的全力也无法排出。   他又是一阵诧异:这到底是什么招数?区区筑基期的丫头,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招数?——这不可能!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费劲半天无果,却变得更为虚弱,气急败坏。   这时,他看见云常儿走到一旁,给被他重伤的那几个黄毛片子设了简单的治疗阵法。   旋即又走回来,在他身旁蹲下,那一张本有怒意的脸已经平静下来,但还有一片不带感情的冰霜,令人望之生寒。   他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伤,许久不再说话。   心中陡生不安,总感觉那眼神之中藏着浓浓的算计。   只见她忽然在自己身旁盘坐下来,指尖在某处伤口上摸了摸,摁了摁。   最后收手,面上已是有了决策的神情。   云常儿看了半天这些剑伤,还是觉得不行。   太复杂了……   即便这招已是她所有剑招中看起来最寻常、最不易辨识的一类,但还是远超于寻常修士的水准。   光是这细得道道一致的剑伤,以常规路径长大的筑基期弟子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这种岁数、这种修行的条件下学成。   因此这三千丝不适宜留在老弟子身上,还是抹去算了。   真麻烦。   还不如一刀毙了。   她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个姿势,动手处理起这些才造成的痕迹。   灵力抽回,给老弟子灌下一瓶万易堂买的普通愈伤露,他身上的剑伤便开始自动愈合。   三千丝所造之伤一旦失去灵力阻挡,治疗起来十分简单,毕竟伤口本就极细,便是不用药物以修士的体质,不出一周也能了无痕迹。   愈伤露入体,大约半刻钟便能痊愈。   她给一旁的三个疗伤法阵加持灵力,顺道在这期间给三人加速疗伤。   而老弟子感受到伤口的愈合,不明所以,心中猜测难不成这小屁孩怕了?   那倒也是啊,好歹是她前辈,地位还是比她高的。   这种黄毛丫头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其实无非装装样子,实际上恐怕没杀过人,害人的经验也没有,那么就算能力比别的弟子强那么一点,又有何用?   现在着急着给自己疗伤,恐怕就是因为担心伤害了自己,待日后离开秘境被宗门看到她之作为,不好与宗门交待吧。   ——她不知道混沌之境的死人,是不会回到宗门的。   宗门的大部分新弟子都不知道,混沌之境其实并非由执法人所造,执法人并不能控制内中法阵,只能在外围控制混沌之境入口的开关,并在考核结束之时,以另一种术法将阵中的生人牵引回来。   唯一能够控制其中法阵并带出尸身的创造者——尚真派的四元老之一智海长老,早已在数十年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身亡,也就再没有这样的人能够将其中的尸体带回。   任何弟子死在混沌之境之中,都会在一定时间后,被混沌之境自带的排除异己的系统碾碎尸体,它既无法被执法人检测到,也无法被带出,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事情,由于考核的死亡率并不高,“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也不光彩,所以一直被宗门隐瞒着,大家都不知道。   但老弟子通过某些人的嘴,还是打探到了这个消息。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只把这些看不顺眼的弟子打成重伤,让他们失去破境能力。沉重的伤势无人治疗,等到一个月后秘境关闭,这些人早就死透透了。   他既不会被缠上直接杀人的深重业力,也不会被宗门查出他干了什么。   宗门最多认为这次弟子能力不足,或者秘境出了问题,这才产生大量死亡的现象。   老弟子这么想着,愈发佩服自己的计谋,也愈发笃定云常儿害怕被宗门发现她伤害同门。   杀人她不敢,留下污点她也不敢,那么她就只能给自己治疗,跟自己道歉,最后搞不好还要讨好、巴结自己一番了。   老弟子顿时心情大好,琢磨着稍后干脆先逗逗这姑娘,让她给自己舔**丫,好好伺候伺候自己,然后再在离开前把她杀了,让她永远留在这里,死无对证。   或者不杀她,以揭发她那身明显超出常理范畴的剑招与力量为威胁,让她离开宗门后乖乖跟着自己,给自己做牛做马做小妾,也照样……   呵呵呵。   太聪明了。   届时大家看到众人皆称赞的人都跟了自己,对自己俯首称臣,那他们对自己还不得刮目相看、恭恭敬敬?   呵呵呵,   太机智了。 第171章 伪造现场   老弟子窃喜起来。   然而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旁的云常儿推了自己一下,把自己翻了个身。   他本来想着静躺在地上,享受人家给自己治疗的快感的,被这么一推心有不悦,正想开口。   不料云常儿先他一步站起。   再度提剑,不用任何招式,只粗糙地在他身上划了几剑!   老弟子立马吃痛,气急败坏,正要大骂。   不料云常儿扔了剑,腿高高抬起,一脚踩在他的脊椎上。   “你方才是想算计我么?”   她慢悠悠问道。   老弟子一惊,旋即心虚笑起来:“你说什么呢?”   这小姑娘,还能有读心术不成?   云常儿歪了歪头:“你公然伤人,不怕宗门追究责任?”   “呵呵呵,你这话……你伤害哥哥我,不也不怕被追究责任?”   “正当防卫、救助同伴,这些都足以让宗门无视这些伤害。”   “可你所学招数,远非你这年纪与修为能学,我说好妹妹,你私练邪功了吧?你若诚实交待,并答应以后乖乖听哥哥的话,哥哥保证,你在宗门吃不了苦头。”   云常儿眼睛微眯,嘴角微扬:“哥哥?”   “可不就是你的好哥哥。”   “呵。”   她踩着他脊椎的脚又用了一点力。   旋即她看一眼一片狼藉的法阵,慢悠悠道:“让我猜猜,你在混沌之境造成这样大的动静,一连摧毁了十多个法阵,也未有执法人出现阻止,甚至未有人感应到汲灵杵的力量存在……”   “这混沌之境,不是他们创造的秘境吧。”   老弟子内心咯噔一跳。   她继续道:“你在阵中肆意伤人,用的是你自己的面容、自己的武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招数,却不怕日后受伤者离开秘境参你一本……你算准了他们不会揭发你?”   “可是你在宗门之中名气不大,这么多弟子被你算计却不揭发,这不符合常理,所以……你算准了他们会死在这里?毕竟死人是不会告密的。”   “然则人死还会有尸体,尸身上必然有受伤的痕迹,日后时限一到,无论人与尸身都将被带回宗门……你是准备离开前毁尸灭迹么?还是认识了什么大靠山,可保你害人免罪?”   “可看你这满面愁苦、愤世嫉俗、郁郁不得志的模样,靠山恐怕是不存在的。至于毁尸灭迹么,你没有能够让法阵与尸体一起消失的能力与法宝,想要这么做,沿途便该动手,但你没有,所以……”   云常儿忽而满脸的意味深长:“你是算准了尸体不会出现在执法人面前。”   表情微妙起来:“原来时限到,只有活着的未通关者能够离开这里么?”   老弟子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嘴唇止不住颤抖起来。   这死丫头……   竟然都算对了……   其实云常儿是诈他的,这一切到底只是猜测,不过现在,她从他的反应之中明白自己猜对了,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这规则我们全然不知,那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见对方不答,她冷笑道:“原来尚真派还会刻意隐瞒这类事情?更重要者,一方隐瞒,又有一方泄露……”   “有意思,看来这里也远不如表面一片白纸、上下和谐。”   老弟子再绷不住,讪讪笑起来:“小姑娘,你都在说些什么呢?”   “哥哥我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什么算计什么隐瞒的,不就伤了几个人么?考核的时候,伤人不是正常的……等等,你怎么知道还有别人?!”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女的来这法阵,知道伤害了她的同伴,这可以理解。   但是她方才说了“这么多弟子”,说了“沿途”,说了“一连摧毁了十多个法阵”,也就是说……   她知道他一路上干了什么!   这时他才想起她出现至今的种种:她进入这里,用的是飞行法器,而不是专有的法阵之间的灵力桥。   她还带了别人,是那姑娘的弟弟,也就是说这两人是专程来救人的。   可是无论她与另一个弟子分明都是筑基期弟子,他们怎么能够仅凭外力在法阵之外自由穿梭?!   这中间无数的法阵他们是怎么避过的?   他们靠什么确定自己的方位?   又是怎么看也不看就知道自己用的是汲灵杵?怎么看出自己隐藏了修为?——那是在宗门外请人做的特殊的隐藏术法,筑基期弟子无论几层修为,都不可能看得出来才对!   这个女的……   “你到底是谁?!”他恐惧地大喊起来。   这时,已然理清一切的云常儿却不打算往下说。   踩着他脊椎的脚灵力汇聚——   “即便死人无法离开,我也不杀你,我的一身功德不会折损在你这种人身上。”   “不过你想要好过,也是绝不可能的。你方才是想利用我的剑招威胁我么?——那我便只能让你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以绝隐患了。”   她说罢,灵力顿发,如千尺海浪打入老弟子的脊椎!   老弟子只觉一阵剧痛,身体猛然抽搐起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停止抽动,再次瘫软在地。   但身上的痛觉与身体独有的沉重感,也如同飞走了一般,再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他瘫痪了。   脊椎断了。   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剩一双眼睛能够细微地转动转动,这时只能恐慌不已地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却一直面无表情,仿佛踩坏的只是一个无用的布娃娃。   她撤足后退,再次在他身旁蹲下,将那个从他储物戒中搜出来的汲灵杵拿起来,塞回他手上。   旋即看了看他还算“干净”的身躯,又提起长剑,东一下西一下划几刀,再在他右腿的膝盖窝上,狠狠割上一剑。   后又拿着剑在她自己手上比划比划,在无关重要的地方添上几道口子,将自己的内息搅乱,伪造出经过“恶战”的场面。   最后她将目光放回到老弟子身上,两指点到他的额头眉心处:“这段记忆,你不能留。”   说着老弟子的脑海便混沌一片,再清晰时,记忆直到自己打倒兰望语,被另一边冲过来的什么东西挡下的一幕。   云常儿将一切布置好,便抓着老弟子的手,用自身灵力引导他的力量,启动汲灵杵。   法器启动,她将它逼至最大功效,很快混沌之境的阵眼法阵被它找到、突破。云常儿提起破布一样的老弟子,用力一扔,将他从法阵扔出,摔到正在密室中静等的四位执法人面前。 第172章 让不让考?   四位执法人在看到混沌之境的出入口产生波动时,已经诧异不已。   ——如今大考才过了三天时间,按照以往的规律,是绝不可能有人通关出来的,没想到今天天还没亮的,这法阵就有了反应了!   四人正要靠近辨认,却又看到一大坨不明物从法阵中飞出来,有一个执法人离法阵最近,险些被这巨大玩意儿砸个正着,他迅速避开后明显感受到那巨物落地了,还令密室地板震了一震,他与另三个执法人齐刷刷回头——   就见那老弟子破布一样瘫在地上,偶尔还抽搐几下。   执法人大惊。   正要过去看个究竟。   又有两条长条物被扔出来。   这次这两个“东西”被扔得比较轻,背上有淡淡的灵力相托,因此落地也比较缓慢“温和”,总算没有吓着执法人。   执法人一看——又是两个人。一个云晓年一个兰金陵,一个重伤一个轻许多,前者还在昏迷之中,后者醒了,但也是显而易见的虚弱。   四人大惊失色,又想去检查两人的状态,不料出入口再次震颤,一个身影窈窕的女弟子抱着另一个女弟子从中出现。   正是云常儿和昏迷中的兰望语。   云常儿脚踏飞行毯,招呼也不打便落到密室中执法人的位置,将兰望语放到桌面上让她平躺着。   旋即才回头指向老弟子:“我要举报,此人作弊。”   老弟子已然是个废人了,能够听到云常儿说话,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眼睛爬上猩红狰狞的血丝。   执法人见离开法阵者不少,已然反应不过来,闻声更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云常儿抬抬下巴,向掉在老弟子身旁的汲灵杵示意:“这人用这什么东西,强行破坏秘境法阵,还重伤法阵之中的每个弟子。”   “我只能救到这三个人,据说还有不少重伤的弟子在各个法阵之中。”   执法人听罢,互相对视了一眼。   听闻有重伤者,他们第一反应是救人,但很快又想到考核的原则是不到期限不干涉,因此他们又有些犹豫。   云常儿见状,将手放下,抱着胳膊等他们抉择。   反正她要救的人都救了,其余弟子她不是很在意,若他们决定不救,那就随便他们吧。   她回身准备将兰望语带到医师堂。   这时,其中一位执法人检查了兰金陵与云晓年的伤势,另一位执法人检查了汲灵杵,相互对了个眼神。   旋即第三位执法人拦住要抱起兰望语的云常儿:“你详细说说,究竟发生何事。”   云常儿便又收回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   这其中篡改了不少真相。   比如分明是她与兰金陵找上这弟子,被她说成是被这弟子上门找茬来的。   而老弟子身负剑伤与全身瘫痪的事,她也只道是她与兰金陵联手的结果,还道后来兰金陵气力耗尽昏迷,她为了不让老弟子扔下自己与同伴远离,便用计装晕,等老弟子催动汲灵杵破坏法阵,才起来竭力一击,打断他的脊椎剥夺了他的行动力,救出同伴。   她将整件事描述得详尽不已,细节与愤怒的情绪也面面俱到,听得执法人也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她在那边说着,靠近兰金陵的执法人也一直在兰金陵身旁低声求证着,兰金陵眼睛一直看着云常儿,反应有点慢,不过最后给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于是执法人逐渐相信云常儿的话。   而当云常儿描述老弟子“使用”汲灵杵的场景与手法时,四位执法人又交流了一下目光,给出一个确定的眼神。   他们走到一旁商议,说了几句,又回头看看兰望语三人的伤势,最后还是决定施法,将阵中那些显然气息微弱的弟子都带离法阵。   最后发现弟子们果然身负重伤,几乎失去行动能力,就更别提自愈和继续闯关了。   而他们身上的伤痕,也确实有着老弟子的气息与痕迹。混沌之境法阵随机触发,这些弟子根本不可能在秘境自然运转的情况下,全被老弟子碰上,因此老弟子使坏的证据十分明显了。   四位执法人保险起见,再一次施法去感应秘境中人的气息。   发现余下弟子气息都比较平稳,没有明显的危险迹象,他们才决定不惊动他们,让他们继续闯关,重伤者则让医师堂医师来带走,随后安排执法部的其他执法人着手调查汲灵杵的来源,以及老弟子作弊的详细经历。   而密室之中发生的这一切,老弟子都只能瘫在地上,能听不能言,也无法行动。   医师堂医师带着弟子前来,将伤者一个个带走,兰望语三人也被带出去,医师堂的医师很快来到云常儿身边,想让她也跟着走。   不料云常儿没有动,回头问执法人:“我伤势不重,并无大碍,可否回到秘境继续考核?”   执法人一惊:“你想回去?”   另一位执法人提醒道:“如今考核已过三日,你回去只能从头开始,前三日的努力可是白费了的。”   云常儿耸耸肩:“无妨,通过不了便当历练了。”   “这——”   四位执法人再度犹豫。   让还是不让?   考核的规矩是但凡弟子能够在一个月内从混沌之境回到密室,便算考核成功。   按照这个规矩,说实话,即便云常儿这次情况特殊,也……   而且她是靠自己的能力通过的,她出来的时候甚至没有昏迷过去,出来的办法也是自己动脑想出来,期间还打败了修为比她高、经验比她多、手段比她凶狠的“师兄”,还救出了这么多重伤的弟子。   那她算是通过考核了吗?   ——这都算满分通过了吧?!   可是……   真的让她通过的话,她那三个重伤的伙伴,他们不好给出结果。   毕竟不知道这三人面对老弟子时,分别又是什么样的反应与贡献。   而且他们也不好对阵内还在拼搏的弟子交待。   更何况这姑娘自己都傻乎乎提出重考了……   四位执法人考虑到其他弟子的立场,最后咬牙决定道:“那好吧,若你真的决定了,也觉得自己可以,那便——进去吧。”   想想又喊停,招来医师:“给她配些愈伤药,要高效的。”   医师立马给她一瓶高品阶的愈伤丸,一瓶冰肌凝玉露,还有一瓶回灵丹让她带走。   云常儿将东西接过,收到储物戒,想也不想便跳回混沌之境。 第173章 是我   密室之外。   李双柔本来找好了遮阳舒适的地方,正一边修炼,一边等待云常儿等人出来。   她相信云常儿与兰望语能够通过考核,还认为速度一定非常快——顶多半个月。因此她在一旁的地上写了十五个数,一天划掉一个,希望云常儿与兰望语能在最后一个数字划完前,顺利回来。   没想到这前脚才划掉第三个数,后脚就看到医师堂的一堆医师弟子赶过来。   旋即前前后后不断抬出重伤昏迷的弟子。   这些弟子她认得出来,都是参与考核的弟子。   她瞬间慌了,迅速赶到密室门前,这时又正好看到兰金陵、云晓年和兰望语先后被抬出,她急得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冲动拦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独自走出的医师,抓住就问:“发生什么了?!他们都怎么了?!”   那医师正是给云常儿配药的医师,闻言答道:“据说是考核途中有人作弊,伤了其他弟子,不过详细不清楚,你先放开我,我得赶去为他们疗伤的。”   李双柔连忙放手,但见抬人的队伍都到尾端了,还是不见云常儿的踪迹,她直觉兰望语几个都被牵连了,云常儿不可能不牵扯其中才对,见迟迟未有云常儿的身影,而她又不好进入密室,便跟上先前的医师:“伤者都在了么?再没有别人了吧?那个,请问一下,您看到云常儿姐姐了吗?”   医师挑了挑眉:“云常儿啊?看到了啊。”   “啊?!那她人呢?你们怎么没带她出来?!”   医师见她急得不行,有些哭笑不得:“你别急啊,这前面都是伤员,你这么想看到她被我们抬出来吗?”   李双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思是云常姐姐没受伤吗?”   “受伤了。”   “哈?!那你——”   医师噗嗤一笑:“说了让你别急,听我说完啊——受伤了,但是不严重,她大概不想白白浪费这次考核机会,便带了我们给的高品阶疗伤药,又回去考核了。”   李双柔听了医师的话,好一阵子眼睛都没眨,又反应不过来了。   半晌后:“哈?!!!”   “不是,你们怎么可以让她回去?!都受伤了,再回去不是很危险吗?那不就是有生命危险了吗?要是她再进去,遇到更难的关卡,那不是——那不是——”   医师无奈道:“她自己要回去的啊……”   “她说你们就让?!”   “不是,那……”   “你们怎么这样啊?!”   他见她实在急得有些失了智,无奈之下停下脚步:“你叫李双柔是吧?”   “啊?哦,是啊。”   “你相不相信你的伙伴啊?”   “我……我当然相信。”   “那她做的决定,你不支持吗?”   “支持是支持,可是……”   “支持你就该连她的个人决定也一起支持啊。”   “我……”   “话说你不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我好奇啊……不对,我不好奇,我是奇怪。”   “噗,这有什么区别?……不过算了,那既然你的朋友已经回去考核了,你着急也是找不到她的,我看重伤的人里面也有你的其他朋友吧?那不如你跟我到医师堂,看看你那些重伤的朋友,等他们醒了还能问问发生了什么。”   “啊?可是……”   “怎么了?原来你只着急云常儿一个啊?”   “当然不是!”   “那你走不走?”   “我……唉,好吧,那行吧,我也去看看,医师麻烦您好好给他们治疗。”   医师终于把李双柔的情绪稳定下来,松了一口气。   旋即便一路说着自己了解到的部分事情,一路把李双柔带到医师堂。   ……   十天过去。   老弟子的事情有了结果。   由于这人已经不能动不能说,但所作所为又关系到不少弟子的生命与权力,于是执法部决定直接对他进行搜魂。   很快通过神识之中的记忆,得知此人时常利用外出时间,结交了一众散修,但都是炼体散修的多,平素在外时常受到其他修士冷眼对待,逐渐便产生一种落差感与不公感,甚至还组成了一个叫做“圣体”的组织。   这个老弟子在宗门时受到的待遇算不错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弟子差别对待,时间一久,他更是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愈发偏激,一心想跟着组织“匡正”这世界。   于是生出利用宗门规则漏洞,“教育”同门弟子的恶念。   “圣体”得知他的打算,赠了他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汲灵杵。   而他身上隐藏修为的术法,也是组织中人给他设下的。   宗门之中高阶的修士能够看到他隐藏了修为,但是隐藏修为在当今世界,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宗门之中也会教到弟子们这样的功法,因此无人多问他这些问题。   最后便直接导致他能够在混沌之境中,肆意破坏与伤害。   不过执法人了解到他捣乱的动机与经过,却了解不到他被打败直至瘫痪的过程。   因为他的记忆断在重伤兰望语的画面,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这有些奇怪,毕竟人的记忆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他们研究了半天无果,只能找到兰金陵。   此时兰金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只是力量消耗大,伤势不算严重,回来没几天便调整回来了。   而兰望语当场受伤当场获救,也没有造成过于棘手的伤,这时也已醒过来,但心情上有些无法接受自己被暗算,还错过了考核这事实。   执法人来到医师堂,找到留在那里养伤的兰望语,问候了她几句。   旋即便单刀直入地问兰金陵,可否知道老弟子记忆断层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什么东西袭击的他,导致他当场失去了记忆。   毕竟看起来这老弟子在找到兰望语之后,紧接着就只找了他和云常儿。   彼时兰金陵正在给兰望语削野果,闻言手顿了顿,垂着的眼帘细微颤了一下。   兰望语恰好看到他这小动作,登时目露疑惑。   不过没过多久,兰金陵还是声音低低地答道:“是我。” 第174章 一切为了你   兰金陵继续削果子,头也不抬说道:“那是我的剑,打他的是我。   当时情急之下用尽全力,有部分灵力打他脑袋上了,我倒不知道这能让他失忆,原来他炼体不炼脑袋啊。”   执法人一听,有些不可思议:被打失忆的?   不对吧,没有这种失忆法吧?更何况这是个筑基二层的弟子,把五层的打成那样?   不可信。   这时兰望语问兰金陵:“你还有剑?”   兰金陵耸耸肩:“防身用的,毕竟我只会炼药。”   “哦对了,我在秘境中有服用丹药,短暂提升灵力,故而攻击力并不算弱。”   后半句话自然是对执法人说,执法人还是觉得不大可信,便又问了一些细节。   兰金陵全都答下来了,毕竟在他无端昏迷之前,他与老弟子战斗过是事实。   执法人还是不信。   便又问:“你是说,你感应到你姐姐有危险,便拼命破阵找到她?”   “是。”   “不是他找上你与云姑娘?”   “我找他,他找云姑娘。”   “那么云姑娘与他之间的争斗,你能详细描述一番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弟子无端失去记忆,事有蹊跷……”   这时,兰金陵的动作又停了下来,兰望语看见他盯着刀子露出了一抹深思。   这样的表情在他身上很是少见,兰望语与他一起相处十几年,知他是个很少顾及外界事物之人,这一抹深思有衡量的意思,这让兰望语疑心更重。   她正想听听兰金陵会说出些什么话来,不料兰金陵放下刀子,回头看向执法人:“这个问题重要么?”   执法人一愣:“嗯?”   兰金陵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声音中的波动:“听闻执法人对造事弟子搜魂了,那么这位弟子在混沌之境做过什么,有多么可恶,执法人应当很是清楚。”   “那么他为何缺失了部分记忆、又是被如何打败的——这种事情很重要么?”   “无论我们用何种方法打败他,让他受了何种的伤害,这些都不重要吧?难不成执法人还要追究我二人责任么?”   “为他讨公道?”   “他罪不致死么?”   “若他不是恰巧断了脊椎,死的便是我二人,还有今日医师堂的所有弟子——都这样了,他如何导致今日这下场,真这么重要?”   兰金陵说着说着,语气愈发冰冷,眼神也冷了下来。   执法人没有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着实怔了一瞬。   心说也没说要替人讨公道啊?   就是有些不合常理罢了。   问问也不行了吗?   他正要解释,却见兰金陵忽而好似意识到了自身反应过激,收敛起敌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哦,抱歉啊,实在是被那弟子闹出阴影了,有些不想回忆当时,方才我并非针对执法人。”   “还有,其实我与那弟子交手不久,便也昏迷过去,云姑娘做了什么,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执法人沉默了一下,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说到底原来没看到啊?   不过既然人家都说了有阴影,再问便是为难人了。   而且这些小弟子在考核时未被考核关卡伤害,反而被同门伤害,这也不是尚真派强调的以和为贵的宗旨,于是他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了。”   “你与兰姑娘都才有些好转,便好生歇息,有需要向医师提出即可。”   兰金陵放下果子与刀,起身拱手,目送执法人出门。   待其远离后,他才坐回去,又拿起果子继续削。   这时,兰望语看一眼周遭还在昏迷的弟子,压低声音问兰金陵:“你怎么骗人?”   兰金陵抬起眼帘:“骗什么?”   “我你就别骗了吧?”   “……”兰金陵没说话,装没听见,又低头削果子了。   兰望语有些不悦:“喂,我你也不说?……云常又干什么奇怪事了吗?”   兰金陵还是沉默,直到明显感觉到兰望语气场不对,有些生气了,他才低低一句道:“她救了你。”   抬头:“就干了这事儿,算奇怪吗?”   兰望语语塞。   好一阵后,她抱起胳膊倚到身后的墙上,带着揶揄的口吻踹了兰金陵一脚:“喂,你不会到了男大不中留的年纪了吧?”   兰金陵手肘被她碰到,险些一刀划上手指。   闻声无奈停手抬头:“想什么呢?”   兰望语笑笑:“你往素可从不骗我,今儿个这回……说来一想,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吧。”   “……”   “要是有小心思,你跟我说啊,姐姐我对儿女情长不感兴趣,但是你要是有想法呢,我还是会尽力帮你的。不一定在说云常啊,你在宗门在外面认识什么小姑娘,也可以告诉我啊。”   “……”   “你说话呀。”   “……”兰金陵忍无可忍,将只削了一半的果子塞她嘴里,“你看起来很有活力,那你自己削皮吧。”   站起来的时候还瞥了她一眼:“儿女情长,我也不感兴趣,而且你啊,你最近功夫不行啊,有心思关心我的情感问题,不如关心关心怎么提升好吧?下次……下次别再让我拼了命救你了。”   一说到功夫上的事,兰望语就没了开玩笑的心思,整张脸都有点要垮的样子。   兰金陵看到那张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脸布上了阴霾,虽说心中不忍,但这次事件是当真把他吓坏了。   他无法想象要是当时没有云常儿把他带到她身边,要是他们没赶到,要是云常儿没在他昏迷后顺利把那弟子制服,这件事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尾。   当时兰望语被重击打得吐血昏厥的场面,他还历历在目,他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所以作为救了兰望语和他自己的人,就算云常儿再怎么奇怪神秘,再怎么超出常理,他也不会做出揭发她的恩将仇报的事。   至于兰望语,他也明白自己再怎么比她强,也还是不够,有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她还是得自己强大起来。   所以即便知道她在意,他也还是刺激了她一句。   这个世界强者为王,未有绝对的力量之前,什么安逸生活,什么儿女情长,什么远大抱负,都不存在的。 第175章 下一处封印   兰望语难得见兰金陵一脸认真,再想想自己当时落败的样子,一腔怒火又现。   可她一忍再忍,还是没让这样的愤怒表露出来。   她又轻轻踢了兰金陵的腿部一脚:“好了,知道了……”   “这次是我不够警醒,也确实技不如人,还要你一个修为差我一层的弟弟来救。”   “不过你放心吧,我会继续努力的,日后绝对不让你担心了。你也别害怕,我还是能够好好保护你的好姐姐啊,有人欺负你了,你还来找我,不许自己扛着,知道了不?!”   兰金陵无奈地摇摇头:还把自己当小孩看呢。   不过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也习惯了,故而没有反驳半点,点头轻笑道:“那我靠你了啊,加油。”   “嗯,一起加油。”   随后兰金陵以去找医师问她伤势为由,离开医师堂,到外面透了透气。   不过想到那个伤天害理的弟子还活着,他总觉得愤恨难平,于是见医师堂里的医师都在堂前配药忙碌,他脚步一拐,往单独收留那弟子的医师堂侧房走去。   ……   时间一晃又过去七日。   大考开始至今,已然过去整二十天,考核堂中还是未有人走出混沌之境。   这些日子李双柔早上去探望兰望语,中午便开始坐到考核堂门口,死死守着大门,等着云常儿出来。   随着时间过去越久,她越感觉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干脆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学着云常儿的手势,在地上画出一道道“转运符”,虔诚祈祷。   “云常姐姐快出来……”   “云常姐姐快通关……”   终于在叨了整十七日的下午,她看见考核堂的大门开了!   有人不紧不慢地从内中走出,一身的淡然冷清,也是一身的沉稳矜贵,李双柔从看见那人迈出的第一步起,便笃定这是她要等的人,哇一声扔了画符的树枝跑过去:“云常姐姐!!!”   云常儿被她扑了个满怀,不得已停下脚步,手不自觉托了她一下,稳住她没撞倒自己反而被自己撞得摇摇晃晃的身子。   感受到怀中人抱紧自己之余,还往自己胸前蹭了蹭,云常儿又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她便因了解这人而释怀,垂眸看向还埋在自己前胸的脑袋:“你怎么了?”   她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如山中烟、水中纱。   但是每个字眼都咬字清晰、语气稳重,使得山中烟氤氲也厚实,水中纱缥缈又实在,令人心安。   于是李双柔的心情迅速得到平静,终于从她怀里抬起头,猛地一吸鼻子:“没什么,想你了。”   云常儿:“……”   李双柔并不在意她没有回应的反应,很自然地转过身去,挽起她的胳膊:“云常姐姐算通关成功了吗?”   “嗯。”   “有受伤吗?”   “无。”   “望语姐姐醒了,伤也基本好了,正在修炼林抓紧修炼呢。”   “好。”   “兰哥哥也无事,最近一直和望语姐姐一起修炼。”   “嗯。”   “哦,还有其他弟子,很多已经醒过来了,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便好。”   “还有那个什么,云晓年,他伤得最重,据说有许多重复击打的伤势,所以目前尚未清醒,不过好像也没有生命危险了。”   “好。”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人絮絮叨叨诉说、一人简简单单回应的节奏,很快远离考核堂。   随后云常儿在李双柔强烈的提议下,去见了兰望语和兰金陵一面,和两人聊了一会儿,又被带去医师堂,看到里面或躺着、或被扶起来活动身子的许多弟子。   云常儿救了人,还回头继续考核成功,自然引起了这些弟子们强烈的反应。   但她没有半点自恃或居功的意思,有问必答,将一众人心中的好奇与疑惑之心都抚平后,这才离开。   离开后,她又迅速“配合”执法人做了记录,陈述了老弟子一事的详细经过,终于让执法人放下这件事,将这件事暂时翻篇。   随后,她于第二日一大早,来到宗门任务墙,领取了一个邻城的单人中级任务,递交给审核的执法人。   执法人对她热衷于“做任务、领奖赏”的性子算是熟悉透了,一点也不意外她这前脚考核通关,后脚便来领取内门任务的速度。   他甚至觉得,她之所以这么努力修炼与考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领取不必跟随师兄师姐一起完成的高奖赏的任务。   于是她当日申请任务,许可令也当日下发。   她立马回头收拾行李,在众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下离开宗门。   ……   如长岭。   安静了大半个月的山岭,在一大早看到入岭之人后,终于又热闹起来。   云常儿申请了预估为时三天的任务,在第一天便把其漂亮解决,绕着宦月城边缘来到如长岭。   麋鹿幽幽看到云常儿出现后,瞬间化成人身,飞扑着上前:“主砸!!!”   云常儿无声错步,避开他的热情拥抱,面无表情往前走。   幽幽扑了个空,哀怨地回头:“你又不抱我!主砸你又不抱我!!!”   云常儿不理他,直直来到众兽与三将等候之地。   “主子。”   “门主!”   云常儿抬手打断他们:“莫喊门主。”   捏了个印契,从储物戒中放出一只小五角兽:“凛风,你负责它。”   黑豹大将凛风化出人身,看了那五角兽一眼,抱拳颔首:“是!”   在第二次考核再次遇上云常儿、吵着闹着要跟她订立契约、离开法阵的五角兽弱弱缩到云常儿脚边,后肢托着身子立气,前肢死死抱住云常儿胳膊,眼睛盯着这一山头的大将猛兽瑟瑟发抖——   “小主人……我怕怕……”   跟在后面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幽幽:“……”   唔……   嘶……   嗞嗞嗞嗞——   “妖怪,你放开我主砸!!!”   云常儿蹙起眉,从五角兽前肢中抽出手,又回头剐了幽幽一眼。   指着山侧面一处小型法阵:“你俩,过去。”   幽幽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惊得瞪大眼睛:“为什么罚我特训?!”   正委屈着,枝头上的百灵没好气道:“让你带人家回避,傻不傻?”   幽幽这才了然,但还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才气势汹汹上前,拽过还在发抖的五角兽:“跟我来!”   看我揍不跑你!   云常儿看着它们进入特训法阵,这才叹气一声回头,目光瞬凛道:“下一处封印的消息,成功散布了么?” 第176章 越州魔阵   凛风利索答道:“一切布置妥善。紫茵与南江已在越州就位,待主子确认行动,属下便即刻动身,与二人汇合。”   云常儿看了他一眼:“你之伤势……”   “已无大碍!”   她点点头:“如此你前往便是,切记行事需小心。”   “是!”   她又向百灵确认了一些细节问题,这才对众人道:“此次破阵我不随同,行动由三将指挥,百灵负责消息传递与沟通,务必让各方全力配合。”   凛风、百灵与众兽齐声答应,百灵问云常儿:“主子可是要单独行动?”   云常儿摇摇头:“我在尚真派,哪里也不去。”   “张子骞或会前往协助,便看这消息何时能够传到尚真派掌门耳中。”   凛风这时回答道:“青州三大派破除我等封印后,便以三派掌门名义,向青州各城甚至邻州散布消息,提醒众门派协助寻找五公子。   加之主子安排了不少散布消息者,带动亲眼见证破阵仪式的宦月城城民传播此事,如今‘魔阵’消息即便在那几个邻州,也有不少百姓与门派知晓,越州主城的三个‘阵眼’门派已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通知青州三大派。”   云常儿点点头:“如此甚好。”   “越州比青州土地面积小了许多,各方面也都比青州落后,不少资源需要依靠青州的支持,故而对青州有一定的依赖性。   这越州的派系势力,对比青州三大派,也到底稍逊不少,掌门修为远不及念明心等化神修为。故而发现魔阵,他们必定优先考虑寻找已有破阵经验的念明心等人商议,但是有一点,你们务必控制住——此事莫要让越州的任何人找上凌云门,否则我方从中周旋,费时费力,属于节外生枝。”   凛风应道:“属下明白,越州沟通四名门的言堂,已如青州一般,被我方全面控制。”   云常儿又道:“目前凌云门在三大派心中,已然有了不小的存疑点。只要此番也引导成功,封印一事必然引起群众的广泛关注,凌云门在三大派及其他涉事门派心中的地位,更将遭到更大的动摇。”   “届时再有其他大州发现封印,群众会自发收集消息,自发联手破除,自发寻找各种线索,到时候便无需我方再如此费力引导,你与众将都能够将更多心思放到其余封印之上。”   凛风抱拳喊道:“主子英明!”   云常儿就站在他身侧,与他距离最近,被他忽然声如洪钟地一吼,耳朵刺痛了一下。   她忽而失笑,想要说的话全收回去了,退开两步斜睨他:“你这官场习惯,如何还不能改?”   凛风有些愕然,抬起眼帘茫然地看了看她。   见她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好笑地看着自己,他一时不知所措,便又迅速埋头,看那隐隐躁动的双腿,是竭力克制着跪下认错的冲动呢。   百灵在枝头上脆脆笑道:“到底是被你从远古王朝拐来的战将,这一身脾气,主子你还不懂么?”   又提醒凛风:“你喊就喊吧,声音控制着些,主子喜静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你还是个练狮吼功起家的,随便一声吼,能把寻常修士护甲给破了知道不知道?主子如今肉身还有限制呢你知不知道?”   凛风左瞧瞧云常儿,右瞧瞧百灵,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习惯在时隔千年之后,再次被提溜出来编排了。   一时有些不适应:“主子如今……”   防御力这么低啊。   云常儿知他想些什么,又笑了笑:“这是肉身,并非仙身,确实不能与往日相提并论。”   “而我也不是什么帝王将相,方才之话,是与你们沟通的,不是听你喊口号的,如今时候正好,你便当体恤我,赶紧改了这习惯吧。”   凛风被看破心思,连忙又低下头去,不敢抬起。   闻言下意识提气:“遵——”   又迅速泄开:“命。”   云常儿见他一副为难又克制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与他说题外话了。   最后一次将计划捋顺,给出了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方式,便正式将任务托付给凛风与众兽。   临走前,她看了有幽幽和五角幼兽在的特训法阵,又对整齐跟在后方送她下山的其中一只凶兽道:“此五角幼兽长年住与尚真派的考核秘境,性子不坏,心思也单纯,你作为神阶的前辈,若觉得此子值得培养,不妨便归于你麾下。”   那只看起来黑不溜秋、与其他凶兽长得几乎一样的巨兽闻言,微微颔首:“晓得了。”   云常儿又道:“只是你之身份——”   “属下明白。”   她便不再多说,与众兽别过,回去尚真派“汇报”任务进程。   凛风则带着百灵与十余只凶兽,悄无声息地往越州转移。   ……   两日后。   尚真派接待了两位来自越州的修士,自称发现疑似魔阵的邪恶阵法,请求念明心等人协助鉴别。   念明心闻言大惊,当即放下手上事务,将此事告知时允大长老、楼虞长老与张子骞,打算将宗门要务交托到他们手中,她独自跟随修士赶往一探。   张子骞认为她一人前往危险,提出随同。   本来时允大长老与楼虞长老也不放心,想要跟随,但被念明心阻止,担心途中若有事情耽误,宗门长期无人看管,会有大乱。   如今尚真派除却念明心,便是时允大长老修为最高,也最具管理的权威。   而楼虞长老的征战经历比门派内另两位长老要多,本来便肩负保护尚真派的重要任务,因此道理也懂,便不再坚持。   念明心即日收拾行李,带着张子骞前往越州。   途中了解了越州门派发现魔阵的始末,听到不少与自己门派发现魔阵时相似的迹象,当即疑窦丛生,驾驶飞行法器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一天半的时间,念明心等人便来到魔阵所在宗门。   她已有经验,即便未有通知沧澜派掌门前来协助,也能迅速与张子骞联手,确定那确实是魔阵。 第177章 一颗石子掀起的波澜   发现了这个事实,念明心与张子骞速速通知沧澜掌门,又在实在无法找到更合适人选的前提下,请时允大长老前来助阵。   此魔阵与青州的魔阵完全一样,一个三角大阵中,三个门派底下的封印各成一处阵眼。   之所以发现魔阵,是因其中一个宗门发现门中某位执法人行为有异,调查之下,又发现其暗中利用魔阵的力量,增涨自身修为——是与武曦长老一样的手段。   并且这执法人倚靠此法修炼,已有好长一段时间,宗门严查过后,得知这时间竟然可以追溯到此人入门之时起。   可惜此人后来被一队蒙面人救走,遍寻不得,导致调查中断。   而该门派的掌门人从先前念明心等人的通告之中,得知青州才破了一个巨大的魔阵,心中怀疑两者有所关联,便有了托人请念明心前来一探的举动。   最后得知确实是同样的阵法。   又从青州群众的口中得知,此魔阵似乎与凌云门有关,但具体关系无从考证。   于是那位掌门人又问了念明心详细,还问是否要先向凌云门请示。   奈何念明心对凌云门心中有疑,她作为修士,向往仙界、向往四名门不错,但她性格多疑谨慎,万事小心的习惯根深蒂固,即便是凌云门也无法撼动她的立场。   故而找了合适的理由,按下这位掌门人请示的念头,关于凌云门的种种她也道一切尚在调查之中,待破阵后再提,那位掌门只能暂时按捺疑惑之心。   往后的事情,便是联手破阵,准备的过程十分顺利,破阵之举本来势在必得。   谁知在破阵的前一晚上,意外突生。   念明心正与时允大长老、张子骞及暂住宗门的掌门谈话,不料有数位蒙面人夜闯宗门,上来便是杀招,直取念明心与时允大长老的命门!   两人急急防御,眨眼之间便与其过上数百招。   张子骞从旁协助,宗门的掌门则在念明心的提醒下,速速带人重设被无端破坏的宗门的结界。   激战不停。   那几个蒙面人是抱着必杀的决心,招招致命,恶毒狠辣。   这些人修为比不上念明心与时允大长老,但也相差不远,且人人招式诡异,不似苍大陆修士的寻常招式,故而交手起来也十分难缠。   几人发现念明心不好对付后,转而合攻时允大长老,这显然触犯到念明心大忌。   原想活捉几人的她再不留情,绝招上手,引万千灵力汇聚于剑端,一剑太平!   数人不敌,当场毙命。念明心一身怒火许久才得以消退。   待宗门掌门回转,这些人的尸身已然凉透。他又惊又诧,急急上前搜身调查。   揭开黑色面纱,发现其中竟有一人,是另一处阵眼所在宗门的长老,另一人则是另一个宗门的大弟子,身份同样不低!   其余之人身份不明,并且显然有备而来,身上并无任何能够代表身份的物件。   但看这一个长老一个大弟子的,他们很快猜想,今夜宗门结界失效之事,可能是本门逃脱的那位执法人所为。   那么再一推想下来,其余几个身份不明之人,或许可能是别门的弟子。   也就是说,这魔阵搞不好不止青州越州两处有,别的地方,别的宗门底下,或许还有许多!   这样的猜测众人只提了一嘴,便不想再往下提——若推测是真,此事得有多棘手?   加之念明心心中还有一层对凌云门的怀疑,对这个事件更是高度敏感,此时脸色已然焦黑一片。   便在宗门的掌门命人收拾尸身之时,一直沉默的张子骞忽然发话:“掌门人,我们搜魂吧。”   他的建议对象自然是念明心,念明心闻言一怔,目露犹豫。   搜魂在修士的世界中,属于一种非道德的行为,因其侵犯了被搜魂者的绝对**,在正经修炼的修士心中,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的手段。   并且搜魂一举,根据对象的修为高低不同,其难度也大有不同。   低修为者无法对高修为者进行搜魂,并且两者之间修为差距越小,搜魂的难度越大,消耗施展者的精神力量也越大。   这其中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是若搜魂者自身心性不够坚定、精神力不够强大,便很容易在搜魂的过程中,被被搜魂者的精神世界影响,或是心性大变,或是产生心魔,或是无端多了业障,更可怖者,是被困被搜魂者的识海之中,永不能逃脱。   因此苍大陆正儿八经修炼的修士,大都忌讳这办法。   可是这次念明心思前想后,还是一咬牙道:“那边由我一试。”   一则这些人关系到魔阵,而魔阵关系到人魔两界平衡,还关系到凌云门这种贵为苍大陆表率的名门,她很想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弄明白凌云门的立场。   二则这些人方才动了她的师尊,这是她念明心毕生大忌。时允长老对她有救命之恩、收养之恩、提携之恩、培育之恩,长老便是她的再生父母,她可以舍弃自身性命,舍弃许多大义,但绝不能舍弃这位师尊,尤其在她眼皮底下,她不能容忍别人伤害到她。   于是下定决心,不顾时允长老的阻拦,施展搜魂之术。   谁料才对其中一不明身份者下手,才将神识之力探入对方识海,才从此人最近的记忆得知此人身份与阻止众人破阵的计划,念明心便感觉到来自此人识海深处的阻挡之力。   是识海隔离阵——修士们保护自身识海所设下的禁制。   念明心正准备强行破坏法阵,谁料忽然,这法阵的深层之处生出另一阵摧毁之力,还没等念明心紧急收手,那力量便迅速膨胀,形成自毁之力吞噬此修士识海,还引爆了此人尸身!   念明心来不及撤退,眼看着也要被这力量吞灭。   所幸张子骞反应够快,飞身将念明心带离引爆地,以自身为盾挡住了力量的冲击,还同时释出巨大的防御护罩,护住时允大长老与宗门掌门! 第178章 体温骤降   这自毁之力太过强悍,登时以尸身为中心的方圆十余里地,草木尽催、巨石碎裂、尘土漫天。   余波持续整整半刻钟才逐渐消退,再观那力量中心点,早已成了一处巨大的深坑,坑中莫说尸身,便连一根发丝也遍寻不得。   众人被这变故吓得惊魂不定,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念明心倏忽低喊一声,顾不得被震得剧痛的识海,伸手去扶倒在一旁的张子骞。   “张剑师……”   她声音都哑了,见张子骞背上鲜血淋漓,更是直接揪起一颗心。   时允长老与另一位掌门见状,也急急赶过去,时允长老察觉到张子骞的气息直线衰弱,元神之力好似也在动荡,连忙给他灌输元力,以此护住他的元神与元气。   便在这时,她感觉到张子骞的体温正极速下降,元神极其不稳定,识海也好似受到了损伤,识海之力弱了一大截。   这可不是正常现象,她吓坏了,生怕念明心搜魂所引起的自毁之力对识海也有伤害,连忙力度再催,加速灌输元力。   念明心也来助阵,急急唤着张子骞名字。   然而后者毫无反应。   那身体冰凉的程度、气息衰减的速度,无不让他宛若死人。   一刻钟过去。   后者还是一动不动。   念明心再等不住,也不管突袭之事如何,问了宗门掌门医治之处,便带着张子骞急急离开。   宗门第一医师亲自出手,为其检查、上药、布阵治疗。   然而他还是迟迟不醒。   毫无反应,宛若尸体。   医师能够确定他还有生命力,因此只能将这种浑身发凉、迟迟不醒的现象,归咎于受创过重这类原因。   念明心与时允大长老在床边守着,由于今夜遭到突袭,他们决定将破阵之日延后,并连同同门子弟也秘而不宣,一来借延后的几日间隙加强防御结界,二来也防止再遭有心人偷袭,免酿大祸。   终于,两天过去,张子骞醒了。   伴随着清醒,他的体温迅速回升,气息与元神也逐渐恢复稳定状态,整个人虽还面色铁青,却显然已无大碍。   彼时念明心与时允大长老正好在,见状立马走到他床前,一番问候。   张子骞好似有些回不了神,眼睛怔怔盯了天花板好一阵,才眨眨眼睛,看向念明心与时允长老:“明心掌门……不曾受伤吧?”   念明心闻言一怔,心头涌上难以言喻之感。使得她蹙着黛山长眉,也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我无事,师尊与鹏源掌门也安好,只有你……”   张子骞不等她把话说完,便长长舒出一口气:“那便好……”   这动作牵动了背后之伤,他猛然嘶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念明心心情更复杂,本来有话要说,这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忽而闷哼一声,撒手往外走……   张子骞见状一愣。   便连时允长老也有些愕然。   两人对视了一眼,时允长老不知该如何解释,也实在看不透自家徒儿举动,便只能尴尬一笑,托医师暂时照看张子骞,便跟着念明心出去。   张子骞不明所以,但暂时未有空余时间过问。   趁着无人打扰,他又闭上眼睛暗暗运转起混元诀,将早些时候为免承受被轰炸之痛,强行与原神识隔开的神识混合回去。   ……   房外,念明心走出足够远的距离,这才逐渐放慢脚步,最后停在这个小宗门中视野最好的地方眺望远处。   时允长老背着手慢悠悠走来,走到她身旁时,狐疑地看向她的脸:“明心你……是如何了?”   念明心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又深吸一口气呼出来。   时允长老不明所以,正想追问,才听得念明心开口:“师尊,张剑师是什么修为?”   时允大长老很是奇怪:“结丹中期,怎么了?你知道的呀。”   念明心继续问:“那徒儿又是什么修为?”   “化神境……你想说什么?”   念明心深吸一口气:“化神境——高出结丹整整一个大境界!”   “结果徒儿还需要张剑师舍命保护,连带着师尊与鹏源掌门也多得他保护,徒儿我——我——”   不光需要人保护,魔阵之事、凌云门之事、那神秘魔者之事,她未有一事能够办好,真是要崩溃了。   时允长老恍然大悟,险些将白眼翻上天:   “嗨!为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你如何了呢。”   她摆摆手:“当时你专注于搜魂,根本来不及反应,而张剑师距离你最近,又正好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见事情不妥,以他个性自然先出手相救。”   “你若为此自责,那么严格算来,该自责的,是你师尊我啊。我什么修为?我也是化神境,结果还让自己徒儿涉险,还让结丹修为的剑师舍命保护,依我看啊,我这大长老是白当了,我这化神境呢,也是白修炼了,干脆还是废了这身武功好了。”   念明心闻言急了:“徒儿不是这个意思!师尊你怎能自责?”   时允长老摊摊手:“是啊,我怎么能自责?那你怎么能自责?”   “你看看人家剑师辛辛苦苦救了你,又在鬼门关九死一生绕回来,如今好不容易醒了,你倒好,当着人家的面转头就走,欸,你照顾过张剑师感受了么?你不怕他多想,以为你不待见他了么?”   念明心蹙紧了眉:“徒儿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便好啊,赶紧回去,我道是什么大事呢。听师尊一句话,先不说你贵为一派掌门,即便只是普通修士,也难免在修行途中遇到难以应对之事,救人被救更是家常便饭,与你修为能力不一定相关。”   “有人愿意救你,那是好事,表示有人愿意相信你,愿意与你并肩作战,也愿意为你承担苦难。你获救之后能做的呢,便是下次吸取教训,行事更谨慎一些,并尽快将事情解决,不再让同伴涉险,这便是你最好的回报方式啦。”   念明心听着时允长老的宽慰,心中好歹是不那么难受了。   时允长老拍拍她的背,体恤她最近压力大,便没有提及魔阵之事。还是念明心自己迅速调整好心情,回到张子骞所在的病房,与他商议后续。 第179章 找上兰金陵   接下来的任务便进展得顺利不少。   念明心还记得自己搜魂时所发现的信息,派了几个人前往相应的宗门调查。   破阵有了先前的经验,在加强周遭防护之后,众人有序疏散人群,很快便可以着手破阵。   而这次为防有人暗算,念明心与沧澜掌门更是调遣了本门的不少弟子前来驻守,最后一整个破阵仪式下来,毫无意外发生。   念明心见这次风平浪静,心中大石放下了一大半。   这魔阵破除之时,与先前差别不大,就是这个魔阵的魔息比先前的那个,好似要重一些,这同样令人难受,不过扛着扛着,待到破阵之时,一切也就过去了。   她发现这次魔者没有出现,心中对魔者又多了一些新的认知——看来这魔者当时不是冲着魔阵去的,若是,那么她今日该到场,该出手才对。   这时她更觉得张子骞的猜测或许没错——那魔者很有可能因为什么事,顺手帮了己方,更有甚者,她可能真心想要保护宦月城的百姓,这才出手。   总之没有遭遇意外,一切便是好的,念明心感觉没有第一次那种一团糟的挫败感了。   众人破除魔阵后,引导人群的利索负责引导,检查魔阵残余的也认真逐寸逐寸土地去检查。   很快越州魔阵完美解决,越州的大小门派都前来感谢念明心等人,顺道也一起论道,交流修行心得。   ……   尚真派与沧澜派联手破除两大魔阵,使得其名声大噪,在青州及其周遭大小州的地位无形之中高了一些。   沧澜派从中得到甜头,找到了发展宗门的方向与目标,本来对魔阵一事不那么热衷,现在也开始主动去关心、了解。   两派不敢怠慢,念明心干脆托门下的心腹弟子,给周围大州的各个门派发布消息,提醒诸位注意观察,可有更多的魔阵的踪迹。   她甚至将鉴别魔阵的方法也告知众人,请求他们若发现可疑迹象,莫要妄动,同时迅速通知她或沧澜派掌门。   在这期间,她还与越州牵涉到魔阵的三个宗门,联手调查了当日突袭的同门子弟,果然发现这些都是卧底。   并且最重要者,这些人身上,都有凌云门的信物。   众人本来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认为一切或许是栽赃陷害。   但念明心告知他们青州发生之事,又做了极其缜密的分析,逐渐说服众人,纷纷生出警惕之心,又不约而同决定,先往下调查,有了确切答案再做定论。   结果众人又发现,那被搜魂的突袭者所在的宗门底下,果真又有魔阵。   并且这个魔阵也在越州,是个小型的魔阵,比先前两个小多了,气息也弱了许多。   而魔阵的消息不知为何,死活瞒不住,不出多长时间越州的百姓全都知道了,登时全民议论,这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凌云门的消息。   事情越发复杂,数日后,不仅以念明心为首的亲身接触过事件的宗门掌权人跟进此事,许多门派的掌门人、长老也自发前来了解事情经过,提出协助调查。   念明心等人再三权衡,留下一些宗门风评良好的掌门人协助,其余之人则托他们关注其余魔阵即可。   一时之间以青州为中心的数个大州躁动不安,更多的大小魔阵被发现,规模令人胆寒!   ……   在念明心等人处理魔阵之时,尚真派。   此时宗门的内门大考已然落幕,除去云常儿,还有一位往届的弟子赶在大考结束前最后一刻通关,其余弟子则一律被执法人从秘境中召回,一同宣布考核失败。   这些后来回来的弟子离开考核堂后,才知道考核时候竟然发生了暗算之事。   瞬时已被按压下来的消息又沸腾开了,弟子们一边探望受伤朋友,一边四处询问详情。   还有不少朋友被重伤的弟子愤愤不平,想要宗门给他们讨个公道,提议将那罪魁祸首老弟子驱除出门,不予治疗,更不予收留在宗门。   宗门负责此事者苦苦周旋,这才让这些弟子暂消怒气。   风波再次平静下来,一切仿佛恢复了正常。   是日清晨,朝阳方从东边升起,尚真派便传出忙碌的声音。   其中一位外门弟子的居所处,床上弟子正自昏睡,隐隐听到外围的动静,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看到自己床前站了一个人!   兰金陵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个挺身坐起,退到墙边与外人拉开距离的同时,灵力凝聚在手,做好随时攻击自保的准备!   结果对面的人一动不动,毫不惊慌,甚至嚼着冷静得诡异的笑,静静地看着他。   兰金陵花了好一阵子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看清这鬼魅一样出现在自己床前的人,竟然是……   云常儿。   “你……你干什么?”   兰金陵声音发涩地问。   云常儿歪歪头,笑意加深一些,看起来人畜无害地答:“我来——看看你。”   看看我?   兰金陵背上的冷汗还在,再回忆起睁眼时看到的那张脸、那副表情,心想那眼神分明是在琢磨要不要杀死自己吧?   他甚至怀疑自己要是晚醒那么一小会儿,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声音有些发颤道:“你来看我……做什么?”   又看一眼她身后敞开的房门,背上寒毛竖得更直:“喂……我记得我好像关门了……”   “你没有。”   云常儿斩钉截铁道。   兰金陵抽抽嘴角,决定不在这种事情上与她争辩,收回目光:“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云常儿终于敛起一身诡异气息,侧过身子、倚着他床边的小柜子问:“就来问问。”   “问什么?”   “你为何隐藏修为?”   “……”   兰金陵一听:为了这事?   果然来了。   他早在离开混沌之境后,便通过联系种种,预感云常儿一定会因当日之事找上自己。   今日果见如此,他那一颗受惊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也理理自己的衣衫,收敛起惊慌的神情,恢复成比较沉静稳重的形象。   “那你又为何隐藏修为?” 第180章 也是特殊体质   云常儿睨了他一眼,倏忽笑笑:“你猜?”   兰金陵眉头微蹙,上下扫了她一眼:“你让我如何猜?”   云常儿没有回答,只道:“不如你先回答我。”   兰金陵:“……”   思前想后,还是回答了:“她是好胜之人。”   云常儿挑起眉头,对他口中的“她”不作二想:“只是如此?”   “不然呢?”   “仅仅为了保护她的自尊心,便甘愿隐藏修为,还私下练剑?”   兰金陵以沉默回答。   云常儿感觉有点意思,环着胳膊:“兰姑娘好胜也是对外人,如今性子更是不似从前了,若她知道你修炼得比她快,应当替你高兴吧。”   兰金陵耸耸肩:“谁知道呢?习惯了。”   话说得云淡风轻,是真的无所谓的态度。   云常儿沉默了片刻,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细细辨认。   兰金陵也不急,就让她看着,脸上一片坦荡。   最后云常儿点了点头:“明白了。”   还说“习惯了”,那么看来这习惯从小便开始了。   再看他有姐在和没姐在时,那截然不同的气场和言行,她心想这也是个很能装的。   最明显兰望语在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个只会依赖姐姐、不善思考的沉默寡言的人,但现在这冷静又犀利的目光……   云常儿又笑了笑,用意不明,让人心头莫名有点凉。   这时兰金陵开口了:“该你了吧?”   云常儿摊摊手:“留个底牌罢了。”   兰金陵显然不信:“你这样的,可不像单纯留底牌。”   留底牌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出其不意,能够自保,但她当时那一系列的表现……   “你到底几层修为了?”   云常儿耸耸肩:“四层啊。”   她如今在人前是四层修为,那“当场突破”的五层修为又被她隐藏起来了。   然而兰金陵斩钉截铁:“不可能。”   “闻说那弟子真实修为是五层,若单说你挑赢了修为比你高一层小境界的人,这还说得过去,但是,你带我找到我姐姐前,以自身灵力冲破了好几个小法阵,那不是四层修为能做到的。”   云常儿正要开口,他又道:“并且你当时一眼看出那弟子隐藏了修为,我却看不到。能够一眼看出对方隐藏修为者,真实修为一定比对方高。”   “而且你还能够轻易斩断对方经过术法加持的武器,还能一眼认出对方使用的法器?——高阶法器?”   兰金陵换了姿势,在床上盘着腿,打了个手势:“我猜……七层?”   云常儿扬了扬眉头。   兰金陵见状,又换一个手势:“八层?”   她但笑不语。   兰金陵那带着一点点自信的气焰没有了,面色逐渐凝重:“你不会……结丹了吧?!”   云常儿终于说话了:“我是妖怪不成?”   十几年便结丹,这便连仙道奇才也很难做到。   她一甩手,释出灵力关上身后半开着的房门。   离开背后倚着的柜子,直直面对兰金陵站着:“五层,真只有五层。”   她道。   旋即双手结印,在室内布了个小小的隔绝气息的法阵。   “至于你说的灵力问题,”她双手微抬,神情稍微正色了一些,“你先在我身上设个禁灵术,尽你全力。”   兰金陵不明所以,但云常儿又重复了一次,他便动手在她身上设了一个目前水平所能设下的,最强力的禁灵术。   登时云常儿的灵力被封锁在体内,再无法使用。   这时,她猛一吸纳,隔绝法阵内的所有灵气便开始向她聚拢。   进入她的身体后,又迅速转换成灵力,在不突破兰金陵禁灵术的情况下,以球状形态凝结与她的双手之上!   兰金陵一开始还不大明白这举动的意思,但很快,他诧异地睁大眼睛。   ——他的禁灵术在云常儿身上,正隐隐遭到来自她灵力的冲击。   然而这冲击的力量在他术法的感应之下,明明白白显示着:这不是她原本体内的灵力,而是新生成的灵力,是她方才吸纳灵气立马转换出来的灵力!   兰金陵看着隔绝法阵内的灵气越来越少,而云常儿手上的灵力球越来越大,并且换算下来消耗的灵气果然是等量,兰金陵诧异道:“你该不会——”   这时,云常儿适时收手,用这灵力球冲破禁灵术的禁锢,同时灵气球消失,但周遭的灵气不复存在。   她点点头:“就是这样。”   兰金陵大惊:“你能在吸收灵气的同时,同步转换成灵力?!”   人之所以在学会引气入体后,还需要不断修炼,便是因为光吸纳灵气是不够的。   其还需要在吸纳相当的灵气后,在体内运转复杂的功法,将灵气转换为可供自身掌控的灵力。   这过程用时因人而异,体质不同、对功法的理解程度不同、修为等级不同,耗时都会不一样,但无论如何,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够达成。   修士消耗灵力,在一定范畴内能够用回灵术快速恢复灵力,但一旦彻底力竭,灵力用尽,便只能吸收外界灵气转换恢复,但这时候恢复灵力的时间,将会变得十分的缓慢。   这就是为什么修士忌讳竭力。   而且筑基期的修士,恢复需要的时间很长。   反正绝对不可能同步做到。   便是结丹、元婴、化神及往后的修为,也绝对不可能。   兰金陵看得呆了。   由于方才他的禁灵术一直在,知道她的灵力具体有多少,禁灵术的细微感应也能让他分清这到底是她原有的灵力,还是临时转换而来的纯度不同的灵力。   他彻底看呆了。   云常儿却是很自然地摊手:“事情就是这样的。”   “正因为可以迅速转换,所以灵力看起来比我现有修为要多——其实是我临时吸纳而来的。”   “能看破那人修为,也是我临时冲破自身限制看的。”   “至于那个法器嘛……你多到宗门的黄金屋看看,也能认得出来。那里的法器书籍详细记载了汲灵杵的形态、用途,很容易辨认的。”   兰金陵还是愣着,满脸的不可思议。   云常儿也不着急,撤开隔绝法阵,静静地等他消化。   十息过后。   兰金陵声音有些发虚地说:“你这个……不会也是什么特殊体质吧?” 第181章 老弟子死了!   云常儿回答得飞快:“就是的呀。”   “我之所以修炼比你们快,也是因为这体质。”   兰金陵诧异到眼睛大睁,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又过了半晌他才弱弱开口:“你这个……”   “作弊吧……”   云常儿嘴角牵了牵,往前一步,微微弯腰逼近他:“你能替我保密不?——绝对的保密。”   那眼神看似商量,但是深处有着针尖一般的锋芒,如同潜藏在暗处的蛇蝎,一旦猎物不如意,便咬断其咽喉,一招毙命。   兰金陵看到那危险之光了,来自意识深处的本能让他颇感压力,他的身子开始紧绷起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通过提醒自己这人什么也没干、还在跟自己商量,逐渐恢复一些理智,对上她的目光:“你一大早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事儿?”   云常儿微微一笑,直起身来:“是啊。”   他不解:“若只是体质特殊,为何要向大家隐瞒?”   她摊手:“没听说过财不外露吗?锋芒太盛,会有惹上门的麻烦。”   “……”   他还是不大相信:“只是这样?那,你这有限制吗?”   若能够无限吸纳转换,岂不是……轻轻松松成神了?   结果云常儿点头:“有啊,身体限制。”   “身体限制?”   “是啊,正如倚靠丹药进阶,也会受到身体限制一般。”   兰金陵便明白了:便如容器,承受超过容器最大容量的物品,容器便会损坏。   他又带着考究的心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确实很坦然的样子,这才慢慢地相信。   这时他才放下心中的诧异,又恢复成比较冷静的样子。   “我明白了。”   云常儿忽悠成功,人便看着随和了不少。   “如此,便先谢过了。”   兰金陵无奈笑了一声:“谢?”   “——你分明只是条件交换。”   若他不保密,她铁定也会向兰望语揭穿自己。   而且他要是向外界泄露她的“秘密”,以他最近对她的种种观察,他坚信,她绝不会让他好过。   就像那个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宛若废物的老弟子。   她甚至可能不让兰望语好过。   这分明是威胁。   云常儿听他这么说,知他分得清楚形势,点了点头。   旋即转身往外走:“那再见了。”   兰金陵无话可说,更确定她特意“上门”,是来探清自己立场,顺道告诉自己千万别乱说话的。   他一声不吭看着她走,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等一下。”   云常儿回头,见他一脸忧思地问:“我要确定一件事……”   “嗯?”   “你——”他斟酌再三,最后咬牙:“我还是觉得你不简单。”   云常儿面色有了变化,他立马道:“这我不在乎。你来头如何、所为如何,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说——”   “别动我姐。”   云常儿一愣,确定没听错他说了什么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什么?”   “别动我姐。”   她饶有兴味地回身环胸:“我为何要动她?——我看着像是无缘无故害人的人么?”   后者不敢说话。   云常儿算是明白了。   原来自己不像个好人。   她摇了摇头,回身对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那你放心,你和你姐——我便是害你也不会害她。”   兰金陵一愣,嘴角一抽:“为什么?”   她无奈道:“杀人造业,我需要功德,不需要无缘无故的罪业。”   “若她一不小心招惹你了呢?”   “……”   “嗯?”   “我便杀你,行了么?”   “……”   兰金陵往墙边退了退。   不过好歹从她语气各方面,感觉到她所言不虚,也算是一种“答应”了,于是他放下心来。   不再多说,看着她离开。   云常儿无奈一声叹,开门出去,正准备随手关门。   但又忽然,她动作一顿,回头对室内的兰金陵道:“尚有一事方才忘记告诉你——我说过你门没有关,这是真的。”   “若你确定已把门关好,那你可得看看房里……可有丢失什么东西。”   她说罢,把门关上。   留得兰金陵在室内发愣:门真没关?   他当然确信自己睡前关门了,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   他也不觉得才彼此摊牌的云常儿还需要撒谎骗自己,故而连忙起身,在室内搜寻了一番,但实在未有发现遗失的物品,他只能带着疑惑出门修炼。   ……   两日后。   又将越州两个小阵破开的念明心等人灵力终于吃不消,见结丹后期及元婴阶段修为的修士合力,是能够将小魔阵破开的,便将小魔阵托由越州的领头门派处理,念明心等人则回到青州调整,休息之余着手确定下一步计划。   魔阵一事在许多大州都传开了,青州更是不例外。念明心等人一回来,便有不少门派的带头人上门求见,想要弄清楚事情缘由,还想确定自家门派是否也被魔阵“占据”了。   甚至有一些散修上门,说什么想为青州献一份力,或者让念明心等人给一些酬金、法器,雇他们破阵,免她们操劳。   大事在前,尚真派又不好不接见他们,以免被冠上“摆架子”“恶意隐瞒真相”“想一家独大”等等名头,故而尚真派这些日子人来人往,闲杂人等数不胜数。   尚真派的许多弟子因此被影响到修炼的进程,心有怨言,却不敢多说,一个个都往修炼林的深处再深处跑。   而在今日的午后,还算和谐的修炼林中,忽然有好几个身形强壮的弟子急急往里跑!   彼时已经康复的兰望语、兰金陵与云常儿、李双柔一起,在林中吸纳修行。   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也要修炼的弟子,便没有多管,没想不一会儿这些弟子跑到他们面前,二话不说将他们全围起来,其中一个弟子指着兰金陵和云常儿怒喊:“抓起来!就是他们两个杀了阿强,给我捆到执法部去,严审后判!!!”   其余弟子二话不说上前抓人,上手的全是杀招,分明不是单纯的“抓起来”! 第182章 噬骨散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兰金陵等人急急运功,出招防御。   奈何对方不依不挠,仍旧招招犀利,招招致命,众人只得也使出全力应对,现场真刀真剑地打了起来!   这时周遭还有不少修炼的弟子,见状乱成一团,有想劝架又不敢上前的,有疯狂跑到林外想找大弟子或大执法人平息风波的,还有急得不知所措,不知不觉开始给渐落下风的兰金陵等人呐喊助威的。   兰金陵几人不明所以,尤其兰金陵和云常儿两个被“指控”的无辜人,兰金陵一边攻打一边问:“怎么回事?!有话劳烦好好说!”   与他对招的是个膀大腰粗的壮汉,闻言冷哼道:“你与那个云常儿,杀了我等同门阿强,还想我们好好说么?!”   兰金陵还是不解:“谁是阿强?……何强?!”   “才将他重伤至瘫痪,你便想装作不认识么?!”   兰金陵等人一惊,不约而同收招,往后方跃开距离。   “何强死了?”   攻击者共有五人,见这几个人强攻不得,只得暂时停手稍作喘息,同时冷言冷语道:“莫要装得一副震惊样,人是被你毒死的,你难道不知?!”   “毒死?!”   “哼!还想装,那便先将你倆拿下!”   说着又开始攻打。   兰金陵等人未有详询或辩解的机会,只得先专心应战。   这些弟子不知是不是因为痛失同伴怒火攻心,才急于夺人性命,那招式一招比一招狠辣,不到一会儿冲在前锋的兰金陵、兰望语两人便再度负伤,李双柔战力更弱,多得云常儿从旁协助,而敌对弟子的目标也更多放在云常儿身上,她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半刻钟过后,才有几个执法人疾驰而来,抬手释出灵力将双方各打退数步,拉开战团:“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壮汉见杀他们不得,有些气急,暗暗地嘁了一声。   但时机已过,他只能暂时收敛脾气,对执法人道:“执法人,若宗门出现毒害同门的宵小之辈,宗门管不管?!”   执法人眉头紧蹙:“什么毒害同门?发现了什么?”   “先说到底管不管!”   “哼,若是当真毒害同门,自然是要管的!”   “好!有执法人一句,弟子便放心了!这两人——兰金陵与云常儿,于昨夜向弟子何强下毒,导致他暴毙身亡,尸身也被毒药腐蚀,只余一滩血水,可谓是手段残忍、心肠歹毒,执法人必须严惩他们,以命偿命!”   执法人一惊:“何强?哪个何强?”   “炼体部的何强!被云常儿毒害至瘫痪那位!”   执法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他被毒死了?!这怎么可能!我们才让你们将他带回居处,好生照顾,怎么——怎么——而且我们怎么毫不知情?!”   强壮弟子冷哼一声:“我们也是才发现,一问昨夜守夜者,称看到兰金陵夜潜阿强居所!”   “并且阿强所中之毒,确实是兰金陵私下偷练之毒——噬骨散!此毒药性猛烈,一用见效,且无药可解!兰金陵,阿强虽然伤害了你与你姐姐,但总归受到惩罚了,结果你却还是不肯饶他,还下了让他尸骨无存之剧毒,你好狠的心呐!”   这弟子说得愤慨激昂,一旁的同来的弟子也义愤填膺,但兰金陵一方之人却是莫名其妙,面色凝重。   兰望语一步拦在兰金陵面前:“放肆!你们与何强同一个分部?那么你们也与他同届了?你们这是仗着人多资历深,空口白牙污蔑我金陵!”   强壮弟子冷笑道:“我们污蔑他?你拿出证据!”   “你们污蔑你们提证!不过非要证据,也不是没有——我们金陵根本不会炼毒药!”   这时,强壮弟子幽幽看向兰金陵,下巴一抬:“哦?你自己说说,你当真没有?”   兰望语看到这弟子的神情,心口一跳,诧异地看向兰金陵:“你——”   只见兰金陵一脸焦黑,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那又冷又沉重的目光、紧握的拳头,无不代表着他之答案。   他回看了一眼兰望语,目光之中有一抹歉意滑过,旋即又收回目光,心思重重地盯着那群人。   兰望语只觉脑中闷雷轰过,身子摇摇欲坠:“你——你——”   “为何……”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常儿基本想到是怎么回事了,从兰家姐弟背后走出,面无表情地问对面之人:“兰金陵先不提,你们倒是说说,此事与我何干?”   她好似急着撇清自己的样子,这让本就血气上涌的兰望语怒道:“你怎么——”   话才出口,云常儿回头,给了她个“别急”的眼神。   这眼神让兰望语一下子从着急的状态中清醒一些,看到云常儿的神情,她的心莫名安定一些,于是她不说话了。   云常儿又转回头去,看向那些弟子:“回答我。”   为首的弟子呵呵笑道:“与你何干?呵,有弟子看见你前天一大早,进了兰金陵居处。你一个从来不与人亲近者,怎么会无缘无故与旁人独处一室?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你,与他合谋谋杀!”   “这还不算,我等方才先到了你的居所,搜出了一瓶噬骨散,证物都在了,你还想狡辩吗?!”   听闻云常儿进了别人居处,众人都有些诧异,纷纷看向她。   听到有人从她房中搜出毒物,更是不可思议,个个面面相觑。   兰金陵当属最诧异者,看着云常儿久久不能理解:怎么可能?   只有云常儿一听弟子的话,却更淡定了,挑着眉头:“你方才说你……进了我的住处?”   那弟子成竹在胸:“不错。”   “你确定你方才所说之话,每一个字都真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确认清楚:你们,今早,发现何弟子被毒死后,先到我住处搜索证物,还搜索到了,此话当真?”   弟子见她信心满满,露出一抹得逞之色:“不错!”   云常儿点点头。   冷笑一声,往前迈步,走向那弟子:   “好,那么我们先来捋一捋。” 第183章 动机不纯   “首先,你道有弟子两日前发现我与兰弟子见面,可是我敢问你,见一面而已,你如何确信我倆一定在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又如何人一死,便一口咬定是兰弟子之毒,再一口咬定我是同谋,还带人前往搜证,并带人前来抓人、狠下杀手?”   为首弟子冷笑道:“这不简单?我方才说了,噬骨散乃兰金陵独自偷炼的产物,宗门之中据我所知,只有他一人能够炼制此毒,那么下毒者除了他,我们不作他想!”   “再者,我方才也说,你云常儿一个向来不与人亲近之人,突然举动反常,怀疑你不也是合理之事?而我们一开始也只是出于怀疑,斗胆先到你房中一搜,谁料当真搜出噬骨散,若兰金陵昨夜未有下毒,那么下毒者可就只有你了——云常儿!”   云常儿摇摇头,先不反驳他后面的话,再问了一次:“所以,你口口声声咬定,整个宗门只有兰弟子一人炼制噬骨散,确切的证据又在何处?你究竟如何肯定,其他人未有偷练?”   强壮弟子斩钉截铁道:“我当然能够肯定!我亲眼所见!并且尚真派可没有关于噬骨散的任何记载,那么除了他以外,自然不可能存在第二个私炼者,不信,你问其余炼药的弟子,噬骨散是什么?!”   他原本觉得这话滴水不漏,不料云常儿一听,好似就等着这句话似的,笑容骤然加深,眼中森寒迸射。   对面弟子见状,莫名心脏一跳,有种说错话、说漏嘴的感觉,背上隐隐的有些发毛。   云常儿向前一步逼近他:   “你若这么说,我的问题可就更多了。”   “首先,若尚真派只他一人有此毒,他还敢用独一无二之毒杀害同门,你道究竟是他实在笨得可以,还是你们这些妄图污蔑者,蠢钝如猪,诬陷人还不带脑子?”   “即便他以为他炼毒一事,不可能有外人发现,可尚真派没有关于噬骨散的记录,便连其他以炼药为正业的弟子也不知晓此药的存在,那么你们这些炼体的弟子,又是如何得知此药的存在?”   “何弟子昨夜才中毒,你们今日便能确定他中了什么毒,你们又是用什么时间,既能离开尚真派,寻到派内不存在的毒物记载、确认毒物,又能同时到我的住处搜出毒物,再前来兴师问罪?”   “即便你们早早发现兰金陵炼毒,早早从宗门外确认他所炼类型,那么敢问你们何时离开尚真派,自何处寻找到相关记录,所记录的书籍又叫什么名字,又是为何知道那里有记录,又是通过什么方式,确认你们调查的,和兰弟子所炼制的,是一个东西?!”   云常儿的质问越来越犀利,到了后来一身凛然气息猛涨,别说是对面的弟子,便连一直旁听顺道借此了解详情的执法人,也无端觉得这人势不可挡。   云常儿对面的弟子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她的问题实在有点多,连珠炮一般问出来,别说想好如何应对,他们便连听清她的问题也难,于是个个紧闭着嘴巴,盯着为首的弟子,都在盼着他一一解答。   这些人的气势无形低了下去,而为首的弟子听着听着,心底有点发虚。   云常儿的问题确确实实有一些是他无法回答的,因为他未有想得那么远,未有想到这些问题的应对措辞。   他以为他们一开始便能得手,那么当事人不能再开口的前提下,针对质疑当然是他们说什么,事情便是什么,一切水到渠成。   即便杀他们不成,这些小弟子面对这种事,首先会方寸大乱,那么之后他也有的是时间,慢慢将漏洞弥补起来。   没想到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冷静,一个比一个鬼精。   该死,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弟子两拳紧握,有危险的气息无声散发。   而云常儿忽然发现,这些人,不,眼前这个人急于栽赃,甚至急于杀人灭口,急到未经过深思熟虑,导致漏洞颇多——这不像是简单的寻仇的手段——这个人的动机恐怕不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可若不是寻仇,她或者兰金陵身上,应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值得他们冒着被宗门以内斗、杀害同门的罪名驱逐出门的风险,来这里痛下杀手,将事情闹大。   至于她的身份,她坚信他们不可能发现,就凭他们连她房中设了双重门禁以及幻境都不知道这点,就足以断定。   况且她的对手也不至于这么无脑。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陷害?   她眼睛微眯,饶有兴味地深思起来。   而这时,对面的弟子长吸一口气,将心情调整回来了:“你狡辩也无用,再多的问题都无用。”   他还有杀手锏——“我说了,我们在你房中搜到了噬骨散,正是这瓶,请执法人鉴定。”   “当然了,弟子在此恳请执法人秉公执法,可不要再包庇这些剑修术修的弟子了,否则我们炼体的弟子可真是心寒到底了——别人重伤,你们个个想尽办法、用尽丹药去治疗,可我们炼体的弟子呢?竟然不管不顾,连一张病床也不想施舍,让他回到住处自生自灭,让我们自行照顾,而你们一个个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他这么一说,跟在他身后的弟子再不沉默了事,个个握紧拳头瞪着执法人和其他弟子:“没错!再有包庇,尚真派上下和睦的假面具,可就要碎得彻底了!”   那怒气可谓是瞬间高涨,好似香油遇到了火苗,一点便足以燎原。   云常儿一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神情就变了。   她看也不看那药瓶子,打断他们邪教一般喊口号的行为:“既然你还提药瓶子这事,那么,我也请执法人鉴定——你们根本不曾进入我的住处,因为以你们修为,不可能、也不够资格破我门禁。”   为首的弟子哈哈大笑:“哦?你还真有自信。”   云常儿也笑,笑得一片森寒:“我当然有。既然你们抵死污蔑我,那么,我请在场的所有人担当目击证人,再请你几位亲自前往,当众打开我的门禁,看看你们究竟是否真有这本事破我门禁,进我居所,如何?”   “若你等任何一人成功入内,我便独自担下所有罪名。若不能……”   “你乖乖坦白,你这几位炼体弟子残杀同伴,再急急栽赃同门,究竟所为何故,你们背后,又有何人主使,如何?” 第184章 消失的玉佩   那弟子听闻云常儿谈及什么背后之人,有些发怔: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全当她唬人了,不屑道:“我等才从你住处出来,还能怕转身就进不去了?   倒是你,小师妹,信誓旦旦说我们不行,你可是想清楚了?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云常儿不假思索:“请吧。”   强壮弟子实在不知她哪来的自信,或许这傻妹子觉得,宗门的门禁特殊又复杂,旁人根本打开不了吧。   可这门禁是有等级差别的,如今宗门忙于魔阵一事,宗门上下为此忙得脚不沾地,而外门弟子大考突生变故,弟子重伤被带回,宗门也还没有决定如何组织下一场考核--平白剥夺弟子考核的机会,等着五年后与下一组弟子同考,他们是绝不愿意的。   故而即便本次大考有通关弟子,也只是程序上确定了弟子的内门身份,晋升大会未有召开,执法部门也未来得及让弟子搬到内门弟子的居住区域。   这姑娘还住在外门弟子所住的居所,而外门弟子的居所门禁,普遍是由炼气及筑基初期的弟子操控,故而门禁并不复杂,筑基中期的弟子想要打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之所以门禁让人觉得安全,是因为宗门之中很少有人干这等私闯民宅的不光彩的行为,更何况门禁防的是同阶层的弟子,阶层高的弟子需要跑到阶层低的弟子房中干什么吗?能干什么?偷盗夺宝吗?阶层低的弟子,能有几个看得上眼的宝物?   他们这次进入,还是因为“情况特殊”呢,所以这些门禁安全,是众人自觉,而不是门禁厉害。   想到这里,强壮弟子更自信了,加上自己是真的才从她住处出来,做戏做了全套,不可能有失误。   于是他看向执法人:“既然如此,还请执法人作证。”   云常儿忽插一句:“方才的条件,请你先正面应下。”   那弟子翻了个白眼:“我等并未做任何诬陷之事,也不存在什么背后指使之人。”   “正面应下。”   “啧……好,我答应。若我等能够入你居所,证明毒药确实从你居所取得,那么你与兰金陵必须接受宗门惩罚。若我等不能,哼,你说怎么就怎么!”   云常儿看向执法人,目露询问。   全程没什么机会说话的执法人见这两人就约定起来了,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他方才接收到同僚的传声牌传声,确定何强真的中了噬骨散身亡,而云常儿看起来思路清晰,也确实问出许多疑点,他便顺水推舟,先往下看看发展:“好,便先到云弟子的住所一观。至于承认不承认这种事,我们执法部门会经过详细调查,再确定真凶,绝不冤枉,也不错放,不需要你们任何人口头承认。”   既然执法人也同意了,两方队伍便往云常儿的住所转移。   其他围观的弟子早听到云常儿说要请众人作证了,能够近距离旁观事件发展,那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当即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方走。   来到门口。   云常儿先是让执法人检查门禁的完好程度,确定未有任何问题,这才对炼体的几位弟子大大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个弟子围聚上前,为首的弟子将手放到门上,准备破除门禁。   “小师妹,你可想好了,现在还能……”   “烦人,快点。”   “……”   见她当众落自己面子,弟子也没了好脾气,便回头专注破解。   果然很快,这门禁便被破解了,门应声而开,现出内中一床一桌一柜的简洁布置。   炼体弟子赫赫大笑,为首那人看向云常儿:“你看,说了,我等才从这里面出来。”   一旁围观的弟子也窃窃私语,开始讨论这事确实是云常儿过于自信了。   李双柔终于忍不住,上前拉拉云常儿袖子:“姐姐,他们好像真的擅闯你居所了,怎么办?恶意栽赃好恶心啊!”   兰望语也面色沉重,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看起来十分嚣张的炼体弟子,腰间长剑被她按在掌心,蓄势待发。   便连兰金陵也看不下去,往前一步,正想不管如何先帮云常儿撇清关系。   结果执法人先他一步开口,语气很是诧异:“云姑娘,你这是——”   云常儿笑笑,看着那几个弟子:“你们确定你们是从这里取走噬骨散的?”   炼体弟子不解了:怎么好像中计的样子?   可是这里确实是她住的地方,总不能这人睁眼说瞎话,狡辩自己不住这里吧?   为首弟子点头:“确实是这里,而这里确实是你云常儿住的地方,你可别想狡辩。”   云常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还不至于扯这么荒谬的谎言。”   说着看向执法人:“接下来由执法人定夺吧。”   执法人神色复杂地看向炼体弟子:“你们确定,你们是从这里取的噬骨散?”   炼体弟子都惊讶了:怎么回事?执法人也这么问?   是他方才瞎了聋了,还是他们脸上有写“我们在撒谎”?   别是想偏袒,想帮云常儿狡辩吧?   哦,呵呵,怪不得了,原来蛇鼠一窝了。   也对,人家是干嘛的?练术法的。还是个平素表现不错的,那当然是要偏袒着了。   为首的弟子很生气:“我们确确实实从这里取走的噬骨散,也确定这是云常儿的住所。若执法人想替她狡辩,我们可得僭越向掌门人请示,而如今尚真派人来人往,执法人若将此事闹大,尚真派的脸面可是会严重受损!”   执法人见他还敢威胁自己,态度也恶劣了一些。   “你,你身上的玉佩,借我一用。”他指着其中一位炼体弟子腰间的玉佩道。   那弟子不明所以,用眼神向领头的弟子请示。   后者想了想,点点头,心说看你们还耍什么花样。   然后执法人接过玉佩往房里一抛。   玉佩在众目睽睽之中,消失在半空。   执法人脸色已经变黑了,直勾勾盯着这几个炼体弟子:“现在,你们还敢确定东西是从这里取的?   若是确定,你们可得好好解释这个现象了。” 第185章 消失的人   几个炼体弟子看得呆了。   玉佩的所有者急急往里走,在内中绕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玉佩的踪迹。   他跑出来:“你们做了什么?!我玉佩呢?!”   执法人闻言,与云常儿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然明白一切。   他摇摇头,看着这几个弟子:“所以你们的噬骨散究竟是从哪里来?”   为首的弟子有些急:“什么意思?执法人怀疑我们栽赃她不成?!”   执法人耐心渐失:“还想狡辩?那么好,这房门对面,柜子旁,有一张椅子,大家都看到了吧?有没有看不到它的人?”   待众人摇头,他指着炼体的弟子:“你们随便派个代表,进去,将那椅子带出来,现在便去。”   弟子们面面相觑。   最后带头的弟子指了个修为高的:“你去。”   那人进去了。   走到里面,狐疑并谨慎地推了推椅子,提在手中还掂了掂,到处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他提着它往外走。   结果走到门口,刚要出门,他也突然一下不见了!   和那块玉佩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群众哗然。   场面开始乱了。   大家都不明所以,包括炼体的几个弟子。   为首那人喃喃道:“怎么回事?!”喊了同伴好几声,没有回应,他急得回头怒问云常儿:“他人呢?!”   云常儿冷笑:“所以你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不知道,对么?”   炼体弟子愕然,想说真话又觉得这会推翻先前的布计,因此沉默了一会儿。   就是这阵沉默,加上这犹豫表情,将他暴露了个彻底。   执法人火气上冒:“真是放肆!这是幻境,是宗门秘法,你们所看到的,不过是云弟子所布的阵法,根本不是什么实景!”   “而这个地方,人能进入,能够触碰物体,但若想将内中物件带出来,便会触发另一层迷踪阵法,将你们带入迷踪境,想要出来除非破阵,但显然你们连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而你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破阵!”   “所以你们这是故意陷害同门,故意引起争执是么?!”   “那么何强之死,到底与你们有没有关系?!这噬骨散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你们究竟是不是也与何强一样,勾结外党,将非法丹药、法器带入宗门,在宗门作乱?!”   执法人声声严厉,句句带怒,是真的大动肝火了。   周遭的弟子被他身上散发的凛然气息逼得纷纷往后退,而几位炼体弟子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目露怯意。   为首那弟子见情况不对,硬着头皮喊:“什么阵法?我们怎么不知道?!再说她一个修为比我们低的小弟子,怎么可能布下我等看不到的阵法?!”   执法人气急败坏:“还想狡辩?你们不知道便是不存在么?这阵法的原理、布阵方式等等,均有详细记载,在宗门黄金屋便能够查询学习!   你们明心掌门与各位长老都用了这阵法保护自己住处与重要密室机关,而云弟子的这个阵,也不需要多大修为,她是通过一层一层不断叠加阵法,才做出几可乱真的相似的阵,而你们,连这样的阵法也看不出来,你们还有脸瞧不起她之修为?!”   众人大惊,炼体的弟子也彻底呆了。   还有一个人忍不住心中震诧,脱口道:“我不信!”   执法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看向云常儿:“云弟子,你这阵我……”   话没说完,云常儿已经摆好姿势:“无妨,请破。”   执法人还是有些心疼这个布了一层又一层的阵法的,想也知道这东西花费了布阵者多大的心血。不过他还是狠下心来,手一扬,释出一道恢弘灵力,打在法阵之上。   执法人结丹初期修为,对比云常儿这个法阵,实力悬殊,因此根本不需要花费力气破解,法阵便被瓦解了。   只见云常儿小小的居室之中,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震荡了一下。   旋即一个与原先场景有明显错位的全新场景现出,里面有一人正提着椅子茫然地转着圈圈,他的脚边还有一块盈绿的玉佩静静地躺着,正是方才消失的炼体弟子与玉佩。   众人看到这一幕,就什么都明白了。   兰望语气急败坏,拔剑直指为首的炼体弟子:“说!你们到底为什么污蔑金陵和云常?!”   李双柔也搭腔:“是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那个中毒的弟子是不是也是你们下的毒?!你们这些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那些大考中被何强伤害的弟子更是出离愤怒:“什么情况?所以是你们监守自盗、贼喊捉贼啊?”   “哇,你们炼体部真是有意思了,先是在大考的时候暗算我们,我们还没让执法人把他赶出宗门,还没杀他呢,你们又来污蔑我们术法部和剑术部的弟子?!还有没有王法了啊?!你们是想上天吧?!你们炼体部要造反呢吧?!”   一时间民愤激昂,弟子们纷纷武器上手,是要跟这些炼体弟子讨个公道了。   为首的炼体弟子方寸大乱,情急之下化出武器防守,同时对执法人道:“就算云常儿没有私藏噬骨散,这噬骨散也是由兰金陵制作的,这点你们别想狡辩!”   这时,云常儿阴恻一笑,点头道:“是啊,确实是兰弟子所制。”   在众人诧异看向她的时候,她指了指炼体弟子:“是兰弟子制的药,但是被你们偷了,给何强下毒,然后回来反咬我们,我说得对么?”   不等对方狡辩,她就道:“两日前,我确实找了兰金陵一趟,发现他房门大开,而他在内中睡大觉,我还觉得挺奇怪,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让你们自行承认入室偷盗,自然不可能,你们当时只解除门禁不还原,大抵是因为初次犯案手法不够娴熟,担心留下痕迹吧?”   “兰金陵住处的门禁确实没有外来痕迹残留,不过没关系,门禁找不到痕迹,不代表人身上也找不到。”   “修士灵觉敏感,正常情况若有人擅闯,即便睡梦之中也能够有所察觉,更何况噬骨散这类东西,不可能随意放在显眼处,兰金陵一定放在更隐秘的地方,这类地方,我猜私人储物戒最有可能。”   “那么执法人,我提议对他们搜身搜住处,对方必有迷药或类似药物,毕竟对人施法容易留下痕迹、引旁人察觉。”   “而兰弟子存放噬骨散的地方,也必定有这些人的痕迹,兰弟子未发现,可不代表执法人也发现不了。” 第186章 证据确凿,愿赌服输   执法人觉得她的提议不错,点点头:“可以。”   炼体弟子正欲抗议,却见兰金陵已经抬手,自腰间腰带后方一摸,摸出一个储物环。   “噬骨散共两瓶,被我单独放置在此处贴身保存,方才事发之时我看过,消失了一瓶,想必便是他们声称自云姑娘房中搜出的那瓶。”   他说着,将储物环放在掌心,毫不迟疑地送到执法人面前。   这坦坦荡荡不怕你查的态度,让执法人颇为赞赏,也让一旁围观的群众无形觉得,这人不怕被查。   不怕被查便是心中没有鬼,心中没有鬼便是自己没有做。得知那几个炼体弟子手段并不干净后,众人的心无形偏向了兰金陵。   而兰金陵是这个态度,炼体弟子再推脱,反倒是更可疑了。   无奈之下把想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幸好迷药什么的,全都不在。   执法人接过储物环,看了炼体弟子一眼,准备施法在上面寻找炼体弟子的痕迹。   不过想了想,停下动作,通过传声牌又找了个人来。   “这种事情,便交由专业的去做。”   炼体弟子并非储物环之主,若当真打开了储物环,只能是强行打开,那么必然会在上面留下痕迹。   不过痕迹能够消除,这时候就得看消除痕迹者够不够细心,有没有这个能力能将痕迹都消除完毕,而寻找痕迹者,又有没有办法能够将这样的痕迹辨认出来。   寻找术法痕迹这种事,正好他们执法部门之中有一人十分擅长。   很快人来了。   有好些个执法人闻讯,也都放下手头的工作前来协助调查。   炼体弟子的脸色更差。   才到的执法人接过储物环,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两指捏着储物环前前后后看了一会儿。   然后就满带深意地看向炼体弟子。   手在环上捏了一套法印,储物戒悬浮在空中,被他的术法牵引出一道一指粗的灵力,和一道非常细微的丝一般的灵力。   这两者显然不同,执法人又施展了一套牵引术法,这两道灵力分别向兰金陵和某个炼体弟子靠拢。   细微的那道自然靠向炼体弟子。   全场哗然。   那被揪出的炼体弟子面色青白相间,十分精彩。   为首的弟子见状,心中咒骂一声,方寸更乱。   执法人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对其余同僚道:“都带走,回执法堂细查!”   为首的弟子见形式不妙,一咬牙,释力打向直指同伴的微弱灵力!   却在即将得手时,被动作比他更快的云常儿以灵力截停。   她的灵力擦过空中的证据,打到炼体弟子肩上,竟让那弟子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那弟子从这阵力量之中,感受到别的弟子所没有的浑厚之力,这让他有些惊讶。   但他想着既然对方动手了,那么他也就不用客气,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扰乱局面,伺机破坏证据!   他想着就要动手。   不料云常儿已用自己灵力化成球状,包裹住那证据灵力,送到执法人面前。   同时又是数道灵力发出,形成灵力墙拦在所有炼体弟子面前。   “愿赌服输,急眼可就不好看了。”   她说着,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直直挡在他们与执法人之间。   “真想打架也衡量局势,依我看,你们还是乖乖跟到执法堂,私下沟通。若想约战,再输一次,你们可只能当众交待恶行、当众交待你等背后的主使。”   她的眼神很冷,但又一片笃定,炼体弟子从这样的眼神之中看到洞察一切的意味,内心又惊又诧。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强调“幕后主使”,但见她背后的执法人已然走过来了,论修为他们是绝对打不过执法人的,证据又没办法破坏,他便未有妄动,直勾勾盯着云常儿:“我们没有主使。”   云常儿冷笑:“以你们今日作法,分明有勇无谋,这样的人还没有幕后推动之力,说起来谁信?”   再说了,何强的汲灵杵、他们关于噬骨散的消息,在青州都非寻常途径能够得到之物,以他们之力无论是谁,想要接触这等法器或毒物,都过于吃力了。   她原先看到筑基期的弟子手持汲灵杵,已然有些惊讶,但抱着不管闲事的态度,便未有深入追查。   谁知她想息事宁人,人家还不想放过她。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对她有没有直接的针对,这些人能污蔑到她头上,她便不会也不需要隐忍。   尤其这背后出谋划策的,她可得找上对方“谈谈”。   而云常儿的话忽然提醒到身后的执法人,其中一个执法人问那几个炼体弟子:“你们莫不是也加入了那个组织?!”   那个叫做“圣体”的组织,何强便加入到其中,若他们当真加入这种如同“邪教”一般的组织,那么倒是能够很好理解他们自导自演一出戏,向其他修士泼脏水的行径。   一听“组织”,几个炼体弟子神色微变。   这个词也瞬间引起云常儿的注意。   为首的炼体弟子急道:“什么圣体?!我们不认识!倒是你们,还说我们有勇无谋?在你们眼里,炼体之人就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就对了!”   这话一说,云常儿挑眉:“这组织叫‘圣体’啊?”   炼体弟子急急噤声:完了……   云常儿忍不住笑,后方的执法人也忍不住摇头: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   并且执法人坚定了心中的猜想——在何强的记忆之中,那个组织之中的炼体散修就整天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所以他们是组织中人没错了,这应当也是组织给他们出的主意。   既然牵扯到组织,他们便不好众目睽睽下交谈过多。   如今证据也足够了,几个执法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纵身落到炼体弟子群中,一人带着一个弟子:“走,到执法堂再议!”   还有一个执法人也走到云常儿与兰金陵之间:“二位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云常儿两人没什么好拒绝的,自觉自动地往执法堂的方向走。   兰望语与李双柔见状,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急急跟在后面。执法人知道她们与云常儿两人关系好,还有一个还有亲密的血缘关系,便未有拦阻,只让其他围观的弟子回去修炼,自己带着一众涉事人离开。 第187章 “圣体”组织   到了执法堂,云常儿便几乎不说话了,只听执法人审问。   执法人问了许多问题,当问及兰金陵为什么炼制噬骨散,又是从何处得来的炼制秘方,兰金陵叹一口气道:“我家。”   这让兰望语很是惊讶:“我们家?”   兰金陵点头:“兰家保存功法秘籍的书房中,有噬骨散的记载,我儿时翻到它,将秘方记下了,加之先前秘境受到攻击,总觉得应当带一些能够保命的药物,便……”   执法人也诧异:“儿时翻到?我记得你两姐弟八岁入门的吧?这都过去十多年了。”   兰金陵看了兰望语一眼,有些犹豫:“我……”   “过目不忘。”   兰望语:“……”   执法人:“……”   执法人谨慎起见,当场测试了他的记忆能力。   确认无误,又知道兰家背景雄厚,有噬骨散的秘方记载倒不是稀奇事,因此暂时没有再过多询问。   不过私炼剧毒还是宗门禁止之事,因此执法人决定对他进行相应的处罚,剥夺未来五年参与大考的权力,这相当于他只剩最后一次大考的机会。   兰望语自然不同意,与执法人争辩起来。   倒是兰金陵全程不在乎的样子,还是那副无欲无求寡言少语的模样。   他甚至没有怎么集中注意力,目光游离,看看那几个炼体弟子,又看向执法堂的别处布置。   在目光转移之间,正好看到云常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兰望语和执法人据理力争。   许是察觉到有人看她,她很快转过头,与他对上目光。   然后他就看到那双看似纯净的眼睛之中,有一股深渊一般的沉寂,有着超脱世外的冷酷与无情。   她像是一个站在场外旁观无关紧要的戏码的人,方才还咄咄逼人据理力争的样子,现在尘埃落定了,她又变回那个一声不吭的局外人。   转变得飞快。   兰金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不知为何,他又一次感觉这人有着远不符合她当下年纪的气质。   可是十来岁的姑娘,能经历过什么呢?怎么就能养成这样的气质呢?   在宗门与她相处得不多,了解也不多,但她若遇上什么重大变故,宗门说大也不大,多少能够听到一些风声。   至少他姐也不会只字不提吧?   不过可能他姐也不知道就是了……   李双柔也不吭声?   好吧,李双柔很喜欢她,她就不好说了。   云晓年……   算了,想太多了,或许这姑娘有着不一样的童年吧。   虽然小时候看起来好像挺活泼俏皮的样子……   兰金陵就在大家为他急得快打起来的场合下,思绪飘远,东一块西一块地胡乱思考起来。   云常儿见他毫不关心自己的未来,还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光明正大走神,再想想之前兰望语受伤时他的反应……   是个性子奇特的人。   不过她看兰望语急得眼眶都红了,都快央求执法人撤回惩罚、甚至要求替兰金陵受罚了,她叹了一口气。   再看那边几个看戏看得开心的炼体弟子,她眼神一冷,有了决定。   于是不到一会儿,执法堂外走进来一人。   来人身着暗底红纹长衫,高挑蹁跹,面上习惯性带笑,看起来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来者是张子骞,一入内,即便是堂中最高执法人也停下手头工作,迎上前满带恭敬地对他拱手:“张剑师?怎么过来执法堂了,可是有何要事?”   如今张子骞对尚真派贡献颇多,多次在危机之刻力挽狂澜,据说还救下了明心掌门与时允大长老,整个尚真派无人敢质疑他之能力,也无人不尊重他这样的“功臣”。   张子骞拱手回礼,扫了一眼整个大堂:“在下路过修炼林,听得弟子们议论杀人投毒之事,心中疑惑,便前来一询。”   最高执法人忙道:“是这事啊,唉,说来话长,牵扯到先前大考何强弟子重伤他人一事。”   “哦?愿闻其详。”   执法人心道张子骞如今管的都是魔阵大事,也时常与掌门、长老等人行动,这会儿突然前来询问,可别是因为此事惊动到掌门等人了。   想到如今尚真派人来人往的,他更不敢怠慢,生怕丑事传千里,于是给了其他执法人一个眼神,自己将张子骞引到执法堂的侧室:“剑师随我到室内详谈吧。”   张子骞点点头,往侧室走了。   一进去便是半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掌握了何强记忆、圣体组织等详细信息。   而最高执法人走到其他同僚身旁,在他们耳边交待了一些话,完事后一挥手,几个执法人便将炼体的弟子与兰望语等人分开,炼体弟子被带到单独的审问室,张子骞独自一人进去,进门后便把门锁死。   旋即那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但外面的人总好似能感觉到某种力量的波动,引得整个空间时不时扭曲一下、震颤一下。   而还在大堂的兰金陵与兰望语两人茫然地被执法人请到一旁的椅子坐着,说是等张剑师的结果再做细判。   又是半刻钟后,张子骞终于出来,走出房门的时候还理了理衣袖,掸了掸衣领。   他身后还是一片寂静,那几个被带进去的炼体弟子竟然未有发出一点声响,也不出来,房中静悄悄的,静到令房外之人脊背莫名发冷。   张子骞很快走到众人面前,对最高执法人道:“招了,详细待在下稍后与执法人详谈。”   旋即看向兰金陵:“兰小弟子,你炼毒的时间是在大考之后,是么?”   兰金陵茫然点头。   张子骞道:“可能提供证据?”   事已至此,兰金陵没什么好隐瞒,便将分开购置药材的时间地点都仔细交待了,并且保证一切有迹可循。   张子骞点点头:“那么大考受到规则外的不良伤害,本就是宗门职责疏忽所致,你事后为保护自己与亲人,私炼毒物,也情有可原。   修士修行,本就不存在绝对的正确与绝对的错误,噬骨散虽毒,但只要持毒者不作出无端伤人举动,我等便不该光凭毒物论罪。   两相衡量之下,在下斗胆向执法人提议,此事从轻发落,且让兰弟子尽数上交噬骨散与炼制药材,并保证日后不再不经请示偷炼违禁药物,此事便算过去。   若罚,也该按门规责罚,兰家姐弟本就是受害人,再剥夺下一届大考权利的话,过于严厉,对比那几位炼体弟子,更是让坏人占尽便宜,有失公正,有损尚真派名声。” 第188章 张剑师接手   张子骞这话早与最高执法人谈过,因此最高执法人很快便点头了。   “张剑师先前说得极对,若我们连自家弟子也不维护,任由外来人煽动操纵、破坏秩序,那么我们实在愧对弟子对宗门的信任了。”   于是他表示让兰金陵上交毒散,写一封保证书交到执法堂保存,并罚一个月厨房帮厨、一个月打扫宗门主道,此事便算过去。   兰望语闻言,感激地向执法人鞠了一躬:“谢执法人海涵!”   又看向张子骞,泪眼汪汪地鞠上更大一躬:“谢谢张剑师!!”   张子骞笑笑:“认真修炼是正途,只要不带邪念、不做邪事,便不应为此付出无须有的代价。”   兰金陵对他作了一揖:“谢张剑师信任。”   张子骞摆手,让他们听执法人的安排。   兰金陵很快可以走了,兰望语叫上云常儿与李双柔,四人一起离开。   张子骞站在后方,看着四人离去。等他们不见身影后,气息一寒,回首对最高执法人道:“内中几位炼体弟子,确实加入了名为圣体的组织,并且此组织听起来时常以类似行径,刁难、陷害剑修术修修士,还有持续扩大规模之迹象。”   “如今魔阵大事在前,在下担心纵容这样的组织,会为正道门派带来更多压力,正好目前在下正在休养,闲来无事,便将这个组织交由在下处理吧。”   最高执法人闻言,有些犹豫:“闻说剑师早有负伤,既然还在休养之中,参与此事……”   张子骞摇头:“无碍,只是一探究竟罢了。若情况严重,自会求助宗门。”   执法人抿着嘴衡量一番,见张子骞能为突出,想来办事也比在场的执法人都要可靠。   虽然通常遇到类似的未有定论的事件,一贯先由宗门的执法部门前往调查落实,再回头上报,根据事件对群众的影响程度决定是否干涉并处理事件。   但既然剑师主动开口了……   剑师现在与几位长老几乎有着同等的地位,若长老开口,执法部门能不答应吗?   那么剑师开口,执法部门能拒绝吗?   那就答应吧。   最高执法人拱手:“那便有劳剑师了。为保安全,便让本部的李执法人随同……”   “不必,在下一人即可。”   见最高执法人疑惑,张子骞又添一句:“近日宗门访客居多,掌门人还打算不日后召开集结大会,宴请群英商讨,执法部门必定会为此上下操忙,便无需再分摊人力了。”   执法人听罢,便再不好坚持,同时为他口中的宗门计划而诧异,好奇之下,顺道问了许多关于魔阵的问题。   张子骞一一作答,很快吸引了其他执法人注意。手头无事的都坐到一边旁听,时不时参与几句议论,而手头有事的,也是一边听着,一边忙活。   ……   云常儿等人回到修炼林的时候,那些曾经旁观的弟子们也都围上来关心状况。   他们本来只以局外人的心态旁观,后来听到炼体弟子不分青红皂白给大家无差别盖帽,甚至为此陷害同门,立场马上就变了,一个个非常担心执法人惩罚兰金陵或云常儿。   听到云常儿没事,兰金陵却还是因为炼毒被罚了,众人还是有点愤懑不平。   有人问兰金陵为什么炼毒,得到答案后开始责怪执法人:“自保而已,为什么罚人?归根到底是那些炼体弟子的错啊。”   “宗门的规矩也是有点奇怪,哪有规定修士炼药不炼毒的呀?而且兰弟子平时够低调了吧?把这么低调的人逼得去炼毒,还要反过来惩罚人家,啧,过分。”   “这些弟子也真奇怪,我们平时没惹他们吧?也没小看他们吧?怎么一个个苦大仇深的,以为人人都在针对他们?”   “那个什么什么圣的组织,是干嘛用的?都说他们私下加入了那个组织,是被有心人洗脑了吗?那可真是……别怪我们说啊,本来人就笨。”   众人议论纷纷,兰望语听着听着,喊了声停。   “好了,现在没事就好。金陵惩罚算轻的了,原来执法人还想剥夺他下次大考的资格。”   “啊?!不是吧?!”   “就是的啊。好在张剑师及时赶到,了解真相后,立马给金陵求情了。他还说,我们都是同门弟子,理应团结、互相爱护,不能让外面那些想离间瓦解我们的坏人得逞。我觉得剑师说得很对,所以大家不要再讨论炼体的同门了,也不要再针对他们,不然下次他们再被教唆,保不准还惹出多大的麻烦。”   众人闻说是张剑师帮忙,又有了全新的关注点:“张剑师来了?还帮你们了?!”   “哇,听说剑师最近好忙的,怎么有时间来帮你们啊?望语你们真幸运,被剑师帮了,那是不是代表剑师对你们印象不错?那以后会不会收望语做徒弟?!”   兰望语一听到收徒,一直带着点阴霾的脸瞬间转晴:“我也想着呢!”   “我跟你们说,我其实好几次找借口到御心峰,再假意路过张剑师的住处,都看到他在练剑。我的天呐,那剑术,那剑术!真的不能太精绝了啊!!!大家都说散修没有正经在宗门修炼的修士厉害,我看他们就是胡扯!真的太厉害了!太惊人了!!!真的像个仙人!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仙人!!”   “我看过其他剑师练剑,都没有他厉害!那招式真的,唉,我都想把我脑子里的记忆画面放给你们看了!”   兰望语在众人眼里向来是个高傲少话的大小姐,除了她弟弟有难的时候,哪里见过她这种失态的模样?还是激动到失态!   大家就更好奇她口中的“厉害”到底有多厉害了,兰望语一开心,悄咪咪对大家道:“你们答应不外传,我就给你们学几招。我可是有记下来的,就是学得不好,你们自己意会意会!”   大家反正聊开了,也不想在这种激动的时候回头修炼,就起哄让她学。   她当即学了几招,当然是连皮毛也学不到多少,但是这罕见又巧妙的招式还是让众人大开眼界,又嚷嚷着哪次也找机会去“偷看偷看”,亲眼见识见识。   全程在一边旁观的云常儿:“……”   识海中收到百灵传回来的消息,她没有再在现场多待,独自离开。 第189章 有好多法器!   云常儿来到修炼林的最里边,那里有一块巨石,站在上面能够一览主峰外的景象。   她捏下印契,以神识回应道:“说吧。”   百灵的声音传出:“查到了,是个小组织,但极有可能不止这一个。”   云常儿眼微眯:“区域组织?”   “是。目前我们所调查的只在青州,其他大州应当还有。”   “依据。”   “他们所用法器,皆为罕见法器,部分人修炼的功法也非常规功法,而这些东西以他们在青州的地位及能力,理应接触不到。”   “嗯?”   “比如其中一件……主子,他们有炼魂炉,以及炼尸经。”   云常儿目光骤沉:“你是说尸魂秘法?”   “是。”   “这套禁术,理应失传已久。”   “对,可是他们有。属下的侦察兵对此秘法不熟悉,无法辨认真伪,但看他们对其的重视程度以及看护程度,真伪不提,效力必定存在。”   “除却尸魂秘法,他们还有汲灵杵、蚀精天蛛、通灵砂、噬骨散等等高阶法器丹药虫兽,或许尚真派几位炼体弟子能够认出并利用兰弟子的噬骨散,便是这个原因。”   云常儿敛目沉思。   噬骨散的问题她已经不在乎了。   半晌,她下令道:“查。”   “上述物件,来自异界的不少,这类尤为重要,深查。”   “是!”   云常儿又道:“青州这个组织,平素行径恶劣么?”   百灵沉吟一声:“说是恶劣倒还算不上,但……人命不少,散修居多,并且从侦察兵所听到的部分对话来看,他们打算将毒手伸向宗门,以招揽更多组织成员,尚真派便是其中一个目标。”   “这样。”   百灵忽而低声问:“主子,需要派人先铲除这个组织么?”   云常儿应得很快:“不必,此事由我来办。”   “主子?”   “无须过虑,我自有安排。将组织活动区域及汇聚地告知我,你只需调查物件秘宝来源。”   “那需要让紫茵或南江跟随么?”   “不必。封印大事为重,他们既已在各州掀起足够的波澜,便当一鼓作气攻下,久拖无益。”   “……好,那主子务必注意安全。”   “嗯。”   “封印之事,目前进展十分顺利,脱离封印的众大将正在迅速恢复状态,陆续加入行动之中,主子大可放心。”   “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没有的事,主子布计足够周密,我等如今仅需助推一二,便已成事。”   云常儿幅度极轻地点了下头,通过主峰眺望到宦月城远方。   一会儿后,她才提醒道:“即便如今我方掌握大势,也切忌浮躁,行事定要稳重谨慎,每一个细节兼顾到位,不得放松。”   “属下明白。”   于是云常儿未有再多说什么,让百灵继续办事,自己断了神识联系。   不一会儿百灵将圣体组织的成员与主要活动地址都汇报于她,她记下信息,想想又捏了一道印契。   识海之中脆脆的声音传来:“主砸主砸!你终于找我了!!!”   云常儿道:“收拾你的行囊,随我出门一趟。”   “……”   “嗯嗯嗯???!!!”   “主砸要带我出门了吗?!!!”   云常儿跳下巨石,边走边以神识回他:“嗯,明日一早出发。”   “去哪里?去做什么?!”   这次云常儿未有细说,只道一句“历练”便断开印契。   这使得幽幽内心被蚂蚁噬咬一般,一边强烈好奇着,一边迅速将自己所有的灵丹妙药、法器宝贝全塞到储物袋中,想想又将如长岭的灵果摘下一堆,仔细包裹好保存到储物袋里,准备到时候全部堆给云常儿吃。   ……   次日清晨,张子骞向念明心等人简单陈述了事情概要,便提出告假离开。   念明心有些意外,同时很担心还负伤的他独自前往那样的地方会遭遇危险,因此想让他将任务交给执法部门来做。   不料张子骞执意如此,还煞有其事地说了一大堆道理,再加之大清早的宗门外便来了不少人找念明心议事,她实在无暇顾及许多,便还是放他走了。   张子骞独自一人来到宦月城城门,在一旁一个偏角看到穿一身青色布衣、背着一个巨大行囊、扎一个小修士惯扎的布包头的小小少年。   幽幽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很欢喜地拿下行囊作递出状转头:“主砸!”   结果看到是张子骞,一张笑得花儿似的脸瞬间蔫下去:“啊?怎么是你啊???”   想想不对,又改口:“怎么是他?!”   张子骞手执一把素面扇,一边缓缓扇风,一边睥睨着他:“有什么问题?”   幽幽白眼快要翻到天灵盖了,迅速收回包了一堆灵果的行囊,嘴巴也撅得高高的:“我不喜欢他!”   “又如何?”   “主砸你人呢?那个天仙一样好看的小主砸呢?主砸,这个人长得不好看,远远没有你好看,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本尊。”   张子骞冷笑一声:“你知道你的话,会暴露出多少信息么?”   幽幽愣了愣,很快自觉理亏地捂住嘴巴,不过那黝黑的眼睛还是很不安分地提溜转:“真的只有这个人吗?主砸你不会来了吗?”   “不来。”   “主砸你最近在干什么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哦不对,连尾巴也看不见了,你究竟在宗——在那个地方干啥呀?”   “你管不着。”   “啧,为啥大大们问你你都回答,我问你你就不答呢?主砸,我们要去哪里?我昨天问了百灵大大,她猜你要带我去打架!”   “嗯。”   “真哒?!”   “嗯。”   “你打我打?”   “你。”   “我打?!哇,好啊好啊,我最近练了你的独门功法,可厉害啦!”   “好。”   “主砸你能多说几句话吗?”   “不能。”   “能笑一笑吗?”   “不能。”   “太冷漠了吧?!……欸,主砸,我们怎么去啊?你召出的就是那个什么,宗门的飞行灵舟吗?哇我们要上去吗?!”   “……哦哦哦妈呀太快了太快了主砸你慢点啊啊啊啊我不行了我要吐了啊啊啊啊呕——”   张子骞的飞行舟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到达圣体组织的主要活动地区——青州吴家城。   那里有一家炼体散修所开的吴家酒馆,他拎着吐到丢半魂的幽幽走进去,在其中一张酒桌落座,灵石往桌上一拍:“掌柜的,一壶好酒,两斤牛肉,再来一碗温粥,速度要快,否则——”   灵剑飞出,往桌上重重一落,剑出半鞘,剑光冷厉! 第190章 冲突   酒馆家的掌柜是个练得比寻常人大上两号的健壮汉子,闻声看了一眼张子骞,又看向他桌上的剑,眸光微转。   很快他应一声“来了”,摆手让店中的店小二给客人上酒菜,自己站在柜台后方,对张子骞笑道:“这位客官可是名剑修?”   张子骞抬手抚过桌上的流光剑,自傲之情流于言表。   少顷后抬眸:“看不出来?”   掌柜的微微一笑,客套道:“倒是能够看出一二……客官这剑通体泛光,灵气逼人,真是把好剑。”   张子骞却不屑地勾勾唇角,又往纹饰繁复的剑鞘上抚了一把:“好人才能出好剑。”   掌柜的面色不自觉又沉下数分,直直站着未有再搭腔。   张子骞也不欲再谈的模样,转移目光,踹一脚幽幽坐着的木长凳:“真没用,只是让你练习御剑半个时辰,你便吐得七荤八素的。就你这样的水平,还想拜我为师、随我练剑?笑话。”   幽幽确实是吐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再被这么一踹,险些坐不稳椅子,身子剧烈晃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踹,也知道这时该做出什么反应,可是不知为何,他从张子骞说话的语气与内容来听,总觉得人家不是单纯跟自己演戏,而是在实力嫌弃自己!   这加剧了他心中的哀怨,不用刻意演便是一副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的模样。   从双臂间抬起头,瞄了张子骞一眼:“剑师,我真的尽力了,我没有练剑的天赋……”   张子骞睥睨着他,说话说得慢条斯理,似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语气却充满了高傲自恃:“没有天赋又为何强求?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不适合你便像以前一样,乖乖寻找其他途径呗。我这练剑的,需要的条件不同,你又不具备,何苦非来强求?”   他说着,目光忽而转移,扫向店中都在看着自己的好些炼体散修的人身上。   眼神之中流露着洞悉一切的微妙感,但他未有直说,只对面前的小少年补充道:“我闻说这里便有不少炼体的修士,还挺适合当你的师傅的,不如你拜他们去吧。”   幽幽几乎第一时间弹起来:“哇?剑师说什么呢?!我可不要去炼体!!!”   说着猛一捂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环顾四周,果然感受到一些人目光的寒意与敌对,吓得一边哆嗦一边“小小声”在牙缝里挤字:“我还是想做剑修……再不济做个药修器修也好啊,我觉得那些比较没那么累……”   一刹那,店中四散坐着的一众壮汉“砰砰”拍桌,怒站起来!   周身低气压裹挟着黑雾一般,不断往外迸射,直接导致整个酒馆的气温都往下降,阴冷得如同森罗地狱。   便连站在柜台后的酒馆掌柜也是满目的冰寒,那阴鸷的目光如刀似箭,仿佛要把店中央坐着的两人生生刺穿。   幽幽在听到桌响的时候,便吓得“哇”一声飞扑到张子骞怀里躲着了。   张子骞倒是稳如泰山,桌上佩剑不曾一动,完全是毫不畏惧的模样。   他意识到店中某个看不到的地方,多出一阵不寻常的气息,他也不着急,淡定把幽幽从怀里推回长椅上,乜斜一眼掌柜的,语气轻佻:“哟,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以眼神示意周遭的壮汉坐回去,笑对张子骞:“客官你方才这番话,似乎不大妥当。”   “哦?哪番?”   “体修难道便低人一等了么?”   “我方才有说么?”   掌柜目光下沉:“你字里行间,分明是那个意思。”   张子骞笑笑:“我字里行间,从不曾提及高下之分,所以这当真是我说得过分了,还是你们……过于敏感?”   掌柜的瞬间黑了一张脸。   四周的体修又开始摩拳擦掌了。   掌柜强忍着怒意,呼吸变得又深又重,声音也压抑深沉:“若你不是这个意思,又为何拒绝了小兄弟后,又劝他拜体修为师?”   张子骞茫然道:“只是一个建议罢了。他不适于练剑,那么便去修炼其他功法。体修不适合,尚有术修、药修或器修。除却修行,又还能简简单单做个凡人,安安稳稳过个一生……怎么着?我说错了么?”   掌柜的有一瞬间的愕然,但目光仍旧那么犀利。   不到一会儿,他又道:“你与这位小兄弟自从踏入本店起,便不像是尊重我们体修的模样。看你这自命清高的样子,再看你横在桌上那剑,怎么,难道不是在示威?难道不是认为,我们体修之人便该害怕你剑修,便该为你们服务,不得有半句异议?!”   张子骞低笑一声,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想得真多啊。”   “若这样也能够被你认为是种藐视,那么我敢问,你开这酒馆究竟有何意义?你身为掌柜的,本来便该为顾客服务,而脾气千奇百怪的顾客这么多,难不成都是因为瞧不起你这体修,才故意刁难你的人?”   掌柜的冷哼:“确实不少这样的人!”   又道:“若你不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又为何口口声声说你‘练剑的条件不一般’?还嫌弃小兄弟无用、没有天赋,难道你们这些练剑的,真比我们多出多少优势不成?!”   这时,张子骞基本摸清这人的脑回路了。   见这掌柜短短几句话之间,便变得出离愤怒,而店内某个角落果然多了一个窥伺的人影,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   他一副遗憾的模样,留着灵石不动,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拿起长剑站起来:“看来贵店气场与我不符,既然如此,我不愿与你争辩,便就告辞了。”   掌柜的脱口而出:“你还认为我等打不过你不成?!”   张子骞连忙摇头:“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来吃饭的,也无心招惹是非,既然惹恼了掌柜,自然是要告辞。”   一边带上幽幽,准备往外走。   就在这时,有一人急急从拐角之处走出来,满面笑意地迎向张子骞:“哎呀,客官请留步!   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位客官,今日我们家掌柜心情不佳,一不小心出言冲撞了贵客,本店实在是万分愧疚。   客官您莫气,我观您这模样,是要在城中落脚的吧?不知客官是否需要住宿?我们酒馆隔壁啊,正好是本家的旅店,若客官不介意,我立马安排上等的酒菜与上好的客房招待客官,以作补偿呀。” 第191章 留住   张子骞停步回头,看清了来人容貌。   是个女子。   生得俏丽、身材又不失力量感的女子。   此人一身朴素布衣,看起来像是普通民女的打扮。   年纪肉眼观来不超过三十的岁数,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故而简单的衣着丝毫未有掩盖她的靓丽姿色,言行举止之间还满带女性特有的韵味。   同时身上尚有一阵莫名的亲和力,尤其在异性眼中,此亲和力足以令人在不知不觉之中,思绪与理智都随着她跑远。   当然,前提是忽视她张嘴之时,那扑鼻而来的浓重腐臭气味。   是一种肉类持续腐烂发酸所产生的气味。   这女子走到张子骞面前,微笑着向他开口:“如何,客官?消消气再坐下来畅饮一杯可好?”   “本店特产吴家青竹酒,另有自酿灵山人参鹿茸酒,前者清香甘冽,最符合客官的君子气质了,后者么……呵呵,是个男的都知道,想必便不用我多说了——对么?”   张子骞闻到这呛鼻无比的味道,实在难忍,无声设了个屏气术,这才挂上个心领神会的笑:“姑娘实在周到。”   幽幽却一点闻到臭味的反应也没有,攥着张子骞的衣袖一角,躲在他身后冲女子拧眉:“为什么要喝鹿茸酒?!小鹿做错了什么?!”   女子有些意外,低头看向幽幽,但很快展颜笑道:“哟?小客官长得俊俏不仅,心底还很善良嘛。”   她这一笑,本来还满面怒气的幽幽忽然不怒了,表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女子,一会儿后点点头:“谢、谢谢阿姨……”   女子脸色骤沉,暗暗瞪了他一眼。   张子骞则不动声色地垂眸,睨向这没点定力的臭小子。   他很快收回目光抬起头来:“还是不必了,既有不快,何必再留下来彼此堵心,我等还是告辞。”   女子迅速收敛怒意,也对他笑:“客官不必如此,我们家掌柜便是这样的人,敏感心眼儿小,总觉得人人都在针对他,其实呀,嗨,就是他多心。   客官今日在本店闹得不愉快,小女子作为本店合伙人,实在感到愧疚,便让我好生弥补一番吧,不然我们这店的客人呀,真都被那位掌柜赶光了。”   她说着,脸上笑意加深,甜而不腻、真挚又纯净。   张子骞感受到她身上的亲和之力加重了,知是怎么回事,这时又正好看到女子给掌柜的使了个凌厉的眼神,掌柜的虽满脸不情愿,却也立马低下头颅、放低姿态道:“是了,是我等失礼,胡乱生气冲撞了贵客,还请贵客包涵。”   张子骞很快明白这两者的地位关系,便就顺水推舟,缓下面上神情,一副恍惚样:“好吧,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女子明目张胆地勾唇一笑,将张子骞往原先的桌子引。   张子骞坐下后,又将剑放回桌面。   这时女子睨了他的剑一眼,又将他原先留下的灵石推回去:“既然本店先有冒犯,今日便给客官免单了。客官想吃什么、想住哪里,随便提,不必客气!”   回头向店小二招手:“先将我们店最好的灵兔肉、灵牛肉烧上两斤,来给客官尝尝!”   张子骞也不客气,大方将灵石收下,这才开口:“便再加一壶特产青竹酒、一碗温粥即可。”   女子也不再与他客套推销,倒是刻意拉长尾音:“那这鹿茸酒——”   “不必,修道之人,本该六根清净。”   “啧啧啧。”女子嫣然一笑,一副“信了你的邪”的表情,“那好吧,可惜了这上等大补酒哟~”   一边轻笑着,一边往厨房去了。   很快店小二把菜一一端上来。   灵兔肉、灵牛肉还刻意烧成适合下酒的样式,只留少许汤汁在菜盘子底,其余全被又嫩又爽口的肉吸收入味。   张子骞其实是辟谷之人,食物可有可无,不过看周遭人都在看自己,他为了“下酒”,还是动了筷子。   幽幽这时从失魂的状态回过神了,看见兔肉牛肉,不大敢兴趣,但是看到张子骞手中的酒杯——   “主——不对,剑师,你你你,你喝酒啊?”   张子骞斜睨过去:“又有何问题?”   幽幽睁着大眼睛,咽了咽口水:“我都不知道呢!那、那我……”   “不到年纪。”   “呸,我到了的!我不小了的!想喝一口,就一口,我想尝尝……”想学大人喝酒,想跟主砸闯江湖。   张子骞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看着他。   但后者丝毫没有自觉心,还是眼巴巴地盯着那个青翠雅致很好看的小酒杯,两眼充满了渴望。   张子骞算是服气了,余光瞥见酒馆柜台,想了想,还是妥协地将同样青翠如竹的仿玉酒壶放到幽幽面前。   “喝。”   幽幽开心地小耶一声,小心翼翼地捧起酒壶,两眼发光。   但看到桌上没有多余的酒杯,便看向一旁的一些酒客,有模有样地学着他们的样子,豪迈地将酒壶悬空,细长弯曲的壶口对着自己嘴巴,张嘴——酒咕咚咕咚地滑落嘴里。   一壶瞬间倒了一半。   然而酒方入喉,他便被带着烈性的酒味呛到,瞬间咳得飚了眼泪弯了腰!   张子骞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玩味地看着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到一会儿,那本来白白净净的少年便红透了一张脸,“主”字才发了一个音,他便目光一滞、身子一歪,哐当倒在桌面上,不省鹿事。   张子骞见状轻笑一声,摇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他看向一直倚在收银柜旁盯着自己的女子,笑意轻浅:“看来今日,我二人非留宿不可了。”   女子一脸愉悦,拍手道:“欢迎欢迎。”   “本店最好的客房,早就为客官敞开大门。”   ……   入夜,风微凉,外有细雨飘飘。   吴家酒馆旁的吴家客栈,今日难得住了人,还住在唯一的天字号房中。   房内有一张大而舒适的床,还有能够看到客栈后竹林的巨大的窗。   有一人临窗而立,看着窗外风景。床上躺着一浑身通红的少年郎,此时睡相有些不安分,是要清醒的迹象。   而门外有一阵呛鼻的腐臭味由远及近,某种细碎密集、如尖刺摩擦地面的声音同步传来。声音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转移到墙上,庞大的身躯所带来阴影也随之移动,最后阴影与声音都一起,缓慢而轻悄悄地、张牙舞爪地停在天字号门前的大门框上。 第192章 共度良宵   门外的巨影停在门框上,几乎占据了一整扇门,却仅是它一半的体积,另一半似乎还贴到了门上的天花板。   巨影停下后,有一小段时间静止不动,旋即忽然,它的身子剧烈一颤,紧接着身形迅速收缩、变小,最后啪嗒一声落到地面,幻化出一道凹凸有致的倩影。   光凭着门上的幽暗剪影,便不难觉出有熟悉之感。   很快更熟悉的声音响起:“客官,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张子骞在房中远眺窗外,一只手背在后背,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久久未有作答,似是未闻。   门外身影静等片刻,见得不到回应,便自行抬手推门,一步跨入房内。   于是看到窗边之人背对着自己,如修竹长立。   他今日着一身墨底红云长衫,衣料纤薄,随着窗外风吹,衣摆也随之翻飞而起,轻盈又饱含仙气。   那顺如黑瀑的长发一半披散在背后,一半被一道暗红发缎松垮绑着,看似懒散又莫名惹眼,引得入房的女子忍不住向他靠近。   “客官……?你这是看什么走神了?”   女子背在身后的手暗暗结了套印契,旋即走到张子骞背后,抬起长着黑而长的指甲的手,轻轻搭在他背后。   动作看似诱惑,但手缓缓移动,绕过他的后颈再往前,锋利且淬毒的五指指甲便斜斜横在他的颈动脉上。   “客官,你倒是说话呀~回头看看我呀?若你再不搭理我,我可就要……自己动手咯?”   她说着,五指用力,指甲往张子骞颈肉微陷,眼中划过一抹狠戾。   随着这一动作,她很快感受到张子骞的身子变得僵硬。   她这才感觉到有趣一些,心中冷哼一声,神情又变得温和,将他扳回来让他面对自己。   于是她看到张子骞那张透露着冷酷的脸。   这张属于男性的面庞不知从何时开始,竟透露出一种好看的阴柔。   那稍嫌锐利的轮廓、斜飞入鬓的眉、狭长的眼和薄红的唇,本该尽显男性特征,但此时此刻,各处轮廓好似都经过了柔化,每一处细节都细致完美,即便在暗夜之中也美得足够笔笔入画。   他的面容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然不似当年的张子骞了。   至于像谁……总之他面前的女子无从得知。   当意识到自己心头涌出“美”这个评价时,女子暗暗一惊,旋即再又打量了张子骞两眼。   随后她好似十分欢喜,极具挑逗意味地抬手,用长指甲顺着他的侧脸轮廓往下滑,指尖的力度控制在随时能够刺入皮肉的力度:“公子,白日我还不曾发现,原来你长得这般俊俏呢。”   张子骞仗着身高优势睥睨着她,似笑非笑:“这位姑娘,更深夜静的,你不请自入,是否不大妥当?”   女子微微一笑,一种与年纪截然不同的成熟韵味流露出来:“人家只是想关心你那位小兄弟嘛。”   “公子你好狠的心呐,明知道酒里有毒,还把酒给小兄弟喝,还眼睁睁看着他喝那么多。人说最是薄情男儿心,真是不假。”   张子骞耸了耸肩:“防备心全无,毒死便毒死了。”   “哈,若不是亲眼看着你将人背上来,我还就当真了。”   “说吧,有何来意?”   “噫,别这么不解风情嘛。”   张子骞冷笑,忽而沉声道:“手别乱放。”   女子动作一僵,见他目光凌厉,嘁了一声将无声下移到他胸膛的手缩回来。   “你一个结丹期修士,定力倒是出奇地足,竟能抵抗如此强的惑力。”   “你一只高阶蚀精天蛛,胃口也是不小,酒中下药,是想迷惑男子,来个一箭双雕,快活够了再来吸取精气修行么?”   蚀精天蛛剐了他一眼,再没有那种妖娆暧昧的神情。   一身惑力提至最高,阴笑着瞪着他:“能猜到我修为,倒是令我意外。   既然你一整天都处处防备到位,那我定下一个你是冲我们来的结论,并不过分吧?你白日在楼下这般放肆无礼,也是故意的吧?   不过你再如何精明,也只能这样了,从现在开始,你老实交待你究竟是谁,是组织中人,还是门派弟子,还是别的什么,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张子骞感受到她惑力的威迫,却无动于衷,不答反问:“那你与你的体修手下,又都为谁卖命?你这蚀精天蛛还能召集多少小天蛛?哦,对了,我记得你这样的妖类修行,需要吸收不少男子的精气,那么你手下应当颇多人命,我杀你,功德要比业力高多了,你道是么?”   蚀精天蛛眉头一蹙,有些愕然:“你说什么?”   旋即猛然意识到:“你怎么不受惑力影响?!不可能,区区结丹修士,不可能抵抗我的惑力!”   张子骞好笑地勾着唇:“或许我不是结丹修为呢?”   蚀精天蛛一愣,但很快否决:“即便你不是,你也逃不脱我的惑力,是个男人就不可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说到这里,她猛然停顿,迟疑又诧异地看向张子骞:“你不会是女儿身吧?!”   说着没忍住,指甲奇长的手迅速摁向他胸口——   张子骞化出折扇拍开她的手:“无礼。”   顺势“啪”一声打开扇子,悠哉扇起风来:“你的时间拖够了么?这满屋子的天蛛,是你的操控极限了么?”   蚀精天蛛又是一愣,旋即狠狠地瞪着他。   周遭本有刻意隐藏的细碎声突然放开,一阵密集如雨的沙沙声迅速传开,此起彼伏!   不到一会儿,声音安静下来了,蚀精天蛛的脸也终于放晴:“哎呀,客官,我看你实在长得俊俏又迷人,还以为今夜咱倆有话好好谈,谈完了共度一夜春宵,搞不好明日我便不想要你性命了,将你收作男奴,日后咱们随时可以……”   “可惜你呀不赏脸,也不知好歹,好像还挺了解我们天蛛一族的样子?——那你应该清楚,我们蚀精天蛛的团队,究竟有多强大!”   她说罢,两手一抬,偌大的客房之中忽有大片大片的红光相继而亮。 第193章 蚀精天蛛   这个客房的地面、四壁与天花板上无不布满一样的红光。   若仔细透过红光往里看,能够看到那是一只只黑绒长腿小蜘蛛,蜘蛛背上均有一个小小的如同狭长花蕊的符咒,便是这符咒散发出红光。   这些符咒乍眼看去,像是一双双在暗处窥伺的神秘之眼,但再看数眼,便会感觉符咒不断在眼前放大,符咒本身也在收缩、扩张,充满了某些暧昧的暗示。   张子骞从满墙满地的符咒中收回目光,摇摇头:“恶趣味。”   这满天地的暗示,加上蕴含其中的惑力,若当真换做寻常男子,怎生不缴械投降?   他冷声道:“你们便是倚靠这等伎俩,踩着男性尸体提升?”   蚀精天蛛不屑一顾:“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手段如何重要么?再说可不是每一个男子都有资格实现他们的幻想的,那些倚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啊,总是稍加挑逗,便顺从得像条狗一样,还以为是他们征服了女人。   哪知道我们天蛛族的姑娘并不需要舍弃贞操陪他们玩,而他们想要尽兴,却得赔上一条命——讽刺吗?哈哈哈!”   张子骞上下瞄了她一眼:“若不是知道你们天性如此,我还会以为你们曾经失了足,这怨气,真重。”   蚀精天蛛轻哼一声,旋即盯到他的某个部位:“你这定力真是超出常理,看来你要么不中用,要么……现出你的真身吧。”   张子骞一动不动:“闻说蚀精天蛛只擅长针对男性,也只擅长施展惑术,如今对手不吃这套了,你们又要如何?到楼下搬救兵么?”   “那些废物?哼,不需要。你听闻的都是传言,我们天蛛一族最擅长的可是用毒!”   “哦?”他目露了然,环视一周室内,忽生一个念头,“明白了——这遍地的天蛛都带毒是么。”   “怕了?怕便自己招出底细。”   “怕么倒是还早。就是这毒在哪里?功效如何?看样子是自带毒囊,那么是攻心剧毒,还是慢性区域毒?”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以折扇挑了其中一只半巴掌大的天蛛,放到天蛛女肩上。   一边看那天蛛活动,一边回忆道:“当年我与你们祖宗交过手,不过她带的天蛛与你这些不同,她也败得太快,我尚来不及了解了解你们。”   “这一室天蛛之毒,加起来能够毒倒多少楼下体修?能够重复利用么?接受训练么?这么小的体积,行动起来过慢了吧?身上可有特殊护甲?总不能外人随便一脚,便能把它们踩死了吧?”   张子骞忽然连番提问,惹得天蛛女一阵愕然。   花了好些时间才消化掉所有信息,不可思议道:“你是想打探本族的机密信息么?哈哈哈,你——”   话未说完,她猛觉咽喉一堵,顿时瘙痒与刺痛感交替产生!   她清楚感觉到喉间落了一只大蜘蛛,并因为突发的变故而剧烈挣扎,导致带着尖刺的八足不断在她喉壁剐划,而腿上的蛛毛又挠得内壁奇痒无比,她一难受,一口气往下咽,好歹是将这天蛛咽入腹中!   而对面的张子骞满目阴寒地盯着她的喉咙,完全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将天蛛塞她嘴里的,她分明连他动手的动作都没看到!   他看到她做出吞咽的动作,这才抬头“解释”:“我就是看看,看你倆撞到一起,究竟是它毒你还是你毒它,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彼此免疫,也就是说,你们身上有不惧怕彼此之毒的元素。”   天蛛女气得猩红了一双眼,起手召集所有天蛛:“枉我给足了你脸面,还想看在你这身好皮囊的份上对你温柔一些,你简直是不识好人心,那便去死吧!”   话说的间隙满室噪音起,数不尽的黑色天蛛唰唰唰往他靠拢,天花板上的也唰唰往下掉,仿似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张子骞灵力发出,形成一层薄薄的防御层护住自身。   太多的天蛛让他有些烦躁,看她确实不会再召更多的天蛛了,他便也不再等下去,疾风出手,瞬间扼住天蛛女的喉咙——   “你怎么就忘了?我才说我与你们老祖宗交过手,深知你们的致命处。”   他说着,手下用力,五指收拢,远超于结丹修士该有的力量使得天蛛女咽喉咔咔作响。   在天蛛女无力呼吸,想要化回原形逃脱的时候,他又猛然释出全身灵力,锁向她的腹中妖丹。   待她迅速调动妖力护妖丹时,他将早已凝成短针形状的神识之力发出,以迅雷之势冲击埋藏在天蛛女脑海深处的某个椭圆内核!   天蛛女只觉“轰”的一下,脑海生出炸裂的痛苦!   那神识之力如针般细,却极其强悍,在刺入脑海的同时准确无误地窥中她意识内核的薄弱点,一举击溃!   天蛛女剧痛的同时还在不可思议,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男子朱唇欲启。   她想问他怎么能够知道她有与妖丹一样重要的内核,又是怎么知道内核的薄弱点,又是如何在毫无接触的情况下窥破薄弱点将她的内核防护击碎!   可是她尚未来得及开口,便感觉男人的手松开自己的喉咙,往自己头上移动。   很快落到自己的天灵盖,随后,她的妖丹被对方的灵力生生碾裂,旋即又听闻自己的头部“咔擦”一声响,眼前的视野便定格在有些扭曲,并再也不动的画面!   她的身子瞬间失去所有的支撑力量,重重倒在地上。   与她一同倒地不动的,还有一室的天蛛!   张子骞在天蛛女来不及诧异、来不及深思,甚至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的时候,就将她的头生生捏碎,以内力裹住她的意识内核,将其从脑中剥离,落到自己掌心。   天蛛一族的致命点一在妖丹,那是等同于修士内丹的至关重要的存在,所有的妖类皆有此共性。   另一处致命点便在其意识内核,这内核需用妖丹力量来养护,只有能够练出妖丹的天蛛能够拥有,因此分去了一部分的妖丹之力。   并且其控制着其主的大部分思维与动作反应,相当于人类的大脑,是区分普通天蛛与成妖天蛛的重要元素。   更重要者,这意识内核能够操纵指挥天蛛族最原始的小天蛛,也就是这落了一地的天蛛。   张子骞将她的意识内核夺走,这些天蛛便不再行动。   而当他依照当年了解到的方法,将自己的力量灌输到内核,重新激活内核后,他发现那一地死掉一般的天蛛又开始缓慢地,按照他的意愿,又开始活动起来。 第194章 二选一   半刻钟后,一室小天蛛全数退到房外,房中又恢复安静。   天蛛退开,这才现出房中一边的床,上面躺着的人周身被精密的法阵包裹着,法阵之上灵力缓慢流转,十分温和,但又坚不可摧。   张子骞先在死去并化回原形的天蛛女侧面蹲下,释出数道灵力凝成刀状,在它腹部划拉几下,将切口撑开,露出一个洞来。   腹中的一切构造呈现出来,张子骞看了看,一个不漏地将内中器官全摘下来,以灵力包裹着,送入储物袋。   又将血液装入小瓶,将头部也剖开,能摘的地方全摘空去,最后催动一张灵焰符。   他站起来将符抛到地上的残尸身上,就没再多看,往床边走去。   浅蓝色的灵力火焰迅速升起,无声吞灭这具尸身,不到一会儿便将其蚕食得灰也不剩,房中找不到半点天蛛女曾存在过的痕迹。   张子骞走向大木床,床上的人微微侧着头,直直看着他靠近。   待他停步后,对方眼眶唰一下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张子骞瞧了他一眼:“哭什么?”   后者不说话,眼泪还是哗啦啦的。   张子骞蹙眉,看向他的身子,未有发现任何异样才收回目光:“怕?”   幽幽点点头,又迅速摇头。   张子骞将法阵撤开:“又落不到你身上,你怕什么。”   不料幽幽直接哇一声哭出来,哭得惊天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   张子骞瞬间蹙紧两道眉,往后退了两步,微眯眼中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了。   幽幽马上感受到急剧下降的气温,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把哭声憋回去。   又憋得太急,一口气没捋顺,“额”一声打了个隔。   “……”   “额。”   又打了一个。   张子骞眉眼之中尽是阴霾,一点也不客气地谴责道:“吵。”   幽幽先是努力顺气,顺着顺着自暴自弃地大吼一声:“你无情!!!”   张子骞瞥向他:“又怎么?”   “你无情!你冷血!你喂我喝毒酒!!!”   “……”   少顷,张子骞终于明白他哭什么了。   果然方才醒了,就什么也听进去了。   他更没好气:“我不说了?该你的。”   “我怎么知道那是毒酒?!”   “不知道你还喝?”   “我看你喝了!”   “我喝你就喝?”   “那不然呢?!”   “你倒了我倒了么?”   “……”   “明知前方是敌,你不知酒量深浅,贸然便喝,其罪一。   明知对手来路不明、不怀好意,送来的食物不假思索、不加防范便吃下,其罪二。   犯错不思过,只知哭哭啼啼、埋怨他人,其罪三。   醒了还躺在床上不动,等着他人守护,身为灵兽还怕小小的毒蜘蛛,其罪四。”   张子骞轻描淡写地瞄向他,语气却带着令人发寒的冷酷:“你,自今日起,五倍量修行,出门负重至少五十公斤,若少了,次日翻倍。”   幽幽缩在床角,骤然变成一塑雕像。   妈耶……   不就哭了一场吗?   就被罚成这样啦?!   五倍量!   知道他平时怎么修炼的吗?   一刻都不带停了啊!   还要五倍量!   还能活吗?!   “主砸……”   “谈条件再翻一倍。”   瞬间噤声。   想哭。   可是不能哭。   突然怀念那个虽然毒舌实际上好宠自己的百灵大大!   怪不得出门前大家都让自己自求多福啊……   幽幽不说话了,捂着嘴巴小心翼翼缩成一团,生怕多蹦一个字多被罚一点。   张子骞见他终于消停,便往侧面的大木茶桌走。   其实他知道酒里只是一种能够麻痹神经但不至死的轻型毒,所以并没有阻止幽幽喝。   在幽幽喝酒前,他也在壶口抹了解毒散,所以幽幽昏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因为不胜酒量,顺带在酒方入口时,有一阵轻微的中毒的反应。   不过他没有将事实说出来,就当做是一次深刻教训,让这个大部分时间只在林子里修炼的天真灵兽长点经验。   这时才是三更天时间,时候还早,他便坐到茶桌旁,闲来无事沏起了茶。   ……   次日,张子骞与幽幽下楼,看到楼下躺了一地被小天蛛惑术迷倒投毒的体修。   这些都是隔壁茶馆的人,包括掌柜、小二还有一众“客人”。   小天蛛趴在这些人身上,也是一动不动的,好像死去一样。但当张子骞捏下印契的时候,其中一个体修身上的小天蛛又开始沙沙地爬,很快那位体修因为这些动静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清所处地方后,体修唰一下弹起来。   他身上的天蛛稳稳当当趴在他身上,导致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吓得疯狂往后退,又想拍下这些天蛛,又怕惊动到它们。   天蛛有毒这些人是知道的,故而并不敢招惹它们,更不敢拍死,怕内中毒液有什么腐蚀作用。   他看到天蛛却没看到天蛛女,有些生气,抬头正想喊人,不料看到的是正一左一右俯视着自己的张子骞和幽幽。   “……”   看到张子骞没有看到天蛛女,体修的第一个反应是心慌。   他想起昨晚他们是在楼下等待支援的,见天蛛女的小天蛛爬了进去,很快又退了出来,还以为一切顺利,没想那黑压压一群的天蛛竟向他们施展起惑术。   接下来再睁眼,就已经是现在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外面已经有阳光洒入,也就是说现在至少是清晨时光。   可是他们的计划明明是想趁深夜时分,让天蛛女亲自出马,先威胁这两个人表明身份与前来的目的,再将他们杀掉,制成天蛛女的“养分”,顺道将这剑修的剑夺走,再看看还有什么灵丹法宝。   现在人没死,天蛛女不在,小天蛛还全爬到自己人身上?!   体修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张子骞操纵其中几只小天蛛爬到体修的脖子前,将带毒的口器对准他的颈动脉。   其他还在昏迷的体修也被这些天蛛占据致命位置,张子骞道:“要么你自觉带路,将我们带到你们的主地盘,要么,我便送你们入黄泉,二选一。”   体修开始嘴唇发抖。 第195章 别人家的地盘   这体修浑身发颤地看向楼上天字号客房:“那女的呢……”   “死了。”   “……”   许是没料到张子骞回答得如此干脆,体修又颤了一颤,满脸惊恐:“怎么可能……你的修为在她之下……”   张子骞不想与他废话,操纵天蛛往他脸上爬:“需要让它钻入你的嘴里证明么?”   体修连忙闭紧嘴巴,拼命摇头。   蚀精天蛛的毒会让人生不如死,他亲眼见过那场面,比直接被杀要可怕多了,所以他不敢也不想被这些毒东西咬到。   张子骞又道:“不想死,便老实坦白。”   可是体修也不敢坦白,因为若是暴露组织基地的话,那个东西……   他满脸惊恐,拼命摇起头来,眼里满是绝望。   张子骞眼一眯,微微抬起下巴:“你要知道,即便你不说,我也可以在你死后搜魂,保守秘密毫无用处。”   体修实在崩溃,眼泪都出来了。   本以为他们有毒妇天蛛女,就可以无所畏惧,谁能想到……   张子骞失去耐心,让幽幽踹醒另一个体修。   后者醒来后,几乎和第一个体修一样的反应,张子骞也以同样的方式让他看清目前形势,随后印契一捏——   第一个体修被一身的天蛛噬咬起来。   很快惨叫着倒地,一边求饶一边抓自己的身子。   然而蛛毒已经入体,很快他的皮肤开始冒出一个个猩红的水泡。   水泡迅速膨胀、裂开,里面溅出腥臭无比的液体,一半落回体修的身上,如火一般灼得他的皮肤嗞嗞冒烟,一半溅到地上和一旁还在昏迷的体修身上,瞬间让那些体修痛叫着醒来,满地打滚!   后来被喊醒的那名体修眼睁睁看着场面失控,坐起来都比幽幽高一半的巨大块头抖得如筛糠一般。   很快被下毒的体修吼声越来越低,打滚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们的体表皮肤汩汩冒血,身上很快全被染红。   而他们的身体慢慢塌软下去,如失去木架支撑的纸人一般——这是他们体内骨骼被毒液完全腐蚀的表现。   最后,这些沾了蛛毒的体修瘫在地上不动了,但从大睁的眼睛能够看出来,他们还没有彻底死亡,大约还在承受体内五脏六腑被毒腐蚀的痛苦。   张子骞终于明白天蛛之毒如何作用,收回目光,看向那个看傻了的体修:“是选择与他们一起,亦或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体修身子猛然一颤,低下头来:“说,我说,我带你们去……”   ……   吴家城边缘,一条通往不知名地方的小径上,缓缓走来三个人。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被麻绳捆住的高大壮汉,后面跟着一位看着很谦和的蹁跹公子,和一个十分活泼的少年郎。   前方是早上被吓得投降的体修,身体看起来正常了,但其实在衣服里面还藏着许多的小天蛛,一旦他表现出任何异样举动,都能感受到天蛛抓他皮肤的力度加深。   于是他只能乖乖带路,一会儿后将人带到隐藏在密林之中的一座古老的高塔前。   幽幽在塔前停步的时候,很是夸张地“哇”了一声。   这塔比林子中的树高多了,塔外还画满了符纹,这风格与他平素看到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导致他忍不住便问:“这是什么建筑啊?真厉害!”   张子骞望着这足有十层高的塔楼,冷笑一声:“镇尸塔,你们真是够胆。”   前方体修瑟瑟回头看他:“地方到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   张子骞看过去:“不带入门么?不知道来者皆是客?”   “……”体修心想你还真有那个脸。   可是衣服底下的天蛛又开始动了,他打了大大的一个激灵,无奈之下带人往里走。   塔门开,一阵阴风袭来。   幽幽冷得猛打一个哆嗦,很快又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刺鼻的臭味,他总感觉塔内气氛不对,阴森森的特别瘆人,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缩到张子骞身后,拽住他的衣摆。   张子骞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又吓得缩起脑袋:“我……我害怕……我就躲一会儿,还有这儿好臭……”   张子骞也闻到那个气味了,想了想,终究没拽他出来,只道:“那是尸气,有毒,自己屏息。”   幽幽一听“有毒”,想到昨天的经历,连忙施展屏气术,不敢耽误哪怕一秒钟。   体修又回头看了张子骞一眼,辗转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何知道这是镇尸塔?”   听语气不仅仅是知道,还十分熟悉的样子。   可是镇尸塔是源自古老的封印塔,这种封印术早已失传,虽说这一座塔是后建的,但也是背地里偷偷地建,外人不会知道,更不可能一眼便将其认出。   身后这修士仅有结丹修为,纵使再将他修为拔高一层,也不过数百年岁数,以镇尸塔失传上千年的岁月来看,这人不可能知道。   他内心疑惑,很想知道答案,可是张子骞自然不可能告诉他。   他只道:“你都能知道,我为何不能知道?”   体修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再看看张子骞的脸,忽然又闭上,什么也没有说。   张子骞由他带着,来到塔中央的旋转阶梯。   阶梯一直往上,直通塔顶,一眼看去有些微微的眩晕感,总感觉这阶梯其实没有终点,直通天际。   这感觉不单纯是由阶梯的螺旋形状造成,张子骞察觉到手侧拽着自己的少年身子晃了晃,便抬手绕到他脑后,将他脑袋往下按:“不要看。”   旋即又对前方体修道:“上去,莫要耍花样。”   内心正算计着如何逃脱的体修:“……”   可是走到这里,他已经身处自家地盘了,有些事情便轮不到那两个外来人决定。   他无形有了底气,不过十分机智地按捺住,未有表露出半点。   他还是装作战战兢兢的样子,抬腿往塔上走:“你、你要去哪里?”   “不如先带我见见你的兄弟。”   体修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往塔上走:“他们通常在底三层。”   张子骞未有应答,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 第196章 放倒一片   体修将人带到二层塔,通过旋转楼道侧面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塔中面积还是十分宽广的,每间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间小室子,但室门全都紧闭着,看不到内中场景。   整层塔楼呈圆形分布,故而也不能一眼看透前后方向,加之塔内光线不足,主要依靠墙上长明灯照明,便显得气氛有些阴沉森寒。   幽幽走在这条道上,越发瑟缩,就差没有把自己塞到张子骞衣服里了。   张子骞实在忍不住,反手将他提溜出来,推到自己稍前方,让他在前面走。   三人走了一小段路,绕到看不见来时木门的地方,这时,前方体修倏忽停步。   紧接着后方破空声起,一把刀锋锐利的短斧呼啸飞来!   与此同时前方体修如同踩入某个洞穴,人嗖一下便没了踪影。但他先前所穿衣物都还在,落到了地面,且衣物之间有天蛛的身影。   张子骞骤然停步,流光剑同时现出,于半空中划开耀眼剑光,“铛——”地拦下飞来的短斧。   此时前方又有不少暗箭袭来,他手腕一抖,折扇飞出,扇面在途中打开,通体流转着沛然灵力,在半空中刷刷几下将暗箭全数打下。   后方短斧还在半空与他的流光剑僵持着,兵刃交接处发出嗞嗞的摩擦声,接口地方还有刺眼的火花迸溅。   解决了前方暗箭的张子骞微微侧头,对幽幽道:“接下来,你自己自保。”   说着回身,翻掌释出灵力往剑上一推,流光剑将短斧破成两半,又直直向前飞去。   “出来。”   他冷然道。   很快流光剑刺入一张无形的屏障,将屏障刺破。   后方数个人高马大的体修汉子阴沉着脸,提着又大又重的各种武器直盯着他。   张子骞看了看这些人,手指一挑,流光剑回到他手上。   旋即问:“人到齐了么?”   前排的两个体修闻言,对视了一眼,回望他:“擅闯别人地盘,说话还这般狂妄,这可使不得。”   张子骞道:“不管使得使不得,我话也说了,人也擅闯了,若你们尚有后招,最好一并使出,以免浪费彼此的时间。”   前方体修怒喝一声:“放肆!你究竟是什么人?出自什么门派?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又是如何摸到这里来?!”   这次张子骞十分认真地想了想,这才回答:“尚真派剑师张子骞,后续问题应当不需要我回答了吧?”   体修一惊,旋即目光沉下:“哦,便是你们逼死了何强!”   “逼?”张子骞甚觉好笑,“如何是逼?”   体修恨恨道:“你们门派设下体修这类分部,便应当对他们一视同仁,而不是无尽的冷落、容忍其余弟子嘲笑与侮辱他们!”   张子骞仍是不解的模样:“何谓冷落?据我所知,尚真派的功法秘籍全数公开,除却修行阶段对应功法,其余功法也能够在书屋阅览。”   “体修也有相应专司炼体之大师指导收徒,宗门内享受的一切待遇与其他修士并无差别,至于你说的嘲笑与侮辱,恕我直言,当今世上并不存在绝对公平,便是你们最痛恨的剑修术修之间,同样存在攀比、歧视与凌辱,即便在尚真派,这等现象也并不少见,你们体修未有任何特别之处。”   对方一共五个体修,闻言皆是满不相信的表情。   张子骞明白,有些人一旦形成既定的偏见,便不可能改变。尤其是那些满心认为世界对自己不公之人,便是出门下了一场雨,也会认为是上苍刻意针对。   这样的人,不必要与他们讲道理。   也不想与他们讲道理。   于是他再度起剑,对这五人道:“这镇尸塔我有意摸清楚,你们若降,我不动你们。若执意抵抗,那么今日便抱歉了——毕竟你们住在镇尸塔下,所作所为绝不干净,算是死有余辜。”   五个体修均是冷哼,为首的体修再又召出一把短斧,活动好筋骨摆好架势,决一死战的气势:“免了。”   后四个体修也抡起武器,气汹汹便要往前攻,而幽幽那方向也冲出数个体修,是要堵死两人的架势。   张子骞对这结果并不意外:他也只是先礼后兵罢了。   于是流光剑起,惊鸿飞出,张子骞人不动,仅以一剑杀入战团,与五人的刀斧斗出阵阵刀光剑影。   另一边他回头对幽幽道:“后方归你,若败,日后你便做这镇尸塔亡魂,与我等再无干系。”   幽幽一听还得了?昨日已经让人生气了一把,今日若再当个拖油瓶,他相信以身后之人的脾气,就算他不败,也会被对方乱剑砍死!   他虽从未与真正的敌人交手过,但这时也不敢表现出半点怯场之意,迅速收心敛神,提力猛攻!   幽幽在遇到儿时的云常儿前,本是一只才接触修行的初阶得不能再初阶的小兽。   遇到云常儿后,被她多次救过性命不止,还被她短短半个月便收服了云家村内外山岭的所有灵兽的实力所折服。   随后还发现她竟自带军团,麾下全是实力不知尽头的凶兽,更是膜拜得五体投地,从此凭借着城墙厚的脸皮功夫,死缠烂打挤进这个队伍。   再之后,便开始接受无边无际的特训了。   并非训练,而是特训,先前他带五角兽进入的那个特训法阵,便是他日夜常待的特训场合。   那里有十分神奇的秘法,身处阵中感官会受秘法影响,阵中三日,实际只有民间一日,因此他所受到的训练,实乃寻常灵兽修炼的三倍量。   再加上这云门门人惯例不要命的训练强度,以及日常与各种凶兽对练的非人训练……   幽幽看起来年纪小、经验少,不堪一击的样子,实际实力比同等条件的灵兽强上数倍有余。   因此前一秒还是个战战兢兢的小少年,后一秒光是掌风便划开了两位体修的钢铁般的肌肤,又接连两下鞭腿,撂倒另两位体修。   他不想用他的宝贝武器,便坚持赤手空拳作战。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巨人一般的体修之间,眨眼放倒了一片。 第197章 塔中尸   幽幽这边刚把人放倒,那边张子骞的敌人也血流成河,全数断气。   幽幽看着脚底的一群壮汉,表情有些复杂:“你们都练的啥啊?!”   “天啊,口口声声喊别人不尊重你们,那你们看看你们这什么水平呀?连我也打不过,还敢来闹事,活该你们被瞧不起呀。”   他未曾杀过人,因此被他打倒的体修都还剩着一口气。   其中一个意识还比较清醒的体修闻言,气汹汹地瞪他:“闭……闭嘴……”   幽幽哼了一声,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只知怨天怨地却不思进取之人。   他拍拍沾了灰的手,又低头瞧瞧自己沾到血的衣服,颇为不满地撅了撅嘴,跑向张子骞:“主——剑师,我打赢啦!”   但话音未落,身后又有破空声传来!   张子骞回头,流光剑瞬间到了幽幽头顶。   但是他未有将暗器打落,只通过剑端发出一道灵力,生生将暗器的袭击速度降到最低。   幽幽有了充分的时间反应,连忙回身打落暗器。   这时他才发现是一把短匕首,而扔出匕首的,是一个倒在稍后方,不死心便趁好不容易缓过气的间隙,想偷袭自己的体修。   张子骞等幽幽打落匕首后,这才再一发力,推动流光剑贯穿偷袭体修的眉心。   旋即对幽幽道:“只要敌人还剩一口气,就不该将后背与命门露出。”   幽幽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反应过来时冷汗都冒了一背脊。   听到张子骞教诲,他感同身受地拼命点头,见偷袭的体修脑袋都被削出一道大口子,他嗓子咽了咽,有些反胃地侧过头。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看过去,再看向地上全都“还剩一口气”的敌人。   又回头看看张子骞脚下的一众尸体,想到方才不仅仅是自己背对着那些没被自己杀死的敌人,于是他一咬牙,弯腰捡起地上某个体修掉落的大刀,两手握着,刀尖向下,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体修:“对不起啦,我是出来历练的,将来是要保护我们家小主砸的!所以……你们还是死一死吧!”   说罢,心一横眼一闭,刀起刀落!   又咬牙在其他体修身旁走过,带出一路的血河……   “……”   张子骞看到幽幽这番举动,眨了眨眼睛,着实有些意外。   再看看瞬间全变成尸体的人……   不过他最后还是未有多说:跟着他走这条道的人,有些东西必不可免。   再说这里是敌营,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训练场,所有的仁慈到最后都会成为隐患,故而即便幽幽不动手,他到最后也还是会动手。   于是他等幽幽解决掉隐患,又等他站在血泊中缓了好一会儿心情,这才开口让他往下一处地点走。   幽幽这时神情有些恍惚,闻声扔了刀,摇摇晃晃、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众尸身,走到张子骞身边,跟着他走。   走着走着,他在他身旁低声道:“主砸……”   “嗯?”   “杀人不好受。”   “……是啊。”   之后两人便再无对话,静静地离开这层塔楼,走到下一层。   在张子骞准备推门时,幽幽才再度开口:“主砸。”   他好似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来了不少,语气较之先前要轻松些许。   张子骞垂眸看他,他问道:“这里还会有别人吗?百灵大大说了,这是个小组织,方才那些体修至少十人,加上那什么吴家酒馆的,好多好多了,应该没有了吧?”   张子骞斩钉截铁:“有。”   幽幽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忘了方才凭空消失的体修?”   “啊?……哦!难道是有人救了他?!”   “不然呢?”   “唔……那好吧,看来还得再找。”   张子骞便不再多话,又准备推门。   然而这时,塔顶方向忽而传出一阵阴邪之气,往塔下震荡而来。   张子骞动作一顿,抬头往源头处看去。   这阵阴气寒至冻骨,并非什么刻意发出的力量,而是一种无法控制自然发出的尸气。   但这气息非比寻常,意味着气息之主也绝不简单,张子骞沉默了一下,有一个想法从脑海中冒出。   根据百灵的情报,这组织之中体修不超过三十人。   如今死去的已然过半了。   那么剩下的理应不多。   于是他放下推门的手,对幽幽道:“分头行事。”   幽幽一愣:“啊?”   他方才也感受到那阵气息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会因此提出这样的要求。   张子骞又重复了一遍:“分头行事,底三层你独自负责,我到塔顶一观。”   幽幽整只鹿是懵的:“我一个人?!”   “有问题?”   “死了怎么办?!”   “你来踏青不成?”   “可是,我——”   张子骞见他惶恐不已,干脆起手召出从尚真派“借用”的汲灵杵递给他:“此乃汲灵杵,我已注入大部分力量,紧急之时你再将你自身灵力注入,便能顺利激发。”   “若你不敌对手,便利用此法器扰乱周遭法阵与体修灵力,以你目前身手打赢未有灵力与法阵协助的体修不是问题,若还打不赢,你也不必回去见人。”   说罢他又召出一道金色的符,往幽幽身上一拍,符没入幽幽体内。   “此乃护魂符,若你当真有难,此符将护住你魂体,将魂体带回我手上。届时即便你肉身落入敌人之手,我尚可寻找机会替你借尸还魂,总之你死不掉。”   听得发懵的幽幽:“……”   做个人好嘛?!   这么随便的嘛?!   可是张子骞真是说到做到,将符拍入幽幽体内后,便转身往楼上走。   幽幽快要崩溃了:“不是……主砸……”   可是张子骞一去不回头,不到一会儿人便消失在转角,留下幽幽一个独自泪目。   他不敢追上去,怕被人家一掌拍死。   也不敢哭不敢喊,怕提前扰动敌人,被敌人乱刀砍死。   想到方才那些动不动设法阵扔暗器的对手,他整只鹿是崩溃的,心想早知道不天天嚷着跟主砸出门历练了,这就才第一次历练呢,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他万般无奈地纠结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有办法,一咬牙小心翼翼地推门入内。   而张子骞正好也走到了顶层,来到楼道终点正对的一扇铜门面前。   铜门用的是常规门锁,他以流光剑迅速将锁破开,跨入门内。 第198章 你确定?   门后是一个圆弧状的巨大暗室,铜墙铁壁,四周无窗。   壁上画尽符纹,其上偶尔有金色法力流过,气息微弱,早已盖不住这塔楼的阴邪之气。   张子骞刚步入内中,暗室的门便“嘭”一声自动关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着急,借着室内符纹的微光继续往前走。   暗室中央有一方大圆台,圆台呈微微倾斜状,倾向暗室门,圆台上放着一本厚重有质感的巨大书籍。   圆台中段镂空,中间架着一座暗黑的鼎,鼎上也有符纹,但与暗室四壁的符纹不一样,鼎上符纹气息阴邪,流动着暗沉的带着黑雾的光。   而在圆台后方,还横着一张至少两米长的石台。   石台下又有九道修于地面的凹渠,延伸向四周墙沿,石台与凹渠此时都空无一物,但有一阵浓重发臭的血腥味自上方散发。   张子骞才靠近圆台,圆台上闭合的书便开始躁动,书页微微有要翻开的征兆,但又迟迟不曾完全打开。   张子骞见状立马停步,不再靠近圆台,目露思索。   圆台上的书籍正是百灵的侦察兵汇报的炼尸经,圆台中段放置的,则是炼魂炉。   这一整套装置合起来,便是那失传已久的禁术——尸魂秘法。   所以这个地方,拥有失传已久的镇尸塔与失传已久的尸魂秘法。   可真有意思。   这时张子骞也看出其中的端倪了:“阁下似乎等着我们前来。”   霎时暗室之中荡出浑厚阴沉的声音:“确实久等,也令人意外。”   张子骞折扇一开,微微扇风,顺道扇走这腐臭的血腥味:“如何意外?”   声音道:“本以为能够杀死高阶天蛛妖女之人,至少是个元婴修士,没想到……结丹后期未到?”   张子骞笑笑:“你怎么不想想,或许是你高估了她之实力?”   “她之实力于同族之中,确实并非佼佼者,但,对付一位纯粹的结丹期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感谢夸奖。”   “不必客气。”   张子骞又道:“那么你刻意将我家鸟儿放入暗室,是无差别招揽‘养分’,亦或是……嗯?”   阴沉之声低低一笑:“谈及此点,镇尸塔阴气颇重,邪力颇深,寻常生物无不避之而不及,但朋友你之‘眼线’却反其道而行,想方设法入内,实在是……训练有缺啊。”   “回头必定仔细教训。”   “确实应当。”   “那么方才问题?”   “鄙人纯粹好奇。”   张子骞便沉默下来。   那声音之主也沉默。   好一阵子过后。   声音之主打破沉寂:“楼下的小兄弟身手不错。”   “多得你的麾下承让。”   “他们不过是不满现状的年轻人,谈不成麾下,否则这般水准,可会让人贻笑大方。”   “这倒确实,立志当尸王之人,又怎会招揽区区低级体修。若要成就大业,势力必定……就不知这苍大陆,究竟有多少类似的‘镇尸塔’了。”   “朋友,你懂得挺多。”   “不过皮毛,起码我尚不知还有利用尸魂秘法以毒攻毒、反操纵镇尸塔的操作。”   声音之主低笑,好一会儿才道:“看来朋友并非伪装,骨子里还是正道之人。”   张子骞沉默不答,声音之主又道:“既然如此,留着这具伪装的尸身在此,也只不过是为我提供‘养分’。朋友你既与我有缘,不如……本尊来一趟如何?”   张子骞摇扇的停下,面色微沉。   体内灵力暗暗储起,蓄势待发。   “我是借躯前来不错,但阁下你也不是真魂在场,若要比斗起来,输赢可不一定。”   那人还是在笑,笑得猖狂了一些:“你都看破本尊立志当尸王了,你以区区结丹修士来挑战尸王能为,朋友,你可是过于天真?”   见张子骞不答,那人忽然冷哼,暗室之内鬼力突起,直袭张子骞后脑!   张子骞错步回身,折扇一挡,将鬼力卸开一半,但还有一半无法抵挡,透过他的眉心直刺识海!   登时,他的识海处一阵剧痛,致使他连退两步。   这一退正好撞到身后圆台的炼尸经,沉重书页瞬间有所感应,嘭一声打开!   其中经文涌现出来,化成暗黑色的经文锁链张扬地悬浮于空中。下一秒锁链如捕猎鹰爪,以迅雷之势卷住张子骞身躯,牢牢锁住!   张子骞折扇跌落在地,而身躯被一阵难以抵抗之力锁死,其中还暗藏一股炼化之势,迅速腐蚀他的身躯。   他眸光骤沉,想要运力,不料这时鬼力再现,又一次刺入他的识海!   登时张子骞的双眸如被吹灭的火光,迅速黯淡下去。   识海之中属于云常儿的神识之力被鬼力震荡,有一瞬间与张子骞的识海脱离。   鬼力破了云常儿所设的识海防御层,余下的威力不大,仅将云常儿的神识之力撞击开去,便也迅速衰竭消失。   这时,那声音之主诧异道:“竟是位女子。”   不过他很快收回诧异,控制炼尸经的捆尸锁链收紧,将张子骞扔到一旁的停尸台上。   旋即对张子骞道:“看,这结丹修士的身躯实在经不起打击,而姑娘你注入其中的神识之力,也实在微弱。”   “尸魂秘法本就是尸身与魂魄的天敌,即便姑娘你有通天的本事,这身躯也绝敌不过炼尸经之力,所以姑娘你若还想要这副道具,还想要楼下那位还在卖命的小兄弟,那本尊还是奉劝你一句,亲自来赎回‘你自己’吧。”   声音之主如此说着,但停尸台上之人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宛如死透。   好一会儿后,等到声音之主都不耐烦了,这身躯才微微一颤,旋即有无形的具有吸力的力量自他脑海生出。   很快,云常儿的神识之力回归,再度与张子骞的识海融合到一起。   旋即张子骞睁眼,无神的眼眸重现光彩,其中还有一抹耐人寻味的幽光。   他看着暗室的天花板,轻声道:“其实我并不打算阻止你炼成尸王,我今日来此,只打算摸透你这组织,看你有害无害罢了。”   “若你现在放人,一切尚可商量,若你执意要我前来……”   “我只问一句——你,确定?” 第199章 来拆塔   “未来尸王”哈哈大笑:“姑娘,你道你并不打算阻止我?”   “你这一路先派鸟兵前来探我组织虚实,再夺我汲灵杵、杀我天蛛妖女,还取其内核,带走所有小天蛛,甚至夺走天蛛女的毒囊与器官——我猜你是想炼毒之余,再研究同种毒类的解毒秘方,对么?”   “如今你来我这暗室,恐怕也不是净来观光的,以你一路作风,我若不出面阻止,我这一整个镇尸塔的秘宝,恐怕都得落你手上,你道是不是这样?”   “而你拥有鸟兵,还拥有灵宠,那麋鹿方才还称呼你为‘主子’。观你言行举止,更不似什么普通修士,那么你或许自有势力,这势力或许还不小,势力之间对峙,不是合作便是吞灭,你猜我是否相信你‘并不打算阻止我’这番话?”   张子骞闻言低低地笑,笑罢也不回答,但身体的表层开始泛光,有灵力覆盖在身体之上,形成茧一般的防护层。   “看来你非见我不可。”   尸王十分笃定:“不错。本尊限你三日时间,三日后的这一时刻,你若还是未到,你的伪装道具与灵宠本尊便笑纳了,你道如何?”   张子骞道:“若我到了,将这塔拆了,你也莫要置气,将这一塔的法宝灵器拱手相让,你道如何?”   “呵呵,有志气,那么就这么成交了。”   “很好,大气之人果真好沟通,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双方同时不再说话,暗室陷入死寂。   停尸台上的张子骞被包裹在灵力之中闭着眼睛,也不再有任何动作,久久地静止着。   ……   次日,尚真派。   曦和广场的任务墙前,有一人久久伫立,目光在墙上牌子一一掠过。   此人正是云常儿,慢悠悠地找着与吴家城同城或邻近的任务。   负责登记的执法人见她看了许久,忍不住走过去问:“怎么?今日找不到心仪的任务了?”   他从云常儿还是个小娃儿的时候,便看着她选择各种任务。   时间一久,他便发现她对任务都挺“挑剔”,时常在任务墙前站上半天,才决定选哪一个任务。   执法人曾经问她原因,她只道是因任务称心,执行起来才比较舒服。何况有一些任务她觉得奖励与难度不符,故而需要再三衡量。   执法人见这小姑娘行动积极,但凡接下任务,也从未有过差错或拖后腿的行为,故而并不计较她的挑剔。   如今十余年过去,更是对她特别熟悉,很多时候他见她难以抉择了,还会主动上前帮忙。   于是他惯例走过去问,云常儿也惯例道:“这次不想远足,想选个青州的任务,越近越好。”   执法人很快从巨大的任务墙上摘下数道任务牌:“中级或高级?宦月城的牌子被领光了,剩下景南城、吴家城各一个高级任务,子观城、吴家城、关山城各两个中级任务,其余的都是初级,你肯定不要,便不予你介绍了。”   云常儿看向他手中牌子:“吴家城什么任务?”   “哪个等级?”   “都可。”   “嗯……其实都是妖类作祟。”   “哦?”   “高级是四尾狐妖,中级是几只小猫妖,因着地方不同,委托之人不同,便就分了两个牌子,不过其实合二为一也是可以的。”   云常儿接过牌子详细看了看:果然全是妖类作祟。   想到先前对付的天蛛妖女,她摩挲了下牌子:“便接中级的吧。”   高级任务乃四尾妖狐,以她在人前的修为,若接下,执法人还会为她安排更高修为的“师兄师姐”同行,因为她大概率“应付不来”。   果然只接中级任务,执法人便未有多说什么,利索地带着牌子往登记处走:“好。这几只小猫妖修为不高,但十分狡猾,你前去注意安全,多留心思。”   “若晚些有师兄师姐接了高级那个,我可以让他们前往找你,以防你应付不来。”   云常儿意思意思点点头:“好。”便不再多说。   她不怕届时真的有人来找,只要她接下任务,如何完成任务全是她的事情。届时她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说辞,来解释她为何不在任务的地点待着。   很快登记完毕,她拿着牌子记下地点与任务描述,转身往山下走。   收拾好行囊,将行囊扔入储物戒,她便一身轻松地往宗门外走。   不过走至半途,她遇到一个人,在对方直勾勾盯着的目光下,她还是礼节性地停下了脚步。   “恢复得不错。”她简短评价道。   头上绑着绷带、还得杵着拐杖走路的云晓年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出门啊?”   “嗯。”   “什么任务啊?”   “中级,猫妖。”   “哦……”   陷入沉默。   云常儿礼貌完了,也没多停留,抬腿又要往前走。   “等等。”   又回头。   “那什么……注、注意安全。”   “……”   云常儿收回脚步,看了他的脸一阵,微微侧头:“有话直说?”   云晓年一怔,忍不住翻白眼:真是个不讲气氛的。   不过也做足了心理建设,于是憋了一会儿,他微微把头偏过一点,错过云常儿的目光,声音低低道:“谢了。”   云常儿:“……”   这次她倒是有点意外。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露了个淡淡的笑:“谢你兰兄弟吧,是他拼命破阵找了帮手。”   “还有,你与兰姑娘该好好修炼了,闻说剑师收徒之日快到,考核不过不要紧,拜师的机会可不要再错过。”   她说罢,便随手一挥以示告别,头也不回地离开。   终于放下心中一颗大石的云晓年在后方看着,等到看不到人影之后,才转移目光,又望着远处思索:怎么还这么好心提醒他们呢?   ……   半日过后。   吴家城边缘,镇尸塔所在的林子外,有人踏着夕阳余光靠近。   云常儿手上捏着几颗猫妖的妖丹,一边把玩着,一边往林子深处走。   很快,她便来到镇尸塔前。   停步在门外之时,塔楼中传出阴冷的声音:“就是你吗,隐藏修为的姑娘?……你还杀了本尊的猫妖。”   云常儿一下将手上的妖丹捏碎,洒在他的塔前,旋即右足微微抬起,往地上一踩——   “轰!”   无尽魔功释出,将十层高的镇尸塔震得粉碎。   “是我。” 第200章 有话好好好说   林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镇尸塔的砖砖瓦瓦稀里哗啦往下坠,林子里烟尘漫天,几不可视物,然而动静并未缓解半点沉寂的氛围,敌方十分安静。   云常儿释出魔力,将沙尘中的一人一鹿裹住,带了出来。   又接连裹起空中散落的各种法器秘宝,以及放置炼魂炉、炼尸经的圆台,一一放到自己面前。   “这些,我便收下了。”   又将圆台拉到自己身侧,手往炼尸经上一按,魔力通过炼尸经延伸向不知何处,不一会儿拉出一条通体墨黑的魂体。   “你——”尸王魂体被从炼尸经拖出,吓得惊叫。   然而云常儿不等他说完话,便扼住他的咽喉,手劲收紧:“有胆相约,便该有胆承担结果。”   “可你——”尸王只见眼前人分明十来岁少女的样貌,身上灵力淡淡,魔力气息更是根本没有,却能动动手便释出如此浩瀚的魔功。   “你究竟——”   云常儿再度收紧手劲,魔功死死扼住尸王的魂体,导致他瞬间失声。   “相似的问题问得太多,不回答。”   说着便催力欲杀。   这时,尸王魂体急急喊停:“且慢!!!”   云常儿动作稍顿,垂眸看去。   尸王沉默一瞬,咬牙道:“本尊在这镇尸塔下数百年了……”   不料云常儿眼一眯,再度施力:“本尊?”   “我!我!”   云常儿手劲稍缓,冷笑道:“想说什么?”   尸王又急又不敢妄动,谨慎斟酌道:“我在这塔下辛辛苦苦才有了今日,只要你愿意高抬贵手,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我招揽的手下可随你调遣,收集来的一切宝物法器,也可……全赠予你。”   云常儿笑道:“全赠予我?汲汲营营得来的势力与宝物,若全赠出,你又何必继续苟活于世?”   尸王见她有商量的语气,悬着的心放下一些,说话也从容了一点,又有先前在塔顶的淡定风范了:“民间不是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我汲汲营营的可不仅是我的势力,更多的还是我这条生命。成王败寇我可以认,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也可以认,但是这条千辛万苦保下的命,我可不想随便认了。”   云常儿觉得他有点意思:“你方才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不正是暗示留你一条命,你随时能够卷土重来?”   尸王一噎,旋即干笑道:“我的意思,是事业与钱财都不如生命重要。我算计数百年,无非也只是为日后留条后路罢了,若今日姑娘不喜我这手段,我也无妨一改。”   “啧。”云常儿兴致更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般……”   话到后头又停顿下来,似乎有些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人为好。   尸王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自个儿接到:“这般毫无尊严之人?”   云常儿沉默一阵,缓慢摇头。   与其说是毫无尊严,不如说是太懂得审时度势,太懂得进退,太过于能屈能伸。   这人从始至终都在说求饶的话,但无论语气或是用词,又都流露着傲骨,是在与你商量,与你讲道理,而非单纯的一味的求饶。   他话中之意也十分明朗了:我所拥有的都能交出,只要留着这条命。   可是留着这条命,相当于留着千万的变数,谁又能知道他将镇尸塔之力破解后,将会做出怎样更惊人的举动?   此人的目的十分明确,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能够为此不择手段,这是大才品格。   先前交手之时,又展露出不错的智慧,条理清晰布局缜密,也有大才的素质。   然而大才之人一旦心向邪道……   云常儿十分中肯地评价:“你威胁过大。”   后者自我定位也挺明确,似乎早料到云常儿这般反应,于是他道:“你若实在担心,不妨提个条件,做个契约。你所守护的地方,我日后绝对不碰便是。”   “若我不许你碰整个人界?”   “无妨,我之意向实也重在鬼界。”   “若我不允许你踏入人界半步?”   “也可,六界之大,随便一界便够我征伐许久了。”   “若我要你投降、归我麾下、任我差遣?”   “……”   “这嘛……”   云常儿笑了,摇头道:“你莫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所谓的放弃人界,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假设立下契约,再假定你是守约之人,你也不过是与我熬着,看谁比较命长罢了,更何况你看着便不像守信之人。”   “你是个可塑之才,可惜,道不同,无法相留。”   “更何况以你能为,想要征战六界,也实在困难。这么说吧,如今你有两条道可走,第一,现在便认了这条命,莫再做无用功挣扎;第二,归我麾下,至少在你成功离开镇尸塔前,绝对听命于我——以噬心蛊为誓。”   她说罢,便在他颈上凝出一把魔刀,再凝出一个装着噬心蛊的黑瓶子,是不再有第三个选择之意。   尸王见状,无声沉默下来。   那盯着魔刀与噬心蛊的凝重的神情,昭示着他的不悦与思考。   好一阵子过后,他才看向云常儿,淡然开口:“我猜……你也在发展某些势力?或者说,背后谋划着什么?”   “聪明。”   “毕竟以我现状,你不可能是要放我出来,当你打手。而以你能力,也不需要我这般打手。我目前最大的优势,以我看来,应当是各州据点以及情报,还有……人力?”   “说得不错。”   “那么除此之外,你还想得到什么?”   “实话。”   “嗯?”   云常儿看向他,目光深沉:“是谁在背后协助你?”   尸王怔住。   旋即沉默。   云常儿又问了一句,语气比方才低冷:“是谁?”   “若我说没有人……”   “不可能。”   他叹了一口气。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转移目光,看向远处摇头:“其实我不知。”   “哦?”   “那人……是鬼界之人,我只知这点。”   “鬼界之人,却安排妖族众妖协助你?”   “正是此点,我百思不得其解。而事实上最有可能威胁人界秩序的,也是那人。” 第201章 是个熟人?   云常儿思索片刻,问道:“那人有何特征?”   尸王有些不解的样子:“你莫不是想将人连根挖出,以保人界安全?”   “你便当做如此。”   “那便不是了。”   “弄清楚你的处境。”   尸王便不说话了。   少顷,他才又开口:“我不曾见过他,他也从不曾透露他之来历,但我猜测,他应当与鬼王有些干系。”   “鬼王?哪一任?”   “……”   尸王诧异道:“当今鬼王已统治鬼界千年,你问哪一任……?”   云常儿便知是现任,她再度思索起来。   倒是尸王耐不住:“你难道还与历任鬼王有交情?”   云常儿看了他一眼,“比你懂得多罢了。”   “不可信。”   “你随意。”   她没有再多话,这让尸王好奇之余,又因深知自身处境而不好多问。   他想了想,觉得反正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咽喉,倒不如主动多释出一些善意:“此人不知从何处得知我的存在,三百年前便以虚空传音的形式,说要协助我脱离镇尸塔的束缚,并赠予我炼魂炉与炼尸经,还教会我如何利用其积攒力量,反控制镇尸塔,以早日脱离。”   “以此为条件,他要求我离开镇尸塔后,与他合作,助他成就大业,只不过他意向为何,至今不曾明说。”   “这期间他还不时派妖族之人前来协助我,主要便是替我寻找尸身,炼化能量,顺道发展些势力。”   “其余嘛,未有什么特别之处了,我所了解到的,便只有这些。”   云常儿问:“你认为他与鬼王有关系是因……?”   “百年前鬼王路过此处,被他得知,当时反应像是两人熟悉。”   如是,云常儿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既来自鬼界,又与妖界密切相关,还与鬼王有联系者,她倒是认识一人。   只不过那人……   “他可有留下任何名号?”   尸王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他之名号在鬼界无处可查……”   “说。”   “莎荼。”   “……”   果然。   命硬。   如此一来,对方的种种安排以及这“尸王”的存在,她都能够理解了。   尸王见她表情不对,问她:“你与他相识?”   云常儿未置答案,反问:“你往素如何与他联系?”   “他联系我。”   “如何?”   “每逢朔月,他便会出现。”   云常儿望一眼天:快了。   她忽有一念生出,便收回目光,松开尸王魂体,将魔刀与噬心蛊都收走。   “我决计不杀你。”她道。   “只要你在脱离镇尸塔前,助我完成一些事,我不但不杀你,还能够助你早日脱离此塔。”   尸王有些意外:“为何?你想我做些什么?”   云常儿道:“首先,本月朔月,你替我将你背后之人约出来。”   “其次,你保证停止一切危害人界修士的行为,并将你麾下的人手与法器名单全数交出,日后我将专程带人助你破塔,甚至为你提供一些尸身,只要你在我等破塔之时,按照要求配合着,便能够坐等塔破、高枕无忧。”   尸王不大相信——要求他停止危害人界他可以理解,但是后者……?   他谨慎地问:“何种要求?”   “使绊子罢了。”   “仅此而已?”   “总之对你无害。”   “可你前来破塔,又为何需要我使绊子?你……你想做什么?”   云常儿并不打算往深处说,只道:“你便说你答不答应。”   “这……”尸王深思。   好半晌后,他再次小心翼翼问:“你不再需要我服下什么噬心蛊,或订立契约了?”   云常儿道:“我说了,你我之间的合作,到你脱离之日结束。而在你脱离之前……”她将手按到炼尸经上:“我有此物便足够。”   尸王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可还是不敢确定:“你应当知道,你能够操纵炼尸经,莎荼也可以。你离开后,我大可请求他助我脱离你之控制,甚至利用此物反击、披露你之伪装身份,向世人宣告你是个身负魔功之人。”   云常儿冷笑:“若你真能说服他,便算是你赢了,你所说的种种后果,我欣然承担。”   “这……你原来不是为了人界百姓而来?你能够忍受我先前的各种行为?”   “为何不能?”   “……”他实在摸不透了。   这人究竟正道还是邪道?   怎么还有人要求别人配合自己演戏,给自己使绊子的?   还要约显然并非正道的鬼界之人……   可她从始至终,也一再强调不许别人伤害人界啊?   所以她……   尸王联系前后,直觉此人在下一盘绝不简单的棋,只是棋局详细他未能勘破。   不过他现下是刀下鱼肉,随时会被外人宰割,说实话根本未有选择的余地,他唯一能做的,仅有抛弃一切疑虑,把握好这次机会活下去,其余问题,便等日后的机遇了。   于是他到底回答了:“好,我答应你。”   又道:“不过我无法保证莎荼会与你见面,毕竟他本非听命于我,又是个性格乖张且自傲之人,若你与他相识的话,还是报个名号比较好……”   云常儿道:“不必名号,他会来的。”   “为何?”   “你身上有我气息。”   “这……那你们何处见面?”   “自己找。”   “啊?”   “告诉他,自己找。”   尸王险些把控不住表情:自己约人还要人家去找她?   直到他看到她手拍炼尸经,这才迅速反应:是要人通过炼尸经找她的意思。   他感觉这人的举动实在超出常理,导致他反应都变慢了,人都变蠢了。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那,还有其他要求么?”   云常儿在他身上下了沟通术:“若还有事,我的鸟兵会来找你,想必你认识它们了。”   “因此你也该明白,若你有任何违背约定、伤害人民的举动,我定会知道,届时你纵有几个莎荼助阵,也保证救不了你。”   她说罢便将他拍入炼尸经,送回埋葬地,将炼尸经、炼魂炉与一地的大小法器收起。   旋即手一挥,将遗留在现场的多余的魔气挥散,将地上累到昏迷的幽幽唤醒,再让张子骞重新睁眼。 第202章 又被她救了   幽幽清醒后,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向四处张望:“主砸?!”   看到一旁的张子骞躺着,他急得化成人形扑过去:“主砸!主砸?!你醒醒啊,呜啊,你醒醒!!!”   哀嚎没两声,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正在向自己靠近。   他吓得条件反射转身,做出紧急防御的样子:“谁?!”   结果看见云常儿停在稍后方,悠哉看着自己。   “……”   ???   “主砸??!”   他登时不管张子骞了,跑到云常儿身边:“主砸你来了?!!嗷嗷嗷你终于来了!!!”   他太激动导致一时忘了规矩,直想往云常儿身上扑。   云常儿抬手抵住他额头不让他靠近,看见他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很是嫌弃:“出息。”   “主砸!哇呜,打架好累啊!那些人好可怕,你快打死他们!!!”   一说到敌人,他就又急急往四周张望:“人呢,人呢?我全打死没有?我记得我都杀光光了,他们还会不会粗来?!”   也是在这时,他才看到身后的镇尸塔全塌了。   地上有被埋的尸首痕迹,不难看出是那些敌人。   他一怔,回头问:“你干的?!”   云常儿不想跟他废话,点头道:“无事了,走吧。”   幽幽又回头看了两眼,困惑道:“动静会不会太大……”   “走不走?”   “走走走!我们要回去了吗?”   “不回。”   “那去哪?”   “等。”   “等啥?”   “……等就是了。”   “为什么要等?”   云常儿一个眼神剐过去,吓得他忙缩起脑袋。   他委屈巴巴道:“好好好,我不问!”   云常儿也真的不多说,领着他往林外走。   后方张子骞缓了一会儿才起来,也慢悠悠地跟上。   ……   三人来到林子外,不到一会儿便看到数个修士打扮的人急匆匆赶来。   是尚真派的执法人与弟子。   后方还跟着几个别派的修士,神情都很严肃。   来到林子口,众人看到张子骞与云常儿,执法人立马走过去,首先对张子骞拱手道:“剑师!”   又对云常儿点了点头:“云弟子。”   看到幽幽,几人一愣,张子骞介绍道:“这是我等从塔内发现的,被圣体组织绑来的灵兽。”   幽幽躲在云常儿身后探着半个脑袋,闻言先是一脸懵,但很快猜得个一二,便疯狂点头:“是啊是啊!我我我,我莫名其妙就被那些体修绑了,他们下药毒我,想……想吃我内丹,是这位剑师和神仙姐姐救了我!”   几个执法人看向云常儿:神仙姐姐?说的是她么?   这小灵兽也太会说话了。   不过他们没有多问,知道是张子骞救下的灵兽后,便没再管他,说回正事:“怎么回事?闻说剑师发现邪物,林中还有魔者出现?!”   张子骞老早便用宗门的传声牌联系他们,这时语气深沉道:“是,是一个自称尸王之人,事情有些复杂,我们一路上说吧。”   于是众人连忙跟着张子骞往林中走,很快来到那片废塔面前。而在这过程之中,执法人与其他宗门的修士也将事情的“经过”了解清楚了。   “那个组织竟然与邪物合作?!也就是说宗门那几个弟子,也与邪物联手了?!”   张子骞扼腕叹息道:“恐怕是的。那些体修认得尚真派的弟子。”   “岂有此理!”   几个执法人一边勘察现场,一边询问诸多细节。   这时,一位跟着执法人来的同门弟子问云常儿:“云师妹,那你是……?”   云常儿从储物戒化出一枚猫妖妖丹递过去,道:“那猫妖应也是尸王所派,我除妖途中中了它们计谋,被它们引到此处,险些便被那什么尸王杀害了。”   这时从吴家城第一宗门赶来的弟子又问:“那魔者又是怎么回事?方才林中有魔息冲天而起,实在太可怕了,我们这才急急赶来调查。”   云常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默默看向张子骞。   张子骞面露迟疑,暂停与执法人的对话,好一会儿后才神情凝重道:“那魔息……”   他看着执法人:“是那位魔者。”   吴家城的宗门不了解“魔者”一事,有些困惑,但执法人与尚真派的弟子却是大惊:“魔者?!是那位……?”   “嗯。”   “这……她怎么……”   “说来惭愧,我与云弟子还有这位被困塔中的小灵兽,其实都多得魔者及时出现,否则早便因为误中陷阱,一命归西了。”   “怎么会?!”   “魔者动机我也不清楚,她带了部下前来,只是过来将塔摧毁,将那位什么尸王打退,还警告让其退出人界,便就消失,我甚至未来得及与她一谈。   不过听她与尸王对话的内容,好似透露尸王并不止青州这一处势力,魔者或许还会出面摧毁其他据点。我方才仔细一想,寻思着我们尚真派应当也仔细调查其余据点,一来保护人民是我们责任,二来,若能再遇上她,我们便尽量与她取得联系,也好弄清楚她的立场究竟如何。”   几个执法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的好。   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存在,而他们并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擅下定论,于是还是决计先将现场勘查清楚,回头再将这等要事禀告到念明心面前,让掌门人亲自定夺。   再说这件事由张剑师亲身经历,他更有话语权,还是交由他与明心掌门共同商议的好。   于是众人不再评论,将自己的分内事做好。   吴家城的修士经过讨论,也决定做好自己的调查,回头将此事禀告高层来处理。   ……   众人按部就班工作着,在废墟中挖出许多体修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找到张子骞的剑招痕迹。   还有其他的打斗痕迹,据说是那只被抓来的小灵兽干的,他们没有多想。   在废墟之中还有一些邪道法器与阵法痕迹残留,这让众人笃信这组织干了不少坏事,执法人与别家宗门的修士交涉过后,取得了带走法器的权利,将这些法器全放到储物空间。 第203章 回门   众人按照程序调查完,又见正好在吴家城,便顺道将先前那个狐妖任务也做了。   这只四尾狐妖道行不浅,吴家城是个小城,连结丹期修士也凤毛麟角,许多地方深受狐妖祸害,见尚真派的修士前来协助收妖,纷纷鼓掌称赞,城中居民还自发赠送野菜与生肉,热情得让尚真派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日后,众人回归宗门。   彼时念明心等人正在安排新发现魔阵的破阵行动,听闻弟子汇报张子骞等人回来,念明心暂停了会议,亲自到主峰相迎。   “如何了?”   她才从玉雪长剑上落下,便急切地问。   张子骞发现尸王一事她也知道,只是当时实在抽不出身来,又听闻张子骞已然无事,这才派了执法人前往调查。   她落地后首先看向张子骞,一眼便凝眉:“你伤势加重了。”   这是之前被炼尸经腐蚀的伤,张子骞没有多加解释,只道“无碍”。   念明心看向执法人:“怎么不予人疗伤?”   执法人面面相觑:先前顾着调查,倒是忘了询问剑师伤势了。   剑师修为比他们高,又有意掩饰,他们看不出来,见人总是一脸平静的样子,还以为没事呢。   执法人自责道:“是我等疏忽。”   张子骞摆手:“小伤。此行发现便让在下向掌门人交待,诸位可以先行休息。”   念明心却摇头,招手把身后之人喊过来:“伏灵,带剑师治疗。”   旋即看向执法人:“你们来汇报,走,到执法堂。”说罢御剑前往执法堂。   她实在雷厉风行,张子骞甚至没有机会开口喊停她。   无奈之下,他只好跟随伏灵往医师堂去,接受治疗后才到执法堂。   那边掌门人等才离开,远处围观的弟子们就议论开了。   兰望语几人是看着掌门人御剑来的,因知掌门人很少出现在主峰,出现便是有要事,于是就都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于是看见张子骞等人都在,后方还站着个云常儿。   很快从现场打探消息的弟子也回来了,将发生的事传告众人:“唉,据说剑师调查圣体组织,结果又发现了个尸王,还是一个势力挺大的人物,看来人界越来越不和平了,我们尚真派的任务也越来越重啊。”   众人一听说“尸王”,好奇心更重,纷纷讨论起来。   兰望语和李双柔在一起,苦苦等到云常儿过来,一把拉住她:“你还好吧?怎么和剑师他们一起回来了?”   云常儿耸耸肩:“接的任务恰巧与尸王有关。”   “怎么有关?”   “那些猫妖是尸王的势力,我一路追着它们,没想就追到尸王的地盘,然后遇到剑师。”   “嘶。没受伤吧?”   “我没有。”   “你没有?那剑师受伤了?!”   云常儿看向一脸紧张的兰望语,有些好笑:“轻伤吧,疗伤去了,你倒是紧张。”   兰望语撇撇嘴,小声道:“还奢望他教我剑术呢……”   又道:“尸王杀了吗?事情解决了吗?”   云常儿看了一眼远处,无力地叹气:“没有。”   “跑了?”   “不知道。”   “不知道?”   云常儿点点头:“有人来救我们,把尸王打跑了,死没死不知道,不过我猜没有。”   兰望语蹙了蹙眉头:“谁救你们?”   这时,云常儿露出一抹深长的笑,回答道:“那位魔者。”   ……   “什么?!”   ——“那魔者又出现了?!”   念明心听到一样的答案,也是惊得骤然失态。   待消化掉消失之后,她才敛起惊容,在执法堂内来回踱步:“这个人……”   又出现了。   据说还带了部下?   越来越乱了。   执法人见堂堂掌门如此焦急,话不敢多说,等着掌门人自己思考。   好一阵子都没等到她发话,其中一位执法人只好说道:“剑师与魔者有正面交锋……”   “交锋?!”   “不不不,是、是剑师亲眼看到魔者了,具体如何,等剑师过来掌门人便能知道。”   念明心狠狠揉着眉心,心烦意乱。   这才短短的几年时间,她便接连发现了魔阵与尸王,还有疑似沟通魔界的凌云门,以及严重立场不明的魔者!   这阵子她因为魔阵之事,与无数宗门交涉,更是耗费了大量的心神,连脾气也暴躁了不少。   她实在是烦躁,踱步的速度更快了。   就在一边转圈一边深思的时候,她一个没注意,就撞上刚好入门的张子骞。   张子骞都惊了,看着连退了两步的念明心:“掌门人你……”   “很焦躁啊。”   念明心发现是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有种多一个人分担担子的感觉。   也是这几天张子骞不在,她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可以以一顶众的,那办事效率比起宗门的许多大弟子、甚至是长老与执法人,都要优秀许多,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她总觉得他经验十足,无论是什么事,出面必然能够解决,不管要打还是要谈判。   她没有往别处多想,看到他便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未注意到你来,抱歉了。”   “无碍。掌门人知悉事情经过了么?”   “嗯,大致经过已了解,就是这魔者……”   “容在下细说。”   于是天花乱坠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又说了一遍。   听得念明心眉头越蹙越深。   最后,张子骞将自己打算带人前往调查其余据点,顺道找机会会会魔者的想法说出,念明心更是面色深沉:“似乎不妥。”   “如何不妥?”   “一者过于危险,二者,我还是不相信那位魔。”   “为何?”   “无缘无故,为何要守护人间?”   “谁知道呢。”   “那她若是临时反水……”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不管不是么?尸王操纵了不少修士,肆意扰乱人间秩序,难道掌门人不打算摆平此事?”   “那也不可能……”   “那便由在下来吧,身为修士,这点风险还是能够承担的。”   “可是你修为对比那尸王……”   “总不能让时允大长老来?”   念明心沉默了。   她自己是无暇顾及尸王的,也不想让张子骞这种得力助手冒险。   可是张子骞的能力在宗门之中数一数二,便是楼虞长老也不定能比,若是他都无法解决的事,派其他人前往似乎风险更大。   她又信不过其他宗门。   又没办法面对邪恶置之不理。   可若是让好不容易才救回的时允师尊处理,她也……   头疼。 第204章 我找云长霁   张子骞眼看着念明心被自己戳中软肋,微微一笑:“还是让在下来。”   “此次遇险,也是在下大意,下次会好生注意的。”   “并且在下了解了那尸王的手段后,实在觉得他过于恶劣,即便掌门人不打算处理此事,在下也要管定这‘闲事’的。”   念明心见他笃定,虽不知他究竟受了什么刺激,但还是动摇了。   想了半天,她叹气道:“行吧,那,除却处理魔阵的几位核心人,宗门的一切资源,剑师随意调遣。”   张子骞深长一笑,拱手道:“谢过掌门。”   旋即将话题带到魔阵上,商讨了现下的一些关键问题。   最后把两边工作都揽了下来,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去忙活哪边。   ……   寻找尸王据点一事,明面上还需要调查,故而张子骞并不着急。   期间统计共有五大州发现魔阵,这事影响越来越大,想要参与破阵的宗门也越来越多了,尚真派作为主导者,地位越来越高,也导致众人越来越忙。   张子骞次日便带人到隔壁州协助破阵。   这期间宗门根据圣体组织一事,对先前闹事的几个炼体弟子下了严厉处罚,没收一切属于宗门的财物,并将他们驱逐出门。   至于内门晋升的考核,则决定五日后重启。先前考核被何强伤害导致无法正常考核的弟子,一律重考。   三天后。   张子骞独自一人回来了一趟。   众人也没有多想,还在各自岗位上忙活着。   这天也一直风平浪静,一直到午后时分。   尚真派外走进来一人,一袭黑衣,面容姣好,但侧脸有一道墨色的长羽纹路,绕在眼角附近,充满邪气。   这阵子尚真派来客多,防御阵外便安排了专门的引路弟子。   看到来人,虽直觉来者不善,弟子还是迅速迎上去:“您好,请问……”   话未说完,便觉颈上一寒,一把通体墨黑、仅有两指宽的长剑横到他颈前!   那人斜睨着他,眼波都好似流转着满满的邪气,不语。   一旁弟子吓坏了,急急抽剑,同时暗捏通报的印契,一眨眼便将他围住:“来者何人?!放下剑说话!”   那邪佞的男子终于开口:“你们这是什么派?”   “什么?”   “我问,你们这叫什么派?”   “尚真派!”   “尚真派?掌门何人?”   “你究竟想做什么?!”   剑端再逼近一些,剑刃下的弟子颈上已有红痕:“再问就死。”   那弟子惊出一身冷汗,一是因为自己确实身处险境,二是这人自带的邪气实在太重了,即便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也足够让人发自内心地胆寒。   他没有再问,一旁一个弟子声音微颤道:“我派掌门,念明心。”   “念明心?”   男子眉一蹙,满面不悦:“不是她。”   剑端一转,横在弟子更致命的动脉前:“云……”   话方出口,一道清亮剑气疾驰而来,直往男子剑端攻去。   男子眼眸一转,冷哼一声,一阵足以催枝拉朽的气息自他身上发出,将剑气弹开之后,还将周围的弟子震出数丈远!   “放人!”   他听到剑气之主怒喝。   旋即一道清丽的身影从天而降,念明心手握玉雪长剑,连祭数个杀招往男子身上招呼!   身后楼虞长老、息钧长老也紧随而至,从旁协助!   然而男子全程静立,连脚步也未曾挪动半步,光是释出剑气便轻轻松松将念明心等人的招数化解。   最后一招,他移开架着弟子的鬼剑,身形一晃,直接劫持住念明心,剑架到她颈上。   “都别动。”   男子开口。   他一身鬼气散出,似要将周遭冻结成冰。   众人见状急急收势,楼虞长老惊道:“放开她!”   男子瞥了她一眼,置之不理,面色又冷又阴邪,眉眼之中还有十分深沉的恨意:“我只说一次,我找你们云门门主云长霁,你们最好让那女人出来。”   说着念头一转,又以真气之声传向整个尚真派:“人是你约的,你若再不出来,我剑下这女人可得死透透了。”   息钧长老眼看着掌门人被劫持,还毫无招架之力,急得大喊:“此处不是云门,是尚真派!这里也没有什么云长霁!”   男子正要开口,有一人问道:“你找的可是仙界的凌云门?苍大陆似乎没有叫做云门的门派,唯一相近的,只有仙界凌云门,那个门主叫……”   这时,男子眸光一沉,犀利的目光剐向那弟子:“凌云门?呵,那个欺师灭祖的宵小门派,你们还真当回事。”   息钧长老愤怒不已:“简直放肆,怎敢污蔑四名门名声!”   男子哂笑:“四名门?”   他突然似是明白了什么,摇头叹息道:“看来人类当真是最无情的种族啊,枉费你云门为人界出生入死无数年,才消失了多久,就谁也不记得谁了,还不如我这种老对手、死对头呢。”   他放下鬼剑,放开念明心,回身对着主峰的峰顶,再一次真气传声:“喂,你不会是功力尽失才不敢出现吧?若是如此,我便将这个小地方踏平了。”   但话音方落,远处传来一道温润又清冷的声音:“劝你冷静。”   张子骞御剑而来,缓缓落到男子面前。   旋即剑在手上一转,挽了道形状奇异的剑花,这才收剑拱手:“这位公子,你要找的人确实不在此处,还望回头调查清楚,以免误伤无辜,反而招来横祸啊。”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幽冷地直视男子。   男子先是从他的样貌之中,觉出一阵讨厌的熟悉感。   又看到他挽的剑花,突然笑了:“你……”   但很快,他看到张子骞往旁边侧了侧,正好现出后方远远站着的一人。   那人一身青衣,倚在一丛青竹旁冷眼旁观,在男子看过去的时候,目光正好与之对上。   这人容貌完全陌生,但通体散发的气质让男子谨慎地眯了眼。   男子直勾勾地盯了她好一阵,忽然,他面露一抹笑意,将鬼剑收了回去。   正好那女子抬腿,跟着几个弟子一起往山下走。男子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对张子骞道:“哦,这样啊。” 第205章 会面   男子与张子骞打太极般迂回了几句,最后点头道:“好,我信她不在了。”   张子骞翩翩有礼道:“请回。”   男子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不过即将走出防御法阵的时候,他又停步回头,问众人:“你们真不认识云门了?”   众人尚心有余悸,闻言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却也将“茫然”表现得十分明显。   男子见状,仰头大笑数声,慨然道:“你也有今天啊,云长霁!”   说着没再停留,直直往方才云常儿离开的方向走。   ……   如长岭最边上的一座小岭中。   隐蔽法阵正常运转着,隐藏了如长岭中的一切气息。   跨过这法阵,又有一个隔离结界,内中一女子负手而立,静静地等着什么。   忽然,她的后方阴风袭来,一柄细长鬼剑急速而至!   女子头也不回爆发魔气,瞬间将鬼剑轰退,还将身后之人逼退了数步。   身后之人稳住脚步,抬手接回鬼剑,满面幽森地开口:“隐藏得不错。”   云常儿回头,看了眼男子脸上的纹路:“还解不开呢?”   男子冷哼一声,眸光带恨:“不留着,如何能记住你这一剑之仇?”   云常儿收回目光:“是你逼我。”   “我逼?当年我与曦和门之战,本与你无关。”   “你迫害民间。”   “这便值得你自舍功力来助阵?”   “此乃原则。”   “是么?”男子冷笑,“你看看你这原则,如今给你带来了什么?”   云常儿不言。   男子又道:“你为保护那三门,又都做过什么,如今又收获了什么?”   仍旧不语。   男子收回鬼剑,悠哉走到她身侧,跟着她一起眺望看不清晰的远方:“你是终于明白人界没一个好东西了,才要来与我联手?”   云常儿终于开口:“并非联手。”   “那?”   “助你。”   “嗯?”   “你这鬼界,不是夺得很辛苦么?”   “……”   “莎荼之事,不也让你痛苦难当?”   “……”   云常儿看向他,笑得意味深长:“是么?——‘莎荼’?”   曾自称“莎荼”的男子眼神一冷,鬼剑横到云常儿面前:“住口!你还敢提她?!”   云常儿不躲不避,冷笑道:“我如何不敢提?难道你至今依旧认为,是我们害了她?”   “难道不是?!”   “当年我等多次与你交涉,劝你住手,回到鬼界处理你们王族恩怨,莫要在人间撒野。   数次交战后,便连莎荼姑娘也劝你回头,但你一意孤行,执意想通过人间定界柱力量,大提功力,以冲破你身体禁制,去击败当今鬼王——你那不愿承认你之存在的兄长。   你危害人间,我等作为守护方,难道不该出手阻止?   你与鬼王交战,连累莎荼姑娘被捕,正好中我一剑救援不及,难道便能成为你推卸责任的理由?”   云常儿字字见血地质问男子,眸光奇冷,如有利刃。   男子握剑的手开始颤抖,气息因为情绪波动愈发不稳,狭长微翘的眼眸也开始一片通红。   “住口……”   云常儿抬手打开他的剑,向他逼近一步:“人界定界支柱,牵连着人界与魔界、鬼界、妖界三界平衡。哪怕是一柱崩塌,也会引起人界防御之力消失。   届时不仅你鬼界,还有妖魔二界任何身份任何修为者,都能毫无阻碍地进入人界。你道这不同种族、不同道行者混在一起,会发生些什么?你以为就你这点权力与利益,有资格牺牲千万条生命为你做垫脚石,为你铺路么?   你既然危害到人界,便等同于间接危害了整个六界,我们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任你作乱,眼看着秩序失守?!   这是四门共同的大事,与什么曦和门根本无关,又何来我特意助阵一说?”   云常儿不断质问,引得男子面色越来越差,最后在她的凶悍气势下退了一步。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仍旧是满面邪肆道:“难道我为我的天下战斗,还要顾及你们隔界的人民?我可不是你们正道人物。”   云常儿长叹一口气,孺子不可教般摇头:“我并非与你辨高下、分对错,只不过告诉你,你既然选择了你之立场,便该为你的选择负全责。莎荼姑娘之死,责任完全在你,不在我们人界仙界任何人。”   男子攥着的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好一阵过后,他才平息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尽可能地冷静道:“你将我约来,究竟所为何事?我猜你不是专程为当年之战解释的吧。”   云常儿道:“自然不是。既然你又出现在人界,我约见你不是正常之事?”   男子诧异:“你又想为你们人界出头?你如今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你倒是不会心寒。”   “与其说忘,倒不如说以他们年纪,根本不认识我。这不重要,我此番约你,是打算告诉你两件事。”   “何事?”   “其一,曦和门有你想要的力量。”   “……嗯?”   “曦和门主曾是天道异数,生于人界定界支柱附近,吸收了定柱力量,故而某种程度上而言,能够做到不死不灭。   其力量如今被他隐藏在左侧最下方肋骨后方的第二丹田,你若能够将这股力量吸取,正好能够解除你体内的禁制,届时你回头攻打鬼界,便不必受你那兄长的咒术牵制。”   男子闻言略惊,先是消化了“天道异数”这信息,后又消化到定柱力量位置的信息。   一会儿后,他诧异道:“若他当真身负定柱力量,这可是他保命关键,曦和门主竟将这么重要且隐秘的信息告知你?”   “他的确说了。”   男子嗤笑一声,饶有兴味地看着云常儿:“这是你一人独知的消息,亦或是你们四名门公认的‘秘密’?我又如何知道你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圈套?”   云常儿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看着他:“无缘无故,我设你圈套作甚?你身上尚有我留之剑招,别人对你无法,但我若想杀你,只消一剑,你相不相信?”   男子脸色变了一下,颇有不悦地后退两步,面有芥蒂。   一会儿后,他看云常儿表情真是半点不带玩笑的,他决定先保留观望态度,问:“那第二件事呢?”   “莎荼姑娘未死。” 第206章 莎荼   男子听闻这话,一切念头全抛却:“你说什么?!”   “莎荼姑娘未死。”   “怎么可能?!”   他身子震颤,满是不可置信:“她的命环分明断了……”   云常儿半笑不笑地看着他:“否则这样的消息,需要我来告知你?”   男子还是不信:“你如何知道她未死?”   “我救的她。”   “你?!”   “当年她被你兄长带走,中途在人界边界停留,又被我遇上,便顺手了。”   “……”   “你为何救她?她可算是你的敌人。”   “敌人是你,莎荼姑娘早答应退出了,她还劝你了不是么?”   “你与她见面了……”   “你对你的亲妹妹未免缺乏了解。”   “……”   男子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半晌,他眸光一凛,抓住云常儿手臂:“在哪?带我去见她!”   云常儿看向他的手:“放。”   同时道:“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一,即日起,将你的势力抽离人界;   二,各以千年寿元为押,签下两界和平协议。我自不会觊觎你鬼界,而你若有一日夺下鬼界,也绝不得侵犯人界。”   男子蹙眉:“千年寿元?”   “以你修为,千年寿元很多么?”   “你试试一次减个千年寿元?”   “试过。”   “……”   “若答应,将第一点完成,我自会带你见她,再来谈这协议详细。”   男子十分谨慎地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不满道:“如此算来,你可是占尽了便宜。”   云常儿轻笑一声,微侧着头看他:“若你觉得是我占尽便宜,你大可拒绝,稍后你我之间便会有一场恶战,若我亡,你身上剑招自解,还得知曦和门主的秘密,取得解除身上禁制的机会,甚至日后你要吞并人界,也少了个人阻拦你。   若你败,那也是你的选择,莎荼姑娘被我安置在极其安全的地方,你也无需担心她未来不好,如何,你赌这一场吗?”   男子紧蹙着眉头,两相衡量。   云常儿这条件确实十分霸道,说是霸王合约也不为过。   可她后面所说也十分现实——他在她面前,是被她拿捏着性命关键的存在。   本以为她被压制数百年,即便重出修为也大不如从前,但从她方才爆发的那一下力量来看,交战起来即便不能一剑毙命,两败俱伤也是在所难免。   最重要的是,这女人发起狠来不要命。   敢用千年寿元为代价成事的女人能要命吗?   可她不要命自己要啊。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然也不会抱着这点希望前来试探,想着她若实力不济,便杀她破招。   现在仔细一想,这人也没做过她没有把握之事,所以是自己上她钩了,被吃得死死的。   岂有此理。   男子兀自不悦,但到底是一点办法也无。   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掌握着莎荼的下落。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的,在这世上仅留的唯一一个亲人。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答道:“好。”   云常儿道:“和平协议留我云门之名,我希望你早日成事。”   男子笑了笑,倏忽明白:“你想让云门以两界和平使的形象,再回到世人面前?”   “可以这么说。”   “倘若我败,又当如何?”   “我像是只走一步棋之人?”   男子沉默片刻,又道:“值得么?”   “哪方面?”   “短短数百年人间便不认得你们了,当年携手并战者,更是直接在背后捅了你一刀。你回来这般煞费苦心重新经营,值得么?”   这时,云常儿别有深意地一笑,声音低低:“谁说我要让云门回到从前?”   男子不解。   云常儿笑眯眯的,但笑容背后有着令人发寒的冷。   她道:“云门曾只想为天下太平尽一份心,从不僭越、从不争夺。”   “但如今看来,这世界容不得人低调不争,既然如此……”   她拍拍男子的肩膀,缓缓往山外走。   既然她与云门都死不掉,还回来了,那这世界便……   重新洗牌吧。   ……   五日后。   苍大陆另一方,一个小而无名的村落。   那里房子依山而建,房屋稀疏,人烟稀少。   但整个村落透露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平和,令人望之心安,似凡尘俗心经历过清泉洗涤。   今日的村落好似有什么特殊活动,许多小孩搬着小板凳,整整齐齐地坐在村落中心的一块空地上,看着前方临时搭建的小木舞台。   舞台十分简单,约有半个成人高,其上有几个惟妙惟肖的木偶人,正在动作夸张地共同表演一场戏。   那戏好似在讲述什么江湖故事,背后被红色布帘挡住的地方,有一个干净如泉的声音,正缓慢而温柔地陈述着故事的背景,模拟着人物的台词。   舞台前的小孩听得津津有味,看着各色的木偶人演绎,久久不能回神。   木偶戏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暂告一个段落,舞台后的美妙女声对众人道:“欲知下回分解,请各位小观众认真写作业哦。”   孩子们爆发出笑声与掌声,就连一旁无事前来旁观的大人们也和善地笑了。   很快孩子搬着小凳子走了,舞台上的木偶人也被收了起来,不一会儿后,一个身着红色袄裙的女子抱着木偶,从舞台后方转出。   女子穿着朴素,一头厚亮的黑发简单地盘在头上,以一根素色云簪斜斜地固定着。   但即便如此,还是掩盖不了她姣好的面容与出尘的气质。相比于村落中的其他村民,她无论从面相还是气质上来看,都像是一个外来的异域人。   女子从舞台后方转出来,还没有察觉到前方有什么不同。   再往观众席走了两步,她才察觉观众席处有两个人一直不动,好似在等着什么。   她有些奇怪,抬头看去。   便见那里多了一个一身青衣,高挑而清丽的女子。   一个一身黑袍、长发高束的男子。   女子视线从青衣女子的面上划过,微微一怔,还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当目光落到男子面上之时,她猛然愣住,旋即环抱着木偶的双臂骤然一松,其中一个木偶无声摔落尘土……   “哥……”   “哥哥……” 第207章 到底谁家的人啊   半刻钟后,一处山脚下。   莎荼与名黄泉相对而立,云常儿倚在远处一棵巨松下,望着远方风景,并不想掺和两兄妹的叙旧。   名黄泉打量了民女打扮的莎荼一会儿,感觉这般时日未见,自己妹妹的长相依旧未变,还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样,但气质比以往少了不少尖锐,多了许多闲淡如水的娴静。   他看了她许久,这才舍得移开目光。   又突然抬手摘下她的祥云发簪:“命环之所以失去对你感应,便是因为这个东西?”   莎荼摇摇头,抬手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中心一道极小极精细的红色图腾:“这道禁制才是,它将我的气息全隐藏起来了,包括命环也无法感应到我。”   又指指名黄泉手上的发簪:“这是长霁门主亲手为我做的护身法器,它看着普通,其实设了极强的防御与掩饰阵法。我才来这里时,鬼界之人也来过数次寻我,但都靠着它,神不知鬼不觉地避过去了,从此再无人来过。”   名黄泉撇撇嘴,将发簪来回翻看一番,甚至暗暗测试过,亲身感受到发簪恐怖的防御力量时,他才悻悻收手。   又看向莎荼:“她当真救了你?”   莎荼很认真地点头,随后应是回忆到当年,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阴郁与后怕:“当年若非门主及时出手,莎荼我不仅活不了,恐怕还要……”   她停顿一下才咬牙继续:“恐怕要被凌辱至死。”   名黄泉的脸瞬时沉下:“他难道还想染指于你?”   莎荼深深埋头:“那人想试着通过交……合,看能否夺走我体内的力量,毕竟他一旦拥有了那个力量,你我便再不是他的威胁了。”   “……”   名黄泉勃然大怒,身上的鬼气腾腾而出!   多得莎荼及时制止,这才没有让气息泄露到外围,被外人察觉。   名黄泉好不容易才平定下心情,心中对鬼王的恨意更深。   但莎荼显然不愿再提起那些经历,看向别处,想转移话题。   结果就看到等在远处的云常儿。   她立马回头,诧异地问黄泉:“她真是长霁门主?”   名黄泉点点头,她马上蹙起眉:“发生了什么?门主分明不是这个模样。”   名黄泉听到这话,反倒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看向云常儿,匪夷所思:“她不曾告诉你……告诉你云门的事?”   “云门怎么了?……她从不曾与我多说什么,自从当年我向她表达了归隐的心思,她便将我带到此处,为我屏去气息,从此再未出现过。期间我的疗伤药与许多生活物件,也都是她命门下的紫茵姑娘带来的,当时紫茵姑娘便说了,她非常忙,也不想来打扰我,让我安心生活在此处即可,无需担忧其他任何事……”   她说到这里,攥了攥拳,抬头问:“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门主怎么了?又怎会突然带你来,你倆又怎会再遇上?”   名黄泉不大想说自己是被忽悠来的,便只道:“巧遇。”   莎荼又问:“那门主怎么了?”   “她……”名黄泉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云门没了。”   “……”   莎荼好半天才喃喃道:“怎么会……”   名黄泉见她是真的不知道,便将所了解的说了一遍。   旋即顺道着,也将云常儿的条件一并说了。   莎荼又怔了一阵。   半晌,眉越凝越深。   名黄泉从她脸上,竟看出了一抹哀伤。   随后便听得她道:“所以门主也被人陷害了是么?”   “嗯。”   “那她如今,是回来重振云门的?”   “……嗯。”   “那,哥哥你便答应她吧。”   名黄泉:“……”   ???   就劝他答应了吗?!   即便对方提出如此不平等的条件,也要让自己答应吗?   ……这还是曾经陪他打天下的亲妹妹嘛?!   他有些不悦:“你是哪家人啊?”   莎荼笑了笑,看向云常儿:“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不是么?”   “更何况哥哥,莎荼在人界生活了许久许久,看尽了人情世故,也看到了许多人性才有的光辉。比起鬼界无尽的纷争,我觉得人界其实挺好的。”   “若有朝一日,你当真带兵来犯,我想我也会忍不住协助人界,到时候你忍心与我兵戎相见么?”   她见名黄泉深深拧着眉,又继续劝道:“我倒不曾想象,你我还有再相见的一日——我原以为那一战,你也是凶多吉少了,而我这一归隐,也再不会与鬼界的任何人、包括哥哥你相见。”   “既然能够再会,哥哥你……你当初也不是冲着人界来的,你只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不是么?又为何要再引动战争呢?你不也很讨厌一直交战的鬼界么?”   “既然如此,你便应下门主的条件吧,再或者……或许你与我一同归隐,我们兄妹两以后再不管鬼界了,留在这里过简简单单的日子可好?”   她说得句句真切,那与名黄泉极其相似的凤目流光溢彩,有一种真挚的渴求之光。   名黄泉见状一愣,从她的眼神之中,他能看出她真的想要与自己过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生活。   也能看出,她如今真的十分喜欢这样的生活。   名黄泉重见故人的激动之心,因为这样的光彩逐渐平静下来。   他试探着问:“这么说来,你不准备跟我走了?”   莎荼一怔,眸内的光芒也逐渐往下淡:“哥哥……我累了。”   确实是累了。   说到她的身世,她与名黄泉同出身于鬼界王族,由当时的老鬼王凝聚无上精元,融合鬼界定界柱之力,直接在柱内接受双力蕴养长达三年才自柱内诞生的鬼界之子。   他们本都是身负王气之人,是鬼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存在,更是老鬼王为了培育最强继承人所创造出来的产物,理应是鬼界未来的无上尊者。   然而在他们诞生之前,偏生多了位早他们三十年诞生的另一位王族子嗣。   那人是真正的王族子嗣,因他由老鬼王与鬼界第一女后所生,经历了与人界所差无几的孕育过程,是完完全全属于王族的人。 第208章 胳膊肘往外拐   此子在双子出现前,都接受着最优秀的王族教育,被整个鬼界视为未来继承人。   直到双子出现,他的地位才遭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加之双子吸收了定界柱之力,在鬼界具备极强且不死的力量,这是他一个仅由鬼王与鬼后孕育的后代所难以匹敌的存在。故而阴谋起、血光现,双子被这位鬼太子用尽手段,由“鬼界的希望”沦为鬼王的“实验失败品”。   双子无端被整个王族嫌弃与忌怕,尚在婴幼时期便被强制送走。   而鬼太子忌惮双子之力,即便老鬼王念于亲缘之情,命令王族不得诛杀双子,鬼太子也不惜代价在双子身上设下禁制,封印了双子之力,甚至限制了他们修行之力。   双子被扔到鬼界最边缘、最恶劣、征战最多的地方,以修行艰难的身体条件,受尽旁人欺压凌辱,每日都于夹缝中生存。   还要付出比旁人超出百倍的努力,也才勉勉强强能够自保,才有能力离开这个炼狱一般的所在。   之后鬼太子亲手弑父,登上王位,接替鬼界大权。   又开始惦记双子的威胁,下令追杀二人。二人过上不断逃亡的生活,随后逐渐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   过于残酷的压迫逼得他们开始寻找解除禁制的方法,并于半道意外恢复了修行能力,修为猛增,旋即与当年的鬼太子、当今的鬼王正面交锋。   这么一对峙,便是上千年的光阴。   从鬼界到人界,辗转过后,又回到原点。   这般只有战火的日子,莎荼当然累了。   尤其当年以为失去了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了上千年的兄长,即便是再铁的心肠、再深的仇恨,也觉得累了、不值得了。   莎荼的一声“累了”,虽语气轻浅,好似议论午后的饭菜一般平常,但在名黄泉的心里,却如同惊雷一般沉重。   名黄泉不需要她多说便理解了一切,感同身受。他深思了许久,最后拍拍她的肩膀:“也是,那你便在这里好生生活。”   莎荼抬头:“那哥哥你……”   名黄泉轻声一笑:“我即便是为了你,也要杀死那个人。否则的话,我们躲得了现在,躲得过以后么?”   “你随我漂泊许久,也该知道,我是个斩草必除根之人。你既然选择了安稳日子,那么,我身为你唯一的亲人,也必然要为你铲平一切威胁,而不是……”   他说着,头一转,看向云常儿:“而不是让你被其他人救了,还被她们保护着,而这些人,还曾经是我们的敌人!”   他说到后面,眼睛眯起、牙关咬紧,是一副憋屈得牙痒痒的表情。   莎荼看他这样,笑了:“当年的确是我们不对。”   名黄泉一怔:“喂,即便你不随我打天下,我依旧是你哥。”   言外之意:胳膊肘不要向外拐得这般明显。   莎荼继续笑,温柔的声音如春风一般,向外传出老远。   名黄泉很久不曾见她这样开怀地笑过了,不由得又怔好一会儿,才缓慢回过神来。   心思也开始明朗。   他摇摇头叹道:“女大不中留了,这会子我不仅要担心你跟着别家汉子跑,还得担心你被别家女人给拐了。”   莎荼拧他胳膊:“说什么呢?”   “不是么?被收买得透透的。”   “怎么叫收买?!”   “反正你现在偏着外人。哦对了,闻说你当年竟与她私会过,哼,莎荼啊莎荼,我说你当初怎么突然劝我从人界撤离,原来从那时候起,你便被那女人收买了!你说你会不会有一天直接将我卖给她?……你不会劝我打完天下,转眼让我把鬼界让给她吧?!”   “哥哥!那是恩人,又不是情人!”   “嗯?意思是情人你就会给咯?”   “你!哦,名黄泉,你是不是想走啦?我送你离开啊?”   “还直呼兄长名讳?还想赶我走?好啊好啊,真是养了个不得了的好妹妹啊!”   莎荼再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鬼模样,眉一竖便捶了他一顿,拍拍手走了。   走到云常儿面前,温声细语地请她到自己住处一叙。云常儿看了一眼远处真的被捶得生无可恋的名黄泉,未有推脱,悠哉闲哉地跟着她走。   ……   莎荼的住处不大,是一个由红砖砌成的小房子。   内中摆设也十分简单,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地方看着简洁,却意外地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温馨感。   莎荼在于云常儿的交谈之中,了解了更多云门当年的事。   她不由一阵唏嘘,同时柳眉紧锁,应当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口道:“恕莎荼直言,以门主当年在人界的影响力,即便时过境迁,也应当还有不少修为高深的正道能人记得门主。门主何不试着一寻,再托他们亲口告知世人云门的存在,让世人重新认识云门?”   “以这些正道能人在人界的影响力,这消息一旦传出,必定信服者众。届时门主行事也该轻松不少,总比现下这般辛苦迂回、从头做起的好。”   云常儿端着陶瓷小茶杯听着,指腹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待莎荼说完,她才缓缓道:“云门当年是被有心人诬陷,她既能将其余三门都说服,无论其余三门当时对云门是否早有企图、以至于顺水推舟,都表示那人所提供的证据,足以落实我之‘罪名’,否则的话,若有怀疑此事者决心深查,三门将何以立足?”   “既然如此,你所说的正道能人但凡知晓此事,要么也被那证据说服,要么……那有心人敢将我云门不降服者,皆逐一杀戮打压,你认为一心向我的正道者,能逃过一劫么?”   莎荼凛眉:“意思是,他们已经被……”   云常儿摇头:“全数杀害应不可能的,我相信有明哲保身者。但既然他们选择了明哲保身,我又何苦再去叨扰?”   “我虽决心夺回属于云门的清白与地位,也不代表真的不择手段。至少那些曾经真心对待我与云门之人,我不能再为他们带去灾难,哪怕半点的风险。” 第209章 还有一事相求   这时,旁听的名黄泉哼声道:“那你倒要连累异界了?”   云常儿看过去:“若非你被我发现在人界作乱,我会打上你主意?”   “再说了,以你先前在人界造下的孽,若是按我以往的性子,我定杀你祭天,但我没有。   不仅如此,我还告知你要如何破解你身上的禁制,让你能够更好地攻打你的江山,你这还不知足?   并且你在人界所损失的,无非只是未来的一片势力地界,而你签下和平协约,四门即便再怎么想置你于死地,也得顾及他们正道的立场与门面。   你这大名签下,根本就是获得了在人界的免死金牌,否则以你的身份即便能力完全恢复,也做不到轻松面对四门——毕竟你离开鬼界,便不再是不死之身了。   届时你但凡在人界露头,就会有人来找你麻烦,那时你连累的可不仅有自己,便是莎荼姑娘,也随时有可能被你搭上——所以最后算起来,你以为谁比较占便宜?”   她淡定平静、慢条斯理、条分缕析地分析着,说得名黄泉哑口无言,无声翻了个白眼。   莎荼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捂嘴轻笑了一声。   这惹得名黄泉更不满了,瞪了莎荼一眼:“再说一次,你是我家的,别一天到晚向着别人还嘲笑你哥!”   莎荼放下手,慢悠悠说道:“首先,长霁门主说得十分在理,我帮理不帮亲。”   “其次,若论资历,说实话长霁门主至少带领过云门走到巅峰,比我倆这种毫无正规统领经验的野孩子要高出太多了,哥哥你听她的总比你自己琢磨要好。那若论脑力智力呢……额,我觉得我倒是挺聪明的,但是哥哥你么……哈哈。”   一声掩去后话的“哈哈”,调皮之中带着满满的“恶意”,名黄泉脸都绿了。   愤愤看向云常儿:“你到底怎么收买她的?你给她吃了什么?”   云常儿悠哉闲哉地抿一口茶,又悠哉闲哉道:“莎荼姑娘头脑聪慧,极能明辨是非罢了,谈何收买?”   名黄泉一噎:“厉害啊,一夸夸两、连带自己啊?”   “你反对?”   “当然——”   莎荼:“哦,你觉得我不够聪慧?”   名黄泉:“……”   够了,不说还不行么。   他不再多话,起身出门,由着两人谈去了。   也是这时候莎荼忽然收敛笑意,迅速起身,对着云常儿双膝一弯:“门主——”   云常儿迅速抬手阻止她:“你这是何意?”   莎荼被她扶住,半跪不跪,但依旧僵持着这样的姿势,未有任何起来的意思:“当日门主大义相救,莎荼却因沉浸在大仇之中、沉浸于失去兄长一事,始终不曾对门主真心道一声谢。   今日莎荼有幸再见门主,门主便让莎荼了结这心愿,让莎荼好生说一声谢吧!”   云常儿微蹙着眉,一用力强行将她托起,让她站好:“谢便谢,跪下做什么?不说你是鬼界王族之子,即便真就是个普通人,也不该轻易向他人屈膝。”   “可门主是我的恩人,并非轻易。”   “谢恩有谢恩的方法,法子千万,独独没有这一跪。”   “可……”   “坐好,你莫不是要逼我走?”   “不是、不是,唉……我坐下便是,门主莫气。”   莎荼重新坐下,攥着双拳抿着唇,埋下头去迟迟未有说话。   云常儿见状挑开来问:“你有事相托,是吧?”   莎荼马上抬头,那带着恳求与犹豫之光的眼神即便未有明说,也已表明了一切。   云常儿见她难以启齿的样子,又替她说道:“想让我助你兄长?”   莎荼一愣,很快咬牙点头。   “你觉得他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敌人到底是执掌鬼界数百年的王,即便哥哥修为上恢复了实力,但在计谋上、大局上,实在未必敌得过对方。   哥哥平素看着性子乖张、难以捉摸,其实他的想法十分简单——至少对比敌人,那是简单得太多太多了,我担心有那么一天,他未败于敌人的武力,却败于敌人的算计!”   云常儿沉默一瞬,摇头道:“我不适合插手异界战争,此次指路已是例外,再插手,便是公然越界、破坏秩序了。”   莎荼咬了咬唇:“不需要插手,只求在日后哥哥有难,门主能够指点一二……”   云常儿侧着头看她:“那不也算插手?”   见她面色愈发苍白,云常儿才又道:“若论协助指点,你或许更为适合。”   莎荼别过脸去:“我不愿再涉足这场战争了……”   云常儿道:“你不愿战斗,难道也不愿当个幕后者?”   “鬼界情况,你二位生于本地的人,绝对比我清楚。王家纷争,你二人更是直接涉足,其中有什么缺陷漏洞,有什么致命弱点,若还不清楚,你们托人替自己打来的江山,最后又能维持多久不被后人扳倒?”   “我明白你生怕自己的兄长吃亏丧命,但莎荼姑娘,恕我直言,想要天下,便得先将这条命交付于天下。机关算尽、披荆斩棘,能活到最后了,天下才是你,若活不到,证明你并不适合啊。”   莎荼低下头,紧抿着嘴唇,未有说话。   云常儿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你兄长善武,而你胆大心细,心思活络,更适合谋划。”   “若有一日你兄长遭遇难关,不如让他先与你商量,你若不行,再来寻我不迟。”   莎荼抬起头来:“门主的意思是……”   云常儿笑道:“我做事的原则就那么一些,你应当看得出来。”   将两枚指甲盖大小的不知名晶石放到桌上:“此乃双生石,你二位一人一枚,需要联系时通过特定方法激活此石,便可与对方沟通。   此石出自人界,乃天然生成之物,不存在任何术法外力。即便敌人夺得此石,你二人只要不坦白位置,谁也无法通过它找到你们。”   她说罢,站起来,面上的笑加重一些,深意十足:“姑娘既然也喜欢人界,那么日后人界的秩序,还有劳姑娘监督维持了。” 第210章 露陷   莎荼看了一眼双生石,怎生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抬头道:“我会的。”   云常儿未有再多说什么,她是趁着任务期间跑过来的,将人带到后便算完成了任务,她留着两兄妹继续叙旧,自己要回宗门了。   莎荼见留她不住,只好将她送出去。   与名黄泉立在村口,看着她远去,看着看着,莎荼总觉得那样的身影令人心酸。   “门主看起来很孤独……”   她喃喃道。   曾几何时,她只要看到“云长霁”,便会同时看到跟在她后方的一众门人、大将。   她从云常儿口中得知门人被封印,也不知道门人被释放了多少,但是从现在这个样子来看,或许情况并不乐观。   倒是名黄泉闻言,看了莎荼一眼:“她孤独?”   他指向侧面的一座大山:“那里,至少跟了她麾下的二十头凶兽。”   又指指另一座大山:“那里,则至少还有十头。你再看看天上,看看那些看似普通的鸟,可不定哪一些还是她的哨兵,所以她一点也不孤独。”   莎荼看了看周遭,又看了看天上,倏忽无言。   但她想了一阵,还是道:“到底是灵兽,门主以往跟随在她身后的,可不仅有这些。”   她想到云常儿所说的关于人界能人的想法,总觉得其实没有必要这般替对方着想。   若真有那样的人存在,她相信对方得知门主回来了,并且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是会无怨无悔地出手相助的。   这才是朋友存在的意义。   而云门主这样的人,不该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于是莎荼思索一番后,对名黄泉道:“哥哥,莎荼还想做一件事……”   ……   云常儿回到尚真派,才收拾好要到修炼林,被一人堵在林子口。   那人显然才从修炼林中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些年轻弟子,看到云常儿,他立马沉喝:“站住!”   云常儿便慢悠悠站稳了,看向他:“息钧长老,有事么?”   “有事么?”息钧长老拧着花白的长须看着她,“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做任务。”   “任务?”他冷哼一声,盯着她的眼神如鹰一般,“我派人到你做任务的地方看了,并未找到你。”   云常儿眯起眼睛,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时她就发现,跟在长老身后的,除了一些与她同届的弟子,还有几个大弟子,全都神色怪异地看着她。   另外还有兰望语、李双柔、兰金陵以及云晓年,但他们看她的表情,便带着隐隐的担忧和着急了。   云常儿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缓缓问:“长老寻我何事?”没有解释他的疑问。   息钧长老指了指后方几个年轻弟子:“四日前,尚真派来了一位鬼界之人滋事挑衅,这几个弟子正好在那日领了任务。”   云常儿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然后?”   “据说,你当时尾随他们一同离开尚真派。”   “然后?”   “可那一日,你并没有任务。”   “我从不曾听说,尚真派未有任务,便不能够出门。”   “尚真派明文规定,记名弟子与外门弟子除却任务时间,未经申请严禁擅离宗门。”   “我已是内门弟子了,长老。”   长老冷哼一声:“到底未有举行晋升仪式,你这内门弟子的身份,还有待商榷!”   云常儿瞬间沉了一张脸,寒意不自觉散发出来。   长老身后的兰望语等人则更着急了,显然他们先前便听长老说过这样的话,看到云常儿脸色不对,他们颇有种要冒险上前阻拦的架势。   息钧长老未有被云常儿的脸色变化影响,直勾勾地、阴鸷地看着她,那眼神深处甚至给人一种就等着此刻来临的期待感。   云常儿将那神情看在眼里,声音低沉:“长老此话何意?”   息钧长老终于不绕弯子了:“四日前,鬼界之人到宗门滋事,你知道吧?”   “有看到。”   “那人寻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似乎是云门门主?”   “那么你可曾认识这位云门门主?”   云常儿突然沉默,心下已经明了。   她故作回忆状,片刻后才道:“我想,谈不上认识。”   “哦?”息钧长老眯起眼,有种猎物上钩的兴奋。   云常儿也不着急,徐徐说道:“我记得我在才入门的时候,便告诉长老,我曾经听一位云游的算命先生讲过云门的故事。”   长老冷哼着:“你确实说过,看来你还记得。”   云常儿道:“我当年入门修行,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好奇此事。这几乎等同于我的入门初衷,我怎会不记得?”   “是啊,你记得,那么你还记得,那位云游先生长什么样么?”   “这个问题我也记得——息钧长老你当时便问过了。我还记得我当初清楚回答过,那位先生与长老你相似。”   息钧长老的脸阴沉下来:“是啊,这些你都记得,可你真的只是记得么?”   “弟子不明白长老的意思。”   “那么我便告诉你——你那什么从算命先生口中听来的故事,我怀疑是假的。毕竟真有这么一位先生的话,他能出现在你们云家村、告诉你这样的故事,又为何不告知其他人?   我方才问了与你同出一个村子的弟子,发现整个村子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什么云门的故事。   而在四日前,那鬼界男子闯入宗门寻找什么云门门主,一开始来势汹汹、刀剑相逼,但在某个时候,又突然变得极好说话,三言两语便离开。   我在他离开之后,想起你曾在儿时说过与云门有关的故事,便想着寻你一谈,不料发现你竟然也离开了,并且就在男子离开之前不久离开——相当于你前脚走,后脚那男子也走了。”   “若说这是个意外,倒也说得过去。但我回头再到执法部调查,发现你那次是第一次在完全没有任务,也未有申请的前提下,擅自离门。”   “而你那次回来,紧接着便接了一个至少三日的中级任务,我又托人前往寻你,旋即发现,任务之地根本没有你的踪迹。”   息钧长老冷笑一声,看着云常儿:“那么云弟子,根据我上述所言,你觉得这难道是个巧合?” 第211章 当场对峙   云常儿静静听着,脸上未有半丝着急或心虚。   听息钧长老讲完,她点了点头:“的确奇怪。”   “是吧。”   “细听下来,确实蹊跷。”   “你明白便好。”   “可是仅凭这些,便推测弟子与此事有关,长老你也未免过于儿戏、欠缺考虑。”   “当……你什么意思?说我冤枉你?!”   云常儿道:“长老忧心宗门,弟子能够理解。但是上述问题,听起来奇怪,细细推敲下来,却毫无实质依据支撑——长老你说对么?”   她看向他身后的弟子:“先不谈我儿时所听的故事,那日弟子擅自离开宗门,是因早些日子在城内商铺预定的丹药与符篆当日到货。取货这点小事,无非来回半个时辰,弟子便未有提前报备。与那男子离开的时间撞到一起,也实在是弟子不曾预料之事。”   “而这几日我之所以不在任务地点,是因弟子早在接到任务头两日,便已将任务完成。这任务宗门预计的时限是至少三天,弟子看时候尚早,便到别处游玩观赏去了。实际上弟子接的所有任务,都是如此,只要有时间,弟子便会到周遭地点看看逛逛,以长见识,这有问题么?宗门不曾规定弟子不能在任务以外的地点停留吧?”   云常儿重新看回息钧长老:“长老今日一看到弟子,便气势汹汹前来质问,虽然未有明言,但这态度与语气,分明是怀疑弟子有不正当行为。但长老怀疑的同时,只列举了你认为不寻常的问题,却不想先听弟子解释,长老,你这难道不是欠缺考虑、过于儿戏么?”   云常儿当众反驳长老,一点面子也不给,这让息钧长老不悦且愤怒。   他细细思考了她的解释,是觉得说得过去,但:“口说无凭,你这光动动嘴的解释,难道就有说服力了么?”   云常儿轻笑一声,就等着他这一句话了。   向他拱手道:“弟子既然说了商铺取货,自然是有证人,就看长老是否愿意随弟子前往,与店铺掌柜当面印证了。”   息钧长老并不相信她,也不觉得她能够在自己面前成功耍什么花招,于是一口答应:“好,倒要看看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若是被我查出你说谎,代表你当真与此事有所牵连,而牵连着,是鬼界之人,那么你的后果,会很严重。”   云常儿淡淡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若弟子有半点欺瞒,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又道:“为了公平起见,弟子申请叫上执法部执法人来做公正。”   息钧长老冷哼一声:“你这是在担心我污蔑你么?”   云常儿摇摇头,不卑不亢:“为免中间再有争执罢了。”   息钧长老心想他堂堂长老,还能平白无故刁难她不成?   也不怕有人做公证——有人最好。   于是他以传声牌找了一位执法人前来,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随我们前往,这样你放心了吧?”   云常儿看也没看是谁:“只要是执法人,随便谁都可以,弟子相信执法部。”   随后便往山下伸手:“长老与执法人请。”   息钧长老冷哼一声,对执法人说明问题后,便拂袖转身,往山下走去。   执法人连忙跟上,云常儿跟在最后。   兰望语与李双柔见状,对视一眼,齐齐跑到云常儿身边:“我们也跟你去吧。”   云常儿稍作停步,奇怪道:“怎么了?你们也信不过我么?”   兰望语剐了她一眼,压着声音:“想什么呢?别说你不像是与异界人勾搭的人,就是那日鬼界男来滋事,也明摆了是恶人来作乱的!   他那时候说的话、做的事,能是坏人找同党的架势么?摆明了就是找敌人的。那坏人的敌人,不就是好人么?   而且鬼男都说了,那位什么云门门主,是个为人界出生入死的人,现在长老怀疑你和那门主有关,还用这种揪恶人的态度来揪你,我是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我看他就是气不过鬼男当时骂了凌云门,可凌云门现在都有蓄谋勾结魔界的嫌疑了!   依我看啊,我就是觉得长老来意不善,恐怕稍后还会刁难你。   你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长老又是个要面子的人,若你届时多顶撞他几句,他找法子来惩治你,你岂不是麻烦大了?”   她抬头看向走在最前方的息钧长老,声音压得更低道:“所以我们跟着你去,好歹看情况不对了,还能帮你想办法。不然宗门的执法部是向着高层的,到时候就你一个小弟子,孤立无援的,受了哑巴亏你还没点办法。”   云常儿听着好笑,对她道:“你们也是小弟子,三个小弟子加起来,便能抵过一个长老、一个执法人了么?”   “若他当真有心刁难,你们去了也无用,甚至还会连累自己。若他确实只想求真相,我行得正坐得端的,又怎会怕他?”   兰望语蹙着眉头,觉得她言之有理。   可是实在放心不下,便又道:“你所说的店铺,掌柜靠谱么?他认得你么?真的能为你作证么?”   “能。”   “你当日购买的东西你还记得吧?可有收据或者实物证明?有的话将这些也带上,或者让掌柜的直接给他们看账簿,我们兰家以前便吃过这样的亏,就是用这样的方法解决的,你届时说理说不清,便将证据全摆出来。”   “好,明白了。”   “若息钧长老还是不信,你便将证据与那掌柜都带回来,当着整个宗门的面,全摆出来让大家评理。你上次为金陵据理力争过,我不会让你吃同样的亏,会想办法给你洗脱冤屈的。”   “谢谢。”   兰望语拍拍她的肩膀,郑重道:“别谢,我还得谢谢你呢,而且我相信你。”   李双柔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我也相信云常姐姐!”   云常儿温和一笑,感觉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总算没有白费。   她对两人点点头,让她们放心,便劝她们回去了。   一路将息钧长老与执法人带到舒家大院附近,带他们走入一家合并了两栋民房的大商铺中。 第212章 助攻   这商铺外表漆黑,商铺门旁挂着一个“君”字幡旗,红底黑字。   云常儿等人入内时,见铺内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而右侧近门的地方,一身穿红袍的妖娆女子坐在柜台后,琼脂般的手指捏着细长的烟杆,一边缓缓吸着,一边看着台面上一本经商书籍。   她此时背对着门口,听闻身后有脚步声,她压下烟杆敲了敲玻璃台面:“玉儿,迎客。”   又头也不回地对入门之人道:“客官请先随意看。”   最先入内的息钧长老与执法人对视一眼,息钧长老重重咳了一声:“我等欲见本店掌柜,敢问你……”   君无忧又吸了一口旱烟,仿佛不知众人等待,慢条斯理地吐出来:“不在。”   “……”   息钧长老又与执法人对视一眼,回头看向云常儿。   云常儿没搭理他们,开口道:“君姑娘。”   一声,君无忧的脊背直了。   速速回头,目光绕过长老两人找到云常儿。   “诶哟?云常老板,你来了!”   云常儿微微一笑:“又来叨扰了。”   君无忧从柜台后方转出来,婀娜地走向她:“怎么是叨扰?没有你呀,我可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无趣、煎熬、枯燥,还无人可诉呀。”   “姑娘夸张了。”   “怎么就夸张?一点也不。话说你赠我的书籍,我已经看第三十一遍了,都快翻烂了,你什么时候把下一册带来给我?”   云常儿道:“待下次发现好的,再给你带。”   君无忧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眼看着就要引她进入店铺内室。   “今日来想要什么?”   “昨日我发现了几块上等的养元玉,要么?给你打五折。”   “还有五十张金符纸与一支上品引灵玉符笔,那笔特别好看,赠你如何?”   “上次你带走的符纸可好用?若是好,我日后多带回来一些。”   她絮絮叨叨的就牵着云常儿往里走,一句话也不予息钧长老与执法人说。   这让息钧长老十分尴尬,面有怒容。见她当真要带云常儿往里走,忍不住重咳了一声。   “这位姑娘。”   他喊停君无忧:“我等与云弟子尚有要事处理,还望你先让本店掌柜出来。”   君无忧脚步一顿,回头的眼神有些冷,目光犀利强势。   “掌柜?没看见我就是掌柜么?”   又看向云常儿:“他们什么人?怎么了?有事要我帮忙么?”   息钧长老一蹙眉:“姑娘方才分明说,掌柜不在。”   “本掌柜只接待老顾客,这是本店老规矩了,客官想必是头一遭来此。”   息钧长老看向云常儿,沉声:“你说的掌柜,当真是她么?”   云常儿正要回答,内室之中急忙忙奔出来一黄衫少女:“来了来了,掌柜姐姐,我方才如厕去了,来晚了,客人在哪里呢?!”   抬头看见息钧长老与执法人,十分殷勤地招呼道:“欸,客官想买些什么?本店符纸道具灵器珠玉等等,应有尽有,即便本店没有的,我们也可以替客官找到哦!”   “咦?这不是云常姐姐嘛?姐姐你可算又来了,我们掌柜的最近真是闲得慌,天天盼着有人来陪她呢!”   黄衫少女一出来便叭叭叭地说上一通,到站到息钧长老二人面前,想引他们到商品橱细看的时候,才察觉到气氛好似不大对。   她茫然地看看面色不好的长老和执法人,又看看另一边并肩站着的君无忧和云常儿,小心翼翼问:“这……是怎么了?”   出来得不是时候?   不过很快君无忧便拍拍少女的肩膀,对息钧长老道:“看,我确实是掌柜,不曾骗你。”   黄衫少女下意识扭头:“君姐姐,你又骗客人掌柜不在了呀?”   君无忧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就你话多。行了,这两位是云姑娘带来的人,不是来谈生意的,你进去玩吧,这里我来。”   黄衫少女又看了看长老,傻乎乎地点点头:“哦,那玉儿回去了。”   又踮起脚尖、抬手挡住嘴巴,小小声地在君无忧耳边道:“玉儿才拉了一半,老难受了!”   君无忧翻了个大白眼,一烟杆敲她脑门:“赶紧走!”   见玉儿一溜烟跑回内室,她又高声道:“记得洗手!”   这才回头。   “说吧,什么事儿呀?”   她笑着看向云常儿。   云常儿看向息钧长老,息钧长老对君无忧道:“我们想来问问,云姑娘四天前下午时分,可有到本店来寻你?”   君无忧愣了愣,无声看向云常儿。   后者就冲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等着。   君无忧眼珠子一转,回头答道:“来了。”   息钧长老:“嗯?”   “嗯什么?来了呀。拿走了订的一百道普通符纸,六十道金符,还有一些修炼辅助法器,怎么了?有问题?”   息钧长老与执法人对视一眼,息钧长老沉声道:“此事事关重要,还望掌柜不要有欺瞒的举动,否则我们尚真派会很难办。”   君无忧低低哼了一声,搭着云常儿肩膀:“我能不知道你们是尚真派的人?我向来有一说一,虽然不知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云姑娘是个正直人,我也不怕她害人。”   她走到柜台里,翻出一个大账本,拍拍封面推向息钧长老:“多说无用,账本在此,既然你们是云姑娘带来的,那就让你查一查。”   息钧长老走过去,半信不信地翻开账本。   见上面确实是记账内容,详细记着物品金额与交易人,他按着账本日子翻到四日前。   果然看到当日有一笔交易,与君无忧和云常儿所说的交易物品一致,而交易人的一栏上,分明写着云常儿的名字。   息钧长老沉眉,抿着嘴没有说话。   君无忧在他和执法人都看账本的时候,悄悄看向云常儿,抛了个询问的眼神。   云常儿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君无忧见状,没好气地看向面前的老者,见他还在仔细核对内容,明显一副不想相信的样子,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将账本夺了回来。 第213章 四名门的信仰人   “账本涉及到顾客隐私,不方便给二老细看再多,抱歉了。”   君无忧拿过账本,盖上放回柜台中,便吸着烟杆看着他们。   息钧长老花白的长眉几乎拧到一起,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气得鼻下的胡子也一抽一抽的。   云常儿这时适时道:“长老,执法人,现在弟子的嫌疑该洗清了吧?”   息钧长老一听,下意识冷哼一声。   看了君无忧一眼,语气阴恻:“你与这位掌柜,看起来很熟。”   云常儿声音冷了些:“长老此话何意?莫非还觉得,我与掌柜串通到一起欺骗你?”   息钧长老回头:“有这个可能不是?”   云常儿沉下目光。   不悦之色很明显了。   君无忧蹙了蹙长柳般的眉,烟杆敲敲桌面:“怎么回事?这位老者,你这是在血口喷人啊?”   息钧长老瞟了她一眼,腰杆挺得笔直:“这是合理怀疑。这位姑娘,不瞒你说,我们尚真派现下怀疑云常弟子与鬼界势力及可疑门派有关,若姑娘知道什么隐情,最好如实道出,莫要包庇,否则的话,一旦证实云常弟子心怀不轨,你将变成她的同谋者,届时即便姑娘只是城中百姓,尚真派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说了“可疑门派”,还说了“心怀不轨”,这让云常儿的气息更为冷凝,从君无忧的角度,能够看到她面上多了阵杀意。   君无忧迅速收回目光,也有些愠怒:“你说你们不会手下留情?”   是在威胁自己?   就凭这一身元婴不到的修为?   真当她是什么普通百姓么?   她最讨厌这种只会以威胁达成目的的人了。   她在息钧长老要说话之前,用烟杆隔着柜台敲敲下方的账本。   “本店的账本你也看过了,一切记账事无巨细,按照时间来记录。”   “方才所翻,确确实实是当日时间段的记录,那么请问二位尚真派的道者,这样我们是该如何串通?你们觉得我是会法术,还是会时间倒流?还是认为我们提前预知你二人要来调查,当日便串通好了?”   “再说我为何要与云姑娘串通?我来此处也好些年头了,君字牌响彻整个青州,谁人不知我君无忧的人品与作风?我与云姑娘熟悉,是因云姑娘是本店常客,若按二位方才的逻辑,你们是觉得所有与我相熟之人,都存在不正当关系咯?否则的话,你们凭什么一句看着熟悉,便妄自推断我与云姑娘存在不正当联系?”   她换了个手,手指在玻璃柜面上一敲一敲的,长叹道:“我闻说尚真派是个正义且公正的门派,没想到堂堂长老和执法人,都是摆着证据当空气,张口闭口全凭自己臆想的人啊。”   又看向息钧长老:“我虽只是普通百姓,但也是讲究声誉的。长老你看了本店账本,还认为我有可能故意包庇,这让我感觉到名誉受损,按我们生意人的规矩,你们这样,最后是要赔偿本店的。”   息钧长老一听,瞪大眼睛:“赔偿?!”   他也只是提出合理质疑而已吧?就开始索要赔偿了?这是个什么规矩?!   他眼睛一眯,目露洞察:“你似乎过于着急了。”   君无忧冷笑一声:“并非着急,提前打个招呼罢了。若长老坚持你的怀疑,本店可以配合调查,但最后查出同样结果的话……”她抬起一只手,食指中指拇指合并一处缓缓摩擦:“赔偿。”   “本人的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你们都得赔。”   息钧长老看懵了。   这是讹上了啊?   这时,执法人终于看不下去,开口道:“长老,我看此账本的记录的确真实,若云弟子能够交出一样的商品,那当日的交易应当是真。”   而他话音方落,云常儿将符纸若干、丹药若干、上品储物戒一枚扔到柜台上。   与账本记录所差无二。   同时云常儿说道:“前些日子大考,弟子为了救出受伤同门,将所有的符纸与丹药耗尽;后来由于兰弟子在宗门领的储藏法器不够安全,弟子与兰金陵弟子又被炼体弟子诬陷,弟子因此自费托君掌柜寻来这枚上好的储物戒以求更好地保护自己,顺道补上过度消耗的符纸与丹药。”   “这就是弟子购置这些物品的初衷。弟子本着为宗门着想的心,即便身为受害者,一切损坏的物品全都自费解决,如今平白无故被质疑,也都积极配合调查。若弟子这一片赤诚之心,还要被长老怀疑,那么弟子也有权怀疑长老,存心污蔑,届时尚真派的一切调查行为,弟子都不会再配合,会将此事上报民间官府,请衙门代为处理。”   她说罢,着重看了一眼执法人,目露冷光。   执法人一听:这是控诉啊。   赤裸裸的控诉。   那眼神之中还带着满满的失望,是真的生气了啊。   突然想到当时她与兰金陵被诬陷,她据理力争,为自己和兰金陵都洗脱了罪名。   那时候她还没想着要上报到官府呢,如今都要走这种公众渠道了,看来是真的不愿再相信宗门了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被陷害、被污蔑的事换做是谁经历再三,都会像她那样失望难过。   尤其这弟子平素在宗门之中,风评一向很好,突然被长老这样针对,怎能不难过呢?   执法人看过方才的账本,再根据云常儿后面的说辞,一切都能对上,所以他是相信她的。   他也知道息钧长老为何紧咬着人不放:那鬼界之人当时发表了针对凌云门的不好言论,可息钧长老本人是十分敬仰四名门的,听到自己的敬仰之物被辱骂,谁都会不舒服,因此对那鬼界男与那来路不明的云门,也自然有了敌意。   难免有些过激反应。   于是执法人及时站出来,在将事情闹大前做个和事老:“好了,既然账本与物件对得上,云弟子应当没有说谎。”   “若云弟子真在私下有什么不正当行为,云弟子也不傻,怎么能在那时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呢?”   “所以长老放宽心罢,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鬼界之人,并调查清楚云门一事,就不必在云弟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第214章 凌云门信号   息钧长老见执法人也这么说,显然是极不乐意的。   可是云常儿都说到上报官府了,这样的话尚真派确实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但如今尚真派处于亟需信誉加持的关键时刻,这种有可能损坏声誉的事情,他实在不能冒险做。   于是他无奈地顺阶而下,满面不情愿:“行,便当这是真的。”   又话锋一转:“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在当地的问题。”   云常儿耐心耗尽,沉着脸:“为何不在的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任务完成当事人给的盖章,我也拿到手了。若长老还是不信的话……我沿途落脚的地方,必定有人认得我,长老,你要随我去么?”   最后一句透露着难以察觉的杀气,息钧长老与执法人没有发现,但君无忧听出来了,挑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执法人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有必要这般计较么?   任务盖章云常儿方才在路上的时候,便已经交出来了,那么原则来说只要她完成了任务,去哪里都不是问题。   许多弟子都会趁着任务期间,跑到别处游玩参观,若这也要上纲上线地计较,一旦云常儿不乐意了,提出一视同仁都要调查的要求,他们执法部门麻烦便大了。   于是执法人又去拉息钧长老,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好了,长老,云弟子交出盖章信件,便代表她确实已经到当地完成了任务。”   “按照宗门规矩,只要弟子完成任务,其余时间不做硬性限制,可适当安排行程。”   “若云弟子真与不明势力有关,肯定不会这般配合调查。云弟子向来实诚,为人也正直,长老您这样,真的过于咄咄逼人了。”   息钧长老没想到执法人又出来阻拦自己。   瞪了他一眼。   “你倒是向着她?”   执法人叹了一口气,又将长老拉远一些,低声道:“并非向着她,而是她目前事事皆有依据,无论实证或是动机,都能头头是道地解释,若长老您还揪着人不放,把人逼急了,日后传出去便是我们尚真派欺压弟子。”   “再说云弟子只是儿时提过云门,还说只是听说的,若要让我看,她从别处听说云门,与那日鬼界之人提及云门,更像是一个巧合,而非如长老的猜测……”   息钧长老冷哼:“这牵扯到异界,牵扯到六界平衡,自然是不能够放过半点疑点。”   执法人道:“那也可以日后慢慢查,您看,如今我们还在别人的店铺中,您在这里深究下去,岂不是……”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但也足够表达意思了。   息钧长老看了一眼君无忧,沉默一阵。   旋即到底是妥协了:“好,便回宗门再谈!”   执法人连忙走到云常儿身侧,也低声对她道:“此事还是先回宗门再谈,云弟子放心,只要你当真是清白的,我们执法部定会还你公道,稍安勿躁。”   云常儿绕过他,与息钧长老对上视线。   后者哼了一声,拂袖往外走,她目光微沉,不过也没有坚持停留,转身对君无忧:“君姑娘。”   君无忧摆摆手:“去吧,有任何问题,随时来找我,别让人给欺负了。”说着往门外瞄了一眼。   云常儿挂了点笑,对她颔首道别,又冷着一张脸出去。   途中问了息钧长老为何针对,从他言辞之中,感受到他对四名门的极高憧憬,而自己在当年所说的故事,让他认为她有损四名门的名声,故而一直记挂到现在。   云常儿也是佩服他这较真劲,看他的眼神更冷了。   问道:“如今凌云门有背后私通魔界的嫌疑,长老怎么还坚信四名门一尘不染?”   息钧长老冷哼:“嫌疑终究只是嫌疑,未有实证之前,谁也不能定它的罪名。”   “那么弟子有真凭实据自证清白,长老又为何坚决不信?”   “你——”息钧长老哑口无言。   云常儿最后看他一眼,没再说话,越过他直接往前走。   息钧长老气得对执法人道:“我从未见过哪个弟子,如这个女娃一般无礼!”   执法人心道人也没做错,能这样算脾气好了,于是没搭话,权当听不见了。   众人回到尚真派。   云常儿将自己“游玩”的几个地方如实告知,让他们自己去查,便没有再过问此事,以免当真忍不住下手。   至于她所到过并停留的地方,都只有她自己一人,她与名黄泉是在莎荼所在地方的大州之中的某个偏僻地碰头的,哪里距离她提供的地点,隔着十分远的距离,她不怕尚真派的人能查到,也不怕周遭有人看到。   云常儿回到住处,兰望语几人都来了,问她结果。   她简单说了一下经过,随后听得兰望语嘀咕一句:“老顽固。”   云常儿心有所感,状似无意地试探了几句。   旋即便发现,这几个年轻人对所谓的四名门,果真是感触不深,导致如今已然被混乱的局势影响到,发表观点的语气都不似以往一般,一味地向往敬仰。   云常儿心中冷笑:这便是时代,这便是人。   曾经名黄泉嘲笑她不过消失数百年,便被人间彻底遗忘。却不知世事便是这般,斗转星移过后,一切终将湮灭——世上本不存在不朽之物。   这世上事物,但凡能够不朽,都因被世人代代相传、口口称颂。   所以即便是另外四门,一旦被动摇,被压垮,时代变迁过后,也不会再有谁记得。   所以云门被世人遗忘,云常儿心感悲凉不假,却并不恨。   她云门能够“消失”得如此迅速并彻底,是因那代代相传、口口称颂的史册与见证人,都被某些人掩藏甚至销毁了。   既然如此,她再创造便是。   而那些让她与她门人沦落至此的人,她以牙还牙,将所承受过的伤害全还回去,再彻底摧毁便是。   她静静听着围在自己身侧的兰望语几人说话,实际上心思已然飘远。   但就在她盘算后续事宜的时候,忽然,她通过某个人的意识,接收到一个信号,信号的发送方,竟是凌云门的临时掌管人。 第215章 风声   自从凌云门门主闭关,便安排了一位暂时掌管人,代为管理凌云门的大小事宜。   这时传来的信号,针对的是五公子,云常儿接收到信号后,一边暗暗捏印,一边应付着兰望语等孩子。   很快听到掌管人气势汹汹地质问:“白武林,你究竟如何办的事,竟让凡界怀疑封印乃凌云门私通魔界的产物?!”   云常儿闻言,思索一瞬,操纵正躺在某个阴暗地方“养伤”的五公子回:“仙师此话何意?”   凌云门仙师怒道:“凌云门今日收到凡界来信,竟是质问凡界魔阵与凌云门的干系,联名上书要求凌云门出面解释,还问这究竟是凌云门门主带头谋乱,还是凌云门中出叛徒,让凌云门调查清楚,给个交代!”   云常儿眼一眯:谁干的蠢事……   既知道凌云门可能与魔阵有关,还要上书质问当事者?   让坏人自动承认自己使坏么?   这些人……   她暂压情绪,让五公子回:“如属下汇报,如今封印已有相当规模被发现,封印中的云门门人但凡出现者,都被凡界的正道门派诛灭,一切进展十分顺利。仙师所遇到的,应是受到民间谣言影响的百姓,问题不大,至少以我了解,民间这样的传言并非主流。”   仙师冷哼一声:“既然有人上书,便代表这样的谣言已有相当的影响力。白武林,你曾经是个十分机警谨慎之人,如今怎么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了?”   “五公子”满是歉意:“是我大意疏忽,此事便交由我善后。”   不料仙师断然拒绝:“不必。”   他道:“我已派人到凡界调查,此事我亲自处理,你顾着你手上任务便是。”   五公子沉默片刻,沉声道:“仙师这是不信任武林了?”   仙师冷笑:“白武林,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你自从接手云门一事起,至今未有明显建树。你这样的速度,日后门主出关,别说是你,便连我也不知该如何向她交待!”   五公子道:“这并非是单独的敌人,封印也并非随便一个人界修士能够破除。门主与仙师都忌惮云门门人功德,不想为此承受业力,那便只能倚靠民间修士合力解决,也因此需要极长的时间,难不成仙师还有更省时省力的办法?”   仙师又哼一声,道:“那也不是你速度缓慢的理由。另外,先前门主便提醒了,云长霁并未死透,你找到她的下落没有?”   “没有。”   “……”   “你倒是回得干脆!”   五公子沉默不言,仙师便又道:“此事也交由我来办。”   五公子想了想,这才问:“仙师要派人下来?”   “我亲自出马!”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这语气,难道很意外吗?”   五公子低低地笑了一声:“确实意外。我倒不曾想,能让仙师亲自出马。”   “托了你的福!”   五公子一改先前的沉闷语气,像是丝毫不介意仙师对自己的责怪,欢声道:“若有仙师助阵,完成任务的日子,指日可待。”   仙师对他的“恭维”并不买账,仍是语气冷漠:“你稍后将目前的进展,再详细汇报一番。”   “本仙师毕竟还需掌管凌云门,此番下凡,会速战速决。你将云长霁曾经待过的宗门地址,与她当年‘下葬’的地址告知于我,我就不信,她真能将自己隐藏得一丝气息也不泄露!   哦对了,还有那个云门的叛徒张子骞,你也需将他之情况汇报清楚。此人看着是叛变了,但自从云长霁与他重遇,他便不再像从前一般,频频自荐为凌云门办事,我看他很有可能见有云长霁的庇护,便选择重回云门。”   五公子道:“张子骞正在尚真派积极运作,借以让众门派合力破除封印,这样仙师也怀疑么?”   “哼,他这种人,叛变了一次,便会叛变第二次,多加防备总归没有错。再说了,我怀疑民间对凌云门的质疑,要么是云长霁亲自在幕后操纵,要么,便是张子骞听了她之指挥,借位置便利,无声挑拨。”   五公子沉吟了一声,认同道:“有道理。”   仙师没好气地谴责:“你如今只会附和他人了么?还‘有道理’,你连如此浅显的问题都看不明白,需要本仙师来提点,你这个凌云门军师的位置,是真的不想坐了吧?”   五公子丝毫不气,依旧语气平和:“仙师面前,武林怎敢造次。既然仙师决计下凡,便让武林亲自迎接你吧。”   “不必,你告知地址便可。”   “可那里毕竟是尚真派,仙师没有任何缘由便贸然造访,还要寻找云长霁,哦不,云常儿的坟墓,这样未免令人生疑。   嗯……那这样吧,武林作为尚真派的外来人,确实接见仙师也没有什么作用,那就让身为尚真派剑师的张子骞来接见仙师,顺道带仙师一探整个宗门。   届时许多旁人不知的有关云常儿的细节,张子骞定能替仙师全打探出来。而张子骞届时是敌是友,凭仙师的洞察力,也一定能够一眼窥破。”   仙师思索一番,采纳了他的提议:“善,便就这么办。”   五公子立马道:“那么武林先联系张子骞,看他是否在宗门。”   “妥。”   “唔……他回说不在,说尚真派发现了什么鬼界的镇尸塔,要他前往破除,仙师你看……”   “鬼界的镇尸塔?嗯?在何处?”   “距离尚真派不算太远。”   “嗯?这样……”仙师道,“那便让他详说地址,我到那里与他碰面,若他当真怀有异心,我杀他也更方便。”   “好。好想法。”   五公子便将地址告知仙师,还与仙师确定了时间。   很快仙师与他断开联系,准备安排兵力下凡来了。   云常儿也让五公子重新躺好,断了意识连接留他身体在治疗阵内缓慢恢复伤势,不再活动。   云常儿自己则在住处的椅子上站起来,看向那几个还在讨论息钧长老和凌云门的伙伴。 第216章 被跟踪   “你们明日就该重考了吧?”   她问兰望语几人。   兰望语怔了怔,没有适应她转移话题的速度。   随后点头:“嗯。”   云常儿也点点头:“既然如此,我赠你们数道能够防身的符,正好是我在那个店铺买回来的。双柔姑娘你也带一道,便当是你儿时赠我护身符的回礼了。”   说着将画好的金符都给了他们。   兰望语几人拿着符,有些诧异:“怎么突然……”   云常儿道:“就是讨个吉利,有事便灌注力量激活,能够短暂防御,无事便当护身符了。我一口气画得有些多,又不好退,便赠你们一些。”   “大考好好考,考过了,便可以一同出任务,免得我被人盯着。”   兰望语恍然大悟,便不拒绝,握着符:“好,我会的。”   兰金陵和一旁不怎么说话的云晓年对视一眼,云晓年问:“多少钱?”   云常儿看向他:“什么多少钱?”   “这是金符,贵吧。”   云常儿想了想:“还算实惠,此金符以上品金符木所制,但掌柜只收我三灵石一道。”   “多少?”   “三灵石。”   他与兰金陵、兰望语面面相觑:三灵石,若未说明是上品灵石,那么便是普通的灵石。   但是普通的灵石,折算成灵币,也是三百灵币的价格了。   她这么随手一送,就是上千的灵币!   在尚真派,也就只有资深大弟子才会这么出手阔绰,毕竟他们执行的大任务多了,获得的奖励也颇多。   至于外门弟子,只能执行至高中级的任务,还需要随同师兄师姐前往,哪里可能有这么多钱财……   所以这人平素究竟接了多少任务?   更关键者,她都能使用中高阶符师才能使用的金符了……   她一说价格,兰望语几人就不好意思再收她的符了,又往回塞:“这么贵,还是你留着吧……”   云常儿没接:“掌柜打折了,不算贵。你们日后需要买材料,可以到那里报我名字,掌柜也给你们打折,便在舒家大院旁的君氏商铺。”   “——对了,这是掌柜托我办的事,招揽生意。”   她说罢,便将她们往外推:“走吧,修炼去,为明日大考做准备。”   旋即说了绕半天弯子的铺垫:“我花钱快,得去继续接任务了。”   众人:“……”   真的是花钱快啊。   任务也接得好快。   心真太大了。   这下她们更不好意思收了。   可是云常儿坚决不收回,众人无法,只能将符好好地保管起来。   然后众人去了修炼林,云常儿则光明正大地,又来到任务墙。   在那里坐着翻书的执法人看到她,连忙喊住她。   “云弟子,你怎么又来了?”   这位执法人已经听说她的事情了,他很喜欢这个弟子,对息钧长老的猜测也持不同意的态度,但是这时到底是长老最敏感的时候,他以为云常儿得有好一些时间不会再来。   没想到这人前脚被长老带走,后脚就又回来这里了。   云常儿问执法人:“我不能接任务了么?”   执法人摇摇头:“那倒不是……”   “那便行。”   “你不要避嫌一阵?”   “为什么?”云常儿一脸不解的样子,“我未有犯事,为何需要避嫌?”   执法人张了张口,后又发现她言之有理,便又把嘴闭上。   总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什么话都没有道理说,于是还是选择了沉默。   不过在云常儿准备往前走的时候,他又张了张口,想小声提醒她个事:她被跟踪监视了。   可是话到嘴边,余光瞥见跟踪的那道身影,再想想自己可是宗门的执法人,觉得这样的话,未免有有失偏颇的嫌疑。   若是云常儿当真没有可疑行为,其实被监视一趟,反而有助于她洗脱嫌疑。   于是他又把嘴闭上。   云常儿这时已经走到前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已经在任务墙上找起任务了。   她不紧不慢地在大墙上看着,看似认真寻找,其实没有,她在等。   等一个来搅事的人。   果然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她身后便有人驾驭飞行法器到来。   那人落到地面,便沉声一喝:“你又想去执行任务了?”   云常儿回过头来,语气淡淡:“是。”   “你前脚才接受调查,后脚便又来寻找任务,不觉得并不合适?”   “我认为我洗清自己嫌疑了,自然便来寻找任务。若长老觉得我没有,调查也是你们的事,不对么?”   “放肆!”息钧长老怒目而对,“我看你是急着与敌人报信!”   “报什么信?长老,若你当真认为我要去报信,你更不该拦我,找个人跟着我,届时一网打尽不就好了?”   息钧长老眯了眯眼,沉默了一瞬间。   旋即状似无事冷哼道:“你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难保你还有什么诡计来躲开。在我等未有调查清楚之前,你不得离开宗门!”   云常儿歪了歪头:“这不合规矩。”   “有嫌疑便要彻查,这十分符合规矩。”   “当真不让我走?”   “不让。”   “无论如何都不让?”   “你还是在宗门待着!”   云常儿沉默了一阵子,面色看着有些不悦。   一旁的登记执法人正欲出来说个请,不料这时,从远方走来一人,温润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众人往声源处一看:是张子骞。   执法人连忙站起来,走上前对他拱手:“张剑师!”   他都不曾对息钧长老有如此大礼。   张子骞对他拱手回礼道:“李大执法人。”   “不敢当不敢当。”   又对息钧长老一拱手:“许久不见了,息钧长老。话说这是怎么了?长老如何一脸怒意?”   息钧长老乜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想回答的样子。   执法人连忙解释道:“是这样,这几日云姑娘……”   将最近之事全道了出来。   张子骞看向云常儿,很诧异的样子:“怀疑云姑娘?”   他笑着摇头:“不可能的。”   “在下还记得,云姑娘在吴家城执行任务,尽心尽职,还无意之间救了在下,不可能是个心怀异心者。”   息钧长老一听,冷眼瞪过去:“张剑师。” 第217章 意欲收徒   张子骞恭恭敬敬:“怎么了,息钧长老?”   息钧长老面色焦黑:“不能光因为表面现象,便随意判断一个人好坏。”   张子骞原封不动把话还给他:“是啊,不能光因为表面现象,便随意判断一个人好坏。”   息钧长老哪能听不懂他在暗示什么?整个身子都面向他了,火药味十足:“张剑师,注意你的身份。”   张子骞笑容淡淡:“不知在下的身份与现下话题有何联系?还是说息钧长老不想讲道理,只想以身份的高低来决定事情走向?”   “张子骞!”   “在下在。”   “你——”   息钧长老气得不行,握紧的拳上竟然开始有灵力凝聚:“你是仗着被掌门人看重,便忘了身份与规矩,连本长老也不放在眼里了是么?!”   他非常不喜这个人,一是因为他最先认为凌云门可能出现叛徒,甚至全门叛乱,并且还为出现在宦月城的魔者说话,认为与人界不戴共天的魔者反而可能是好人。   二是自从他出现,便迅速夺得掌门人与时允大长老的极度信任,还让宗门上下的大小弟子包括同级剑师、符师、术师、执法人等等,全都对他尊敬有加,甚至超过对他们这些长老的尊敬!   他本来为了不让自己的不喜过于明显,尽可能地避免与这个人接触。   没想到今天这人自动找上门来,还站在他的对立面,为那个他同样不喜的云常儿说话!   他气得脸色快与胡子一般白,对面的张子骞却还是不温不火的模样:“若说在下被掌门人看重,以在下的判断,完全是因在下在尚真派勤勤恳恳,并对尚真派积极维护,贡献多、讲道理,掌门人才会看重。”   “那么在下现在做的,也正是讲道理。对息钧长老也一直恭恭敬敬。若在下这般注意,还被息钧长老认为不懂规矩,那么……”   他微微一笑:“看来要请宗门内身份最高的人来主持大局了。”   “你还想让明心掌门为你撑腰?!”   “说了,是请她来主持大局,若长老认为掌门人会为在下撑腰,那就是质疑掌门人有偏袒行为咯?”   “你——”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声沉喝:“何事争执?!”   紧接着一阵浩正气息伴随着淡雅清香呼啸而来,停到息钧长老与张子骞之间。   念明心身着一套雨过天晴蓝长衫,单手背负在后,眉眼微沉地扫过息钧长老等人。   她显然是从峰顶议事堂方向过来的,此时面有不虞,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她随意扫了一眼旁人,目光便停留在张子骞身上不动:“张剑师,我与众人还在等着你开会,你为何在此停留?”   张子骞忙拱手回答:“在下也正要往议事堂赶,不料发现这边有人争执便过来一看。”   念明心眉头蹙得更紧,又扫了一眼,沉声问:“究竟何事?”   息钧长老正要回答,张子骞便抢先将事情原委都解释了。   他说得不偏不倚,导致息钧长老全程想插话夺回主导权,也没有机会,阴沉沉地望了一眼张子骞,抿嘴不动。   念明心一听:竟然是小弟子的事?听起来还是无凭无据的事?!   气得看向息钧长老:“这般小事,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耽误众人时间?!”   息钧长老心想也没人让你和张子骞过来啊?   心里突然有些憋屈,低声道:“我也只是为了杜绝一切不好的可能。”   “杜绝什么不好可能?云门与鬼界男子之事,我已派人做全面调查,你若是想杜绝邪恶滋生,便与调查队伍一同行动,在这里刁难一个小弟子做什么?!”   这时张子骞适时道:“在下上次在吴家城遇到云弟子,算是有过一段合作,以那时云弟子的表现,再加上她在宗门的风评,在下认为云弟子不会干危害人间之事。”   念明心马上沉默,看了一眼云常儿,见后者目露无奈与委屈,她便又看向息钧长老:“云弟子如今才筑基的修为,二十岁尚且不到,你认为她有什么能耐与异界私通?”   “即便你要怀疑,也该寻得充分的理由。如今云弟子能够提供确切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你便该放她自由,即便还是怀疑,也该是你寻得下一步证据再来,否则你平白无故的,在这里堵人家做什么?!此事若是传出去,便是我们尚真派堂堂长老无缘无故、无凭无据刁难弟子,再往深处说,便是尚真派纵容长老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你还嫌我们尚真派事情不够多么?!”   念明心一顿怒斥,听得息钧长老又羞又气,还十分茫然:掌门怎生脾气渐长了?!   小心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怒意,但也难掩背后的疲惫与憔悴。   于是他约莫明白了:掌门人诸事压身,又时常进展不顺,看来是越发焦躁,甚至严重影响到心情了。   那么脾气暴躁也是能理解的,他虽心中有怨,但不敢直缨掌门人的怒火,千忍万忍,最后强行忍下胸口这口气:“罢了,既然掌门人开口,我便再不予追究!”   念明心觉得他认错的态度极其勉强,还想说他几句,张子骞及时拦住:“好了,既然如此,此事便算解决了,掌门人,作罢吧。”   念明心这才闭上嘴,深吸一口气,怒意稍微平复。   “息钧,你日后随着调查鬼界的团队行动。既然你如此关心此事,我便期待你能够带领团队早日查出真相。”   息钧无奈领命,没再说话。   念明心又转向张子骞,语气明显缓和许多:“剑师方才说寻得尸王的下一处组织所在地,那便随我到议事堂详谈,莫要让其他人久等了。”   张子骞点头答应,但在念明心想走的时候,突然道了句:“掌门人,在下申请此次行动带云弟子前往。”   “既然息钧长老认为云弟子有借任务之便私下行动的嫌疑,那么便让云弟子跟着在下,这样一来,息钧长老的担忧便可解除,而在下经过与云弟子的合作,觉得云弟子为人机智、能力非凡,跟随在下前往,应当能够减少在下不少负担。”   说罢他先看向云常儿:“云弟子,在下以个人名义下达任务,没有贡献点,但以一百灵石为酬,邀你随我一同前往铲除邪恶组织,你可愿意?” 第218章 再访镇尸塔   云常儿先是面露诧异,又状似思考地沉默一瞬,这才点头道:“能与剑师一同行动,弟子自然愿意。”   张子骞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念明心:“那掌门人认为……?”   念明心蹙起眉头,瞄了一眼云常儿:“可她毕竟是……只是筑基的弟子。”   张子骞道:“云弟子的能力在下见识过,无论从思维能力、洞察力、反应力各方面来看,都比普通的筑基弟子出色太多,在下认为她随在下前往,不会有问题。”   念明心眉心仍未放松:“可剑师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尸王,但凡有任何差池都会有丧命的可能。你若是独自一人,或与高修为大弟子一起,还有机会及时脱身,但云弟子……她即便再如何出色,也绝敌不过尸王,届时一旦出现意外,剑师你恐怕难以顾及……”   张子骞笑笑:“在下不是只带云弟子前往的意思,大弟子必定也带。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试试云弟子能为罢了。”   “并且正好息钧长老不放心,若云弟子由在下亲自监督,长老总该放心一些,是吧?”   看向息钧长老。   息钧长老心里哼了一声:你我也不放心。   碍于念明心的存在,没把话说出来,也没把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   念明心想了想,又看了云常儿两眼。   最后看向张子骞:“剑师你确定?”   “嗯。”   “罢了,便随你安排,切记小心为上。”   “感谢掌门人理解。”   念明心点点头,不再多说,又催人赶紧去开会。   张子骞让云常儿准备准备,择时出发,便随着念明心前往议事堂。   这会儿云常儿便能光明正大前往镇尸塔了。   看也没看还在一边瞪自己的息钧长老,和执法人道别过后,直接离开。   息钧长老气得青筋爆出,两眼猩红。   好一会儿后,才愤愤拂袖而去。   ……   尚真派某处私宅。   息钧长老仍旧愤愤不平地坐在茶桌旁。   不一会儿后,一只鸟飞了进来,缓缓落到另一侧的椅扶手上。   “张子骞等人傍晚出发,距离现在仅一个时辰不到,云常儿在修炼林与她那几个好友在一起,暂时是不会有动作了。”   昙鸟长老说道。   息钧长老阴沉着脸看着窗外,思绪急转。   昙鸟长老看他那样,叹了一口气:“你又何苦?”   “我先前在云常儿房前听着,她之所以要继续接任务,是因花钱太快。她确实也太出手阔绰了,那金符,三灵石一道,随手送出去好几道,照她这么花钱,难能存得下一星半点?”   息钧长老听着,不为所动。   好一阵子后,他才问:“张子骞此次欲前往何处?”   昙鸟长老微惊:“你难不成还想让我跟着?”   息钧道:“我也去。”   “……”   昙鸟长老:“你这——”   息钧却是满脸笃定:“反正我也觉得,那张子骞不是什么好东西。”   饶是昙鸟长老这种与他相处得不错的,语气也不大好了:“张子骞对宗门的贡献,那是实打实的,提出的质疑也是有理有据,他确实发现了凌云门门徒的信件,但这样也才是提出质疑,你怎么还怀疑他?”   息钧长老冷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曾被四名门之一的紫幽门救下全家性命,也因此才有今天,我是不会让四名门名誉受损的!”   昙鸟:“……”   无话可说。   这时息钧自己道:“你我此次随这两人前往一观,顺道带上留影石,若真发现两人但凡是谁有不轨之举,哼哼,我便要让整个宗门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昙鸟长老急道:“此举未免……”   “昙鸟,你曾承诺与我一同查清真相。”   昙鸟长老:“……”   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既执意如此,我便陪你再走这一趟。”   息钧长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寻了私藏的留影石,让昙鸟麾下的小鸟密切关注张子骞等人的行程,一到时间便随后跟上。   ……   这一次,镇尸塔的位置在更偏僻的大山后。   也之所以位置偏僻,世人少有知道者,这镇尸塔得以存活到如今也未有人发现。   张子骞带着曾经的剑修第一人古越、术修大弟子姜颜以及云常儿,来到指定的地点外围。   古越没有想到,时隔十余年的光阴,竟然又一次和云常儿一同出行。   并且还是难度堪比高级任务,甚至可能高于高级任务的行动。   跟着如今宗门之中,当之无愧的剑修第一人张子骞一同。   他从未见过哪个刚晋升的内门弟子,能够有如此的荣誉与……   锋芒。   于是他非常期待,看看这个十多年前还是个可爱小女童的人,究竟成长到了什么样子。   不自觉跟云常儿也多谈了几句。   很快众人来到中心处,看到耸立在那里的镇尸塔。   十层宝塔走近了还是颇具压迫力的,尤其是这宝塔外围全是纂刻得深且清晰的符纹,不自觉便透露出威严与一阵违和的阴森。   四人停步之后,古越诧异道:“这便是镇尸塔?”   旁侧姜颜也是很震撼:“此塔除却外观比较特殊,倒是未有其他特别处。”   张子骞闻言点点头:“毕竟是需要低调的阵塔,不知此塔者,即便无意闯入,也会认为那仅是造型特殊的普通塔类,不会多想。”   姜颜又问:“那么剑师是如何看出此塔乃镇尸塔?我先前特意翻了许多古书,都不曾发现关于此塔的历史。”   张子骞道:“此塔建造方式,并不符合当今道义所推崇的方式,故而早便失传。”   “我得知此塔的存在,也是多得从前散修的经历。散修接触的许多功法秘籍,都非正道常用,有时候甚至会发现一些遗失许久的古籍,镇尸塔便是我从其中一本古法秘籍中发现的。”   “当然了,当时与那尸王对话,我也从中套出了不少信息,才能够确定这真的便是失传已久的镇尸塔。”   姜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倒是古越又问了句:“既然是镇尸塔,我等破坏了它,不会反放出那尸王么?”   张子骞笑了笑,道:“那便要看我们破解的手法了。既然已到地方,我等便进入吧。小心,里面或许会有留守的散修。” 第219章 仙师到   张子骞等人前脚步入,昙鸟长老与息钧长老后脚来到。   他倆人与众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身上又设了隐藏气息的术法,还带了隐藏气息的高阶法器,能够确保连同修为最高的张子骞在内的四人都无法感知他们的存在。   两人一到地方,昙鸟长老召来一只自己培训的鸟兵,让它带着同样设了隐藏术法的留影石到塔内“监视”,而他与息钧长老则守在塔外。   张子骞等人入内,果然发现许多散修。   很快双方大战,这次对方无论修为还是手段,都比先前的体修要强得太多,各种阵法层出不穷,导致张子骞等人战得十分吃力。   不过好歹是有惊无险,恶战一番后,几人虽然受了伤,但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最后来到塔顶。   看到尸魂秘法的一切摆设。   但是炼魂鼎和炼尸经不在了。   几人又迅速合作,破坏了此处阵法,镇尸塔阵法轰然瓦解。   一切进行得算是顺利,众人确定此处再无余党后,仔仔细细搜索一遍塔楼,将各种合法的非法的法器丹药全都收起来,准备带回宗门,填充宗门库藏,不正规法器则按照门规处理掉。   不料在四人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一阵极其强悍的神识强流摧枯拉朽而来!   紧接着古越、姜颜以及隐藏在塔外暗处的息钧长老、昙鸟长老的识海被强流冲击,直接昏却过去。   走在最后的云常儿也应声而倒,正好倒在塔楼门口后方,视野的盲区。   只有张子骞立在原地,安然无恙。   他状似震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倒地的众人,又状似无意地看向息钧长老两人躲藏的地方,后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来人。   一童颜鹤发、手持拂尘的仙人踱步而来,看似踱步,实际足底距离地面间隔一小段距离,而他一步三丈远。   很快人便来到张子骞面前,轻飘飘落到地面,周遭却因此掀起一阵风浪,落叶翻飞。   “张子骞。”   来人似笑非笑地唤道。   张子骞直直站着,纹丝不动。   长眉微蹙,有一种困惑的感觉。   仙师见他无动于衷,也马上蹙眉,声音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礼仪都忘了?”   张子骞往后退了两步,迟疑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   仙师哼了一声:“白武林没通知你?不是说好了,早便与你联系好了?”   张子骞摇头:“抱歉,我与五公子早已断绝联系。”   仙师面色更是不佳:“断了联系?你为我们凌云门办事,如今却与我们的人断了联系,你是什么意思?!”   这时,张子骞抿了抿嘴,侧过脸、避过仙师的目光,不再看他。   仙师见他这般模样,警惕地眯起了眼:“你如今是翻脸不认人的意思?这周遭除了你,所有人的意识都被本仙师封锁住了,你却还端着架子是……?”   终于,张子骞开口了:“你到底来做什么?”   仙师目光骤沉。   手上拂尘一甩,幻化出一把软剑直指他:“你果然叛变了!”   “叛变?”张子骞摇了摇头,没有往下说。   反而侧身指向后方的门人:“仙师,你作为凌云门有头有脸的存在,这般欺压凡间修士,实在不妥,不如先将他们的禁制解开?”   仙师冷笑:“就是不愿意与我一谈的意思。”   “神识禁锢,时间久了,会损伤脑细胞。仙师,若日后他们有任何不测,你也不好脱身,还是……”   “本仙师还怕凡界的修士调查?哦,你如今倒会为凡界考虑了?想当年你投靠凌云门的时候,可是说了,为了活下来,无论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愿意干,甚至杀人!”   张子骞身子一颤,面有动容,本来放松的手缓缓攥了起来。   他好似回忆到了什么不堪的过往,目露痛苦。   同时又似在惧怕着什么,身体微颤。   他看着倒地的众人,沉默好长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回头:“是凌云门主派你来的么?”   “你们想知道什么?得到什么?还是说……你们要来杀我了?”   仙师拧笑一声:“我如今代表了什么人,你还需要问么?”   “既然你已叛变,死也是必然的!”   他说罢,软剑一抖,便飞身而起,直刺张子骞命门!   “你如今是打算回到云长霁的身边,不再听命于凌云门了?!你倒不怕你的性命被门主一剑了断!”   “看来云长霁功力尽失的消息,果然是假的。她的功力恢复了几成?能让你敢公然背叛凌云门,又回去当她的走狗!”   张子骞结丹修为哪里敌得过仙师?根本没有回答的余地,一身灵力尽数凝于脚底往侧面扑,也才堪堪避过致命的一剑,但手臂还是被划出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却止不住不断往外喷涌的鲜血。   他那一张愈发俊俏的脸霎时便白了,见仙师再次攻来,他急急划出流光剑全力一挡!   咣当!流光剑被仙师的软剑一甩,直直飞出百丈远!   仙师一脚踩在张子骞胸口,再用力往地面踩去,张子骞身下的土地立马下陷数寸,而张子骞猛喷一口鲜血!   仙师居高临下地踩着他,那阴森乖戾的神情,根本没有任何仙家风范。   他拿软剑对准张子骞的左眼:“说,云长霁现在在何处?功力恢复几成?势力又恢复了几成?!”   “你若老实交代,我作为凌云门临时执掌人,能保你不死,等门主出关,再为你求情,让她再饶你一命!”   然而早已无力抵抗的张子骞还是一脸倔强样,冷笑一声,断断续续道:“你们……早在六百年前……便设计陷害我云门……”   “你们所谓的凌云门主……身为云门门主的徒弟……却狠心欺师灭祖,将云门上下无数门人……封印在凡间……让他们生不如死地度过了无数岁月!”   “我张子骞……曾是云门的执法人……也曾跟随云门,为人界出生入死!   结果你们……哈哈哈……你们以性命为要挟,逼我背叛先门,归降于你们凌云门,逼我做尽伤天害理的恶事!   还要逼我潜伏在凡界,控制凡界宗门,摧毁云门门人封印……   骗他们是什么邪恶魔阵,还让他们破阵之后,顺道诛杀云门门人!”   张子骞满脸是血,气空力竭,却还是忍不住苍凉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明知道以云门门人的功德,凡界无论是谁,诛杀他们必遭天谴!”   “你们凌云门却毫不怜惜,为了铲除你们心中大患,甘愿以千万修士的性命为垫脚石,甘愿牺牲无辜的他们,为你们的霸业铺路!!!你们凌云门……”   “好狠的心呐!” 第220章 震惊!   仙师听完张子骞的“腹诽之言”,冷冷地笑了一声。   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脚下又一用力,将张子骞深深踩入泥地之中。   “好一个英勇烈士,若不是当初见过你苦苦哀求的模样,本仙师都快相信你了!”   “既然你要回去投靠你的门主,那,我们凌云门先送你一程,日后你与你的云门门主及门人黄泉之下,定能再见!”   说罢,力度猛催,杀招上手!   然而就在这时,林中忽有一阵轻风拂来。   这轻风看似寻常,却在仅一瞬间的时间,让仙师骤变了脸!   他几乎毫不犹豫提尽灵力以作防御,同时转身向后,对着虚空祭上杀招!   然而对面凭空出现的魔者,已眨眼到了他面前,一掌盖上他的天灵盖!   “云——”   “本座也应允你,日后你在黄泉,定能与你凌云门上下——全员见面。”   说罢魔功顿催,仙师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便无力倒地!   无上魔者翩然降落,似一只能够吸进世间所有华彩的黑蝶,又深邃,又瘆人,又有莫名的华贵气息。   落地后,极高挑的身子让她以压倒性的差距,俯瞰着地上仅剩一口气的人。   “你……”   仙师是怎么也没想到,云长霁会出现在这里。   并且是以魔身、以如此强悍的魔功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不怕凡界攻击她么?!   不需要躲么?!   不在乎云门的位置了么?!   魔功也恢复了……   他痛苦地张了张嘴,动了动手指,想要将这个消息上报凌云门。   云长霁轻轻一脚,便将他的手骨踩得粉碎。   旋即手一拂,又将他送离张子骞身侧,落入另两个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的,同样身负强悍魔息的魔将手中。   那两个魔将带着仙师的尸身,眨眼没了踪影。   而云长霁走到张子骞身侧,俯瞰了他一眼。   张子骞此时已如风中残烛,全身上下大概只有眼珠子能够勉强动一动。   他看着眼前魔者戴着的漆黑面具,眼神十分复杂。   一会儿后,又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那微微敛起、下弯的眼角,似笑非笑。   云长霁见状摇了摇头,向后一摆手,一阵无形的气流荡出,周遭被仙师封锁了神识的人,齐齐闷哼一声,但未有动弹。   又弯下腰来,在张子骞的肩上缓缓灌入一阵力量,再将他抱起。   旋即根本看不清她施展了什么,那漆黑如渊的身影便一晃而过,消失在原地……   是日,尚真派。   距离张子骞等人离开,已过了大半日时间,此时又接近傍晚时分。   念明心总算将今日的事务忙完,站在主峰的峰顶,迎着位于高空的冷风,久久静默。   她今日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好似会有什么极其不好的大事即将发生。   她不知这样的“直觉”来自何处,只得借着山顶的冷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料在她出神的某个时刻,忽然,她感应到一阵熟悉又令她惧怕的气息降临!   她几乎是同一时间抬头看天,并捏印向整个尚真派发出命令:“备战!!!”   却还来不及动,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轻轻松松将尚真派的防御法阵整个踏破,瞬间便落到了念明心的跟前!   念明心在那一刻只感觉到命不久矣的绝望感和无力感,整个人无法自控地颤抖着,本命剑玉雪长剑在她的体内发出嗡嗡的哀鸣——   她征战数百个年头,从未有过如此真实且恐怖的感触!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被这魔头盯上,要被她无端诛杀之时,她看到那魔者忽然收敛了一些气息,并在她的面前缓缓后退了两步。   这时,她便借此看到,原来那魔者的臂弯间,竟然还有一个人!   是同样一身黑衣的人,她也才因此未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人存在。   她诧异之余再一凝目,美目大睁——   “剑……”   “剑师?!!”   一瞬间竟然忽略了对魔者的惧怕,快步上前!   不料魔者又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念明心骤然停步,又惊又惧又困惑又愤怒地看向魔者。   后者始终未有言语,动作奇轻无比地,将剑师平托到念明心面前。   念明心诧异极了,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魔者。   好一会儿没有发现对方的敌意或者杀意,她才怔怔地抬起手,接过虚弱得奄奄一息的张子骞。   这时,她才听到魔者低低道了声:“救他。其余人安全。”   旋即便消失在眼前!   “……”   念明心只觉一阵飓风在自己面前吹起,那魔者便消失了。   她甚至忘记怀里还有一个重伤者,抱着张子骞怔怔地站在原地,无法回神。   不一会儿尚真派的大小长老、大小弟子与执法人等等门徒,全都来了,涌到念明心身边,旋即也都目瞪口呆起来。   念明心在时允大长老的呼唤中回神。   这时意识终于回笼,她看了一眼怀中满身是血的张子骞,惊慌失措地撞开涌来的众人:“走开!!!”御剑全速往医师堂赶!   ……   镇尸塔。   云常儿从留影石覆盖不到的地方绕回塔门之后的盲区,虚弱倒地。   她脸色极度苍白,满头冷汗,正好一副受伤过重的模样。   她在地上找了个姿势躺好之后,才暗捏印契,一旁的“师兄师姐”和两个长老因此终于清醒。   起来的时候,众人都很迷茫,在地上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摇摇晃晃地站起。   “头……好痛……”姜颜捂着脑袋沉吟。   古越也好不到哪里去,晃头晃了好几下,这才好似适应一些。   “发生什么了?”他沉声问。   姜颜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时,古越余光终于瞥见还倒在一旁的云常儿,连忙赶过去:“云师妹!”   见她闭着眼睛、咬着下唇满脸苍白,又连忙与姜颜一起,小心将她扶起来,带到塔内一处通风的地方。   好一会儿云常儿才缓过劲来。   张口就问:“剑师呢?”   古越两人还没来得及找张子骞,见云常儿恢复一些了,这才说道:“剑师不在塔内,或许在外面,我们去找找。”   云常儿在姜颜的搀扶下站起来,正要往外走。   不料门外传来咯吱脚踩落叶的声音。 第221章 张剑师掉马   古越和姜颜迅速祭出剑和法器,向着门口严阵以待!   这脚步声很是虚浮,不像是张子骞的声音,也没有挟带气息,故而他们必须谨防是隐藏了气息的敌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前。   姜颜放开云常儿,让她在侧面躲着,以免待会受伤。   旋即便与古越一左一右绕到门的后方。   没过多久,那脚步声再度响起。   但是同时,一个略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出来吧,是我。”   古越和姜颜一听:息钧长老?!   而这时一只鸟从塔楼另一侧的小窗飞入,是昙鸟长老。   古越两人诧异极了。   古越问道:“二位长老,你们怎么在这里?”   息钧长老和昙鸟长老对视一眼,息钧长老干咳了一声,说道:“担心你们出事,便也过来了,看,果然有问题吧!”   后面一句带着愠怒,还有一丝埋怨,也不知道究竟在埋怨着什么。   旋即他看向塔内,看到倚在墙边的云常儿。   蹙了蹙眉,又看向别的地方,但没有发现自己想看到的人。   “张子骞呢?!”   他沉声问。   古越和姜颜面面相觑。   昙鸟长老这时道:“塔楼之中没有人。”   古越有些担心,绕过息钧长老出去,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正想回头,却又看到侧面有一处深坑!   他连忙跑过去,一看,看到里面和周围满是血迹!   还有张子骞的气息……   古越连忙对塔楼喊:“剑师出事了!”   众人闻声赶出来,都发现了这片饮饱了血的土地。   姜颜连忙跑到稍远处,大喊:“张——剑——师——”   这时,昙鸟和息钧再又对视一眼,昙鸟长老低声道:“看吧?”   息钧长老显然面带犹豫,但是同时也有强烈的疑惑。   于是他点点头:“嗯。”   昙鸟长老便化出一枚漆黑的不到半掌大的石块,对众人道:“先看看发生了什么。”   旋即激发留影石。   暗黑如墨的石块悬空,一片足以包围众人的圆形投影自留影石上张开。   其上画面开始浮现,先是长老在塔外等待的几乎静止的画面。   昙鸟长老对留影石稍作调整,将这样的画面略过。   旋即转到方才张子骞被仙师虐打、又被魔者救下的画面。   还有低低的不甚清晰但能够辨认内容的声音传出。   “叛变……”   “云门……”   “凌云门……”   “欺师灭祖……”   “天谴至死……”   “好狠的心……”   张子骞那愤怒而痛彻心扉的话,全都传入众人之耳。   在场的古越等人看呆了。   息钧长老更是瞪大眼睛,摇摇欲坠。   半刻钟不到的时间,画面便放到魔者带走张子骞、两位长老醒来的场面。   之后的事情大家就都能想到,于是昙鸟长老收回留影石。   鸟形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看它呆滞的眼睛,也大致能够看出它整只鸟深受震撼。   一旁的息钧长老身子一晃,踉跄了数步。   古越连忙扶住他:“长老……”   息钧长老一手竖在他面前,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空气,缄默不言。   还是姜颜回神得比较快,对昙鸟长老道:“此事必须尽快回报宗门!”   昙鸟长老正要同意,息钧长老一声怒喝:“不可!”   登时,古越几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他喊完才意识到不妥,目光闪烁一下,支支吾吾:“这个东西,尚有待……”   这次昙鸟长老终于忍不住:“息钧!”   它怒道:“如今留影石已记录下全程,你即便再不想接受现实,也不能欺骗自己!”   它将留影石收入自己的储藏空间,不容置疑地安排道:“我们立刻回程,向掌门人汇报此事,再派人寻找张剑师!”   “若我猜得不错的话,那魔者便是云门之人,甚至便是云门门主。从留影石的声音记录中,能听出张子骞原是云门之人,那么或许云门门主找上他,是为了救他,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以防云门门主气他曾叛变,将他……”   他说到这里,没再说后面听着就很残忍的话。   古越与姜颜闻言,很是赞同地点头,古越急切地转身就走,姜颜后头搀上云常儿。   息钧长老还想阻止他们,奈何昙鸟长老态度十分坚决,甚至不听他叫唤,自顾自地往外飞。   他万般无奈,又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只得长叹一口气,一边摇头一边跟着走。   云常儿慢慢地跟着姜颜的步伐走,走到半途,回头看一眼摧毁掉的塔楼,再看看张子骞被虐打的那个深坑。   旋即又回头,在状似虚弱地低头的同时,嘴角勾出一抹极其阴冷的笑。   ……   息钧等人只是神识受到封锁,除却方醒来时那阵头痛欲裂的极度不适感,其余地方毫无伤损。   很快修为最高的息钧与昙鸟顺利恢复,古越和姜颜修为稍低一些,恢复得慢一些,但也问题不大了。   只有云常儿这个“筑基”修为的年轻弟子还是很不舒服,众人能够理解,全程不需要她干任何事,甚至不需要她说话,只让她坐在飞行舟的边上,安心调养。   众人花了近半天的时间,终于回到宗门。   却发现宗门之外由时允大长老、楼虞长老与各个大术师带头,执法人与术法大弟子作为辅助,正在原先防御法阵的位置来回忙碌!   而宗门的防御法阵不知为何,竟被攻破,在他们这些有修为的修士眼里,尚真派外围变得空荡荡、光秃秃的,令人不适应的同时,心脏骤提。   昙鸟与息钧两位长老率先跳下飞行舟,问众人:“怎么回事?!”   时允大长老与楼虞长老看到他们,又看到后方的古越、姜颜与云常儿,诧异道:“你们怎么与他们一起?”   又对古越等人道:“你们可有受伤?!早些时候张剑师被一位魔者送回来了,你们与剑师一起,可有被敌人攻击?!”   古越与姜颜听闻张子骞被送回来,根本顾不上回应她们的关心,问:“剑师如何了?!”   时允大长老摇摇头道:“凶多吉少。”   姜颜不等昙鸟长老等人发话,便率先对时允大长老禀道:“大长老!弟子有事关凌云门、云门以及张剑师的重要消息回报!” 第222章 留影石证据   众人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时允长老:“什么消息?”   “关于云门、凌云门,以及张剑师的消息!”   “张剑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姜颜抬头道:“换个地方细说吧。”   时允大长老见姜颜的面色不似要说什么普通事,与楼虞长老对视一眼,又看看周遭的众弟子,时允点头转身:“随我来。”   姜颜回头看向昙鸟长老,昙鸟长老也点点头,跟着大长老走了。   最后时允大长老、楼虞等三位长老与姜颜、古越及云常儿来到宗门的议事堂。   念明心接到消息后,也迅速赶到。   进入议事堂后,昙鸟长老将议事堂的门关上,郑重其事地再次激活留影石。   张子骞重伤的前前后后,全数呈现于眼前。   留影石停止放映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议事堂鸦雀无声。   即便是已经看过一次留影影像的人,这时再看,也还是止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一者为那仙师所透露的信息。   二者,为这魔者的功力。   仙师在凡界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了,凌云门门主下凡的时候,时常有仙师陪伴,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与修为。   是修炼到金仙级别的人,比真仙还要再进一层。   然而这样的人,在那位魔者面前,也不过是一掌的功夫!   这样的实力,修为必定比金仙修为还要再高至少整一个大境界。   这样的修为,若论人界修真修为来算,是……   至少是仙尊。   与四门门主等高。   而仙界至高位置,乃仙帝,据说是四门门主下一层便要突破的境界。   那可是现下仙界尚无人能及的境界。   若再突破仙帝境,便是神级,能够飞升神界了。   那位魔者,竟是这般能为之人?!   鸦雀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念明心首先打破沉寂,声音难以抑制地发虚:“除留影石影像以外,你们还有什么发现么?比如……”   楼虞:“你们可有任何有关那位云门门主的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相继摇头。   云门这个概念对他们而言,仅在前阵子鬼界之人强势来访时,听说过一次。   后来知道明心掌门安排众人去查了,但看掌门人的反应,显然还没有查出什么,那么他们自然无处得知更多的消息。   但是在大家都不吭声的时候,昙鸟长老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云常儿:“云弟子。”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常儿看过去,看到昙鸟长老右翅膀扇了一扇,给她一个“说吧”的眼神。   昙鸟长老的举动,引得众人全看向云常儿。   云常儿便从长老身上收回目光,说道:“我曾在儿时听说过这样一则故事。”   说到这里,息钧长老又想阻止她,被早料到的昙鸟一翅膀扇在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于是云常儿继续往下:“我当年在云家村,曾遇到一位算命先生,为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他道,仙界曾有一门,名为云门,乃当时的四名门之一。”   “只不过云门在大约七百年前的一次人魔二界大战中,被魔界的一位异数,将仙身转换为魔身,一身仙力尽数转为魔功,且无法逆转。”   “云门当时为保凡界与其余三门,独自带云门大将与这位异数及麾下魔军大战,最后终于取得胜利,以魔功之躯回到仙界。”   “结果不出多久,云门便被其余三门以‘蓄意叛乱’‘企图瓦解仙界’等理由,集体受押。”   “旋即来不及厘清来龙去脉,又被三门合力,压下凡界,封印在各个地方,不得复出,长达数百年之久,直至现今。”   “在云门被压制后,一个名为凌云门的新仙门悄然诞生,极速崛起。”   “据说此门能够在短短数百年内,迅速成长至与三名门并肩之地位,便是全靠那云门留下的厚实根基,与无数珍宝灵丹。”   云常儿说完,看向念明心:“这便是我听来的故事。”   息钧长老抢先道:“你记得未免太清楚。”   云常儿头也不回:“我记性非常好,几乎过目不忘,你要让我当场背书验证一下吗?”   息钧长老语塞,想反驳个什么,被念明心抬手打断。   “够了。”   看向云常儿:“若你能够确定所听到的故事是这样,那你还能记得,那位算命先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或者有什么能够辨认的特征么?”   云常儿摇摇头:“很寻常的样貌,也未透露姓名。”   “听到这个故事,仅仅是机缘巧合,未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当时也想不到能够牵扯出这么多东西。”   念明心抿着嘴,缓慢地点了点头。   想着方才的“故事”,再对比留影石上的内容,她从中发现了能够联系上的地方。   那么那个故事或许有理可据。   她迅速地思考了一会儿,对昙鸟长老道:“留影石暂归我保管,长老稍后带着我的令牌,到万易堂领取一枚新的留影石。”   又对楼虞长老道:“多派一些弟子,着重调查云门。无论民间传说或书籍记载,都去翻翻。”   这时楼虞长老提出疑问:“若云门真实存在,以那故事之中描述,它可是四名门之一,怎会在凡界毫无声息?”   “即便是七百年前的历史,按照凡界对仙界名门的记载习惯,此门也不应该消失得如此彻底。”   息钧长老闻言,立马附和道:“是啊,若真有此事,世上怎会无人知晓这云门?或许是那什么仙师自己背叛了,想拉凌云门主做垫背的,而那云门,或许是哪里的小门派,与仙师有私人恩怨罢了。”   云常儿闻言看向他:“无意冒犯,但我持不同意见。”   “首先没有什么小门派,能够与仙师这等级别的仙人作对,仙师这样的地位,也无需与小门派过不去。”   “其次若我所听故事是真,那么,云门被陷害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若你想要陷害一个有头有脸的大门派,且不想让后人知晓你的恶行,你会怎么做?——你会让你所陷害的对象,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让人好奇,让人调查,让人追究么?” 第223章 该出关了   息钧长老闻言张了张嘴,也想反驳回去,但突然发现无法反驳。   他有些愠怒,瞪着云常儿:“你为何总是向着那云门?”   云常儿轻描淡写地回:“我只是提出猜测,若长老认为我向着云门,或许,是因为长老向着凌云门吧。”   息钧长老怒喝一声:“放肆!”   被念明心怒喝回去:“不许争执!”   她对楼虞长老的疑问,所持想法其实与云常儿的想法一致。   也知道息钧长老处处针对,是因他是个四名门的忠实信仰者。   但是无论信仰与否,出了问题就得查。   念明心也是很向往四名门的,但是,相比于单纯加入那几个仙门,她更多的是想靠着自己的实力,成为那里的一份子。   四名门门人所能获得的,从来不只是荣誉,还有绝对的实力。   所以她对于发现凌云门作乱这类可疑的现象,并没有震惊到无法接受,一直在积极调查,以求真相。   所以她也没有谴责云常儿,在她眼里,规矩有时候并不重要,尤其在这种紧要关头。   她对楼虞长老道:“确实如云弟子所言,有此门却未有任何信息记载,这并不符合常理。   并且以凌云门仙师这样的身份,在不知有留影石存在的情况下,不可能凭空捏造谎言。此事张剑师是个关键,奈何他现在……唉,总之在他未脱离危险之前,我等先行调查,再做后算。”   楼虞长老领命,念明心没有更多的安排了,便让她先下去布置任务。   又对息钧长老道:“鬼界之事,还是劳长老积极一些配合调查,配合好了,你与昙鸟长老堂堂宗门长老为何会出现在镇尸塔附近,又为何有留影石一事,我便当是个巧合,不予追究。”   她说罢,没有心情再多说别的话,因此宣布散会离去。   不过走到议事堂门口,她又回头,对云常儿道:“今日会议内容,希望云弟子能够对外保密。”   云常儿很干脆地点头:“我明白。”   念明心便没再多说,出门离去。   云常儿随着古越与姜颜离开,因为有古越两人在场,息钧长老也不好再找她的岔。   等一众人等都出去后,他看了一眼昙鸟,昙鸟也看了一眼他,两人好似突然有了距离,息钧长老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昙鸟长老见状,叹了一口气,扇动翅膀离开了,没有追上息钧长老。   而魔者强势“造访”尚真派,并带回重伤的张剑师一事,迅速传遍整个尚真派。   众人对魔者的身份与动机好奇不已,奈何出于念明心对众人的保密要求,导致魔者的信息一直不被弟子们知晓。   ……   仙界。   云雾缭绕的仙山上。   一处布了重重大阵的密洞前,缓缓走来一人。   此人手持拂尘,慢悠悠地停到密洞稍远处,看了一会儿密洞的法阵,这才又往前走。   “门主,大事不妙。”   此人站在洞口法阵的边缘,对里面开口。   毫无回应。   那人好似预料到这个结果,也不多等,继续往下道:“白武林计谋失利,云长霁未死,还暗中设计,令民间的修士联手,破除了不少封印,释放了许多门人。如今云门恢复得颇具规模了,门主恐怕需要先出关,亲自主持大局。”   他说罢,向着洞口施了一礼,便侧过身子,静静地等待。   洞内好长一段时间,还是毫无动静,但是忽然某一刻,洞内一阵浩瀚仙气冲击而出,洞中一声女子的怒喝传出:“废物!”   “都是群废物!”   ……   仙界另一处。   巍峨的宫殿式建筑横跨两座仙山,宫殿中心悬空在山间,隐于仙雾之中。   宫殿后方的大院,一身着冰蓝底流水纹长袍的俊美男子负手而立,望着远处无尽的云雾,面色略有阴郁。   他身形修长、姿态挺拔,一身气质雅淡之中带着些清冷疏离,同时有无形的上位者气息散发出来。   他此时背负着的其中一只手中,握着一串由仙山纯白养元玉精心打磨而成的手钏,手指在手钏上的每一颗玉珠上抚过,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数着其上的珠玉。   忽然,后院的拱门前走入一人,对男子躬身:“首座,凌云门主到访。”   男子微一侧头,余光看见拱门旁立着一仙姿佳人,他又回头,对禀报的那人摆了摆手,让其退下。   很快后院只剩下两人,那仙姿佳人娉婷走来,到他身后之时,瞥见他手上的手钏,脚步一顿。   旋即又无事人一般启步,走到男子侧面,与他并肩而立。   “曦和门主,你这是……睹物思人呢?”   她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云雾,半开玩笑道。   玉羲和侧眸,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怎么就出关了?”   祝凌云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声音柔媚道:“托了某个人的福。”   玉羲和睫毛微颤,又沉寂下来:“哦。”   祝凌云见他反应刻意,目光如蛇地扫了他一眼,又收敛下来:“你知道她回来了么?”   玉羲和眸光一闪,沉默。   祝凌云又道:“知道她释放了她不少门人,准备向仙界报复了么?”   沉默。   祝凌云冷笑一声,也不需要他回答:“料想以你对她的关心程度,这些消息,你不会不知。那……”   她看向他:“你下凡见过她了么?”   玉羲和终于有了点反应,蹙起眉头,一阵冷意升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凌云道:“她当年会被我等四门联手,还多得你在另两门门主之前周旋。本座就想知道,当你得知她卷土重回,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打算……你不会因为敌不过感情煎熬,便对她手下留情吧?”   玉羲和长眉蹙得更深,往侧面跨了一步,与祝凌云拉开距离。   旋即声音低沉道:“首先,当时是三门联手,你于情于理,还是属于她云门的人。”   “其次,你说的感情问题……这是我的私事,望你莫要挂在口中。”   “最后,当年之事,谋划者在你,你莫要以为你这样说,便能让我与你站在同一战线。” 第224章 二门合计   祝凌云眸光骤沉。   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看向玉羲和。   “你这是想撇清关系咯?”   玉羲和十分不悦她这种语气与说辞,冷声道:“你欲霸占云门,抹除她在这个世界的痕迹,那是你的事情。我当年助你,不过因为……”   “个人原因罢了。”   祝凌云冷哼:“个人原因?”   “你何苦将爱而不得、因爱生恨说得如此隐晦?”   “整个仙界谁不知道你对云长霁痴心一片,奈何讨好的事情做尽,也不过得到一句‘抱歉’。”   “你当年之所以答应助我,还不是因为怨她绝情至此,故生出得不到便摧毁的念头。如今你想要摧毁的人,又回来了,你反倒开始犹豫,想撇清关系了……”   祝凌云冷哼:“怎么?你难不成以为,她云长霁被压在封印之中六百年,便会后悔,会向你低头,向你求饶?!”   她的话惹怒玉羲和,一把冰蓝长剑骤然出现,刺破空气疾驰到祝凌云鼻尖,悬停在微微一下,便可刺入她肌肤的距离。   “注意你的言辞!”   祝凌云冷眼看了下长剑,看到剑柄的末端还垂着一块流云状的玉饰,更是冷笑一声。   她不屑地抬手,指尖在剑尖侧面一弹,将剑转了个弯,横在空中。   “本座如今也是名门之主,你这么一剑,是公然引战,后果恐怕你无法承担。”   “你让我注意言辞,是想让我别将你的心事挑得过于明白么?可是啊,你无论长年带在身上的手钏,还是本命剑的坠饰,都还是她以前赠予你的物品,你说说你,你都表现得这么明白了,又何苦忌讳旁人将早就裂开的那层窗纸撕下呢?”   “而且你也别介意我说得更明白——她赠予你的这些物品,还不如赠予紫幽门主的种种宝物法器来得贵重。”   “甚至比不过圣宗门那秃驴的一本般若真经,更是比不过她门下那群所谓的大将。呵呵,你说说你,你这般宝贝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玉羲和勃然大怒,一声罡气爆发,起手化爪扼向祝凌云:“你究竟想干什么?!”   祝凌云轻飘飘一晃,避开他的攻击,反扣住他手腕斩钉截铁:“杀她。”   玉羲和长眸骤敛!   祝凌云不慌不忙,继续道:“本座说过,她卷土重来了,你以为这代表着什么?——她怯场吗?”   “我好歹在她身边待了数百年之久,最清楚她的性子。若她当真想要认输并躲藏起来,她从一开始,便不会寻找什么重修仙术的方法,也不会加入宗门,找到张子骞。”   “那么她要争回这口气的话,以她的脾气,绝不会放过当年压制她的任何一个人。你以为她日后杀上仙界,会轻饶了你?”   “你以为凌云门倒后,你曦和门能安然无恙?”   “唇亡齿寒,你若想在这个关头将自己置之度外,便做好日后被她赶尽杀绝,最后一无所有的准备。”   “你若想从仙界万人敬仰的崇高地位,与一呼百应的宝座之中退出;或想牺牲我凌云门,将自己撇清出来,与她和解,待她回归后再次被她夺走仙门第一的位置,被她将你霸业踩在地下,你便当我今日未有来过,便当你当年,未有劝说另两门合力封印她云门!”   玉羲和神色一凛,咬牙切齿。   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想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以及那早便逝去的一切。   他的牙关咬紧好几回,最后深吸一口气,终于抽出被祝凌云扼住的手。   转身负手直立,目望远方:“说吧,你想如何做?”   ……   尚真派,医师堂。   独间病房之中,一人躺在床上,被包裹在重重治疗法阵之内,正以几不可察的幅度缓慢呼吸着。   一会儿后,病房中步入一人,关门后来到此人床前,静立不动。   这正是念明心,才派人到以往破除过的魔阵二度勘察,在短暂歇息的间隙,来这里看看张子骞的情况。   看到短短两日便消瘦了不少的病人,她心情十分复杂。   站了许久,才沉沉开口:   “张剑师你……”   究竟是谁啊?   好人还是坏人?   正道还是邪派?   和云门真是从属关系么?正在为云门卖命么?云门又是哪里来的,什么历史,什么经历,如今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魔阵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仙师说,魔阵之中有云门的门人,凌云门想要借助凡界修士的手诛杀门人,可他们破除了如此多的封印,硬是没看到半点门人的踪迹?   是因为有人在从中周旋吗?   如果是这样,这个人,就必定是张子骞了吧……   她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她与沧澜派、孤山派联手破除第一个大魔阵时,魔者出现,阻止了仙鹤和五公子作乱。   那时张子骞便曾道,或许那魔者正好有自己的目的,或许那魔者并非是坏人,现在一想,他当时就是在为魔者说话,隐瞒了自己认识魔者的事实,替魔者说话……   再一想想,那魔者当时便与凌云门作对。   若凌云门当真想要诛杀门人,那么当时仙鹤先诛杀孤山掌门,便是想破坏破阵仪式,引起某种后果,以此伤害阵中门人。   所以后来张子骞不惜牺牲孤山掌门,稳住掌门的真气不乱,直到成功破阵,便是在保护仪式完整进行,保护门人的安全。   之后五公子出现,或许是因为破坏阵法不成,便亲自出手,但又被魔者拦下,甚至被她重伤而逃。   但是以魔者的功力,一击诛杀五公子应当不是问题,但她没有,反而让五公子离开,大概是想……   借由五公子的身份,引起众人的注意,将矛头对准凌云门?   甚至那些仙鹤,也是被她刻意放走的,或许她和张子骞都早知道,仙鹤杀害了尚真派门人子镜,以及别的门派弟子……   所以张子骞从一开始便积极为魔阵奔波,说着是为宗门着想,其实是为了自己的门人。   所以这两次张子骞在第一个镇尸塔遇到危险,都会遇到魔者,也是因为他是魔者的麾下。   如果按照这样的方向理解的话,这一切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便全能理清楚了…… 第225章 送药   念明心有那么一瞬间,脊背蹭蹭发凉。   原来这些多年来,她与她的门人,都被蒙在这么大一盘棋中,被利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自知?!   而带头蒙她的人,竟然是她十分信任的张子骞!   不仅如此,目前这些推测,也还仅是建立在她所听到的消息的基础上。但既然对方有这等能力布下这么一盘局,万一这盘局之中,还有反转呢?   所以张子骞你……   究竟是好是坏?   她握紧拳头,身子止不住颤抖。   张子骞还躺在治疗法阵之中,虚弱程度肉眼可见。   胸膛上不注意看几乎看不出来的起伏幅度,更让人觉得,他随时可能停止呼吸,与世长辞。   医师说了,他身上的筋骨与五脏六腑,大面积被仙师摧毁,此时还能剩下一口气,全靠魔者给他灌输的魔元维持。   但若他本人坚持不住,要放弃了,彻底咽气也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所以他到底能不能治疗、能不能治愈,目前来看,全靠他的个人意志。   念明心克制着内心的情绪,想起张子骞以往舍身救自己的时候、为自己的师尊治疗的时候、帮助尚真派与百姓们排忧解难的时候。   她忍不住声音极低道:“张剑师,你若有隐瞒、若有苦衷,好歹先醒过来,说个清楚吧……”   “你若真是身怀重任之人,便不要轻易放弃。你究竟是敌是友,在我尚真派潜伏多年,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你好歹、好歹……”   她将双拳握得苍白,气息也难以克制地往外泄露:“好歹,你给个交代吧……”   ……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念明心在医师堂待了半个时辰,情绪平复了,人也休息够了,便往外走。   然而没走几步,突然,她看到有一个弟子端着个什么,急匆匆地往医师堂的方向来。   那弟子显然在找人,念明心见他神色焦急无措,蹙了蹙眉,正要喊停他。   不料弟子也看到她了,撒腿就往她面前跑:“掌门人!掌门人!可算找着你了!”   念明心见他竟然是找自己,眉间的川山更深:“何事惊慌?”   弟子跑到她面前,甚至来不及喘气,便将手中的三个瓶子递到她面前:“那魔者又来了!”   念明心瞳孔骤扩,提剑便想往外赶:“什么?!”   弟子连忙跨到她面前拦住她,急道:“不是,不是!”   他猛喘一口气,炮仗一般迅速道:“不是那个意思,掌门人别走!是那魔者,派了个小少年过来,说将这三瓶什么……续筋正骨散、护元丸和极品续命丹交给掌门人,说掌门人你收到,便知道魔者是什么意思了!”   “那小少年还再三强调,这三瓶丹药,全都是极品仙草炼制的丹药,若掌门人不接受,便在午夜之前,将丹药放到宗门门口的石狮后方,他会来带走,千万千万不要丢掉,也不要浪费。哦,他还说,‘这三瓶玩意儿好贵好贵的,你们不要我要’,这这这,这是他的原话,让弟子也一定转达给掌门人!”   念明心听得神情复杂,接过三瓶丹药,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瓶身上确实刻着弟子所说的三个名称,至少从瓶身上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而从名称上,也很容易明白三瓶丹药的用途,因为它们的功效正好对应了张子骞的伤势念明心抬头问那弟子:“那个小少年呢?”   弟子道:“走了啊。”   “……你们就这样让他走了?!”   弟子连忙低头解释:“那小少年是魔者那方的人啊!上次,上次魔者轻易破坏宗门结界,那能力……弟子不敢抓她麾下的人,担心魔者来寻仇啊!”   “那小少年也说了,抓他没用,他家主子一步便能踏平半个尚真派的,他说他家主子断言,掌门人一定不会拿门人的性命开玩笑。   那小少年还说,我们想要留他,无非是想与魔者沟通,这很简单,他家主子让他告知我们,等时机到了,这场面谈自然会来。”   念明心又问:“可有派人追踪?他应当与那魔者在一起,追踪他的话……”   弟子垂下眼帘战战兢兢道:“小、小少年还说了,莫要起什么追踪他的心思,因为,因为他们家魔者早有防备,跟踪他的话,就算跟在千里之外,也会被发现,到时候便、便不是一句话能够解决的问题了,得涉及到人命了,所以弟子们也、也……”   “弟子们真的尝试过暗中跟随!连着昙鸟长老也带鸟兵出动了,但没走两步,便被那小少年发现了,所以……”   念明心咬了咬牙,招来医师,将丹药给他,验证药的真伪。   这时弟子又道:“那、那个,小少年还说……”   “一次性说完!”   弟子吓得一哆嗦,埋头一口气道:“小少年说,他家主子知道掌门人会查丹药的真伪,他家主子让掌门人放心,因为既然救了剑师,便不会在这种地方使手段。   还说想要验药真伪,借助外物可以,千万不要以身试药,因为这是仙家丹药,按照仙家的方子炼制,用的是最上等的灵草,若随意尝试,以宗门门人的修为和功体,会承受不住丹药的效力爆体身亡!   还说掌门人一定会疑惑,为什么他家主子想要救剑师,却不将剑师带走,而是留在宗门。他家主子的回答是:她们的敌人是凌云门,而张剑师乃她麾下之人,故而也是凌云门的敌人,若将剑师带在身边,稍有差池凌云门杀他不在话下,所以不如将剑师留在尚真派来得安全,凌云门即便知道剑师下落,碍于名门的声誉,也不会在尚真派公然下手。   所以,所以,也是因为这一点,日后凌云门得知张剑师在宗门之中,必定会找理由,让尚真派交出剑师!小少年让掌门人一定一定不要妥协,要守住立场,否则,否则,剑师必死无疑!   哦对了,小少年还说了一句,云门与凌云门的立场如何,相信以掌门人的智慧,必定能够想办法分辨。掌门人也不必疑惑他家主子为何知道凌云门败露,因为他家主子在救剑师的时候,发现了留影石的踪迹,知道剑师被跟踪了,便顺水推舟为之,还说,掌门人定能够理解……”   弟子一口气交待完毕,便退后两步,埋着头再不敢吱声。   正想尝药的医师闻言,默默将丹药放回瓶中。   而心中念头全被点透的念明心闻言,更是脸色发白、震惊不已:这个魔者……   竟然算无遗策! 第226章 玉羲和造访尚真派   念明心让那弟子退下,回头看了看医师手中的药。   “能够鉴别么?”   医师闻了闻其中一瓶的气味,说道:“若单闻气味,这里面确实有符合丹药的方子。若要再详细验证,还得再仔细研究。”   念明心想了会儿,拂手道:“不必了,直接给剑师服用吧,务必让他尽快清醒。”   医师一惊:“这……?”   念明心道:“那魔者说得对,若她真要害剑师,早便下手了,不必要还将他救来这里。”   “并且她方才已经借小少年的口摊牌,表明了身份与立场。留影石中张剑师的身份也十分明朗,那么,若魔者害他,反倒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将自己置于极其不利之地,那么她先前所有的努力,便将白费,所以,她没有任何理由陷害剑师。”   医师听罢,觉得有理,便带着三瓶丹药入内,根据剑师的伤势酌情上药。   念明心又将小少年转达的话斟酌一遍,突然很心累地摇摇头,回去安排众人到各地,通知宗门暂停破阵行动,等局势明朗一些再做决定。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她十分在意:便是魔者提到的凌云门欲杀剑师的消息。   她思索一番,觉得这确实不无可能,鉴于剑师目前对于局势而言,十分重要,加之这些年来的相处,她也做不到冷眼旁观,于是她将楼虞长老与时允大长老喊过来,在医师堂四周布下一个力所能及的最强力的保护法阵。   之后便将剑师交由医师看护,去忙其他事情了。   三日后。   尚真派因为小少年的来访,与弟子间的对话被旁人听了去,云门、凌云门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带着张剑师是别门门人的消息,也传遍整个尚真派。   更有人得知张剑师竟然是凌云门的敌人,加之以往民间便流传了不少关于凌云门的不好传言,众人一时对凌云门抱了无比的疑问,甚至有人对仙界、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质疑之心。   毕竟若民间的标杆、护卫都想陷害民间的话,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安全与幸福可言?   就在宗门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忽然,有一人造访。   而这人的到来,让尚真派乃至整个青州,都为之诧异,激动与疑惑交加。   此人正是曦和门的门主,玉羲和。   在日照当头的时候,一道仙姿缥缈的仙人从天而降,缓缓落到尚真派门前,那一身华光仿似能比太阳还耀眼。   四名门的门主,在民间各处都有雕像、史册画像与挂画,因此但凡有点见识的修士,都能够认出这四人。   加之那与凡间修士截然不同的仙气气息,以及经过仙气长年累月蕴养的绝佳的样貌,旁人根本无法模仿,因此不会有人质疑四人的真假。   玉羲和亲临,瞬间让尚真派的守门弟子站都站不稳,面对这个容貌俊美、气质超尘的真仙人,嘴唇哆嗦了大半天,激动到忘记通报。   还是玉羲和冷淡地提醒了句:“这位弟子,是不欢迎本尊么?”那弟子才回过神来,冲着他迅速鞠了几躬道了歉,跌跌撞撞往主峰峰顶赶:“掌门!掌门人!!!曦和门主到访了!!!”   他一路跑一路喊,惹得半个尚真派主峰的弟子都听到了,全都放下手中活动,又诧异又激动地往外跑。   他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涌出来,故而躲在视野清晰又能隐藏身影的地方,一个个往外看。   看到超凡脱俗的伟岸身影。   众人喧哗。   而念明心本来正在办公,听闻消息,目露诧异:曦和门?   她早做好了凌云门主造访的准备,却丝毫未有料到,来的竟是另一个名门的门主。   所以他来做什么?   与凌云门、魔阵等事,有所牵连吗?   立场又是如何呢?   她怀揣着疑惑之心,迅速迎到门前:   “曦和门主大驾,本派有失远迎。”   玉羲和素来淡漠,只点点头道:“此次是本尊唐突。你便是掌门人?那我们换个地方详谈吧。”   念明心让出一条路,让他往主峰上走。   玉羲和顺着千层天梯直往上行,途中目光状似无意地在四周围缓慢移动,同时还释出旁人都察觉不到的神识之力,往主峰探测。   念明心则始终克制着自己的心情,不动声色跟在他后方,将他带到尚真派的大殿。   那里是尚真派迎接贵客的地方,装潢并不算奢华,但却大气无比,充分显示出宗门低调务实又不会小气狭隘的门风。   念明心嘱人泡上宗门内最好的清茶待客,旋即招呼玉羲和入座。   紧接着便直入主题:“不知曦和门主此次造访,是有何要事?”   干脆得没有半点废话,这让听惯了无数恭维、客套甚至巴结的废话的玉羲和,有些赞赏。   他便也单刀直入道:“本尊收到有关民间魔阵的消息,又得知此事主要乃尚真派引导,便来此了解一下详情。”   念明心心中一跳:竟然真与魔阵有关。   碍在如今尚且模糊的局势,她谨慎答道:“确实数个大州都发现了不明魔阵,且规模不小、阵法复杂。不知曦和门主特意了解,可是有什么打算?”   玉羲和转着手上的扳指,望着前方:“本尊前来的路上,特意到有魔息的所在查看,发现此乃连通魔界的邪恶法阵,不知此事掌门人是否明白?”   念明心点头:“略有所闻。”   “略有所闻?”   “实在是因凡界对魔阵的记载甚少,我等小门派掌握的信息,全都靠凌云门主透露与指导,故而……实在是只了解大概,详情难知啊。”   玉羲和沉默片刻,盯着念明心的脸。   好一会儿后,他移开目光,又问道:“那么你们破阵,进展如何了?”   “此类魔阵,需要修士具备极高的修为与技法,民间达到此水平者十分稀少,故而进展不尽人意。”   “哦?意思是,尚有许多魔阵未被破除?”   “已经发现的魔阵已破除过半,但这期间也不断发现更多魔阵,故而按照规模推算,应当是有许多魔阵未被发现,因此未被破除。” 第227章 门主要收徒   玉羲和微微挑眉:“你这咬文嚼字的答案……”   念明心不慌不忙、不卑不亢道:“实在事关苍生,不敢妄议任何,才谨慎又谨慎地回答。”   玉羲和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转动扳指的力度重了一些:“你这字斟句酌的说话方式,倒是让我想起一人。”   念明心未有发问,但看着他的眼神之中,透露着疑惑。   玉羲和一摆手:“罢了,无关小事,不必耗费时间。”   话锋一转:“本尊此次前来,便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破阵的方式——是错的。”   念明心大惊,美目微睁:“门主的意思是?”   玉羲和道:“这类魔阵,以你们现下的方式破除,耗时耗力,且会留下气息、阵法力量残存等等问题,效果不佳。长此以往,还有可能先惊动魔界的注意,届时,人间的麻烦便大了。”   念明心仍旧不解:“但破阵的方法,乃凌云门主……”   “凌云门主毕竟资历尚浅,所指导的方法,能用,但效率不高。若你们以本尊传授的方式破阵的话,绝对能够事半功倍,省时省力。”   念明心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按照这个方向发展。   她怔了好一阵子,才试探着问:“那这方法是……?”   玉羲和化出一张图纸,上面绘出魔阵的阵图,还写明破阵的方法。   他将图纸递到念明心面前:“按照此法来做,魔阵能够彻底摧毁。”   念明心听到“彻底摧毁”一词,内心咯噔一跳,想到魔阵之中可能藏有的云门门人。   她看玉羲和的眼神之中,便带着更多的思量。   片刻后,她试探性地问:“那不知曦和门主此举,凌云门主可知晓?哦,未有别的意思,就是此事毕竟先由凌云门主组织,若我等修士贸然改变,担心门主怪罪。”   玉羲和冷笑道:“本尊做事,还需要征得她同意不成?”   “不过你的担忧,本尊也能理解,你放心,凌云门主知晓此事,不会怪责你们。”   念明心心下骤沉:凌云门主知晓此事。   那么她与眼前这位门主的联系……   她心事重重地看向图纸,即便上面所写的破阵方式,用的是她前所未见的方式,但是,以她这些日子对魔阵的研究,以及多次破阵所得出的经验,她能够看出图纸所记录的方法对魔阵而言,是摧毁性的打击。   她攥着图纸低着头,久久不能言,心中思绪急转,在想这其中的联系。   玉羲和见她不说话,还心事沉重的样子,眼睛一眯:“掌门人,你这是……?”   念明心迅速抬头,礼貌一笑:“无事,在研究图纸。这方法实在不曾见过。”   玉羲和轻呵一声:“你自然不曾见过,否则,仙界的存在哪里还有什么特殊?”   念明心很配合地点点头,忽又问道:“不知此法对修士,尤其修为较低的修士,可有什么严重影响?”   “我等此前破阵,也不知是否如曦和门主所言——方式不对,每次破除法阵,身体竟总有不适之感。”   玉羲和这次回得没那么快了,思考了片刻才道:“毕竟那是大法阵,你等修为不到,不适难免,但都是短暂的影响罢了。”   念明心继续道:“那,恕小道冒昧一问,魔阵既然事关人界,四名门又对人界保护有加,不知门主可否增派些许兵力,来协助我等破阵?我等实在担心功力不够,造成不可挽回的祸端,成为危害民间的千古罪人啊!”   玉羲和眸光顿沉,目光幽幽地看向念明心。   眼神中的不悦与不愿,实在有些明显,让念明心不察觉都难。   她的心情已经难以言喻了,从侧位站起身来,拱手道:“看来小道话有冒犯,还望门主见谅。”   她嘴上让人见谅,但请求已经做出,如果曦和门主真心为民着想、没有顾忌的话,她心想他不会拒绝。   毕竟她的要求,只是“增派些许兵力”,哪怕只有一个,也是兵力。   若这样对方都不同意,那其背后的原因……   她不由想到,留影石中张子骞所言:凌云门想要利用不知情的民间修士,杀害法阵中的云门门人。   毕竟云门门人功德深厚,随意杀害的话,会对自身的业力产生巨大影响。   念明心紧张地等待着玉羲和的回复,不知为何,她直觉这个回复能够代表对方的立场。   玉羲和沉默片刻,回答道:“曦和门确实应当为凡界分担,这是本门创立的初衷,也是本门至今的信念。”   “不过嘛……”   “唉,不瞒掌门,苍大陆近期事端频发,本门也许久未招收新门人了,如今人力实在不足。”   “便连其余三门,也颇有支绌,不然你以为本尊为何特意下凡寻你详谈?——我等实在是难以抽身相助啊。”   念明心抬了抬下巴,又往下沉。   “哦,明白了……”   这时她在想:要不要以示范为由,冒险再“请”这位门主亲自破一个法阵看看,不料听到玉羲和道:“也正因为如此,本尊合计着,四名门的人力总是不够,终有一天会造成严重后果。”   “故而想在凡界招收一些门徒,着重培养。本尊今日前来,还有一件要事,便是此事。本尊听说尚真派以短短数百年,便从无名小派发展至青州三大派之一,如今更有力压其余两派的势头。”   “而在破除魔阵一事,尚真派也积极出力、带头组织,可谓是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样的宗门,乃是四名门最为欣赏,也最需要的助力,本尊心想这般优秀的门派,培养出来的弟子,也必定十分优异,所以……”   玉羲和站起来,走到念明心面前,以一个极具压迫力的距离,笑着俯视她:“明心掌门,便带本尊四处逛逛,一览贵派门人的风采吧。”   念明心吃惊到不知作何反应:收徒?   四名门自古历史,都只从飞升仙界的得道大修士之中选择门人。   再不济,也是从凡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之中,“暂借”一些能人配合。   自凡间直接收徒是前所未有之事,更何况他现在提出的,是要在尚真派这种只在独立州有名,在整个大陆顶多中上层水平的小门派之中选人收徒?   这可能么?   别是借着参观的名义,在找张子骞吧? 第228章 我叫云“常”   念明心实在愕然,好一会儿未有做出反应。   玉羲和有些不耐了,甚至表现得有些急躁:“掌门人?”   念明心这才回神,迅速思考后,先是暗暗捏印,冒着风险通知医师堂,转移张子骞的位置。   收到楼虞长老的神识回复后,她才拱手道:“抱歉,门主这请求实在少见,倒叫小道不敢置信了。”   她侧身往大殿门口示意:“这实在是本派无上的荣誉,便请门主移步,让小道带门主一观。”   玉羲和点点头,背着手毫不客气地往外走。   念明心从后跟上,再又通过神识,让楼虞务必把人隐藏好,即便暂时转移出宗门,也在所不惜。   ……   主峰之下,修炼林处。   众在修炼林修炼的弟子得知曦和门主来了,纷纷跑到林子出口处,小心翼翼地张望。   见门主一来便往主峰峰顶走,知道肯定是有要事要与掌门人详谈。   他们好奇之余,等了一会儿不见人下来,便就三三两两聚做一堆往林里走,一边走一边猜测门主下凡的目的。   他们本以为门主来是来了,跟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便就只是随便八卦一下。   不料过了才一刻钟的时间,忽然有一人从林外飞奔而入,激动喊着:“门主来了,门主来了!曦和门主要来修炼林参观啊啊啊!!!”   众人惊呆:什么?!   传说中的仙界名门门主,竟然要到修炼林来?   来参观?!   众人难以置信,有人问:“是不是来看风景的啊?那我们要不要撤退,让出场子啊?”   传讯的弟子道:“是来看我们的!!!明心掌门亲自派人来说了,门主想在凡界收徒,便顺道来尚真派看看弟子们,让我们好好修炼好好表现不要作乱啊!”   众人更加震惊,反应过来后,一溜烟散了,回到各自的修炼位,赶紧释出浑身解数,练剑的练剑,画符的画符,起阵的起阵。   便连宗门内的大弟子,也相继赶到,说是接受到命令,要在修炼林集合,见曦和门主,一个个振奋得脸都涨红了。   不一会儿后,林外果然有一阵淡雅又安神的清香袭来。   不刻后便见一霞姿月韵的仙人步入林中,身后跟着的正是念明心掌门。   众人一见这仙人,便再次为其容貌与气质震惊。   闻说能够修炼成仙的仙人,经过上千年的灵气与仙气蕴养,即便再平凡普通的样貌,也会逐渐变得美丽惊艳,呈现出一种令人不自觉惊叹的动人心魄的美。   因为有无上的仙力加持。   众人如今一见,发现果不其然,尤其修为越低的修士,受这相貌与气质的震撼更深,许多弟子都不由看得呆了,两眼发直。   玉羲和显然早习惯了这样的注目,毫不介意,目光慢悠悠地在这些人脸上梭巡而过。   路上遇见一两个大弟子,也不知是否真情实意地“称赞”了一番,又继续向前,脚步基本不曾停顿。   念明心更是不明白他的来意了,一直留心观察。   走了大半片修炼林,玉羲和的脚步还是不曾停留超过三息时间,她逐渐感觉,他是真的在寻找着什么。   一直到修炼林的最深处。   那里的弟子已经非常之少,原因是本来就没有几个弟子喜欢在距离过远的林中深处修炼,这时听闻曦和门收徒,更是全都往林子靠前的位置涌。   来到这里,林中温度愈发的低,林子里半天看不到一个弟子的身影,念明心认为里面不会再有人了,便道:“曦和门主,这里面……”   话未说完,听到“轰”一声炸响!   阵法崩塌、符纸烧焦的气味传来,旋即有人在林子的最最深处低喊一声:“双柔小心!”   念明心一听:是弟子修炼出事了?!   情急之下顾不得曦和门主,一个闪身便来到声源处。   看到一个绑着斜发辫的小弟子坐在一个冒烟的法阵中心,手忙脚乱地挥着两指间起火的黄符。   一旁有个女弟子在迅速扑灭阵法残留的火星,以免火星蔓延,点燃林子。   再不远处,还有一个女弟子,正在往法阵处走。   走到阵前,她随手拈了一道符,灵力往符中一催,一条体型可观的水龙从符中钻出,在冒烟处一盘,便将火星全部吞入“腹中”。   念明心看到那水龙,稍稍诧异了一下。   再看看召出水龙之人,她又有些理解了:便是让张子骞再三称赞,还让宗门许多执法人、大弟子也不断赞扬的云常儿云弟子。   念明心见法阵与黄符都成功灭火,弟子也全都无恙,长长松了一口气。   又问坐在阵中的李双柔:“你还好么?”   李双柔才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看:掌门人来了!又吓得嗖一声蹦起来鞠躬:“掌门人好!”   另一个女弟子也急急忙忙施礼:“掌门人!”   云常儿也对掌门人拱手:“见过掌门。”   念明心抬了抬手:“不必多礼,你们怎么了?”   李双柔白嫩的脸蛋唰一下就红了,声音低低道:“是弟子不好,练习的时候出了差错,让法阵力量失衡,崩塌了……”   念明心问她:“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弟子很好,谢掌门人关心!”   念明心便彻底放心,点头过后,正要开口:“来……”   话未说完,玉羲和已然走到她身后。   在三个女弟子身上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云常儿身上:“筑基修为,能将水符化龙,并操纵自由,这位弟子好手法。”   云常儿抬眸看向他,淡淡一笑:“感谢这位门主认可。”   然而这一眼,却让玉羲和猛然愣住。   他先前不曾正面看这弟子的样貌,也不曾与她有过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如今这一对视……   这眼神,   还有这感觉……   玉羲和顿时变了一张脸,微眯着眼睛看她:“姑娘,敢问你的名字?”   云常儿状似不解:“什么?”   “我问,你的名字。”   云常儿眨了眨眼睛,好似不大能理解这般突然的转折。   不过很快,她释怀开来,微微一笑,目光却如蛇蝎一般:“回门主,一荣与一辱,古今常相对——”   “云常。” 第229章 快到碗里来   玉羲和身子猛然一颤。   巴巴地看着眼前之人,有种站不稳脚步的感觉。   云常……   “长……”   话方出口,他猛然打住,紧抿着嘴唇看她。   云常儿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微微侧着头问:“怎么了门主?脸色似乎不大好。”   玉羲和拳头紧了紧,靠着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感,稳定下情绪。   旋即收拾好表情,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唇角:“无事,你让本尊想起了一位故人,一时惊讶罢了。”   云常儿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是吗?那是弟子的长相,还是名字,还是哪里令门主受到感触了?”   玉羲和“呵”了声:“都有。”   “哦。”   云常儿点了点头:“我的荣幸。”   玉羲和又道:“你方才那首诗……真有意思。”   “自然。既然用作名字了,这种陪伴一生的东西,还是多赋予一些深刻意义比较好。”   “否则的话——”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否则怎能够让别人记住自己呢?是吧?”   玉羲和毫不费力,便听清了她所有的隐义。   一荣与一辱……   古今常相对。   所以如今,你要回来扳回这个局面了,是么?   还要让所有人“记住”你。   玉羲和微微垂着眼眸,看着这个年纪不过二十,但身量已快与自己同高的“弟子”。   想起原来那个轻松能与自己平视的高挑女子,眸光逐渐往下沉,沉如一片带着旋涡的黑湖。   他这样的反应,让早已知晓不少云门消息的念明心诧异,同时胆战心惊。   云常儿……   云长霁。   她先前从未将两者联系到一起过,可经得曦和门主的“提醒”,她忽而像断弦重续、电流交接。   难不成云常儿就是……   然而未等她捋清其中思路,玉羲和便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维:“掌门人。”   念明心迅速回身,侧向玉羲和:“门主有何问题?”   玉羲和道:“我看这位弟子天赋不错,且与本尊的故人十分相似。那位故人对于本尊而言,极、其、重、要,所以,不如掌门人便将此弟子交于本尊,待本尊收她为曦和门的人界门徒,培养一番,或许还能够出个大才。”   他说话的同时,着重强调了“极其重要”四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并听明白了。   这含义,在不知隐情的李双柔与另一位女弟子眼中来看,能够听出门主想强势要人的意思。   而在知晓隐情的念明心眼里,这四个字则极其得耐人寻味。   极其重要——到底是作为友人故人才极其重要,还是作为敌人、大敌,才极其重要?   若云常儿真是她猜测的那个人,那么曦和门主与她,又到底是什么关系?曦和门主与凌云门主,又是什么关系?!   念明心在短短的数息时间内,便想了无数种可能,并迅速衡量每种可能最后引向的结果。   但是纯推测对她而言,还是过于冒险,于是她状似迟疑地说道:“想必门主也看到,云常弟子如今,仅仅在筑基的修为。”   “云弟子的确天赋异禀不错,但,对于四名门这样的仙界名门而言,她的修为与目前的经验、能力,都不值一提,小道不明白,曦和门主此时便将她收为门徒,可有任何实际作用么?”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解释道:“哦,并非是质疑云弟子的意思,相反,小道作为本派掌门,看着这些弟子长大,感情已经十分深厚。”   “又知四名门在人界的任务,总是风险巨大,面临的敌人一个更比一个强,小道实在担心,将这些小弟子送过去,反倒是让她们……唉,不知门主是否能够理解小道的忧心。”   玉羲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本尊先前不是说过了?在人界收徒,是想培养后备成员。”   “门徒这样的存在,掌门人作为一派之首,应当明白,向来是从小培养的好。这样的话,无论能力、心性或对宗门的忠实度,都比半道招收来的‘外人’要好。”   “所以曦和门收徒,自然也是想招收年轻一些的弟子。”   “日后本门还打算在整个苍大陆,招收天赋上上乘的小童,从更小的年纪培养,所以掌门人不必疑惑,也不必担心——在小弟子成长到足够独当一面之前,本尊不会让任何人,到外面冒险。”   他说到这里,目光幽幽地斜睨向念明心:“并且若这位云弟子在本门无法通过最终的考验,本门还是会将她遣送回来的。怎么了,掌门人,你不想看着自家弟子更上一层楼么?”   他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念明心是无论如何都不好加以反驳了。   尤其对方显然不知道自己知悉云门方面的消息,若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反而让对方怀疑,从而暴露了自己。   故而她不敢说“不”,也不知该不该答应。   便在这时,她的余光瞥到云常儿,她心思一动,转头问云常儿:“那么云弟子意下如何?尚真派向来尊重弟子意见,不知云弟子是否愿意跟随曦和门主离开?”   若云常儿点头,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云常儿不是云长霁,确实是普通身份的弟子,因此没有忌讳;二,她确实是云长霁本人,而她自己点头,便是对此做足了打算,自有应对的方法。   若她不是云长霁,那么她加入声名远扬的仙界名门,后方还有她们尚真派盯着,料想这位门主不会对她怎么样。   若她是的话……说实话,念明心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人自己要不要帮,要不要保住,对方又要不要需要自己掺和这一脚。   只能让她本人来选择。   云常儿从念明心纠结万分的眼神中,基本能够猜出她所想,以及她此举的打算。   这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云常儿虽然没有料到玉羲和为了把自己带走,亲自收徒这样荒唐又可疑的举动都做出来了,不过她也无所谓,收徒不收徒,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两人这一面,日后必定会见上,即便他不找她,她也会亲自找上他。 第230章 搅屎棍息钧   不过,在此之前,云常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今天不行,不能“跟”他走。   于是她面向玉羲和,不紧不慢道:“弟子从不曾听说,四名门会在人界收徒,门主此举,实在让弟子愕然万分。”   “不过即便曦和门是弟子向往的地方,弟子同时也是个贪生怕死、且有自知之明之人。门主这收徒的提议,弟子自认资质不够,不敢肖想,也没有勇气在人才辈出的仙界名门之中,杀出血道,所以,还望门主谅解,让弟子在尚真派安稳度日便好。”   玉羲和有些意外,挑眉道:“怎么,曦和门是什么洪水猛兽么?——看云弟子的面相,也不像是个畏手畏脚的人啊。”   “弟子纯粹不想罢了。”   玉羲和:“……”   念明心:“……”   当众落堂堂名门门主的面子,这胆子实在是太大、太太太肥了。   便连一旁的李双柔也瞪大眼睛,不断在云常儿后方扯她的衣角,那样子比云常儿还要担心,小脸都刷得发白了。   云常儿倒是一副毫不自知的模样,见玉羲和脸色迅速下沉,还歪了歪头,一派“纯真”道:“怎么了?弟子说错话了么?弟子胆小怕事,认为尚真派像个大家庭一样,氛围很好,掌门人也好,不想离开,这样不可以么曦和门主?”   玉羲和憋了半天才将那一口气咽回去,笑得僵硬:“你这性子,也很像我的那位故人啊。”   “看来我与门主的故人实在有缘。”   她把话说成这样,还是当着旁人的面直接说出,玉羲和身为名门门主,即便再如何想达成目的,也不好死皮赖脸强求,不然的话,有损身份不说,还引人生疑。   故而玉羲和心哼一声,道:“那便罢了,本尊也不是强求之人,既然云弟子不愿接本尊抛出的这根橄榄枝,那本尊只得将这机会,留给别人了。”   云常儿笑笑:“感谢理解。”   又道:“既然门主总说弟子像你的故人,那么相信弟子与曦和门,或许有些缘分,日后若有机会,弟子或能与门主再会。”   玉羲和一眯眼:日后再会?   突然明白了什么,更潇洒了:“好,那本尊倒要看看,你我是否真有缘分。”   云常儿没有再多说什么,笑着看他,一副等着他走的模样。   玉羲和见状,知道再多待又是他不对了,没好气转身:“今日便到这里吧,看来本尊与贵派的弟子,缘分不深。”   念明心看了一眼云常儿,回头对他道:“云弟子性子比较直率,门主莫要见怪。”   玉羲和瞥了她一眼:“你这掌门,也是本尊见过的最偏袒弟子的掌门了。”   念明心心想她也是因疑问颇多,才出此下策。   不过玉羲和也没有说错,即便云常儿只是个普通弟子,只要云常儿本人不愿意,念明心也不会强求。   所以她最后也只是笑笑,道一声“身为一派之首,还是要尊重弟子意愿”,便不再多言。   玉羲和往修炼林外走,念明心自后方跟上。   但没走几步,忽然,一人驾驭着飞行法器,极速赶到。   “曦和门主!”   来人还未落地便喊道。   玉羲和骤然停步,看着此人急匆匆赶到自己面前。   是一个长眉白须的老道。   此人到了自己面前,大大地鞠了一躬,拱手道:“老道拜见曦和门主。”   玉羲和抬抬手:“不必多礼。”   息钧长老这才直起腰来,看也没看念明心,对玉羲和道:“老道乃本派长老,才听得门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门主见谅。”   “无妨。”   “传闻门主此次莅临,是欲调查魔阵一事?”   “嗯。”   “这样的话,老道有一事,想要告知门主。”   玉羲和这才有了漠然以外的反应:“哦?”   念明心则突生不安,蹙着秀眉看向息钧:“长老你?”   息钧长老还是没看她,对玉羲和道:“本派近日发现,此魔阵牵涉到凌云门与一个名为云门的组织,疑是双方的私人恩怨产物。”   念明心一听,沉声喊:“息钧长老!”   玉羲和则是意味深长地挑起了眉头:“哦?”   看向念明心,目光有些幽暗:“如此大事,怎么掌门人只字不提?”   念明心攥紧一侧的拳,暗含愤怒地看了息钧长老一眼。   本来想打算将己方隐到暗处,方便调查,也好观察这个曦和门的立场的。   现在这人这么一说,占到的优势全没了,而且但凡对方提出接手,或者让自己的宗门停止追查,自己一点优势也不占,便只能退让。   更重要的是,让对方掌握了信息,若对方与凌云门是一起的,接下来就能给足对方想好应对方法的时间与机会,那么这件事的真相,便更难弄明白了!   这个人!   念明心犹自愤怒,后方的云常儿则无声看了息钧一眼,目光幽邃。   这时念明心回答玉羲和:“毕竟事关堂堂名门,这些消息本派尚且调查不清楚,不敢直接妄言,更不敢以此叨扰了门主。”   玉羲和似是而非地笑笑,两手往后背负,一副准备详谈的架势:“可凌云门到底同属仙界,它有任何问题,与任何人有任何恩怨,本尊或许都明白,你又如何认为,隐瞒才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你说出来,本尊还能给你答案呢?”   念明心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总不能说,因为自己也怀疑你,所以才不告诉你吧。   而息钧长老看到念明心不知所措的模样,冷冷一笑。   正要说话,却听到念明心身后,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那么曦和门主,你能告诉我们答案么?”   息钧长老抬眸一看,这才发现念明心身后,竟然还有三个小弟子,不仅如此,其中一个还是云常儿!   又是她!   而玉羲和闻言,神色难以察觉地一僵,回过头看着云常儿。   “答案……”   他在短短两息之中,迅速斟酌好言辞,回答道:“既然此事贵派知晓,那么本尊也不隐瞒了。” 第231章 顺水推舟   玉羲和“坦白”道:“此次下来,本尊便是为了调查魔阵,以待……”   但话未说完,云常儿打断他:“意思是门主也不认识云门了?”   玉羲和又是一僵。   背在身后的手,食指默默摩挲起扳指。   念明心满含深意地看了云常儿一眼,心中的猜测更坚定了。   息钧长老则怒喝她:“放肆!小小弟子,怎敢妄自插话,还以这般语气质问堂堂曦和门门主!”   云常儿毫无惧色,回视息钧长老,冷笑:“难道就因弟子地位不如长老与掌门,便不让发出质疑、不让说话了么?”   “那么长老之上,尚且还有堂堂掌门,长老汇报事情,怎么又能当众无视掌门,擅自发话?”   “何况就因曦和门主身份尊贵,便可以高傲到无视凡界弟子了么?”   “我曾闻四名门都是极其照顾凡界、尊重凡界修士与百姓之大宗门,也正是因为如此,四名门才有今日的地位。所以息钧长老,你方才的话,是在抹黑四名门的名声么?”   “你!”   这时,玉羲和抬起手,打断息钧长老的话:“好了。”   目光始终盯着云常儿:“云弟子说得不错,若有疑问,便大胆提出,四名门不会因为地位之类的小事,便阻止大家发言。”   “不过云弟子的问题,本尊也实在不好回答。是因此事事关重大,便连本尊,也未得具体的答案,那么现在妄下定义,但凡本尊推测有误,便极有可能会对当事人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所以,本尊只能暂时保留意见。”   他对着云常儿微微一笑:“如此答复,不知云弟子可是满意?”   云常儿却摇摇头:“门主还是不曾回答,这传说中的云门——曾经的仙界四名门之一,究竟是否存在?”   玉羲和目光沉沉,眉眼之中漫上不悦。   不过思索再三,他还是答道:“存在的。”   ……   轻浅的一句,让在场除了云常儿以外的众人,为此震惊。   若先前只是凌云门仙师说出这样的话,有些人还能怀疑,可能是仙师与云门有私怨,设计上升到整个凌云门,而那云门或许只是什么不知名的门派。   如今曦和门门主亲自承认,那么旁人再无法找任何借口,去为留影石的那段信息辩解。   念明心暗掐掌心,独自考量。   息钧长老则哑口无言,不知作何反应。   云常儿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旋即又道:“那么堂堂名门,竟然可以在凡界销声匿迹,这云门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了么?”   “闻说此门也才陨落数百年,是这云门不够大呀,还是发生了什么,让曾经民间有关云门的传说、历史,全都消失?”   “凌云门乃后起之门,既然门主也承认云门乃曾经的四名门之一,那么云门当年便是与曦和门、紫幽门、圣宗门三名并立,它经历了什么,如何消失,难不成曦和门主不知道?还需要调查?凌云门与云门孰是孰非、发生何事,曦和门主还能不清楚?魔阵之中有什么,该如何处理,门主连个一二三四也说不出来么?”   玉羲和整张脸都僵了,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是十分愠怒:这是要把话题往死里逼的架势。   承认她云门的存在,不就算释出最大的善意了么?有什么话,换个地方说不好么?   句句针对自己的立场,呵。   玉羲和神情一冷,摆出上位者的姿态道:“云弟子看似疑问,但其实,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云常儿十分坦然:“纯粹好奇罢了,我没别的爱好,就爱思考,爱找茬,爱找漏洞。”   “可此事牵扯四名门,也算是四门之间的私事,云弟子,别说是你,便是尚真派,或凡界任意门派,都不适合过多干涉。”   这时,云常儿淡然一笑:“这就有趣了,传闻凌云门门主为了不损害自身业力,又想杀尽云门门人,便想了一个主意,将门人封印法阵说成魔阵,组织民间宗门破阵,让修士们承担杀害仙家之人的罪业,凌云门则在仙界坐收渔利。”   “这般丧尽天良的作法,门主认为与修士无关?”   “尚真派被此谎言欺骗,带头破除了法阵无数,若云门封印是真,那么众门人与其他修士所承担的罪业,是由门主你来负责么?”   “都为你们名门争斗,无辜承担罪业了,他们还没有资格知道真相么?”   她声声质问,逼得玉羲和愈发难堪。   这还不止——他没有想到,这个尚真派已经将真相了解到这个地步!   所以祝凌云到底在干些什么?消息泄露至此,他们一点也不知道的吗?   凌云门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暗咬牙关,在念明心与息钧长老,还有另两个女弟子的瞩目下,答道:“本尊从未说过,那魔阵是什么封印,你们是否搞错了?”   云常儿笑道:“哦?既然如此,不如请曦和门主亲自证明——这阵,你带你门人来破吧。”   “过分了啊!”   玉羲和忍不住怒喝!   本来听得认认真真的李双柔和另一个女弟子吓得一抖,连带着念明心也吓了一小跳,猛然回神。   息钧长老则跟着怒喝:“云常儿!你简直是放肆!”   又看向念明心:“掌门人,这样以下犯上的弟子,你不处置么?!还要让她继续猖狂下去,给我们尚真派丢脸么!”   念明心尚未从方才听到的消息中缓过来。   她能听出来,云常儿正揪着对方漏洞,一步一步紧逼。   目的无非只有一个——将对方逼到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步,便等于将真相全都说出。   她并非完全信任云门,但从现在双方的反应来看,撇开云常儿身份不谈,最先跳脚的,是曦和门主。   而对峙的时候,最先跳脚的一方,通常是问题更大的一方。   她感觉她靠近真相了。   还发现了另一层真相。   她看向玉羲和。   息钧长老见念明心不说话,又喊了一次:“明心掌门!”   念明心有点烦他:在这种能够不动武的情况下,了解到更多的消息,本来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若云常儿真是云长霁,一个身负如此魔功的人、曾经的仙门之首,他要她一个小宗门的掌门如何阻止?! 第232章 也是个脾气轴的   念明心瞥了息钧长老一眼,以眼神示意他闭嘴。   这件事于情于理,她都不会阻止的。即便云常儿只是普通弟子,只要说得对,对己方有优势,她也不会阻止。   若曦和门主为此发怒,想要严惩云常儿,她也会力保,甚至不惜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不让不该担责的人担责,这是她的原则。   不放过任何一个查清真相的机会,也是她的原则。   所以她眼神警告了息钧长老后,便以一副询问的模样,看向玉羲和。   意思很明显:这也是她想问的问题,所以,想听到答案。   玉羲和真是没想到,这个掌门人也是个脾气硬的,竟然这种时候还纵容自己的弟子,一句谴责也没有。   看到念明心这作风,他算是明白云常儿为什么敢当众这么追问自己。   也明白了为什么云常儿要留在这个宗门。   他稍稍将自己的怒气收回一些,答道:“魔阵一事,确实尚未有定论。若诸位担心无端造业,可以暂放此事,待本门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另外如云弟子所言,若魔阵是封印,那么本尊贸然破阵,万一伤害了封印之人呢?云门与凌云门的纠葛,属于两者之间的私事,本尊作为外人,不好评定,也不好置喙,确实还如云弟子所说——本尊了解得不多。”   “所以此事,本尊只能如此处理,也只能如此回答。若诸位尚有疑问,不妨等日后本尊带领曦和门调查清楚了,再给大家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说到这里,谦和有礼地看向念明心:“掌门人你认为呢?”   这次直接略过云常儿,免得她再钻空子。   念明心发现他竟然做了如此迂回的回答,明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明说了。   下意识瞄了云常儿一眼,见后者还是笑得有点冷,但好似没有继续追问或辩论的意思。   那么大概是接受了这个回答,总之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异议。   以念明心自己的立场,是不好提出疑问的,所以她也只能暂时作罢:“那便劳烦门主了。魔阵一事确实让修士们胆战心惊、人心惶惶,故而在未有真相前,未免事态恶化,我等会先暂停此举。”   玉羲和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然地点了个头:“可以。”   之后便提出要走。   念明心送他离开,息钧长老看看曦和门主,看看云常儿,有些难以抉择的模样。   云常儿抱着胳膊看他:“还不跟上?表现的机会要没有了。”   息钧长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道了声:“晚些你等着。”便跟上曦和门主。   云常儿目送他们远去,这才慢悠悠转身。   一转身,看到后方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两个小弟子。   她怔了怔,旋即一副无事人的模样:“继续修炼吧。”   李双柔盯了她半天,喃喃道:“云常姐姐……”   “你胆子……好大……”   ……   约莫半刻钟后,念明心送走曦和门主,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到一会儿,她就又沉下一张脸,转头看向息钧:“息钧长老。”   她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化神境的气势登时无形散发,即便是身为长老的息钧,也有些抵抗不住。   但宗门弟子就在四周,他不能短了气势,于是拂尘一挥,一脸倔强样不吭声。   念明心拂袖转身,往千层阶上走,同时沉声道:“随我来。”   息钧长老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疑惑看向这里的众弟子,挥手让他们散开干活,这才举步跟上。   ……   议事堂,今日只有念明心与息钧两人。   念明心等息钧长老进入后,挥手隔空将门重重关上,随后对息钧道:“息钧长老,我理解你对四名门的景仰,也理解你对四名门的信任,甚至理解你方才想要通过报告凌云门一事,在曦和门主面前立功,以此增大日后加入曦和门的机会。   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无视当前局势、无视其他修士的利益,甚至无视本掌门在你之上的地位,越俎代庖,暴露本不该暴露的消息!”   息钧长老反驳:“如何是不该暴露的消息?那位是四名门的曦和门门主,又不是凌云门门主!此事牵扯到的,是凌云门与那什么云门,与曦和门无关,那么将此事上报给曦和门主,才是对事件最好的帮助!若让曦和门主来调查,效率也必定比我等这种小宗门辛辛苦苦奔波的要高!”   念明心恨铁不成钢道:“你有考虑过,曦和门与凌云门,或许是一伙的么?!”   息钧长老怔了怔,旋即瞪大眼睛愤然道:“明心掌门,你最近是怎么了?是被魔者迷惑了,还是被那张子骞洗脑了?!”   “曦和门是仙界四名门!四名门自古以来拥有什么样的声誉,你不清楚么?!你若怀疑凌云门一门,便也就罢了,如今还怀疑曦和门?!照你这样的说法,你是不是还要怀疑其余二门?怀疑整个仙界四门都图谋不轨、内心龌龊?!”   念明心气不打一处来:“凌云门也是四名门,若它也有污点存在,那么其余三门为何不能够也有见不得人的一面?!”   “如今最显然的迹象,便是那魔阵。魔阵在被凡界发现之前,仙界四门有任何一门提及此事吗?!他们并非不曾下凡执行任务,并非不曾经过这些魔阵的所在地,若以他们的功力,但凡经过这样的魔阵,他们能够毫无察觉?!”   “而若魔阵真是与异界有关的邪阵,他们作为维护凡界的仙人,又怎可能一直坐视不管,等着我们这些凡界的修士发现?!”   “并且在我等发现魔阵后,四名门的人才一个接一个出现,一个接一个说要调查。而你极其信任的曦和门主,在起先不知晓我方已然知晓内情的情况下,告诉我们,那魔阵的破除方式,是错的,让我们以他规定的方式来破除!这不是确定了魔阵性质的表现?”   “然而在我提出,让他派他的门人援助破阵的时候,他又以曦和门忙碌为由,拒绝协助,说将此事交由我等来办。之后他被质问魔阵本质,还被要求亲自破阵,他甚至以不曾查清魔阵性质为由,让我等停止调查!”   “——你不觉得这样的说辞,前后矛盾,根本站不住脚么?!”   “你有想过这其中的关联么?!” 第233章 云常拦路   息钧长老被她说得有些发怔,面上掠过一抹无措。   可是没一会儿,他便又道:“我早先也不知道曦和门主有这样的安排……再说了,他也解释得十分清楚,是有难言之隐,才出此下策!”   念明心狠狠揉了揉眉心,耐心逐渐消散:“若他真有难言之隐,真认为这所谓的魔阵,或许是封印,他便不会贸然指导我们破阵,随后又改口,让我等收手。”   “他方才回答云弟子所说的原话:若魔阵是封印,那么他贸然破阵,万一伤害了封印之人呢?——这话与他一开始的说辞,是否矛盾更为明显?!”   “如今从凌云门的动作来看,他们应当尚不知道自己与云门的恩怨已然暴露这一事实,那么这位门主来到凡界,或许只为了某种试探,结果息钧长老,你方才将此事全盘托出,相当于将对方所不知道的劣势告诉对方,且不也等于给了对方充分想好对策的机会!”   “就算你以不知情为由,为你方才的失误辩解,你又可曾想过,你每次冲动行事的作风,本来便存在着巨大的风险,你却一直不思悔改!”   息钧长老紧抿着嘴——先前他还觉得自己仿佛真做错事了,但听到念明心最后一句话,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恼羞成怒:“我也是为了宗门与百姓着想!”   “更何况,明心掌门,此事即便退一万步来讲,也都是四名门之间的私事——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们本来便不应插手,那什么魔阵,我们不管便是了,究竟是不是封印与我们何干?!难不成四名门在,还会让它们闹出多大的乱子不成?!”   “我们今日主动汇报调查到的信息,也算是为宗门树立一个好形象,日后即便他们打起来,也牵扯不到宗门,甚至宗门有难,他们还会照顾一二!”   “依我看,我们尚真派不仅不该插手,还要将那个什么张子骞交出去,再把那个一直向着云门,还敢当面顶撞曦和门主的云常儿也给交了,日后便能高枕无忧!”   念明心:“你疯了么?!”   脑子一抽一抽地疼:“若凌云门当真以无辜修士为棋,想利用不知情的修士,替他们诛杀敌人,你以为这样的名门会一心一意保护凡界?!”   “若曦和门已与凌云门勾结在一起,你又如何保证其余二门与他们不是一个队伍的?”   “即便这四门不在一起,即便只有凌云门与曦和门,一直让他们以圣人的形象活在凡界众人心中,让众人一直盲目信仰,难道就会有好结果了么?——若有朝一日,他们势力扩大,你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借助更多无辜的修士,来为自己谋利,甚至直接暴力统治凡界?!”   “到时候他们是仙,我们是人,你倒是说说,该如何应对他们?!”   “以他们的势力,再对比我们的势力,你再说说,他们有什么理由让我们高枕无忧?!”   她实在是郁闷:这个长老可以说是整个尚真派之中,最执拗也最不愿动脑的人了。   若非他在她当上掌门人之前,便已经成为长老,她绝不会让他坐到这个位置。   她实在无法承受下一次被他擅自搅乱计划的后果,气到捏印,对执法部的最高执法人下令:“近日的尸王任务,将由息钧长老带队前往处理,你稍后将任务令牌给到息钧长老,命其他弟子听长老指挥,从旁协助。”   收到对方回应后,她松开印契,对息钧长老道:“宗门如今人手严重不足,既然长老始终不愿调查鬼界之事,便帮忙处理尸王大事吧。”   “尸王如今连被摧毁两处塔楼,据说损伤巨大,以长老实力应当不会比张剑师逊色,所以,为宗门排忧解难这等大事,便托付于长老了。”   她说罢,也不管息钧长老能不能接受,开门便走。   息钧愣在原地好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被发配到边缘位置!   还要捡张子骞完成不了的烂摊子!   他气急败坏,一拂袖,将议事堂之中的数张椅子碾压得粉碎。   可是气了半天也不会有人关注到他,他在室内踱步许久,最后收到执法人通过传声牌传来的询问了,迫不得已,只得往执法部门走。   ……   傍晚时分。   领了任务的息钧长老组织了古越、姜颜等几位大弟子,准备往调查到的下一处镇尸塔进发。   息钧长老收拾好行李与法宝,便从自己的住所出门,往主峰与大弟子集合,旋即一同离开。   不料刚到主峰,便在一条清净的小道上,看到一人倚树而立,拦住自己的去路。   息钧长老停下脚步,面色极其阴沉地看着这人:“云常儿。”   云常儿从远处收回目光,面向息钧长老微微一笑:“闻说长老要去寻找下一处镇尸塔?”   息钧长老冷哼一声:“又如何?这你也想插手么?——你是想插手尚真派所有事务不成?哼,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   云常儿不急不恼,侧着头问:“长老为何不带弟子我一同前往?”   “闻说长老将上次剑师所带的古越师兄和姜颜师姐,都带上了,那是否还漏了弟子?毕竟弟子也有经验啊。”   “呵,带你?”息钧轻蔑一笑,“你以为先前张子骞带你,便是真的认可你的实力?——你不过区区筑基小娃儿罢了!”   “掌门人方才处处忍让你,也是看在你年纪尚小、童言无忌的份上!”   “你知道你为宗门带来了多少麻烦么?知道你招惹的是堂堂曦和门主么?——你让开,莫要拦本长老的道,你还不够资格!否则的话,本长老可没有明心掌门这样的好脾气,本长老必定会为你的愚蠢行为,修理你一番!”   云常儿又淡然地笑了一下,但眼神之中,多了一道瘆人的光。   她如猎鹰一般盯着这人:“听长老此意,是即便被明心掌门训斥了,也不愿悔改啊。”   “你从许久之前便开始,一而再、再而三,毫无原则、毫无理由地,为了那立场不明的四名门刁难弟子、扰乱局势,甚至连张剑师你也不放过。”   云常儿冷眼看他:“你可知道,人的忍耐度是有极限的?” 第234章 破阵以证   息钧长老被那阴鸷的目光震慑到,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眼神——   他竟然无意识地冒出一身冷汗:这年纪小小的小娃儿,为何会有这样恐怖的眼神?!   而且……   “你忍什么?!”   云常儿却不往下说了,只道一句:“这尸王啊,弟子与剑师等人都见识过,手段狠辣,麾下组织也无不阴狠。长老你此番前去,切记小心。”   她说罢,便直起身来,自顾自离开。   息钧长老在后方一脸迷糊:这什么意思?   让他小心?   尸王他也不是没见识过,既然张子骞能够应付,他怎么不行?!轮年纪和经验,他还比他多多了呢,哼,这个云常儿,果然和张子骞和云门都是一伙的!   他没有往深处多想,气哼哼地挥动拂尘,往集合点走。   很快带上古越、姜颜与另两位大弟子,往宗门调查的下一处尸王基地前进。   ……   那边云常儿正要回主峰修炼林,忽然也被一个人拦路。   是念明心。   后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方便一谈么?”   云常儿环顾四周,见是有其他弟子在的,便问:“上哪谈?”   念明心一声不吭,转身往前带路。   云常儿缓步跟在后方,也是一言不发,直到念明心随手化出一张晶莹剔透的浅蓝冰舟,将她带到御心峰顶峰。   御心峰是念明心的领峰,顶峰更是她闭关的重要地方,故而只有防御结界,未有任何闲杂人等。   她与云常儿落地后,她便单刀直入地问:“你便是那位门主,云长霁,对么?”   云常儿未有正面回答,只问:“你想谈什么?”   念明心转身直面她:“真相。”   “你所了解到的,便是真相。”   “我需要你证明。”念明心道,“能够直截了当看破的证明,而非只靠只言片语推断的真相。”   云常儿微微侧身,看向峰外的光景,沉默了一瞬。   旋即,她轻声道:“那走吧。”   ……   飞舟跨越了整两个大州,来到十二州中烽州与苍州的交界处。   念明心的冰蓝飞舟方驶出青州的地界,云常儿便在舟侧搭了一把手,瞬间飞舟突破念明心所能驱使的最大速度,嗖一下来到目的地!   饶是念明心这样性子稳重的人,也止不住惊呆了。   落地后有至少三息的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回神了,满脸复杂地看向云常儿。   云常儿这时已经往前走,来到一处废弃的大庙堂前。   待念明心来到她身后,她道:“你探测一下。”   念明心先是一怔,旋即想到她可能的意思。   释出灵力往庙底下探,很快探测到一个小型的魔阵位于庙堂下方。   念明心迟疑地看向云常儿:“是魔阵。你……”   话未说完,一道隔绝气息的结界从天罩下,同时云常儿内力一发,轰!前方破庙震颤起来,而云常儿的魔功分为力量极其均匀的三股,往魔阵的三个阵眼冲击而去——   嘭!   原本平坦的地面被封印瓦解的力量硬生生冲开,四分五裂,沙尘自皲裂的地缝中飞溅而出,登时间周遭乱尘眯眼!   云常儿的动作实在太快,导致念明心根本来不及阻止。   眼看着现在尘土飞扬,扰乱视线,她又迅速发出一阵灵力,冲散周遭的尘埃。   这时,她亲眼看见,在魔阵的三个阵眼下方,土地越裂越开。   同时有三团黑魆魆的椭圆的“东西”,自裂缝下方升起。那三团“东西”的外围,是一层隔绝气息的法阵,而法阵之中,细看过去,便能看到是平躺着的沉睡中的人!   念明心的眼睛越睁越大,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场面。   这魔阵里果然有人……   那就真的是封印!   这三人被云常儿的魔功托起,缓缓带到她和念明心身前,落到地面。   这时云常儿再一挥手,将皲裂的土地硬生生以无匹的力量,推回原状,再拂动地上黄土,填埋裂缝痕迹。   随后看向念明心:“如此,我证明得足够清楚了么?”   念明心仔细观察地上三人——身上魔息十分明显,同时还身着战袍、手持兵刃。   自战袍上的斑斑血迹以及身上的各种创伤看来,显然被埋入这片土地之前,他们还在与什么人有过一场恶战。   这时云常儿忽然抬手,手臂挡在念明心身前,在念明心反应不过来的一瞬间,便在她身上下了一道严密的防御与隐藏法阵。   旋即手臂向后,示意念明心:“站到我身后。”   念明心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随着她的动作往后退,退到她身后数步之外。   很快看到云常儿移动手臂,平伸到三个魔将的身子上空。   三道暗黑得如同虚空之洞的魔元被她释出,源源不断灌入魔将体内。   瞬间,沉睡的魔将相继闷哼,面上表情有了变化。   念明心诧异之余,也迅速警惕,暗暗调整到防御状态后,又往后退了两步。   云常儿持续传输魔元,终于在十息过后,三个魔将齐齐吐出一口浊气,相继睁开眼睛。   但就在这时,这三人不止看到了什么或想到什么,竟然在明显虚弱重伤的状态下,勉力抡起武器,便向在场唯一一个未有隐藏气息的云常儿袭去!   念明心下意识抽剑,想要帮云常儿一挡。   不料云常儿只是轻轻一抬手,各化一道薄如蝉翼、细如柳叶的魔刃,便将对面两个大将的武器挡在自己身前。   旋即身形一晃,眨眼来到第三个魔将身后,脚往他的膝盖窝一踢,那魔将便跪到地面!   “冷静。”   她淡然一句,回到原位、收回魔刃,背过手站着。   前面两个魔将失去抵抗的力量,身子突然倾斜,往地上倒去,半跪在地面。   第三个魔将则是痛哼了一声,但在听到云常儿开口之后,他那方才还十分涣散的眼神,迅速有了聚焦。   这三个魔将恍惚一小阵后,茫然抬头。   看到立在他们前方的云常儿,又是集体一怔,但很快,三人迅速扔下武器,激动地抱拳行礼:“门主!” 第235章 统一战线   云常儿抬手:“都起来。”   旋即一阵清风般的内力,将三人都托了起来。   这时,云常儿才侧身,对身后的念明心道:“如是,你相信了么?”   念明心看到魔阵之中有人,又听到他们喊云常儿门主,这样的场面,她如何能不相信呢?   也就是,那留影石之中的信息,都是真的。   而云常儿,不,云长霁如今呈现给她的一切信息,也都是真的。   念明心心情十分复杂。   看了那三个对自己抱有明显戒备,但又看在云常儿的份上,一直不动手的魔将,好一阵子才理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为何我等破阵之时,从未发现魔阵之中有人……”   云常儿指指他们身上的隐藏法阵:“障眼法罢了。”   念明心还是不解:“这隐藏气息的法阵,不应是他们被封印之时,便就设下的法阵吧?”   “那么只能是你方才破阵的同时,为他们设下。但是除了第一次破阵,你亲自现身以外,我等修士破除了如此多的魔阵……嗯,封印,我等皆非你的人,张剑师也并非每次到场,又怎会每次都有人为封印之中的人设下障眼法,隐瞒我等的后续检测?”   云常儿笑了笑,饶有兴味道:“以明心掌门的智慧,你认为呢?”   念明心蹙了蹙长眉,看似不满意她这样的回答,但心里已然不自觉地推测起来。   片刻后,她问:“总不能每一次破阵的修士中,都有你的人手?”   云常儿摇头:“未有这般神通广大。”   念明心又道:“提前布置?”   “差不多。”   念明心顺着想一想,忽然,她有了个念头:“你先前破阵释放出来的魔将……将士……他们都以加入拯救同门的队伍了?”   云常儿终于点头:“不错。”   一招手,数道身着常服的身影从天而降!   念明心自己是茫然的,但那方从封印之中脱困的三位魔将,看到那些身影,无不激动又感慨,全都转身面向他们,彼此抱拳拥抱。   这显然是认亲现场,念明心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看回云常儿。   “那,你与凌云门,究竟又是何恩怨?”   一提到凌云门,后来的几位魔将便目露杀意,整张脸黑沉一片、咬牙切齿。   云常儿倒是冷静,对麾下摆了摆手,让他们将伤者带走疗伤,这才回答念明心:“若你信我们,那么这件事的真相,便是云门之中出了叛徒,在我与我的大将大战魔界、被转化仙体之后,以被魔界控制、与魔界勾结为由,煽动其余名门,联手压制云门。”   “凌云门现任门主,祝凌云,便是我曾经的‘好徒儿’。”   “她与曦和门门主玉羲和,以我推断,应当是最初便联手到一起。祝凌云负责制造陷害我的证据,而玉羲和,作为当时唯一能与紫幽门、圣宗门势力并肩的名门门主,自然负责说服、鼓动那两门与他一起,共同抵制云门,随后扶持祝凌云成立凌云门。”   念明心思考了一阵,又问道:“你如何推断此事与曦和门有关,与另两门则……听起来关系不大?”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的经过。若你不想答,我也不勉强。”   云常儿淡笑一声:“有何不想回答的?”   “我并非玉羲和,也并非祝凌云,需要对真相遮遮掩掩。当年之事,云门是被害方,我等从来未有愧对仙界、愧对凡界的举动,即便你想直接提取我的记忆,只要你不怕承受不来,我也可以大方向你呈现当年的一切。”   她道:“另两门我并非不怀疑,只不过不比曦和门笃定,一切尚在观察范围。”   “而曦和门,呵,从他今日的表现,我想掌门人已然看出不妥。”   “其余的原因,便就是涉及人品及私人恩怨了,你还要听么?”   念明心摇了摇头:听起来是一段极长的历史。   并且确实有先前见面的那一段经历,便就足够证明一些事。   念明心沉默下来。   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有些迟疑地问出一个无异于废话的问题:“你……不会祸乱人界吧?”   云常儿突然一笑。   摇头道:“我若心怀异心,从一开始,便不必选择如此迂回的方式解救门人。更何况,我等现世这些年来,你可曾见过无辜伤亡者?”   念明心又沉默。   一会儿后:“你往后打算如何做?”   云常儿道:“夺回云门该有的一切。”   “还有呢?”   “令罪者伏诛。”   “那鬼界之人是怎么回事?”   “曾经的仇人,放心,他如今已离开人界。”   “那……”问着问着,好似又没什么可问了,或者说无从问起。   最后念明心心情十分复杂地叹出一口气,说道:“尚真派在你们的斗争之中,应当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云常儿点点头:“很抱歉先前利用了贵派,但你放心,无论如何,这战火延伸不到贵派,也延伸不到凡界。”   “之所以向掌门人坦白,也不过是想一口气断绝不必要的猜忌。接下来如何选择立场,端看掌门人的考量。”   念明心再一次沉思。   不过这次,她思考得来的决定,未有明说。   她只道:“那么……你还回宗门么?”   云常儿拂手撤走最大的隐藏法阵,将一身气息收敛到无影无踪,这才饶有兴味道:“我不回去,看着你带我离开的众门人,不会怀疑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么?”   念明心也猜她是这个选择,点点头,召出冰蓝飞舟。   两人上舟,念明心灌入灵力,正想催动飞舟起飞。   但突然,她停下动作,看向云常儿:“你……”   云常儿从她神情之中,竟然看出一丝好奇。   她自己也怔了怔,再看念明心迟迟未有催动飞舟,手搭在舟边不动,这个动作似曾相识。   云常儿很快看懂了,抬起手来,在舟的边缘轻轻一拍。登时这飞舟又“嗖”的一声,疾驰而出,快到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残影,瞬间消失在人眼前! 第236章 五千年   云常儿带着念明心来到青州领域,猛然减速,并在念明心接手后,抽走灌注在飞舟的力量。   念明心不可思议地感受着速度之间的差距,看了云常儿两眼,忽而问:“你飞仙仙界、拥有这等功力,可是花了极长时间?”   云常儿背着手站在舟前,闻言掐指算了算:“若算上四门不曾闻名之前,算上九转重生、功体尽废重修、舍弃寿元重修,以及此番换躯重修的时间的话……”   她又将手背回去,轻描淡写道:“至少五千年了吧。”   念明心:“……”   五千年……   而且是不断重修重修再重修,才有的五千年……   她脑神经抽抽,情不自禁评价道:“门主的气运似乎不大……”   云常儿淡淡一笑,无所谓道:“这条路,并不好走。”   念明心默然:在凡界,许多修士向往四名门,通常是因其名气够大、资源够丰富,还象征着顶尖的实力与深受敬仰的位置。   大抵没有多少人,会去思考这背后究竟需要付出什么,牺牲什么,承受什么。   她讶然之余,情不自禁地问:“值得么?”   若说其他人便算了,但面前这位,经历了如此多的劫难,如今却落得个被同伴、被徒儿算计欺压,被世人遗忘的下场……   值得么?   会后悔当初的一切奉献么?   念明心设身处地地将自己置换到那样的位置、那样的遭遇,至少以她自己来看,她或许会怨,会悲,甚至会恨吧。   然而云常儿透过飞舟往外眺望,看着这片峥嵘的凡间,淡然摇头:“值不值得,已经做了,追究又有何用?”   “过去之事,便让它过去。人嘛,目光总要向前,总要敢于打破桎梏,才能够往前迈步,不是么?”   念明心慨然:看得真淡。   可是她一路做的一切、展现出来的态度,又分明咄咄逼人、刀刀见血。   念明心也跟着摇了摇头:或许就是因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吧。   不追究过往,也不松手未来。不自我桎梏,也绝不隐忍低头。   这种能将一切分得明明白白,能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到这种程度的人,真的是……   不愧修炼了五千年的人。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恍惚中回到尚真派,便操纵飞舟落到御心峰。   云常儿一落地,便对念明心道:“掌门人,我需要离开一趟,算是向你报备了。”   念明心诧异,下意识问:“去哪里?”   想想觉得不妥,又改口:“你‘报备’的地点,在哪里?”   云常儿道:“舒家大院附近的君氏商铺,去购置符纸道具。”   但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是会‘故友’。放心,我非是前往破阵。”   被说中心事的念明心尴尬了一下,很快摆手道:“那你去吧……”   她是相信了云门这段历史不错,但也没办法说马上就站在对方的立场,毫无顾忌地看着对方带人破阵。   再说若他们公然破阵,其实对不知情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风险,她心猜他们或许不会这么做。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那么其余的事情,她也管不了许多,因此只能放行。   云常儿知她在想些什么,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云常儿前脚离开,时允大长老后脚就到:“明心?”   她走到念明心身侧,看着云常儿的背影:“那不是云常娃娃?怎么在这里?”   念明心自从得知云常儿的身份后,对“娃娃”这个称呼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她看了看时允大长老,有一瞬间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自己的师尊,问问她看法。   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无论如何,对方愿意坦白,绝对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   不管双方的立场最后如何,她也不该将此事透露给第三者知情,除非对方也愿意。   所以她对时允长老道:“先前曦和门主来访,遇到云……弟子,与云弟子有了些不愉快的对话。”   “云弟子当时过于直白,并未顾及曦和门主的脸面,徒儿便在事后将她喊来,告诫了几句。”   时允长老不曾多想,闻言沉吟一声,叹道:“这娃娃还是这么直性子啊。”   念明心应付了几句,又说云常儿方才申请出门购置物品,被她准许了,时允长老也还是没有疑心,与念明心讨论没一会儿,便就问到曦和门主来访的事情。   念明心立马正色起来,将当时的一些事情有选择性地说出,旋即告知长老自己的推断。   时允长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另一个名门,登时脸色便沉了下来,与念明心细细探讨。   ……   云常儿离开宗门后,独自一人往君无忧的店铺走。   到达那里,君无忧亲自将她带到内室,通过里面的侧门,来到一条小巷口,又从小巷口来到一个茶馆的后门。   这茶馆是君无忧新开的,请了专人来运营。平素她会请合作的大客户来此喝茶,有时闲来无事,自己也会到这里,一坐便是一整日。   她才从后门步入茶馆,刚好路过的茶馆小掌柜便对她恭恭敬敬道:“君老板来了?”   君无忧摆摆手,让掌柜忙活去,带着云常儿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间门前。   这时,云常儿也对她打了个手势,是让她不必跟着进入露脸的意思。   君无忧心领神会,拍了拍她肩膀,眼神提醒她小心,便下楼去了。   云常儿等君无忧消失在楼道,才推门而入。   里面是一间有小露台,还有视野极好的镂空雕花大木窗的雅阁。   雅阁一面是一张圆木大饭桌,另一面屏风间隔的背后,还有一套功夫茶桌,桌上香茗正热,青烟渺渺,氤氲出一室的茶香。   云常儿看了一眼临窗而立的人,反手关门。   在窗前站得笔挺的男子闻声,头也不回道:“让我在此处等你,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你这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云常儿走到饭桌旁的椅子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坐。”   玉羲和回头,看到那张全然陌生的脸,又止不住一怔。 第237章 与我一起   片刻后,玉羲和猛然回神,牵了牵唇角:“你这副模样,与以前倒真差得远。”   云常儿没搭这种无意义的话,又示意了一下:“坐。”   玉羲和抱起胳膊,饶有兴味问:“怎么?在窗前交谈不好么?外面风景不错,人来人往的……哦,你的身份还不好暴露,对么?”   云常儿冷笑一声,反讽道:“若你执意,我倒是不怕高调。只不过曦和门主,你当真愿意让世人早些挖出我身份,早些了解到当年,了解到你与凌云门的种种历史么?”   玉羲和脸色略沉,阴鸷地盯了她一会儿。   旋即抬腿走到她身侧的位置,坐下:“长霁。”   “还是客套一些的好。”   “不是,长霁,你听我说……”说着手便想伸出拉云常儿的手。   云常儿目光一冷,后者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玉羲和手停在空中,僵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甘心地放下,叹一口气道:“长霁,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思考了许久,我想,我与圣宗、紫幽二位门主,或许当真误会你了。”   云常儿冷笑一声:“误会?”   隔空将对面的屏风拉开,将茶桌上的茶盏与茶杯以灵力托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品一边道:“你倒是说说,怎么误会。”   玉羲和眼帘微沉,停顿了一下才道:“祝凌云指证你的那本魔界邪功,我后来仔细检查,认为或许并不是你亲手缔约。”   他抬起眼帘,有些急切地说道:“那本邪功需要一滴心血为契,但是这滴心血来源何处,谁都不知道,只觉得你能打开它,那么你必定在其中注入了心血,对么?”   他道:“那么我记得你在祝凌云的身上,留下过三滴心血结印为她续命,那么或许那滴契约的心血,便是她从自己体内重新析出的心血,根本与你无关。”   云常儿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心血并非出自我身,此话我当时便有解释,但你们不听。   不听不仅,你还煽动着另两门也不要听信,还一副惨遭欺骗、难以置信的痛苦样,你倒是说说,那时你又是什么心态?为何如此浅显的道理,你当时看不透,如今却看透了?”   玉羲和抿了抿嘴,说道:“当时也是被祝凌云列举的种种异象,说得动摇了……”   “她当时向我交出许多魔物魔器,称都是在云门的隐蔽之地找到的,后来我等也带人搜索了云门,尤其在你的寝房,又搜出不少这样的邪器,故而……”   云常儿点点头,一副赞同样:“故而便认为我带头叛乱。”   “是……”   “于是二话不说,先将人带入凡界,设下封印,甚至请神龙坐镇,让我永不得脱身。”   “是激进了些……”   “如今发现我与门人复出,又想方设法,通过收买昔日云门执法人,骗取我之信任,再设计陷害我,置我于死地一劳永逸。”   “此事我并不知情。”   “收买门人陷害不成,便又派出什么公子仙师。后两者再次失败,迫不得已,只能派出你堂堂曦和门主,先是在尚真派误导掌门人,想让她以你指定的方式,悄无声息摧毁我门人封印。不料掌门人不是个面对强势便言听计从之人,此举失效后,你又假意利用以往情义,在我面前演一场幡然醒悟、悔不当初的戏码,想夺得我之信任,再在某个合适的时机下,一举诛杀,永除后患——我说得对么?曦和门主。”   玉羲和被她说得愕然,一时语塞。   云常儿看透他眼中的些许诧异和困惑,笑着解释道:“不知我如何得知你与掌门人私下谈话的内容?”   她好笑道:“不过才过去六百余年,你与祝凌云都忘记我云门的本事了。”   玉羲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想到当时他到尚真派,因为只知当年五公子与张子骞联手,将云常儿“害死”,而五公子亲眼看着云常儿被尚真派埋入坟中,便不自觉认为,云常儿即便未有死透、中途逃脱,或许也不在尚真派了。   他当时是抱着误导尚真派,并找到张子骞的目的前往,入派的时候,还释出神识探测过,未有发现云长霁的气息,更以为她不在宗门之中。   没想到云常儿还在尚真派,之后还与她面对面碰个正着。   同时忘记了,有她在的地方,以她的个性和习惯,通常天罗地网的,都会是她的哨兵……   玉羲和也不是个蠢人,听到这里,便知自己再做掩饰,也毫无作用。   他暗暗攥了攥拳,叹气道:“你真是……”   还有祝凌云,这一次的倏忽,实在太过严重。   云常儿又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旋即开口:“此番约你,便是要告诉你,日后相见,无需再惺惺作态,我也不想再与你迂回。”   将茶杯放下,站起来:“另外告知祝凌云,不必再使这样的小手段。她的性格与作风我一清二楚,与其花费心思做无用功,不如让她做好准备,我云门很快很快,便会正式向她讨债。”   她说罢,转身便走,利落如风。   玉羲和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一空,旋即一阵揪痛感油然生出。   这使得他下意识站起,迅速追上,想要拉住她:“长霁!”   云常儿神识扫到他的动作,长眉一蹙,转身避开:“注意你的言行。”   玉羲和手落空,咬了咬牙,说道:“你莫要再斗了。”   “你说得对,方才这一切,都是祝凌云的主意。不过这是因为,这事关四名门的名声!你一直以这样的方式报复,那么以后整个仙界,都会被凡界质疑,仙界历经千辛万苦打下的根基,也会为此一夜崩塌!”   他向云常儿逼近一步,一脸坚决地说道:“你莫要再斗,再斗下去,你一个人、一个仅剩不到一半门人的云门,根本斗不过我们四门!”   “你若想回到仙界,很简单,你……你入我曦和门可好?你知我对你真心一片,多少年来从不曾改变!你入我曦和门,做我发妻,以我曦和门的实力与地位,你与你的门人日后,必定平步青云、高枕无忧,再无需你在外奔波劳累,便能享尽世间一切……” 第238章 当初的承诺   云常儿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彻底转过身来,直面着他:“难道当年我说得不够清楚?”   玉羲和想起当年被她严词拒绝,还声称对自己毫无情意的时候,就很不高兴。   面色有些沉郁:“当年你是名门之主,有事业有底气,到哪里都是风风光光的,又何曾是现在这副模样?”   云常儿冷笑:“那不是多得你们的福?并且,你觉得我是被打一棒子就会低头的人,还是觉得,是喜欢依附旁人的人?”   玉羲和无奈:“你又何苦这么倔强?”   “你如今可谓一无所有,你要在这样的条件下,将云门扶持到以往的高度?做得到吗?”   “四名门要兵力有兵力,要资源有资源,你呢?你还剩下什么?你甚至连躯体也存在限制吧?否则你早杀上仙界了。”   “这世上多得是男女修士结为伴侣,同甘共苦、同步进退,你不必觉得这有违常理。”   “以我曦和门的地位,你来当门主夫人,也绝未有让你掉价半点。”   “只要你点头,祝凌云我会替你处理干净。紫幽门、圣宗门,我也会为你周旋好,届时以你我二人之力,一旦联手,定能创造三界,不,六界传奇!届时曦和门有的一切,我玉羲和有的一切,我都与你平等共享,绝不让你与你的门人受半点委屈,好么?”   玉羲和说得那叫一个动情,深情款款、情真意切的样子,能叫不知情的外人动容。   然而云常儿静静听完,冷笑一声:“听起来,你的决心不小,牺牲也不少,可是到底为了什么?”   玉羲和瞬间柔情下来:“我对你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年便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牺牲一切。”   云常儿笑意加深:“能够牺牲一切?”   “嗯!”   “真的是一切?”   “是。”   “这样的话,不如你将曦和门让给我。”   “……”   “我来当门主,以我的能力,不消十年,我能将曦和门带到四门之首的位置。不消百年,让你六界闻名,如我当年云门一般。而你,作为对你让出曦和门的感谢,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将曦和门赢得的一切资源,与你平分。你在曦和门的位置……嗯,门主夫人你是当不了了,副门主可以么?副不好听,那你也挂个门主的名号,你觉得如何?”   “云长霁!”玉羲和怒然。   “曦和门是我一手创立的门派,便如同我的亲骨肉一般,你怎么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会将云门让给别人么?你莫要仗着我对你的偏爱,肆意践踏我的情意!”   云常儿冷笑:“仗着你的偏爱?你真不嫌恶心。”   “愿意牺牲一切这话才是你亲口说的,转眼又成我践踏你的情意了?若你当真愿意付出一切,那么,即便是你的亲骨肉,让给我怎么了?我反而能带它走上更辉煌的道路,你不应该觉得欣慰么?”   “哦,所以你这是愿意给人身份,给人看起来好看的地位,觉得这样,便是你所谓的爱了?”   “还将曦和门的一半分给我?曦和门几乎与我云门同时成立,多少时间你也赶不上我云门,你认为你现在所提出的条件、所预设的一切,对我而言是一种帮助,甚至是一种恩惠么?——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云常儿说罢,不愿再做半刻停留,转身便走。   玉羲和面上一片火辣,感觉被她贬低得一无是处,气得咬牙切齿:“云长霁,你与你的云门,迟早会被你的狂妄自大害死!”   云常儿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道:“便看是我先被自己害死,还是你先被我拉下神坛,万劫不复。”   “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是你与祝凌云联手,是你亲自游说、迷惑圣宗门主与紫幽门主,我云门才有今日下场。”   “既然你敢做,便该敢承担后果。更何况,不是我云长霁亲手打下的天下,我云长霁不要。”   她说罢,开门离开,只留下玉羲和在室内怒且愕然。   半晌后,他攥紧双拳,一身罡气光是溢散出一点点,便险些将雅间的门窗撞碎。   他好不容易将情绪调整回来,深吸了三口气,咬牙切齿地望着云常儿离开的方向:“给我等着。”   ……   仙家之地。   凌云宫。   被回来的玉羲和怒斥办事不力的祝凌云一脸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仙鹤。   “白武林!你如何办的事?!”   五公子白武林的声音通过仙鹤传出:“门主何意暴怒?”   祝凌云怒道:“本座让你暗杀云长霁与云门魔将,结果云长霁不死不仅,还能够继续在尚真派混迹!云门封印一事,也被凡界众修士知悉,甚至知道我等想利用他们借刀杀人,导致凌云门名声大坏,连带着曦和门主也被质疑!——你到底在凡界都干了什么好事?!”   白武林沉默了一会儿,不紧不慢道:“属下一直按照计划行事,并未有任何差错。”   “那你如何解释消息败露一事?!”   “日前仙师曾到凡界与张子骞相会,或许是仙师说漏了什么,让其他修士听闻。”   “那云门魔将,折损了多少,你有确切的答案么?!”   “这嘛……”   他说得有些轻飘,甚至有些不在乎,又让祝凌云大怒。   指着仙鹤道:“白武林,本座发现,自从你接手云门一事,便一路毫无建树!”   “你这样的表现,还敢用这样的态度与本座说话?呵,看来你在本座闭关、无暇管顾的时候,活得太过滋润,以至于忘了你的本分!”   她抬起葱白的手,化出一道令牌,瞬间捏碎。   旋即道:“从今日起,你白武林的军师位置,就不必再肖想了!”   “另外,白武林,在接下任务之时,你曾对本座承诺过什么,你还记得么?”   白武林又沉默了一会儿,状似回忆,少顷后老实回道:“属下曾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否则,提头来见。”   祝凌云冷笑一声,斜靠在长塌上,魅惑邪肆:“那你现在……” 第239章 提头来见   白武林又沉默了一阵。   仿佛有些猝不及防。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以一种平淡得好似事不关己的语气问:“确定么?”   “你觉得,白某再无利用价值了?”   祝凌云听他语气如此无所谓,甚至还用了“白某”这样的自称,连属下都不喊了,故而原本只是想看他低头求饶、让他知道办事不力的下场很严重,如今也没了这般耐心,恶狠狠道:“履行你的承诺吧。”   那仙鹤立马没了声音,整个凌云宫沉寂一片。   就在时间久到祝凌云以为他害怕了,要求饶时,突然,凌云宫外传来一声鹤唳!   一只雪白仙鹤振翅飞入内宫,将一个滚圆的漆黑物体扔到地上!   祝凌云本想呵斥仙鹤不守规矩,但眨眼便被那黑色圆物吸引了注意力——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白武林的人头!   它从大殿门口一路滚到大殿中央,拉出长长一条血迹。   又在最后将停未停的时候,前后摇晃了两下。最后有正脸的那面翻转到祝凌云的方向,恰好正对着祝凌云!   人头的表情还停留在断头前的一刻,眼睛睁着,两边嘴角分不清意味地往上微弯,有种皮笑肉未笑的牵强感。   大约是“笑容”的主人已死、还仅有一枚人头,这表情在地上一地鲜血的映衬之下,无端诡异。   即便祝凌云出入战场惯了,突然看到这一幕,脊背也有一瞬间发凉。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察觉情况不对。她先是看一眼送人头的仙鹤,见后者立在她的长塌侧面不远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细细雕琢自己的鹤羽。   她释出神识查探,发现这仙鹤未有任何异常,体内内丹也确实有凌云门的标记,所以仙鹤确实是她门中仙鹤,并非什么冒牌或妖化的异类。   她便看向白武林的人头,谨慎起见,她还是先释出神识一查,探测到人头断头处平整无比,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气息——是白武林自己的力量气息!   那也就是说,砍下他头颅的,是他自己的武器——他的佩剑。可是……   祝凌云不认为白武林有这样的骨气,说守信便守信,甚至不做任何解释。   她当即又将神识之力探入白武林的识海,然而马上发现,他的识海早被摧毁了,脑中一丝记忆也不留,不仅如此……   感应到某个人气息的祝凌云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到长塌的扶手上:“云长霁!”   这时,那静静躺在地上的人头突然动了!“白武林”挪了挪位置,使得两眼“目光”正对祝凌云的双眸,嘴角像被两根无形的丝线高高往上牵:“这份大礼,喜欢么?”   是云长霁的声音!   祝凌云怒气攻心,一掌仙力往人头上轰:“猖獗!”   不曾想她一掌下去,不知触发到什么,人头粉碎的同时,一阵无匹的魔息也轰向整个凌云宫!   “轰!”   祝凌云的长塌直接被魔功轰碎,她则被轰退到后方墙上,纤背撞到墙面,生生让她嘴角沁血。   而凌云宫受到魔功震撼,无数受过仙力加持的瓶罐木器,也被轻易摧毁!   凌云宫上下惶恐不已,纷纷往凌云殿赶,生怕凌云门主出事!   祝凌云缓了数息时间,这才平复被震乱的内息,平复此次冲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她捂着胸口离开身后的白墙,走向那枚碎成肉块和骨片的人头:“云长霁你——”   竟然还有如此强悍的功力?!   这时星星点点的白光自一地的肉块、骨片、碎发之中升起,在空中缓慢汇聚到一起,形成一团只有半截拇指大小、水凝膏状的半透明神识凝丹。   旋即云长霁透过凝丹道:“你我尚未断绝师徒关系,师尊之名,你敢直呼,可是嫌寿命太长?”   祝凌云被戳到敏感之处,桀桀怪笑:“就凭你,也想当我师尊?”   云长霁笑声淡淡:“当年你屈膝在为师面前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够了!闭嘴!”   祝凌云大吼。   “自我将你打下凡界那日起,你便不是我师尊了!我如今是凌云门的门主,是亲手结束了你的辉煌、你的过往、你人生之中一切一切的人!我才是胜利者!”   “就你这种胆小、懦弱、毫无野心,还偏袒部下之人,不配当一门之主,不配当名门之主,更不配当天下第一人!”   云长霁静静听着,听她吼完,才哂笑一句:“这便是你背叛的理由?”   “胆小、懦弱、毫无野心……你是在指,为师拒绝你当年所提的,将其余三门吞并,让云门独霸仙凡二界,成为至高仙门的提议之事?”   祝凌云冷哼一声,正想回答,不料听到周遭有人赶过来的声音。   她立马住嘴,面上划过一抹阴鸷,狠狠地瞪着云长霁的神识凝丹。   忽然,她冷笑道:“你难道不知,在这仙界,你可是千古罪人!”   她迅速捏下印契,真气传声向整个凌云门:“众将听令!昔日仙界罪人、魔者云长霁入侵凌云门,杀害凌云门军师,肆意挑衅!现向整个仙界乃至凡界传讯,全力抓捕云长霁及其门人,不得有误!”   然而她才发布完号令,云长霁便道:“劝你三思。”   在祝凌云怔住之时,她道:“如今你的这位白武林部下,因为曾杀害知名门派掌门、破坏凡界秩序,已经成为凡界修士集中追捕的目标。”   “而你祝凌云,早被众修士知悉,有践踏修士生命、以图私利的行为。又被查出,确实与我云门有深仇大恨,你这么一下令,坐实了我云门的存在,坐实了你我之间的恩怨,这还不仅,还会落得个……包庇恶人的下场。”   她低低一笑,幽冷邪肆道:“你若想在这样的形势下,进一步恶化你凌云门的形象,你便大胆下令吧。”   祝凌云眯着眼睛,握着拳头,气得发抖。   半晌:“真是老谋深算啊。”   云长霁反应平淡:“是你太嫩。”   祝凌云:“……”   岂有此理……   然而还是下令道:“等等,方才命令,暂压不动。”   说罢,抬起手,召出凌云剑,一脸狞笑道:“本座不在凡界抓你,但,你敢来我凌云门,即便只有一抹神识,也足够本座顺藤摸瓜,重创你的本体了!”   说罢启动凌云宫的锁魔大阵,哈哈大笑:“本座等这一刻……好久好久了!” 第240章 续命阵   祝凌云笑得猖狂,哪里还有什么娇媚动人的气质?只叫人见之恐慌!   然则那虚浮在空中的一小团神识凝丹,一动不动,毫无惧意。   云长霁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来,让为师看看,你六百余年,都学了些什么。”   最痛恨她提及师徒身份的祝凌云瞬间提剑,翩鸿一般飞出,直袭她神识!   云长霁神识凝丹倏忽一晃,钻入就立在碎头颅侧面的仙鹤体内。   紧接着仙鹤冲天而起,一个巧妙的转身,便躲过祝凌云的剑招!   祝凌云片刻不停,一边以锐利的剑气布下天罗地网的陷阱,一边加持锁魔阵力量,杜绝云长霁使用魔功。   但后者仿佛也不打算使用,操控着能够振翅千里的仙鹤,以仙家之人也难以捕捉的速度周旋于祝凌云周身。   忽然,仙鹤在祝凌云发招之际,一个漂亮的旋身,避过剑招的同时滑翔到祝凌云身后。   旋即洁白的翅膀双双一扇,数道仙鹤之力凝成的长刃直刺祝凌云几处要害穴位!   祝凌云使用仙鹤通讯惯了,倒是一时忘记,仙鹤本身是具有一定攻击能力的!   她急急转身后撤,并释出真气挡下攻击。   看到半空中的仙鹤扑扇着翅膀,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她心中愠怒,捏印命令道:“下来!”   谁料仙鹤一动不动,看好戏一般扇着翅膀。   祝凌云脸色青白交接,力度大催,再一次命令:“下来!将那神识驱赶出去!”   还是不动。   这时,云长霁的声音透过仙鹤传出:“你难道忘了,这些仙鹤是谁培养起来的?”   祝凌云气急败坏,发现另一只仙鹤果然也不受她控制,便祭出杀招:“那你便与它们一起死吧!”   登时刺目的剑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凌云殿!而剑光之中暗藏着无数的剑气,全往仙鹤身上招呼!   是白虹隐。   这剑光过于夺目,身处光芒之中的人极容易被光芒刺激双目,进而视力暂失,甚至永久受损。   而在敌人被光芒影响的同时,那隐藏在光芒之中的锐利剑气,却是片刻不停地往敌人身上招呼。这就导致对战之中敌人很容易在恍惚之中,被剑招击中身亡。   仙鹤被那白芒刺到眼睛,也是下意识地闭眼。   就在这动作停顿的一瞬间,万千剑气已逼至它身前,集成一簇直捅它的心口!   仙鹤引颈长鸣一声,便摇晃坠地,鲜血溢了满地。   祝凌云再施一招,白虹之中的剑气交织成网,迅速罩住仙鹤的尸身。   然而当祝凌云势在必得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被网住的仙鹤身上,并没有神识凝丹的踪迹!   她正自诧异,身后又传出一阵长鸣。那只将白武林人头带到殿上的仙鹤冲天而起,直往凌云殿上飞!   祝凌云见状,冷哼一声:“狡诈!想走?没门!”   当即释出一招“万里追”,凌云剑如与仙鹤黏上一般,在后方穷追不舍!   仙鹤来到凌云殿的殿顶,奢华的金雕穹顶坚固无比,仙鹤仅凭自身之力,是万万不能突破的。   然而就在它即将撞上穹顶之时,忽然,它一个侧滑,以迅雷之势拐了个弯。   凌云剑跟踪仙鹤的气息疾驰,这时来不及感应并作出调整,便轰一声击碎穹顶,往殿外飞去。   之后迅速调转方向,但仙鹤振翅千里的名号也不是无端生出的,就在凌云剑尖端再次对准它时,它已经往殿外冲出,刚好与凌云剑擦身而过!   祝凌云见状,一运气,凌空钻出穹顶的破洞,也来到高空之中。   仙鹤还在与凌云剑周旋,而祝凌云布在宫殿周围的锁魔阵除却锁住魔物的功能,还有困住阵内一切敌人的功能,故而法阵未有突破,仙鹤便飞不了多远。   祝凌云看着被紧追不舍的仙鹤,冷笑道:“即便你再如何挣扎,也逃不出此地!”   锁魔阵锁住云长霁的魔气,那么云长霁便无法利用魔功突破阵法,也就无法离开。   仙鹤即便速度够快,也是有耐力限制的。即便凌云剑现在追不上它,时间一长,它也必定要落于下乘。   看见仙鹤越发虚弱、飞翔速度越慢、越无力挣扎的样子,祝凌云猛然好似看到云长霁挣扎的模样。   她忽然十分开心,便故意让凌云剑减速,玩儿一样逗着仙鹤。   然而仙鹤飞得愈发吃力不错,却也不见有慌忙的表现。凌云剑减速,它也跟着减速,这你来我往的样子,也说不清到底是谁逗谁玩儿。   就在两方进入胶着局面的时候,凌云门的众将都到位了。   这时凌云门仙师喊了一声:“门主,众将已到位!”   祝凌云见自家门人里一层外一层地在阵外候命,又对着仙鹤冷哼一声:“总是你一呼百应,如今便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吧!”   说罢捏印打开仙师一方的缺口,让他们进入。   仙师带兵入内,很快向仙鹤围攻!   然而忽然,空中的仙鹤低笑一声,旋即仙师身后的一群兵将,竟在半空之中生生拐了个弯,先将附近的兵将打落,再剑势一转,直袭祝凌云!   同时他们吹起口哨,将凌云宫的无数仙鹤召来,部分自尚未来得及封闭的法阵缺口钻入,部分则气势汹汹地攻击法阵!   祝凌云始料未及,被这些兵将团团围住,剑端在她颈上错落交叉,限制了她的行动。   仙鹤又扑扇着翅膀,攻击的同时扰乱她的视线,还有数只缠着凌云剑,让她一时难以抽身。   她正自恼怒,云长霁操控的仙鹤飞到她正前方停住,淡然开口:“为师本次前来,是向你讨债的。”   “曾经为你续命的三滴心血,一滴被你制成为师的命灯,一滴被你拿去,与魔功秘籍立约,谎称是为师干的事。那么如今,你应当还留着一滴心血未用,为师说得对么?”   祝凌云猛然警惕,召唤凌云剑速速归位护主:“含血喷人!哪来的心血?!”   云长霁冷笑:“你不认也无用,好徒儿,敢做便敢当,这才是好气魄。”   她说罢,将那些侵占了兵将识海的神识之力,一一抽出。 第241章 第三滴心血   神识力量迅速汇聚到仙鹤的识海之中,与神识凝丹凝聚到一起,很快半截拇指大的神识之力,已然扩大得如鸽子蛋大小。   这时限制祝凌云活动的兵将都坠落空中,祝凌云由此脱身,急急向云长霁攻去。奈何云长霁已在短短的时间内,将神识之力催到极限,形成一道即便是祝凌云也难以轻松突破的神识隔墙。   同时一段包含着无匹罡气的念咒响起,祝凌云体内的心血续命阵顿时受到主人的召唤,不顾祝凌云的极力阻挡,从心尖处钻出,浮现到空中!   这续命阵有三处阵眼位置,如今全都空缺了位置。   而阵眼后方,三道食指般粗的半透明管道连接着祝凌云的心房,此时管道之中空无一物,并未有力量传输。   续命阵起,紧接着,法阵之力便开始牵引曾在法阵之中充当运转主能源的三滴心血。   登时凌云宫中,一盏菩提莲花命灯、一个卍锁阵盒迅速飞出,往续命阵靠拢。   云长霁看着这第两样东西,果然发现还缺着一样——当年令她被套上“叛乱”罪名的《魔神圣典》。   她冷笑一声道:“还有一样,你可藏得真好啊。”   不过她也不着急,利用仙鹤,先释放出仙鹤之力打到卍锁阵盒之上。   阵盒之中的重重封锁阵立马张开,保护锁盒。   她看了法阵一眼,未有继续破阵,仅操纵一只仙鹤飞去,将锁盒整个带走。   针对另一个命灯,她则将神识之力猛催,直接将命灯震碎。   隐藏在命灯灯芯的一滴心血便从中浮出,往云长霁的神识凝丹靠拢。   祝凌云看到那滴心血,登时急得乱了手脚。   她没有想到云长霁已经知道命灯的存在,也没有想到,对方能够将神识之力催化到如此力度,竟然不需要真身的心血为引,便能催动续命阵,召出这两滴心血。   她更没有想到,她藏在殿中最深处、利用重重法阵锁得严严实实的命灯,竟然被对方发现,还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破除了法阵,将命灯取出!   这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事,所以她坚信,一定是凌云门之中,出了叛徒!   或许就是像白武林那样的人,被控制了意识……   她冲着云长霁怒道:“你到底都操纵了谁?!”   云长霁笑笑:“自己不会找?”   这时命灯的心血已经归位,点入续命法阵的其中一个阵眼处。   马上阵眼后方的连接管道有心血之气运转起来,往祝凌云的心房上传送!   这法阵与祝凌云缔约,心血归位,祝凌云本身也受到感应,身体内曾在这法阵的力量协助下生长而出的心肌与心血,登时汹涌澎湃,逼得祝凌云一时难以承受,口吐鲜血!   云长霁在她泄力之际,咒术再启。   这次术语,是解除续命法阵的咒语!   祝凌云一听,勉力操纵凌云剑,往仙鹤的识海刺去!   然而仙鹤身子一偏,与凌云剑擦肩而过。这时咒语念至三分之一的位置,续命阵带着心血的那一处阵眼,在一段咒语告一段落后,轰然碎裂——阵眼破除!   祝凌云只觉心脏仿佛被割了一刀,一口热血涌至喉头,血花一般喷出!   浑身气力凝滞一空,她在空中连退数步,摇摇欲坠!   底下进入锁魔大阵的一些清醒的兵将见状,飞身上前,想要护主。   这时空中的仙鹤成群俯冲而下,阻拦他们的动作。   云长霁断了续命阵的一道连接,便停止诵念,还出人意料地释力一推,将法阵送回祝凌云体内。   同时以仙鹤仙力凝出长剑,一招“三千丝”,将还缓不过气来的祝凌云削成重伤!   这时,锁魔阵的阵眼也已经被云长霁窥破。   她重新分解神识凝丹,回到底下失去意识的兵将识海,再操纵众兵将在仙鹤的掩护下,来到阵眼处,纷纷将自身力量超负荷提升。   众兵将在爆体的同时,给了阵眼最强悍的一击,阵眼承受到如此力量的撼动,虽未被彻底摧毁,却也力量失衡,法阵现出缺口!   便在这时,云长霁附体的仙鹤疾驰而出,往缺口处赶!   祝凌云虽身受重创,却也拼尽全力阻拦,同时急急想要修补法阵。   谁料这时法阵内的仙鹤全往一个方向飞,很快便将云长霁附体的仙鹤隐藏起来。   长得几乎一样的仙鹤让祝凌云无从判断,哪一个会有云长霁的神识之力操控,她只能将仙鹤一网打尽,“白虹隐”再出,将一群仙鹤一罗网全包围起来!   登时白光之中,仙鹤的哀鸣震耳欲聋!   很快白光之下,无数染血的仙鹤往下坠落,祝凌云紧盯着这些尸体,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心心念念还想着击杀云长霁!   便在最后一只仙鹤也被她斩尽之时,她阴测测地看着一地的尸体,看着白光消散的半空。   “看你还能往哪里躲……”   不料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自缺口处一晃而过。再定睛时,那人已经走出法阵,在大家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一掌拍飞严阵以待的众兵将!   旋即神识凝丹嗖地从那人识海飞出,附入老早等在阵外的长得尤其美艳高大的仙鹤体内。   那是仙鹤一族的鹤王,是云长霁当年花费三百年时间,百进百出仙鹤族领地,才成功降服的鹤之王者。   正是它的服从,才有了其它仙鹤的服从,这只鹤王在云长霁被打入凡界后,便因不愿臣服新主祝凌云,被祝凌云关入凌云宫底层最肮脏阴暗的大牢,承受层层法阵、长年累月的折磨。   鹤王不能死,死了凌云门便将失去众仙鹤的跟随。   祝凌云便以这样的方式,企图让鹤王认清现实,自己低头,自觉易主。   谁料将近七百年过去,这只鹤王泪也未流一滴,一直高昂着头颅。   只在今天,看到这一地惨死的仙鹤,它的眼中才溢出一滴泪水,一坠入地。   云长霁的神识进入它的识海,它立马回神,用自己的神识之力将云长霁的神识包裹起来,严密保护着。   同时双翅一张一扇,便是纵身百丈远。它在空中长啸一声,便极速旋身,俯冲着往凡界下飞驰! 第242章 走吧   鹤王的速度,祝凌云根本无法赶上,更毋论其他兵将。   祝凌云眼睁睁看着云长霁借着仙师的身体逃出法阵,又借着不知何时被救出的鹤王离开仙界,还破坏了她辛苦制造的命灯、破坏了她的续命阵一个阵眼,再将她仅剩的另一滴心血也掠走。她当即怒急攻心,连吐数口鲜血,倒地不起。   凌云门乱成一团,一片狼藉。   而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凌云门上方,百丈高的高空处,一白一紫两道隐藏了气息与踪迹的身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待云长霁与鹤王离开仙界,那两道身影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摇摇头,转身离开。   这时一只小小的仙鹤也从混乱之中无声抽身,往仙界某个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凡界区域,一只气质非凡的仙鹤从天而降。   眨眼来到青州的如长岭地界,落到内中被凶兽层层包围的中心点。   那里云常儿正盘坐着,一动不动的,底下有一个精密的法阵正在运转。   仙鹤落到她身旁,将识海打开,内中的神识凝丹缓慢移出,钻入她的识海之中。   忽然,她的气息开始暴乱,面色变得煞白,唇角一丝殷红溢出,额上冷汗成滴滑落。   一旁为她护持的四位大将立刻催动回元阵,恢复她消耗的大量元气。   底下的增强法阵和宁神阵则加速运转,将效力提到极致。   在这样的护持之下,云常儿也恢复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睁开眼睛。   一旁的大将与众兽见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紫幽将巩固的丹药递到云常儿面前:“门主,服药。”   云常儿将药服下,又稍作调息一会儿,终于将胸中郁气消除。   这时再睁开眼睛,眼神又是一片清明。   她站起来,首先转向鹤王:“抱歉,让你牺牲了不少后辈。”   鹤王摇摇头,但想到子孙后代被祝凌云无情斩杀的画面,又目露悲哀。   这件事是云常儿考虑不周,甚至有算计的成分在,她并不推卸责任。   见鹤王已然疲惫不堪的样子,她想了想,说道:“你回去鹤族吧。”   鹤王诧异地抬头看她,她又道:“你因我受大苦了,将你余下的后辈召回,带着它们回族吧。”   “从此以后仙鹤一族与仙界,再无瓜葛,你我之间也再无从属关系。日后若能相见,你不介意,咱们便一同坐下,喝个小酒、谈谈心叙叙旧。既然仙鹤一族生性平和,便该有着平和的生活,如今云门这样的局势,你们……”   她停顿一瞬,深吸一口气,才又继续道:“不必再随云门出生入死了。”   鹤王怔了许久。   看云常儿的眼神都有一些意外。   逐渐的,它的鹤眸之中多出一点湿润。   大概是忆起曾经在眼前人的带领之下,自己这个仙鹤大族,曾多么的潇洒,又多么的威风凛凛。   又忆起云门一夜覆灭,它一族之王沦为阶下囚,自己的族人后辈也不得不为了生存,易主他人。   它曾以为云长霁不会再回来了,以为自己的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苦牢之中度过。   谁能想到忽然有一日,有份将自己打入大牢的那个仙师在它面前,表明了身份,阐述了来意,将自己放开。   又如何想到,在它将人救出之后,听到的,不是让它召唤同族,一同征战,而是让自己带着同族,重新隐居,过回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鹤王有些犹豫。   有些迟疑。   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了种种之后,它确实是累了,心生退意。   但它还是料想不到,首先提出这等要求的,不是它自己,而是云长霁。   昔日百进百出它鹤族,助它巩固了王位,还请它加入自己队伍的那个一门之主。   鹤王想了许久许久。   云常儿一直不说话,静静地等着。   一旁也没有任何人说话,显然早便知道会有如此一幕。   云门的四大将面带哀戚,是也舍不得曾经并肩了千百年的同伴。   都看着鹤王,一切情义,皆在不言中。   最后,鹤王环视一圈周遭,轻了轻点了点头。   身子微微向前倾弯,一把憔悴到仿似苍老的优雅女声响起:“谢门主体谅。”   云常儿点点头,摆手道:“走吧,我让紫茵与南江为你们护航。”   鹤王又觉一阵悲恸,不舍之情填满心脏。   但是它们仙鹤,并非好战之辈,也非善战之族,确实再留下来,会有更多它的后辈牺牲。   所以它不得不为它的后辈着想。   它往前两步,身子轻轻在云常儿身侧蹭了几下。   又微微扇动翅膀,飞到空中,低下鹤头,与云常儿的额头轻轻一碰,是它们仙鹤一族的祝福的方式。   它在她额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旋即释出一枚它亲自养了许久的金灿灿的鹤元仙丹,落到云常儿掌心。   “门主珍重。”   它道。   云常儿看了一眼仙丹,有些犹豫。   但明白这是临别的赠物,也是给曾经同处的历史画上句号的纪念物,无论从价值还是情意上,都无比贵重,若她拒绝,反倒是她薄情了。   于是她将仙丹收下,也对鹤王道:“珍重。”   鹤王很满意她没有拒绝自己的赠礼——这本来就是它暗中为她打造的仙丹。它翅膀一挥,来到高空之中。   待紫茵、南江与凛风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与身形,驾驭各自的飞行法器跟上,它又对云常儿道了声“再会”,终于飞离如长岭,飞离青州。   鹤王来到苍大陆的高空之中,忽然一声尖锐高亢的鹤唳。声音冲破九天,传向四野八荒。   不到一会儿,天上冲下无数洁白的仙鹤,凡界的各个地方,也有许许多多的仙鹤飞来。   登时整片天空尽是仙鹤展翅的奇景,待所有仙鹤汇聚之后,起先发生长啸的仙鹤又喊了一声,旋即所有仙鹤队列成型,齐齐冲着苍大陆的某个方向,一同长鸣。   云常儿站在如长岭的顶峰,静静看着这一幕。   背在身后的手无声紧握,许久后,她才松开,对天空摆摆手:走罢。   于是鹤王打头,带着自己的子孙后辈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向某个方向飞离。   仅仅眨眼的瞬间,那漫天的白鹤便消失无踪,方才令得整个苍大陆人民停步仰望的奇景,只留下了惊鸿一瞬,便再寻不得。 第243章 她的剑   云常儿目送仙鹤离开,片刻后,她眨了眨眼睛,眼中的不舍之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低头时,已经恢复成冷淡的模样,眼神甚至有些冷酷。   她招来从苍大陆最大州——太平州调遣过来的大将浮生,问道:“进展如何?”   浮生抱拳回:“十二州基地全数建立完成。除青衣大将军以外,解除封印共二百一十三道,余下七十道也已做好准备,随时可破,剩下十六道尚在寻找,不过以目前速度,相信全数找到并不困难。”   云常儿点点头,说道:“不仅当年参战的大将,其余门人也可能惨遭连累,切记要再仔细寻找。”   她先前告诉念明心,不会贸贸然破阵,其实是个谎言。   或者说,在念明心等人的眼里,此事是真,但她的大将其实早已到尚真派等宗门难以触及、难以了解的大州,悄无声息破除了一个接一个的封印。   她想了想,又问道:“另一个计划进展也顺利么?”   浮生回:“十分顺利。太平州、烽州信仰池已成。除门主限定的四大州以及九幽州,其余大州也逐渐建立了良好名声。”   “苍州边界区域有严重妖祸,月竹、黎飞已前往镇压。另外宁海州的大型瘟疫,两位大医师也带人前往解决了。此两件大事完成,苍州、宁海州的信仰池应当便能成形。”   云常儿满意地点头:“很好。”   “仙界方同样部署完毕,祝凌云受今日此番打击,必定无法再忍,短时间内,她很有可能以各种理由前来寻衅,甚至引战。你待紫茵三人回来,便带夜寻与众兽到尚真派外围布阵驻守,谨防祝凌云冲动,牵累他们。”   “至于你们的青衣大将军……”   她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九幽州环境实在恶劣,也存在异界通道,稍有不慎很可能弄巧成拙、引发动荡,所以……”   她想了想,决定道:“待手头要事解决完毕,我会亲自带你们前往破阵。”   浮生一听,反而有些担忧:“可是以门主近来的状态,在九幽州这等极阴之地停留过久,身上魔功恐怕……”   云常儿摇摇头:“无妨,我有数,速战速决便是。而且……”   她忽然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眼时,眸光之中有一抹复杂的情绪:“我猜,普罗世,在那个地方。”   浮生听闻她谈及她的剑,表情也有些复杂。   踟蹰了半天,迟疑开口:“普罗世完全无法感应么?”   云常儿摇摇头:“并非完全,我能感应到它还在,只不过……我想它是拒绝回应我。”   浮生垂下眼帘,有些无措,或者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样的现象,才能够宽慰到她些许。   普罗世是她的本命剑之一。   也是最有“个性”的本命剑。   门主总共拥有过三口本命剑。   其一“断红尘”,乃是她得道升仙之前,在凡界闯荡时锻造的剑。   断红尘在她飞升仙界之后、成立云门之前,在一场六界混战的极端恶战之中断裂粉碎,险些也断了门主的性命。   后来门主拖着重伤的身躯,在仙界的无名一隅一边疗养,一边整顿势力,也一边重新锻造本命剑。   彼时六界关系混乱,时常神不神人不人鬼不鬼,天下涂炭。   门主深受这样的环境荼毒,也觉出乱世误人,云门便在那时应运而生。她将锻造出来的本命剑,命名为“定太平”,也命定了云门的宗旨。   往后长达两千余年的时间,定太平都是门主的唯一佩剑。   定太平的剑端所指,便是云门发展的方向。云门在门主的带领下,迅速扩大势力范围,迅速拔高地位,还有了曦和门、紫幽门与圣宗门的加入,同道者众。   上神界也在四门共同努力的交涉下,逐渐退回本位,安分地待在神界纠结神界的势力,不再动不动打开神界通道,给仙凡二界带来难以承受的压力。   其余妖魔鬼三界,则被清出人界范围。六界归位,天下趋于稳定,仙界四门的名声因此大噪,成为今日的“四名门”。   那时四门终于不再需要整日忙于奔波奋战,便在仙界稳定下来,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出手平定祸乱。   长霁门主则在这样的日子中,苦心钻研剑术,逐渐发现定太平已然无法满足她更高难度的剑招,也无法承受更高强度的力量打击。   于是她在不断强化定太平的同时,冒险在定太平存在的情况下,以更精密、更高代价,孕育新的一口本命剑——普罗世。   定太平的锻造,历时三百余年光阴。   普罗世则历时足足五百年才成形,又继续在门主体内精雕细琢百余年,这才横空出世。   普罗世出世后,不到百年,便成就了门主“天下第一剑”的至高地位。   普罗世所到之处,邪恶无所遁形。普罗世出现的地方,世人皆跪拜,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普罗世对于任何邪恶势力,都是“闻剑丧胆”的存在。   或许正是因为普罗世的非凡与特殊,注定它是一口难以驯服的宝剑。   它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把尚未现世,便凭自己的意志力,大胆与主人对抗的本命剑。   长霁门主即便孕育了它,也还花了将近三百年的时间,才将它彻底驯服,达到别的本命剑天生顺从、人剑一心的状态。   门主也因此最为重视它,与它的感情最深,毕竟这漫长而痛苦的磨合时间,也让“人剑一心”的终极状态,来得比任何人深而贴合。   结果现在,这口普罗世又“不听话”了。   用门主的话来说,它甚至“拒绝回应”。   浮生难以想象门主此刻的心情,也无法揣测,这普罗世如今究竟是另有苦衷,还是……   他想了半天,只能宽慰道:“或许普罗世在那个地方,也被某种力量克制住了。”   云常儿状似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它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么?”   “若是被困,不可能出现能够感应,却没有回应的现象,所以它大概是……”   “又不想认我这个主人了。” 第244章 接回蛊童鼎   浮生听到云常儿说这话,可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不像他那还能露个笑容的门主。   他感觉十分沉重:如今门主的担子够重,奔波劳累的也够苦了,这普罗世再来添添乱,那可真是……   可是他又不知该如何帮助门主——这是她的本命剑,只有她自己能够与它沟通。   思来想去,他只能说道:“若门主需要前往寻剑,务必让属下等人随从。九幽州本就战乱频繁,环境又极差,门主当真不适宜独身前去。”   云常儿点点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旋即道:“你们的魔身问题,也是时候想办法解决了。”   浮生怔了怔,问道:“门主有发现了?”   云常儿摇摇头:“并非发现,只是一直认为,既然此问题源于魔界,或许魔界会有解决的方法。”   这个想法她以前便有想过,不过当时大战过后,她需要解决许多战后遗留问题,诸事繁忙,并没有时间落实这个想法。   并且当真没有料到,以她对仙凡二界的贡献,以她一路以来的严于律己的品行,竟然还会遭到如此可笑的算计,还遭到来自意料不到之人的联合镇压。   当时她因身份与体质问题也好,时间问题也罢,都不好涉足到魔界,如今事已至此,她倒不需要顾忌其他了。   浮生闻言一惊:“门主要入魔界?”   此事云常儿还在规划之中,毕竟牵扯到异界,不可能如人界一般来去自如,也不可能像人界一样,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应付各种情况。   故而她还是摇头,说道:“暂时以探为主。”   浮生瞬间领会,问道:“需要属下联系小七么?”   小七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幽灵人,身负绝技,能够来无影去无踪,是卧底侦察的好手。   魔界不比凡界,生存的物种、生活习惯等等,都与凡界相距甚远,百灵这样的鸟兵适合在凡界潜伏,但在异界,很容易暴露。   所以不能让百灵去,最好是让身负魔功的魔将亲自去。   云常儿思忖片刻,决定道:“待她处理完手上要务,让她过来一趟。”   浮生领命,云常儿又道:“让她自己斟酌,需要哪些将士一同前往,由她考虑。”   “是!”   这时云常儿看天色不早,是时候回去宗门了,她又对山后方喊了一声:“幽幽。”   幽幽飞一般冲过来:“在在在我在!”   跑到云常儿旁边,绕着她转圈圈:“主砸找我什么事?!又要带我去历练了吗?!”   云常儿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想去历练?”   幽幽犹豫片刻,果断点头:“还是想的!”   “那日后他们出任务,你跟着。”   “我只想跟主砸去……”   “没门。”   “……”   云常儿说回主题:“稍后你与兽老一起,到东边密林将蛊童鼎接回来。”   幽幽一听,先是一愣,旋即一个激灵:“要接小熊啦?!要让它加入我们了吗?!”   云常儿点头道:“这么久了,它私下修炼也好,定期跟着兽老练习也罢,都该有不小突破了。”   若是修炼得好,她可以尝试一下,让它与随便哪位魔将建立契约,用她研究出来的新方法运转,看魔将的灵力经脉在它的灵力冲击下,加之丹药辅助,是否有所扩张。   若是可以,她日后会想别的办法,代替它的位置,给魔将持续扩张经脉。   若是不行,蛊童鼎到底是稀宝,也有意愿跟随自己修炼,让它待在如长岭,也不失是个培养新助力的机会。   幽幽点点头:“小熊好努力的!它还一直等着主砸去接它呢!前阵子是它被主砸救下的周年纪念日,主砸没有去接它,它还找我哭哭,好可怜好可怜的!”   云常儿蹙了蹙眉,没有表态蛊童鼎的事,反倒问:“你几岁了?”   幽幽意外地怔住,不明所以地掰了掰手指头:“唔……好几十了吧。”   “好几十,说话还跟孩子一样。若论你们鹿族的寿命,你是只老鹿了。”   幽幽:“……”   哇一声哭:“你嘲讽我!!!”   云常儿一挑眉,一记警告的目光扫过去。   幽幽马上捂住嘴巴,将哭声堵回去,一会儿后,他可怜巴巴道:“不说就不说,哼,你即将失去一只天真无邪纯真可爱超级无敌萌萌哒的小鹿鹿!”   云常儿:“……”   浮生:“……”   众兽:“……”   不过浮生看着幽幽这个模样,反倒忍不住笑了一声:“云门许久不曾有这般活泼的门人了。”   幽幽一听,得了一吨甜糖似的,瞬间腰杆都挺直了:“看,浮生大大也夸我了!”   又一顿,忽然捂住嘴巴:“我是云门的人了吗?!”   浮生又是一声憋笑,一副“这傻孩子”的表情。但在云常儿面前,他到底不敢太过明显,很快就又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样。   云常儿摇摇头,有种绵长的无力感。   实在懒得再说,便下了最快速度把蛊童鼎带回来的命令,便转身走了。   幽幽开心得跑步带风,一路将她送到山岭口,狗腿地欢送她走远,这才回头喊上兽老往密林赶。   浮生则联系了小七,与紫茵等人也沟通好,便带上数只巨兽,喊上金雕,转移到尚真派附近驻守。   ……   云常儿回到尚真派,回房独自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找一趟李双柔。   她曾经打算借李双柔的体质,与蛊童鼎立下契约,好帮助蛊童鼎修炼,也同时解决李双柔阴气过重的问题。   但后来一则忙于各种事情,二则发现蛊童鼎自己修炼的速度也非常快,而它隐居的密林,灵气也算充足,故而即便没有李双柔的纯**气,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今日决定将蛊童鼎带回来,她才又想到李双柔,想到这姑娘最近的修炼实在是速度很慢、十分艰巨。   她知道李双柔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积极乐观的样子,其实内心着急得不得了。   从她好几次好端端练习着,力量却突然失控便能够观出一二,要是再这样走下去,搞不好哪天这孩子会走火入魔。 第245章 带你做任务吧   云常儿在这副新身躯还小的时候,曾经借用了李双柔的精气,再借用蛊童鼎以此孕育出来的灵气,突破了身体限制。   虽然严格算起来,不全是蛊童鼎的功劳,更多的是这副身躯确实与以前不同了,而且张子骞那时带来的丹药的确好用,但是,蛊童鼎到底起了作用,李双柔对她也一直很好,所以即便只是不大的恩情,她也是要还的。   更何况,走火入魔不是什么小事,能够避免的话,自然是要避免。   她在房里待了一会儿,便到任务墙找了个任务,再去修炼林找李双柔。   李双柔现在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孩童,蛊童鼎对这样的精气,本应不是很感兴趣。   但是到底能够利用,只要蛊童鼎将李双柔那过于强盛的至**气,摄取走一部分,再在此期间,让李双柔修炼一套偏向阳性的功法,将阳气提升起来,足够与阴气抵抗,那么日后她便能自己控制体内的阴阳二气平衡,身上的秽气也会因此消失,那么她的气运,就会恢复正常。   云常儿走到修炼林的深处,果然在熟悉的地方找到李双柔的身影。   今天她也和术法部的一个女弟子一起修炼,这女弟子见修炼速度和李双柔差不多,而李双柔又是个性子温柔的人,学习又好,有问必答,就喜欢找她一起钻研,一回生二回熟,干脆结伴一起修行。   两个女孩子现在正在学习绘制新的阵法图,听到脚步声,齐齐回头。   一见是云常儿,李双柔眼睛一亮,当先扔下手中的树枝,往她身前跑:“云常姐姐!”   另一个女弟子看到云常儿,则想起她当日顶撞曦和门主的场景,不自觉有些发瑟地喊了一声:“云、云常师姐……”   这个女弟子比云常儿和李双柔小了一届,加之云常儿已经是内门弟子了,喊她师姐一点也不过分。   更何况云常儿这个人,就是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也有无形的魄力和上位者高深莫测的气息生出,女弟子感觉即便云常儿不是内门弟子,即便人家没有高自己一届,看到她,自己也会不自觉喊她师姐。   就是喊师姐都会觉得,自己把人的辈分给喊低了。   云常儿对李双柔笑了笑,又对女弟子点了点头。   有外人在,她不打算多说什么,只以来修炼为由,在林子里待了一个时辰。   等到女弟子因事离开后,她才对李双柔道:“双柔姑娘。”   李双柔停下拿树枝在地上绘画练习的手,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她:“云常姐姐怎么了?”   云常儿道:“前阵子我记得听你说过,好奇中高级任务是什么样子的。”   李双柔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是的。”   云常儿便问:“想去看看么?”   这让李双柔着实一怔,有些不大明白,或者说反应不过来。   片刻后,她眨巴着眼睛不确定地问:“云常姐姐是……什么意思?”   云常儿淡定道:“带你去。”   李双柔:“……”   又是好一会儿:“带、带我?”   “嗯。”   “云常姐姐带?!”   “嗯。”   李双柔惊呆了,连忙扔了树枝,拍干净手,不可置信道:“为什么要带我?”   她以前不是没试过学云常儿那样,申请跟随中级任务的师兄师姐执行任务,也不是没有申请成功。   只不过那唯一的一次申请,许可下达后,她在跟随师兄师姐出发的第一天,就出了很严重的意外,还险些连累师兄师姐完成不了任务。   虽然那时候师兄师姐都没有怪她,但是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就在那里,也明白自己的气运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次顺利的发展。因此那一天她以害怕为由,自动申请待在住宿的地方,等师兄师姐回来。   从此以后,她再没有申请过类似的任务,最多最多,只会申请到宦月城采购,或者给宗门送些不大重要的小东西。   她听到云常儿提出这样的提议,第一反应是说:“我气运很不好的,能力也不够,我会拖累姐姐。”   云常儿笑笑道:“不会拖累。任务不难,但是需要与人交涉。你也知道的,我这性子容易得罪人,与其让我一个人应付,不如带个会说话的人一同前往。”   李双柔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指着自己:“我、我会说话?”   开玩笑吧?她看到陌生人,嘴都不敢张的,要是论会说话,还不如云常姐姐这种能够一针见血的犀利人。   云常儿摊手:“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了。”   言外之意:你会不会说话,反正就认识你了。   李双柔很想说,要不等望语姐姐出来?   可是后来一想,别说还不清楚人什么时候能够考核完呢,即便人就在旁边,她也是个直性子的,说起话来和云常姐姐没什么两样,什么都会,就是学不会讨好。   兰金陵哥哥么,沉默寡言的多,会不会说话不知道,不喜欢说话她是坚信的。   至于那个云晓年……   算了吧,即便现在不针对云常姐姐了,可也不是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他甚至每次都能十分准确地,扎到别人瞬间炸毛的地方。   这么一看,在云常姐姐经常来往的宗门弟子之中,好像真只有自己,是个能够“好好说话”的人。   额……   李双柔忽然语塞。   云常儿知她性子胆小,往深了去说,则是自卑。   因此知道她纠结的问题,也知道该如何说服她。   “如何,这个忙,你愿意帮我么?”   这话果然一下子戳到李双柔,她毫不犹豫地就点头:“我想帮的!”   又踌躇起来:“可是我……”   云常儿道:“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再不敢迈开下一步了。”   “你若相信我,那么我可以保证,此次任务你我谁也不会出事,你只管大胆去做便是。”   李双柔双手绞在一起,又天人交战地思考了一番。   大概是云常儿最后一句话,让她莫名安心信任,所以最后她松开手,对云常儿笑道:“只要云常姐姐不介意,我……”她把头点得如捣蒜,“我想去的!” 第246章 土地庙   云常儿笑笑,当即和李双柔约定了时间。   李双柔开心得马上要回去,说什么得好好准备,把能带的攻击的护身的法器道符全都带上。   云常儿也不拦她,由着她去了。这次任务的地点,离青州并不远,蛊童鼎最晚明日便能到达如长岭,届时让它随巨兽一起往她们的方向同步转移,只消再多一日,便能将事情解决。   之后蛊童鼎就要在如长岭的特训法阵之中,和幽幽、五角兽一起特训。   而祝凌云,中了她的三千丝,再加上需要排查凌云门的门人、排除像仙师那样被控制的潜伏者,完成这些事情后,也差不多得是数日之后。   到了那时,便是两门正式对峙的时候。   像现在这种琐碎事,就不好再做了。   云常儿直接在修炼林等,坐在石凳上吸纳。   约莫一盏茶时间,李双柔背着小行囊蹦跶着过来。   绑着两股长马尾,为了方便,将马尾绕了个弯,与首部牢牢绑在一处,形成两个发环垂下来,随着奔跑的脚步一晃一晃的,尤为可爱。   她也换了一身更轻便的长衣,淡青色的,也是门服,但这门服通常是外出执行任务时用,有尚真派的派徽,腰带也有尚真派的标识,更好让外人辨认,也更方便走动。   来到云常儿面前的时候,李双柔见云常儿正在吸纳,便急急放慢脚步,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不料云常儿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感应到,李双柔没靠近两步,她便睁眼了,走下石凳往任务墙走:“先随我来。”   李双柔挑了挑眉头,二话不说跟上,来到任务墙执法登记处。   云常儿早先领任务的时候,就跟执法人知会过了,说这次要带个伙伴一起走。   看到李双柔,执法人很和蔼地跟她打了个招呼,问也没问半句多余的话,便将任务令牌分发给她,让她好好配合云常儿完成任务。   李双柔拿着任务牌,感觉很不可思议。   离开登记点好一段距离,她才低声对云常儿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登记速度!”   像她这种需要跟随师兄师姐做任务的小弟子,通常都是先申请,然后等个至少一日,等有要接任务还愿意带她的师兄师姐来登记确认,再等执法人走完流程,这才能够分发任务令牌。   而且这任务令牌,还得自己时不时去问,因为有时候执法人很忙,不一定通知到位,要是自己着急,可不得自己去询问?   这次云常儿竟然才把人带到,执法人就分发令牌了,甚至不用李双柔自己说话,这个速度快得……   甚至态度也超好的,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眯眯的,像个熟人在跟你说话,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执法人。   李双柔表示很不可思议。   云常儿却是习以为常了。   好歹是尚真派的任务大户,跟执法人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见面都不用打招呼了,自然效率很快。   更何况有她在,尚真派的任务解决速度直线上升,什么疑难杂症到她手上都能完美解决,现在还开始接受一些高级任务了,尚真派很大一部分经济来源,就在于这些大大小小的任务,毫不夸张地说,云常儿的存在,拉动了尚真派的经济增长和名声信誉。   所以执法人对她的态度,当然很好了。   所以云常儿没有怎么评论,点点头,说了句“你多去几趟,速度也能快”,就召出飞行法器,让李双柔上来。   这是一个小型的飞行舟,还是执法人送给云常儿的,上面有尚真派的标记,李双柔看了这飞行舟两眼,暗想云常姐姐都能驾驭飞行舟了,一边佩服,一边爬上去,牢牢抓住飞舟边缘。   云常儿将李双柔带出门,来到青州与麓州交接处的一个小镇,来到一户果农人家前。   那里有一对中年夫妇正坐在门前的棚子底下吃饭,看到云常儿,忙放下碗筷迎了过来:“是来帮忙的仙人么?”   云常儿点点头,出示任务令牌。   两夫妇接过令牌,头挨头靠在一起,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下,便又两手捧着令牌,恭恭敬敬地还给云常儿:“感谢仙人、感谢仙人!”   又手忙脚乱地回头拉出两把椅子,用手袖反复在上面擦了几下,正要往饭桌旁放,突然一顿,回头问:“那个……仙人吃饭么?”   见李双柔最先在后面摇头了,他们对视一眼,做丈夫的连忙将椅子搬走,放到门旁最干净的地方:“那仙人来这儿坐!这儿最凉快了!俺家穷,没有好椅子,委屈仙人了,来坐,坐下,俺们给仙人讲讲那件事儿。”   妇人则跑到自家的饭桌上,匆匆忙忙收拾没吃完的饭菜,准备往里搬。   云常儿看了一眼两人,见他们都瘦骨嶙峋、面瘦肌黄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吃得也不好。   再看看本来就寡淡的饭菜,现在也才吃到一半,又看看一旁还搁着几个装了干瘪水果的箩筐,中间的担子都给穿好了,摆成肩膀一挑就能走的样子,她摇头道:“不必,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你们吃饭,我倆到那地方走走。”   两夫妇同时一怔,妇人看向自己的丈夫。   丈夫也有点无措,但还是迅速擦手对云常儿道:“仙人要先去那地方看看?也对,也对,仙人时间宝贵,还是边走边说的好。那俺给仙人带路,路上给仙人说说……”   云常儿又摆手:“不必,我们知道地方,你们吃饭吧,吃完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必等。”   丈夫这回实在是懵了,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还有点茫然。   可最后还是觉得有失礼仪,一咬牙,还是要跟上。   结果云常儿在前面斩钉截铁道:“吃饭。”   这一声,终于把两夫妇都吓得不敢再动,就眼睁睁看着她带着李双柔,往他们所说的地方走。   ……   摆脱了果农夫妇,云常儿和李双柔穿过几大片农田,绕过曲曲折折的土路,来到路边一座土地庙前。   这土地庙一看就有不小年头了,上面的木漆全部掉色,还有许多斑驳难看的污渍。 第247章 给我吃   土地庙里面,供奉着一个土地老人的石像。   这土地老人在头顶小庙的保护下,倒是没有特别狼狈,石像前插满了燃尽的香火木棒,还有一些沾到地上的纸灰残留,显然是燃烧纸钱所剩下的灰烬。   云常儿和李双柔在这小庙前停步,一起俯瞰着小庙。   李双柔在来时的路上,也已通过任务令牌,了解到此次任务的问题。   原来是有乡民反映,这个土地庙出了怪事,那些曾经在土地庙祭祀过的乡民,都相继生了轻重不一的病,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乡民种植的水果、粮食等等维持生计的东西,全被这个“土地公公”给“吃了”。   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曾经有乡民亲眼看到,这个小庙里的石像,半夜三更出现在自己种植的稻田或蔬果地里,稻田和蔬果则变得一片狼藉,被狂啃过的模样。   起初这石像只是半夜出现,现在则是光天化日也能看到它,甚至有乡民大白天的,看到石像从乡间小道“跳”过,瞬间被吓得魂不附体,据说当天回去,人就痴痴傻傻的了。   后来万般无奈之下,乡民只能通过集资,来聘请民间道士降妖除魔。   第一次请了邻近山上的道观道士,觉得那里花销不大,道士处理这些鬼鬼怪怪的事件,应该也极有经验,肯定足够成事了。   道观的道长也算热情,很快赶来调查。   琢磨了半天,做了一场法事,给石像贴满黄符,装到一个同样画满了符咒的黄色袋子里。   顺道又给痴傻了的乡民做了一场叫魂法事,给生病的乡民分发了一些黄符,指导他们烧符化水,喝上七天,道长则把石像带回道观。   后来乡民们痴傻的恢复正常了,生病的也康复了,以为事情就此解决,开心得派了代表,带着乡民们种植的各种粮食,到道观感谢。   不料那送东西的乡民次日连滚带爬跑回来,嚷嚷着道观消失了,本来有道观的地方,现在没了踪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十分恐怖。   乡民们不明所以,觉得他记错路了,其实根本没走到地方。   那人十分笃定道,他找了整整一座山,都没有找到道观。最可怕的是,他晚上走累了,寻思着在山上将就着睡一晚上,背的一箩筐食物就放在身侧当靠背,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箩筐里的食物全被某些东西给啃了。   而这种啃法,作为曾经被“荼毒”过的乡民,一眼就认出来:就是那石像!   所以他当天就往回赶,箩筐都不背了,片刻不敢在山上停留。   乡民们听到这样的消息,又是怀疑又是惊恐。有人想再上山找找,但是被另外的人拦下,觉得还是不要再惹事的好,以免那石像又出来害人。   最后乡民们达成共识,都不上山,靠近山脚的乡民甚至刻意离得远远的。   时间过了三天,三天后一个早晨,一个路过土地庙的乡民突然发现,那石像又回来了!   稳稳当当地立在土地庙中,身上没有半点黄符的痕迹,甚至没有任何磕碰损伤。那被雕刻得十分细致深刻的五官,好似更细致了,那本来挂着和蔼笑容、微微上扬的嘴,此时上扬得好像更高了一些,挂着一种诡异的胜利者的笑容。   那乡民才看到石像,突然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就这么走了。   登时整个小镇人心惶惶,被吓死的乡民家人悲痛之下,扛着斧子去砍那石像。   结果石像坚固无比,任凭怎么砍都没有半点损伤,土地老人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又诡异,又猖狂,好似在嘲笑这些奈它无何的愚蠢人类。   后来小镇的乡民又开始爆发大规模疾病。   粮食更是经常颗粒无收。   又到外面请了口碑还可以的大道观道长前来,结果这次道观没有消失,但是石像没过多久,还是自己回来了。   那道观道长闻讯过来,把石像带走了好几次,施了各种各样的法事,结果还是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让乡民们另请高明。   家里条件稍微好一些的乡民再受不住,收拾好行李,连夜搬走,再不回这镇子半步。   剩下的条件不好的,要么因为长期生病无钱救治,相继病故,要么越活越痛苦,这会子也没个人样了。   离土地庙近的人家,死的死的疯的疯,还活着的宁愿搬到远处起个茅草屋住着,天天忍受漏风漏雨的日子,也不要再回到家里。   后来乡民们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再一决计,先四处打听好地方,再各家各户交出自己所能出的最大的资产,让小镇口的果农夫妇到青州最负盛名的仙家门派,尚真派,请仙人来“替天行道”。   乡民们也不知道这仙人到底行不行,会不会像道观道长一样,白忙活一回。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这最后一回,要是再失败……   或许找个地方一起上吊算了。   故而云常儿和李双柔到的时候,没过一会儿,就有许多乡民从家中探出头来,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们。   李双柔看到那石像,下意识感觉阴森森的,心理作用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   “云常姐姐,这石像……有古怪!”   她附在云常儿耳边,小小声汇报。   她是天阴体质的人,对阴邪类的东西特别敏感,所以能够准确判断。   云常儿看着那石像,没有说话,一会儿后蹲下去,伸手抓住石像的头,就这么毫不将就地将它提溜出来。   李双柔一看:“云常姐姐小心啊……”   同时一个住在远处的乡民大喊:“仙人!小心咯!这玩意儿邪门咯!”   云常儿看了那乡民一眼,想了想,意思意思地露了个笑容,表示自己“听到了”。   提着石像全方位观察了一遍,便放下它,站起来,转头看到一片菜地之中,有几棵刚长出来不久的嫩嫩的大白菜。   她释出灵力,隔空摘了一片菜叶拿到手上。   再次蹲下去,用叶子尖尖在石像嘴巴前挠了挠,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开口:“吃。” 第248章 饕餮精魄   石像一动不动。   慈祥带笑的脸,显得一片淡定。   李双柔有些紧张,毕竟听说这石像邪门,又有邪气笼罩,担心云常儿这样做,会被石像攻击。   于是拉拉云常儿的衣服:“云常姐姐小心啊……”   云常儿嘴上应着好,手上动作一点没少,还在用叶子挠。   在石像面前晃了一会儿,终于,那石像好似耐不住了一般,嘴巴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旋转带吸力的黑洞,嗖一下就将那叶片“吃”了进去。   云常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李双柔则在后面目瞪口呆。   云常儿对远处的菜地一招手,又多了几片叶子,又往石像嘴里送。   仿佛一回生二回熟,那石像经过第一次安全的进食,第二次“隐忍”的时间便没那么强了,咔咔地吃菜叶子。   后面云常儿走到它背后,找了片大叶子,裹了泥巴和石子回头给它喂,它也照吃不误,好似毫不知情一样。   过后它也不将石头和泥巴吐出来。   李双柔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有些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低低说一句:“它不挑食啊……”   云常儿抱着胳膊站起来,睥睨着石像:“饕餮。”   “啊?饕餮?!”李双柔觉得不可思议,“那不是传说的凶兽吗?!”   云常儿摇摇头:“这种不是传统的饕餮,真要形容的话……”   她想了想,答道:“这叫饕餮精魄。”   “饕餮精魄……”李双柔跟着低喃了一句。   又奇怪地歪头:“有什么区别吗?”   云常儿道:“有啊。寻常意义上的饕餮,是具有具体形态的凶兽。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爪、大头大嘴。”   “其性格贪婪、好吃强壮,又精于品味食物的好恶。但眼前这只饕餮,什么都不挑,甚至好似难以分辨食物。并且它没有饕餮的身躯,进食的时候,显然也非依赖石像,而是运用了某种转移的力量。故而依我看,这只是饕餮的一部分精魄,需要附身于石像,并且自身能力不足,才需要依靠不断进食来补充能量,尽快达到回到原身的水平。”   她说着,踹了踹石像:“你看,你见过长成土地公公样的饕餮吗?”   李双柔有所领悟:“这样啊……”   不由得弯腰,凑近石像一点,仔细观察:“好神奇……”   就在这时,那只石像猛然震动起来,好似生气了一般,头部靠近李双柔的方向猛然出现一个黑洞!   洞的面积比之前看到的面积都要大,里面的产生吸力也无比得强,一副要把李双柔吞进去的架势!   李双柔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与那吸力抵抗,导致身子往洞的方向趔趄!   云常儿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另一只手夹着一道金符,往黑洞里甩去。   登时,金符在黑洞之中引爆,强悍的符力使得黑洞力量崩塌,黑洞在空中扭曲起来,不到一会儿便又合上了。   云常儿扶正李双柔:“小心,这东西能量虽***急了也是会吃人的。”   李双柔心有余悸,拍着胸脯连连后退:“它怎么还会吃人的……”   方才也没见它要吃云常姐姐啊?   吓死个人了。   云常儿淡笑一声,指了指周围冷清的镇子:“不然你以为这些人为什么生病?——它也吞食人类的精气、魂力,你若往它身前送,它即便无法立刻把你消耗掉,也能让你留在它的魂体之中,缓慢消化,如蛇一般。”   李双柔终于忍不住:“那它方才怎么不吃姐姐?”   说出口了,觉得意思有点歧义,连忙又补充解释:“我是说,它没有要攻击你的样子。”   云常儿并不在意她的说话方式如何,手上已经开始叠符纸,还分了李双柔几道,让她也跟着将符纸叠成块状或三角状,越小越好。   边叠边道:“方才我是试探它,同时它也在试探我,便没有动口。”   李双柔反应很快:“那它要吃我,就是因为身份败露,恼羞成怒咯?”   “嗯。”   “哼,作恶还有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为什么那些道长处理不了它?要是道长也处理不了……”   她们最高只到筑基的弟子,能行吗?   云常儿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悠闲样:“道长处理不了,是因为方法不对。”   “饕餮嘛,什么都能吃,只要将东西送到它嘴边,时间一长,什么都吞得了。”   “道观擅长对付鬼怪妖物,许多术法道符也只针对它们,对于饕餮这类的凶兽,道术不一定管用。”   “故而即便将它受到乾坤袋之中,袋中力量未能将饕餮的能力限制起来,迟早有一天,它能反吞噬乾坤袋,从袋中出来。”   “嗯,也有可能道观道长根本没有将石像联想到饕餮,而是当做什么成精的鬼怪了,导致一开始使用的方法便不对,做了场无用的法事,用了无用的道符,那便更困不住它了。”   李双柔恍然大悟:“所以它才能从道观离开!”   “嗯。”   “那道观莫非……”   “它还吃不起,不过我想,那道观必定在它身上吃过亏,又被它逃脱,迫不得已启动了道观的隐藏法阵,让它寻不到,那么乡民自然也寻不到。”   云常儿说着,毫不客气地踹了石像一脚:“我说得对么?”   石像再次对着她的脚端张开黑洞,和先前要吃李双柔的架势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黑洞的力量显然小了一些,大概是受到爆破符的冲击,导致精魄受损了。   云常儿迅速收腿,毫不客气地将掌心一小堆爆破符往黑洞里扔。   顺手又拉过李双柔的手,将她手里的小符块也扔了进去。   登时黑洞之中爆破声连连,如过节的鞭炮声一般,不过是超大号的那种鞭炮,因为云常儿用的,是昂贵无比的金符。   黑洞接连收到符术攻击,终于彻底崩溃,那被乡民们暴打过无数次的土地老人的石像,在此时由内到外,裂开了一道道裂痕!   云常儿一脚踩到石像的头顶,往下用力:“不想死,便闭紧你的嘴巴。”   又对李双柔道:“看到了么?对付这类以吃为主的凶兽,不需要对付它的身体。有任何能够产生伤害的道具,往它嘴里扔,它吃不下的时候,便是它死期到的时候。” 第249章 其实另有意图   云常儿轻轻松松将石像炸出裂缝,看得李双柔目瞪口呆。   一边在心里做笔记,一边感叹云常姐姐懂得真的好多,一边又问:“那现在,我多叠一些符纸,将它杀了吧?”   这样就完成任务了,虽然她不知道云常儿一开始所说的让她“沟通”的桥段在哪里,但是,能够这么快完成任务,她非常非常地开心。   而且自己好似没有拖后腿呢,就更开心了。   不料这时,云常儿又开始摇头,从储物戒中化出一根草绳,打了个结,套到石像的颈端,拉紧。   手上的长绳绕了几个圈,往上一提,将石像提了起来,递给李双柔:“问它本体在何处。”   李双柔惊呆了,忘记接过绳子:“我、我问?!”   “是啊。不是说了,你负责说话的部分么?现在便需要你来谈判。”   可是李双柔不能理解:“为、为什么要问本体所在?”   “一网打尽。”   “这也是任务内容吗?令牌上……”   “并非任务,单纯想找。”   李双柔一愣。   有种看透了什么的感觉。   “云常姐姐,你该不会从一开始便知道任务对象是只饕餮、一开始便打算来抓它……它和它的本体的吧?”   云常儿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笑容:“聪明。”   “饕餮好歹稀有凶兽,你竟然有机会接触,难道不会好奇,不会想看看本体么?”   李双柔:“……”   心想自己不一定有那个资本去看啊……   所以她有点害怕:“那本体我们打得过啊?”   云常儿道:“既然精魄不在本体,还需要以这等形式来储存能量,证明本体也无法自由行动,甚至还需要精魄来拯救。”   “凶兽的精魄与人是一样,非必要时候,不可能擅自分离出来,因为精魄受损,本体必定跟着受损,你看方才那几道符,已经让那精魄失去了吞噬能力,如此一来,本体受到的损伤,也必定不小。”   故而云常儿道:“你先问,问出来了,找到了,我们再去看着办。”   李双柔听得战战兢兢:“……”   心想还是好难哦。   可她不想拖后腿,也不想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让总是对自己好的云常姐姐也小看了去。   故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她还是战战兢兢地接过草绳,战战兢兢地伸长手,让石像尽可能距离自己远远的,同时努力对石像作出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听到了吗?!你、你快老实招了,不然我……我……我拿金符炸你!”   那石像应当真的受伤沉重,这时已经无法打开黑洞。但也没有回应李双柔,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李双柔只能一路跟着云常儿往不知道的方向走,一路跟石像软磨硬泡。   云常儿带着李双柔走到附近乡民的聚集处,指指石像:“此邪物我等带走了。”   “这些恢复元气的符纸,各位留着,生病者、失魂者,无论情况严重与否,取一符烧成灰烬,泡入三碗山泉水,小火熬至半碗余量,让病患服下,便能痊愈。   若未能痊愈,证明病症与此邪物无关,需早日请大夫来诊治,切莫耽误病情。   若此邪物如以前一般,再次出现在镇中,那么本派保证,不再收取任何费用,还将此次费用全数退还,为诸位排忧解难到彻底解决事端为止。不过这样的情况,理应不会再出现,诸位放心。”   乡民们方才从远处已经看到云常儿与李双柔“炸”石像的场面。   心想以前道长前来,可从不曾见过这石像有什么黑洞生出,也不曾见过石像现场“吃”食物。故而已经觉得这两位仙人有过人之处,再加之尚真派名声在外,乡民们付的“巨资”也摆在那里,大家自然潜意识相信,她们比道长更有办法。   这时云常儿把石像也带过来了,乡民们一开始十分忌惮,都往后缩,但看到那个砸砸不烂、砍砍不断的石像竟然出现裂痕了,立马生出油然的敬意,连连向两位仙人鞠躬致谢:“谢仙人相助!谢仙人相助!”   云常儿看他们个个瘦骨嶙峋的,身上力气都不剩多少了,却还要努力鞠躬,感谢“仙人”。   她一时动容,抬手一一将他们扶正:“好了,我等并非仙人,即便是,仙人也是人,诸位不必如此客气。”   乡民们一怔,却更觉得“仙人”善良了,又忍不住弯腰:“仙人……”   “站好!”   众人立刻挺直腰身,都不敢往下弯了。   就连一直低声跟石像叨叨的李双柔也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气势强悍的云常儿。   云常儿自觉有些失态,揉了揉眉心,拂手化出许多黄符:“这些乃是驱邪保家符,能够防止大部分邪气入侵。此处靠山,人气稀少,诸位还曾受邪物侵扰,阳气更弱,有这些黄符保护,到底能够减少被邪祟入侵的几率。”   她将黄符给到乡民手中:“每家每户,取一道符贴在门内,自可生效。多贴无用,反而容易遭到针对,切记此点。”   当乡民忐忑接下黄符后,她又道:“那山中道观,理应并未消失。若诸位还想寻找道长帮助,在道观原先的位置呼唤一二,应当会有观中人出现接应。”   她将事情都交待好了,便提出告辞。   乡民们再次感谢,但这次不敢再弯腰了。感谢过后,又忐忑地提出送她们到镇口,云常儿这次并不拒绝,跟着他们往外走,很快来到原先接待她们的果农人家。   果农夫妇这时吃好晚餐了,正好也站在面向镇内的方向眺望,显然在纠结要不要过去看看云常儿。   看到云常儿和李双柔出来,又看到她们捆着石像,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云常儿与他们客套了几句,又宽慰了几句,便要离开。   所有乡民都在后方挥手告别,这样的场面,云常儿是习以为常了,但李双柔感动得险些落泪。   就在李双柔以为她们完成任务,要回宗门了,不料云常儿才离开镇子,便往侧面的大山里拐。   李双柔楞楞地看着与宗门截然相反的方向,疑惑地问:“我们还要去哪?”   云常儿慢悠悠地在前方带路,慢悠悠道:“解决你的问题。” 第250章 秽气团   李双柔听得更懵:“什么我的问题?”   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云常儿未有回答,直直往山里走。   李双柔见状,也就识趣地未有再问,低头继续和手上提着的石像叭叭叭叭“谈判”。   最后云常儿将她带至山中的一个黄泥屋前。   这间黄泥屋应当常年无人居住,墙面斑驳褪色,门上尽是灰尘与蛛网。   打开门,内中更是粉尘漫天,霉臭味十足。云常儿开门第一时间使用净尘术拂入屋内,又打开一个防尘的护罩罩住两人,让屋中尘埃与蛛网全数往屋外流窜。   大约用了半刻钟的时间,屋内才彻底恢复干净。   云常儿侧身,示意李双柔入内。   两人都进入后,云常儿把门关上。这黄泥屋没有灯,此时又开始入夜,室内一片昏暗。   但云常儿点了几道照明符,松手后,照明符悬浮到小屋的四个角落,给室内照了个亮堂。   李双柔就呆呆站在屋中央,看着这些符,有点茫然:“云常姐姐……”   云常儿示意她坐下。   李双柔乖乖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听到云常儿问:“你还记得蛊童子吗?”   李双柔怔了怔,突然想到从前:“是那个……是小时候邪修来抢的蛊童子吗?”   云常儿点点头:看来还记得。   那么就好沟通了,她道:“蛊童子体质特殊,能够通过吸收孩童精气,孕育纯粹灵气。当初邪修之所以抢夺,便是想利用其灵气加速自身修炼力度。”   “不过据说蛊童子不仅能够吸收孩童精气,只不过是它们的偏好。像你这样年纪的少女,它也是能够吸收的。”   李双柔糊里糊涂地听着,末了还是不大能理解云常儿的用意,低声问:“然后呢?”   为什么要拿她来比喻?   云常儿看向门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然后那时候,掌门人将蛊童子带回宗门,中途又被凶兽抢走,之后便消失无踪。”   “不过呢,我在之前执行任务的,又发现了它们的踪迹。”   李双柔大惊:“它们又出现了?!”   云常儿点头:“过得挺好,长大了,学会修炼了。”   李双柔想到当初念明心还曾下令,让宗门门人四处寻找蛊童子的下落。这个命令不是什么密令,所以时间一久,即便她当时只是个记名弟子,也知道了此事。   她知道明心掌门在意那个东西,忍不住问:“那姐姐告诉掌门人了吗?掌门人当时还找它们呢。”   云常儿摇头:“不曾。”   “为什么?”   “它们有主了。”   “啊?!难不成又是邪修?!”   云常儿道:“并非邪修,是正当修行者。闻说是蛊童子自己认的主,故而未有上报。”   如是李双柔也算理解:“这样啊……那确实不好上报。”   又一歪头:“那云常姐姐想说什么?”   云常儿终于直奔主题道:“双柔姑娘,这么多年了,你有想过你的气运问题如何解决么?”   李双柔猛地一怔,很快她如同被刺中内心的某个痛处,低下头来,脸色都变得沉郁。   本来轻松放在腿上的双手也不自觉缠在一起,握紧,嘴唇紧抿。   云常儿微微侧头,看到她碎发掩饰下的表情。   心知肚明道:“还是不知该如何办,是么?”   李双柔没有说话,头埋得更低。   云常儿又道:“你近年修行几乎没有突破,想必便是一直在意这件事。”   “前些日子,你甚至连简单的术法练习也频频出错,怎么了,你最近气运越来越差了么?”   李双柔咬着下唇沉默了许久许久,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很久以后才微微地点了点头:“嗯。”   确实是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是她心理问题,还是确实如此,她如今不管做什么,好似都要出些差错,不管是人为的差错,还是天然的差错。   而云常儿所说的练习问题,则是因她过于焦虑,导致连日常背诵心法也无法静下心来,更别提完整完成一个术法操作,她实在是……   越想认真出错越多,出错越多越是着急,越着急又越无法认真,越无法认真,她便越想逼迫自己,最后恶性循环,感觉心魔都快憋出来了。   她也想找办法啊,心里一直记着云常儿给她画的符。   但是她知道修行总是依赖外物是大忌,若她自己不强大起来,即便她能倚靠外物成长一时,总有一天,她会因外物生,也会因外物亡。   所以不能再让云常姐姐给自己画符了。   提都不在姐姐面前提。   而她浏览了诸多书籍,倒是找到过一些方法,但需要的修为很高,她如今还达不到——想达到,但达不到,总在恶性循环。   这样的心情长年困住她,如今云常儿一说,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对自己无能的自责、对气运的无奈,还有无尽的委屈,突然化成泪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我好没用……”   她没头没脑地诉出这么一句,就将头埋得更低了,一边用手背抹眼泪,一边尽力克制自己的哭声,低低地呜咽。   云常儿眼睁睁看着她身上的秽气团,在她哭泣的短短时间内,迅速从平日看似正常的状态膨胀、加深加厚,形成清晰灰黑的雾团。   李双柔越哭,那秽气团吸收秽气的速度越快,这样的速度代表着其主的悲哀已经深重到一定的程度,再这样下去,其主心境会遭到多毁灭性的打击不说,光是这秽气团带来的阴邪之气,也足够引来不少李双柔本人对付不了的大麻烦。   ——任何阴邪之物,强大到一定的境界,便能脱离其主,成为具有独立意识的灾难体。   云常儿见这秽气团已经学会调节自己的形态来掩人耳目,对它的“成长”程度认识更深。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尚真派的高修为修士都不曾注意到李双柔的问题。因为她身上的秽气在平日看来,也就是一个天阴体质的女子,普遍会有的现象。   起码在李双柔拜师之前,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一直默默修炼的弟子,身上竟然有了这样的变化。   云常儿轻叹一口气,开口道:“闻说蛊童子能够通过契约的方式,与人建立联系,在吸收契约主精气的同时,将孕育的灵气回馈到契约主的体内。”   “你的气运,因你的至阴体质而起,所以我想,蛊童子能够帮助你彻底解决气运的问题。” 第251章 小熊来了   李双柔猛地抬起头:“啊?”   云常儿道:“现在明白我为何要提蛊童子了?”   李双柔不敢置信:“是、是让蛊童子帮我的意思吗?”   “是啊。”   “不是吧……”   “有什么问题?”   李双柔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还想说话,却见云常儿突然站起来,往门边走。   与此同时听到门外有某种踩踏落叶的声音,她瞬时有些紧张,不知来者何人,暗暗捏了一道水符防守。   然而云常儿打开门就不动了,静静等着来人靠近,那样子看来,来者应当是熟人。   不一会儿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响起:“来啦来啦!我们带小熊来啦!”   然后一个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很快看到屋里的李双柔,开心地朝她打了个招呼:“李双柔小姐姐!”   李双柔愣住。   见是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小男孩。   紧接着脚步多出一个庞然大物——一只大熊!   后方还有一个面容冷峻的锦衣男子,端端正正站在门前,姿态挺拔,气势强悍。   李双柔着实被这阵势吓到了,又往后退了两步,贴到墙上。   同时也有些疑惑:她与那小男生并不认识,小男生为何能够如此自然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云常儿让两人一熊都进来,重新关上门。   指着高大男子对李双柔道:“这位便是蛊童子的主人。”   那男子先是看了云常儿一眼,这才对李双柔点了个头,表示赞同。   云常儿又指向那只大熊:“这个,便是蛊童子。”   李双柔看向那熊。   半晌:“不……不是吧……”   “我记得蛊童子,头上有角,而这只……”   分明是熊啊。   云常儿看向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看向那只熊。   很快看起来强壮的黑熊身上,发出一阵淡淡的光。   不一会儿熊的身形一变,变成一只头上长角、尾巴滚圆、身形似熊非熊的动物。   并且本来毫无气息的身体,很快有充沛无比的灵力气息传出。它变回原样后,冲着李双柔低低地嗷呜一声,有点像在与她打招呼。   李双柔看呆了。   好像真的是蛊童子……   而且灵力好强盛!   这时云常儿道:“我记得你的体质问题,先前遇到蛊童子时,便已与其主商量过。”   “蛊童子吸收你的部分精气,有助于它修行。而你减少部分纯**气,再配以阳系术法,提升你体内的阳气,与阴气达成平衡,以后你便能自主控制你的阴气,并减少其对秽气的吸附力度,你的气运自然能够改变。”   她将原理做了详细解释,便静静等待李双柔思考。   李双柔还是反应不过来:云常儿所说的原理,在她研究了许多书籍之后,也算是了解一二。   可她不明白:云常姐姐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一声不吭将自己带来这里,又安排好了这一切。难道先前的任务也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这个?!   她看向云常儿:“云常姐姐……你怎么突然……”   云常儿知道她在诧异什么,很自然地回道:“以你先前的修炼状态,长此以往,无法进阶事小,走火入魔事大。既然我发现了解决办法,没道理自个儿藏着。”   “并且这位兄台先前也托我,留意能够帮助蛊童子加速修炼的方法,这样一来双方都有好处,我便顺手牵了这条线。”   李双柔看向那高大男子求证,后者微微点了个头。   这时那位年轻一些的男孩笑道:“双柔小姐姐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的。”   李双柔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那男孩一怔,嘴巴抿了抿。不过很快他便指着云常儿答:“云常姐姐先前告诉我们的。哦,对了,我是这只小熊,唔,蛊童子的小师父!”   “小师父?”李双柔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也没再问,针对先前提出的问题,再次犹豫起来。   她自然不会怀疑云常儿,可这件事到底来得突兀,她也不知道对方那男子的来历,总归是忐忑。   云常儿明白她想法,也不催她,绕到她的另一侧,提起暂放在地的土地石像,递给那男子:“给你们,这里面有饕餮精魄,跟着它能够找到本体。”   李双柔见状诧异:“姐姐?”   云常儿道:“这也是先前谈好的。抱歉,在那小镇的时候,我告诉你好奇要去看看饕餮本体,其实是假的,是这位兄台需要捕捉饕餮,我便替他留意着了。”   说着侧了侧头,在李双柔耳边低声道:“这样即便你不与他‘合作’,我也不算让他白来,算是两清了。”   李双柔闻言,一阵暖意油然生出,感动得她眼眶又湿了。   她不自禁看向云常儿,看到她那在照明符幽光映衬下的脸,显得格外的柔和。   以前她总觉得云常姐姐人虽好,却也格外高冷,有一种捂不热的冰块的感觉,现在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以前才是错觉,明明是温柔如水的好姐姐!   她一激动,先前的顾虑便全忽视了,点头道:“好,我听姐姐的!”   云常姐姐才不会害自己呢,而且姐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分不清别人好坏?所以一定很靠谱。   即便不靠谱,反正自己这辈子都这样了,该怎么怎么吧。   她毅然决然地面向高大男子,作了一揖:“有劳这位兄台了!”   那男子点点头,又对蛊童子摆了摆手。   蛊童子——其实是蛊童鼎——很快匍匐在地,安安静静地等着。   云常儿也让李双柔以盘坐的姿势坐好,旋即站到一旁,和高大男子一起,看着蛊童鼎闭眼,旋即一个契约法阵自地面升起!   蛊童鼎充沛纯净的灵力让人如沐春风,凉而不冷,舒适不已。   很快一道灵力桥梁自它和李双柔身上建立起来,李双柔的精气被蛊童鼎吸收,而蛊童鼎蕴养的灵气也同步反馈给李双柔。   李双柔精气流失,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迅速变差,身子逐渐有些无力。   便在这时,云常儿在侧面坐下,闭眼捏印,一个稳定心神、恢复精气的辅助法阵升起,给李双柔足够的支撑时间。   同时,护送幽幽和蛊童鼎前来的凛风提着石像,悄然出门。   在门外设下屏蔽法阵后,魔功一催,那一直梗着脖子不肯妥协的饕餮精魄瞬间败阵,自己将面部转向本体所在的方向。 第252章 公证人   凛风顺着那个方向,默默地去了。   而李双柔和蛊童鼎的契约仪式,持续了半刻钟时间,最后李双柔即便有云常儿的法阵辅助,也还是因为体虚、精力不支,在仪式结束的那一刹那,昏倒在地。   云常儿给她喂了一粒巩固丹药,将她抱到室内一块没有了草席的旧木板床上,让她慢慢恢复。   又在她身周设了隔离法阵,屏蔽了一切外界信息,这才踱到另一侧的矮木椅坐下,对蛊童鼎招招手。   蛊童鼎吸收了李双柔的精气,反倒精神得不得了,嗷呜一声蹿到云常儿脚下,一个劲儿地在她腿上蹭。   它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云常儿身上的气息以及如兰一般清香的味道,今日一见,丝毫没有十余年不见的隔阂感,亲昵地在她身旁窜来窜去,兴奋不已。   可它忘记它已经是只“大熊”了,光是这么简单蹭蹭,也能将云常儿从椅子上挤走了去。   她没好气地拍拍它的头:“别动。”   等它乖乖停下一切动作时,她在它额间注入一点灵元,将它目前的修为能力,探得个一清二楚。   最后收手,点评了句:“不错。”   蛊童鼎嗷呜一声。   幽幽则油然生出一股老父亲般的欣慰,微笑着看蛊童鼎。   云常儿见蛊童鼎一直嗷呜嗷呜的,便问:“你会说话么?”   很快,一个清脆之中带着点稚嫩柔软的声音传来:“我会,主砸,我会说话。”   云常儿:“……”   看向幽幽:什么样的鹿教什么样的熊。   不过她听蛊童鼎说话的时候,除去某些从某只鹿身上学来的口音,其余咬字都挺准确。   心想平素应当学得不错,那么日常沟通不成问题,也就没有再多问。   当即给它安排了后续的修炼进程,也商量好让它协助魔将的事宜。   蛊童鼎十分乐意襄助,说是为了报恩。   由此双方谈妥,就等回去实施计划。   待蛊童鼎这边的正事商量完毕,幽幽见李双柔未醒,便兴冲冲对云常儿道:“主砸主砸,我最近练成了新功法!”   云常儿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期待,她自己现下又无事要忙,便干脆释出灵力,将紧闭的屋门拉开示意:“去,练来看看。”   她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把幽幽高兴坏了。   一溜烟跑出去,化出软剑,借着初升的月华,姿态翩翩地舞了起来。   云常儿就倚在门边,和蛊童鼎一起,静静地看着。   这样闲适悠闲的生活,她也许久不曾有过,既然难得一次,也就放松了去感受。   ……   与云常儿这边的清闲相反,仙界凌云门中,处决了近百名门人大将的祝凌云,气得快疯了。   她站在一地鲜血与尸骸的中央,身子一直在发颤,怒意似能燎原。   她下令斩杀了所有识海被毁的门人,又将在云长霁重出期间到过凡界的所有门人召集起来,一一排查,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漏杀的心,命令一切有可疑迹象的门人,自行了断,抵抗者,她亲自提刀斩杀。   最后凌云门的刑罚场上,鲜血如河,尸骸遍地。   整个凌云门弥漫着瘆人的萧杀氛围,门人人心惶惶,同时对祝凌云的杀戮手段,感觉到无比的心寒。   将最后一个跪着求饶的门人诛杀后,祝凌云沉着一张脸,对跪在刑罚场内外的全部门人下令:“今日之事,敢泄露者,下场与他们一样!”   “还有,你们记住了,今日这局面,罪魁祸首者是云长霁!你们某些曾经跟随过她的人,好好看看,你们那位仁慈的门主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还顾不顾你们的安危?!”   众门人闻言,只得俯首听令,而被她单独强调的部分门人,则看着那一地鲜血,又惶恐又绝望,又如有所思。   祝凌云扫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将手上的斩刀扔给旁人,往殿内走去。   殿内正好也步入一人,看到祝凌云满身是血,脚步一顿。   “你这是何故?”玉羲和沉着眉头问。   祝凌云看到是他,随手捏了个净尘印,很快她淡粉仙衣上的尘埃与鲜血全都消失不见,恢复成仙姿缥缈的模样。   “还不是她干的好事。”祝凌云咬牙切齿道。   玉羲和不用想也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睨了祝凌云一眼,语气沉沉:“被她渗透了如此久,还要等她自己暴露你才发觉你的部下有异,你也实在太大意。”   祝凌云嗤笑:“哦?这就开始为她说话了?看来曦和门主此番下凡,‘收获’不浅啊。”   玉羲和冷声:“轮不到你置喙本尊。”   又道:“正是你凌云门两位军师的严重失利,导致凡界对我等有了戒备之心,长霁对我也有了隔阂与警惕,我此番到凡界求和的计划,并未成功。”   “这求和本是你提出的主意,结果因你疏忽,反而导致我方劣势加剧。你今日又让我前来,希望是有绝对周密且有把握的计划,否则,你我之间的合作,可以到此终止了。”   祝凌云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对他道:“你大可放心,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   她道:“她擅闯我的凌云门,还枉顾众人生命,控制本门仙师、大将,扰乱本门秩序。”   “此事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她均是不占理的一方。”   “你说她此前利用仙师的留影石,让凡界众人怀疑凌云门心怀不轨、利用修士谋私?”   “呵,那么我反说是她控制仙师自导自演,往凌云门身上泼脏水,随后又破罐子破摔,想利用仙师等人摧毁凌云门,以图霸占凌云门、霸占仙界,你认为,凡界的众人,会不会相信?”   “凌云门如今声名在外,而她的云门,则不过是被遗忘了数百年的过去。”   “这样的差距,放到凡界那些怠于思考的凡人面前,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四名门之一的凌云门,还是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无名门派?”   祝凌云掩嘴低笑,妖娆与高贵并存的姿态,使得她风情万种。   睨了一眼玉羲和,带着清香的水袖拂过他的脸:“向世人公布这则消息的‘公证人’,便让堂堂的曦和门主来担当,如何?” 第253章 那些曾经的挚友   玉羲和一怔:“我?”   祝凌云笑中带邪:“是啊。”   “若再加上曦和门,此事的可信度,不就更大了么?”   “你呀,既然无法取悦人家,又何必再热脸贴上冷屁股?横竖得不到,不如放弃算了,待她云门真正走投无路之时,或许她自己,要来对你投怀送抱了,不是么?”   玉羲和脸色骤沉:“注意你的用词。本尊从不曾刻意取悦任何人。”   祝凌云内心冷笑,嘴上却道:“是我失言,抱歉,不过我依然坚信,人,在真正无路可退之时,定会向现实与强权低头。”   玉羲和沉默。   摩挲着手上扳指,一会儿后沉声:“可以。”   祝凌云低低地笑了两声,朝他伸出玉葱般的手:“合作愉快。”   但玉羲和垂眸看了她的手一眼,却是将手反背到身后,转身往外走:“男女授受不亲,不合规矩。”   祝凌云一怔,脸色瞬时阴沉下来。   也收手背到身后,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爆出。   不过不到一会儿,她便松开手,又对玉羲和道:“曦和门主留步。”   等玉羲和带着询问回头,她意味深长道:“在这等敏感时期,曦和门主可莫要忘记,一定要稳住另两门的门主。”   ……   仙界灵海上,三座宽广巍峨的海岛静卧在海中。   紫气萦绕的雄伟建筑占据了三岛,建筑在紫气之中时隐时现,端是神秘瑰丽。   在最中央、面积最大的岛屿之上,建筑群的前方,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庄严拱门稳立在前,上书遒劲二字:紫幽。   紫幽主殿之外,一身着淡紫重甲战衣的英气女子在众将的簇拥之下,大步迈入。   走到主殿门前,她将手中长戟递到心腹大将手中,命其检查修复。旋即转身面向殿外广场,正式宣布妖凡二界交界处的大战告捷,在众将与众门人的胜利呐喊下,重奖功臣、悼念亡者,后挥退众人,回到主殿。   她在喧闹之后的宁静之中,忽而长叹一口气,面露忧郁。   她往侧殿走去,来到专用的书房之中,以自身仙元为钥,打开设置了重重杀阵的私密桌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以及一件珍贵无比的信物。   信封简单到不著只字、不留丝纹。   信物在外人眼里,也不如一张白纸来得值钱,然则在紫幽门主眼中,它无价可估。   她静静地看着那信封,静静地思量。   好半晌,她无声将抽屉合上,又从储物玉中,化出一个紫檀盒子。   是一个设置了上百道复杂法阵的阵盒,而这些法阵,已被她全数破解了。   打开盒子,看到内中静置在水珠状精致隔绝玉珠内的一滴心血,她无声攥紧了拳头。   长霁……   最后她又收回阵盒,保存在储物玉最深处、最安全的地方,以仙元为护。   回到主殿,唤来门内影探队伍。   “无论使用何种手段、跨越多少领域,务必于最短时间内,探出魔神圣典的具体下落。”   影卫散开,她又召来五十名死士阁死士。   “潜入凌云门与曦和门,调查两门最近的动态与合作的迹象。关于你们的身份与目的,一个字也不得透露。”   五十死士散,她沉思片刻,再招来三位大将,现场拟出一份名单递与他们:“按照其上地址与名号,派人一探这些人的生死与下落。若能找到,告知我,我会亲自前往,与他们一谈。”   大将也散去,她终于不再下达任何命令,默默地转身。   正要回书房歇息,却听闻门人来报,曦和门主来访。   她目光骤沉,威严顿生。   停步回头,往宴客厅的方向走。   ……   李双柔次日清晨才醒过来。   一睁眼,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身下所躺的地方凉凉的,硬硬的,还有些粗糙,令人不适。   她一个激灵坐起,这才想起昨日被云常儿带到山间一处破房子之中,还与什么蛊童子建立了契约,旋即自己便昏迷过去。   她连忙往四周张望,想寻找云常儿的身影。不料这小小的黄泥屋中只有她自己一人,云常儿、蛊童子、那年轻的小男生以及那自称蛊童子主人的高大男人,一个不在!   李双柔瞬时慌了,踉跄下床:“云常姐姐?!”   怎么人都不在?不会出事了吧?!   正惊慌中,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常儿单手捧着一个大草叶子叠成的草盒子步入,紧接着那个年轻的小男孩与又变回黑熊形态的黑熊,也相继步入。   看到李双柔醒来,云常儿丝毫不诧异,只问了句:“还累么?”   李双柔呆呆地摇了摇头,很快回过神来:“吓到我了,见云常姐姐不在,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那年轻男孩率先噗嗤笑出声来:“双柔姐姐你想多啦!”   云常主砸怎么可能出事呢?还是在这种地方出事?!   李双柔不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也不大习惯和陌生人交流,便没怎么说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正好云常儿走到她身侧,将手上的草盒子递到她面前:“山里摘的灵果,吃一些,好恢复你的精力与体力。”   李双柔往盒子里看,发现果然是几个长得水嫩剔透的野灵果,她拿起一个,左右看了看,诧异道:“这个地方还有灵果子呀?”   幽幽一边走向她,一边笑道:“一座山也就这么几个,小熊全给我们找到了!”   又将他手中的某个东西递给李双柔:“这个送你,是主——云常姐姐亲手编的,好看吧?!”   李双柔顺势看去,见这竟是一只草编的小兔子!   她诧异地捏着支撑兔子的长木棒接过兔子,观察了一会儿,又诧异地看向云常儿:“姐姐好厉害!”   云常儿耸耸肩:“小事。”   她在云家村时便经常自己编箩筐,上山又常常被闲来无事的幽幽和百灵缠着编草织动物,久而久之,手艺就都娴熟了。   昨晚也被越晚越无聊的幽幽和蛊童鼎缠着再编,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两只产生的噪音,便给它们编了几个,又以此为交换,让它们一起到山里采一些灵果,在此间隙,她终于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打坐。   幽幽趁机将另一只手攥着的草编小鹿和草编小熊炫耀出来:“鹿鹿的是我的,小熊的是小熊的,好看不好看?!”   得到李双柔肯定的回应后,立马给了她“友军”认证,把灵果都塞给她,然后一边催促她吃,一边拉着她巴拉巴拉聊起天来。 第254章 息钧亡   三人一熊在小小的土屋里待了一会儿,李双柔在幽幽的热情催促下,吃完了摘来的灵果,身体果然没有那么虚弱了。   这时她又发现,自己体内果然有一股截然不同的纯粹灵气,正在不断流转。   从云常儿的口中得知,这灵气就是蛊童子的灵气。又由于这灵气的来源,正是李双柔自己,故而转换出来的灵气,也正好十分适合李双柔吸收。她日后修炼,可以吸收这样的灵气,来转换成自己的力量。   云常儿为防两方任何一方萃取过量,还在两人的契约桥梁之间,下了一道禁制,平衡两方的吸收速度。   还暗暗在李双柔身上下了屏蔽术法,以掩盖蛊童鼎的气息。   明面上则告诉李双柔:因为蛊童子传输的灵气不多,又有她自己的气息,所以灵气在她的体内,能够完美被掩饰起来,故而不需要担心暴露的问题。   同时也提醒她,蛊童子的存在,不能向任何一人透露,最亲的亲人也不行,否则的话,世人的贪念会给她和蛊童子带来双双的杀身之祸。   之后更有可能,又引发类似以往的大型拐卖案件,为祸众生。   李双柔十分认真地听着,十分郑重地点头答应,还举起三根手指,下了个毒誓。   她刚放下手,门外又传来动静。很快看到有人进来,是那个高大的男子回来了,手上还提着那个石像。   她也才想起来,云常儿先前将这个石像“送”给他了。   她不由看向石像,看到它上面的裂痕更多,面部更是严重开裂,看样子那里面的“饕餮”下场不是很好。   她不自觉问了句:“那个……饕餮的精魄,没了吗?”   男子先是看了一眼云常儿,得到后者的眼神示意后,这才点点头,将石像递还给李双柔。   “死了。”   他声音极低沉地说道。   但即便如此,他一开口,李双柔的耳膜还是感觉到一丝不适,仿佛他的声音之中有一种沉重尖锐的力量,在往她的耳膜上冲击。   这让她诧异之余,大致明白为何这个男子一直沉默寡言的。   她没有做出评论,接过石像,看向云常儿:“那现在怎么办?”   男子所说的“死了”,应当是将饕餮本体杀死了的意思?   这人带着蛊童子来帮助自己,她断不好提出质疑,那么只能看看牵头此事的云常姐姐,是个什么说法了。   云常儿恍若无事一般答:“死了便死了。这位兄台想要饕餮肉作药引,制药救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双柔不假思索地相信了,点点头:“那好吧。那这只石像,我们破坏了吧,也不带回宗门了,免得执法人问。”   云常儿也没想到她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顺理成章地应下,将石像砸了个粉碎,埋到山里的土地。   之后一行人回程,在山脚下的时候,云常儿、李双柔走一个方向,男子带着年轻男孩与大熊走另一个方向,就此分开。   由于此次任务,云常儿完成得飞快,所以她们还有至少一天半的时间,可以慢慢回去。   李双柔接任务少,出门的时间也就相对的少,就算走在十分普通的乡间小道上,也能引起她一阵感慨。云常儿见状,也就不急着回去,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逛。   李双柔也是这个时候才清楚,之前云常儿被息钧长老怀疑的时候,所说的“任务完成得快”是什么概念。   两人在完成任务的最佳时限截止时间前一刻,双双回到宗门。交了果农夫妇签字确认的令牌之后,又简单阐述了任务的经过,得到执法人的确认,领了任务奖励离开。   便在这时,尚真派主峰上,有丧钟响起!   铛、铛、铛的三声响,让尚真派所有弟子既震惊,又愕然,又心有戚戚焉——又是谁身亡了?!   但还未来得及了解详情,已听到念明心的真气之声传来:“今,尚真派长老息钧,于镇压尸王及同党途中,不幸遇害身亡。”   “派内弟子,请放下手上一切事务,前往祭坛,送行长老。”   她的声音声线还是那么平稳,但谁都听得出来,那隐含在背后的无尽悲怆。   她宣布了消息之后,便默默看着与息钧长老一同前往的两位年轻弟子,将长老安置到灵玉棺中。   很快时允大长老、楼虞长老及昙鸟长老闻讯赶来。   亲眼看到息钧的尸身,还亲自确定他的气息已绝,这才不可置信地问随同的弟子:“怎么回事?!”   随同的两个弟子好似受到不小的惊吓,精神一直有些恍惚。   听到几位长老异口同声发问,也迟迟未有作答,还是负伤了还坚持要来的古越和姜颜开口给大家解释:“长老那日接下尸王的任务,带领弟子们去了尸王的另一处基地。”   “长老自我等出发的时候,便变现得十分着急,或者甚至说,是有些……嗯……激进,好似要赶着完成任务一般。”   “他途中一直告诉我们,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铲除尸王及其同党,还不会像剑师带领我等执行任务那次一样,牵累我等受伤,让我等放心。”   “之后到达地方,本来一切进展顺利,但当我等攻上塔顶,准备攻下最后一道防线时,那尸王突然以魂体的形式出现,要阻止我等动作。”   “他显然很善于攻人心计,长老与他交锋数回,语言上也有激烈的冲突,后来尸王更是三番四次挑衅,显然是设了什么圈套,想引长老中计。”   “我等那时还被尸王的同党牵制着,暂时无法救援,只能尽量安抚长老的情绪,让他莫要着急,莫要中了尸王的圈套。”   “怎料、怎料长老他……”   “唉,长老不知为何,一听到尸王提及上次的战役,提及剑师,便勃然大怒。”   “他扬言不惧尸王邪力,定能斩他于剑下,要应下尸王生死一搏的赌约。”   “我等即便抽身阻止,也无法拦他分毫,还反被他以真气震出塔外,与尸王关到一起。”   “这之后……之后我等才发现,那尸王竟然隐藏了实力!”   “长老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将尸王击退,但长老自己却、却……”   解释到这里的古越与姜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躺在灵玉棺的息钧长老。 第255章 剑师醒   两人的动作已无声告知众人,那未完的话语后面,是怎样的结尾。   时允大长老与楼虞长老不约而同地喟叹一声,既有对狡诈的尸王的愤怒,又有对息钧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时允大长老一掌拍在玉棺边缘,对馆内的息钧叹道:“息钧,你怎生还是这么冲动,一点也耐不住性子?!”   楼虞长老拍了拍大长老的肩膀,对大长老道:“长老,让息钧好生上路吧。”   时允大长老痛心疾首地撇过脸,退到一旁。   昙鸟长老则全程一言不发地立在玉棺边缘,一言不发地看着馆内的好友。   那一身色泽莹亮的鸟羽今日尤为黯淡,眼睛更是一丝光泽也无,沉沉如同暴雨氤氲的夜空。   不远处念明心还是沉默着,静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玉棺。   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那一日,自己强制让他带队镇压尸王的命令。   要是她那日不曾冲动,不曾下达这样的命令……   她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肉。   不过事已至此,该走的程序,还是必须要走。   尚真派众弟子很快换了丧服赶到祭坛,又很快了解了事情真相。   长老身陨是天大的噩耗,送行仪式也十分隆重。   整整一日,众人都在为长老诵念往生经,又以自身灵力为引,在长老的玉棺上,一点一点汇聚成桥,延伸向天际,寓意长老之灵能够得道升仙。   这当然只是一种传统的寄托。   修真之人,一旦踏入此道,便代表脱离天道的普遍秩序,不再拥有凡人的轮回资格。   所以死了便是死了。   这便是与天道作对的代价。   就在众人专心为长老祈福之时,云常儿静静地站在人群最外围、最边缘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祭坛中央的灵玉长棺。   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平静,对比周遭至少也有些感慨的众人,便显得过于无情。   这让无意之中看过去的李双柔为之一凛,忽然醒悟,正是因为云常姐姐这种遇事总是十分冷静甚至淡然的反应,才让她显得特别清冷。   悼念仪式持续了一整日,之后长老的尸身,要经过几位大药师的专门处理,这才埋入尚真派的祖坟坟地。   这些程序便与大部分弟子无关了,众人散开,几位大长老则单独留下,开了个会议。   念明心一直处于失神的状态,还因为息钧长老一事而自责。   时允大长老见状,与楼虞长老一起安慰了她,但她还是难以释怀,直到医师堂的医师突然赶来告诉她,张子骞醒了!   ……   张子骞的病房。   一身玄衣的人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处于某种游离的状态。   念明心步入房中,听了一直守在床侧的医师的汇报后,挥手屏退他们,关门走到病房前。   “张剑师。”她呼唤他的时候,语调难以克制的冷。   张子骞过了三息时间,这才缓慢地转动眼睛,看向正俯视自己的念明心。   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神都还有些呆滞。   念明心蹙了蹙眉头,问:“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张子骞又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微微地点了点头,眨了眨眼。   之后又是一阵木然。   念明心沉默。   好一会儿,她转身往外走:这样也算是醒了么?这些医师!   然而才迈步,衣袖被人扯住。   她立马停步回头,见张子骞低垂着眼帘,手紧紧拽着自己袖口,过于苍白憔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心情,但是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在隐隐地颤抖。   她忽而有些不忍,抿了抿唇,收回脚步道:“怎么?有话要说?……若是仍旧不适,不必勉强,待医师再为你调理数日,再谈不迟。”   张子骞摇了摇头,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是谁……”   “将……”   “我……”   他说到这里,念明心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毫不迟疑道:“你的门主。”   “……”   张子骞沉默。   一会儿,抬起眼帘看她:“你们……”   “嗯,我们都知道了,张——执法人。”   她说这句话时,神情显然冷淡下来,目中有怒。   见张子骞有些怅然的样子,她又忍不住道:“真是苦了你了,堂堂仙门之人,屈身于我等小门派,日子过得不好吧。”   张子骞剑眉顿蹙,紧紧盯着她,那眼神好似有些着急,有些想解释。   正是这样的反应,令得念明心更加生气。手一用力,抽出被他攥紧的衣袖,冷哼一声:“为了你的云门复兴大计,还要委身听命于我,为我等宗门办事。你也是真够忍辱负重的,不愧是名门之人啊。”   张子骞有一瞬间,怔了一下。   看着念明心的表情,好似陷入了某种沉思。   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低低道了声:“抱歉。”   没有任何辩解,没有多余的理由,干干脆脆、诚诚恳恳地,说了句“抱歉”。   大概念明心也没有想到,他回应得如此干脆——连解释之类的行为也没有。   这让她一时语塞,本来心中有怒也有怨,却因为这样的态度,突然有种死水潭开了口的感觉,所有的情绪一泻千里。   她咬了咬牙,攥了攥拳,最后还是蓄不起任何火气。   偏生又在这时,张子骞道了句:“我需要拯救我的同门,所以,非常抱歉。”   念明心的怒气更攒不起来了。   想想若是她尚真派的门人也有那样的经历,或许她也会不顾一切,去拯救他们。   所以她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认命道:“行了,既然知道要为你的同门,便好生休养,快些好起来罢。”   瞥了他一眼,在他身周又设一个灵元大阵,将自己的灵元缓慢传送到他体内,以便他更好地自主调养。   “你的门主已经找过我——云常儿,是么?怪不得你当时要带她一同前往,你倆藏得都够深的。”   “你若还有什么话要说,便尽早恢复吧,否则以你现在状态,一句话断三次才道完,我也没有这么多耐心与时间。”   她说罢,长袖一拂,便往门外走,快得张子骞来不及做出任何回答。 第256章 传说中的苍原五杰   念明心出门后,一眼看到等在外面的时允大长老。   后者马上转过身问她:“如何?当真醒了?”   念明心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此处不宜多谈,她与大长老一起往远处走。   时允大长老敏感地察觉到念明心情绪不大好,奇怪地问:“怎么了,与剑师谈不到一处?”   念明心停步之后,这才道:“剑师承认了。”   “也道歉了。”   她看向远方:“但徒儿还是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   时允恍然大悟,微微一笑。   看着念明心:“你不是已经考虑好了么。”   念明心有些茫然地摇头:“万一……”   万一她站错位置、信错人了呢。   万一她纵容了罪恶滋长,反而害了民间呢。   时允长老笑了笑,拍拍念明心的肩膀:“好徒儿,对错与否,为师也无法告诉你确切的答案,毕竟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对错,一切端看个人的立场与看法。”   “你若担心你的所作所为,会引发某种恶果,那么,待剑师康复至能够自由行动的时候,你大可向剑师提出,将战场搬离我们尚真派。我相信以剑师的性子,会理解你,也会依你所言,离开此地。”   “若你看到了未来,想要顾全大局,为未来的凡界出一份力,那么,你也不必过分担忧后果。尚真派归根到底,是志同道合的修士汇聚的所在,众人既然认同你这个掌门,便代表认同你的思想、你的做法、以及你的品格。你的决定在众人眼里,便是奋斗的方向。”   说罢她看向后方来来往往的众弟子,语气轻浅道:“即便众人不认可你,此处到底是个来去自如的地方。你只要无愧于心,剩下的,留给大家选择便是。”   念明心听着时允长老的宽慰,沉默了许久。   最后终是轻笑一声,点头道:“便先往后静观吧。”   说罢往回走,要到议事堂,召集门内战士,带领他们亲自一会那尸王,为息钧报这杀身之仇。   不料她和时允长老没走两步,见一个弟子迎面跑来。   “掌门人!掌门人!”   念明心见这场面似曾相识,心中忽生一丝紧迫感:“又怎么了?”   那弟子停到她面前,狂喘了三口气才叭叭叭汇报:“苍原、苍原五杰前辈们……来了!!!”   念明心愣了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谁?”   那弟子拍着自己胸膛道:“苍原五杰啊!掌门人,传说中的苍原五杰啊!来了!真人!造访我们尚真派!!!”   念明心:“……”   时允长老:“……”   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有些激动。   念明心看向那弟子:“请到宴客堂了么?!”   弟子连连点头:“自然的,自然的,已经请到宴客堂了,掌门人快去!”   念明心与时允长老瞬时化剑疾驰,往主峰的宴客堂赶去!   负责当日迎客任务的弟子还在拍着胸脯,看着掌门人与大长老离去的方向,感慨不已。   苍原五杰,苍大陆大名鼎鼎的五位“古早”前辈。   其一生行侠仗义,即便早具备飞升仙界的资格,却为了苍大陆众生留在凡间,过着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当民间有难,仙界四名门又顾及不到时,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平定大难。   若说除去四名门外,还有什么人在苍大陆声名远扬、深得爱戴,那么必定有五杰的地位。   即便苍大陆许许多多的年轻修士与凡人都不曾见过五杰,但民间的小书、史册、传奇故事当中,都有五杰的身影,故而这五人,是乡间小儿都有可能熟悉非常的传奇人物。   没想到,今日五杰竟然造访尚真派了!   先是众多知名宗门的领头人纷纷拜访,再到曦和门主亲身莅临。如今苍原五杰也来到这里,说要见掌门人,这简直是、简直是——   尚真派的巅峰啊!   那弟子与有荣焉,兴奋地跑回工作岗位。   一路上看到大小弟子,都忍不住逮住人宣扬一番,搞得整个主峰人尽皆知,也都觉得脸上贴光、无比荣耀。   与此同时,念明心与时允大长老面对五位传说中的“神人”,也是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念明心首先对五人作揖:“小辈见过五杰前辈。诸位前辈能够造访小派,实在是小派的荣耀!”   时允长老也是恭敬有礼地一揖:“久仰五杰大名,幸会,幸会。”   五杰年纪最大的“前前辈”梅一半仙闻言,哈哈大笑:“小派?哈哈哈,你们这儿可不是什么小派咯!”   见念明心有些愕然的样子,二杰“杜酒鬼”拍拍肚皮道:“娃儿,老道与你开玩笑呢,莫要紧张。”   三杰杜鹃女撇了二人一眼,笑对念明心:“莫管他们。我等此番前来,是想寻贵派一人,不知这位掌门人能否代为引见?”   念明心从方才的愕然中回神,却又很快陷入另一份诧异:代为引见?   “引见”?   她几乎马上想到一个人:“是……”   杜鹃女呵呵一笑,沉稳道:“一位叫云常儿的姑娘。”   念明心默然,一脸的“果然如此”。   但并不知情的时允大长老却是一惊:“云常?前辈们怎生会找云常这娃儿……”   “娃儿?”五杰相互对视了一下,忍不住爆发大笑:“哈哈哈!”   这让时允长老更迷糊了:“前辈这是……”   念明心迅速拉住时允长老,又以一种十分微妙的神情,对五杰说道:“好,云常姑娘应当正在林中修炼,小辈这便派人将她寻来。”   五杰也都是聪明人,一看念明心的表情,便知道了情况,四杰戢三娘嫣然一笑:“去吧。我们呐,与这姑娘有缘,今日特意前来,与她一会。”   念明心立马派人去找云常儿,而时允大长老还是很困惑:“云常那娃儿怎会与五杰前辈相识……”   五杰阚长晟正要说话,念明心赶先道:“师尊,云常姑娘时常外出做任务,恐怕便是在此期间,遇上五位大前辈了。”   由是阚长晟便不另寻借口了,爽快应道:“不错,正是那时遇见过。”   五人又与念明心两人谈了几句,很快,宴客大堂门外,无声步入一人。 第257章 老朋友啊   云常儿步入大堂的时候,面上有明显的诧异。   还有一丝不可置疑,导致她看到五人之后,便再也不动,怔怔地站在门口,满面怅然。   而原先还嘻嘻哈哈交谈愉快的五杰看到她,也瞬间沉默下来。   眼里都有难以掩饰的慨然,双方相顾沉默。   这样的氛围,哪里像是普通相识之人见面的氛围?根本就是老友相见的场面。   时允长老更疑惑了,奇怪地看向云常儿。   倒是念明心了解一点真相,同时十分意外云常儿与这五位苍大陆的传奇,竟然也有交情,能够令五位早已归隐山田、行踪莫测的大前辈,集体出山,并亲自前来相寻。   她对云常儿当年在苍大陆的地位,又刷新了一点认知。   不过见众人都满脸慨然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与大长老的存在,并不合时宜。   于是对时允长老道:“师尊,让各位前辈与云姑娘好生一聚吧。”   时允长老虽然意外,却也还记得基本礼仪。   于是对五杰拱手道:“那么我与明心徒儿,便不打扰各位了。”   五杰回礼道:“感谢二位体谅。”   目送两人离开大堂,还看到念明心专门为他们关上大堂的门。   门关之前,念明心正好看到云常儿。   后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是感谢的意思,念明心很快回了个浅浅的笑,便合上门离开。   宴客堂剩下六人之后,云常儿先设下一道蔽音法阵,紧接着气氛沉寂了片刻。   旋即五杰齐齐对云常儿施礼,感慨万分:“长霁门主!”   云常儿一怔,稍后也回礼道:“久违了,诸位。”   梅一半仙眼眶有些湿润:“确实久违啊。”   阚长晟道:“门主你复出,怎也不通知我等?这番模样又是……”   云常儿垂下眼帘,神色一片黯然:“我听闻不少侠士因我……”   话到此处,忽然中断,转而问:“诸位为何忽然出现,又是为何知晓到此处寻我?”   杜鹃女颇有些责备地看着她:“还是多得异界的莎荼姑娘,我等才知晓你回来了。莎荼姑娘辗转许多地方,才联系到我等,我等得知此消息后,自然第一时间赶来。”   云常儿一听:竟然是莎荼。   那么想必是上次见面所谈的话题,让她有了这样的心思,云常儿一时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这些人都是当初与她交情颇深的凡界大能人,一身侠气浩荡不羁,不求名、不为利,行侠仗义、自在江湖,是真真正正具有侠义之风的勇士。   她当初有不少难以解决的棘手事,都寻求过他们的帮忙。如今重回凡界,她也从许多地方,听闻过他们的英勇事迹,故而她并不怀疑他们前来寻找自己的动机,也不怀疑,他们的初心是否会变。   她更多所担忧的,是他们再与自己扯上干系,日后被某些人知晓,他们又该如当年的许多好友一样,被赶尽杀绝。   她着实不想再连累他们。   不过她是这么想的,五杰却不是一样的想法。   戢三娘从储物玉中化出一片流云薄金片,递给云常儿:“我们等门主许久了,相信门主不会就此离开,也知道某些人尚不够资格欺压你,相信你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如今听闻门主复出,我等实在再开心不过。这片信物,也终于能够再见它的主人了。”   云常儿看见这片金色流云,一时有些感慨。   这是她曾经赠予五杰的云门“通行证”,也是他们向云门之人证明友人身份的信物。   五杰当时的修为,已然逼近飞升大境。   她以此金云片为信物,欢迎五杰飞升以后,加入她云门,或者在仙界闲来无事,随时造访,畅通无阻。   即便五杰选择留在凡间,有难之时,也可借这片她亲手锻造的信物,随时向云门求助。   只不过这片金云片赠出后,她愣是不见五杰使用过哪怕一次。   如今又时过境迁数百年,她还以为,这金云片早已不知所踪了呢。   她接过金云片,手指在其上细细摩挲,还能感受到其上流转着的自己的仙力。   其中还有以特殊方式运转着的小小法阵,是她云门独有的法阵,专供本门之人辨认所用。   她捏着这片云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却在这时,五杰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忽而齐齐后退两步,齐齐对云常儿拱手弯腰:“长霁门主!”   云常儿瞬时回神,眉一蹙,沉声道:“站好。你们这是作甚?”   还是戢三娘率先抬头回答:“这片金云片的作用,门主应当还记得。”   “门主曾承诺,一旦我等使用此信物向云门提出要求,只要所求非恶,门主一定答应我等!”   杜鹃女接话道:“我等苦苦等待门主回归,尚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枉死的弟兄们。”   “世人如今只知五杰,却不知当年的我们,其实是苍原十七杰。”   “孤鸣大哥临终前,曾警告我等,以我等的能为与势力,贸然与那些个仙界名门作对,最后只会平添伤亡,故而叮嘱我等,莫要执意报仇,归隐去罢。”   “但这到底是我等共同成长、共同闯荡了数百年光阴的兄弟姐妹。看着他们重伤的重伤,惨死的惨死,我等即便胸襟再宽广,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阚长晟道:“门主的想法,莎荼姑娘已然告知我等。”   “我等十分感激门主在那样的形势下,也还是照顾到我等的处境,不忍心让我等与仙界之事再有所牵连。”   “但是,过往既是过往,弟兄们之死之伤,实非门主所愿,门主不该为此自责至此。而莎荼姑娘透露,门主如今正在为向凌云门复仇一事,积极筹划,那么请门主务必带上我等,让我等也有机会,为黄泉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众人说罢,又齐齐抱拳,对云常儿再鞠一躬。   登时云常儿手上的流云金片持续发热,那是五杰的请求使得金片有了反应。   那炙热的温度,竟让云常儿这样的偏冷魔躯,也感觉到隐隐的烫手。 第258章 云门仙史   五杰这样的请求,让云常儿一时凝重。   正如她先前的担忧一样,她并不想再牵累这些人。   尤其知道不仅他们这方团体,还有一些他们交集不多的修士,也受了不少灾难。   所以她并不想答应他们。   五杰看得到她的犹豫,集体又一抱拳,坚定道:“望门主成全!”   梅一半仙哀戚道:“若遇难者,是门主的门人,相信门主也会有与我等一样的心情。”   “我等不怕死,只想能够亲手报这一仇。”   “门主不在,以我等能力,我等自知无法与仙界名门抗衡。但既然门主回来了,又已经着手筹划,那么我等相信,门主一定有详细的规划,也有必胜的信心。”   “门主或许不知道,当年在云门被欺压之后,凌云门忽然崛起,我等还自诧异。后来花了好些时间,才得知云门不在了,觉得事有蹊跷,便暗自进行了调查。”   “不料我等尚未查出一二,便遇上祝凌云带兵突袭。祝凌云直接要求我等归降于凌云门,签订生死契,并立下毒誓,一辈子不许提及有关云门半个字。”   “我等由此明白了真相,拒绝投降,于是十七杰重伤的重伤,亡的亡,实在走投无路,但凡幸存下来的,都只能一路逃亡,躲到苍大陆最偏僻的地方避难,眨眼便是上百年。”   “后来是因为凌云门的名声在苍大陆愈来愈大,祝凌云才停止对我等的追捕。”   “但那时十七杰也只剩下我等五人勉强能够活动。青君与拂音姑娘功体尽废,尚有一些兄弟姐妹们,则连日常起居都无法兼顾,只能倚靠我等每日照顾,勉强度日。”   “我等实在忌讳祝凌云,也不想贸然拖累青君等人,只得守口如瓶,苦苦等待翻身的机会。”   “终于等到门主复出,那么祝凌云对我等的不共戴天的欺压之仇,便绝对要报!只要门主答应,我等承诺绝对听从门主指挥,配合门主的动作,只求日后祝凌云受到应有的报应,否则,我等即便是死,也绝不瞑目!”   梅一半仙激昂言毕,膝盖一弯,便要跪下。   云常儿立马释出灵力托住她,一脸凝重道:“若再动不动如此,你们日后再也不必来找我。”   梅一半仙只得站起来,同样很是凝重地紧盯着云常儿。   云常儿想了好一会儿,叹道:“罢了,以诸位性子,恐怕我也拦不住你们。”   “若当真想报仇,真想叫那凌云门受到报应,诸位方才的种种证词,倒是一个强有力的武器。”   她思索片刻,决计道:“日后我与祝凌云,必定有当众对峙的时候。若诸位手上拥有什么直指祝凌云罪行的证据,还望尽早交托于我。”   戢三娘立马道:“有。最好的证据,便是青君等人。他们身上中的是凌云门门徒的招式,青君的功体更是被祝凌云亲手所废,只要有公正之人能够为他们检查,必定能够发现端倪。”   阚长晟也道:“其实除却我等十七杰之人,当年尚有一些与门主交好的道友被祝凌云陷害。莎荼姑娘找到我等之时,曾透露要与其他道友沟通,不知她寻找他们是否顺利,若门主同意,我等也可以代为寻找召集。”   云常儿摇摇头:“罢了,其余之人随缘便好。我会派人告知莎荼姑娘,不必再辛苦寻找,我也实在不想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道友,再因我而受劫难。”   这时杜酒鬼忽然插话:“但是门主,据我等所知,尚有部分道友因功德深厚,凌云门不便斩尽杀绝,故而采用秘密囚禁的方式囚禁他们。”   云常儿长眸一眯:“此事当真?”   梅一半仙点头道:“当真。我等当年逃难,便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是当时我们尚且自身难保,实力又过于悬殊,实在无法出手相助,待我等调整好再回头一寻,那些人也不在当地了。”   云常儿捏了捏拳,怒意渐显。   一会儿后,她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我会派人详细调查。”   “至于青君兄台等人,我也会尽快想一个万全之计,让他们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出来作证。”   五杰一听,激动得瞬时泪目。   异口同声道谢后,梅一半仙忽然看了一眼宴客堂大门,动手再布了一层隔绝法阵,这才回头对云常儿道:“实际上,道友我尚有一件物品,想要交还于门主,想必门主也十分需要它。”   说着,催动体内灵元,从储物玉的绝密空间召出一本被层层阵法严密保护的神秘书籍,悬浮于空中。   又以灵元为钥,解开那些只有她自己能够解开的独特法阵,让云常儿可以毫无阻碍地触碰到它。   法阵解除后,书籍的模样彻底展现。   云常儿看到那封面,看到其上金光熠熠的大字,一时话都说不出来。   是《云门仙史》。   苍大陆对仙界名门历史的权威记载,也是苍大陆留给世人供奉的独一无二的史册。   当年这本史册,与其余三门的史册一起,被供奉在苍大陆中心的最大藏经阁之中。   后来《云门仙史》的位置,被凌云门代替,云常儿以为祝凌云必定当先摧毁这本史册,没想到……   梅一半仙看得出她的震惊,笑道:“当年我拼了命将这本史册带走,也是为了等这一天。”   “它险些被祝凌云摧毁了,之后我担心贸然将它放出来,让祝凌云知道,又会对它打主意,故而一直藏着,从不敢对外人说道。”   “如今门主回来了,我也还是不敢擅自将它公开。相信这本史册放到门主的手上,会比我自己保留要安全得多,也会在最需要的时刻派上用途,所以,门主,我将它物归原主了。”   云常儿颤着手,接过这本厚重的史册。   翻开,能看到她一手创立的云门,自创立那天起,在苍大陆、在仙界、在整个六界留下的一点一滴的痕迹。   “真是……”   “谢了。”   她由衷说道。 第259章 反击   这史册是由苍大陆的第一名匠打造。   所供奉之地,还有一个材质特殊的供奉台。   台上正好是四个等大的史册位置,但凡是由那位名匠打造的真正的史册,都能放到这个位置上面,其余任何仿造品靠近,必然燃成灰烬。   故而那个地方无法造假。   那个藏经阁之中,存放的也尽是仙界与苍大陆知名人士的传奇记载。   云常儿释出魔功,给史册重新上了一层严密防护,收入自己的储物空间之中。   五杰看到那漆黑如墨的力量,叹了一口气:“门主还不曾寻到转换之法?”   杜鹃女摇摇头:“正是因为这身力量,才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这魔界异类,实在太可恶了。”   云常儿想到当年大战异军,眸光有些黯淡:“那一役,云门牺牲者众。这一身魔功相比为正义献身者,倒算是小事了。”   五杰顿感心酸,梅一半仙拍了拍她肩膀:“会好起来的。我等相信门主。”   云常儿没有再为过去的事情纠结,正要告知众人另一处方便碰面的地方,免得他们每次来尚真派,过于引人注目,也容易暴露他们的行踪。   不料这时,她忽而听到天空之中,一声如雷的鼓声响起。   鼓声由小及大,声声震撼。   旋即一阵强悍的威压降下,很快宴客堂外人声鼎沸,嘈杂非常。   云常儿与五杰一听到那鼓声,不约而同脸色下沉。   对视一眼,齐齐往大堂外走。   不过就在五杰准备出门时,云常儿忽而喊住他们:“诸位先在堂内等候,以防万一。”   五人很快明白她的用意,互相交换了眼神,应道:“那门主小心。”   云常儿点点头,在他们所站的地方,设了一个强大的防御法阵,这才开门走出,同步关上大门。   彼时念明心与时允大长老都在抬头仰望天际某个地方,听到门开的声音,两人低头看去。   念明心站在时允大长老后方,眉心微蹙、眸光略沉。看到云常儿,她以大长老看不到的角度,对云常儿往天上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去。   云常儿顺势眺望。   看到天上仙力凝聚,以人人能够看到的特殊仙术,“书写”了一段话:“经查实,昔日仙界叛徒、魔门门主云长霁因贼心不改,仍想攻占仙界,便不惜杀害仙界凌云门仙师及一众将士,以邪术操纵,行刺凌云门门主。”   “今仙界四门以一日为限,强制要求云长霁及麾下前往公众审讯台,接受四门审讯。若拒绝前往,四名门将暴力抓拿孽徒,绝不留情。”   伴随着这些字眼出现的,还有熟悉的声音,将上述语句陈述了一遍。   那冰冷得仿佛大公无私的语气,听得令人想笑。   可不就是玉羲和么。   好一出贼喊抓贼。   他宣布完这项仙门限令,天空中的仙力凝字,也完全成型。   这仙术有些特殊,能够令字体在任何角度之下,都能够被看得清清楚楚。   故而很快,整个苍大陆抬头看天之人,都看到了这则限令。同时公众审讯台也被启动,一个足有苍大陆三分之一大的审讯台,与半空之中浮现,此台状似实物,却又有虚幻的透视之感,能够自底下各处,看清审讯台上的一事一物,也能看清其上之人的一举一动。   此时凌云门门主祝凌云、曦和门门主玉羲和、紫幽门门主狄紫幽与圣宗门门主吾觉仙宗,皆坐在审讯台的审讯席位上,静静地等候。   四名门之主威仪赫赫,光是坐在那里,便已让苍大陆的民众倍感压力,不敢长久直视。   而四位门主之前——审讯台中央,又整齐地摆着近十具盖白布的尸体。   毋庸置疑,那便是被“孽徒”云长霁“杀害”的凌云门门徒。   这样气氛萧杀的审讯台现出,苍大陆无论修士亦或平民,无不惊奇并惧怕着。   群众议论纷纷,而尚真派某些晓得云长霁与祝凌云的恩怨者,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今又是谁对谁错。   念明心思绪复杂,又看了云常儿一眼。   但意外地,见后者好似并不着急,反而冷静得如同无事发生。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甚至有些……就等着此幕发生的意味。   念明心不知她打着什么主意,也不知她在此事之中,又是怎样的立场。   但她不好开口去问,尤其时允大长老尚在身侧。于是她最后还是收回目光,尽量以寻常的态度,来应对此事。   这时云常儿转身,又往宴客堂里走。   对正焦急等候的五杰陈述了发生之事,听到五杰齐齐问:“门主要去么?”   云常儿笃定地点头:“自然。”   梅一半仙立马站出来:“那么我等随门主前往,顺道在审讯台上,当着仙凡二界的面,还门主一个清白。”   云常儿摆手:“不妥。”   “原先我不知诸位会来,对于此事,早有另外的布局,足够应对此场面。”   “诸位好不容易虎口逃生,现下毫无准备便露面,恐怕容易被对方伺机打击。若真想借此机会讨伐祝凌云,那么,请诸位在门下大将的护送下,将诸位的底牌,全都准备好,待我信号发出,诸位再做行动。”   五杰一听,便明白她是要他们带上青君等能够立下铁证的“底牌”。   青君等人已丧失战斗能力,也难怪门主要他们等待她的信号再行事,想必是要在审讯台做好充足准备了,才将底牌亮出。   讨伐祝凌云是十七杰每一个幸存之人的愿望。   哪怕是功力已废的青君与拂音姑娘。   亦或已然失去行动能力的赵大哥、小武妹、太白道长、风扬楼主等等。   故而五杰毫不犹豫应下云常儿的提议,并且毫不怀疑云常儿的计划,一句话未问,便要离开接人。   云常儿迅速联系数位大将,在路上等待五杰。   见五人急匆匆想走,她喊停道:“莫净顾着自己走,带上我。”   五人一怔,看到她往门外示意了,这才恍然大悟:定是尚真派之人,尚未知晓她的身份。   梅一半仙爽朗道:“好嘞,门主且随我来!”带她走出去,佯装诧异地看了看空中场景,又向念明心与时允长老告辞,以“带娃儿玩玩”为借口,强行将云常儿拉走。 第260章 你师尊还是师尊   悬浮在半空的审讯台,一片肃然。   正在众人翘首等待之时,忽然,四面八方都涌来暗如浓墨的黑雾。   黑雾落到审讯台上,化身为一个个身披盔甲的魔将,直面四门门主所带的各个大将,满面肃穆。   旋即一道如能吞天灭地的暗影款款而来,落到审讯台上。   来者仪态万方,即便有无尽墨气包裹,也掩饰不了仙风道骨的气度。   一落地,无形威压冲击八荒。   便连坐在审讯台上的四位门主,也不得不释出仙力以抗。更毋论一旁的仙家将士们,直接被逼退了数步。   如此浩大的场面,令得苍大陆上正仰望审讯台的凡人修士,不约而同喟叹起来。   也对这位据说来自云门的魔主,产生了首度认知。   云长霁的魔身出现,仙家众将立马提起武器,严阵以待。   云长霁的魔将倒是泰然自若,背着手直挺挺立着。即便对方的武器正对着自己及自家魔主,也未有人表现出半点戒备,好似对方对自己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紫幽门、圣宗门门主才看到云长霁,不自觉站起身来。   紧接着曦和门主也默默站起,只余祝凌云坐着未动,看到另三门门主这种反应,满是不悦,这才被迫跟着站起。   云长霁看也不看高度防备的将士,面对四位门主淡然道:“久违了。”   声音冷淡如冰,有无形的魔力充斥,入耳如同逼仄空间的加重回声,令人听不清晰真实的声线。   声音透过审讯台的特殊阵法,同步传送到苍大陆中,使得民众不仅能够看到审讯台的画面,也能听到其上之人交谈的内容。   紫幽门主、圣宗门主闻言,齐齐回了句:“久违。”   祝凌云可不想让他们“叙旧”,也不想看两门门主面对云长霁,还是恭恭敬敬的样子,毕竟整个苍大陆的人,都还在底下看着。   她率先正色道:“云长霁,相信你已经明白此次审讯的用意。本座的门人被你残害至此,你可认罪?”   不料云长霁也不看她,单手背负在身后,声音冰冷:“跪下。”   祝凌云一怔,眸光骤沉:“你说什么?”   “本尊让你,跪下。”   话音方落,轰隆一声天雷炸,直接打到祝凌云身上,强行逼她双膝下跪!   这道天雷与寻常雷电截然不同,强悍的威压蕴含其中,即便是仙家之躯,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对于苍大陆的人民而言,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感受到恐怖的天道力量。即便让跪的不是他们,他们也有种腿软想跪的感觉!   云长霁等祝凌云跪好了,这才转移目光,轻描淡写地睨着她:“这才对么。”   “面对师尊,要先记得行礼,得到准许后,才有资格张嘴。”   此话一出,苍大陆所有人惊诧不已:祝凌云竟然是那位魔者的徒弟?!   而祝凌云被天雷惩罚,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听到那满是嘲讽的话,登时怒火攻心,满眼猩红地瞪着云长霁:“本座没有你这样的师尊!”   “没有?”   又是一声天雷炸响,吓得凡人哆哆嗦嗦。   “天道告诉你,有还是没有。”   她睥睨着祝凌云,邪肆一笑:“你背叛师门、谋害同门之前,尚未与本尊解除师徒关系。”   “那么只要本尊一日不死,便还是你得罪不起的师尊。”   “本尊让你跪着,你便必须跪着。”   “今日的审讯,你根本不够资格参加。从即刻开始,不得本尊同意,你,好生闭着你的嘴。”   云长霁言毕,当真施了禁言术,封了祝凌云的嘴。   旋即以魔功凝成一张墨黑的王椅,优雅落座。   再也不看祝凌云一眼,对着对面三位门主抬手:“请坐。”   那怡然自得、傲视群雄的姿态,仿佛这是她的主场,而不是针对她的审讯大会。   紫幽门主与圣宗门主见状,倒是未有丝毫不悦的表现,默然落座。   玉羲和则暗含怒意地看着她这猖狂样,忍了将近三个呼吸,这才坐了下来。   “今日……”   话未说完,云长霁道:“今日此会,主旨有三:一,算清当年云门与凌云门的账,孰是孰非,即日分晓。”   “二,算清凌云门欺压苍大陆修士的账,那些被祝凌云伤害过的修士,伤到哪里,本尊会让祝凌云十倍承受,以偿当年修士们所吃过的苦。”   “三,自然还要算清云门与另三门的账。若当年云门受屈,与贵三门任何一门有直接的联系,那么……”   她直对玉羲和,阴沉一笑:“无论诸位的名门,对仙凡二界意义有多重要,也只有灭门一个下场。”   霸道猖狂的宣言、唯恐天下不乱的任性,无不挑战着对面名门之主的尊严。   审判台底下一片哗然,议论声、惊叹声如炸雷一般,瞬间沸腾!   玉羲和听见民众的反应,怒拍椅扶手:“放肆!今日是你的审讯会议,容不得你猖獗!”   云长霁冷笑:“本尊敢来,自然是为公道而来。否则以面前区区尸身,你们请得动本尊?”   她看向紫幽门主与圣宗门主:“不知二位门主意下如何?若当年之事,云门有半点理亏之处,本尊向天道起誓,甘受极雷轰顶、入万年苦狱,永世不得超脱,永生不入轮回。”   “若云门确实受了欺凌,那么,本尊索取方才所提的代价之时,也望诸位莫要阻拦。”   她的誓言一起,天上闷雷轰隆,是誓言生效的意思。   仙家誓言不容儿戏,敢起多大的誓,便得受多大的誓言之力约束。   苍大陆人民一看这场面,便知这位魔主的话是认真的。   那么敢起这样严重的誓言,其底气可想而知,那么那索取“代价”的决心,也是势不可挡!   玉羲和见状,拧起剑般的长眉。   即便不知云长霁的底气出自何处,也还是看得出来,她此番有备而来。   他不禁看了无法说话的祝凌云一眼,兀自陷入沉思。   紫幽门主与圣宗门主则交流了一个眼神,十分平静地应道:“那就这样办。”   两人一答应,玉羲和再没有拒绝的立场。见云长霁一上来便把控了全场,他阴沉着脸抿着嘴,以不情不愿的默认态度回应。   云长霁十指交叉靠向椅背,蔑然一笑。 第261章 翻盘   “让你先手。”   云长霁盯着玉羲和,淡然开口。   “有什么问题、想审问什么,容你先问。”   玉羲和脸又一沉,感觉自己受到了藐视。   但他还是咬牙说道:“此次审讯,事因凌云门主向我等求助,称凌云门被仙师背叛,泼了脏水,又被你云长霁反控制利用,入侵凌云门,借仙师及众将之躯肆意伤害凌云门门人。”   他眯着眼睛,神情阴鸷:“既然你自己开口了,那么,你便先解释解释那场虐杀行为罢。”   云长霁闻言冷笑,低声道:“被泼脏水?被我虐杀?”   她手一拂,化魔力为风,掀起横在面前的尸身上的白布。   “那么先从这位断头的白武林——化身为五公子,混迹人间的凌云门预备军师说起吧。”   她起手化出一枚黑色的眼珠大小的圆石,将它送到半空中,释力启动。   登时有画面自圆石中浮现,展示到半空。   那是某个正在飞速移动的视角,待视角稳定下来,面前呈现出一处峰峦叠嶂、云雾缭绕的地方。   再往前走,来到峰峦之中最高的一座巨峰,又垂直上行,来到云气弥漫的华美大殿,殿门上书“凌云殿”。   视角进入殿中,停在一袭粉白的轻纱帷幔之前。   祝凌云柔媚的声音响起:“报罢。”   视角处很快传出一道男声:“见过门主,云长霁被救出后,救治无效,已被女煞附体取代之。”——是白武林“五公子”的声音。   祝凌云轻啧一声:“你确定她死了?”   “她的命灯还亮着,不可能死了。”   “她留下的那一滴心血,正好可以制作命灯。她这般狡猾,没有命灯,又怎能确认她是死是活?”   “如今她不就瞒过了你,让你以为她死透了么?”   “既留肉身,你找机会追魂便是。”   “追不到,我便只好以命灯为引,亲自揪她出来了。”   “……”   种种对话显示,这正是五公子当年驱使仙鹤,向祝凌云汇报时的场面。   那圆石正是经过细致打磨的留影石,从那形状看来,当年它竟是被伪造成了仙鹤的眼珠,借由仙鹤,将一切录制下来。   祝凌云看到这一幕,瞳孔都放大了。   凌云门有一个规矩:无论何人不得擅用留影石,更不得自民间擅自带回非任务的物品。   这项规矩,本来就是祝凌云为了防止门人或间谍泄露当年秘密,泄露她的阴谋所做的防范。   为了完美执行这个规则,她还派了专人,对每一个出入她凌云殿的将士及仙鹤严密搜身,杜绝一切可能。   也正因如此,她本不担心云长霁能够拿到她算计云门与凡间的实质证据。   没想到……   这留影石竟然被伪造成了仙鹤的眼珠,明目张胆地入了她的凌云殿!   留影石的画面还在继续。   很快将白武林提议把宦月城封印伪造成魔阵、诱导民间修士破坏封印的一幕放出:“……近日由于武晞败露,封印的存在,已被宦月城三大派知悉。”   “若继续留着,恐怕会被他们查出一二,或被云长霁暗中引导破除。”   “故而属下提议,干脆我方先下手为强,引导三大派破坏封印,诛杀云长霁门人,以绝后患。”   “她那几位大臣同样功德深厚,我方不便动手,那便让那三大派代替。届时遭受业力反噬,也可以毫不知情为由,搪塞过去,甚至可将一切问题推到云长霁身上,毕竟此事本就有她背后操纵的不少事,稍加安排,她便暴露无遗……”   提议过后,又在祝凌云的示意下,细说派张子骞为卧底,赢得尚真派掌门信任,再引导众人破阵的计划。   之后,画面还清楚地显示出,祝凌云经过深思熟虑,亲口同意了计划——   “那便由你安排,不过,既然以本门名义推进此事,他们区区凡界门派,定然无比上心,不会再有过多质疑。”   “那么你可将时间后移些许,以本门名义赠送一些灵丹妙药,助那三位掌门再进半阶修为,再来突破。否则,他们可能尚未动到封印,便先被封印之力反噬吞杀,白费心力。”   说辞之间,无论是“区区凡界门派”,亦或“白费心力”等等用词,无不显示了她对凡界修士的蔑视。   之后画面又播放了她宣布闭关、藐视云长霁的一幕。那阴鸷尖锐、充满戾气的笑声,哪里还有人前端庄正义的模样?简直宛如一个邪恶的女魔头!   留影石将画面播放完毕,最后以仙鹤回到白武林身边的视角结束。   整个审讯台一片死寂,苍大陆之中也鸦雀无声,凡人修士全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祝凌云有些崩溃,浑身发颤地盯着那颗留影石。   她方才便想起身去抢,奈何云长霁同时发现她的意图,以无匹魔功化成束缚绳索,将她捆得严严实实。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败露!   玉羲和拧死了眉头,碍于身份,也没有办法收走留影石。   待留影石播完画面,被云长霁收走之后,他已经是无话可说,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这时,他听到祝凌云呜呜呜地挣扎。   看过去,见她一脸狰狞,好似有能够反驳的话要说,他莫名感觉要是让她开口,局势会变得更糟糕,正想提醒她:“你——”   谁知云长霁动作比他要快,已经解开祝凌云的禁言术,对祝凌云诡秘一笑:“你有话要说?”   祝凌云慌不择言,开口便道:“这个白武林是假的!你当时已经控制他的神识了,这根本不是他本人!”   云长霁好似早料到她会如此反驳,嫣然一笑:“本尊可曾说过,这是白武林本人?”   “你也听到了,他可是计划着要将本尊杀死的人。所以他当时确实已被本尊控制住,或者说,已被本尊杀死。”   “也正因如此,以尚真派为首的众宗门修士,在破除封印之时,才能安全脱身,而不是如你所期待的,受业力反噬、为你铲除心头大患。”   她淡淡笑道:“以维护苍生标榜自身的凌云门门主啊,如今,你承认你是个为了私欲,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了么?”   “你还扬言,你被仙师泼了脏水?那么大家再来看看,所谓的被仙师泼脏水,又是个什么故事。”   说罢,化出仙师虐打张子骞的留影石,大大方方地放映当时的画面。 第262章 一个不许走   这块本放在尚真派保存的留影石,早在云长霁向念明心摊牌后,便被云长霁“借用”。   留影石启动,当时仙师亲临镇尸塔、与张子骞谈判的画面,便被一一放映出来。   若云长霁一开始放出的,是这一段留影石的证据,那么祝凌云尚有借口谎称自己被泼脏水。   但如今先有白武林的留影石证据,仙师所说的一切便如同一种补充印证,只会使得方才的信息更加真实可信。   祝凌云自己也不曾看过这段画面,她甚至不知道仙师是这样暴露身份的!   玉羲和也不知道,他回忆起当初,想到那个叫息钧的老道向自己汇报之时,他确实是想盘根问底,让息钧交待整件事的缘由。   没想后来被化身云常儿的云长霁逼得不好再追问,只好先行离开。   再之后正要悄悄折返,再寻息钧一趟,又被云长霁的门人拦下,说云长霁要见自己,将自己带到茶馆。   谁知辛辛苦苦等了数个时辰,又被迟来的云长霁一气,直接回了仙门。   他现在回想到那时的种种,几乎可以确信,当时云长霁茶馆会见自己,真实的目的就是扰乱自己的思维与计划!   说什么找他的目的是划分立场,全都是假的,是幌子,以这人的个性,也确确实实不会干如此意义不大的事情!   这女人……   云长霁无视玉羲和怨毒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祝凌云。   待这块留影石放映完,她收回留影石,笑道:“如何?这一段,你需要狡辩么?”   祝凌云气得发颤,将下唇咬得一片发白,摇摇欲坠。   云长霁见状:“既然无话可说,本尊要继续了。”   说罢化出数枚半透明、凝胶状的不规则凝丹。   释出压倒性的魔功,强行将凝丹的内容放出——是白武林、仙师以及一些凌云门将士的识海凝丹!   识海被催发,这些人的记忆便也如留影石的画面一般,一幕一幕放映。   其中还有仙师被云长霁杀害“附体”的画面,以及被云长霁操控后,来到凌云门水牢,听被囚禁在那里的鹤王愤怒控诉的画面!   这些画面都揭露了祝凌云的恶行,待画面放映完毕,云长霁又化出一枚磨成眼珠的留影石,放出自己大闹凌云宫,逼出祝凌云的两滴心血的场景,以及有关魔神圣典的信息。   在那个画面之中,无形又透露了祝凌云当年,利用魔神圣典污蔑云长霁的消息。   还有祝凌云撺掇云长霁将其余三门吞并,让云门独霸仙凡二界、成为至高仙门的“曾经”!   信息放出,紫幽、圣宗与曦和三门门主均无声看了祝凌云一眼。   怪不得能干出诬蔑师门之事,野心很大啊。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云长霁的修为——竟然能够同一时间激发如此多的识海凝丹!   识海凝丹可不是留影石那样的道具,留影石等级再高,修为足够的话,催动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识海凝丹制造前,需要先入侵对方的识海,这无异于对对方进行搜魂。   搜魂本来便耗费极强大的精神力,之后将识海内容完整剥离出来,又需要剥离者至少三倍强的神识之力,以此力包裹、保护识海凝丹,才能够做到无损剥离。否则的话,识海一旦脱离其主脑部,便会自行崩溃销毁,根本无法保存。   凝丹制成,未有足够强悍的神识之力,也还是无法轻易激发。这就好比自一个机关重重的密室,取出一个机关重重的宝箱,无论取出亦或打开这宝箱,都需要足够强的能力,才能做到。   云长霁手中的识海凝丹,光从内容上看,就不会有假。   与地上尸身一致的气息,也证明其真实性。   那么这些凝丹,一枚出自金仙修为的仙师,一枚出自真仙圆满的白武林,还有数枚,也都是真仙境界的将士所有。云长霁能在方才眨眼的功夫,同步激发它们,还毫无不适的反应……   在座的三位门主自认换做自己,绝对很难做到。   所以云长霁的修为,必定还在他们之上!   可是被封印在对她有克制效果的浮屠山六百余年,修为还是在他们之上的话……   她那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祝凌云阴鸷地盯着云长霁:“原来他们的识海,不是被你摧毁了……”   云长霁笑笑:“我何时说过是摧毁?”   收回凝丹,又将先前的留影石化出,一小堆托在掌心,慢慢地把玩。   待祝凌云的眼神现出抢夺之意,她不屑一笑,手一挥,将这些东西洋洋洒洒扔下审讯台!   “这些证物,便让苍大陆的民众来鉴定真伪吧。”   “你疯了么?!”   祝凌云险些崩溃!   修为爆发,冲破云长霁的禁锢,抽身便想往下追!   她的大将也动身往下,要去拦截这些铁证。   便在这时,云长霁身后的魔将一晃身,便以压倒式的强势将这些大将押了回来。   云长霁面上带笑,头也不回,释出滔天魔功缠绕成藤,唰一下刺入祝凌云胸膛。   哗啦——   鲜血如柱喷出,溅红了祝凌云不可置信的脸。   她身上最顶尖的护甲、最强力的仙力护罩在这股力量之前,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更可怖的是,她明明已经仙尊大圆满了,能够往仙帝境突破了,但在这个人面前,竟连躲过一击的机会也没有,她甚至捕捉不到这一击的影子……   祝凌云被云长霁的魔力长藤缠住,像扔一片破布一般,扔回审讯台。   后者嘴角的笑容逐渐冷凝,目光森寒。   一身魔功在无形之中暴涨,最后过于强悍的威压直接将整个审讯台压沉了数丈!   审讯台的边缘不堪重负,集万千仙家之力凝成的平台,一寸接一寸粉碎坍塌。众仙家大将也难以承受这股威压,生生吐出数口鲜血。   便连玉羲和等三位门主,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也沁出一身冷汗。   他们震诧不已——这云长霁在他们面前,竟然还隐藏了修为……!   可是能在他们面前隐藏修为的人……   她到底什么境界了?!   云长霁坐在魔椅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惊诧的众人。   悠然抬手,召出一本被魔藤缠绕的书籍——《云门仙史》。   “本尊再强调一次,此番审讯,在座的各位均是受审者。”   “审讯未结束前,你们,谁也走不得。” 第263章 史册归位   《云门仙史》现,又引得祝凌云和玉羲和面露诧异、目光飘忽。   云长霁将玉羲和的反应看到眼里,暗自冷笑。   只字不言,翻掌猛推,将史册朝苍大陆的藏经阁推去!   被浩然魔功保护的史册,畅通无阻地划破天际,以雷霆之势降落到四名门的史册供奉台。   “轰”一声巨响,《云门仙史》压到凌云门的史册之上!   登时凌云门史册被撵成灰烬,云门仙史回到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供奉台发出前所未有的鸿光,刹那间照亮天地!   一道天光突破藏经阁,冲天而起。   云门标识浮现在高空之中,苍大陆所有人民都无法忽视这仙气沛然的标记。   旋即史册内容也经过供奉台,幻化为凝实的仙气字体,在高空中缓慢地呈现。   这是藏经阁供奉台历来的规矩。   有优秀仙门的史册入驻,则自动幻化为全民可读的模式,在苍大陆的高空循环呈现整一个月。   在此期间,苍大陆民众抬头便可阅读史册,省去了跋山涉水到藏经阁翻阅的麻烦。   以前四名门相继入驻供奉台,便有无数凡人修士跑到当地视野最佳点,日夜不休地阅读名门历史。   在这些史册之中,有不少人读出了莫大的感悟,进而突破修炼的瓶颈,更上一层楼。   也有不少人得到激励,从人生低谷之中重新爬起,找到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每一个能够被记载到史册的名门,本身便是最贴近现实的奋斗教科书。   这些或是动人心魄,或是振奋人心的经历,是对百姓最大的鼓舞,也是最让百姓安心的定心丸。   当然,凌云门此事之后,很大一段时间内,民众对四名门的感观,必定要有天翻地覆的转变。   不过没关系,这正是云长霁刻意迂回十余年,所想要达到的效果。   四名门的辉煌因她而起,如今,她要亲手颠覆它们。   云门仙史归位,云门便算重新回到大众的视线,云门所受的屈辱,也彻底洗净。   此章彻底翻篇,接下来,便要清算更深的恩怨。   云长霁收回魔藤,将满身鲜血的祝凌云拖到自己身前。   修长的手伸出,轻轻放到她的头上。   又一用力,开始搜魂!   生人被搜魂,其痛苦无异于皮肉生生剥离、筋骨根根抽出。   饶是祝凌云再想隐忍,也忍不住痛叫出声!   哀嚎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凄惨。   若不是云长霁死死钳住她的头不让她动,她已经在地上痛不欲生地打滚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未曾让云长霁停下分毫。   她侵入祝凌云的识海,从祝凌云的记忆中,一点一点搜索过去。   搜到目标部分,她动作一顿,无声蹙起了眉。   《魔神圣典》……   是祝凌云捡的?   并且缔约之后、作为证据呈现之后,它又无端失踪了?   祝凌云记忆里关于魔神圣典的内容,基本模糊不清,根本无法窥破,证明其主对它的印象也并不清晰。   可是当年事发,祝凌云的说辞,证明她是确确实实看过这本圣典,也确确实实记得当时的大部分内容。   所以这人从头到尾,既不知这圣典的来历,也不知这圣典的下落,却敢擅自利用它缔约布局?   这笨蛋。   云长霁愠怒道:“这般来路不明的秘籍,你也敢擅自利用!”   祝凌云知她看到了什么,强忍着痛苦呵呵冷笑:“反正……缔约的又不是我……”   “即便不是,你又敢保证它不会招来祸端?”   “哈哈哈……那又如何?就算招来末日,这业力,也算到你头上!”   云长霁眼睛骤眯,半晌,冷笑出声。   抽回手:“你的怨恨,倒真是根深蒂固。”   祝凌云猛然一颤,如被雷击。   旋即低低冷笑,笑着笑着,仰天大笑。   “是呀,你这个人,真是怎么恨也恨不够!”   “好的是你,坏的也是你……哈哈哈,云长霁,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不识好歹、目中无人,你怎么这么可恶?!”   云长霁微眯着眼:“就因为拒绝了你的提议,你便记恨如此?”   祝凌云狰狞道:“只是这样吗?魂你也搜了,看你也看过了,你觉得只是这样吗?!”   “本尊从不曾冷落任何人。”   “胡扯!”   祝凌云面目是恨:“我曾是你唯一的徒儿,是你唯一心甘情愿想收的徒弟!”   “如此身份,在云门难道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   “结果呢?结果呢?!云长霁你眼中除了你的门徒,还有你的大将!”   “除了大将,还有天下苍生!”   “除去天下苍生,你还有紫幽门主、圣宗门主、仙界的各个散仙好友,甚至路上的猫猫狗狗……”   “唯独没有我!”   她忽而抽泣起来,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你知道我曾经……有多么多么仰慕云门……多么仰慕你么?!”   “天下第一人……一剑定太平……无论你和你的云门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最受人敬仰的存在……”   “多好啊……多好啊……我自小为了能够成为与你们一样的人,起早贪黑、茶饭不思地修炼……”   “我天赋不好,一路以来受尽嘲笑与欺凌,但我不怕……”   “阿爹阿娘惨死在仇敌手下,从此无父无母还无法报仇,我也不怕……”   “只盼着有朝一日,我入了云门,从此便再不用受苦了……”   “结果呢?!”   “我奋斗了无数个岁月,换来的是什么?!——你的冷漠与忽视!”   “便连你教我的剑法,也是最普通的剑法,连你的门将也比不过!”   “执行任务时,更是动不动便将我留在云门……怎么?瞧不起我?认为我会拖你们后腿是么?!”   “好的秘籍法宝,全都给你的大将们,我一个亲传弟子,什么都没有!!!”   祝凌云控诉着控诉着,跪在地上掩面痛哭,直至泣不成声。   总是想要得到多一些的关注、多一些的在乎,甚至为此不顾尊严地讨好过、奉承过、小心翼翼地靠近过。   谁料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无论再如何努力,总是比不得那些从一开始便跟在那人身侧的众将与亲朋。   打小不受欢迎,总以为奋斗过后,在那位人人称赞的尊者身旁,会有哪怕些许的不同。以为努力争取成为那人唯一的亲传徒儿,便能改变曾经落魄不已的境地……   谁能想到,她终究与别人未有任何不同! 第264章 极限一战   祝凌云哭着哭着,又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笑得艰涩又心酸,即便只字不语,也能感受到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绝望。   “是,是我……哈哈哈哈……”   “是我利用你的心血,暗自与《魔神圣典》缔约,再将各种魔物偷运入云门,放到每一个有你活动的地方!”   “是我算计了你云门,让你们被三门联手打压!是我杀了你的朋友,无论凡界修士还是仙界散仙,都是我杀的!我凌云门杀的!”   “……可是那又怎样?哈哈哈哈!”   “你生气吗?怨吗?恨我怪我吗?终于肯拿正眼瞧我了吗?!”   “那你干脆一鼓作气,杀了我吧……”   “反正我这个徒儿,半点存在的意义也无,你便干脆杀了我,正好替你的门人报仇啊!”   “我这一生,被抛弃、被嫌弃,早便注定了的!我还痴心妄想,以为会有一个人,待我与世人不同……哈哈哈哈,我真是个傻瓜,真是个废物!云长霁你杀了我啊!!!”   她彻底抛弃尊严与伪装,扯着云长霁的衣摆嘶吼着,整个审讯台只有她的声音,充斥着她痛苦又绝望的情绪。   便连祝凌云的门人见状,也一时愕然,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也不敢与能够轻易伤了他们门主的云长霁作对。   云长霁坐在椅上,直直看着祝凌云,长眉微蹙,神色有些凝重。   半晌:“你认为我传授予你的,是最普通的剑法?”   祝凌云抬起头来,双眼猩红地看着她:“难道不是?!”   便在这时,守在云长霁身侧的紫茵终于看不下去,冷声开口:“祝姑娘,你学的剑法,是门主的独门剑法。”   祝凌云一怔,紫茵又继续道:   “此法全门上下,门主只传你一人。”   “即便是青衣大将军,门主也不过在她所学剑艺基础上,稍加指导罢了,从不曾传授自身剑艺。”   “门主之所以未特意告知你真相,是因不想让你生出区别对待天下剑术之心。你一直认为此法简单,也是因你一直未有领悟突破。门主诸事繁忙,本不可能时时刻刻指导你,你参悟得慢,门主便给你足够的时间参悟。你虽勤奋,但战斗经验严重不足,心性更是尚未足够成熟,门主便让你多待在门内,先以学习为主,以免徒添风险。”   “你口口声声认为门主偏袒我等,却不知我等跟随了门主数千年的大将,私下总不服门主偏心。”   “门主将所有名贵法宝赠予我等,是因我等需要征战沙场,以命相搏,自然需要更多保障。而你留在门中修炼,可谓是整个云门最清闲,也最安全的存在,既非必要,门主当然优先考虑我等门人!”   紫茵说着说着,抽剑横在祝凌云颈前:“门主,既然她开口求死,属下可以杀她泄愤么?!”   此话一出,其他的魔将也纷纷顶起剑鞘中剑。即便未有一人转头看地上的祝凌云,但那一身冷凝的气息、带怒的面容,无不显示他们隐忍到难以隐忍的怒火。   云长霁捏了捏鼻梁,朝紫茵摆了下手。   那低着头、支撑着椅扶手的模样,显得有些无奈与疲惫。   不过待她再抬起头时,那样的情绪已消失无踪。   “看来本尊的确不是一位好师尊。”她道。   “当然,你也并非一名好徒儿。”   她站起身来,俯视着听了自己的话先是重燃期望,又逐渐绝望的祝凌云一眼。   一身冷酷的气息再度凝聚,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曾经真心对待过的徒弟,而是区区只见过面一回的陌生人。   “你如今之名——祝凌云,尚且是本尊寄托了厚望,亲自为你所取。”   “本是愿你终有一日,能够凌驾本尊,谁知这样的厚待在你眼里,竟也还是种漠视。”   “那么这名字,本尊收回了,你还是用你未入云门前的本名吧。”   “你入云门后所学的一切,本尊也一并取回,尚有不少冤孽账,稍后再来与你清算——求死没那么容易。”   她说罢,起手翻掌,眼看着就要拍向祝凌云的天灵盖。   便在这时,祝凌云眼中寒光一闪,猛然催动埋在体内的增强术法,将身体各方面能力催到极限,抽剑突刺!   她本跪在地上,与云长霁差了不过一剑距离,凌云剑在手,轻易一晃便能够得手!   云长霁眼一眯,掌势骤变,魔气速凝与指尖,在剑端贴近脸面之前稳稳将剑挡下。   旋即魔气反冲,将祝凌云震开到数丈开外。   祝凌云就势起身,临空而立,手持凌云剑哈哈大笑:“既然你杀不了我,我可就要杀你了!”   说着便开始燃烧体内仙元,将仙力猛往上催。   云长霁看着她胸前极速愈合的伤口:“强行催动极限之力,你会死得很痛苦。”   祝凌云不屑一顾:“只要能杀你,痛苦又如何,死又如何?!”   “莫要废话,你的剑呢?!哦……找不到了是么?唤不回来了是么?哈哈哈哈!神龙封印果不虚传啊!”   云长霁以魔功为质,在掌心凝了一把墨沉的长剑。   “杀你,不需要动用它们。”   “那便试试!”   两人同时身动,在空中锵然交击!   一白一墨双剑相抵,剑身在摩擦之中火光飞溅。   仙气与魔气虚空之中冲击交缠,遮天蔽日,掩盖了半片天空!   远超出审判台负荷能力的威压倾泻,使得审讯台又下陷数丈。紫幽门主与圣宗门主见状,联手在大陆上方设立了防御法阵,以避免苍大陆被这股威压伤害。   祝凌云力催巅峰,与云长霁的魔功拉锯抵抗:“怎么,你就这点能耐?”   嘴角溢血却恍若不觉:“你最好全力以赴,莫要摆出怜悯的姿态来同情我!”   云长霁见她情绪已至癫狂,摇摇头,神色骤凛,手腕一转一顿,释出冲天剑气将祝凌云震出百里之远!   旋即松开魔剑,两手捏印,登时倒立在她身前的魔剑以一化千,全数对准远处的祝凌云!   “如你所愿。” 第265章 倒戈   飕飕的破空声起,无尽魔刃如雨倾覆,毁天灭地!   祝凌云在滔天魔息的笼罩下,笑得更加猖狂!白虹隐起,浩然白芒一时竟也毫不逊色,刺得天上地下的众生皆睁不开眼,甚至吞没了魔刃的暗沉。   “无垠境!”苦练了数百年的绝技上手,与白虹隐融于一体,浩瀚剑气摧枯拉朽直冲而去,粉碎了大半的魔刃,直袭云长霁命门!   云长霁在白虹隐的亮芒之下,淡定阖眼。   无需视觉,每一道剑气、每一阵哪怕再细微的空气颤动,在她的感知之下,都清晰无比。   身形未动,魔气铺天盖地张开。   看似张开了一层简单的防御,其实在魔气之中,比祝凌云的剑气更强悍、更细致的剑气正逐一将祝凌云的剑气一一攻破。   这魔气似能吞噬世间万物,轻而易举掩盖了祝凌云的白虹,在短短的一瞬间,便破除了白虹隐的招数,现出无垠境的真实面目。   竟是无数如水如蛇、无垠无止、连绵不绝的剑气!   云长霁点头评价道:“不错。”   动身躲避,在无垠剑气的围堵纠缠之下,静静地观察。   不到片刻,她停下身来,两指并剑虚空一划,挡下飞身前来想要突袭的祝凌云。   另一边手在空中一转,先前释出的魔刃齐齐调转方向,往无垠剑气的方向疾驰。   魔刃回来的途中,形态也在无声转换。   很快,本来刚硬的长刃似被软化,一道道呈现出与无垠剑气所差无二的姿态,缠上无垠剑气!   “你!”祝凌云见状震诧:竟就将自己苦学上百年的绝技攻破了?!   还当场模仿了一招?!   还要夸她一句“不错”?!   干!   “少瞧不起人了!”   她功力再催,将浑厚仙元尽转换为仙力,一头乌发瞬时发白如雪。   却也不顾,驱动凌云剑直冲天际,吸收尽天地灵气,再调转剑头直对云长霁:“这招我也会!”   凌云剑一分为千,密密麻麻占据了半片天空,一时竟难以区分哪把是真,哪吧是虚化的剑气。   同时位列成阵,精确严密,强悍的锁魔气息充斥而来!   是锁魔剑阵!   她两手合印,往前一推,剑阵罩向云长霁。   阵中克制魔身的力量竟让远在数百里外的审讯台魔将,也微感不适。   云长霁正好立在阵中心,看着剑阵扑来,仿似无法抽身。   才吞噬完方才那波剑气的魔刃迅速靠拢,在云长霁身前凝成巨龙形状。   “来不及了!”祝凌云眼见自己的剑阵速度远大于魔刃聚拢的速度,激动得两眼通红。   她不奢望自己真的能够当场诛杀云长霁,但是以这样的趋势,或许能够将她伤至重伤。   只要能够伤到这个人,无论伤到多少,她祝凌云也心满意足!她登时再催仙元,将体内仅剩的能够动用的仙元也燃烧殆尽,孤注一掷!   “轰!”   恐怖的剑阵以压倒性的力量,将空中那条魔龙击得粉碎!   随后剑阵片刻不停,盖向阵中心的云长霁。   后者还是立在半空一动不动,便连魔气也未有凝集迹象。   祝凌云见状,掌心都快掐破了。待剑阵终于彻底覆到云长霁身上,呈现笼罩困锁的阵型时,她忍不住哈哈大笑:成功了!   锁魔剑阵既然真的将她锁起来了!   这时祝凌云才想到,云长霁突破封印,重回凡界,应当是有身体限制的。   否则的话,她一开始便能够解救门人、杀上仙界,根本不必要在凡界迂回周转如此长的时间!   更何况闻说她在凡界所用的,只是一具肉身,那么她今日以这般功力的魔身出现,对肉身的伤害也是毋庸置疑的大。   那么战到一定程度,她的肉身肯定会先崩溃,从而限制了魔身的发挥,甚至可能反噬魔身,导致彻底的身亡!   “哈哈哈哈……”想通了的祝凌云满面狞笑:“我赢了……我赢了!”   “让你逞能,让你狂妄,到头来,我还是赢了你!”   然而正狂喜之中,忽然,她感受到背后传来一丝凉意。   待反应过来,她的胸腹部多出一截被血染红的剑刃。   ——是她的凌云剑。   云长霁手持祝凌云的本命剑,一剑贯穿她腹部,在她背后幽幽道:“本尊难道不曾教你,战斗之时,要记得擦亮眼睛?”   祝凌云怔怔回头,见后方魔者毫发无伤地立在自己身后,半笑不笑地看着自己。   她并未看清云长霁是如何脱困的,但是,她手上的凌云剑足以证明,她方才直接取走充当剑阵阵眼的凌云剑本体,导致剑阵瞬间崩塌失效。   所以剑阵聚拢,根本不是困住人的意思,而是……剑阵萎靡之意!   云长霁握着凌云剑,在祝凌云腹部转了半圈,待祝凌云痛得闷叫之时,把剑拔出。   浩荡魔气重现虚空,再度凝聚成一条完整的巨龙,将气力殆尽的祝凌云卷了起来。   云长霁两指夹着凌云剑剑身,一用力,将剑折成两半。   再释出魔元吞噬剑身,生生将此剑吞噬殆尽。   “你要战,本尊便应战,算是完成你的心愿了么?”   “不过即便你想求死,账未算清之前,本尊都不可能让你如愿。”   “并且你以这样过激的反应求死,你当真以为本尊看不出来,你在算计着什么吗?”   她操纵魔龙,将祝凌云甩回审讯台,自己紧接着降落回去。   封锁了祝凌云全身穴道之后,便不再理她如何崩溃、如何落泪,绕过她走向曦和门主。   云长霁从来不是一位绝对的心善者,对世人好,是因这是她的职责所在,是她自己所选的道路。   对门人与友人好,是因她将门人看作自家人,故而比外人有着更多的耐心与纵容。   但是这些人一旦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被她逐出“家人”的位列,那么,她的耐心与纵容便会全部回收,一切手段不会再有半丝情义,冷酷得令人胆寒且心冷。   祝凌云将整个云门坑害至此,足够令她忽视一切情义,她不会因曾经的区区师徒情谊,让她的门人为此买单。   她绕过祝凌云,走到玉羲和面前,开始算下一笔账。 第266章 倒戈   云长霁似笑非笑道:“此会的第一要旨已然达成,不如接下来,我等将第三要旨提前进行,曦和门主认为如何?”   玉羲和一看到她这表情,再想起她说要清除凌云门同党的“任务”,便知她要跟自己算账了。   瞥一眼身负重伤还情绪崩溃的祝凌云,暗叹此人果然是个心狠手辣不念旧情的绝情人。   他收回目光,也站起来与云长霁直视:“门主这样,可是会令底下群众误会了我曦和门。”   “是么?是误会么?”   “当然。”   他道:“既然凌云门主——哦,曾经的凌云门主,是位居心叵测的邪恶者,我想她此次与会,不可能只带这些兵力。所以长霁门主,你难道不担心她在民间暗藏陷阱?”   云长霁挑了挑眉头:“听起来曦和门主有不同的看法。”   玉羲和淡然一笑:“确实。”   朗声道:“不瞒各位,玉某早在与会前,发现凌云门调动了大量兵力离开。”   “经由此会,玉某猜测祝凌云或许会在凡界埋伏兵力,以此报复甚至威胁我等。”   “故而方才玉某已暗派兵力到凡界搜索,确实发现凌云门的大军正想攻占凡界。不过诸位放心,如今凌云门的大军已被曦和门将士控制,其余在会上的……”   他幽幽看向自己的将领,抛过去一个眼神。   后者打了个手势,曦和门众将立马将祝凌云带来的将士押在地上!   玉羲和看了一眼那些愕然的将士,又扫了眼怨毒地盯着自己的祝凌云。   恍若无事地回头,看向云长霁:“我实在不知那年云门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如今真相大白,作为赔罪,不如长霁门主将祝凌云交予我曦和门,让曦和门来替门主处理此人。”   云长霁冷哼一声:“怎么,担心她留在云门,会透露某些曦和门主不想她透露的事情?”   玉羲和嗤笑道:“怎么可能?”   忽而俯身,在云长霁耳侧以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道:“那些被祝凌云带走的散仙与修士,你确定都知道在哪儿么?”   ……   云长霁沉默一瞬。   忽而笑了。   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啧啧摇头:“玉羲和啊玉羲和。”   玉羲和半笑不笑地站直,等着她的回应,那神情自然得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做。   云长霁背负在身后的一只手轻敲起来,脑中忽然有了另外的思路。一会儿后,她大方道:“既然如此,凌云门埋下的兵力,便靠曦和门主解决了。”   “至于祝凌云,怎么说也是本尊教导不力,还是本尊亲自处理的好。”   玉羲和脸色有些不好:他曾经与祝凌云合作,云门之事,许多魔界证据都是他一手包办。   他不怕祝凌云供出自己,毕竟所有由他安排的证据,在云门被打入封印后不久,便也派人无声摧毁了。   所以祝凌云届时说什么,他都可以否认。   甚至她敢开口,他便有理由杀她。   但是对于云长霁,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方才释放识海凝丹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   虽说祝凌云的修为比那些将士高多了,但是以两人方才对战的情况来看,云长霁现在的修为到底有多高,谁也说不准。   那么祝凌云很有可能,也会被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而云长霁但凡制作凝丹,毋庸置疑是要针对他自己的,否则她先前扬言揪出祝凌云同谋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不怕她搜魂的时候看出自己与祝凌云合谋——他倆先前反正已经将近撕破脸。   但是对方要将他的行为公诸于世的话,是万万不能的事情。   所以他不能让她这么干。   所以祝凌云还是得死。   得连带着识海一起消失。   玉羲和又看了一眼被锁了穴位的祝凌云——她现在尚不能说话,不用担心她有任何出格举动。   于是他又回视云长霁,笑道:“那好吧,若长霁门主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好啊。”   “闻说凡界有因祝凌云受伤的修士,便让曦和门负责安排治疗。”   “好啊。”   “云门尚在封印之中的魔将,我等三门也会替门主解救,算是尽一份心力,以作补偿。”   “好啊。”   “尚有其他需要么?”   “祝凌云不仅杀害修士,尚有不少人被她关押在各地。”   “四名门本便为了众生而存在,这等事宜,是我等共同的职责,门主放心。”   “那便太好了。”   玉羲和点点头,表现得温和大度:“无论如何,既已解除当年的误会,我等欢迎长霁门主回归。”   “呵……谢了。”   玉羲和心想既然自己释出的善意对方全都应下,那么应当就是接受谈和的意思。   那么最起码今日的审讯会,“第三要义”已不存在,之后的一切布计,便是会后的事情。   他骤然绽放一个春风般的笑容:“想不到此次审讯会,会得出如此令人意外的结局。”   “不过无论如何,云门能够沉冤得雪,我等甚欣慰之。”   “既然罪魁祸首已被拿下,门主也可放下怒意。我等四人许久未见,不如回仙界好生一聚?”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这审讯会可以结束了,不必再继续下去。   云长霁思量了一会儿,想到先前来寻她的苍原五杰,应当已将受伤的同伴带到审讯台下方等待。   可是祝凌云早已自己交代了一切,五杰这些“证人”便不必要冒险出现。   祝凌云虽暴露了真实面目,但凡界某些凌云门的忠实信徒,难免会因此出现诸如无法接受、剑走偏锋的反应,如当时的息钧长老一般。   所以无论五杰亦或其他修士,最好还是莫要当众与现在的云门扯上关系,以免引起诸多麻烦。   而他们安全,她办起事来也放心一些,没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   至于玉羲和,此人做事的第一要旨是对自己有利,那么在事情未牵扯到他利益之前,他不会自掘坟墓,去干意义不大且极有可能令他一无所有的事情。   所以她才临时根据他的反应转变计划,让他当众释出善意,再借用他曦和门的力量,将那些失踪的散仙、修士们寻回来,顺道尽可能救治重伤的修士。   他并非她要对付的首要目标,也非她必须对付的敌人。   相反,玉羲和的存在,对另一方势力的意义更大,她完全可以先将他利用完再交出去,从此永绝后患。 第267章 散会散会   思及至此,云长霁点头了:“散会吧。”   至于什么四人相聚的场面话,她没有要回应的打算。   她方向一转,来到紫幽门主与圣宗门主面前抱拳:“今日有劳二位。”   两位门主同时站起来,也抱拳回了一礼:“言重了。”   两位门主显然心中有愧,回礼的时候,腰都弯下许多,满是真情实意。   一旁的玉羲和看到,眼睛一眯:这两人怎么像是被云长霁请来的?   圣宗门主一身白色的道袍,直起身的时候,自道袍袖口中抽出一块令牌,递给云长霁。   “云门令物归原主。六百年前之事,是贫道糊涂失察,实在愧对门主及云门众将。”   “如今贫道不敢奢望门主海涵,但求日后有机会,门主能让贫道弥补一二。”   云长霁接回她那失落的云门令,在上方熟悉的纹路上细细摩挲。   片刻后,她收回令牌,对圣宗门主颔首:“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圣宗门主当年特意带走云门令,保护至今。”   圣宗门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更没有立场接受对方的“感谢”。   他沉默之后,紫幽门主也自储物空间化出一个盒子,递到云长霁面前。   是卍锁阵盒。   祝凌云看到这个盒子出现在紫幽门主的手上,其上阵法还被全数破解,惊诧得瞪大眼睛。   玉羲和更是心下一沉:果然这两人,不,这三人都是串通好的!   紫幽门主化出阵盒后,细长的手指在盒上轻轻一点,盒盖打开,里面一滴心血浮到空中。   她对云长霁道:“这滴心血对如今的你而言,应当比较重要,你当真不要吸收归位?”   云长霁头微侧,看了祝凌云一眼,摇头道:“不急。”   指尖在心血的前方虚虚一点,瞬时一道接一道魔元法阵布在心血外围,重重保护。   又将心血收回盒中,重新设下层层阵法,这才将盒子收回。   这两人这么一个来回,玉羲和与祝凌云都明白了:难怪圣宗门主与紫幽门主今日全程都在旁观,一言不发,仿佛这审讯会与他们无关。   这时再想起云长霁及门下大将才来到审讯台时的场景,便不难发现,曦和门与凌云门麾下的将士全都对敌方严阵以待,圣宗门与紫幽门上下倒像是做做样子,满面镇定。   祝凌云恨恨地瞪了云长霁一眼,但到底无力做出多余的动作,很快便偃旗息鼓。   玉羲和垂下眼帘,手握成拳,好一会儿后才重抬眼眸,眼中多出一丝冷意。   云长霁那边把该收回的东西全都收回了,又把该说的场面话说完,便正式告辞。   圣宗门主作为代表,宣布了云门的回归,便与紫幽门主一起领兵撤退。   云长霁回头招来三名魔将,单独将满头白发的祝凌云押走,又命其余魔将回归苍大陆据点。   很快审讯台上只剩下云长霁与玉羲和,还有曦和门的部分兵力。   云长霁回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玉羲和一眼:“曦和门主今日释出的善意,本尊会铭记在心。”   “若有任何问题,欢迎曦和门主到云门商谈。”   言毕,拂袖转身,御气离开审讯台。   玉羲和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眸光骤冷。   一会儿后,他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云长霁的魔将才将祝凌云带走。   并且只有三位魔将。   他马上暗中捏印,联系了潜伏在暗处的得力大将,命他们紧随其后,伺机行事。   之后便让审讯台的将士撤退回门,他同时撤走审讯台,转身离开。   在玉羲和离开、审讯台消失之后,已然回到苍大陆地界、站在某处高峰上的云长霁,淡淡看着玉羲和离开的方向。   片刻后,她捏下印契,联系到名黄泉,声音幽冷:“你的猎物上路了。”   ……   一炷香后,云长霁恢复云常儿的身份,来到审讯台下方的某个隐秘处,找到还在等待的苍原五杰。   他们身旁果然多出了数人,有功力全失的青君与拂音姑娘,还有一直重伤未愈、甚至半身残疾了的英雄豪杰。   这些伤者在云长霁决心转换方案的时候,便已经在接受魔将的治疗。   看到化身为云常儿的云长霁,众人均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他们在魔将与前来协助的仙鹤的带领下,早早便来到审讯台下方,故而审讯台上的一切,他们都有看到。   看到了心态已然扭曲到极致的祝凌云,也看到心怀鬼胎的玉羲和。   他们不是苍大陆那些毫不知情的民众,审讯台上暗藏的硝烟,他们看得十分清楚。   故而心情更为复杂。   云常儿来到众人身前,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设下隔离法阵,才又恢复魔身。   魔身的她,面容被魔气遮挡,并不清晰,但还是能够隐约看出云长霁本来的样子。   众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心情又比之前复杂百倍。   “抱歉了诸位。”   云长霁当先开口,满含歉意:“我未能遵守诺言,让诸位白来这一遭,也未能亲自揭露祝凌云的恶行。”   在场的众人有一瞬间沉默,但未有多久,梅一半仙便叹气开口:“罢了,门主的用意,我等明白。”   “虽未能亲自为弟兄们讨回公道,确实遗憾,但祝凌云自己承认了恶行,也承认了对我等施害的事实,看到她从神坛陨落,得到应有的报应,我等也算安心了。”   这时一位失去言语能力,人也行将就木的哑儿抬起手,对云长霁“啊啊”两声。   云长霁认出他是昔日的翔龙宗宗主朱灵君,登时揪心,将手伸过去。   后者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又“啊啊”两声。   虽然无法言语,但还是努力地笑着,眼神之中流露着安慰:“啊……啊……”   云长霁从他的眼神之中,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心中的愧疚与难过愈深。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反握住对方的手腕,魔元释出,涌入对方体内。   朱灵君诧异,急忙要将手抽出:“啊——啊——!” 第268章 功体限制   然而云长霁动作未停,魔元如涓涓细流涌入朱灵君体内,代替他的灵元撑起枯竭得不能再生的内丹。   寻常修士这样做,待撑起朱灵君内丹的同时,自己的灵元便会严重消耗,并且不一定能够达到令朱灵君内丹重启的效果。   但是云长霁魔元深厚强盛,不需要考虑到消耗的问题。   并且足够激活内丹的活力,令其能继续蕴养、储存灵元。   她将魔元控制在不会伤害到朱灵君的程度,缓缓重启了他的内丹。   待她收手之时,朱灵君的衰老之相已然消退不少,现出儒雅的君子面貌。   朱灵君看到自己手上的斑痕皱纹消失,满脸的感慨动容。   可是很快,他又看向云长霁:“啊……”   云长霁微叹:“方才检测发现,你的声带已彻底断裂,我实在无法修复,抱歉了。”   梅一半仙蹙眉道:“朱灵君并非这个意思,门主,你无需白费魔元的……”   云长霁摇头:“不白费。”   “方才我已将你的内丹重新激活,你若不想修炼,大可留着不管,日后哪日想了,也不必苦于限制。”   说着在朱灵君内丹外围再设一个隐藏法阵,隐藏他内丹中的魔息,并掩饰他内丹重新激活的状态。   “这样,便不必担心有人窥破了。”   “待你身体好转一些,魔元会自行消散,以免影响到你的功体。”   朱灵君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内丹的变化,久违了数百年的熟悉感觉令得他险些泪目。   自从他无法修炼以后,便进入消耗寿元、等待寿命结束的时间。   如今他也快到寿终而寝的时候了,本来已经打算为好友们冒险这一次,便安心在家中等待最后的日子,谁能想到……   他无法说话,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思。   只能抬起颤抖的手,虚虚抱了个拳:“啊……”   云长霁微微点了下头,化出许多瓶瓶罐罐,递给梅一半仙:“这些辅助类的丹药,诸位也留着。丹药的种类与功效瓶身上均有写明,按照说明服用,许多伤势都能够缓解甚至痊愈。”   “稍晚我会让云门的两位大医师寻找诸位,再为伤势严重者做一次详细诊断,再对症下药,诸位还请耐心等待数日。”   梅一半仙连连摇头:“使不得!门主的丹药何其珍贵,我等实在……”   “放心,凌云门本来便是在云门的基础上建立。云门当时的珍宝丹药,全被祝凌云吞纳,如今她被降服,这些东西还得回到云门。”   “再说,玉羲和在审讯台的承诺,诸位应也听到了。有这两门的物资支撑,我方丹药供应当真不成问题。”   梅一半仙闻言,看看自家各有创伤的好友。   最后还是将丹药收下:“多谢门主。”   “客气。”   这时,跟在云长霁后方的紫茵提醒道:“门主,该回了。余下的事情便让属下派人来办,否则你的功体……”   云长霁侧头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莫要多言。   但梅一半仙等人还是很快明白:“门主功体快到限制了是么?”   拂音姑娘劝道:“既然如此,门主还是先回去吧,我等不要紧的。”   云长霁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让众将送诸位一程,我便先行回去。”   众人齐齐应下,催促她回去。她安排先前护送众人的魔将再护送人离开,自己也告辞,与紫茵一同回如长岭。   ……   苍大陆在四名门审讯会议结束后,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   成千上百年沉淀下来的历史与观念,被一夜颠覆。许许多多修士的信仰受到极强的冲击,甚至有些人一夜之间失去了奋斗目标,彷徨不知所措。   云门在众人的心里,则仍然是个十分陌生的存在。   云长霁与祝凌云的那场大战,被世人奉为绝世一战。云长霁那几可盖天的魔功、碾压祝凌云的修为,无不让人震撼并胆寒,莫说对仙界四名门的绝对权威产生了动摇,还对魔功这曾被视为绝对邪恶的力量,产生一种尚无可表达分明的矛盾认知。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云门以极高调的姿态,在苍大陆除青州以外的各个大州,成立云门基地。   其速度之快,一夜未用,显然先前便已准备好,就等着今天的到来。   云常儿在与苍原五杰告辞后,便与紫茵一起回到如长岭。   如长岭作为云门的第一基地,是唯一不曾公诸世人的地方。   她才踏入如长岭的结界范围,便忽然气竭,踉跄两步半跪在地。   几乎同一时间,身上多处地方渗出鲜血,浸红了身上的门服。   皮肤裸露在外的地方,更是有一片片金色鳞片时隐时现。   紫茵一看,惊得连忙跪在她身侧,释出浑厚魔元为她补充元力。   同时金雕带着众兽奔腾而来,迅速在云常儿身周布阵,片刻不停地为她传输魔元,给她治疗。   云常儿在阵中心缓了片刻,就地调整坐姿,盘坐下来,开始调息。   这时,她身上的金色鳞片更明显了,若是细看,还能够看到这些鳞片有缺损脱落的迹象,而要脱落的鳞片根部,无不带着淋漓的鲜血,触目惊心。   紫茵及众兽看到云常儿的衣服短短时间内,竟全浸满了鲜血,揪心不已。   云常儿的额上也有冷汗如柱滑落,魔息更是十分不稳定,即便众兽不曾释出力量查探,也能感受其在云常儿体内横冲直撞的蛮横趋势。   幽幽与蛊童鼎自身上飞奔而来。   “主砸!主砸!”   看到云常儿这副模样,眼泪刷便滑下来:“主砸你怎么样了?!”   金雕在一旁低声提醒幽幽:“莫要打扰主子。”   幽幽这才闭嘴,但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流,抱着蛊童鼎勒得紧紧的,险些将蛊童鼎勒断气。   云常儿在众兽的护持下,花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勉强睁开眼。   但还是十分虚弱,众兽连忙将她转移到山岭中央,先让她服了一些丹药,再度布阵,继续治疗。   整整三日过去。   云常儿的脸色才有了一些血色。 第269章 该翻篇了   她才自阵中睁开眼,便有两道白影嗖一下穿越法阵,扑到她身上:“主砸!!!”   她险些没坐稳,多得一旁给她加持的紫茵扶住她,这才没有倒下去。   “又不是要死。”她没好气地看着一左一右抱着她胳膊的幽幽和蛊童鼎,不过这次并没有推开他们。   还是金雕看不下去,飞过去叼走幽幽,又回头叼走蛊童鼎,给云常儿休息的空间。   这时紫茵看了眼云常儿身下:“主子。”   云常儿顺着她的手势低头,看到地上散落许多金色的鳞片。她抬起手,运转体内之力,很快手臂上现出同样的鳞片,只不过这些鳞片有所缺失,掉落了许多,一看地上的鳞片便是缺失掉的鳞片。   “正常。”云常儿放下手,淡然说道。   两手抬起,在身前连捏数道印契,很快便有龙形罡气自她身上现出,盘旋而上,威能无限!   同时云常儿皮肤上缺失的鳞片,开始逐渐补回。不到一会儿,鳞片补充完毕,金龙之气消失,她身上的鳞片也再度隐于无形。   做完这一切,云常儿的气息也稳定了不少,身上的魔息更是消失无踪。   紫茵看到这一幕,却还是不免忧心:“主子日后还是莫要轻易动用魔功了。神龙龙鳞能够护体不错,但到底是种消耗物。在主子肉身未练得大成之前,交战任务便交由我等属下来办,我等不存在肉身限制,不怕消耗。”   云常儿轻笑道:“如何不怕消耗?”   “尔等一旦需要消耗,便是消耗生命,对比我这龙鳞护体的肉身,可是脆弱得太多。”   紫茵急道:“可主子一旦耗尽龙鳞,肉身便成了致命缺陷……”   “放心,我自有分寸。如今祝凌云已构不成威胁,玉羲和短时间内,亦不会有出格行为,仙凡二界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严重冲突,我可以在此期间,好生调整,云门大小事务便劳你们操持。”   紫茵听到此话,这才安心一些,换了个单膝跪礼,抱拳道:“主子放心,我等一定好生维护云门,不让主子操心!”   云常儿摆手:“行这么大礼做什么?坐下吧。我尚有一事需与诸位商讨。”   “主子请说。”   云常儿盘坐在地,以树枝为笔、土地为纸,描绘起来。   ……   云常儿安排了后续任务后,又修养了半日,将衣服上的血迹清除彻底,便要回去尚真派。   幽幽见她要走,拉着一张苦瓜脸跟在她身后:“主砸,你怎么又要回去了?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云常儿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忽然停步。   手在背后敲了会儿,开口道:“我所教你的剑法,并非普通剑法,而是为你量身修改的独门绝学,你明白吗?”   幽幽怔了一怔,奇怪道:“我当然明白啦。主砸你都亲自教了,会是普通剑法吗?普通剑法到了主砸手上,还能一样吗?!主砸你可是天下第一剑,曾经的一代神人耶!”   他歪头想了想,忽然拍手道:“哦,主砸,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像那个祝凌云一样,以为你藏私偏心不教她好东西?!”   “那主砸放心,我才不会那么想,也不会那么傻!我知道我的主砸是最爱我的,最最最爱我了,对不对?!主砸对我最最最好啦!”   云常儿对他后半段话无可苟同,正想回他一句,话到嘴边,又一个顿住。   后再想想,还是摆手离开。   罢了,爱怎么认为怎么认为吧。   幽幽见她破天荒未有反驳,兴奋得一溜烟跟上,在她身后汇报审讯台的观战感想、近日所学以及人生领悟,叭叭叭叭道个不停。   蛊童鼎见状,也大步追上,跟在后头奶声奶声地喊;:“主砸主砸,我也要练剑,我也要主砸教教我!”   云常儿头疼,有些后悔方才多嘴了。   好不容易将两个小娃儿打发回去,留紫茵跟在她身后。   来到如长岭结界前时,两人一同停步。   云常儿正想让紫茵回去,听闻紫茵低声喊:“门主。”   云常儿侧头,等着她往下说。紫茵说道:“你是一位好门主。”   云常儿一愣,旋即无奈地低笑一声。   转回头去:“可我不是一位好师尊。”   紫茵看着前方,斟酌一会儿才道:“这世上总有许多人,拥有着旁人根本奢求不来的际遇,却仍然觉得不满足,怪罪甚至迁怒于旁人,认为是旁人令他们无法更进一步。”   “也有许多人,明明已经过得很幸福,却不断重复强调过往的不幸,拿以往的遭遇与他人的过失,来惩罚自己与身边的人。”   “门主与祝凌云姑娘本是陌路,因缘际会才有了这层师徒关系。”   “门主对祝姑娘该尽的责任,已然尽到。无论传道亦或照顾,门主你未有任何怠慢。”   “所以门主并未欠祝姑娘任何,门主数千年来,为六界出生入死、鞠躬尽瘁,更未欠六界任何。”   “哪怕是苍原十七杰等英雄豪杰,也是祝凌云伤害了他们,是祝凌云犯下的过错,门主本来对他们便有救命之恩,即便未有,门主对众人之好,也远超于寻常友人之好,故而门主也不曾拖欠他们分毫,祝凌云的罪孽,不该由门主来承担。”   紫茵说到此处,深深地望了云常儿一眼:“属下等人衷心希望,门主能够放下过去,莫要再露出那样自责的神情了。”   云常儿怔了一会儿,倏忽一笑:“如今反倒需要你们宽慰我了。”   紫茵也低低笑道:“从来是门主安慰鼓励我等,我等即便照葫芦画瓢,也该回馈一二。”   云常儿望向天空,有一瞬间沉默。   很快她收回目光,点头道:“确实,这过去,是该翻篇了。”   “云门承担的数千年压力,也该放下了。”   紫茵眼睛一亮:“门主决定后路了?”   云常儿冷然一笑:“是决定了。”   “云门既然能够登顶,又何苦为他人而停留?——云门,应当站到更高的地方。” 第270章 合作愉快   云常儿回到尚真派的时候,听闻派内上下热衷议论的话题,果然是当日审讯台的内容。   她片刻未停,径直来到修炼林。   虽说云门已在凡界现世,但尚有许多细节问题需要重新整顿,因此她这个“云常儿”的身份不到必要之时,还是尽量保留,以方便某些行动。   她往自己习惯待的地方走去,本想去修炼一会儿,意外看见那里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兰望语。   兰望语正和李双柔待在一起,坐在一处未有树叶遮挡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天上。   云常儿顺势往上看,便知她们看的是天空中滚动放映的云门史册。   她靠近两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双柔:“云常姐姐!你回来啦?!”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那干涩微红的眼,显示已经盯着天上许久了。   云常儿点点头,她又说道:“望语姐姐通过考核了!第一个出来,好厉害的!”   云常儿又点点头,以兰望语的天资与能力,她并不怀疑这个结果。   这时兰望语才从空中的史册回过神来,看向云常儿:“咦,你终于回来了。”   也揉了揉眼睛,跳下高石:“双柔说你消失好几天了,也不是去做任务,没事吧?”   “没事,处理了一些私事。”   兰望语诧异道:“你都有私事处理了?请假了吗?不会又被某些人逮住吧。”   说着一顿,掩起嘴:“哦,忘记长老不在了……”   云常儿觉得她也有些实诚,笑笑未有作答,将话题岔到别处。   兰望语也知方才说得有些过分,便顺势也换了话题。   忽然,她指着天空问:“你看这个了吗?”   云常儿顺势看过去:“看了点。”   “最后的大战你看了吗?!”   最后的大战是指云长霁与祝凌云的交战,由于实在经典,便也跟着审讯台的审讯会一起,被供奉台的名匠悉数录入史册。   云常儿又点了点头:“看了点。”   “精彩啊!我连夜看了一遍,正等着看第二遍呢。张剑师竟然是云门的人,是那位门主的麾下,啊!好酷!难怪剑术那么棒!”   云常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倒是接受得快。”   兰望语奇怪道:“怎么叫接受得快?是说剑师的身份吗?我认为没有什么问题吧,凌云门才是叛变的一方,我认为剑师没有什么错。”   云常儿缓缓地点了下头,淡然一笑。   这时兰望语又道:“欸,你说,剑师是云门之人,那么我若有一天拜了剑师为师,是不是便算入了云门?”   “你还想入云门……”   “昂!我想见见那位门主!”   “……”   “她很强啊!凌云门主那把是本命剑吧?本命剑在手,竟然也敌不过单单用魔气凝剑的门主,哇塞!那位门主的修为应当在仙尊以上了吧?圆满境了吧?棒,好棒,想学习!”   “……”   兰望语十指交叉相握,置于胸前,满目憧憬道:“愿有生之年,我可以与这样的门主见上一面,最好能够与之交手,感受感受!”   “许愿”完毕,她拍拍云常儿肩膀:“走吧,我们一同修炼去。我终于晋升内门弟子了,待剑师康复,我便光明正大拜师去!”   云常儿与李双柔对视一眼:实在少见这样亢奋话多的兰望语。   云常儿也没有想到,兰望语对力量的憧憬,远胜于众人眼中更为重要的立场、原则等等问题。   她看着那样的兰望语,一时陷入沉思。   一会儿后,她以旁人无法察觉的幅度摇了摇头,倒也不说什么,跟着兴冲冲提剑往前走的兰望语走了。   ……   云常儿在修炼林待了一会儿,看到林中走入一人。   是念明心。   她的出现,令得兰望语及李双柔,乃至一旁修炼的弟子们都有些诧异。   还以为念明心有什么要事吩咐呢,却只见念明心走到云常儿面前,神情复杂地问道:“你,有时间么?”   云常儿心知她必定有话要说,点头道:“有啊,掌门人有何要事?”   念明心看了周遭的弟子一眼,借口道:“是上次镇尸塔一事,有些细节,要与你核对。”   云常儿很自然地应下:“好,弟子现在便可前往。”   念明心听她自称“弟子”,心情有些微妙。   心想这么混乱的辈分,自己不会因此折寿吧?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想,很快她便将云常儿带走,到议事堂商量。   兰望语看看她们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李双柔:“什么镇尸塔?与云常有什么关系么?”   ……   其实念明心找云常儿,目的也很简单。   就是想要确认,她是否还要以云常儿的身份待在尚真派,又是以什么样的动机继续待在尚真派,自己日后又该如何对待她,是否需要自己配合她做些什么。   换言之,是想确定尚真派安全与否,再确定尚真派在云常儿整个布局之中的位置,是否对尚真派有严重威胁。   云常儿知她是心系门人,十分理解。   她未有避讳任何,实实在在地说明了目前的想法及局势。而关于她是否还要留在尚真派一点,她倒未有切实的决定,只道若念明心有所顾忌,那么她大可寻一个理由,与张子骞一起,退出门派。   念明心得到这样的答案,思考了许久许久。   她心知云常儿并无必要倚靠尚真派,所以如今还留在门派之中,唯一的理由只是方便,便顺而为之。   她思前想后,不知为何,并不想让云常儿与张子骞离开。   怎么说呢,云常儿她不熟悉,但是张子骞对尚真派的贡献确实不浅,无论他是为了何种动机如此做,她也不想让这个人付出了这些以后,还让他离开。   更何况……   最后她决定配合云常儿,包括对方的去留,都由对方决定。   云常儿表示感谢后,她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攥拳道:“那个……虽然论身份论地位,小道提出这样的请求都是逾越,但……”   她忽而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道:“若有机会,小道实在希望,能与门主过招一二。”   云常儿先是一愣,后莞尔一笑,更能理解她愿意配合自己的决定了。   爽快应承:“嗯,若你真的想,随时可以。”   “作为交换,还望日后我等因事离开之时,掌门人能够多加掩护。” 第271章 魔神之境   云常儿在尚真派出入自由,行动便更方便了。   她命云门在审讯大会后,成立各州基地,又派魔将回到仙界凌云门,拆了整个凌云宫,命人重建。   虽说云门的主要活动地定在凡界,但是仙界的地盘,她也不会相让。   将凌云宫拆除后,众将清点了一切财物丹药,将修士、散仙能够用到的丹药归总,与玉羲和送来的丹药一起送走,剩余的便归入临时仓库,专人看守。   至于凌云门的门人,云门秉着不再造杀业的原则,分发了遣散费,一并遣散。   在遣散门人的这天,前凌云门人潮攒动,人人面色忧郁,似能拧出黑水。   曾经的凌云门之中,本有不少云门以前的门人,为了保命归降到凌云门门下。   这些门人看到云门众将回来,又是感慨又是哀伤,待听到遣散的消息后,不约而同来到魔身出现的云长霁面前,请求留下,继续为云门服务。   然则云长霁看着他们,神色淡淡,再也没有曾经的温和。   举目四望一周,收回目光:“生命诚可贵,诸位当初的抉择,我等均可以理解,这是属于你们的自由与权力。”   “但云门经历了诸多变故,好不容易再重回世间,这条心,也再难与诸位贴合,故而还是散了吧,遣散物资会双倍赠予各位,祝各位好运。”   众人似乎不曾料想,当初事事以门人为主的门主,竟然拒绝了他们回归的请求。   还是有人苦苦哀求,诉尽在凌云门所受的苦。但云长霁依然冷情,立在众人之前,距离却如有万里之远。   众人无奈,便又看向她身后的众将。   谁料众将虽面有不舍,却也态度坚决。面对昔日同门的央求,谁也未有替他们求情。   有些情谊,一旦站到对立面,便再也无法挽回,只能变为陌路人。   尤其这个对立面,是个代表了背叛的对立面,若留情,谁知会不会有第二次背叛的风险?   所以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目送众人离开。   曾经的云门门人见哀求无用,只得收拾行李搬离此地。   短短三日,凌云宫的痕迹清理完毕,云门地界立起。   同时凡界封印以披靡之速破除,云门魔将逐一回到云门的队伍。   曦和门也确实履行了承诺,协助云门破阵的同时,也带着魔将到苍大陆以及仙界各地,释放那些曾被祝凌云囚禁、封印的修士。   唯一有变故的,是传闻曦和门被妖、鬼二界缠上,双方产生了不小的冲突。   不过这好像是两方势力之间的私事,即便位置在苍大陆,周遭居民也未收到牵连,故而众人对两方的纠葛,也未有太过上心,就当做是普通的异界作乱,众人的心思主要还在新出的云门之上。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半个月后。   云长霁终于有了些空闲时间,在紫幽门主的邀约下,来到紫幽门。   紫幽门主将她带到后殿,屏退了众人,将她原先送来的信还给她。   看到云长霁魔息滚滚的样子,不由问:“你这些年在凡界,是如何隐藏这身气息的?”   云长霁笑笑:“相信你能够猜到。”   紫幽门主想了想:“神龙一族?”   “嗯。”   “你……将它剥皮拆骨了?”   “嗯。”   “但它仍然活着,是么?”   这时云长霁看过去一眼,目光幽深:“你很在意此事么?”   紫幽门主怔了怔,垂眸道:“那神龙……是我请的。”   云长霁倒是不意外,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嘴角:“那么它是死是活,你应当从神龙一族的口中明白一二。”   紫幽门主道:“你不会将它送回去,是么?”   “送回去,让它的族人看到它被剥皮拆骨的模样,然后与云门彻底结仇,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紫幽门主沉默。   片刻后,叹然一声:“只不过代替它们问问罢了。”   “另外,抱歉,我当时听信了祝凌云,冲动了。”   这次云长霁只是点点头,未有明确表达态度。   紫幽门主好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故而两人并肩而站,看着远方久久沉默。   还是云长霁最后打破沉寂:“当初你在封印之中,留了一道极难发现的缺口。”   她道:“便凭这点,相信你当初并非完全听信祝凌云的话。”   紫幽门主登时一怔,目光转移到别处,忽然有些闪烁。   云长霁状似不知,继续道:“以你的习惯与个性,若真有怀疑,无论怀疑哪一方,你都会先行调查清楚。”   “但是那次,你并没有。”   紫幽门主低了低头。   “为何?”   她终于问破。   紫幽门主又沉默了半晌,这才叹出一口气,淡淡说道:“我想你也能猜到。”   “……心魔?”   “嗯。”   “与我有关?”   紫幽门主自嘲地笑了一声:“还能有谁?”   云长霁往别处看了两眼,问道:“为何?”   想起那时的心境,狄紫幽还是有些无法控制心情。   “为何……”   她忽然反问:“你究竟何等修为了?”   云长霁看了她一眼,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摩挲了一下。   旋即才道:“想听真话?”   “嗯。”   “当年我突破封印,浮屠山倒、天雷轰鸣,你们以为是什么?”   狄紫幽是个聪慧之人,一听,骤然醒悟:“所以那并非诛杀神龙的雷罚……”   “是也不是。”   紫幽后退两步,拉开与云长霁的距离:“你……”   “你在那个时候,便已经突破仙帝极境了?!”   云长霁笑笑,有些狂傲,又有些冷漠。   “是啊。”   一声是啊,寻常得仿似在说今天吃过晚餐了。   然则这在紫幽心中,却如同闷雷轰顶:“你——”   “原来你早非仙人之境,而是飞升神域了?!”   云长霁还是神色淡淡:“是啊。”   那时候天雷滚滚,并非只是对她重伤神龙的雷罚。   她趁着那个时候,突破了修为,又借着神龙之躯,渡了个劫。   那是九死一生的豪赌,若成功渡劫,那么她便是魔神之身,神龙对她不再有任何威胁,封印对她的压制也不再存在。   她能够顺利突破封印,并消除仙界对她的一切追踪。   日后纵使仙界大军集体施压,她仅凭她一人之力,也能够护门下众将周全。   但是若是失败,那么世上再无云长霁,她的数千年历史,以及她的云门,终将一起消失于浮屠山的尘埃之中。 第272章 心魔   云长霁说得淡然,狄紫幽却震诧不已:“云长霁,你疯了么?!”   “你以魔身进阶,日后即便寻到逆转之法,神界领域也不定承认你之存在,甚至你的名字也会被彻底抹除。”   “你莫要忘记,你曾经将神界的某些野心者逼退凡间,这些人对你的存在,本便积怨已久,若让他们寻到机会,你这一生,也得不到神界领域的认同!”   云长霁静静听着,静静点头:“那又如何?”   狄紫幽对这样的她感觉到有些陌生:“那又如何?你不是想将云门带往更高的领域?你作为云门门主,若被神界除名,云门又会是何种结果你不明白么?”   “明白。”   “那你……”   “你所说之情况,尚有一个前提,便是届时神界,仍然是那些人掌控。”   狄紫幽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云长霁道:“便是你认为的意思。”   狄紫幽:“……”   敏感地感觉到:“你变了。”   云长霁冷笑一声:“若你在日日折磨的环境下煎熬六百年,你也会变。”   “不过这并非重点,重点是——紫幽门主,你的心魔攻破了么?”   紫幽听她绕回到原点,心情忽然沉重,面色也有些冷了下来。   但她还是道:“若未攻破,你的心血绝不可能回到你手上。”   “不过听闻你再度进阶……我或许注定这一生,都无法超越你了。”   云长霁淡然一笑:“这便是你当时的心魔起因?”   “很荒谬,对么?”   “这倒不算。”   她往前走了数步,来到一处能够尽览前方海域的位置。   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但你若成功攻破心魔,如今也当突破仙家终境了。”   两人在六百年前,修为境界便相距不远,那时她自己仙帝圆满,狄紫幽也到了仙帝境中期。   狄紫幽闻言,带着些自嘲地笑道:“是快了。不过我与你不同,突破之前,尚需要许多准备,比不得你身处封印,也能够强行进阶啊。”   云长霁微微点头:“是么。”   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将话题转移到她的最终目标:“既然紫幽门主心魔已除,我们便谈谈正事罢。我今日特意拜访紫幽门,实因有一事不解,还望紫幽门主能够提供些许思路。”   狄紫幽意外道:“何事?”   云长霁幽声:“事关《魔神圣典》。”   “……”   她未管狄紫幽的沉默,继续往下道:“当日我自祝凌云的神识之中,发现此秘籍具有某种自主意识,亦或者说,被某些有心人暗中操纵。”   “祝凌云的记忆,有一部分显然遭此秘籍模糊处理,甚至她的整段记忆均被篡改,我看到的,极有可能是一段虚假信息。”   她说到此处,从波涛汹涌的海面收回目光,转回身去:“所以紫幽门主,你认为这等现象,最后指向了什么?”   狄紫幽一愣,思考片刻后,微微蹙起眉头,探究似的探尽云长霁的眼眸深处:“这么明显的迹象,我认为你已经有所推测。”   云长霁见她将话题抛了回来,便道:“我认为若我所见的均是虚假信息,那么《魔神圣典》的出现以及祝凌云的背叛,必定是有心人的引导。”   “而如今《魔神圣典》下落未明,或许意味着,这场阴谋根本不曾结束。”   狄紫幽的面色凝重下来:“同意。”   云长霁又问:“这数百年来,除却事变那一日,你当真再不曾见过魔神圣典?”   “不曾。它最后被祝凌云带走,说是藏到了隐秘之处,世人不可能寻到,我等为免事端,也不曾多管。”   云长霁疑惑:“为免事端?”   狄紫幽点点头:“嗯。当时祝凌云有玉羲和相助,而曦和门、紫幽门与圣宗门,三门势力相当,我等实在不好对凌云门做出过分逼迫之事。”   “哦?是么。”   不过她并未纠结在此,看了狄紫幽两眼,继续往下道:“既然如此,你能够助云门一臂之力么?”   狄紫幽其实已经料到她想说什么,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想我协助你什么?”   “替我一寻《魔神圣典》。”   “……”   “我认为《魔神圣典》在仙界出现与失踪,均不可能是轻易便能完成之事。”   “既然如此,它或许还隐藏在仙界某个地方,甚至被某人藏在深处。”   她忽然往前迈进一步,拉近与狄紫幽的距离:“所以紫幽门主,以你在仙界巩固无比的地位,是否能够协助一二?”   “又或者,尚有什么我并不清楚的事关魔神圣典的消息,能够慷慨分享?”   狄紫幽莫名从她的靠近过程中,感受到一丝迫力。   眉微蹙,尽量稳住想要后退保持距离的冲动,点头道:“好。”   云长霁见她身体竟然在自己靠近之时,极难察觉地僵硬了一瞬,不由一怔。   旋即心一沉,目光幽暗起来。   不过她未有表现得很明显,一边暗暗观察狄紫幽,一边继续道:“我明白,此秘籍绝非好对付之物,这个要求对于紫幽门主而言,是种风险。”   狄紫幽摇头:“无妨,便当是紫幽门对当年之事的赔罪。”   “那么便先感谢门主。倘若日后门主发现《魔神圣典》现世,还望你将它带至云门。毕竟它所契约之心血,出自我身,无论如何,这契约我都必须解除。”   狄紫幽爽快应道:“好。”   主动伸出手:“你大可放心,一旦有它消息,我必先派人告知于你,无论我紫幽门夺得与否,起码也多一份保障。”   云长霁又因她这个动作一怔,垂眸看向她停在半空的手。   片刻后,她声音低沉地笑了。   “感谢。”她伸手回握。   狄紫幽潇洒一笑:“不必客气,我应该的。”   这一笑更让云长霁眸光深邃,她在狄紫幽的手上稍稍施加了一点力气,见后者泰然自若,仿若不觉,便松开手,提出准备告辞。   狄紫幽闻言,亲自将她送出去。   来到紫幽门外,她对云长霁道:“欢迎随时来访。”   云长霁微微一笑,也客套了两句,便往云门的方向走。   但当离开紫幽门一段距离后,她又停下,回头看看建在海域之上的恢弘建筑,心念急转。 第273章 剑师收徒了   又是半个月。   云门在凡界的地位趋于稳定,凡界许多修士,都接受了这个曾经的名门的存在。   在云门基地成立后,云门众将也会时不时在凡界出手,帮助平定祸乱。云门的信仰池逐渐凝成,有些本来忌讳云门门人魔身的群众,也因此开始接收甚至以全新的角度,来看待他们。   而云门除九幽州以外的封印,也全数破除完毕。最后剩下九幽州一地,正筹备着动作。   是日,云常儿自修炼林中离开,一路思索这次找个什么理由,长时间离开宗门。   她这阵子忙于云门大事,经常需要外出。宗门稍微需要时间的高难度任务都快被她领光了,再这样下去,尚真派的其他弟子多少都会有意见,也会怀疑,故而她不适宜再找任务。   可是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她出门太久,也更容易令人疑惑。   她想着想着,忽然看见兰望语与云晓年又在前方练剑,兰金陵在一旁旁观。   云晓年与兰金陵自半个月前,相继通过了考核。云晓年在最后一日的最后一刻狼狈跑出,兰金陵则在兰望语离开不久后便通过终关。   随着那次考核结束,宗门终于举办了晋升仪式,连带着云常儿等第一次考核便过关的弟子,都正式成为内门弟子,也搬至面积更大、防护更到位的内门弟子的居所。   云常儿见兰望语与云晓年对练练得认真,忽然想起一件事。   很快心中有了主意,转身往自己的居所走。   一日后。   尚真派传出消息,张剑师要收徒了。   自从张剑师被云门门主送回来后,宗门中人对他的身份,均能猜出一二。只不过掌门人及长老们都未有给出明确消息,大家也就不把这层砂纸点破。   之后剑师重伤,在医师堂休养了足足一个月,这才又开始在宗门中活动。   明心掌门好似并未在意剑师的身份,还与剑师来往密切,众人就更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毕竟剑师是云门之人的话,以云门迅速回到仙界、与另三门携手共进的地位,他们尚真派其实算是增光,怎么会介意呢?   所以没有人介意剑师的身份,听到剑师要收徒,更是跃跃欲试,想要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云门的高层执法人。   收徒时间开始,无数不曾拜师的内门弟子踏破张子骞门槛,使劲浑身解数,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与潜力,争取夺得他的赏识。   但是他几乎只是对众人的表现,做出一些深层的点评,从不曾对谁点头。   很快资历深、晋升早的内门弟子全都尝试过,各个失败而回。   古越得到张子骞十分系统的点拨,但也仅限于此,并未有收徒的意向。   众人无奈,等着看最后的几位年轻内门弟子展示。   曾听说张剑师才到尚真派不久,便多次到小弟子修炼的地方参观巡视,于是众人心想,剑师会不会其实想收年纪较小的徒儿,从小培养起来?   有一位剑术班的弟子展示了自己的剑术。   又有一位术法班、一位炼药班的弟子,阐述了自己对剑术的喜爱,演示了向师兄师姐学习的剑法。   张子骞还是未有点头,看向等在最后的两位剑术班弟子。   正是兰望语和云晓年。   云晓年好一些,自从放下了超越云常儿的执念,放下了心中的偏见,他的心态便莫名佛系起来。   大多数时候,他的话少了,练习的时间更多了,更刻苦了,整个人也变得更沉稳。   所以他来找剑师的时候,心态也比较平和,秉着但求无愧于心的态度,将一直以来所学的一切技巧、领悟,都融入到剑法之中,舞了一段流畅完美又犀利的剑法。   但是兰望语好似有些过于紧张,毕竟生在修真世家,她本就有一种天生的事关家族荣誉的使命感,趋势她事事都要尽善尽美。   加之对张子骞的那套剑法憧憬已久,后来又“看上”了云门门主的剑术,更是有一种强烈的迫切感,想要拜到张子骞名下。   故而给张子骞展示的时候,好几次招式与气息都有点乱,执剑的手都在抖,紧张之意溢于言表。   张子骞见状,提醒了她一次,又给她重来的机会,结果她更紧张了,连带着招式都有些不连贯。   张子骞看着这样的她,抿了抿唇,有些难以言喻。   这姑娘天赋确实极好,她又有极纯的灵根,又有聪慧的头脑,还有极强的领悟力及钻研心,心性同样不差。   这样的姑娘,若好生培养,极有可能成为一届人才。可是她今日的表现,实在有些超乎他的底限容忍度,这错误犯得,说是致命也不为过。   张子骞待她收剑之后,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这是面对其他弟子都不曾有的反应,兰望语见状,握着剑柄的手迅速出了一层冷汗。   张子骞看看她,看看云晓年,再看看站在一旁围观,一天一夜也不曾离开的众人。   终是叹一口气,化出自己的流光剑,剑指所有弟子:“三招。若能接住在下三招,无论是谁,无论原本主修什么,都是在下之徒。”   众人一听,一阵哗然。原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的弟子重燃信心,纷纷拉开距离,包围了张子骞,提剑准备!   兰望语有些懵:这是下一轮挑战么?   那方才未被剑师淘汰么?!   正发愣中,云晓年戳了戳她的腰际,低声提醒道:“上了,还发什么呆啊?拜不拜师了?”   兰望语迅速回神,活动了一下手脚,重新握紧剑柄,严阵以待。   有弟子关心了一句张子骞的伤势,见后者毫不在意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听闻开始指令后,飞身上前,使劲浑身解数与众人一起,攻向张子骞!   后者不慌不忙,用灵力封了流光剑剑刃,以免误伤。   旋即游龙一般游走在众弟子之间,每人三招,每到最后一招,浑厚的内力均能将他们的手臂震到再无法提剑,以灵力将他们送出战团。   很快战团人数急剧减少,最后剩下古越、兰望语等几人。   而在这时,收徒场地外围忽然出现一人,飞身加入战团! 第274章 意外之人   来人令众人惊讶。   力竭坐在地上的弟子抬头,又发现来人竟是云常儿!   后者手持一柄平平无华的练习剑,剑面贴了密集的加强符。   那些全是金符,威力比普通黄符大得多,对修为的要求也大得多。   但云常儿使用起来仿似未有压力,金符加持的练习剑在她手上,竟然使出了凌厉的剑气,轻轻松松能将树上娇嫩的小枝全削下。   她纵身加入战团后,强势顶替被张子骞打到的弟子,自己对上张子骞。   而她的出现,让兰望语、古越和云晓年都诧异不已。   兰望语看到云常儿手上的剑,惊得瞪大了眼睛:“云常?!”   云常儿置若罔闻,对张子骞一阵猛攻!   后者流光剑迅速回守,虚虚过了几招后,张子骞道:“云常姑娘明白规则了么?”   “来吧。”   瞬时张子骞转守为攻,三招连击!   他对每一个前来挑战的弟子,都只用一成力,所用招式也基本类似,以最大限度避免旁人怀疑他偏心。   他招式一出,底下众弟子便紧张起来:要来了!   这三招目前还没有人能够挡下,甚至没有人能够躲避,故而众人下意识认为,无论谁来,都不可能挡下这招。   然则只见云常儿在张子骞发招之际,又化出数道金符加持,同时手腕一转,接下张子骞一招的同时,以一个极微妙的幅度倾斜剑身,再就势往张子骞的方向一划,竟然又化守为攻!   她在那一瞬间,十分巧妙地做了卸力处理,之后的攻势又使得张子骞不得不回避,故而一招就这么化解了!   张子骞抽身回避之后,也不停顿,很快又是一招祭上。   这次他的攻势看起来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快上一些,但云常儿反应也十分迅敏,竟又用类似的方式,再挡下一招。   底下众人喧哗,忍不住喝彩鼓掌!   也在观战的兰望语与云晓年则诧异得双眼一眨不眨,一会儿后,两人不约而同转头,与对方对视一眼,目露更大的诧异:云常儿所用的招数,是儿时送他们的秘籍的招数!   这时张子骞已经进入第三招,这是一个连环招,速度极快,且力度粗重。   云常儿在他动手之前,自动后退,拉开一大段距离。   同时起手捏印,将剑上金符激发到极限,金符融入剑中。   登时本来平平无奇的练习剑,竟如开光宝剑一般,发出耀眼的光华!   这时云常儿随随便便一晃长剑,便有看起来华丽恢弘的剑气生出!   众人都看待了:这真的只是一个筑基弟子能有的水准吗?!   而且云常儿向来只学术法,也不见何时练过剑术啊!   但从方才她的表现来看,她显然极擅长用剑,否则并不可能将剑舞得如此流畅熟稔,甚至可以用华美来形容!   底下之人惊叹着,空中的人也激战着。   张子骞一成功力对于筑基的弟子来说,不算多么可怖,但重点在于他的招式快且刁钻,是寻常剑士无法企及的高度。   云常儿在这样的招式下,看起来还是有些左支右拙。胜在她反应也快,所学剑法不知师出何处,反正也很奇怪,甚至有时候让人感觉比张子骞的剑法还要刁钻难测。   故而张子骞的连招过后,她竟然还能够提着剑、立在空中,一边喘气一边问:“我这算是过关了吗?”   张子骞很快露出笑容,收剑道:“不错,云弟子令在下刮目相看了。”   这时,云常儿的目光绕过他,给立在他身后的兰望语和云晓年递了个眼神。   他们三人好歹从小一起长大,虽说途中恩怨不少,但有些默契还是在各种结仇的途中,无声地形成了。   于是云常儿一个眼神,两人便迅速反应过来。   两人重新握紧剑柄,一左一右,将功力催到极致攻向张子骞!   两人从云常儿方才的剑术之中得到启发,这时已经想到如何应付张子骞那刚硬无比的剑招了。   毕竟云常儿的剑招,在他们的剑谱之中都有涉及,虽然不尽相同,但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剑谱,演变成相近的套路,去抵挡张子骞的攻击。   兰望语在云常儿出现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心情波动,也早已将之前的紧张抛却,只专注于眼前。   两人很快挡下了张子骞的两招,只剩最后一招连招!   这时两人严阵以待防守、拼尽全力攻击。   虽然还是没有办法比张子骞快,却也坚持到了最后,在张子骞最后一招结招之前,才终于承受不住强悍的力量,手一麻,剑滑落。   然而这时,兰望语和云晓年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竟提尽仅剩的力气半空中转身,同一时间以另一只未麻的手握住自己的剑,奋力一挥!   两人的剑在空中交叉相会,以重叠的位置为盾,挡在张子骞袭来的剑端!   三方剑气空中交击,引发了一小阵波动。   这时兰望语和云晓年终于承受不住,双剑坠落,人也晃悠悠两下,坠落空中。   云常儿及时纵身,一左一右扶了两人一把,让他们得以平稳落地。   张子骞则在半空中看着那两把坠落的剑,怔了一会儿,倏忽笑起来。   “好……好啊。”   他由衷评论道。   此时参与考验的,就只剩下古越与另一位大弟子。   另一位大弟子剑术不错,但最后也败在张子骞的第三招上。   古越则不愧为曾经的剑部第一人,挡下张子骞有所保留的三招,绰绰有余。不过他其实早便拜了另一位剑师为师,故而此次前来,纯粹是想切磋一下,并未有拜师的念头。   因此此次考验,凭着过硬水平过关的,仅有云常儿一人,另两人则通过合作才勉强过关。   不过张子骞看到兰望语与云晓年竟能从以往的敌对关系,发展到如今为了胜利,能够默契合作的样子,深有感触。   他原本只想借用收徒的名义,收下兰望语或随便哪个弟子为徒,再加上云常儿,日后便能够以带徒儿办事为由,光明正大将云常儿带离宗门,无需任何借口。   然而今日,他的想法有了改变。   便以受到感触为由,将兰望语和云晓年都收下,随后遣散其余弟子。 第275章 神奇的云常   虽然兰望语一开始便是冲着拜师来的,但听到自己通过考核后,还是觉得十分恍惚,宛如做梦。   好半晌了,她才回过神来,扯了扯一旁云晓年的袖子:“喂……什么情况?我拜师拜成了吗?”   云晓年瞄了她一眼:“你在剑师面前智商是下线的吗?”   兰望语可劲儿剐他,随后在张子骞走向他们的时候,迅速立正。   “剑师!”   张子骞点点头:“即日起,你们三人便随我习剑,可有任何人不愿意或有疑问?”   三人齐齐摇头,剑师便又道:“如此,明日起你们便可来流光阁学习。若无特殊情况,每日辰时前来报道,我会安排当日任务。”   “是!”   张子骞化出几本书籍,分别给了三人:“这些书籍,你们先行回去翻阅。明日我会让你们分别阐述对书中内容之见解。”   “切记,在我这里学习,态度一定要端正认真。否则即便是师徒关系,也随时可以解除,你们明白了么?”   “明白!”   他点点头,摆手道:“那么今日先到这里,你们可以回去了。”   兰望语有些愕然:“剑师,我们不需要拜师仪式么?”   张子骞欲走的脚步一顿,回身问她:“你认为仪式很重要么?”   兰望语更愕然了:这不都是传统规矩?   重不重要另提,但所有师徒,都应该有拜师仪式,才能够落实这层关系不是么?   张子骞见她诧异,想了想,还是说道:“仪式日后再办,在真正的拜师仪式开始之前,你们三位尚存在考核时间。想要真正拜师,这段时间你们可得加倍努力了。”   他这么一说,兰望语心中的疑问便消失了。   想起考核便又开始紧张,连忙承诺会好好学,让剑师放心。   张子骞点点头,又示意他们回去看书。三人告辞后先目送张子骞离开,这才准备回主峰。   就在这时,兰望语与云晓年对视一眼,随后齐刷刷看向云常儿。   后者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知他们想说什么,耸耸肩道:“闻说拜师之后,能够做更多的任务,学更多的知识,所以我也来试试。”   兰望语眯着眼睛抱着胳膊审视她:“你竟然会剑术?”   云常儿点点头,神秘一笑:“其实当年我还捡了其它剑谱,本来想随便耍耍看,没想学起来还挺得心应手,便偷偷练了。”   兰望语蹙眉:“你学什么不是得心应手?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你为何非要偷偷练?宗门并不反对弟子多学,你大可与我们一起练习的。”   云常儿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本来只想学来防身,并不打算当做一门技艺,便不好凑这个热闹。”   兰望语算是服了她的想法,也服了她的天赋。   只想学来防身的剑术,竟然轻易超过他们,真是枉费他们苦苦学了如此久!   不过这人的天分她十分清楚,便未有多说什么。   多一位同伴一起拜师,她甚至感觉到十分兴奋,一路聊起了手中的书籍,不知不觉回到主峰。   张子骞收徒以后,前半个月,每日早晨命三人念书,理论也好功法也罢,甚至许许多多与剑有关的民间故事,都让他们仔细研读,发表见解。   下午时分,则进行分开教学,针对三人不同的特质,教三人不同的剑法,不断督促他们。   这样的方式,属于十分传统的方式。   但半个月后,忽有一日,张子骞将三人召集在一处,表示准备将三人带出宗门,进行游学。   这消息让兰望语和云晓年高兴坏了,也让宗门其他闻讯的弟子羡慕不已。   尚真派弟子自由出门的时间实在不多,能够出门,多是因为有任务,故而张子骞这样的提议,等同于带他们出门玩耍,怎么不羡煞旁人?!   当天回到主峰,兰望语便开始收拾东西。   这可让过来问她要不要去修炼林的李双柔羡慕坏了,看她收拾的同时,听她说了许多练剑的趣事,止不住感叹。   兰望语忽然意识到李双柔的微妙反应,便停下收拾的动作,问李双柔:“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进阶成功了?”   一提到这事儿,李双柔也顾不上歆羡了,激动地点头:“是的是的!我马上炼气十层了,可以筑基了!”   兰望语直起腰身,抱着胳膊倚在床侧,饶有兴味道:“可以啊,你最近状态是不是好多了?我看你练习的时候,出错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李双柔脱口而出:“我气运变好了!”   兰望语挑眉:“嗯?怎么突然变好?”   “是云常——”她猛然住口,想到云常儿保密的叮嘱,支吾起来。   兰望语敏感地发现她这个迹象,更好奇了:“云常?云常又怎么了?”   李双柔急得想打自己巴掌:怎么就管不住这嘴了呢?即便对方是兰望语姐姐,也是不可以说的。   所幸她反应得快,迅速找到合适的理由:“嗯……是云常姐姐又给我画符了啦!”   “她这次用了灵力,画的符就非常好!她怕我说出去,大家都找她画符,麻烦,这才不要让我告诉别人的。”   “望语姐姐,我也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说出去哦!”   兰望语听到是这个原因,笑了笑:“就这事儿啊?”   “嘁,多大事儿啊。没事,我不说,云常这丫头秘密也多着呢,我也说不完啊。”   说到这里,她歪了歪头,一副深思样:“说起来,我发现有云常在,我们都能走好运。”   李双柔露了个疑问的表情,兰望语便继续道:“你想想啊,你的气运因为她变好了,而我们这次拜师考核,也是靠了云常的启发,才能够勉强过关。”   “然后我跟晓年学的剑谱,都是云常给捡的。”   “之前大考,我们一群人,也是云常给救的。”   “金陵先前被那些体修弟子污蔑,还是正好扯上了云常,她证明自己的同时,也给金陵洗脱了嫌疑。”   “还有以前的很多事情,总之每次云常在,我们就不会有麻烦,这么一说起来……你觉不觉得有点太神奇了?” 第276章 锦鲤云   李双柔认真想想,猛地一拍掌:“还真是欸!”   这么久以来,好像但凡有云常儿在,他们就都能够化险为夷,比到寺庙上香还要灵验。   她颇感神奇道:“我听说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锦鲤能够给人带来好远,望语姐姐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云常姐姐就像是锦鲤。”   兰望语笑了一声:“哪有这种形容啊?”   “不过她确实能给我们带来好运。唉,或许这就是强者吧,太厉害了,什么样的危险都能够解决,还能顺道帮别人也解决掉。”   李双柔连忙道:“望语姐姐也很厉害的!”   兰望语不禁莞尔,又开始收拾东西,边收边道:“就你会说话。你嘴巴越来越甜了啊。”   李双柔嘻嘻地笑,见她忙活,也就不打扰了,提出自己到修炼林。   兰望语在她走之前给她打气:“加油!以你这样的速度,很快就能筑基,然后参加考核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出门做任务,一定很好玩!”   李双柔点头点头:“我会的!望语姐姐出门,也一定要小心呀,我在宗门等你们回来!”   “好的。”   “姐姐再见~”   “再见~”   两人分别之后,各自忙活起来。   次日,兰望语、云晓年和云常儿跟着张子骞一起,离开宗门。   ……   张子骞带着三人,一路往九幽州的方向走。   九幽州与青州相距甚远,张子骞也不着急,一个大州停留数日时间,慢悠悠地带着众人以边玩边走的速度,往目的地靠近。   在这途中,兰望语和云晓年这两个少有外出的小弟子,开心得将心情写到了脸上。   路过闹市之时,两人总不自觉驻足停留,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即便看到民间杂耍表演,也要凑过去瞧瞧,不厌其烦。   直到三日过后,两人玩得尽兴了,这才恢复常态。   不过兰望语看看世间这些年来的变化,还是忍不住在张子骞身侧道:“要是我们一直能够自由出入宗门,那该多好呀。”   张子骞淡然笑道:“若是如此,你们的安全便不好保障了。”   兰望语瞧瞧看起来一片祥和的民镇:“其实民间秩序挺好的。”   张子骞却道:“那仅仅针对平民。对修士而言,弱肉强食要更贴近现实。先毋论不同宗门之间的明争暗斗,光是邪修与不守规矩的散修,便是修为低的修士最大的威胁。”   兰望语抿起嘴不再说话,心知张子骞言之有理。   但是走着走着,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强烈到能令她鼓起勇气开口问:“那,剑师,民间光是修士之间便有如此多的威胁,为何仙界名门却从不在这方面做出一些……嗯……措施?”   “以弟子的了解,仙界四门向来专注于六界平衡,积极打击越界造乱行为,反对凡界的某些内乱,倒不怎么阻止。”   她之所以问张子骞,是因知道他是云门之人。   而云门又曾是四名门之一,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明白些许名门的做为根源。   张子骞听她这么问,饶有兴味地一笑。   “你认为呢?”   “若非要你想个缘由,你认为何故如此?”   兰望语没想到他将问题抛了回来,生怕这也是什么临时考验,绞尽脑汁地去想。   最后小心翼翼道:“或许是因为……管不完?”   张子骞又是一笑,声音温润,如沐春风。   他摇摇头,看向天际:“管不完也算一个原因,但归根到底,是不该多管。”   “四名门专注维护六界之间的平衡,是因六界平衡,乃是顺遂天道的正常秩序。”   “人,魔,鬼,妖,仙,神,无论哪一界,都自成一种天道秩序,可以称之为小天道。”   “而六界之间的联系、制衡关系,同样是一种天道秩序。不仅六界,这世间其实尚有无数世界,被模糊统称为三千世界。三千世界又分大小世界,所有世界之间,又以一种微妙且难以详述的力量保持平衡,这样的平衡,可以称为大天道,也正是世人所说的,真真正正的天道。”   他看向兰望语:“各个世界平衡,乃是天道的必然运作方式。”   “若是平衡被破坏,等同于天道秩序被破坏,届时天道之力——世界失衡所产生的破坏之力,便会给其他世界也带去冲击,摧毁这些世界。”   “与此同时,天道之力为保持平衡,将自动吞噬粉碎引发失衡的世界,甚至将三千世界全数摧毁,重新酝酿全新的平衡世界。”   “那么你现在将六界看作六个世界,六界失衡,是否便代表着天道失衡,代表着六界毁灭?”   “故而四名门常年维护六界平衡,只不过是尽可能避免六界被吞噬的风险罢了。”   “但是若将目光放到单个世界,天道秩序便又是另外的形式。”   “世间有好有坏,这也是天道秩序之一。绝对的好与绝对的坏,均不可能存在,故而若四名门将目标放到个人身上,擅自以某种标准评判个人,并作出处罚,那么也算是影响天道的平衡,最后的结果,要么被民众策反抗议,要么,便是被天道惩罚。”   “这也是为什么,世间要有功德与罪业之分。”   “这正是天道为免杀戮过度,所形成的自然因果。”   张子骞说到这里,问兰望语:“现在能够明白么?”   兰望语第一次听三千世界这样的概念,感觉十分神奇,一边点头一边又问:“关于天道,剑师是如何了解得这般清楚的?”   张子骞淡然一笑:“修为越高,见识越多,领悟也就越深。并且随着修士不断突破自身往前走,其对世间的见解,也自然而然有所不同。”   兰望语从中听出一种奇妙的憧憬感,越来越想快速进步,以窥世间真理。   这么一来,她对以后的修行更是充满了期待,不知不觉不纠结邪修的问题了,也不想再在路上耽误宝贵的修炼时间,便回头催促云晓年和云常儿快点走。   谁知后方两人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直直看着侧面集市的某个地方。 第277章 江阳州   两人看了一会儿,云晓年淡淡道:“像不像云家村?”   云常儿点头:像是真像。一条小小的街道,肉铺、菜箩筐、衣服摊子、零食玩具小摊子等等一应俱全,却也不多,一式两三样。   玩具摊子上,色泽明艳多彩的风车迎着微风,骨碌碌地转。   一旁纸鸢系在木架上,也随风飞扬,细长的鸢尾在空中摇摆,勾勒出风的形状。   街道上乡民们来来往往,商贩吆喝声不断。周遭的建筑与小道,也与云家村的风格相差无多。   这完完全全,就是记忆中云家村的样子。小但和谐,每个人都在以最淳朴的方式过日子。   便连云常儿也不禁道了句:“很像。”   两人看着这街道,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过很快,云晓年回过神来,问云常儿:“你有想过回云家村么?”   云常儿转头看向他:“回去做什么?”   这让云晓年有些愕然:“回去……当然是探望家人啊。”   “哦。”她又把头转回来,想了想:“有时间或许会吧。”   “……”   他再度愕然。   心想真的好冷清啊。   不过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便又道:“你爷爷……你们其实不是亲的吧?”   印象中两人的相处关系,就不是很像爷爷与孙女之间的关系。至少在他村子里,他没有见过相处得这般……客客气气的爷孙。   云常儿闻言一怔,挑眉道:“这么不像?”   她倒无意掩饰这个事实,所以说起来大大方方的。   云晓年听她这个语气,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一些。毕竟他这个问题多少有些敏感,他记得云常儿和她爷爷并非云家村的人,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流浪”来的。   那时候她就只跟着爷爷一个人,没有父母,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远方亲戚,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虽然她看起来一直乖巧懂事,不过谁知道是不是伪装出来的假象,谁知道她心底里会不会有什么遗憾,或者有什么敏感到不能触碰的地方?   他也就是实在奇怪,才忍不住多嘴一问。   见她没有反应得很激烈,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很诚恳地回答:“一点也不像。”   印象中的云归山——她爷爷,是一个长得十分普通,脸长且干瘦的老人。   但是云常儿呢?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她从小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两人不仅面相上毫无相似之处,就连性格与气质,也是天差地别。   云归山是典型的农夫,但云常儿呢?约莫两三岁的时候来到云家村,从那时候起,便是个会认字、会写字,“有文化”的小娃娃了。   还能够背着小箩筐,跟爷爷到村附近的菜地摘点小菜和野草。   之后长大一些,就更厉害了,自己往山里钻,能摘灵草和野菜,还能偶尔抓几只野兔加餐吃。   待人待事又一直彬彬有礼,有种独特的气质,特别讨人喜欢。   这样子像什么?   像官宦人家厉害的小千金,而不是出身乡野的野娃娃。   所以他觉得她和云归山,一点也不像。   云常儿听着,耸了耸肩:“或许是小时候没长开呢。”   按道理她和云归山之间,应该是有哪怕一丢丢的相似处的。   云晓年侧过头去,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别的不曾发现,倒是感觉这个人好似又好看了一些。   连忙收回目光:“不像。”   云常儿想了想,再次耸肩:“好吧。”   语气之中有种奇怪的遗憾感。   这让云晓年不禁又看了她两眼,很是疑惑。   不过很快,他便停止这个话题,以免显得自己在查人户口。   看看那勾动回忆的场景,提议道:“以后有时间,回云家村看看吧。”   他晋升内门了,就可以申请回家探望亲人了。   想想为免引起误会,又添了句:“双柔也常说要回去,可以一起。”   云常儿随意地点头:“好啊。”   又话锋一转:“你确定一起么?”   云晓年没听明白:“有什么问题?”   云常儿笑道:“恐怕你会很尴尬。”   云晓年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嘲讽他的陈年黑历史呢!   当初带了一个村的男孩子排挤她,还扬言要在入宗门后超越她,现在要是一起回村,面对曾经的小伙伴他可不得尴尬死?   他斜眼看过去:“不提当年,咱们还是好朋友。”   云常儿又笑了:“谁和你是朋友?”   “……”   百忍成钢、千忍成金……   “双柔姑娘与你,似乎也不算什么朋友。”   “……”   万忍憋出屎坨坨!   他气得抱起剑不吭声,一张脸从皮肤到毛孔,都是紧绷绷的状态。   云常儿发现他竟然只忍不反驳,果然性子变了不少。   也就不再开他玩笑,转身往前走:“走吧。”   “……”   云晓年独自憋了一会儿,终是泄了气。   也转身跟着走:“等等啊。”   前方兰望语站在张子骞身侧,正好奇地问走过去的云常儿方才在看什么。   听到云晓年这么喊,忍不住催到:“赶紧啊乌龟!”   等他回到小队伍后,四人才又继续往前走。   一路玩玩闹闹练练剑,最后来到九幽州的邻州——江阳州。   江阳州受到九幽州的影响,虽不如九幽州环境恶劣,却也有些阴冷。   正是因为如此,此州的人流量不大,即便还是白日当头的时候,州中也都是安安静静的。   到达此处后,张子骞便将三人安置到一个依山傍水的民房,旋即安排了近几日的练习任务。   兰望语与云晓年对这样的安排并未有任何异议,相反,一听闻张子骞要集中指导他们练剑,均是兴奋得不得了。两人迅速安置好后,便跑去找张子骞,缠着要他现在便带他们训练。   张子骞见他们积极,也就同意了。   将三人带到安静的山林之中,开始集中指导。   一直练习到傍晚时分,众人才进入休息时间。   这时,兰望语走到山间的一处高地上,一边调整一边眺望远方。   但看着看着,忽然指着其中一处问身后的人:“那是什么?” 第278章 入九幽 第278章 曾断“断红尘”的剑客   众人闻声转头,顺着兰望语指尖的方向眺望。   见是一片风格独特的建筑群,有种当代没有的古典风格,低调之中又透露着霸气的恢弘。   云常儿与云晓年看着未有作声。   倒是张子骞走过来后,看了一眼,笑道:“那便是云门。”   兰望语一惊:“云门?云门建在江阳州的吗?”   “有问题?”   “不是、不是应当在天上?仙界?”她指了指天空。   张子骞又笑了:“仙界有云门,苍大陆的各大州,同样有云门。”   “嗯?”兰望语诧异,“它以前也是这样的?”   “并不是。”张子骞走到她身侧,一同眺望云门的新基地。   “确实它曾经只有仙界的根据地,但如今做出一些改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是么。”   兰望语心想这般改变,应当事出有因,比如当年的变故?   不过以她之身份,她自知不适合多问,便未有再往深处提。   但尚有一事,她实在太过好奇,便还是忍不住道:“剑师如今还算是云门的门人吧?”   张子骞点头:“是啊。”   “那剑师即是尚真派的剑师,又是云门的执法人,若日后只能保留一个身份,剑师又当如何抉择?……必定是云门门人,是么?”   “我本为救助门人而加入尚真派,若必须做出抉择的话……不错,我生是云门人,死也必须是云门鬼。”   兰望语点点头,油然生出敬佩之意,敬佩其能屈能伸,既为一门生,又为一门死的侠义之气。   旋即话锋一转:“那么我们作为剑师的徒弟……我们算是哪里人?”   张子骞一愣,旋即了然:“你兜兜转转半天,其实想问的只有这一个问题吧?”   兰望语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弟子纯粹好奇……”   “呵。”他回头看着云门的基地,想了会儿,不答反问:“你想加入云门?”   兰望语被问到这个从不曾细想的问题,慎重地想了许久:“加入仙界名门,应当是每位修士都向往的心愿吧……”   “即便你发现名门背后,并非想象中光彩?”   “嗯……剑师也说了,世间有好必有坏,那么无论仙人亦或神人,都无法尽善尽美对不对?那么背后不光彩,其实也是合理现象,我们不能因为看到它们不光彩的一面,便拒绝光彩了,也不能看到了坏人,便拒绝做个好人呀。”   她抬头看向张子骞:“所以无论云门、凌云门、曦和门、紫幽门或者圣宗门,无论哪一门都好,个中的恩怨与对错,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我向往的,是名门的实力,是发展的空间。对我而言,目前云门门主的实力看起来就很棒,所以,我还挺憧憬有朝一日,能够加入其中,努力成长的。”   张子骞听罢,颇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   旋即答道:“这样的想法很好,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初衷不变。那么便努力吧,或许哪一日,就能够梦想成真了呢。”   “至于你现下的身份……实力未到之前,即便给你冠上再厉害的名号,你应当也不会满足,对么?”   兰望语感觉言之有理,爽朗地笑了:“那倒也是。”   提剑往回走:“还是先学好吧。”   张子骞最后看了云门一眼,也往林中走了。   三人又练了两个时辰,终于在月上枝头的时候,回到民宿房。   到了深夜时分,兰望语与云晓年都进入入定修炼状态后,云常儿又离开房间,往张子骞的住处走。   打开门,看到内中已经等了三位魔将。   后者一看到云常儿,立马站起来行礼:“门主!”   云常儿摆摆手,让他们坐下,自己入门后关紧房门,再在原先的隔离法阵内,又设了一层以作防范,这才与众人坐到一处。   三位魔将在她入座后,立马汇报:“大将军的封印位置已然确定。”   “其余尚有一处大封印、三处小封印,这些封印属下能够破除,只有大将军的封印,恐怕需要门主出手,因为经过属下检测,封印之力在九幽州阴气的影响下,变得十分扭曲,属下担心贸然破阵,会伤害到青衣将军。”   云常儿思索片刻:“变得扭曲?”   云门第一阵师方术回:“是,十分混乱,甚至形成反吸之力。但属下检测过后,仍是无法分清究竟是大将军所为,亦或是封印自成的力量。”   云常儿敛眸:“连你也无法分辨?”   当即决计:“便让我亲自一探。”   方术又道:“除封印外,普罗世的下落……”   云常儿听出他语带犹豫,沉声道:“怎么?”   方术道:“若属下等人预估无误的话,普罗世现下……应当在他人之手。”   “什么?!”   “门主某急,属下的意思是,它正由他人看管。”   “说清楚。”   “是。属下等人原先在九幽州查探,不曾发现普罗世的踪迹。但在江阳州,却发现一个名为‘剑门’的世家,专设斗剑擂台,宣称但凡能够打败当日所有比斗者夺冠,能够领取大量赏金之余,尚有资格与上一任胜利者一战,抢夺擂主之名。”   “一旦成为擂主,赏金翻倍,还能够挑战剑门的数位剑术宗师。”   “若层层往上均能胜利,便有资格挑战剑门的少主——剑门最神秘的执掌人。若连少主也能打败,便可以一睹剑门秘藏的不世神剑,并有资格尝试拔剑。”   这时方术抬头看向云常儿,语气谨慎道:“此不世神剑,传闻封于半山之中,被山石掩盖,至今无人能观其真实样貌,甚至有人怀疑,那根本不是神剑,而是一块似剑的石头。”   “然则剑门之人笃定此乃神剑无误,并且年年以上述打擂的方式,重金寻找能够拔剑之人。”   “属下等人猜想,若那神剑当真存在,很有可能便是普罗世,因为定太平的方位门主已然确认,与剑门的势力范围相距甚远,可能性不大。”   “猜想的依据之一,是属下曾依照打探得来的消息,到那神剑所在的方位查探,发现那里布有极其复杂且强力的防御剑阵,而剑阵的布阵之主……”   云常儿敛眸:“谁?”   方术踌躇片刻,这才说道:“若属下判断无误,那么这剑阵之主,便是当年斩断断红尘,并重伤门主的少年剑客……” 第279章 小小怡情   云常儿一阵沉默。   表情无不显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转眼看向窗外浓郁的夜色,纤长的手指也不自觉在桌面轻敲起来。   半晌:“是叫‘无辰’的剑客,是么。”   方术点头:“正是。”   云常儿又道:“那么那剑门的少主……”   “虽从不曾露面,但经过打探,应当也是他无误。”   云常儿再次沉默。   好一会儿后,她冷笑一声:“这位剑客当年便对剑法表现出无比的热衷,看来时至今日,热情也不曾消减半分。”   方术应道:“确实如此。传闻他不断寻找新的剑谱,甚至不惜重金交换。并且一心想要找到剑术造诣比他高的修士,这才有了剑术擂台。”   “他似乎瞧不上规矩剑修,喜欢研究偏门剑法,故而在宗门之间名气不大,在散修群体之中倒是声名远扬。”   云常儿点点头:“明白了。”   “此剑门位于何处?明日便去会他一会。”   方术道:“便在隔壁城中心,无尘剑门。”   云常儿站起身来:“那么明日便先一探剑门,待此事有结果,再到九幽州破除封印。”   方术等魔将同时起身回应,旋即有人问:“那么那两位尚真派的弟子,要如何安排?”   云常儿想想:“既然也是剑法,便带着一起去吧,权当增涨经验了。”   “可门主若要动手的话,他们在场是否不方便?”   “不急。既然此门设置了重重关卡,加之那位剑客实力不凡,想必这擂台并不好打,便看看旁人如何攻坚,再看看这剑客究竟多难露面,再来计划。”   众人便知她明日以探为主,未必动手,齐齐应下后,目送云常儿出门。   一夜过去,朝阳按时爬上天空,照亮这座阴沉的大州。   兰望语、云晓年结束打坐,收拾一下往外走。   看到张子骞和云常儿已经在民宿的门口等着了,还以为要继续往山里钻,不料听说今日要带他们到另一个地方,观看一个剑法擂台。   两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难得出门,又是跟着喜欢的剑师,他们什么事都感觉新鲜。   于是四人坐上飞行法器,往邻城走,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一个叫做“无尘剑门”的地方。   那里果然有一个十分宽大的擂台。   擂台边缘又布着全透明不遮挡视线的隔绝法阵,以避免比斗之时发生意外,波及围观民众。   此时比斗已经开始,擂台上有两位头戴方巾,看起来十分儒雅的剑士,正打得火热。   擂台旁则立着规矩牌,上书参与比斗者,只允许纯剑技切磋,严禁使用其他术法,否则一律视为违规处理,并被列入剑门黑名单,一切由剑门举办的活动,不得参加。   同时擂台四周还布置了一方控灵阵,主要为了将参与者的灵力控制到相同的水平,从根源上避免了不同修为阶级的剑士,纯粹凭借力量碾压对手的情况。   控灵阵之中,同样需要剑士自觉,严禁进行任何企图破阵的行为,否则一样按照违规处理。   所以擂台上的两位剑士,看起来年纪与修为都不在一个等级,但完全没有被高等级者碾压的烦恼。   运用纯粹精湛的剑术,打得轰轰烈烈,好不热闹。   兰望语和云晓年一下子便看得入神,杵在擂台一旁不会动了。   张子骞与云常儿在稍后方,两个都是神色淡淡地看着。   看了一会儿后,云常儿往擂台后方的剑门看去。   高阶之上,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额上挂着“无尘剑门”的匾额,看起来十分正派。   门前摆设了华贵的座椅,其上坐着三位不苟言笑、修为高深的人物,应当是比斗的裁判,或者是传说中的高层。   通过大门及围墙往后方看,隐约能够看见内中部分建筑的琉璃瓦顶,但更多的,是茂盛的绿植,以及氤氲其中的灵气与天然凝聚的剑气。   ——果然是个常年与剑为伴的世家。   云常儿在那个方向观察了片刻,见无甚发现,也就收回目光。   她未有释出神识查探,因为目前尚不需要,不如先看看这擂台如何运作。   很快擂台上的剑士分出了胜负,又有下一位参与者上台。   抢擂台本来便是一个极难的挑战,想要守住擂台,台上之人必须具备足够的能力,并且具备扛住一轮又一轮比斗的耐力。   方才胜利的那位剑士看着便像到达耐力极限,赢了一轮,竟然已经开始大喘粗气。   一旁马上有人总结道:“赵剑士看起来力有不逮了。结丹修为,距离上场到现在,竟然只坚持了三轮,若这场败,真真便宜押三轮以内败的那群人了。”   另有人叫嚷着:“来来来,咱们再开一局,押他本局会不会败。我押他会!”   “我押他能赢!”   “好歹结丹,我也押赢!”   “必败!”   “赢!”   “赢!”   “……”   这些赌徒兴致勃勃地押注,过于亢奋的喊声与赌注传到台上赵剑士的耳中,令他脸色有些难堪。   然而剑门并不阻止这样的赌局,他也无可奈何,为了面子,只能在开始比斗后,拼尽全力去战斗——毕竟他还暗中派自己的随从押注,押自己必定能够赢过五轮。   此时押注还在继续,众人为了增加收益,看看周遭观众,最后将目标锁定在才过来的张子骞等人身上。   “欸,那位修士,是来参加斗剑的呢,还是来观战的呢?”   张子骞理他们不远,闻声转头看过去,淡淡回答:“路过看看。”   “那修士练剑不咯?了解剑术不咯?如今台上正打得火热呢,要不要来押上一注,适当怡情嘛~”   张子骞看到他们专门摆设了小长桌作为赌盘,各个盘面压着价值不等的灵石灵币,看起来也不像是第一天摆的桌子了。   他又看了看押赢的盘面,算了算价值,这才摇头,指指一旁的兰望语与云晓年:“在下带着弟子,年纪过小,不能做了坏榜样。”   正瞥着赌盘蠢蠢欲试的兰望语和云晓年一听,瞬间收回目光,假装对这赌注一点也不感兴趣。   张子骞挥挥手,让他们往一边挪,远离不良赌局。   但云常儿在跟过去之前,趁着张子骞挡住兰望语两人的当口,在桌上放了一颗大灵石:“押他败。” 第280章 上场   众人一看:大灵石!   中品的!   好大的手笔!   这是个小小的娱乐之局,参与的人也多是无事闲玩的城中平民,故而众人出手都仔细掂量着,盘面上出现最大的面值,也只不过是零星的下品灵石。   有人忍不住问云常儿:“小姑娘,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还有人道:“你与那位修士是一起的吧?你年纪也不大吧?你的长辈不让你参与哦。”   云常儿做了个“嘘”的动作,意即是莫要伸张。   又指了指灵石,指指台上的赵剑士:“我有信心。”旋即若无其事地走到张子骞身侧,若无其事地观战起来。   那些赌徒见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脸愕然。   不过很快,他们便不再纠结于此。毕竟赌局之中,多的是脑子一热的赌徒,这并不分性别,也不分年龄。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赌徒,赌局才能够发展起来呀。   更何况这姑娘这般手笔,一旦输了,对面的人可就赚大发了,故而对面的参与者开始拉着庄家,让他不要多嘴。   庄家见状,再看看台上赢面越来越大的赵剑士,更是不欲多说,收了这赌资,又收了几个新观众意思意思参与过来的灵币,便闭了赌盘。   顿时押了钱的民众,个个充满期待地观战,为各自所押的胜方呐喊助威。   赵剑士因为听到不少人买他赢,又有不少人认定他不行,心情十分复杂。   好胜之心熊熊而起,力度一催再催,拼了命攻击对方。   很快对方被他压制得有些难堪。   看起来只剩下躲避的余地,反攻艰难。   这时比斗的赢面开始明朗起来,眼看着这位剑士要赢,台下押他败的民众开始叹息,而那些押他必胜的民众,则开始两眼发绿地盯着云常儿的大灵石。   云常儿余光瞥见这些人的反应,淡淡地笑了一下。   毫不紧张,看着台上两人的比斗,平静如水。   那位赵剑士,剑法华而不实,从上一场便表现出凭蛮力与体力优势,尽可能提升剑招的速度,让对手招架不及的同时极速消耗的低级战术。   这样的斗法,一开始确实有些效果,能够唬人。但是时间越久,他的体力消耗越快,当体力优势消失,那空有架势的剑招便会出现大且明显的漏洞,只要对方与他实力相差不远,那么败他,最多三剑功夫。   而正好这次的对手,剑术实力与他相当。   并且这对手有些狡猾,一上来便隐藏实力,故意让自己处于劣势状态,降低敌人的戒备心。同时刺激敌人的胜负欲,让其因急于求胜而加快速度,加快消耗体能。   对手有这样的布计,则意味其必定清楚敌方的致命劣势在哪里。也就是说,这对手其实早便等着最后一击的时机到来,赵剑士的气焰越胜,反而意味着赢面越小。   半刻钟后。   赵剑士气喘如牛,动作开始迟钝,但也成功将敌手逼到擂台边缘。   这时,他极其夸张地挽了一个剑花,准备以一个震撼的终招拿下敌人!   便在这时,他的破绽也袒露无疑。   一直装作小绵羊的敌手,瞬间起剑,嗖一声刺向赵剑士露出的空门!   瞬时赵剑士的剑招瓦解,左肩被敌人的长剑刺中,宝剑脱手!   剑士的剑便是剑士的命,故而擂台规矩,一旦宝剑落地,无论中间发生什么,都代表了剑士的败北。   果然“铛”的一声脆响后,比斗结束的鼓声响起,剑门门前的三位裁判一直宣布,赵剑士败。   登时台下的民众惊呆了。   嘴巴张得大大的,迟迟无法合上。   尤其那些笃定赵剑士能赢的民众,满脸写着“这怎么可能”。赵剑士本人也不可置信,一时失控,还起了杀心,竟提剑攻向对面的“小绵羊”!   “无耻小人!杀了你!”   “嗖——”   破空声起,一道虹光划过天际,准确无误刺中赵剑士的剑柄,再次将他的剑打落。   这一道剑气出现,全场鸦雀无声,便连赵剑士也瞬间冷静下来,战战兢兢地看向坐在裁判席正中央的冷酷老者。   台上台下的混乱之势迅速被压下,众人也开始冷静。   那些赌徒默默开始计算赔资,默默将钱赔到每一个赢者手中。即便台前老者一字不言,也无人再敢喧哗。   云常儿并没有第一时间关注自己的胜负,淡淡看了对面老者一眼,眸光晦暗不明。   方才老者的那道剑气,感觉好似平平无奇,但其实呢……   竟是个十分难见的高人。   那老者好似感应到云常儿的目光,在确定赵剑士被带下台、不会再作乱之后,漠然回望。   但在视线相接的一刹那,老者不知为何,竟顿了一顿。   旋即发白的寿眉微敛,眼神之中透露着一丝疑惑。   云常儿见状,便对他微微颔首,露了个淡然的笑,以示“晚辈”对“前辈”的敬意。   旋即平静无波地收回目光,眼睛看着擂台,手则无声朝另一旁的赌桌庄主摊开。   台上老者顺势转移目光,看了一眼庄主赔给她的金额,再看看桌上的赌盘。   不知想了些什么,默默地收回视线,不再关注。   云常儿豪赌并大赚一笔的小动作,并未让兰望语两人看到。   两人还在津津有味地观望比斗,时不时议论、分析几句,一直到比斗结束。   剑门的比斗,以日为单位,日落时分便是一日的初级擂台结束时分。   结局是那小绵羊赢了,获得挑战上一届擂台主的资格。   之后险胜擂台主,便又获得挑战台前三位裁判兼前辈的资格。   不过第一位前辈——坐在左侧的裁判一出场,尚未动用丝毫灵力,便败小绵羊于三招之内。   这结果令人叹为观止,同时一旁的民众又好似习以为常。比斗结束于此,小绵羊只能拿下战胜擂台主的赏金,并作为下一场擂台主守擂,争取明日再次与前辈比斗的机会。   众人在比斗结束后,纷纷离去。   云常儿站在赌桌旁,平静地收下庄主苦着脸递过来的巨额赔款,平静地将钱收入储藏空间。   之后正准备跟张子骞几人离开,一个全程参与押注的男子低声喊停她:“喂,姑娘请留步!”   云常儿回头,听到他问:“姑娘明日还来不?还参与押注不?”   “若你参与,明日我便随着你押,你押什么我便押什么!押多少我便押多少!”   云常儿一听,笑了笑。   看了眼那擂台,趁兰望语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对那男子低声道:“明日我上场,你要敢,便全押我,保你盆满钵满。” 第281章 一招   云常儿撂完这话就走,留下那个赌徒一脸懵,难以回神。   啥……?   她要上?   这筑基期才圆满的姑娘要上场?   别是押注押上头了吧……   想劝劝小姑娘,但人已经走远了。   无奈,只好打消念头,心想万一别人明天根本不来了呢。   ……   路上。   兰望语和云晓年问张子骞,为什么不去参加比斗。   张子骞只道是没有兴趣,便未提此事,回到住宿所在的山后教三人练了一会儿剑,便让三人回去休息了。   次日,兰望语两人开始修炼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云常儿。   一问,张子骞只道是托她到外面买些东西,两人也不曾怀疑,便未有再管,自己练剑。   而无尘剑门前。   闲来无事的民众再次聚集到一起,擂台上又开始剑光来往。   云常儿与乔装过的方术来到擂台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目前的局势,再看看在参赛等候区等待的众剑士。   这时,有一个人语带诧异地喊道:“你还真的来啦?”   云常儿看过去,见是昨天傍晚喊住她的赌徒。   “是啊。”   她答道。   那赌徒笑嘻嘻地走过来:“今日当真要上场么?你昨日与我开玩笑的吧。”   这些赌徒平时聚在一起闲聊多了,便养成了自来熟的习惯,说话的时候丝毫不因与云常儿不熟,而有任何拘束。   云常儿笑笑,肯定道:“不开玩笑。”   赌徒:“……”   这时有与赌徒熟悉之人凑过来问:“王老二,聊什么呢?”   王老二转头一看:“嗯?杨兄弟来了啊!这小姑娘说她要参加比斗,我正劝她呢。”   杨兄弟看一眼云常儿,惊了:“姑娘你尚不到二十吧?”   再看看她的修为:“筑基?哦哟,小姑娘,你可莫要冲动了喔。”   “这上面参赛之人,至少也是结丹打上的修为,不然也是有头有脸的剑术天才,你年纪这么小,修为也不高,上去要被那些人欺负死的。”   王老二十分赞同地点头:“是了。小姑娘你莫以为昨日跟我们押了几注全赢了,便能够在擂台上也打赢啊。这是两码子时,莫冲动哈。”   很快一旁闻讯而来的民众也开始劝云常儿,心思不坏,反倒个个真情实意让她冷静,好似与云常儿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云常儿一一听着,也不反驳、不打断,安安静静。   等台上比过一轮,庄家见局势有变,又加了一个赌盘,这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引走。   这时王老二又问云常儿:“姑娘你今日押哪方?”   云常儿拿出几枚灵币,在新盘下了注,随后便拿出与昨日一样的中品灵石,放到桌上:“稍后,押我自己完赢今日比斗。”   王老二:“……”   庄家:“……”   众赌徒:“……”   庄家一副肯定是自己听错的表情:“姑娘,你押你自己?”   云常儿笑道:“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不对,姑娘你真要打这擂台?”   “是啊。若能赢,便是我走运。若不能,便当我还了昨日赢诸位的灵石,也不算亏损,对么?”   庄家心想别是哪个富家子弟出来挥霍的吧?   但还是好心道:“姑娘参赛的话,恕我直言,你的盘面恐怕只有你自己这一注……”   “又如何?你们可以将赔率往上调,放心,我有钱,赔得起。”   众人:“……”   真是出来挥霍的小纨绔啊。   既然如此,旁人也就不纠结了,收下云常儿的灵石,画了一个全新的赌盘,把她的灵石放到她自己的盘面上。   旋即云常儿便走向报名区,在登记者再三强调这不是游戏的前提下,确认登记,来到等候区。   而在她报名后,乔装过的方术走到赌桌旁,二话不说也押了一枚中品灵石,放到云常儿的牌面。   “我押那位姑娘。”   众人又惊了,心想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任性的人?   不过想到方术好似是与云常儿一块来的,心想可能是什么同样有钱的亲友,来这里给云常儿助阵的。   有了这两枚灵石,一旁的赌徒纷纷押了对面,笃定今天能够大赚一笔。   在等候区中,看到云常儿进来的众剑士也是满面不理解。   经过一番或惊讶、或戏谑的对话后,众人决定让一让这个小姑娘,反正她也是一轮游,让她早些上,免得她白等这么久。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站在台上的挑战者,是一位剑法极其犀利,心思又比昨日的小绵羊还要多的知名剑士。   面对这样的剑士,谁都想避让几轮,让他尽可能消耗过后,自己才上去制服这个人。   这不叫胆小,这叫做战术。   而这个小姑娘又年轻、修为又低,还不见在苍大陆有什么名气,故而定是无聊来玩的爱好者,让她上去耗上一轮,怎么着都不亏。   众人开始一脸谦让地让云常儿上台。   云常儿也不客气,悠哉闲哉地站到台上。   那位剑士一看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个这么小的小姑娘?   蹙起眉头:“此乃荣誉之战,容不得你这样的小娃儿儿戏。”   云常儿淡定一笑:“对你确实是场荣誉之战,然而你又如何断定,我一定是儿戏为之?或许,儿戏的是你呢。”   “你——”剑士被她一噎,心情不妙。   不过这擂台不是没有无知者胡闹的情况发生,剑士并不欲给这奶娃娃上课,便挽一个剑花,摆开架势:“如此,便先让你三招,之后可就不怪你大哥欺负人了。”   云常儿抬手,接过方术抛过来的佩剑,连架势也不摆:“劝你稳重。”   剑士一听,更气了,当即出招,雷霆之势挥剑:“无知孩儿!”   然而话音未落,云常儿错步、旋身,长剑剑光一晃而过——   “铛!”   有佩剑落地的声音。   云常儿与剑士换了个位置,背对而立,前者还是一派悠闲,后者则有些愕然。   一会儿后,剑士握了握恢复一些知觉的手,从空空如也的手感之中,终于确认——落剑的竟然是他!   一刹那,民众哗然。   而坐在裁判席中央的老者眯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云常儿。 第282章 完胜   剑士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被一招击败的事实。   看向云常儿:“你干了什么?!”   云常儿晃晃手中的剑:“正常操作,有问题么?”   “不可能!”   这个速度,这个力度,不可能是这小姑娘能够使出来的!   云常儿并不奇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问道:“那还比么?”   剑士一怔,心想当然比了!   方才定是他太轻敌,让这个姑娘钻了漏洞,不可能是他技不如人。   故而他看向裁判台中央,抱拳请求:“二掌门……”   “下去。”   剑士诧异:“二……”   “下去。”   二掌门发话,登时负责维持擂台秩序的剑门门徒上台,亲自请剑士下台。   剑士极其不服,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二掌门,方才实是在下失误!”   二掌门冷哼一声:“战场之上,失误便意味着失败,不存在借口。”   旋即看向云常儿,意味深长地捋一下长须:“这位姑娘,你赢了,希望接下来还能再现方才的风采。”   云常儿回望过去,有礼抱拳:“承这位掌门吉言。”   二掌门便冲拉住剑士的门徒一摆手,剑士被拉下了擂台。   剑士虽满心不服,却忌惮剑门的势力,到底不敢大闹。   为此,他阴涔涔地看向等候区最强的剑士,隔空喊道:“顾兄弟,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被喊到的剑士是个刚进入元婴期的散修剑修,闻声思索片刻,纵身跳到擂台上:“这位姑娘,便让在下一会你之剑术!”   云常儿颔首:“欢迎。”   顾剑士怀揣着好奇与怀疑,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姑娘先吧!”   “你先。”   “……那便得罪了!”   “铛——”   同样的一幕,不到眨眼再次出现!   全场一片死寂。   台前的三位裁判均控制不住自己地倾身,瞪大眼睛看着擂台。   而那位顾剑士用了与上一位剑士一样的时间,才能稍稍动弹那条被震得失去感觉的手。   旋即不可思议地看向掉落在地的佩剑:这好似……不是意外……   云常儿已经把铺垫做得差不多了,态度也不再似先前温温吞吞、谦让有礼。   对着等候区的众人道:“下一位,还有么?”   众剑士面面相觑,又是震惊,又是困惑。   实在是这姑娘的剑招太玄乎了,每每只见剑光一闪,对手便败,毫无还手的机会!   不仅如此,他们这些观战的众人,也毫无将她招式看清的机会!   这究竟是怎样的速度才能做到?!   闻说那两位剑士都因手麻无力而落剑,那么那位姑娘又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够将这些长年习剑、剑手不离的剑士如此狼狈?!   不可能啊!   有人大胆提出质疑:“这位姑娘,我怀疑你作弊!你是不是私藏了什么异宝奇符,在方才比斗的过程中偷偷使用?!”   “对对,”有人附和,“小姑娘,你若是使用符术了,最好是尽早交待,否则一旦查出,剑门的惩罚将会十分严厉!”   云常儿将剑背负在后,饶有兴味地看着提出质疑的两人:“承认别人优秀很难么?”   “本人经过入场检查,连储物法器也不曾挟带,更不曾私藏任何法器灵符,也不曾动用任何术法。我方才甚至不曾动用灵力——你们看不到么?”   提出质疑的人更不相信了:“那么你必定是夺舍了。”   云常儿淡然一笑:“夺舍便不能够参赛了么?擂台的法阵本就有克制力量之用,即便我乃夺舍之魂,也不曾影响比赛公正不是么?”   “另外我不曾被任何人夺舍,此点坐在高台上的二掌门,应当十分清楚。”   二掌门点点头:“确实。所以姑娘当真好身法。”   “谬赞。”   她看向二掌门:“明人不说暗话,本人今日目标,乃传说中的剑门少主。不知经过方才两招,本人是否具备足够的资格,能够越级挑战台前诸位?”   她如此干脆地直述来意,让二掌门意外之余,又觉得合乎情理。   但看一眼周遭焦急的剑士,还是回答:“规矩在前,反正姑娘身手非凡,想必也不介意完成这道程序。”   “自然不介意,但还是希望掌门能够稍加催促,否则你看现在,一刻钟又快过去了,还是无人上台。”   这狂傲的语气便连二掌门也觉得烧心,冲等候区挥手:“还想挑战的,希望莫要再浪费时间。”   这些剑士还沉浸在超乎常理的震惊之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脱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有人壮着胆子上台。   然而结果并无二致,云常儿一人一剑立在擂台中央,寸步不移,将所有想挑战她的剑士都打败了。   最后剩下的剑士,面对这天壤之别的差距,果断选择放弃,将时间腾出来,观看云常儿和台上掌门的对垒。   此时按照规矩,云常儿应当先挑战左边的裁判,旋即挑战右边那位,最后才到中间的二掌门。   然而二掌门已经按捺不住,在左边师弟想要起身的时候,一把按住他。   “你二人不必上场了。”   他对自己的两位师弟说道。   起身一跃,跳落擂台,气势凛然道:“便让老身直接与姑娘对决。”   如此例外,又让群众哗然。   云常儿倒依旧淡定,问清楚在他之上便是剑门少主后,对二掌门道:“请。”   二掌门沉哼一声,化出宝剑。   出鞘之时,剑身那与周遭剑士迥异的无上光泽,显示出此剑的非凡,也显示出用剑之人的能耐之高深。   毕竟人养剑、剑养人。能让宝剑现出如此剑芒者,绝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云常儿很少在人界看到如此纯粹耀眼的剑芒,对这剑门的实力,多了几分更深层次的认知。   也因此多了几分认真对待的心,牢牢盯着老者的动作。   只见昊光一闪,白发飘飘的老者便到了她面前!   这速度让云常儿终于有了点兴致,向后错步,同时剑势一转,正面接住老者的剑招!   这位掌门也不曾动用任何灵力,与云常儿的状态一样。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常儿还是能够感受到从他剑端传来的隐隐压力,这就证明,这位掌门的实力几乎能与当年的张子骞匹敌。   这样的人,既不选择飞升仙界,也不选择制霸人间,那可值得人考究了。   她微微一笑,剑势再转,转守为攻加快速度! 第283章 剑门少主   二掌门即便实力不俗,但要比起云常儿,还是有些不够看。   很快,他在云常儿绵绵不绝又快无上限的攻势下,落了下乘,最后遗憾饮败。   这场面令人折服,两人谁也不曾动用灵力,仅凭最纯粹的剑术较量,却也能做到让人眼花缭乱,招招快如疾风,肉眼难以捕捉。   待到一场结束,原本还对云常儿存在质疑的众人,一字不敢吭了。   毕竟剑门的二掌门,实力高深莫测,除却剑门少主——如今的大掌门,少有人能够彻底探出他深浅,连他真实修为是多少,也少有人知道。   若连他也不敌,那么云常儿必定有过人之处。   现在更多的人怀疑云常儿是个夺舍者,或者是什么故意隐藏实力的绝世高人。   这时,有人忽然想起昨天见过的,与云常儿在一起的那个高挑修士,好似有些眼熟。   想着想着,就想到他好像是云门的门人张子骞。   当时仙界审讯会的现场,这人也有看过,隐约记得某个留影石的片段中,凌云门仙师的对峙者,正是这位修士。   这么一想,云常儿昨日与这位修士在一起,那么可能她也是什么云门之人?   想到审讯会上,云门门主那出神入化的剑术造诣,这个人惊了。   忍不住当众对着台上问:“小姑娘,你可是云门中人?!”   见云常儿看向自己,而旁人目露疑惑,他解释道:“昨日与你一起前来的那位修士,是云门门人张子骞吧?我在审讯会上见过他。”   他一提,众人相继想起来,纷纷道:“对对,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当真见过!”   “那么小姑娘是那位门人的徒儿,还是也是门人?昨日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小姑娘与一位小伙子,难不成都是云门门人来观战了?”   众人议论纷纷,台上二掌门顺势看向云常儿,目露询问。   云常儿收回目光,坦然道:“我是那位剑师之徒。”   众人又是一惊,这时,二掌门敛眸:“你是他徒儿,那他岂非比你还要厉害?”   云常儿笑笑:“谁说得准呢?俗话道,青出于蓝胜于蓝。”   二掌门露出一个不信的表情,不过还是抱拳道:“此番比试,是老夫败,恭喜姑娘。”   云常儿看向剑门:“那么那位少主……”   二掌门犹豫了一下,正想先往上请示,不料剑门之上现出一道白影,缓缓落到擂台一角的台柱上。   “这位姑娘。”来人立在上方,笑吟吟道,“是专程来找鄙人的?”   此人一现身,民众纷纷激动欢呼,甚至有些人鼓起掌来:“剑门少主!”   云常儿顺势回头看,见是一相貌与身形都如少年稚嫩的男子。   这模样她许久未见,这时一看,有淡淡的记忆涌回脑中。   她也淡然一笑,如兰清雅。   “闻说败了你,便能一观贵门珍藏宝剑。”   少年歪歪头,有些诧异:“所以,是冲着宝剑来的,而不是我本人?”   “冲你来,有任何意义么?”   “哦。”少年神色不明地点了点头,轻轻一跃,落到擂台上。   也不看对他施礼的众人,径直走到云常儿面前。   忽然,一把细长精致的长剑从天边驰来,直直插入云常儿侧面的擂台。   少年也同时在云常儿面前停下,大而水润、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眼睛笑到眯着:“我以为是什么恶意寻仇的人呢。”   云常儿垂眸看向那柄剑——不是当年断她断红尘的剑了,但无论做工、材质与剑上显露的锋芒,都比当年的剑好上百倍。   她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无仇无怨,何来寻仇?”   当时两人素不相识,争战也无非为了捍卫各自的生存空间,这样的战斗对她而言,谈不上仇。   能够败她,也是她当时技不如人,更不必要怨恨。   少年有些意外,一边玩味地看着她,一边喃喃道:“是我认错人了?”   云常儿感觉好笑:“你印象中的那人,难不成是什么恣睢必报之人?”   少年道:“毕竟当时她本命剑断,那怒气满满的眼神,令人难忘呀。”   “本命剑断,又有了新的更好的本命剑,这听起来,并非什么亏本事。”   少年沉默。   片刻后爽朗一笑。   收回佩剑,随手往剑门的方向一拂,剑门的朱红大门无声打开。   “那么请吧。”   他彬彬有礼地示意道。   云常儿看过去,倒是有些意外:“不比了?”   “这样简陋的平台,这样没有含量的比斗,让你来比,岂不是屈尊?”说到这里,他以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是吧?长霁门主。”   又道:“这么久了,你有一些小习惯,还是未变啊。”   云常儿“呵”了一声:“你确定是习惯未变?”   少年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是故意引鄙人现身咯。”   “剑在何处?”   “这剑与你有关系?”   “见过才知道。”   少年沉默片刻,饶有兴味一笑:“你们仙界真有意思。”   ……   云常儿就这么被无辰领进剑门,擂台前的民众看得都呆了。   可是无辰是剑门的少主,也是擂台的主办人,在前面比斗都公平进行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二掌门目送自家少主入门,这才回身,宣布今日的比斗结束。   民众纷纷感觉有些遗憾——好不容易见到剑门的少主,本以为能够看到他大展身手,来个旷世奇战呢,结果这比斗就这么结束了。   无奈之下,众人只好解散。   而赌桌前的民众看着云常儿的灵石,则有些犹豫:她赢下的赌资,还要不要返还了?   按照向来的规矩,这赌盘的局,只到二掌门之前,所以云常儿赌她全胜,已经算赢了。   但是人已经进了剑门,要还,得等她出来吧?   可是能出来吗?   两人看起来相熟,不会一待待个好几天吧?   而且赢的好多啊。以这个比例,今天一分钱也赚不了,还得反赔。   正在众人暗戳戳地以眼神交流的时候,一个高大黑影靠近,敲了敲桌面。 第284章 要你剑谱   众人转头一看:是先前跟着小姑娘一起下注的男子。   他们都忘记这人的存在了,这时被他提醒,登时想到方才大家鬼鬼祟祟的样子,十分尴尬。   这要落到他眼里,铁定会被以为他们在筹谋私吞赌资吧。   虽然他们是有一点点想……   这时方术沉声道:“我们算是赢了吧?”   声音又低又厚实,形成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众人心尖,让人下意识认为此人十分不好惹。   众人又看向庄家。   庄家想了想,还是干脆利落地,将云常儿和方术应得的数目结算给他。   毕竟看到那姑娘的能力,庄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本,敢赖她的账。   方术接过一堆灵石灵币,并不数,直接收入囊中。   旋即身形一晃,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人眼前。   被他留下的一阵风刮得头发凌乱的众人:“……”   心想这速度,果然又是个隐藏了修为的高手。   登时庆幸方才没有纠缠耍赖,否则的话,要被揍成肉饼的吧。   众人赶紧收拾摊子,又不甘心地看了会儿还是风平浪静的剑门,这才互相议论着离开。   而另一边,云常儿在无辰的亲自带领下,来到剑门后院的一个通道前。   不过通道之门打开后,无辰并未让云常儿进入,而是回身堵在通道前,笑眯眯道:“你没有任何问题要问么?”   “你想我问些什么?”   “譬如我为何举办那样的活动,为何会有神剑,为何愿意带你过来,为何一直潜伏在人界?”   云常儿思考了一会儿:“总不是因为我?”   无辰认真地想了想:“那倒不是。”   “那我为何要问?”   “可你又为何笃定,这神剑一定与你有关?”   云常儿道:“只是猜测。”   “闻说长霁门主曾经持有双剑,一名定太平,一名普罗世。方才你所用佩剑,剑是好剑,却远不到你之身份会用,故而那剑,并非上述任何一柄,看起来倒像是与你一同前来的那位真仙境术士的佩剑。”   “先前仙界审讯会议,凌云门主,哦,抱歉,祝凌云,曾道你的佩剑不在,而你确实只以魔力为刃,虽然也足够强悍精彩,但,还是无法掩饰你的本命剑不在的事实,所以——”   无辰饶有兴味道:“你认为我门下的神剑,或许是你的本命剑之一?”   云常儿并未为他的准确推测着急,反而意外道:“你能看出方术修为?”   当即翻掌击向他的肩胛,释力探测。   无辰也不躲,背着双手,笑吟吟地任她动作。   云常儿仔细检测了一遍,收回手,微眯着眼:“你……隐藏修为了?”   无辰笑得更开:“那我需要多高的修为,才能瞒过门主你的双眼?”   “不必怀疑,我所拥有的,便是你所看到的。不过我所看到的……”他两指微张,指指自己的双眼,“远超普通人所能看到。”   说着,瞳孔处现出一层璀璨金光,显得妖冶又诡异。   云常儿诧异:“天生神眼?”   无辰点头:“正是因为这双眼,我被天道追击了数千年,不得飞升,只得钻研剑术聊以慰藉。不过奇怪的是,即便我有神眼,却也无法看破你之修为——这是为何?”   云常儿沉默。   这是她当初与他交战时候,不曾了解到的事实。   旋即她目露了然:“所以你方才的暗示,是想让我帮助你躲过天道大劫?”   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这并非必要。   不料无辰摇头:“我如今过得不错,对你们这混乱的仙界,并无多少想法。““不过嘛……”   他狡黠一笑:“我对你的剑法很有想法。”   云常儿挑眉:“还是要战吗?”   “要剑谱。”   “……”   她沉眉道:“你应当明白,这是不可能之事。”   “那若以你的神剑为筹码呢?”   “你若是能够夺走或者摧毁它,早便动手了,如何需要以打擂的形式广纳贤才来尝试?”   “万一这是我布的局,就是为了引你这样的人出来呢?”   “好吧。”云常儿煞有其事地点头,指尖凝出匕首长短的魔刃,“那只有多造一条杀业,才能够收场。”   无辰看了一眼她的魔刃,低低一笑。   摆摆手:“好了好了,莫要这么认真嘛。开个玩笑。”   云常儿顺势散开魔力,向通道示意:“那么,可以步入正题了么?”   无辰转身步入通道,同时强调:“若印证是你的佩剑,夺回它之后,你必须与我一战——全力。”   云常儿紧随其后:“只要你敢应战。”   “你要知道,我不仅天生神眼,还天生神力,剑术天赋更是超凡,数千年钻研剑术。若还败你,甚至再断你的本命剑,你可别记仇。”   “我从不记这样的仇。”   “你当真有自信赢我?”   “不试如何知道?”   “若你赢,你收徒么?”   “不收。”   “那么还是赠剑谱吧。我将剑门的传家剑谱与你交换如何?我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过令我惊艳的剑法了,再不然,你问问仙界有谁愿意与我交换交换?”   云常儿:“……”   “我若败,剑谱随你选。”   “都败了我还要你剑谱作甚?”   “都赢了我还答应你条件作甚?”   “……”无辰。   长叹一口气:“无趣。”   云常儿不再理他,直直往前走。   通过狭长的通道,来到一座高山底下。   抬头看去,见半山腰上有一道精密无比的剑阵,剑阵之中有一块十分突兀的凸出,细长,顶端呈剑柄形状。   无辰指指那凸出:“原先它还埋在山中,十余年前某一日,忽然山动,一旁巨石坠落,逐渐现出这模样。”   “现在看看你这身躯、这岁数,再算算山动之时,恐怕便是你突破封印的时候吧。”   “之后偶尔会震颤数次,最大的震动,在数个月前,所以你当时尝试召唤它了么?”   云常儿看着那凸出,不曾回答无辰,好似并未听到他讲话。   忽然,她凝聚魂力,使出召唤诀。   登时整座山剧烈抖动,山上巨石接连坠下。   而那凸出的地方,石块逐渐碎开、坠落。   不到一会儿,现出内中一柄华丽耀眼的长剑。   同时有罡气摄人的吼声自山体中响起,一条金色长影围绕着那口长剑盘旋而出! 第285章 还要神龙   神龙幻影!   这是神龙之力所造,有这样的幻影出现,证明这四周分布着神龙之力。   无辰在后方看到这幻影,眸光一沉,晦暗不明。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眯眯地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没有关注到他,细细观察着幻影,再看向更外围的剑阵。   忽然纵身,指尖凝出魔刃,直接钻入剑阵之中。   “轰隆隆”的巨响,高山的颤动更为剧烈。   与此同时,一股极冷的气流自山体之间窜出。云常儿从气流的源头方向看去,再结合山川地势,很快明白:这是与九幽州相连的地脉,呈龙脉之相。虽九幽州整体环境恶劣,但龙脉之中自成风水宝气,不断蕴养山中的神龙之力,相辅相成,一同制约着神龙的封印之物。   她冷哼一声,在剑阵之中加快速度,破解阵法。   阵是无辰所设的阵,但她并未让无辰破阵,只想着自己解决。   无辰到底是年纪轻轻打败过她的人,天赋又极强、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强,即便他无法飞升、修为拘泥于仙境,一身剑法也还是登峰造极,势不可挡,可谓是剑法界的天之骄子,故而云常儿即便加快了速度,也还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成功破解此阵。   无辰静静看着她破阵,也不出手阻止。   待到云常儿破阵成功,他才啧啧称赞:“不愧是云门门主,此阵你是破解速度最快之人。”   云常儿片刻未停,继续往神龙封印进攻。   这一道封印可就没有如此容易攻破了。   魔刃才触及封印边缘,神龙幻影再现!   无匹神力呼啸而来,直往云常儿身上招呼!   从这时候起,无辰的眼睛便紧盯着云常儿,目光幽幽。   神龙之力在云常儿的搅动牵引下,有大半的神龙幻影探出山体!   登时天空中长龙盘踞,龙鸣如雷!   无数金色神力劈砍而下,催枝折木,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巨坑!   云常儿在密集的攻击之下不断闪躲,同时寻找对方的破绽。   片刻后,整个剑门出现一个强悍的屏蔽法阵,云常儿这时才开始发力,直接现出魔身,抽身直击!   一神一魔双力在空中冲击不断,整个剑门的土地都在颤动。   然而这样的撼动,并未让无辰这个剑门之主有任何不悦的想法。   他甚至也设立了一层比擂台法阵强悍得多的隔绝法阵,让这一龙一魔,能够心无旁骛地战斗。   他紧紧盯着云常儿的身法,同时在默默盘算。   终于,天上的神龙在云常儿密集的攻击下,现出颓势。   云常儿乘胜追击,一击击入它的真元漏洞,神龙之力登时溃散。而神龙幻影也开始寸寸粉碎,最后消失于空中。   便在这时,普罗世所在的高山山顶也开始向四周分裂,巨大的山石一块接一块坠落下来,不一会儿后,一道比神龙幻影还要巨大的金色身影从山中钻出,怒吼道:“孽障!”   云常儿冷声一笑,魔力凝成一口与普罗世相仿的剑,飞身砍去。   一魔一龙又开始在空中缠斗,不同的是,真龙现身,威力比方才单纯的神龙之力要威猛不少,登时地动山摇、巨石零落,黑与金的力量不断在半空中交击,恢弘又惊人!   但到底是与神龙“共处”过六百余年之人,也曾亲手手刃神龙。她对神龙的了解远超于它们对她的了解,加之神龙与她的本命剑自成抵抗之力,长久以来,神龙的消耗也不低。   于是魔身状态下的她,经过整一日的对抗,终于还是占了上乘。   神龙见自己节节败退、现出几可致命的颓势,忍不住开口:“吾乃神界神龙,你云长霁纵使早有盖天功德,杀吾罪业,你也承受不得!”   云长霁冷笑,剑势片刻不停:“我是否能够承受,待你死后便知分晓。”   说罢杀招起,欲做最后的收场。   然而她方击中神龙一招,她的身后忽然传来犀利的剑气!   她眸光一沉,顾不得继续,迅速转身挥剑,险险挡下无辰的一击!   很快见无辰自她面前掠过,直冲神龙:“此龙我便笑纳了!”   云常儿原以为他暗中发招,是想出其不意攻击自己,这时见他对象是神龙,长眉一蹙,飞身阻止:“你做什么?!”   无辰在她的插手之下,只得又暂放目标,与她纠缠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将神龙夹在中间,刀光剑影不断,即便中间无意击中神龙,也无人收手。   这目中无龙的样子,令神龙感受到来自区区人族的前所未有的侮辱,大怒之下,长尾一摆,加入两人的战斗,三人交缠起来!   云常儿在眨眼之间,与无辰交手数十招——后者的天生神力果不虚传,竟然仅以大乘圆满之躯,也能抵抗她之攻击,至少交手至今,不曾现出力拙之势。   不过她又发现,即便无辰在与自己过招,他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神龙身上,甚至时不时刻意将她的剑气以极其巧妙的方式卸力,转移到神龙身上。   她心思一转,在某个空余的空挡,对付无辰的剑势一转,削向飞扑而来的神龙。   无辰登时紧随其后补上一剑,两位非凡剑者的合力攻击,让神龙完全规避不过,哀嚎一声自高空坠落!   “你们——”   “可恶啊!”   但它被两人的剑招击中的同时,又被剑招中出奇一致的封锁之力封锁了主要关窍,导致它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云常儿和无辰双双落地,云常儿沉着脸看向无辰:“你想杀它?”   无辰眼睛发直地看着地上的神龙。   金色的龙鳞在再次升起的朝阳照耀下,闪着耀眼的金光,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感。   他向前两步,在它身侧蹲下,手不顾神龙的呵斥抚上它的鳞片。   “放肆!孽徒!本龙的龙鳞岂是你能够触碰?!”   可惜无辰已是一副失魂样,眼中流露出的,是满目的欣赏与好奇。   神龙便看向云常儿:“孽障,你放了本龙,否则有你好看!”   云常儿看了它一眼:“你同族曾禁锢我六百余年,你又禁锢了我的宝剑,‘有你好看’这句话,应当由我来说。”   说着不理会它,走到无辰的对面,魔剑剑端强硬抬起他下巴:“你究竟想做什么?”   无辰终于从神龙身上收回目光,也不躲魔剑,就着云常儿挑他的角度看着她,两眼精光熠熠:“这神龙,我也要了。” 第286章 不认此主   云常儿眉头紧锁着:“理由。”   无辰歪歪头,目光又回到神龙身上:“闻说神龙有一分支,谓隐之一族。”   “其极擅长隐藏踪迹与气息,身上龙鳞更是自带隐蔽之力,只要它们愿意,便能够无声无息出入于世间一切地方,并挟带极强的抗压能力。”   他看向云常儿:“这理由足够明显了么?”   云常儿眯眼道:“你想取它龙鳞?——为了抵抗天道之力打击?”   无辰正欲回答,却又忽然住口,饶有兴味地看了云常儿一眼:“我道我怎么如何也无法窥破你之修为……你……?”   云常儿剑端一转,剑刃抵在他下巴动脉处,挑了挑眉头。   如此明显的“管好嘴巴”的暗示,他又怎么会不懂?低低一笑,终于抬手拨开她的剑。   “嗯,算是这么个理由。”他识趣回到原先的话题,“另外嘛,以神龙龙鳞锻造成剑,你不认为是件十分值得尝试之事?”   他这么一说,可让神龙气坏了:“放肆!本龙龙鳞——”   云常儿一道禁锢金符封在它嘴上,不让它说话。   “你不是不在乎是否能够升仙?”   “可除去升仙,我尚有千千万万个时刻被看我不惯的天道降雷惩罚,我不苦么?”   “那么你也必须明白,凡人欺压神龙所受的天道惩罚,比你千千万万个时刻所受的惩罚都要严重。以你这凡心肉胎,恐怕不等你取得这龙鳞,便已被天道惩罚当场处死。”   无辰笑道:“我看起来当真如此脆弱?”   瞧了瞧自己身子:“我为何认为还可以?你也明白,以我这样的身份,能活到至今不死,总得有一些手段。”   云常儿沉眉。   看了看他肉身。   最后还是摇头:“这罪业,最后还得算到我身上,你还是到别处寻找别的神龙吧。”   无辰抿起嘴。   佩剑反搭在自己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敲。   “怎能如此无情呢?”   他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怎么说我也替你保护了十余年的本命剑,这么点要求也不给?喂,难不成要我补你红尘剑你才点头啊?”   “说了,红尘剑是过去之事。”   “那你如何才能答应?开个价?”   “不缺。哦,先前比斗的赏金,记得付到位了。”   “……”无辰气得直吹气,“前脚还说不缺钱,后脚便要领我赏金?那我的赏金呢?”   “即便你不在,普罗世的下落,也终会让我找到。”   “过河拆桥过分了喔。”   “总之,神龙免谈。”   “我只要龙鳞。”   “免谈。”   “只取一部分?”   “不可以。”   “三百片!”   “一片不能。”   “一百。”   “不……”   “五十!”   “……”   “三片你都不给是吗?!”   云常儿深吸一口气。   看了看地上神龙,剑端一晃,当真在它身上削了几块鳞片,划到无辰手上。   “多的便当是我送的。”她说道。   结果无辰—数:四片。   整整齐齐,一丢的碎片都不曾多。   他攥紧手中鳞片:“你好过分……”   云常儿不管他。   无论是为了避免他被天道极雷劈死,亦或避免平添她与神龙一族的怨恨,还是为了避免这人表面真诚背后图谋不轨,总之神龙不能给他,不能由她交给他。   她两手张开,虚空一抬,无数金符现出,贴到神龙身上,部分发着绿光的止血符则贴到它的伤口之上。   旋即催动金符之力,生生将神龙体型缩小。   达到最大限度后,拍拍手,召来魔将将它抬走。   无辰眼看着神龙消失在眼前,有些郁气地看向云常儿:“你知道我若得不到,很可能会偷会抢吧?”   “方才交手,你可没赢我哦。莫要说你是手下留情了,我可也不曾用全力。”   云常儿这时正要走向普罗世——她这一战,感觉好似一眨眼,其实已经过去整两日了。   再不将剑带走,张子骞在兰望语与云晓年,也会愈发难以解释。   听到无辰还是不罢休,她只得又停下脚步。   “你取龙鳞,当真只为上述理由?——抵抗天道攻击、研究刀剑器具,仅此而已?”   无辰一脸纳闷道:“不然呢?”   “你之所以保护——或者说看护这封印,并心甘情愿将我带到这里,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想取龙鳞?”   “你若要以剑谱交换,那么龙鳞我不要。”   “……”   云常儿自动忽视这个条件,沉眸正色问道:“若龙鳞之力超出你之预想,甚至能够帮助你飞升,或者说,帮助你往下一个大境界晋升,你难道仍旧选择维持现状?”   “嗯……或许不呢?”   “那么问题便在这里。于我而言,你若倚靠龙鳞获得更大的能力,再搭配你如今剑法造诣,你将成为一位立场极不明朗的潜在威胁者。   你若是个心善者,只以你自己的能力行侠仗义;亦或是位淡泊者,即便拥有通天的剑术,也选择隐世生活,那么你取龙鳞构不成任何问题,但如果你利用突破的能力烧杀掠夺、罔顾人命呢?”   她严肃道:“我不能无视这样的风险,来贸然帮助你,否则我便成了天下的罪人。”   “我的罪业背负得够多了,实在无法再背上祸害人间这么大的一条,所以龙鳞——”   她说到一半,无辰忽然插话:“就因为立场,那么你想我怎么证明我的立场?”   见云常儿蹙眉,他笑道:“不好意思,鄙人正是一个又执着,又爱与人对着干的人。你越是不愿意,我便越要得到,所以你不如说说,你要我如何保证我的立场,对你与这我生存了数千年的人间,全都无害?”   云常儿面对这人的执拗,止不住沉默下来,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半晌,她看着他手上的剑,再想想他方才施展的剑法,心念一转,勾唇道:“你非要得到这龙鳞是吧?”   “是啊。”   “好,合作么?签生死契那种。”   无辰长眉一挑,目露意外。   不过很快,他耸耸肩:“无所谓啊。合作的话,我正好有机会让你看看我这数千年,过得有多凄惨。”   云常儿才不信他当真觉得自己凄惨,拂手道:“那便到云门详谈——方术还在你剑门外等着。”   说罢再不理会他,一个纵身来到分崩离析的山腰上,来到普罗世面前。   到了这里,她再无先前的轻松随性之意。   手攥了好几次拳,这才缓缓伸出,搭到熟悉无比的剑柄上。   释出魂力,想要将它从山石之中拔起。   然而,它深深插在山石之中,无论她如何施力,也纹丝不动。   ——果然,它不认她。 第287章 把她还给我   魔身的云长霁一阵沉默,面上有郁色笼罩。   “普罗世。”她沉声道,“这次又是为何?”   普罗世岿然不动,同时毫无回应,那样子好似直接拒绝交流,强硬得很彻底。   云长霁眉微蹙,思索一会儿,问道:“是因你出身仙家,无法接受这魔身了?”   普罗世不言。   “往日辉煌的日子不再,你无法忍受了?”   普罗世不语。   云长霁眉头蹙得更深,手搭在剑柄上:“你确定不再回来?”   一片死寂。   云长霁在这样的沉默下,绵长地叹出一口气。   无奈,只得放手:“罢了。”   她不会因为普罗世拒绝认主,便强行将它炼化回收,因为这对她和普罗世而言均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既然不愿回归,便由它去了,或许哪日便又改变心意了呢。   她转身离开,不再执着。   然而便在这时,一个清脆空灵的童声自她身后传来:“把她还给我。”   云长霁脚步一顿,目露愕然。   旋即眸光骤然往下沉。   “她……?”   她忽然冷笑。   只字不言,缓慢离开,仿佛方才听到了一个笑话。   普罗世因此再度陷入沉默,自行凝力,将剑身扎入山体。又将附近的山石吸附到周遭,掩埋露出的剑柄,彻底掩盖住自己的痕迹。   ……   云长霁回到山下时,见无辰还没有离开。   她收敛魔气,恢复成云常儿的样子,问:“你怎么还在?”   无辰迅速从埋入山石的普罗世上收回目光,眨眨眼睛:“等你啊。”   他对上云常儿目光的时候,发现她眼神异常的冷,还有种如刀锋般的犀利。   他又眨了眨眼睛,笑道:“怎么,它不跟你走啊?”   云常儿满带考察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敛去眸中的锋芒,摇头道:“随它吧。走了。”   “放弃了?”   “不愿认主的剑,即便强行带走,也只会频出差错,这样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为何不认主?它由你自己的血肉铸造而成,人剑本一心,并非是什么外来的宝器利剑,如何还会出现不认主的现象?”   “它有它的想法。”   “那可真是我见过的,最有个性的本命剑。”   云常儿不再回答,转身往通道外走,显然心情还是很不好。   无辰见状,趁她背对自己的时候,又深深看了一眼山中的普罗世,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这才抬腿跟上:“行吧。”   “你的本命剑不在,这场切磋,只好等你拿回另一把本命剑再进行。”   云常儿不曾作答,只道:“你做好你的决定了么。”   无辰知她在说什么,悠哉闲哉道:“让我看看你所谓的生死契如何契约再说。”   两人离开剑门,往云门走去。   ……   云常儿回到民宿,已经是两天半以后。   当着兰望语和云晓年的面,将一只妖兽扔在张子骞面前:“路上遇妖物作祟,顺道处理了。”   然后把灵符、砚台笔墨这类张子骞“托”她买的物品交给他。   兰望语瞧了瞧这死透透的妖兽,再瞧瞧云常儿:“感觉你自己运气不是很好。”   云常儿耸耸肩:“是啊,到哪都能遇上事儿。”   张子骞蹲下去看了看妖兽,说了个“没有什么价值”,便驱动火符将尸体烧了,很自然地将云常儿消失了两天多的事情带过去。   很快几人又开始进入练习状态,这天云常儿没有怎么跟着练,自己在一旁打坐,看着是在静心吸纳,其实思绪万千。   是夜。   月上柳梢头,林中月色淡淡,虫鸣淡淡。   兰望语两人练得累了,见时候不早,便准备下山,回房里吸纳打坐。   两人收了剑,喊了云常儿一起,便先往前走。   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云常儿睁开眼,往林子侧面抛了个眼神。   很快几只凶兽从林间窜出,嘶吼着扑向前方的兰望语、云晓年和张子骞!   兰望语两人从不曾听到周遭有异样的动静,也不曾发现凶兽的气息靠近,这时只能急急忙忙地闪躲,同时提剑防御。   张子骞也迅速反应,将两人护到身后。   然而这里的凶兽足有四只,一豹一鹿一熊,还有一只头上长了五只角的奇怪异兽。   豹子冲向云常儿,鹿和熊则一左一右夹攻张子骞,最后一只五角异兽在头上凝聚了噼噼啪啪的电流,铺天盖地攻向兰望语和云晓年。   两人不曾见过这样的异兽——他们考核的时候都不曾遇到五角兽的关卡,故而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五角兽这种稀奇生物存在。   而这五角兽的电流实在太多,一波接着一波往地上砸,逼得兰望语和云晓年逐渐没了退路。   就在这时,前方与两只凶兽纠缠的张子骞,在防备不及的情况下,被凶兽扑倒。   兰望语和云晓年见状,急急地喊:“剑师!”   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间,双双被五角兽的电流击中,直接昏迷在地。   等到三只凶兽确认兰望语和云晓年都彻底昏迷,给他们再各加一层安魂咒让他们陷入沉眠,这才以一声低吼作信号,唤来一旁打得漫不经心的云常儿和黑豹。   云常儿和化成人型的凛风一来,三只年轻的小兽就兴奋地奔向云常儿,全窝在她脚边蹭。   “主砸主砸,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幽幽急切地问。   云常儿指指兰望语和云晓年:“你与蛊童鼎将他们带回房里,随后出发。”   幽幽和蛊童鼎耶了一声,一前一后扛着两人走了。   张子骞自然跟在他们身后,驻守在民宿,届时云常儿再次失踪的理由,便是被凶兽带走,正在寻找。   待安置好两人后,云常儿稍作乔装,随后带着凛风与三只小兽,到云门与早到那里的紫茵、方术众将集合。   一众人确定了详细计划,便全进行了乔装,化作平民的样子,分成几队人马往九幽州走。   花了半日的时间出城,来到九幽州的边界。   一靠近九幽州,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寒气便汹涌扑来。   这寒气并非单纯的冷气,而是一种带着极强阴气,冻到骨髓、冻到灵魂的冷。   一靠近这里,幽幽几个化身少年人或小孩童的小兽,便冷得忍不住哆嗦起来。 第288章 入九幽   在云常儿带人入九幽州的同时,江阳州的云门基地中,本来被驻守的云门门人好生款待的无辰,突然被围了起来。   无辰看着这些一个个全都面色阴沉的门人,挑眉道:“你们门主前脚走,你们后脚就要苛待客人了么?”   浮生大将冷声道:“你究竟为了什么混到云门?”   无辰看向他:“理由不都说了?而且我生死契都签了,你们还怀疑我呢?”   月竹冷哼:“你当年重伤门主,甚至险些夺她性命,你以为这笔账你能赖过去?”   “喂喂,按说时间,我认识你们门主可比你们早多了,你们如何一副当年在场的阵势?”   “当年我与门主也只为了各方利益与生存空间而战,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谈妥了和解了,可不就达成共识了?”   月竹道:“你断了她的本命剑。”   无辰很诚恳地点头:“我确实断了。”   “普罗世也是她的本命剑。”   “不错。”   “而普罗世被发现在剑门范围。”   “确实。”   “如今普罗世拒绝回来。”   “嗯……”   无辰终于明白他们最主要的重点:“你认为我对普罗世做了手脚?”   一众门将沉下脸,那充满怀疑的神情,显示了他们的答案。   无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两手食指彼此绕圈:“你们认为我曾经有这个能力断她以前的本命剑,就一定有能力动她现在的本命剑么?”   “还是说,你们如此不相信你们的门主,认为她亲自前往寻剑,还会被我区区小辈糊弄,甚至糊弄到将人带回自己的地盘?”   月竹蹙着眉头:“不得不防。”   无辰无奈,再次叹气:“要不要这么护主啊?”   正想再解释解释,但是忽然,他脑海中念头一现,促使他生生将原来想说的话咽回去,反问:“普罗世真是她的本命剑么?”   众将觉得他这个问题匪夷所思,同时都提防着陷阱,沉默不答。   无辰自顾自往下道:“还是说,普罗世曾经与谁有十分……不同寻常、超乎与你们门主之间的感情的人?”   这下众将疑惑了,月竹谨慎问道:“什么意思?你究竟想说什么?”   无辰道:“你们知道普罗世不愿回归的真正原因么?”   月竹:“普罗世有它自己的想法,偶尔任性也算正常。”   无辰看向她:“云门主是这样告诉你们的?”   “你什么意思?”   “她不曾告知你们,普罗世对她说了什么?”   “……”众将互相对视一眼,浮生沉声问:“说了什么?”   无辰露出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   足足思考了十息时间,待得众将都等不下去了,他才开口:“普罗世当时的原话是,‘把她还给我’。”   他的目光从众将面上扫过,随后摊手:“若不存在另一位与普罗世关系密切之人,那么这个‘她’,究竟是谁?”   “普罗世说出这话之后,你们门主也不曾做出任何回应,但看样子,是不想把那个‘她’交出来,所以,又是为什么?”   无辰说完,抱着胳膊看着众将反应。   众将面上均有阴云,沉默了好一阵后,月竹忽然道:“你当真不是糊弄我们?”   无辰翻了个小白眼:“我糊弄你们做什么?转移话题么?我并不需要。”   “再强调一次,我是为了龙鳞与你门主的剑法而来,你们担心门主我能够理解,但过于执着了,有可能会适得其反,相信你们也明白。”   他继续道:“我剑门距离此处并不算远,若你们实在不相信我,可以在你们门主不在之时,亲自去问普罗世,放心,我大门敞开,并且绝对不会像门主透露,否则我也不必多此一举,告诉你们此事。”   旋即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但无论如何,我能保证普罗世确实有过这句话,那么也提议你们,仔细斟酌清楚,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便给了他们剑门的通行令,旋即提出离开。   他与云门的契约在云常儿还在之时已经签订,之后他需要做的,只是完成既定的合作内容,然后将那条被禁锢隐藏起来的神龙带走,专注于他想做的事情。   他离开后,握着剑门通行令的月竹陷入绵长的沉思时间。   许久之后,她看向浮生:“莫非她……”   ……   云常儿在九幽州边界之城办理了入城手续,旋即带着通行证入内。   九幽州环境特殊,沟通着妖、魔二界,故而州内时不时出现合法入境的二界民众,并且二界的进出通道口,也有二界所派的看守员、引导员。   可以说九幽州是整个苍大陆人口最混乱的大州,加之此处气候不好,温度极低,气场阴寒,因此会在此地长住者,多是在苍大陆各州难以立足的恶人、逃犯,以及修炼阴邪之功的散修、门派,导致九幽州还是苍大陆秩序最混乱的大州。   这样的大州,便连云常儿等人进入,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很有可能一不小心便会被州中之人盯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是来解除封印,并且打探某些异界消息的,并不想此行目的被发现,否则的话,流传到外面,更是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场面,会被有心人抓住不好的把柄,带来无穷无尽的灾厄。   云门如今在九幽州以外的苍大陆各州都树立了一定威信,眼看着所有信仰池都开始凝成,不能让这一切努力白费。   于是乔装过的众人十分低调地入了大州,每个队伍分别往不同封印的目的地进发。   云常儿负责青衣大将军的封印,便带着紫茵、凛风与幽幽几人一同往大州最深处转移。   他们租用了大州之中的飞舟,来到具体地方的高空,低头便见在封印所在的城池边缘,高高伫立着魔界的大通道,有真正的魔将在通道口守卫,还有负责审核通道请求、办理通道令牌的魔官守在一旁。   云常儿一眼看破祝凌云将封印设置此地的用意:云常儿同是魔身,一旦在封印之上动用魔功,那么她那强悍的魔功会迅速与距离不远的魔界通道产生共鸣,旋即,她的存在,便有极大的可能被魔界一方感应,从而…… 第289章 魔界通道   云常儿十分明白,魔界通道与魔界执掌人、大祭司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历任执掌人都有直接开启、关闭通道的能力,而大祭司则能够通过合作,激活或关闭魔界通道之钥,故而他们与通道的连接都十分直接,通道一旦有任何动静,他们都能够敏感感应。   有这样的限制在,他们破阵必须加倍小心,否则她在魔界结仇不少,届时仇人追过来,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云常儿在附近的客栈住下,安排幽幽几个小孩在一旁的市集上摆摊摊,因为她们入城的原因,正是货物交易。   九幽州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小市集,专供外来的民众或修士设临时摊点贩卖九幽州少有的物品,或与市集中的其他商贩购买、交换物品。   九幽州地域长了许许多多寒性草药,是许多医者必备的药方。   也有不少寒性的法宝,是水系修行者、寒系功法修行者钟爱的道具。   故而云常儿让幽幽几人在售卖的同时,多留意这些类似的用品,合适便买下。   同时将君无忧托她帮忙留意的商品清单也给了他们一份。   幽幽带着蛊童鼎和五角兽,背着放了各种九幽州长不了的灵草灵药的小箩筐,兴高采烈地跑出去。   之后云常儿与紫茵几人就着探路部队给到的地图,做好破阵前安排。   傍晚时分。   商量完一切的云常儿让众人先做好调整,她独自站到客房的窗侧,眺望远处的魔界通道。   这是一个由特殊魔石与灵石熔合炼制而成的巨大拱门。   拱门中间,一片墨黑的流体物质满满填充其中,此方看不透彼方,彼方同样也看不见此方,神秘无常。   通常情况下,这个通道不会有人或魔穿行,此时亦然。   故而通道一旁的看守者,十分清闲,站在一起互相讨论着什么,时不时看一样通道附近的情况,确认没有危险,便又继续闲聊。   云常儿看看那几个魔者,再看向通道之中的流体,忽然入了神。   她感官极其敏锐,即便不是魔身状态,也能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看清通道,并隐隐感受到从那里传过来的魔息。   但在入神之后,那通道处的魔息好似变强了。   感觉就好似敏锐度骤然飙升,眼中的通道细节更清晰了,同时看到流体之中,本来看不到的一个个小螺旋旋涡。   她猛然感受到意识之中有一股推力,正想将她推向那通道。   体内魔息开始沸腾,滚滚如地底的熔浆,势不可挡。   正当魔息险些提升到让她脱离伪装之身、恢复成魔身之时,一阵翅膀扑扇的声音将她拉回到现实,转眼看见一只大雁的身影急急划过,最后落到紫茵的窗棂之上。   云常儿眼微眯,虽然鸟飞得飞快,但她也能一眼认出,这是她家的鸟。   然而她在的情况,这鸟竟然第一时间寻找紫茵……   她把手搭在窗户边缘,一下一下轻敲木框,静静地等着。   一会儿后。   紫茵果然在门外敲门。   云常儿喊了声进,再幽幽看了魔界通道一眼,关上窗户,坐到屋内的圆木桌旁。   紫幽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在她面前立正拱手:“主子,夜寻传来消息,关押祝凌云的地方前几日被曦和门暗卫潜入,后已击杀暗卫,并将祝凌云转移到东区,今日安置完毕。”   云常儿点点头:“安置妥当便好。”   紫茵又道:“定太平的具体位置及封印情况,也已全面掌握。定太平同样有神龙之力束缚,但这力量不大,并且与镇压普罗世的神龙气息一致,想必同出自神龙之手。”   “这样一来,定太平的封印,应当只有神龙之力镇压,并不存在神龙。经过黎飞等人检测,合众人之力,应当能够顺利破解封印,无需主子亲自前往。”   她放下手,问道:“主子是否将破阵时间稍加延迟,待定太平回归再动手?毕竟此处与魔界相近,普罗世又坚决不回归,有定太平在,主子怎么说也安全许多。”   云常儿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定太平与我之间的感应,并不存在任何排斥现象,我能够直接在此处召唤它。”   “既然黎飞认为封印可破,便动手罢,即便中途出错,我也可以在此处助他们一臂之力。”   紫茵立马应道:“属下即刻安排他们行动。”   云常儿没有什么意见,以沉默代替回答。   紫茵便又道:“那么属下便先告退。”   这时,云常儿忽然问:“只有这些?”   紫茵一愣,正要后退的脚步顿住:“主子尚有要事吩咐?”   云常儿在她脸上打量了片刻,收回目光:“那倒没有。只是见鸟兵急急而来,还以为有什么更要紧的大事。”   紫茵表情凝固了一瞬,旋即迅速恢复,微微一笑:“事关祝凌云与定太平,还不算大事么。”   云常儿点点头:“那怎么不直接向我汇报呢。还让你多跑了一趟。”   紫茵低头,自储物玉中化出一把精心打造的短刀:“夜寻知道属下最近研究短刀,发现这短刀材质上佳,打造得也十分精细,便让鸟兵带了过来。”   云常儿打量短刀数眼,幽幽笑道:“是么。夜寻真是有心了。”   紫茵附和道:“是啊。”   “那位剑门少主,回去了么?”   “这个属下不知。需要联系江阳的将士询问么?”   “那不必了,临走前曾让他们好生待客,应当没有问题。”   “主子的吩咐,众将必定严谨执行。再说不好生待客,岂不是会坏了云门的名声?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呵。也是。”云常儿摆手道:“你退吧,既然是联手解印,一日应能完成,那么破阵的计划延迟到明日夜晚,你们今夜好生歇息。”   “是,主子。属下告退。”   紫茵无声退出云常儿的客房,回到自己的住处。   云常儿则一直坐在桌边思考,直到深夜,她再一次起身,开窗看向那夜里还隐隐散发幽光的通道,目光幽深。 第290章 破阵   张子骞眼看着念明心被自己戳中软肋,微微一笑:“还是让在下来。”   “此次遇险,也是在下大意,下次会好生注意的。”   “并且在下了解了那尸王的手段后,实在觉得他过于恶劣,即便掌门人不打算处理此事,在下也要管定这‘闲事’的。”   念明心见他笃定,虽不知他究竟受了什么刺激,但还是动摇了。   想了半天,她叹气道:“行吧,那,除却处理魔阵的几位核心人,宗门的一切资源,剑师随意调遣。”   张子骞深长一笑,拱手道:“谢过掌门。”   旋即将话题带到魔阵上,商讨了现下的一些关键问题。   最后把两边工作都揽了下来,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去忙活哪边。   ……   寻找尸王据点一事,明面上还需要调查,故而张子骞并不着急。   期间统计共有五大州发现魔阵,这事影响越来越大,想要参与破阵的宗门也越来越多了,尚真派作为主导者,地位越来越高,也导致众人越来越忙。   张子骞次日便带人到隔壁州协助破阵。   这期间宗门根据圣体组织一事,对先前闹事的几个炼体弟子下了严厉处罚,没收一切属于宗门的财物,并将他们驱逐出门。   至于内门晋升的考核,则决定五日后重启。先前考核被何强伤害导致无法正常考核的弟子,一律重考。   三天后。   张子骞独自一人回来了一趟。   众人也没有多想,还在各自岗位上忙活着。   这天也一直风平浪静,一直到午后时分。   尚真派外走进来一人,一袭黑衣,面容姣好,但侧脸有一道墨色的长羽纹路,绕在眼角附近,充满邪气。   这阵子尚真派来客多,防御阵外便安排了专门的引路弟子。   看到来人,虽直觉来者不善,弟子还是迅速迎上去:“您好,请问……”   话未说完,便觉颈上一寒,一把通体墨黑、仅有两指宽的长剑横到他颈前!   那人斜睨着他,眼波都好似流转着满满的邪气,不语。   一旁弟子吓坏了,急急抽剑,同时暗捏通报的印契,一眨眼便将他围住:“来者何人?!放下剑说话!”   那邪佞的男子终于开口:“你们这是什么派?”   “什么?”   “我问,你们这叫什么派?”   “尚真派!”   “尚真派?掌门何人?”   “你究竟想做什么?!”   剑端再逼近一些,剑刃下的弟子颈上已有红痕:“再问就死。”   那弟子惊出一身冷汗,一是因为自己确实身处险境,二是这人自带的邪气实在太重了,即便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也足够让人发自内心地胆寒。   他没有再问,一旁一个弟子声音微颤道:“我派掌门,念明心。”   “念明心?”   男子眉一蹙,满面不悦:“不是她。”   剑端一转,横在弟子更致命的动脉前:“云……”   话方出口,一道清亮剑气疾驰而来,直往男子剑端攻去。   男子眼眸一转,冷哼一声,一阵足以催枝拉朽的气息自他身上发出,将剑气弹开之后,还将周围的弟子震出数丈远!   “放人!”   他听到剑气之主怒喝。   旋即一道清丽的身影从天而降,念明心手握玉雪长剑,连祭数个杀招往男子身上招呼!   身后楼虞长老、息钧长老也紧随而至,从旁协助!   然而男子全程静立,连脚步也未曾挪动半步,光是释出剑气便轻轻松松将念明心等人的招数化解。   最后一招,他移开架着弟子的鬼剑,身形一晃,直接劫持住念明心,剑架到她颈上。   “都别动。”   男子开口。   他一身鬼气散出,似要将周遭冻结成冰。   众人见状急急收势,楼虞长老惊道:“放开她!”   男子瞥了她一眼,置之不理,面色又冷又阴邪,眉眼之中还有十分深沉的恨意:“我只说一次,我找你们云门门主云长霁,你们最好让那女人出来。”   说着念头一转,又以真气之声传向整个尚真派:“人是你约的,你若再不出来,我剑下这女人可得死透透了。”   息钧长老眼看着掌门人被劫持,还毫无招架之力,急得大喊:“此处不是云门,是尚真派!这里也没有什么云长霁!”   男子正要开口,有一人问道:“你找的可是仙界的凌云门?苍大陆似乎没有叫做云门的门派,唯一相近的,只有仙界凌云门,那个门主叫……”   这时,男子眸光一沉,犀利的目光剐向那弟子:“凌云门?呵,那个欺师灭祖的宵小门派,你们还真当回事。”   息钧长老愤怒不已:“简直放肆,怎敢污蔑四名门名声!”   男子哂笑:“四名门?”   他突然似是明白了什么,摇头叹息道:“看来人类当真是最无情的种族啊,枉费你云门为人界出生入死无数年,才消失了多久,就谁也不记得谁了,还不如我这种老对手、死对头呢。”   他放下鬼剑,放开念明心,回身对着主峰的峰顶,再一次真气传声:“喂,你不会是功力尽失才不敢出现吧?若是如此,我便将这个小地方踏平了。”   但话音方落,远处传来一道温润又清冷的声音:“劝你冷静。”   张子骞御剑而来,缓缓落到男子面前。   旋即剑在手上一转,挽了道形状奇异的剑花,这才收剑拱手:“这位公子,你要找的人确实不在此处,还望回头调查清楚,以免误伤无辜,反而招来横祸啊。”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幽冷地直视男子。   男子先是从他的样貌之中,觉出一阵讨厌的熟悉感。   又看到他挽的剑花,突然笑了:“你……”   但很快,他看到张子骞往旁边侧了侧,正好现出后方远远站着的一人。   那人一身青衣,倚在一丛青竹旁冷眼旁观,在男子看过去的时候,目光正好与之对上。   这人容貌完全陌生,但通体散发的气质让男子谨慎地眯了眼。   男子直勾勾地盯了她好一阵,忽然,他面露一抹笑意,将鬼剑收了回去。   正好那女子抬腿,跟着几个弟子一起往山下走。男子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对张子骞道:“哦,这样啊。” 第291章 危险警告   云常儿出现异状,紫茵等人急得想过去。   谁知她这暴走的能量太过强悍,仿佛能将人撕碎,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负责同州另几处封印的魔将赶来,一见现场如此,迅速与紫茵等人联手,先在现场八方插上无影柱布阵,将力量限制在无影阵内,再集体尽可能靠近云常儿,布下封锁阵,企图强行将云常儿的力量封锁回去。   方术则独自在阵中施加一方安魂阵,安抚云常儿的精神暴动之力。   在众将的合作下,云常儿的魔息稍稍平稳一些。   然而面上约隐约现的诡异之色,却愈发清晰,眼眸之中有一抹不同于以往的戾色,让她判若两人。   就在她的气息趋于平静之时,又是忽然,无影法阵收到外界一道魔息的猛击!   紫茵见状,暗喊一声糟糕,率先提剑跳出法阵,但见四周并无旁人。   她将神识外扩,往打击力量的源头方向探去。   很快看到通道前的魔守卫均消失不见,而通道流体介质的流动方向,也发生了变化!   她并非第一次与魔界交手,也并非第一次看到这魔界通道。   故而她清楚明白,这次动静惊动了魔方,尤其那通道的变化,预示着魔界一方要来人了!   她又用神识在四周扫荡一周,见还是未有魔守卫的身影,便先回到法阵对阵内人道:“速撤。”   又捏了印契,通知还在九幽州其他位置的众将,尽快撤离九幽州。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她发现法阵攻击,并赶到法阵外的短短一瞬间,那几个潜伏靠近、企图攻击法阵的魔守卫,便被天边疾驰而来的长剑斩于无形,并被奇怪的力量碾碎了魔身,神魂俱毁,灰飞烟灭。   而当紫茵踏入无影法阵的那一刻,落在暗处掩去一切气息的长剑,又无声飞离,那气息被云常儿过于强悍的魔息掩盖住,阵内众将无人察觉。   众人以最大力度,耗费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终于将云常儿的状态平复回来。   混乱的魔气回到云常儿体内,周遭可怖的暴动气流也彻底消散。好在这四周并非什么繁华区域,此次暴动对周遭的破坏并不算大,也无人因此受伤。   紫茵等人松了一大口气,连忙赶到云常儿身侧:“主子!”   这时,云常儿收敛眼眸之中的异样,抬头看向众将。   “我无碍。”   她在紫茵的搀扶下站起来,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不过不到一会儿,她便恢复正常。   她往后方魔界通道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终究引起他们注意了,是么?”   紫茵答道:“通道处守卫确实不见,但也并未攻来,或许是先回魔界汇报了,我们最好趁此期间撤离九幽。”   云常儿点头:“通知众将,无论是否尚有未破除封印,均暂时放下撤退,避免交战。”   又安排方术几人:“将救出的将士都带上,若哪里需要支援,速去,我与紫茵去接青衣。”   方术迅速领命,与前来支援的众将分头行动。   随后云常儿撤开无影法阵,再看向魔界通道的时候,见流体逆向流动的速度更快了,隐隐开始有不同于通道的魔息散出,她知道魔界方正在有魔者靠近,并且无需多久,便会到达人间。   然而她并未有任何着急的反应,神色淡淡,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收回目光,召出飞行法器对紫茵道:“走吧。”   旋即御气离开,很快来到先前的住处,带上还在昏迷的青衣大将军,以及在一旁紧张守候的幽幽等人,集体离开。   就在云常儿等人刚好撤离九幽州之时,魔界通道中踏出三位手持法杖的高大魔者。   三魔均是一脸冷相,周身散发着上位者才有的不世威严。   他们走到检测到波动的大致位置,停步站立,法杖杵在地上。   往先前发出魔息的位置看去,看到那里已然空空如也,面色阴冷地驱动法杖之力,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检测、搜刮残余的气息。   可惜一无所获。   这时,右侧的魔者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寻常气息,便手握法杖,凝力其中。   很快法杖之上的魔元宝石散发出幽绿的光,随着光芒愈盛,无数灰烬自地面升起,在法杖力量的牵引下,从四面八方聚拢,重新汇聚到法杖之前,凝成三个魔守卫的形态。   其中两个的身形有着明显的缺陷,是因所缺部位的灰烬超出魔者能够牵引的范围。   魔者看向唯一还“齐全”的那位守卫,又通过法杖,将火苗大小的幽绿光芒打入守卫体内,并口诵诡异非常的咒令,让守卫通体亮起同样的光芒,并重新睁开眼睛。   “报。”   魔者冷声命令。   那本该死去的守卫在魔者的诵念下,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张开有些扭曲的嘴,声线平直地汇报:“报,大祭司,感应到,纯魔者,一位,来历不明,魔界无记载。”   “威胁度,极高,建议,汇报魔君。”   大祭司神色阴沉:“可曾捕捉气息?”   “不曾。”   “可曾看见长相?”   “不曾。”   “对方仅此一人?”   “应有同伙。”   “同伙可是人界之人?”   “不曾,查清。”   三位大祭司面色凝重。   操纵守卫的大祭司,自魔守卫身上提取完信息,又以魔力为引,牵出残留在三个守卫身上的丝丝缕缕不明气息。   这些气息实在过于微弱,他好不容易将气息凝聚到一起,这才分辨出这是纯净无比的剑气,并且发现这其中蕴含着的力量,是同样精纯至极的仙家之气。   三位大祭司看着这一点剑气,互相对视了一眼。   立于左侧的女祭司声音缥缈:“又是纯魔者,又是仙家之气,呵。”   右侧的大祭司则看向中间之人:“祭司长,你如何看?”   中间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祭司长又盯了悬浮的剑气一会儿,再放眼有些狼藉的现场。   忽然抬起法杖,往地面重重一敲,法杖之力透过地面,钻入地底,很快发现地底之下,有一片刚被破坏、草草掩埋的深坑。 第292章 撤离   云门众人集体退回江阳州,各方汇报之后,得知九幽州的封印已全数破解,也就是说此番行动顺利完成。   小封印之中的魔将离开封印后不久,便恢复自主意识。回到江阳州则已能够自如活动,只消疗养一顿时间,便能够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然而青衣将军依然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众人因此不敢轻易为她解除身上的束缚,只能等大医师再治疗一段时间。   云常儿看众将都安全安置妥当,也算是送了一口气,准备回到张子骞那边的民宿。   但是在她要走之前,紫茵喊住她:“主子。”   云常儿以询问的眼神回头,见她面有忧色。   “怎么?”   紫茵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魔界那边……”   云常儿马上明白她想说什么,跳过一切废话,直接安排:“这段时间,南江与凛风以及各州武将,能够调遣的都调遣过来,守在江阳州。”   “另外让百灵单独负责追踪曦和门动向,夜寻则转移到江阳,盯着魔界一方动作。”   “此次确实是我失误,如此漏洞,不得不补上。待我将人送回尚真派,会再回来,此处我亲自守着。”   紫茵摇头道:“此事怎么能怪主子?是我等力有不逮,拖主子后腿了。”   云常儿道:“你们重出封印不久,功力受损的受损,受伤的受伤,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至此,已然难得,并不存在耽误了谁的说法。”   紫茵低着头思索一阵,还是问道:“那么主子现下的精神力,是否已经稳定?若尚有任何不适,属下恳请主子再让大医师诊治一日,再做回程打算。”   “无妨,既能够恢复,便不再存在威胁,放心吧。”   紫茵显然并不放心,或者说不大相信。眼帘微抬,以一个尽量不会引起云常儿注意的角度,看向她的脸。   然而还是与云常儿对上了目光。   后者神色淡淡,眼神也平静无波。   好似早预料到紫茵的动作一般,故而对上眼神的时候,也丝毫不惊讶,反而还有一丝丝深长的意味,让人不自觉心下一慌。   紫茵迅速收回目光:“既然如此,属下便放心了。”   “对了,夜寻方才传讯,说是主子将定太平召唤走了,可定太平好似……”   云常儿:“我确实将它召回了。”   旋即一口剑身通透的血玉长剑现出,紫茵一看:确实是定太平。   “这是什么时候……”   她有些诧异,因为从不曾感受到定太平的气息出现。   云常儿又将剑收回:“在外来魔力攻击无影法阵时,为防变故,我便将它召回身边。”   “那是正好也是我魔息失控之时,气息混乱,现场也混乱,你不曾察觉也是必然。”   紫茵沉默一阵。   心想当时以门主精神涣散的状态,竟然还能将定太平从如此遥远的距离召来?   不过她未有多问,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之后见云常儿好似各方面都不需要自己担心的样子,便将她送至江阳基地门口。   云常儿在众将的目送下,回去张子骞那边的民宿。   路上用的还是伪装的身份,到了民宿附近无人的地方,这才褪去伪装,以云常儿的模样回去。   ……   待云常儿解开兰望语和云晓年身上的禁制,后两人先是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嗖一声弹起来:“剑师小心!”   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张子骞被凶兽击倒的一幕,直到看到张子骞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缓慢回神。   “咦……?”   兰望语声音有些虚弱地“咦”了声,看看张子骞,看看云常儿,看看云晓年。   “我们……不是……”   张子骞适时开口:“前两日山中有凶兽突袭,好险才将你们带走。如何,醒来可有什么不适感觉?”   兰望语这时才确定,记忆之中的片段并不是梦。再想到张子骞的话,她惊讶道:“前两日?”   “我们昏迷两日了?!”   张子骞点头:“确切而言,即将进入第三日。”   “你与云姑娘、云兄弟都被那只五角兽的电流击中,造成长时间昏迷,所幸身体与神经都未受到严重损伤,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晓年奇怪道:“五角兽?”   张子骞又回答他:“是一种头生五角,能够释放出风雨雷电冰五项元素的稀有异兽。”   云晓年和兰望语对视一眼,想到当时一直攻击自己的那只五角凶兽,心想原来就叫五角兽。   兰望语困惑道:“这些凶兽竟然一丝气息也无。还是说,它们强大到连剑师也不曾感应到它们的出现?”   张子骞很干脆应道:“是我修为不及它们。”   “所幸那几只凶兽在你们倒下后,有些轻敌了,我才有机会将你们带走,并从民宿转移。”   “不过此次遭遇到底过于危险,我思前想后,既然咱们外出的时间也不短,那么便让你们在此处再多休息一日,便动身返回尚真派,以后还是在派内修炼的好。”   兰望语两人又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先前所住的地方了,听说要回尚真派,不约而同感觉到可惜与不舍。   然而这次被凶兽攻击,也确实够吓人的,真要让他们在外面待着,他们也犯怵。   于是两人同意了张子骞的提议,在张子骞房里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些关于那几只凶兽的问题,便各自回房。   离开的时候,兰望语看一眼几乎全程沉默的云常儿,关心地问:“你还好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云常儿摇头道:“无碍,就是头还有些晕乎。”   “噢,那你可能并未恢复完全。哎呀,你看你醒得比我们早,恢复得却不如我们,欸,要不再让剑师给你检查检查,免得落下后遗症了?”   云常儿还是摇头:“我回房歇息一阵便好了。”   “那好吧,那你切记一有不适反应,必须告诉我们。来,给你一道传声符,没办法出来找剑师,你便给我传声,我替你找他。”   “谢了。”   “不客气,进房休息吧,休息好了,明日便走了。”   “好,你也是。”   三人各自分开,回到自己的房里。云常儿进房后,设下一道隔绝屏障,旋即坐到屋内的桌边,抬手化出一抔青灰——先前魔守卫的青灰。 第293章 不是偷来的令牌吧?   云常儿将青灰处理完毕,便就着原来的姿势,在桌边静坐了一夜。   次日张子骞带人回程,这次不沿途游玩了,一路驾驭飞行法器回去。   尚真派还是以往的样子,不过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门派在青州甚至整个苍大陆的地位,均有所上升。门派的任务多了,来访寻求合作的修士也多了。   兰望语回来一看到这一派兴荣的门派,忍不住感叹道:“尚真派越来越好了,真好。”   众人一致认同,回到各自的住处休息调整。   云常儿则在自己住处待了小半日,就又往任务墙走。   果然现在的任务墙任务更多更丰富了。   连带着来领取任务的门人也多了许多。   云常儿这个“任务机器”不在的这些日子,任务积累得也有点多,导致负责登记的执法人一看到她出现,开心得连连喊:“云弟子,云弟子,哎呀,你回来了呀。”   云常儿对他小施一礼,走过去:“近日可有大‘单子’?”   大单子也就是指那些赏金十分可观的任务,甚至赏金远比任务本身难度所匹配的正常赏金要高得多。   执法人很快自墙上摘下数个任务牌交给她:“你看看这些,看起来都挺‘大’。”   云常儿翻了翻这些牌子,显然不是特别满意,又看向任务墙:“简单了些。”   执法人挑了挑眉头:“哦哟?这都是中等偏上难度的任务了,你还嫌简单了?”   云常儿一边点头,一边迅速看了一会儿,忽然锁定一个小区域,指着问执法人:“这些任务……”   执法人看过去:“那些啊。那些是近日发现的有问题的任务。”   “问题?”   执法人面色凝重下来:“你应当能看到,这上面的任务地区并不一样,性质却有些相近,只是至今尚未能确定彼此之间的明确联系,故而只放在一起,并不做归纳。”   云常儿仔细看了上述任务,觉出一些诡异的规律:“看起来像是附体或夺舍。”   执法人道:“我们也曾如此认为,但若如此,这人数到底太多了些,代表着同一时间有如此多的魂体需要附体或夺舍,并又同时满足这些行为的要求。我等认为这样有些不切实际了。”   “并且我等调查之时,即便祭上法器,也发现这些异常者并未有明显的附体或夺舍迹象。若是普通附体,不可能如此,我等怀疑有更深层的原因。”   云常儿道:“未必是魂体本身满足要求,有一些邪器能够达到类似的效果,不过这样的邪器据说十分罕有。”   执法人诧异:“你怀疑是邪器作怪?但那地点附近,甚至连阴邪气息的地方也无。”   云常儿独自思考了一会儿,回道:“我也只是猜测有这个可能。”   再又一想,指着任务牌看向执法人:“我可不可以……”   这个任务不知为何,总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她直觉需要前往一观。   并且任务的区域,也在青州到江阳州的途中。准确来说,是一路指向同一个方向,有点像……是某些沿途产生的事件。   所以她若能拿到这个任务,便能够在前往江阳州的途中顺道解决,然后利用多出的时间,到江阳州处理遗留的各项事宜。   若能摸清事件的根源就更好了,她总直觉,这件事背后有某些她想知道的问题。   没想到这次执法人并不像从前一般好沟通。   一听到云常儿语带暗示的话,便连连摇头:“云弟子莫要冲动。”   “既然我等执法人,甚至大执法人出动,也不曾弄清楚真相,云弟子前往必定也难有收获,甚至会遭遇危险。”   “这些任务我等放在此处,是想集思广益,看看是否有弟子提出不同的想法。但任务本身,我们已然上报给掌门人,掌门人决定待她忙完手头事情,便由她与楼虞长老亲自前往一探。”   云常儿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可以先到那里观察一段时间,待明心掌门来了再与她们汇合,看她们如何解决。”   “此事我从不曾遇见过,实在好奇。若执法人担心,我便先向掌门人提出请求,看她是否同意,如何?”   执法人露出一副微妙的神情:“这个……掌门人从不曾带任何小弟子执行任务,你即便问她,恐怕也……”   后半句话他都不好意思明说了,毕竟说出来有瞧不起小弟子的嫌疑。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明心掌门除了各分部的实在出类拔萃的大弟子以外,不会带其他任何弟子执行任务。   一来因为但凡需要到她接手的任务,必定是难上加难的任务,普通弟子根本无法执行,甚至有可能受到生命威胁。   二来云常儿还是普通弟子中的小弟子,年轻,修为不高,经验不足,掌门人吃饱了撑的才会带这样的弟子前往呢。   他不是瞧不起云常儿,只不过认为就算这个年轻弟子再怎么机灵,也到底水平有限。   不料云常儿听了他的话,并未有不悦的反应,只微微一笑道:“无妨,问问罢了,又不吃亏。”   “若掌门人不同意,我便来接其他任务。就这样决定了,执法人回见。”   她说罢,也不等执法人表态,便挥手往顶峰走。   那方向想也知道,是去找念明心的,执法人急道:“欸,欸!哎呀,你这姑娘!”   “掌门人现在正在与其他门派的掌事者商量大事呢啊!你就算要找她,不能现在就去打扰她,要等她出来,明白了不?!”   云常儿背对着他,打了个“明白”的手势,继续往上走。   执法人无奈,又实在不想责备她,也就尽人事提醒过后,随她去了。   ……   云常儿在顶峰待了一个时辰,在即将入夜的时分,又出现在执法人面前。   拿出掌门人令牌,笑道:“我征得掌门人同意了。”   执法人看得眼睛都瞪大了:这姑娘究竟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啊?还真让掌门人首肯了啊?   他难以置信,看了云常儿两眼,激活沟通念明心的传声牌:“掌、掌门人……云常儿弟子的令牌,当真是掌门给的?”   不是偷来的吧? 第294章 异变的人   云常儿能够理解执法人的诧异与怀疑,故而并未自己解释什么,让念明心亲口回答他。   很快念明心的声音通过传声牌,传入执法人的脑海:“你觉得我的令牌,是谁也能拿的东西么?”   执法人一听,瞪大眼睛看向云常儿。   嘴上赶紧认错:“是属下失言,属下只是……唉,无事,无事,既然是掌门人亲授,那不知这任务还算不算……”   “你只管将任务令牌交予云姑娘。此任务若能顺利完成,我自会根据云姑娘的贡献,另行给予奖赏。另外这任务令牌只供我等调查使用,不再算作任务,你也无需再做登记。”   执法人连忙应道:“属下明白了。”   又实在担心,便问:“让云弟子执行这任务,会不会比较危险?”   “无需担心。我与云姑娘谈好了,她只是前往打探消息,一切行动,都待我与楼虞到达,再做打算。”   如此执法人再没什么好问的,断了与念明心的联系。   随后他对云常儿道:“既然云弟子已征得掌门人同意,那么令牌你带走,路上切记小心。”   同时心里实在佩服这位小弟子:先前张剑师出面,说要破例带她执行任务,如今连掌门人也是如此,她究竟有什么样的过人之处,能够得到如此款待?   云常儿就当看不到执法人那好奇考究的眼神,道过谢后,带着任务牌离开。   ……   由于云常儿与念明心谈的,是她先前往查探,所以她过了一夜后,次日一大早便收拾行李出发。   兰望语几人听到她才回来又要往外跑,都有种难以理解的感觉。可心知拦不住她,便只目送她往山下走。   这项任务距离青州最近的地点,在于宁海州中一处叫做蓬山城的地方。云常儿离开尚真派后,先到无忧居将君无忧相托购买的物什交给君无忧,这才御剑前行,耗时两个时辰来到目的地。   落地入城后,第一个感觉,便是这座城池人心惶惶。   她往城内走,沿途看到的人家,全都大门紧闭。   便连路上的商铺也全都关着大门,只有少数一些粮食铺开着,还有一些商铺,则是有人敲门了才会打开,迅速将做好交易后,便又缩回到家中,闭门不出。   云常儿的出现在这些人看来,可算是异常现象了。   有些居民透过自家房屋的窗子缝隙,无言地打量着她,那充满警惕与疑惑的眼神,让云常儿心情复杂。   她选择了城内最繁华的地区查看,见都是这样的形式,心知其他地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她便选了一个比较大比较干净的客栈入住,在交钱的时候,听到柜台老板问她:“小姑娘,看你这身打扮,你可是一名修士?”   “是。”   “敢问是否来自正经宗门?”   “……尚真派。”   这时在一旁看着老板登记的微胖男子“嘶”了一声:“尚真派?”   他看向老板:“似乎是衙门委托的其中一个门派?”   云常儿敏感捕捉到关键处,先将能代表自己身份的任务令牌拿出来,放到桌上,这才道:“听起来,这城中事所委托的宗门不止一个?”   胖男子瞧了一眼那令牌,有些不在意地收回目光:“若你当真是尚真派的弟子,也请你莫要置气。是这样的,我们城中所发生的事件,迄今为止已请了不下十个宗门来处理,依旧未有头绪,故而后来衙门干脆亲自派人到各个知名门派,请求协助,尚真派便是其中之一。”   云常儿“哦”了一声,并未有任何生气的表现。   见对方主动提起这件事,便也顺着问下去:“闻说此次事件,起因于城中市民性格突变,随后相继做出极端行为,是这样么?”   胖男子点头道:“是这样。比方说隔壁顾府的大儿子,便是忽有一日性情大变,从一个二十四孝儿子,变得狂野叛逆。读圣贤书还出入烟花之地不说,有一日清早,他竟然将他的老父亲拖到酒馆门口暴打,说什么受够了这家人的虐待,决心离开家门,再也不回来。”   “可是谁都知道,这顾家就他那么一位继承香火的男丁,别说顾老父亲,便是他们才过世不久的老祖宗,也都是最宠这孩子的,哪里会对他有虐待的行为?他们啊,把人放到手心上捧都来不及。”   “还有那许家的小姑娘,哎哟,这个是真正可怖。那小姑娘有多小呢?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半岁不到!本来孩子一切正常,但是忽然有一天夜里,她躺在爹娘身边,睁开眼便开始说胡话!”   “听仔细咯,她是说胡话哦。半岁的孩子,能够咿咿呀呀哼哼几句也就不错了,但是那小娃儿竟然能够字字清晰地说话!”   “不仅如此,你猜她说的是什么?呵,她说的是她‘前世’身世!说什么她本是一位豪门贵女,错信了奸人,连累自家被灭门,自己投胎成这婴儿。”   “又说那奸人如今在隔壁大州,借着她家族所剩的资源,迅速发展、作威作福,她作为奸人成功脚下的踏脚石、受害者,必须回来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邪门的是这小娃娃所说的一切,还真是有迹可循!”   “无论是那奸人的名字、习惯、爱好,还是小娃娃‘前世’的历史,隔壁州均有记载!”   “现在小娃娃的爹娘快被小娃娃吓疯了,不忍心抛弃这邪门的孩子,也不敢靠近哇,就只能从外城请一些不知情的打工者来照顾孩子,自己万万不敢带了。”   说到这里,胖男子下了结论:“所以我们认为,这些现象根本不叫什么性情大变,而该叫做突变、异变!”   “为了解决这事儿,我们请过大法师,请过各种知名老道,还请过州上第一修士,结果一无所获。并且随着时间往后,‘变异’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如今都不敢出门了,也不是说断定外面有什么问题,但是保险一些是一些,再说要是撞上那些变异的人,那真真是……瘆得慌啊。” 第295章 贵女转世的女婴   胖子一边描述,一边抱住胳膊不断摩擦,一副极冷的样子。   之后还说了一些也很罕见的例子,总之全都超出了常理,令人毛骨悚然。   云常儿仔细听完,再客套几句,便往楼上客房走。   进去后关好门,立马释出神识,往整个大城探。   毫无发现。   这里既没有明显的阴邪之气,也没有疑似附身或夺舍的魂魄气息,更毋论什么诡异之术。   她仔仔细细将所在之城探索一遍,最后收回神识,愁眉紧锁。   驻守在本州的云门大将通过神识传声,汇报道:“经过详细勘察,蓬山城并无异常力量蕴生,城中居民变化前后,也不存在显然的关联性线索。”   云常儿只能就着目前所知信息思考起来,神识每隔一个时辰释出搜索一遍,可惜仍然没有什么突破性发现。   这现象令她有一种不妙的直觉。   能够有这样的结果,预示要么触发这个场面的源头已然不在蓬山城,要么便是这源头藏得够深,连她也无法探知。   若是前面这个理由,证明源头能够移动,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很可能有更多的地方受到源头的影响。   若是后面一个理由,那么这源头所藏之处,必定有水平远高于她的设置或者人物存在,但有这样的对象存在的话……   云常儿捏下印契:“将我给到的位置仔细勘察一遍,莫要放过任何可能的地方。”   接下来下楼,往打探到的几个地方走,沿路也不断用神识在每个角落搜刮。   最后她来到那位据说半岁大便能够诉说“前世”的婴儿之家。   敲门许久,迎出来一位骨瘦嶙峋、哆哆嗦嗦的中年男子。   男子看云常儿几眼,奇怪地问:“你是?”   云常儿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男子想了想,终是侧身,放云常儿入内。   “她在那里。”男子抬手指了个方向,便独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云常儿见状,自己走到那看起来便不大的小房子。   来到房门前,正想敲门,谁料后方又传来声音:“直接推门便可。”   回头一看,是方才的男子,立在远远地方,疲惫地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便翻掌推门,果然一推便开。   内中光线暗淡,空气潮湿,不大透风,有一股浓浓的婴儿奶香味。   同时还有一阵挥之不去的腐朽之味,应当源于这阴暗小房子本身。   云常儿利用极好的视力看到现屋内有窄小的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床的侧面有一张圆桌,桌上有一盏油灯与一盒火柴,她走到屋内,划开火柴点燃油灯。   室内终于亮堂起来。   她看向床上的女婴。   后者正安安静静地躺着,大得有些夸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若非她有明显的呼吸迹象,这一动不动的样子,还真像已经夭折的死婴。   云常儿搬来室内的小板凳,坐在床边,看到这女婴比正常女婴要瘦得多,看样子这阵子所受到的待遇并不是很好。   而当她坐下,那女婴果然如同客栈男子所言,极其流利老道地开口:“你是仙人,是么?”   即便是云常儿,听到过于稚嫩的声音说出如此冷静的话,也感觉到一阵严重的违和感。   不过她丝毫未有将心情表现在脸上,淡淡答道:“是。”   “这家人,如今只会让仙人与来路不明的奶娘来见我。”   “你拥有成熟的思维,身体却还是婴儿的习性么?”   “是啊。真讽刺,对不对?”   “与其说讽刺,不如说……你为何如此早暴露自身?”   女婴沉默了一会儿。   油灯随着门缝透入的风不断摇曳,橘黄的光在女婴脸上打着圈儿,衬得她的脸色变幻无常,更显诡谲。   片刻后,女婴再度开口:“我若说我也不知,你信么?”   “信。”   不知才是应有的反应。   女婴又沉默一会儿,说道:“我确实是邻州贵女转世,我早在娘胎中时,便有前世的记忆,以及独立的思维。”   “我花费了好一些时间,才接受我转世到不知名人家腹中的事实,随后通过腹中时不时接收到的外界声音,约莫估算自己所处的时间、处境与位置,旋即做好了寻找机会复仇的打算。”   “之后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学会隐藏,学会隐忍。”   “即便发现自己从名门之女转世成什么也做不了的小婴儿,即便感觉再糟糕,也还是努力扮演着婴儿的角色,还努力与那两位所谓的爹娘做出互动。”   她说着,动了动缩在小被子中的手。   属于婴儿的稚嫩小手很努力地冲云常儿抓了抓,好似在以行动证明,自己方才所说的一切努力。   之后她放下手,又声音低低道:“可是一个月以前,我脑中的复仇情绪忽然变得十分强烈。”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好似是泡入一碗水中的大海子,迅速膨胀,并向碗壁挤压。”   “直到有一天,我实在控制不住这恨意,便一股脑将身世与复仇的计划说出来了……”   “之后我的阿爹阿娘,便如瘟疫一般避开我。他们倒是不忍心将我遗弃或置于死地,但也不再轻易靠近,只有一开始以为我中了邪、着了道时,积极为我寻找仙人道者,后来得知我并未沾染邪气,便开始以这样的方式,与我拉开最远的距离,不再上心。”   她说罢,转动大如葡萄的眼珠子,看向云常儿:“我这么说,你会相信么?”   云常儿并未马上回答,神识与魔力悄然探入女婴的身体。   确定未有任何附体、夺舍、中邪的迹象,才无声收回力量,点头道:“信。”   魂体并无异样,说话之时,也确实是声带部位在发声,证明这个女婴确实人魂一致。   那么她先前所提到的“情绪失控”的变化过程,便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处。   她问女婴:“在你情绪失控前后,是否曾发生与往常不一样的事件?亦或者遇到与以往不甚相同的人事物?”   女婴显然被问过许多类似的问题,几乎马上便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我从小到大,离开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一阵子更是日日在家,只见父母。” 第296章 各种极端   云常儿沉思片刻,顺着再问了一些问题,得到一致的毫无价值的答案后,便知道再问下去已没有意义。   见女婴日渐消瘦的模样,又问:“你今后如何打算?”   女婴的眸光霎时亮起来,眼眸深处又似有熊熊的火焰燃烧,充满着恨意。   连说话的声音,也多出一丝狠厉:“我自然是想寻那奸人,一报我灭门之仇!”   “那个男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却与他的妻儿冠冕堂皇侵占我家财产,恬不知耻地入住我家,将我家改成他家,还要四处贬低我家名声!”   “我原本计划,一旦长大,便以入世闯荡为由,搬到邻州潜伏,寻找一切机会下手。”   “可惜如今……哈哈,如今我的一切计划,竟然毁于那阵无法自控的情绪!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枉费我重来一世,真是太可笑了……”   她不曾正面回答云常儿,然而最后一段话,透露着满满的自暴自弃的语气。   果然她接下来道:“如今我所谓的阿爹阿娘,已然视我如瘟疫。加之我的异常,也已传的满城沸腾,愿意受雇前来喂养我的妇女越来越少,并且这些开支,也正在压垮这家人,很快他们便不愿意承担这样的压力了,到时候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再说我现在是城里闻名,不用多久,这消息便会传到外州。总有一日,它会直接传到那贱人的耳中,届时以那人的个性,必定想方设法铲除我,我这状态,也绝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对不对?”   一句“对不对”,如拍上海滩的浪潮。高亢的情绪哗啦一声倾泻,再多的气势也偃旗息鼓,干涸在被烈日灼烧过的沙粒上。   云常儿从中听出了深深的绝望,以及绵长无边的无力。   眼前这“异人”到底只是个女婴,如此强烈的反差,让她心生一丝不忍。   不过直到最后她还是未说什么,站起来道:“我明白了,感谢你愿意如实告知。”   女婴笑笑:“不少来此调查的仙人都不相信我的话,城中民众更是觉得我是妖孽祸害。你倒是第一个从不曾反驳我,末了还诚心感谢我的人。”   云常儿也笑了笑:“若你是妖孽祸害,在完全无法利用这副身躯施害之前,怎么可能轻易暴露自己?”   “若当真能够利用这副身躯,又何苦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绝望的境地?”   “你若当真心怀鬼胎,那么你如今所做之事,只显露出冲动、愚蠢、无脑这样的特性,这种祸害留在人间,想你也无法兴风作浪,不足挂齿。”   女婴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开始变得凄凉。   “我究竟做了怎样一件蠢事……”   云常儿观察着她的反应,虽然稚嫩的小脸上显露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那话里的自嘲、失落意味,让她直觉这个女婴,或者说,这位转世的姑娘,当真在为如今的境界绝望。   既然如此,她更笃定这并非一场有预谋的故事。她让女婴好生休息,自己灭了油灯,退出房子。   屋对面的消瘦男人还在。   向下凹陷的憔悴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云常儿:“仙人可有什么发现?”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淡。就好似在问一件明知结果、不需要任何期待的问题。   云常儿掩起房门,回答他:“这确实是一位带着前世记忆的婴儿。”   男子垂下眼帘,果然对这样的回答毫不意外。   “能治么?”   他又问道。   云常儿反问:“为何要治?”   在男子锁起眉头的时候,她又道:“带着前世记忆、说话比普通婴儿要早,这难道是什么疫病?”   男子不言,云常儿便又继续:“既然直到现在,你也不忍心抛弃这孩子,宁愿自己吃少喝少也为孩子寻找奶源,那么请问,何不考虑重新接纳她,重新面对自己的想法?”   “婴儿吃食不定只有一种方式,若当真无法接受原来的形式,花些心思换一换,也并非什么难事。”   她目光绕过男子,看向他身后的房间。   那里开着一条门缝,门缝之后一片漆黑,但是,云常儿知道那里也还站着一个人。   “我相信骨肉情深,既然两位都还关心孩子的动向,不如便与她谈个清楚,总好比一个偷偷摸摸、一个驻足远观的好。”   她说罢,转身离开这户朴素的人家。   未走多远,她便听到女婴的小房子里,传来痛彻心扉的啼哭。   她知道有些局面,短时间之内并无法彻底扭转。   但是人呐,总有一些自己无法抗拒的情感,与生俱来,同样也无法扭转。   当这样的两股力量冲撞在一起,便看最后谁战胜了谁。   今日这户人家,至少在她看来,后者已然占据上乘。   她离开许家后,就着从女婴身上得到的启发,又到几户人家走访调查。   经过各种问话,她逐渐发现,这些异变的人最后都可以归纳成与女婴一样的问题——情感失控。   即便是那从孝顺到反叛的顾府大儿子,其实也早有反叛的心。即便他再如何掩饰,也逃不过云常儿的眼睛。   她走了一日后,回到客栈,让各方大将汇报调查到的结果。   很快发现外州每一位有异常反应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现象。   这现象让云常儿奇怪之余,再次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总觉得这些人“异变”后声嘶力竭的样子十分熟悉,令她联想到……   忽然,云常儿站起来,再次联系各州大将:“调查这些人异变的具体时间,推出具体的时间及位置变化,再将事件发生的初始方位与最后方位汇报于我。”   旋即她取出苍大陆的地图,以灵力为笔,圈出蓬山城的位置,随后等待众将的汇报。   历时三日,她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确切的线路。   看着这条路线,她满面深思,又一会儿后,她命令驻守在路线指向的下一站的大将:“在麓州、青州设下全方位防御法阵,并派鸟兵到各个城门口驻守监视。” 第297章 在她之上   云常儿下了命令后,迅速离开蓬山城。   得知江阳州目前一切正常,便抽时间先去了一趟麓州。   若她估算不错,麓州是事件的“下一站”,甚至那里已经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她根据众将的汇报,绘制出来一幅路线图,发现路线呈直线状,并且有能够划分界限的时间点,显示它有着往同一个方向延伸发展的趋势,而麓州便是这条路线指向的下一个方向。   既然如此,她就在“它”到达之前,先到那里守株待兔。   很快麓州的魔将沿着路线的几个地点,详细调查完毕,发现果然有一则类似事件。   云常儿直接在那个地方停下,经过了解,确实性质相仿。   并且这一次“异变”的人,反应比先前的众人都要激烈,修为也比那些人要高,竟是一位结丹境的修士。   好在云常儿到达得早,在他做出伤人举动之前便将他的力量封锁住,否则恐怕会产生难以预测的后果。   云常儿了解清楚这次事件后,找了落脚的地方,再次释出神识。   就在她以为这次又会一无所获时,忽然,她感应到一阵奇怪的力量。   像是有一阵吸力,吸附在她的神识之上。   她瞬间停止收回神识的动作,集中感应那阵力量。   发现那力量竟然通过她的神识之力,往自己身上攀附。   她沉了一张脸,悄无声息将神识之力变幻成圆球状,想要包裹封锁这力量。   不料这力量拥有自主意识,眨眼消失在空中,再也无法捕捉。随后云常儿在附近搜索了许久,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探查过,都不再发现它的踪迹。   无奈,她只好先放弃搜索。   但这力量的攀附方式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云常儿换了一个距离力量更近的地方落脚,随后召来几位魔将。   一部分魔将在附近蛰伏,观察附近的居民是否有异变的现象,剩下一位听了云常儿的描述后,等了一日,放出覆盖全城的神识。   这回在路线的前方隐隐感应到,确实有一阵不同寻常的力量。   但是这力量气息极其的淡,并且未如云常儿所说的那般,会攀附自己的神识之力。   魔将在力量出现的地方做了标记,先不着急解释,与云常儿一同赶往那个地方。   有了云常儿第一次的经验,魔将十分注意避开这股力量不去触碰,以防将它赶跑。   到了地点,他们也不落下,在空中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观察。   发现这力量正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前进,一路上并未做任何可能影响他人的举动,就好似只是一团流动的水。   就在两人疑惑它是否真与异变事件有关之时,忽然,魔将感应到这股力量产生了某种变化。   它忽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众,以辐射形式散向四周。   魔将立刻向云常儿汇报,云常儿不再旁观,也释出神识之力探测而去。   两人发现那发散的力量全都想钻入人们的体内。   但是大部分一碰到人们的身体,便迅速退回到一开始分裂的位置,重新凝聚成一团。   只有星星点点的一两“粒”力量成功钻入,并且钻入后,便再不能检测气息,宛如凭空消失在人体。   发现这个规律后,云常儿与魔将分别标志出被“附体”的人。   并在重新凝聚的力量上方张开防御法阵,杜绝力量再一次入侵人体。   同时两人联手,齐齐释出魔力,包围住力量。   可惜这力量再一次抢在两人之前消失,遍寻不得。   云常儿无奈,只能先与魔将落回地面,第一时间找到被标记的人。   发现他们对自己被外力侵入的事实一概不知,两人询问了许多问题,毫无结果,云常儿便派鸟兵跟踪这些人,自己与魔将回到落脚的地方。   魔将现在可以如实汇报了。   当云常儿听到这阵力量对魔将的神识之力,未产生任何的吸附之力,她有一些疑惑。   根据方才观察到的现象,她首先能够想到的,是这力量会根据某种标准,来挑选附体之人。   这样的话,力量对她的神识有吸附的现象,对魔将却没有,或许代表着,自己也符合它的某些挑选标准?   那它的标准是什么?   是否就是引起人们异变的根源?   又是为何选择了这么一条路线前行,它的目的地是哪里?   这些疑问目前都很难有结果,云常儿只能调动魔将布局观察,并提醒青州的大将们严加防备。   这时与她一同行动的魔将担忧道:“这力量来无影去无踪,转移速度竟然比我们还要快,这样下去,恐怕不好收拾场面。”   “并且这力量并无与六界任何力量相似的气息,既不清楚出自何界,也不清楚出自何物或何人之手,唯一能够判断的,仅有它所产生的微弱空气波动,这对我方十分不利。”   云常儿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你觉得这力量气息十分微弱?”   魔将道:“不错。若非主子事先有过描述,属下或许会将它忽略。”   云常儿再想到自己探测时的感应,一边思索一边道:“我探测到它之时,那气息波动倒是比较明显,并且前后两次感应到的强度相仿。”   “所以你我之间之所以产生检测差异,或许是由于它使用了隐藏手段。并且它的修为——或者说力量——必定在你之上,你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魔将赞同道:“理应如此。”   但又很快蹙眉:“如此一来,这东西更不好对付了。”   毕竟以他的修为,在云门算不得多拔尖,却也在普遍水平往上。   并且他是仙界之人,这样的力量在仙界出现无可厚非,但若出现在人界……   以他上千年为人界奔波的经验,但凡人界出现这样的对象,事情绝对不好收场。   这让他极其头疼。   也让云常儿极其头疼。   头疼的原因不仅在于此力量危害到人界,更多的是她发现,这力量消失的速度,比她的捕捉速度还要快上许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东西的能力不仅高于她的大将,并且还可能,在她之上。 第298章 推测   云常儿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一会儿后,魔将忽然问:“不知主子留意此事,究竟所为何故?”   现在的云门已经不是当初在仙界的云门,最起码目前为止不是。   所以云门一切看似为民服务的活动,其实都在为某些既定目标做铺垫。   而且门主本人,除了为了方便行动接下的尚真派的任务,其余时间最主要忙的,还是云门的事。   她很少亲自来管这些与云门关系不大的“闲事”,甚至有些时候,尚真派的任务,都还是众将挂着她的名号替她解决的,她自己则去处理更重要更难的大事。   所以他有些不确定,这次门主调查此事的真实用意是什么。   是不是认为这件事和她或者云门或者更严重的事情有关。   云常儿听到他问这个问题,就明白他想知道她更深层的想法。   斟酌片刻,还是如实解释:“你不觉得这阵子这些异变的人,很像祝凌云?”   魔将一怔,旋即诧异道:“主子是认为……”   云常儿点头:“虽说大家明面上都接受了祝凌云心态失衡而叛变的理由,但是往深处想,她所遭受的这些她自认为‘不公’与‘轻视’的遭遇,真的足以驱使她做出欺师叛门的事?”   “能够飞升仙界之人,心境不说绝对正面、绝对不会改变,但是,也不至于极端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祝凌云是凭借自己的努力飞升的,不像玉羲和,仗着人界支柱带给他的不死之身,不断无视天道规则提升。”   “那么她本来不是什么剑走偏锋的人,她的叛变,就应该考虑某些外来的力量。”   说到这里,云常儿直截了然地表态:“我认为此事与魔神圣典有关。”   在魔将诧异之时,她又道:“另外在当年的事件中,还有一个人,也一反常态。”   “若我说出此人,你们会更相信整件事背后的不简单之处。”   魔将急问:“谁?”   云常儿冷笑:“狄紫幽。”   “……”魔将。   半晌,才不可置信道:“紫幽门主怎么会……”   想了想,又道:“她在审判会上,分明是向着门主的。并且门主利用仙鹤在凌云门搅局之时,也暗中通知紫幽门主与圣宗门主在暗处观察。也正因如此,门主才能顺利让两位门主看清祝凌云的真面目,才能顺利推动审讯会议的举办,从而分清四位门主真正的立场不是么?”   云常儿摇摇头:“你想错了。”   “我从向那两位门主解释真相开始,便抱着试探他们立场的心。”   “当年魔神圣典出现,还有许许多多看似证据确凿的物证指证于我,再加上祝凌云与玉羲和一直在背后煽动撺掇,才使得事发之日,三门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便将我等打压下人界。”   “我在之后冒险请紫幽与圣宗前来,一是赌紫幽与圣宗二人,其实并不清楚真正的内幕。二是赌这两位门主,在得知我等持有绝对筹码的前提下,不会像祝凌云一样,不顾身后的仙家名门的声誉与存亡,一股脑站在云门对立面。   三呢,赌紫幽与我数千年的情义,与圣宗门主的正义感,会让他们经过事发数百年的时间沉淀后,稍稍冷静下来,去思考过往的种种不寻常现象,甚至已经发现了某些蹊跷。   不过无论哪点,都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尽可能少费力气地促成审讯会的举办,以及尽可能减少届时的阻力。”   “但是审讯会成功以后,再由此倒推,那些不合常理的现象,便全浮出水面了。”   她说到这里,看向魔将:“最重要的一点,是紫幽门主当时选择了我给出的感情牌,还解释那时是一时冲动。”   “那么请问,若她现在还惦记着以往的情义,当年事发之时,她又为何不听我方解释便动手?”   “若当时不顾情义,六百多年了,为何现在又来打这张感情牌?为了附和云门?——以紫幽门的实力,与狄紫幽的性格,她断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所以,她当年一定有比冲动更实际的理由,促使她干这样的事。”   “后来我也在她口中,得出她当年被心魔所困的答案。”   “可我不认为这是心魔。”   “我倆往来数千年,她的心性如何,不仅是我,云门、紫幽门甚至其余两门的门人,都很清楚。”   “她所说的理由,不可能是她产生心魔的理由。”   “或许她以为是心魔,其实并不是。”   “又或许她借口是心魔,但实际上,是别的什么东西。”   “但无论如何,我怀疑,她也受了某种影响,并且这样的影响,至今未有解除。因为她告诉我,她的心魔已经解除了,但是心魔解除的话,她应该早往下一个甚至更高的境界晋升,不会至今停留在仙帝之境。”   她说罢,看向远方,目光幽邃。   若狄紫幽与祝凌云都是受了某种影响,才变得如此极端反常,那么最可能造成这种影响的,便是至今下落不明的魔神圣典。   而她道出自己的推测后,一旁静听的魔将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他在云门复出的这些日子,从不曾与紫幽门主有正面接触,故而并不知道如此多的内幕消息。   但若门主所言是真,那么紫幽门主前后的表现,确实十分不妥。   那如果紫幽门主当真被外来力量影响了的话……   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时,云常儿收回目光,也收敛面上的严肃,对魔将道:“总之真相未明之前,先追查那阵力量,以防万一。”   “另外你们行事途中,一切小心,尽量避免与那力量接触过深。”   魔将朗声领命,让云常儿放心。   云常儿看向窗外的城池,想到诸多未知的风险,心里却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   在云常儿与魔将首次发现异常力量的“附体”方式后,麓州、青州的云门大将集体行动,在两个大州的地表位置,设立极强的防御法阵。   同时众人发现,那两位不幸被力量钻入体内的居民,果然开始“异变”。 第299章 攀附之力   如此一来,那异常力量团与异变人群的关系,显而易见。   这次云常儿为了印证力量团攀附的问题,让其他魔将都试着检测。   期间发现着力量团又出现过两次,方向一直在往青州发展。魔将试了许多方法去捕捉那力量团,奈何它依旧诡秘莫测,难以捕捉。   另外还发现一个现象:所有曾检测到力量团的魔将,都不曾感应到云常儿所说的攀附之力。   如此一来,云常儿大致能够推测,这攀附之力可能并未来源于力量团的正常形态。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她与那股力量团之间独有的联系。   这时,云常儿想到力量团可能来源于魔神圣典,那么魔神圣典与她的联系,就是那滴心血,而在祝凌云的口中,就是所谓的契约。   想到这里,她决定再试一试。   毕竟当年魔神圣典出现的时候,她并未来得及详细了解这秘籍。同时如果这气息当真与魔神圣典有关,那么她此番尝试,或许会带来意外的突破。   于是她让魔将停止尝试,亲自动手。   魔将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担心这力量团也会影响到她。   可是她一直坚持,也就只好做好辅助的本分。   当天晚上,云常儿带着众将,研究出这力量团出现的更准确的规律。   随后他们转移到下一个预测点附近,找了个毫无人烟的位置,布阵等待。   云常儿盘坐在地,在众将准备好后,便闭上眼睛,静心凝神,随后释出神识。   在地底一寸一寸摸去,一会儿后,果然发现了那股力量团。   而且这一次,她的神识在前,于是检测到这力量团竟然是凭空出现的。   她按捺住心情,将神识之力保持在上一次的距离,静静等待力量团“攀附”上来。   三息时间过去。   那力量团不动。   十息过去。   它还是毫无反应。   云常儿给足了耐心,装作并未发现这力量团的样子,缓慢往四处扩大神识,一副正在探索什么的模样。   然而又是半刻钟过去,那力量团竟然还是没有靠近她。   她再等了半刻钟,仍旧毫无反应,她终于开始怀疑:难道当初是自己感应出错?   ……不,那种感觉,她不会弄错。   那是现在没有达成某些条件?   环境,时间,距离,她的探测形式?   还是说,那力量团发现了什么,所以不上钩了?   许许多多的猜测在眨眼之间涌入云常儿脑中。   而这些猜测,目前未有明确线索可供排除,云常儿无奈,正想先撤回神识。   然而就在她往回撤走力量团之时,忽然,那力量团动了!   眨眼便吸附到她的神识之力上,吸附得牢牢的,好似生怕她走掉。   云常儿立马停下,任由它攀附。仅仅眨眼的时间,它便走过了半程。   就在这时,云常儿意识到它的“智力”比她想象得要高。   她想了想,释出先前祝凌云留存的另一滴心血,缓慢靠近力量团。   果然那力量团表现得更为迫切,攀附的速度更快。   她为防出现意外,及时收走心血。力量团在心血消失的一瞬间,好似表现得有些茫然,在附近晃悠了一会儿,又开始放慢速度。   云常儿心里有了考量,再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见这途中并未有更多变化,便寻思着该如何捕捉它,或利用它反向追踪它的本体、源头。   先前经过众将实验,发现这力量团对危机的感应十分敏感。   并且一旦周围环境出现封闭趋势,它总能第一时间感应并逃窜。   所以不能强行捕捉。   可她也不想让它贸然入体。   她忽然想到这力量团凭空出现、凭空消失的能力,心里忽然有一个念头。   于是她尝试先以一种缓慢的方式,改变自己的神识状态。   力量团似乎并未察觉,持续攀附。   云常儿逐渐加快速度,在它原本行进路线的某一处,凹出一个只留一道小口的瓶状陷阱。   陷阱成形,她猛然释出一道魔力,以最快速度钻入地底攻向那力量团。   力量团果然受惊,竟又凭空消失了。   但紧接着,云常儿感受到前方神识瓶瓶底受到撞击。   从撞击一下,变成连续撞击   她立马将只比力量团大一点点的瓶口收拢起来。   力量团应当是有所察觉,虽然仍旧感应不到气息,但云常儿感受得到撞击之力消失了。   她迅速将瓶口封死,同时将外围的神识之力也封锁成球状。   之后地底下变得风平浪静,力量团气息与踪影都消失了,仿佛从不曾存在。   然而这次,云常儿保持现状未动。   根据她和众将每次探测的时间间隔,以及力量团移动的距离,估算它移动的速度和每次“消失再现”的时间间隔,按照这样的时间静静等待。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终于,这力量团再度现身。   并且就出现在瓶中。   云常儿终于明白,它每次所谓的消失,只是形态与气息消失,本身其实还在。   之所以无法探测,可能是它当时刻意避过了一切探测力量。   她想了想,先以魔力包裹瓶身,形成更严密的防护,再将神识之力撤走,以免被力量团的异常能力影响。   旋即将瓶子从地底抽出,变换魔力形态,最后形成一个透明可观看的瓶子。   看到那团淡胶状的力量团正在瓶子里来回转圈,肉眼能见的焦急。   众将围过来看,又听云常儿阐述了经过,明白这力量团原来还具备隐藏自身的功能。   而这样的隐藏,竟然连云常儿也能瞒过。   众将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凝重。   一个大将道:“将它带回云门仔细研究吧。”   不料云常儿摇头:“先前多番测试均表明,它能够隐藏自身,又能够离开移动的路线躲避我等搜索,但最后它还是回到既定的路线。”   “它具有分裂的能力,路线看起来也不曾有禁锢它的力量,但它坚持直走一条道,而不是天南地北均涉足,证明这条路线对它而言,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那么或许它分裂自己入侵人体的举动,只是顺道为之,而非必然。”   “再加上它不仅攀附我的神识之力,对我的心血也有反应,我认为它与魔神圣典有联系,那么此条路线很有可能,能将我等指引向魔神圣典。” 第300章 不知道起什么名的一章   大将很快了解她的想法:“门主想让它带路?”   云常儿点头,将魔力瓶子放回路线,并做了隐藏气息处理。   果然力量团一回到原路线,便急切地往前移动。   云常儿立马操纵瓶子,在不触碰到力量团的前提下,跟随着它前行。   这力量团移动速度不慢,云常儿等人并未停留,紧随其后地跟着。   由于城中地面布好了防御法阵,力量团在途中多次试图分裂钻出地面,全都失败了。它用了五日时间跨越麓州,又如云常儿预测一样,来到青州。   随后跨越青州,走向锦瑟州。   跨越锦瑟州,又来到西子州。   最后来到浮屠州——苍大陆另一个边缘大州。   当云常儿和众将看到浮屠州的时候,不约而同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这力量团进入浮屠州后,立马加快速度,往最边缘的地方赶去。   而那个方向指向的所在,云常儿最熟悉不过——正是当年她被封印在内的浮屠仙山……   力量团一路向前,最后停在已成一片狼藉、荒无人烟的山峦之前。   果真是浮屠山。   众人停下脚步之时,个个面色凝重。   先前众人猜测力量团可能源于魔神圣典,魔神圣典下落不明,他们还以为它可能在魔界,或者在某个被有意藏起来的角落,如今看来……   莫非它在浮屠仙山之中?   加之魔神圣典曾被祝凌云利用云常儿的心血立契,也就是说,它可能从一开始,便跟着云常儿来到这里了?它和她一起被封印在浮屠山中吗?   还是说,它自己不知因何原因,跟着云常儿潜伏到这座山中?   可是云常儿出自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熟悉无比,却从不知道这山中有什么异样力量。   所以到底是这圣典极能隐藏,还是后来才来到这个地方,亦或一开始便是他们推测错误,此事无关魔神圣典,那力量团也仅仅是一团比较特殊的力量?   就在众人思绪纷乱之时,云常儿首先动作,释出神识之力往大山探去,仔仔细细的搜索。   然而自从这大山被她从山体到灵气根基全部摧毁,山中的灵气便荡然无存,如今探测的结果,与她当年破除封印后探测的结果一样——山里山外都毫无气息,连灵气也不曾多出一星半点。   她只好蹙着眉头将神识之力收走,与此同时,感应到被自己困住的那个力量团,竟然一改地下潜伏的路线,往山体的上方上升。   她想起那个方向正好通向当年封印自己的位置,脸色更沉。   但为了方便观察,她还是先纵容力量团行动,让自己的魔力瓶跟着它同步上升。   然而就在力量团即将接近她推测的那个位置时。   忽然,   一阵觉不出任何气息的强悍气流爆发!   本来便塌了一半的浮屠山又下塌一半,山中乱石四处飞散,云常儿等人迅速在身周张开防御护罩,挡下汹涌而来的巨石!   又在这时,爆发气流的中心,产生更强悍的吸力!   那团被瓶子困住的异力在吸力的协助下,冲破云常儿的魔力小瓶,往气流中心疾驰而去!   云常儿眼疾手快,浩荡魔功震出,震走所有遮挡了视线的乱石的同时,震开那阵吸力。   同时以更强的魔功凝成一个封闭大球,一层又一层包裹住力量团,强行将它收了回来。   这时,气流中心似乎有所感应,一阵与力量团相仿的气息升起。   气流中心的旋涡越来越大,气流搅动空气所形成的乱流,将浮屠山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往中心吸附。   而这些事物卷入旋涡的时候,脆弱的部分如花草枝叶,瞬间便被气流搅得粉碎。   山石、粗木则跟随漩涡不断上升,形成极速成长的龙卷风!   云常儿在乱流的影响下,也还稳立空中,不断与乱流产生的强大吸力拉锯对抗,不让那个力量团脱离自己掌控。   众将为了协助她,顶着乱流压力,来到龙卷风的前方,联手布下隔绝法阵,以此隔绝龙卷风的力量。   不料这时,气流中心又发出一点亮光。   随后光芒越来越强盛,形成了刺痛眼睛的白芒,逼得众将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就在这一眨眼的当口,气流再度爆发,龙卷风中掺杂的乱石、粗木等等硬物,全向众将袭去!   同时气流之中突生无匹之力,打入所有的乱石,让它们变得坚不可摧!   众将在异力加持的乱石打击下,身上护甲竟然出现裂痕,并被无法抵消的冲击之力逼退数丈之远!   云常儿见状,释出魔功在众将身前竖成高墙,这才将对面的力量挡住。   “你们如何了?”她看向护甲受创的众将,眉头紧锁。   其中一位女将缓了一口气,这才摇头:“属下无事,只是这力量……”话未说完,她忽然看着气流中心瞪大眼睛:“门主!”   云常儿顺势看去,见收敛了亮光与乱流的气流之间,竟缓缓升起一本黑底金字的厚重书籍——魔神圣典!   她瞳孔微扩,先骤提魔元,将封锁住的力量团收到自己的储藏空间,再飞身直上,想夺圣典。   奈何这圣典显然具备思考能力,自动释出与云常儿不相上下的力量反击。   众将见状,纷纷纵身协助云常儿。   魔神圣典则以一书之力,独对这些至少也是真仙境的“敌人”。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灵活又霸道,在众人夹击的形势下,竟然也没有一丝力拙之势!   浮屠山上空登时乱成一片,双方力量之强,引得风云骤变、山崩地裂。   力量撞击之声如雷轰动,每个招式的碰撞,如能撕裂空间,令人心惊胆裂!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魔神圣典才开始现出劣势。   众将震惊之余一鼓作气,在魔神圣典四周结阵,想要将它一并拿下。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感应后方云常儿的气息忽然暴乱!   众人回头,见云常儿不知为何捂着头连连后退,满面痛苦。   众将瞬时揪心,部分大将抽身赶向云常儿,余下的则继续布阵,并全力阻止魔神圣典攻击云常儿。   赶去扶住云常儿的大将急急地问:“门主你如何了?!”   可云常儿还是十分痛苦的样子,双手捂着头、紧咬着牙关,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也愈发不顺畅。   即便众将为她灌输魔元,也完全无法缓和她的状态。 第301章 你很像一个人   云常儿只感觉脑袋快要炸裂。   魔身似要从体内挣脱而出,双眼因为痛苦,漫上一片猩红。   若不是有大将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她能直接从空中坠下去。   众将见状心惊不已,但发现魔元都无法让她缓和些许,又实在没有办法。   其中一位女将看了一眼对面的魔神圣典,心有猜测,便对同僚道:“我们先撤。”   其余大将也赞同她这个提议,准备先带着云常儿走。   但就在这时,一直状态不佳的云常儿却释出锁住力量团的瓶子递给众将,命令道:“你们撤,全部。”   众将震惊:“主子!”   云常儿还是坚决:“走。”   旋即自封身上数个穴位,减缓对疼痛的感知。又封锁了自己的神识,不让外力入侵。   众将见她如此,只能接过瓶子保护好,集体撤退,在外围紧盯着云常儿动作。   云常儿独自缓了一会儿,勉力站直。   释出一片极大的隔绝法阵,笼罩了整坐浮屠山。   对面的魔神圣典在众将撤退后,也停止攻击,与云常儿遥遥相对。   场面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直到云常儿走向魔神圣典:“你让我想起一人。”   对面魔神圣典自然没有反应,安安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云常儿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它面前。   抬起手往它的封皮伸。   忽然,它身上再次生出抗拒之力,不让她触碰。   云常儿意料之中,同步释出浩然魔功以作对抗,手上动作也片刻未停,继续蛮横地往前探。   双方僵持不下。   云常儿见状,又忍着头脑剧痛,忽然启动召唤阵,召唤曾经滴入圣典的一滴心血。   登时,魔神圣典颤动起来,所发出的气息也出现凝滞!   它显然受到这召唤之力的影响,为了抵抗此力,还得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应对。   这样一来,它与受它影响的云常儿出现一样的劣势,两人算是回到“对等”的位置。   局面更加拉锯,双方都不遑相让。   云常儿目光幽冷,看着魔神圣典阴沉道:“将心血还回来,你我都不必如此遭罪。”   魔神圣典并不回应,但驱动某种力量,加剧了云常儿的痛感,以作回答。   云常儿冷哼一声,同时加强她的心血召唤,也让对方吃了不小的苦头。双方又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魔神圣典现出劣势。   然而这时,双方也还是没有作罢的意思,齐齐提力,做最后一搏!   双方力量压得四处山崩石裂,中间力量交集的地方,则形成一阵扭曲的空间,十分瘆人。   云常儿感受到对方力量的下降,再忍着躯体负荷过重的痛苦,强行将心血召唤之力催到极限。   终于魔神圣典之中现出一点血色,同时它的力量更虚弱了。云常儿见状,一鼓作气,继续提炼自己的血气!   当血气逐渐在圣典前方凝出血滴状,云常儿的手也碰到了圣典。   顿时一阵诡异又强烈的感觉扑面而来,云常儿脸一沉,手也莫名顿了一下。   正是这个时候,魔神盛典发出一阵刺眼白芒,同时爆发最后一点力量。   云常儿一时松手,它便趁着这个空挡,迅速后退,并遁入底下废墟。   云常儿迅速释出神识跟踪,却发现这圣典又如先前一样,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   云常儿纵使心态再好,这时也不免恼火。   可是方才与圣典对峙的时候,也消耗了她大量力量,加上现在再度动用神识,她很快无法因为无法承担这阵痛苦,疏忽从高空坠下!   一直守在外围的众将立马赶来将她接住。   他们不知道云常儿为何拒绝他们协助,但现在她几近昏迷,众人也顾不上别的,一切以她为重。   另外一部分大将则追踪圣典的去向,发现圣典又不知所踪。   他们迅速让以在浮屠州周边待命的同僚,立下封闭法阵,想以此阻止它离开。   之后他们打算让一部分魔将带云常儿离开,剩下的则留下驻守。   奈何云常儿撑着仅剩的一点意识,对他们道:“都走吧,不必守了,它不在此处了。”   众将还想问她如何确定,可惜云常儿再也撑不下去,昏迷过去。   众将紧张,连忙带着云常儿到浮屠州的基地,而还有几位魔将保险起见,还是没有听从云常儿的话,留了下来,还安排各州的大将密集搜查,连半寸土地也不要错过。   ……   云常儿被送回基地后,了解了详情的魔将纷纷诧异:“魔神圣典竟然能与主子抗衡?!”   还能将她重伤至此?!   然而事实摆于眼前,轮不到众将不相信。一位大将愤怒道:“这圣典究竟是何来历,能够来无影去无踪?还能入侵主子的神识?!”   当时在场的女将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主子当时对魔神圣典道,她觉得它很像一个人。”   众将诧异:“谁?”   女将却摇头:“不知。”   “另外那圣典能够侵入主子神识,却从未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等,故而无法确定它是因为心血契约问题,才独独能够伤害主子,亦或是不屑于对我等用这样的方法,再或者它的力量仅仅能够针对一人。”   众将听罢,沉思起来。   一会儿后有人问:“为何主子笃定魔神圣典已不在此地?又为何在与圣典交战之时,坚持不让你们涉足?”   女将还是摇头:“不知。主子未来得及解释任何,便陷入了昏迷。”   “若要得知答案,只能等主子醒来。”   众人又不约而同看向躺在床上、身上还在渗血的云常儿。   方才过重的力量负荷导致她肉身再度崩溃,身上龙鳞持续脱落,身躯的承受能力也因此越来越弱。   有一位大将叹气道:“再这样下去,主子新肉身的抗压能力会越来越弱,主子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危险。”   其余大将纷纷同意,女将将此事汇报于远在江阳州的紫茵,让她派一位大医师与几位普通医师,再派数位阵法术师前来。   听闻云常儿重伤昏迷的紫茵一下子便断了联系,将云门最强的两位大医师都带走,赶往浮屠州。 第302章 逃窜   张子骞回到自己居所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他确认四周无人停留,迅速回房,关好房门与其他窗户,只留朝向峰外的一扇小窗。   他在房中轻轻吹了个口哨,便有一只褐色的小夜莺飞来,落到窗口。   他伸手将夜莺接入房中,关好这最后一扇窗,在房内捏下一道印契,对夜莺低声说了一段话,这才重新打开窗户,把夜莺放走。   小巧得毫不起眼的夜莺在房子上空盘旋了一周,迅速往峰外飞去,直飞向宦月城的某个地方。   约莫两个时辰后,它又从外面飞回来,落到张子骞居所的窗口,啼叫一阵,后再度离开。   次日,张子骞天尚未亮,便收拾得整整齐齐,从房中出来,往尚真派外走。   他一路都有留意,是否有人关注自己的行踪,确认安全,他才加快步伐,往主峰外赶。   ……   宦月城中心,一个大酒楼的包厢之中,一身穿白袍的青年人坐在酒桌边上,手握一杯温酒,缓缓旋转。   他的面前只摆了一小碟花生米,其余什么吃食都没有,寡淡得完全不似出入这等大酒楼的客人。   他在房中静等了许久,才有小厮领一人进入。那人看见他,一待小厮关门离开,便迅速朝他拱手:“五公子。”   被称为“五公子”者,从酒杯中抬眸,冷淡地看向他:“当真没有反应?”   那人确定道:“当真没有。缉魔虫在她身边停留一刻多钟,也岿然不动,不会有错。”   五公子冷笑一声:“真是有趣。”   张子骞走近酒桌,带着疑惑问:“五公子还是不相信这结果?”   五公子身子后仰,倚上椅背,露出一张年轻但有刀疤横贯在中央的脸:“以你对你门主的了解,你,相信么?”   张子骞沉吟一声,道:“本来不信,但,缉魔虫都检测不到的话,我认为没有隐藏的可能。”   五公子又是一声笑:“怎么?你加入云门上百年,对你们门主的能为,就这么点自信?”   张子骞微微蹙眉:“以我在云门这些日子的观察,我倒觉得,她虽一身本事,却对外人,尤其对门人,设防过少,过于信任。”   五公子道:“你的意思,是她这回又盲目相信了你,所以在你面前,根本不会设防?”   张子骞没有作声,但表情已能窥出一二。   五公子嗤笑一声,转着白瓷小酒杯,眯着眼睛看他:“云门门人,莫不是个个像你这么天真?”   张子骞心有不悦,却不好说出来,拱手道:“五公子莫要见笑,我入云门也才百年,论资历,远远不及跟在她左右的亲信,了解不深也是必然的。”   “若非当初我被名利冲昏头脑,想着跟随门主与魔界大战一回,必能出人头地,迅速从小小的执法人助手晋升,我也不会参与大战,不会被魔化,不会遭此大罪。”   “五公子现今乃凌云门主重视之人,想必会有独到的见解,若有妙计,还望指点一二,待我回去尽力一试。”   五公子目光倏忽发冷,直勾勾地看着张子骞。   那眼神让张子骞不自觉内心发毛,头埋得更低了,而五公子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有趣,真是有趣。”   他并不说究竟是什么有趣,张子骞也直觉不宜过问。   两人倏忽陷入一阵沉默,好一会儿后,五公子才再度发声:“丹药之事,你向她提过了么?”   张子骞立马道:“提过了,她也答应了。”   五公子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通过真气,将它稳稳放到张子骞面前的桌子边缘,道:“药你带回去,届时将药带到她面前,亲眼看她服下。”   “这丹药由凌云门的一级药师研制,确实能够协助她更好吸纳灵气,但其中也混入了极品等级的驱魔草,能够麻痹你们门主的神经,神不知鬼不觉削弱她的魔功,而不令她发觉。”   “这丹药的药性,即便你们门主的修为一如当初,也无法抵抗,她一旦出现痛苦的反应,证明她先前瞒过了你的缉魔虫,届时你便以药性生效为由,蒙混过去,她发现自己确实能够更好吸收灵气,理应不会怀疑,你便让她定时服药,你也定时过来取药,直至将她魔功彻底削除。”   “即便她之后拒绝服药,也无妨,你魔功不再,此药对你无害,这药便当赠你了,只要能够确认她的魔功还在便好。”   “切记一点,她魔功越强,服药之后,反应越大,你要记住她当时的所有症状,回来汇报于我,我自然懂得如何判断她现下能为。”   张子骞一一将他的话记下,并小心拿起药瓶,看了两眼瓶身,收入衣袖,承诺一定将事情办好。   五公子满意地点点头,喝下手中的温酒,靠近酒桌,吃了几颗花生米,对张子骞摆手:“那便回去办事吧。”   张子骞看他悠哉闲哉的样子,思索再三,终究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五公子,若此事事成,我是否便能回到仙界,重入名门?”   五公子从花生米上抬眸:“怎么?不是早有约定,只要云长霁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你便是凌云门第一执法人了?”   “你如今能够重修仙术,修为增涨还如此之快,不正是托了门主赠你丹药之福,不便是我们向你释出的善意?”   “只要她魔功消失,便是小小的意外,也能轻松夺她性命,届时你便是凌云门第一功臣,我们门主,更加不会亏待你,你放心好了。”   张子骞瞬时翘起嘴角,完全按捺不住喜色道:“那便好,那便好。”   “那么我现在便回去办事,五公子静候佳音即可。”   他说着,迫不及待离开,那速度就差没有直接御剑而行。   五公子看着他消失在包厢,不屑地冷哼一声,便又低头继续吃花生米。   但吃着吃着,他忽然抬头,看向立在窗口的褐色夜莺:“怎么还在?继续跟着张子骞,未有我的命令,无需回来。”   夜莺这才扇动翅膀,跟在张子骞后方离开。而五公子饮完一壶酒,便结账离开,戴上白袍连着的兜帽,慢悠悠往沧澜派走。 第303章 像魔   尚真派的大弟子在外寻找子镜,足足又寻了一个月,未有任何发现。   他们的搜索范围遍布整个青州,甚至在与青州相邻的许多地方也有人前往打探,却都一无所获。   楼虞长老甚至用了招魂术,也未有什么突破,她心灰意冷,难过不已,尚真派众人只能一边安慰她,一边留下一些弟子继续调查,但因宗门人力有限,大部分弟子还是被调回了宗门,进行其他更重要的任务。   子镜失踪一事逐渐被放置一旁,楼虞长老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心中虽想弄清楚真相,却连如何弄清也无从得知。   至于周桐向她提及的调查仙鹤一法,她本就有此打算,奈何这段时间仙鹤并未再出现,她也没有办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结果在又一个月之后,那只仙鹤再次出现。   依旧在宗门上方徘徊,片刻后离去。   楼虞长老曾想将仙鹤抓起,奈何此鹤实在灵活,飞翔速度无人能及,楼虞长老无法捕捉它,只能扼腕叹息。   仙鹤在整个青州都有停留痕迹,半个月后,又悄然失踪,但,伴随而至的,还有沧澜派与孤山派的几位弟子的神秘失踪。   此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两大派加大人力搜索。   可惜最后与子镜一般渺无音讯,众人想寻找仙鹤,又发现仙鹤再不出现。   ……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一年过去。   仙鹤与失踪弟子之事再次被人们遗忘。   这一年期间,云常儿未有什么特别行动,要么专心在宗门修炼,要么申请跟随外出,趁机私下修炼魔功。   期间又因在同城多次遇见君无忧、多次交谈,与君无忧更熟稔了一些,后在君无忧的提议下,时常寻找机会到君无忧的宅子中修炼。   君无忧知她需要阴气,还借用自身阴魂的优势,将附近阴气聚拢到一起,为自己与云常儿的修行提供方便。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着,很快又是两年过去,云常儿的灵力修为提升至练气九层,准备往十层突破,成为宗门之中天赋颇高的小弟子之一。   张子骞则因种种良好事迹,在宗门中赢得越来越好的口碑,威信与影响力一日比一日大,深受大小弟子的好评。   君无忧以行动证明了自己并无异心,最后终在云常儿有意无意的帮助引导下,学习了更深层的经商知识,全力在宦月城这个地方靠着非凡的财运以及日益聪慧的经商头脑,将自家小商铺扩大至青州连锁的大品牌,事业如日中天之余,与云常儿的关系也越发的好。   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云常儿肉身已是十四岁女孩的模样。   她自从“学会”辟谷术,并将身体修炼至长时间不睡眠也不过多消耗的程度,便开始光明正大、没日没夜地在修炼林修炼,勤奋得让众多小弟子咂舌。   而倚靠这般态度,她成功让自己的修炼速度也光明正大地提升起来,很快,她甚至超越同届最强修士兰望语,成为当前唯一一位已到炼气十层的年轻修士。   她一年一阶的速度,令得众人望尘莫及。大家从一开始怀疑她嗑药、修炼邪术,到后来因始终找不出证据而放弃,诚心地佩服起来。   她不仅修炼快,学习也快,所有阵法符术都是一学便会,施展出来的效果也让众人难以企及。她甚至凭借着这些术法,能够顺利斗过筑基一层的前辈们,这是嗑药磕不出来的成绩,众弟子们更不敢质疑她的水平,也再没有人敢不知天高地厚地寻她麻烦。   云常儿在这样的环境下,拥有了更舒心的修炼条件,进步愈发明显。   ……   某日,尚真派修炼林,云常儿悠哉闲哉地钻进去,准备寻地方修行。   忽然,她听见林中传来一片整齐的喝声,好似有些热闹。   她从其中听出比较熟悉的声音,便拐了个方向,往声源处走去。   很快看到林中有好些弟子正在练剑,而一旁还有两人看着他们。   那两人正是早已成为剑术班标杆存在的两人——兰望语与云晓年。   兰望语与云晓年都比云常儿大,经过这些年的发育,身量越发抽条,身高高了,身姿也都挺拔了。   兰望语如今习惯着一身宗门门服,高高束起长发,配上挺拔又逐渐凹凸有致的身段,俨然一副小侠女的模样。   云晓年也收拾得愈发利索,再没有刚入门时圆滚滚的发胖小村民的样子,他如今五官长开,骨架子也愈发硬朗开阔,远远看去虽还是有些稚嫩,但也有了少年郎应有的架势。   两人这时正一人领一队进行教学,他们剑术比同届同班的弟子实在好太多,导致其他弟子从一开始的不服气与暗中较劲,逐渐转变为虚心讨教。   两人在三年前便开始被其他弟子悄悄寻来“开小灶”,如今更是被大弟子直接“授权”授课,弟子们的简单问题但凡有不懂之处,都可以去问那两人,而不必时时寻找师兄师姐。   这时这些人便是向两人讨教着,两人时不时为他们纠正一些错得明显的招式。   不过这两个从年幼时候便不对付的人,如今还是不怎么对付,指导指导着,总能扯到对方身上,紧接着争辩几句,甚至过上两招。   等他们察觉到另一旁多出一个人时,这才停止针锋相对。   兰望语率先收起剑走过去“云常来了?”   云常儿点点头,看向云晓年“又吵?”   兰望语笑笑,显得干练又干净“他先挑的事儿,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云晓年从后方走来,没好气瞥她一眼“明明是你先阴阳怪气。”   “胡扯。”   “你敢说不是?”   “还真不是。”   “嘿你——”   “闭嘴,还吵,你看云常又笑话我们。”   。 第304章 解决之法   兰望语闻言,也瞄了云常儿一眼。   不说没问题,一说,也感觉云常儿这个子……蹿得当真有点快。   她走过去贴到云常儿身侧,抬手比划了一下,诧异道“前几个月你还才到我脖子呢,怎么现在蹿到我耳根子了?”   即便十来岁正值发育的时期,这个速度也算是飞快了。   云常儿耸耸肩“是么?没注意。”   她原身本就十分高挑,现如今长得快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她从来不曾在意过这个问题。   云晓年见她快有自己高了,嘀咕一句“怎么你什么都能比别人快?什么体质啊?”   云常儿半开玩笑“神仙体质。”   “……”   云晓年“够够的了。”   真是自恋。   云常儿没搭理他,与兰望语聊了几句,又看其他人练了一会儿剑,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御心峰方向猛然传出一阵巨响,旋即无匹罡气震荡而出,冲击整个尚真派!   那气息之强盛,引得各座山峰乱石翻飞,草木枯折。   云常儿往那气息源头看去,虽看不见那方情形,却也明白那是念明心的灵气。   能够引起如此撼动,看来念明心方才出关了。   云常儿几乎忍不住想走过去,不过最后还是克制住。   以她这个身份过于关心不应该,还是让张子骞去吧。   不过从那阵灵力的强度来看,显然比念明心闭关之前的水平要高上一截,也就是说,念明心这次闭关,收获甚大。   而她短短数年时间能够将修为提升至这般境界,证明这凌云门赠的丹药,都是上等佳品。   另外她能够将这些丹药顺利消耗并运用如斯,也证明本身功底不差,就不知另两位掌门能否也有这样的速度。   若有,封印的破除可谓指日可待。   御心峰的这般动静,也引得众弟子议论纷纷。   许多大弟子已然熟悉掌门人的气息,自然能够知道是掌门人出关的信号。   不过这个速度还是引起他们的诧异,不少人为此感叹不已。   兰望语看着那个方向喃喃道“掌门人真是厉害啊,才用了多少年便能够有如此进步?我们同样的时间,还在炼气期徘徊呢。”   另一个弟子出声道“这气场冲击,即便隔着阵法也如此强悍,看来宗门的阵法又该升级了。唉,我什么时候也能让这法阵升级升级啊?”   还有弟子小小声道“闻说这次掌门闭关,有凌云门相助呢!这可就厉害了,掌门人被凌云门看重,那日后尚真派岂不是……嗯嗯嗯?”   有人敲了这个人的脑袋,笑他说话阴阳怪气不明所以。   不过听了他的话,大家面上都流露出明显的憧憬,看来也与他有着一样的猜想与向往。   云常儿默不作声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嘴角好似往上牵了牵,却看不清晰,也令人捉摸不透。   她见众人都被念明心吸引了注意力,便悄无声息地从人群边缘退开,也不往既定的修炼地点走了,而是回去自己的居所。   而她离开这举动,只有恰好在她后方一点的云晓年看到。   他看着她才要往林中走,转眼又退了出去,觉得有点奇怪。   他想了想,见这些找自己讨教的弟子都被分散了注意力,便趁着大家伙都不注意的时候,也退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跟在云常儿后面。   ……   云常儿快走到自己居所门前的时候,这才停下脚步。   “有事?”   她头也不回地问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稍远处,还以为自己不知道的人。   云晓年骤然停步,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眯起眼睛“你感官这么厉害了吗?这个距离也能感应到?”   云常儿回头“炼气十层,有神识。”   “胡扯,你方才没有释出神识之力。我九层也有神识,还有常识呢。”   “……到底什么事?”   “就来看看。”   “看?”   “是啊。喂,小哑——云常儿,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   云常儿眸光一沉,彻底转回身,抱起胳膊“我奇怪?”   云晓年一边点头一边走过去,停在她面前,眯狭着眼睛“不奇怪吗?几乎一年一阶,这速度别人相信,我可不信。作为曾经服用过丹药的过来人,我可是知道即便你吃丹药,以宗门的丹药,也吃不出来这速度,所以说……你是在用什么宗门买不到的好药?或者又捡到什么厉害的灵器法器了?”   云常儿正要说话,忽而闭嘴,盯了他两秒。   旋即笑了一声“讽刺我?”   云晓年抬了抬眉“我可没有。不过……你也知道你自己这伎俩用得多了啊?从云家村到现在,你‘捡’的东西不少啊。”   “你这剑谱也是我捡的。”   “我也没说你不对不是?”   “有话直说。”   “没有,真没有,纯粹好奇。”   云常儿沉默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云晓年。   后者也不回避,不慌不忙挺坦荡,少了年幼时候的一惊一乍,也少了许久戾气。   云常儿盯了他好一阵子,这才叹一口气“那么你说,我外门术法第一的称号,可是有假?”   云晓年想想,始终无法反驳,只能道“那倒不假。”   “那你再说说,什么样的灵丹妙药或法器珍宝,能够既增涨修为,也能增涨实际能力?”   “……”   “你莫非不知道,倚靠丹药堆积起来的修为,只能够撑撑场面,若能力不足,始终只是空壳子?”   “……”   “那么我学习术法也能如此迅速,修为增涨同样迅速怎么了?当初灵根测试你也在场,忘记我什么资质了么?”   “……”   云晓年嘁了一声“当时还测出你没有灵根呢,如今呢?”   “两码子事。”   “无法苟同。”   “不需要你苟同。”   。 第305章 失忆   祝凌云在最后一丝力量团被抽离的时候,两眼一黑,昏迷过去。   云常儿视若无睹,只专注于力量团。她深知力量团的伎俩,在抽取它的同时,也同步用魔力包围在四周,即便它果然又如上次的力量团一般,迅速隐于无形,她也不曾放过它,在感觉到已将它完全抽出的同时,也将魔力团最后的缺口封上,将它困在内中。   好一段时间后,力量团才因能量耗尽,再度现身。   云常儿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看着凝聚在掌心上方、比她手掌还要大的灰色物体,目光幽幽。   忽然,她在掌心又凝聚一股神识之力,开始尝试吸收这股力量团!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正悬浮在魔力团内中的力量团再度跳动起来。它迅速做出抵抗,一阵让云常儿头痛难当的诡异力量生出!   双方马上进入胶着状态,两相拉锯。   这次的力量团,比云常儿上次遇见的还要大,因此耗费的精力也大了许多。加之她先前的旧伤还在,一时难以提力,于是双方僵持了许久,还是未有明显的趋向。   不过力量团到底不敌云常儿,许久过后,还是现出了颓势。   云常儿就在等着这一刻,立马抓住时机,力度再催,在对方防不胜防的时候,生生将它吸入体内,吸入识海!   异力的冲击使得她有一瞬间站不住脚。   她急急封锁识海,原地调息起来。   半刻钟过去,她才再度睁开眼睛。   瞬时,眼里好似有一方深潭,深不可测,令人生寒。   入体的异力再不见踪迹,也不知道对她是否产生了影响,平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云常儿吸收力量团的这一幕,谁也不曾看见。   寂静的地牢中,有一瞬间安静得连灰尘浮动的声音也仿佛清晰可闻。   她又调息了一阵,往地牢外走。   就在这时,昏迷的祝凌云突然动了。   耷拉的脑袋缓缓抬起,睁开的眼中一片迷茫。   半晌,她感觉到来自身体的异样,空荡荡的,好似少了些什么东西。   她又一时摸不清状况的样子,转了转头,正好看到走到地牢门口的云常儿。   “你……”   她声音嘶哑地开口。   云常儿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醒了?”   一副才想起还有这个人的模样。   祝凌云一愣,又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你是……”   忽然意识到什么,被锁链拉扯着的双手用力,然后终于发现自己被牢牢束缚的状态。   “我……你……你是谁,如何抓的我?!”   云常儿见状,眉一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而祝凌云环顾一圈周围,看到一旁被云常儿魔功隔开的水,以及自己肮脏的身子和花白的长发,又惊得脸色煞白:“我怎么了……这是哪里?你到底是谁,我师尊呢?!”   她一提起“师尊”,云常儿的神色更加微妙:“你说你师尊?”   她忽然释出神识之力,探入祝凌云的识海,再次对她进行搜魂。   结果果然发现,从数百年前的某一刻起,祝凌云的记忆就断层了。   而断层前的景象,一片模糊,云常儿从先前第一次的搜魂判断,这正是她遇到魔神圣典时的景象。   这时,云常儿又从她的记忆中,隐隐看到一条人影。   十分模糊,模糊到难以辨认的程度。   她直觉这与魔神圣典有直接关系,想进一步看清它,可惜从那之后,祝凌云的记忆便一片空白,以至云常儿无法通过其他影像推断人影的身份。   云常儿再三检查,也未曾发现记忆被隐藏的迹象。   ——毫无疑问,这是方才那个力量团所做的手脚。   又或者说,自从那时候起,祝凌云的识海便被这力量团侵占,从此“她”不是“她”,而不过是魔神圣典的一个道具、一个武器。   力量团离开,祝凌云的记忆自然跟着缺失。   云常儿见实在无法寻回这段碎片,只好暂时作罢,先将神识之力抽出。   习惯性背过手,思绪急转。   而经历了搜魂之痛的祝凌云勃然大怒,因为她发现自己记忆缺失的同时,也发现自己功力全失!   她睁着猩红的眼睛看向云常儿:“你究竟是谁……”   “我师尊呢?!”   “你如何将我带到此处……又是如何废掉我的功力?!”   见云常儿不答,她又威胁道:“你最好放开我,将我的功力还回来……否则的话,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云常儿听她如此反应,面上的凝重加深。   思索片刻后,一拂手,化回魔身状态。   登时熟悉无比的面孔映入祝凌云眼帘。   后者登时双眸大睁,身体颤抖起来:   “你……”   你……   “师尊?!”   云常儿背在身后的手细细摩挲,神情越发复杂。   半晌,她开口道:“稍后,凛风会过来,告诉你你为何身在此处。”   此人失去记忆,立场或许会跟着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云常儿也不打算将她过去所做的一切一笔勾销。这笔账或许需要重新清算,但此刻并不是清算的时候。   她说罢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地牢。   祝凌云陷入巨大的惊诧之中,眼看着记忆中还对自己好好的师尊,眨眼变成这般模样,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可是如今明显断层的记忆,也让她思绪混乱。她在锁链的束缚下拼命挣扎,惊慌失措地喊了半天,却只等来云门的大将凛风,再也不见她的师尊的身影……   云常儿走出地牢,来到上方的临时基地,来到驻守在此地的众将面前。   众将马上行礼:“门主。”   云常儿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凛风则问:“门主此行结果如何?”   云常儿道:“确实有异力的踪迹。”   凛风蹙着眉头:“那么那异力……”   云常儿抬手,在掌心上方凝出力量团。   但只一下,众人尚未看清,她便将它收走。   “异力已除,但同时祝凌云也失去了一段记忆。凛风,你下去,告诉她她所做过的好事,看她如何反应。” 第306章 下一步   凛风对这个结果并无怀疑,领命下了地牢。   另一位大将则道:“若异力离开,祝凌云便失去记忆,或许证明她这些年来的一切行为均是遭了控制。门主准备如何处置她?”   云常儿思忖半晌,摇头道:“待魔神圣典一事彻底解决,再来考虑她的问题。”   大将马上明白,不再多问关于祝凌云的事:“那么门主下一步计划如何?”   云常儿想到方才在祝凌云识海中看到的人影,越发心有所感。   紧接着,她又想到一人:“玉羲和还在派人暗杀祝凌云么?”   大将道:“从未间断。”   云常儿沉吟:“我原认为,他是忌讳祝凌云受降后抖出两人合作的相关消息。”   “门主认为玉羲和也被影响了?”   “审讯大会结束至今,已有好些时日,若我方有那样的打算,早动手了,我想他不可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大将道:“所以他想要阻止的,并非是两门合作关系的暴露。”   “又或者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还是关于那异力。”   云常儿颔首:“又或者是那魔神圣典想利用玉羲和,将祝凌云体内的异力重新吸收。”   “原先独自跨越苍大陆前往浮屠山的异力团显示,这魔神圣典并无法直接收回异力,那么很有可能,它早先在某些地方撒了网,如今时机到了,便驱动这些分离的异力回归。”   “而祝凌云体内的力量,很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脱离,否则以祝凌云功体尽废的状态,根本无法再成大事,这异力不必要继续留在她体内。”   “并且我原先推测,影响了苍大陆数个大州人民的异力团,很可能也出自祝凌云体内。若我推测是真,则更证明这异力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独自与祝凌云分离,所以必须借助外力。这样一来,玉羲和非要杀她的执念,也更说得过去。”   大将听了,也觉得言之有理,默默点头。   这时,云常儿忽而问:“名黄泉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大将道:“苍大陆已有不少民众认为,曦和门与名黄泉存在莫大恩怨,只要门主点头,名黄泉便可直接动手。”   云常儿道:“好。持续激化这场矛盾,择日以我之名义,将玉羲和约到浮屠山,一探他底细。”   大将却有些诧异:“约到浮屠山?若玉羲和也被异力影响,约到浮屠山,岂非有纵虎归山的风险?”   毕竟魔神圣典便在浮屠山现了身,虽说如今下落不明,但以出自它手的异力团的能力看来,圣典很有可能与异力团一样,看似消失,实则还隐藏在浮屠山的某个角落。   即便它真如云常儿先前所说,已不在浮屠大州,也很有可能在云常儿昏迷的时候回到原来的地方,来个出其不意。   不料云常儿摇头:“是纵虎归山还是引蛇出洞,谁也说不准。”   “我知道你们都认为,魔神圣典很可能还在浮屠州,或者在那附近。顺着这个推测,如果玉羲和体内也存在异力,我方在浮屠山对他下手,它岂不是很有可能再度现身?”   “届时便是我方拿下它的最好时机,即便拿不下,也能争取到掌握更多信息的机会,总比现在在苍大陆大海捞针的好。”   “而若玉羲和与魔神圣典无关,或者魔神圣典不在浮屠山周围,但凭浮屠山地界人烟稀少的环境,也是名黄泉下手的绝佳之地,算起来,这应该是我方能够争取到的,最占优势的地点。”   大将闻言还是有些迟疑,总觉得过于冒险。   不过云常儿的说法确实有理,他也无从反驳。   他想了半天,还是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云常儿又道:“虽说祝凌云体内的异力已被抽离,但为防魔神圣典根据力量波动位置找到此处,你们还是带她再迁移到别处安置。”   “另外如果玉羲和找不到下一处安置地点,则很有可能证明,他以往根本不是倚靠他的手下找到祝凌云的位置,而是倚靠与祝凌云体内的异力感应。”   “若是如此,他绝对也与魔神圣典的异力有关,你们最好避免与他直接接触,以防被他体内的异力影响。”   大将抱拳:“属下明白。”   云常儿不再多说,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然而他站着未动,又问道:“门主稍后欲往何处?是否需要属下等人陪同?”   他听浮屠州基地的同僚说,她在浮屠山与魔神圣典一战之后,受了不小的伤,好不容易醒来,便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这里。   这让他与其他一同看守祝凌云的大将有些担忧,尤其又听到她还要与玉羲和约见,届时很有可能又是一场恶战。   不料这个问题,也让云常儿好生思考了一会儿。   半晌后,她反问:“江阳州至今未有关于魔界的消息?”   大将应道:“是。九幽州目前一切正常。”   云常儿又想了一会儿,摆手:“不必随同,既然九幽州安全,我们便先解决异力对各州平民的影响。而你们只需负责祝凌云的转移与看守,其余之事暂时不必担忧。”   大将只得作罢:“那么门主归途之中务必小心。”   “嗯。凛风若有任何发现,让他直接联系我。”   “属下明白。”   云常儿便不再多留,离开临时基地。   易容来到平民异变的源头大州,在当地云门基地的大将带领下,了解了异变人群的现状,又亲眼看他们给异变之人施展了研究已久的破除术法。   她看着人群恢复正常,并亲自确认他们的记忆,也如祝凌云一般,缺失了被异力影响之后的部分。   她因此对异力的运作规律和特征,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心里有了更确切的想法。   很快她让门人将破除的术法传向其他大州的门人,她也回到浮屠州基地。   那里青衣还在,她与之交流了此行的发现,最后确定了针对玉羲和的计划。   也就是这时,青衣才知道她还和鬼界的名黄泉有着这样的合作。 第307章 如何处理   得知真相的青衣,脸色变得十分微妙。   她盯了云常儿好一会儿也没有言语。   云常儿回视过去,见她这般反应,好似也不是很奇怪。   “怎么,如此意外么?”   青衣这才收回目光,声音低低:“玉羲和竟将如此重要的信息告知于你,也不知该说他痴心一片,还是愚蠢。”   云常儿随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似笑非笑:“在绝非必要的时候透露事关生死的秘密,一者无非自信构不成威胁,二者,则抱着对方会因此感动,从而妥协的心态。”   “当时四门从实力到地位,均是真正的四门鼎立,玉羲和作为身负定柱之力的天命之人,又无需忌讳任何人的威胁,这点秘密对他而言,反而更像是一种筹码,而非致命缺陷。”   “而你所认为的痴心一片,在他那样的人身上,也无非野心的一部分罢了。”   青衣冷笑一声:“男人的征服欲么。”   云常儿道:“不如说,是人的征服欲。”   青衣摇头:“但他应当不曾想到,后来的云门会发展得如此之快,遥遥领先于任何一门,还遇到与他相似、能够杀他之人。”   云常儿低笑道:“或许也不曾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卖他——包括你们,都无法想象这样的结果,不是么?”   青衣骤然沉默,转头看向她。   而她早已以一种看破一切的眼神,淡淡地迎上这诧异的目光。   半晌,青衣无奈笑笑:“你这双眼睛……”   云常儿淡然道:“是你们习惯在我面前毫无掩饰。”   青衣再度沉默。   而这时,云常儿忽然目光下移,看向青衣颈上的法阵装置。   不知想了些什么,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问:“这个装置对你,当真有用么?”   这话题跨度有些大,让青衣着实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看到她正紧盯着的方向之后,这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忽然,青衣有种脊背一凉的感觉,而她并不清楚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不自觉抚上项链状的装置,喃喃道:“是有用。我如今能够在站在此处,不正是这些法阵所起的效果……”   云常儿又看了一眼她遮挡装置的手,目光幽幽上移,直视她的眼睛:“这么久了,它们依然无法将你脑内的混沌之力消除?”   “原以为很快可以,但现在不知为何,总有一些残余之力无法彻底清除。为了不妨碍工作进展,我也只能先借用装置法阵之力阻挡它的影响。”   云常儿奇怪道:“也就是说,一旦脱离装置,你还是会回到当时那种失控的状态?”   “是……”   “还与当时一样,毫无自己的理智?”   “是。”   “可按理而言,那混沌之力被削弱之后,你所受的影响也会变小。”   青衣无奈:“我也不知为何如此。”   想了想,又决定坦白:“我怀疑这会不会也与魔神圣典的异力有关。毕竟门主你先前也曾推测,这魔神圣典很有可能早早便潜伏在某处,伺机转移异力到他人身上。”   云常儿倒是没有想到她这般坦率,见她神情十分严肃,料是当真在怀疑这个可能。   云常儿思索片刻,摇摇头:“我当时在你失控之时,便探测了你的识海,那混沌之力与我所发现的异力,并非同一种力量。”   “并且你识海周围的混沌之力,能够凭借法阵隔离,而这些法阵与破除异力的法阵,并不一致,换言之,将协助你保持清醒的这些法阵放到受异力影响的平民身上,并无作用,故而这两者绝非同一类力量。”   青衣对此不知抱着什么想法,好一段时间未有说话。   云常儿见状,抬起手:“你若当真不放心,我便以先前捕获的异力为引,为你检测一次。若两者本源相同,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反应。”   青衣点头道:“那便有劳门主。”   云常儿知她确实在意,也就依言召出异力,以神引术为辅,以作探测。   她对青衣识海之中的混沌之力,也曾有过怀疑,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印证一次。   结果发现异力与混沌之力,并无任何感应。   她收回手,也收回异力:“如此,你可以放心了。”   青衣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对自己识海内的奇怪力量却有了更深的怀疑。   她不禁呢喃:“所以那混沌之力,究竟产生于何处?”   她曾经也认为,这是她久陷封印所产生的邪气,或者说是某种过于深切的执念、怨念。   但经过这些时日的探究与尝试,她很明白,这力量非是如此简单的力量。   那又会是什么力量?   与魔界是否有关?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扑朔迷离,让她难以捋清。   而云常儿对此也毫无头绪,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不过很快,她安抚道:“无论它是什么,只要现下无法对你产生实质影响,便不算威胁,你不必过于担忧。”   “这阵子要务繁多,一一处理完,我再与你一同想办法彻底驱除这力量,你再稍加忍耐。”   青衣点头:“无妨,我只是担心它长久留在体内,会对我之行为及心境产生影响。如今魔神圣典一事为重,既然门主也暂无头绪,我们便先专注于魔神圣典。”   云常儿点头道:“确实。之后玉羲和赴约,还需要你带队坐镇。”   “我明白。”   云常儿又看了两眼青衣的装置,终是收回目光,摆手道:“若无其他要事,便先散吧。”   青衣也看了她两眼,这才点头:“那么我先回基地,安排届时出征的将士。”   “好。”   云常儿说着便转身离开,青衣则还站在原地,看着云常儿的背影。   当见云常儿要走远之时,她忽然喊住她:“门主。”   云常儿停步,带着疑问回头。   青衣的目光直勾勾探入她的眼睛:“门主想要如何处置祝凌云?”   云常儿眉微挑:“为何问到这个问题?”   “青衣想知道。”   “待这些事彻底结束,再做打算。”   “那么……祝凌云体内的异力,门主又如何处理了?”   “……” 第308章 紫幽来访   “你方才所见之力,便出自祝凌云体内,有什么问题?”   青衣察言观色,好一会儿后才道:“那异力能够影响人到如此地步,即便是祝凌云这般经过重重心境考验的仙者,也难逃其力,所以青衣认为,门主最好莫与异力接触过多。”   云常儿垂眸思索片刻,问道:“那么你认为该如何处理这异力?”   这倒让青衣语塞了一下:她是担心异力影响到云常儿,但一时之间,也着实不知该如何有效处理这神秘莫测的力量。   而当她语塞的时候,云常儿适时道:“放心吧,在众人均未透彻了解魔神圣典之前,这力量由我看管,是最保险的安排。”   “我也不会随便让这异力得逞,否则我们还谈何与之对抗?”   言外之意,她都镇不住这力量的话,整个云门也没有谁能够镇住,所以再多的担忧对目前的状况而言,都是白费。   青衣自然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多话。   “那你这阵子务必小心,有任何不适,一定及时告知大医师。”   “嗯。”   至此,青衣再无他话,目送她离开。   而云常儿才走出基地,便接到留守在青州的南江的神识传声:“主子,紫幽门主想见你。”   云常儿脚步一顿,诧异道:“来了?”   “是,现下正在青州基地等候。”   “哦?动作比我预料的要快,终究是心急了么。”   “主子要来么?”   “自然。在我未到之前,好生招待她。”   “是。”   云常儿与南江断了联系,立马往青州赶。   回到如长岭,果然看到一身紫色常服的狄紫幽在那里等着了。   云常儿走过去,停步的时候,狄紫幽正好回身。   “回来了?”她嘴上带笑地对云常儿道。   云常儿见她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点点头:“久等了。”   “正好闲下,还在南江带领下走了一趟青州,不算久等。”   “突然前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说了,正好清闲,又听说云门最近事务繁忙,而苍大陆民众也出现异变现象,便前来一看。”   云常儿倏忽一笑:“那真是有心了。”   狄紫幽回以微笑:“人间的秩序,我紫幽门也有责任,不是么。”   云常儿闻言,并未在此话题上继续,话锋一转:“那么你可曾听说,我们找到了魔神圣典的下落?”   果然狄紫幽一怔,长眉微挑,不知是不曾预料到话题这般跳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她很快恢复正常,严肃问:“发生何事?在何处发现?”   云常儿眼如鹰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每一个面部细节:“浮屠山。”   “你的封印之地?”   “是啊。”   “这……”   “你怎么看?”   狄紫幽沉吟片刻,说道:“这应当并非巧合。”   “我也如此认为。”   “那么你将它带回来了么?”   “这秘籍似有独立意识,能够与我以及云门众将抵抗不仅,还能够从我等的重重包围之下逃脱,如今已不见踪影。”   狄紫幽又是一阵诧异:“逃了?——连你也敌不过?”   云常儿如实点头:“不错。”   狄紫幽目露震惊。   云常儿则笑而不语。   半晌,狄紫幽敛去一些惊讶,又问:“那么现下你如何打算?”   云常儿毫不犹豫:“我有怀疑对象。”   “哦?”   “玉羲和。”   “……”   “另外一提,祝凌云也在怀疑的范围之内,并且不久以前,我已印证这个怀疑,”   “……如何印证?”   “我将她体内的一团诡异力量提取出来,而那力量,正好与魔神圣典的力量一致。”   “不仅祝凌云体内有这样的力量,你所听说的异变民众,也同样受到这阵力量的影响。”   云常儿看着狄紫幽:“所以我怀疑,当时与祝凌云同伍的玉羲和,会否也收到同样的影响,才会与祝凌云一般,无端惹事。”   “说实话,不仅玉羲和,至今不曾过多表态的圣宗门主,我也心有怀疑,我想,我应当寻找机会,分别与这两人一谈,你认为呢?”   狄紫幽一阵沉默。   冷艳的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好一会儿过后,她也问了个云常儿意想不到的问题:“那么你会怀疑我么?”   云常儿想不到她直接就问了,片刻后才轻轻一笑:“难道我怀疑你,还会与你分享方才的信息?若你对我心有不轨,那日有我一滴心血的卍锁阵盒落到你手上时,你便能够利用它对我下手了不是么。”   她说这话的同时,能感受到狄紫幽对自己的观察。   不过她也不紧张,毕竟离开封印迄今,她“修炼”得最多的,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一双辨别是非的眼,也更加炉火纯青。   果然狄紫幽的目光在她面上梭巡许久后,终于趋于平静。   淡淡的笑意又回到面上。   “那你想要如何试探那两人?可需要紫幽门协助?”   “需要。”   “……如何?”   “我会约他一谈,届时你随我一起吧,若有什么意外,或者途中魔神圣典再现,你也可协助我一同拿下它。”   狄紫幽状似思考地沉默了片刻,这才应道:“好。”   云常儿微微一笑:“感谢。”   狄紫幽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你果然与我生分了不少。”   云常儿并没有接话,这沉默反而有种默认的感觉,让狄紫幽更感觉“生分”。   无奈之下,她略过这个话题,问:“你意欲何时约他?”   “既然你在,不如现在行动。”   “……”   “如何?有问题么?”   “未免过于仓促。”   “这种事情,我认为越快越好,以免走漏风声。毕竟玉羲和一直派人追杀祝凌云,而祝凌云离开魔神圣典的异力,有十分明显的差别,若让玉羲和的暗兵看到,玉羲和必定有所察觉,若他当真有问题,那么无疑给了他应对的准备。”   云常儿的理由极其充分,狄紫幽无从反驳。   衡量过后,终是点头:“好,那么我安排兵力……”   “不必,有我云门便好。” 第309章 确定   云常儿拒绝得斩钉截铁,这在狄紫幽的预料之外。   她有些不悦与不解,云常儿则将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适当时候解释了一句:“这异力具有影响人心智的能力,届时它若对云门下手,你作为紫幽门一门之主,一定要及时逃离,日后带领紫幽门解救云门,也解救苍生。”   狄紫幽长眸微眯:“你想让紫幽门做最后的防线?”   “你可以么?”云常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狄紫幽默然。   直直盯着云常儿,眼眸之中幽光流转。   好一会儿后,她才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有事。”   云常儿有一瞬间微怔,旋即长叹一口气,望向远方:“那敢情好啊。”   狄紫幽好似摸不透她这一声长叹的意味,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神情又好似与寻常无异,便收回目光,不再言语。   云常儿见狄紫幽没有异议了,雷厉风行地召来南江,让他将行程提前。   狄紫幽在一旁默默听着,待南江领命离开后,这才开口问:“你方才说,你已经取祝凌云体内的异力。就不知这异力究竟是什么样子,你又打算如何处理它?”   云常儿神秘一笑:“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将它藏到谁也不知的隐秘之地。”   “又设置了毁灭法阵,一旦我发生意外,我死之时,便是法阵自毁之时,那异力将永无再现之日。”   狄紫幽蹙眉:“你如何保证?”   “就凭我与力量的本体——魔神圣典有过交手,得知它某些致命的缺陷。”   “……哦?是什么?”   “秘密。”   “……”   狄紫幽的双眉蹙得更深:“这……”   云常儿诡秘一笑:“届时你便知道了。我还做了万全准备,但凡我在得手之前便先失利,你将即刻受到我亲笔书写的密函,内中有对这缺陷最详细的描述,能够成为你接替我对付它之利器。”   狄紫幽感到费解:“如此曲折,不如你现下先告知于我。”   “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我担心隔墙有耳。”   “嗯?”   “总之你相信我便是。”   “这……”   “怎么,还是不放心?”   “……唉,罢了,既然你决意如此,相信定有你的考量,你切记一切小心便是。”   “嗯。”   云常儿与狄紫幽又谈了许多事情,直到收到南江汇报,得知玉羲和果然应下邀约,并将约见时间定在明日,两人又针对此事,做了详细的规划。   一直到出发前一刻钟,云常儿才安排金雕夜寻“陪着”狄紫幽,自己则借故暂时离开。   而云常儿一独处,南江马上过来找她。   “主子。”   云常儿早知道她的门人对她的安排,一定有异议,布下蔽音法阵后,背着手道:“问吧。”   南江面色凝重:“为何突然将计划提前?”   “狄紫幽来了。”   “主子想趁她猝不及防之时,一探她虚实?”   “并非探她虚实,而是借她之手,处理掉玉羲和,顺道将紫幽门拉到云门战线,日后她的一切行动,便会受到最大的限制。”   “……听起来,主子已经探明她的底细。”   “她身上有与异力一样的气息。”   “可是主子如何感知?方才属下在后方等候,并未看见主子动手。”   “莫要忘记,我手上还有异力团,有些感应不是非要动手才有。”   南江恍然大悟,同时又心有担忧:“若异力团之间产生了感应,紫幽门主岂非也……”   云常儿笑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直接告诉她异力的存在?”   “一是为了观她反应、探她态度,二是将该挑明的挑明。我对我所掌握的异力团,做了严密的隐蔽处理,虽不知她是否能够略过这层处理,直接感应到异力团的存在,不过无论她是否能够感应、无论她是否认为我已看破她之身份,她都会在后续的行动中,再三斟酌,而非一味给我方添堵。”   南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旋即拉回原来的话题:“可属下还是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将处理玉羲和的计划,提前到这般地步。若玉羲和与狄紫幽一样,被异力所控,那么狄紫幽一旦发现了什么,必定会提前告知玉羲和,让他防备,甚至两人联手,暗中布兵……”   云常儿道:“若狄紫幽有意与玉羲和合作,她从一开始就不会为了证明自己立场,而将玉羲和划到自己对立面,甚至主动派人向我透露玉羲和与祝凌云的来往情况。”   “我认为狄紫幽的目标,根本不是针对、打压云门,至于具体是什么,我尚说不准。”   “这魔神圣典的诡异之处就在此处。无论祝凌云、狄紫幽,或是普通群众,它控制的对象都没有共同的、一致的目的。这异力对他们而言,不像传统意义上的控制,真要形容的话,倒不如说是影响与扰乱,也就是说……”   “它在故意制造混乱。”   南江听得心惊胆战:“难道魔神圣典的目的,是彻底扰乱民间与仙界的秩序?……这样的话,它的目标很有可能是促使两界失衡,从而趁虚而入。”   云常儿敛眸:“两界失衡尚是小事,若它的最终目的,是六界动乱……”   南江瞳孔骤缩。   云常儿则面色凝重地沉思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不过她通过藏在树叶间的鸟兵的提示,得知狄紫幽正在往自己的方向靠近,她立马收回思绪,对南江道:“暂时不管圣典的目标是什么,总之,狄紫幽的立场与作风,都会促使她在接下来的行动中,牺牲玉羲和这个棋子,不管玉羲和是否是她的‘同类’。”   “所以你们的任务,是专心针对玉羲和,并协助名黄泉,保护好鬼族众兵的踪迹,莫要让他们提前暴露。”   “至于狄紫幽,她会在边缘位置等候,并在关键时刻动手,无论届时她有什么动作,你们记住,云门利益与众将性命在前,其余一切均不必担忧,尤其是我——我自有分寸。” 第310章 确定   南江闻言,虽然根本无法真正不担心,却也还是应道:“是。”   此时出发在即,如长岭半数凶兽听从南江指挥,随着他绕着沿途的山路转移。云常儿则直接以魔身形态,与狄紫幽一同前往。   自从定太平回到云常儿手中,她便能自由御剑出入,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众人只消半日便来到目的地,云常儿与狄紫幽先在浮屠州基地与那里的众将汇合,南江则直接带领众兽,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浮屠山附近的大山,伺机而动。   名黄泉则带领他的众部下,在稍远处的山头潜伏。   众势力安置完毕,狄紫幽才与青衣一起,来到另一处隐秘地等待。   最后是云常儿,独自前往约定的地点。   大约半刻钟时间,一位身着蓝白仙衫的男子从天而降。   看到坍塌的浮屠山某处,站着自己熟悉的身影,他加快了速度,落到身影后方。   “长霁。”玉羲和看到云常儿以魔身出现,颇有些激动。   云常儿着一身黑袍,戴着连着衣裳的兜帽,纤长身量挺拔如竹,自有一股神秘气息。   听闻玉羲和的叫唤,她转过身来,现出一张过分惊艳的脸。   今日的她没有以魔息遮掩面庞,曾经历无数岁月灵气蕴养的容颜,清晰无比。   她本就生得姣好,踏入仙途便更出类拔萃。即便是专修皮囊色相的男修女修,也都难敌她分毫,无论当时还是现下,她都是令人一眼折服的惊世之颜。   故而未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即便在未被魔者同化之前,都习惯以内息修饰容貌,令得旁人大部分时间,都难见她的本真面目,甚至不知她还有另一层面目。   而能够让她以真面目见人的,又多是女性,除非关系极好的友人,其他男子想一观她容貌,都是不可能之事。   玉羲和作为与她地位同等的名门之主,自然见过这张蛊惑人心的脸。   也正因如此,她在他心里,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特殊。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是此意。   他发现她以原本的面目约见自己,心中忽生一阵期盼。   靠近的脚步都急切不少,面上挂着欣喜的笑容:“长霁……”   不料云长霁在他朝自己伸手之际,无声后退一步。   于是他伸出的手瞬时落了个空,两人之间的空气立马变得凝固。   “长霁……”   玉羲和看着她,忍不住低喃。   可云长霁不仅未有对此作出“弥补”反应,反而直接将手背到身后,将自己的立场与态度,表现得更为明显。   玉羲和神情一僵,呼吸都快停住,眉宇之间有阴云笼罩。“你——”   这时,云长霁终于开口:“此番约你,并非叙旧,多余的礼节便免了。”   玉羲和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收回手:“你真是愈发无情了。”   “呵。”云长霁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玉羲和又问:“你还是坚持一个人战斗么?我先前所说的……你当真不考虑?”   “我强调最后一次,我与云门不需要倚靠任何一方势力,而你我之间,不存在你想象的那种感情。”   玉羲和见她语气与神情都很坚决,甚至有种不欲多谈的决绝,内心烦闷不已。   冲动之下,他忽然一步迈上前,直逼对面之人。   “若我非要如此呢……?”   他面色阴沉道。   云长霁被他这么一逼,后退两步,身后抵到一棵枯树干。   玉羲和却还不打算停止,靠近的同时,手抬起,扣向她的下颌。   就在这时,云长霁释出长藤般的魔气,缠住他的手,让他不能再进分寸。   同时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堂堂名门之主,不觉得这样的行为,过于逾越了?”   这时玉羲和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样子,眼中尽是邪气。   说话的声调都变得尖利阴森:“逾越?此处空无一人,即便逾越了,又有谁知道?”   “并且就算你能够打败祝凌云,也不代表能够打败我。你的肉身限制还在吧?制服祝凌云那次,令你元气大伤了吧?”   玉羲和这模样,是他以往时候从不会有的,以前云长霁即便知道他心怀鬼胎,但仙者该有的风范与骨气,他都还有,绝不会是这般市井流氓一般的模样。   而同时,她借着体内藏着的魔神圣典异力,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感应之力。   也就是说,玉羲和此时此刻,的确也被异力入体并影响了。   云长霁微叹一口气,一副感觉棘手的模样。   旋即问他:“你为何执意追杀祝凌云?”   玉羲和一怔,表情再度变化,从一开始的阴郁、愤怒,变为带着强烈防备与警惕的敌意。   云长霁也不着急催他,就静静地等着,一双镶嵌了瑰丽宝石一般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过了半晌,玉羲和终于收拾好情绪,主动将手抽回,并道:“你是否误会了什么?”   云长霁见他心情“收放自如”,心中又有了一种推测。   她淡然一笑,见时机已到,便抬手打了个手势。青衣立马押着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身侧,而青衣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狄紫幽。   玉羲和看到黑衣人,眸光骤沉。   看到狄紫幽,又眉头紧锁。   少顷,他看向云长霁:“什么意思?”   云长霁指指青衣押着的黑衣人:“他都招了,是你曦和门的人。”   玉羲和长叹一口气,看着她摇头:“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无法令人相信。”   “所以你说的,共同商量魔神圣典一事,是借口?”   “那是第二件事。祝凌云对你,究竟有什么非杀不可的威胁?”   玉羲和阴鸷地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冷笑一声:“我说了,这是误会,此人我不认识。”   云长霁也不恼,一掌拍向黑衣人,后者顿时哀嚎一声,一大片识海被她生生从脑内剥离,现场形成凝丹,悬浮于空中。   “我的本事你应当清楚,你不承认无妨,我也不想与你争辩过多,审讯会随时再开便是。”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同时手如疾电扼上他的喉咙:“另外,关于魔神圣典,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有一事需要‘借’你的识海印证一番。” 第311章 出卖   云长霁动作极快,玉羲和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她扣住咽喉,并从咽喉处释出神识之力,直探他识海!   玉羲和大惊,瞬时提力以作防备:“放肆!”   他的修为比祝凌云高,功底也比她扎实得多,因此这一反抗顺利将云长霁逼退,自己也与之拉开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云长霁以一个微妙的眼神,看向站在青衣身侧的狄紫幽。   后者不曾“辜负”她们先前的约定,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起,眨眼来到玉羲和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左肩!   而她反应飞快,中途不见任何一丝犹豫,导致玉羲和惊诧之余来不及防范,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掌。   云长霁紧盯着两人各自的反应,见狄紫幽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过于冷酷,而玉羲和则满是震诧、不可置信。   她默默记住这一幕,提着定太平来到玉羲和面前,二话不说,往他前胸刺去!   “你们——”   玉羲和气急败坏,立马提尽全力爆冲而出。   强悍无比的气浪令得云长霁与狄紫幽双双退开,玉羲和趁此间隙,在周身布下防御层,并对两人道:“区区一个祝凌云,值得你们二人不惜昔日情谊,联手针对我么?!”   云长霁冷笑:“你当真以为是这个原因?”   “否则还有什么?!”   “你与魔神圣典究竟有何关系,你不清楚么?”   “我与魔神圣典?”玉羲和一脸迷茫,“我与它并无干系!那是祝凌云寻来的秘籍。”   云长霁长眉一挑:“哦?”   她能确切感应他体内异力的存在,并且在他方才状态突变之时,感受到异力力量的沸腾。   所以这异力必定在他体内发挥了作用,但是以他现下的反应来看,他又好似当真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这让云长霁陷入深思:他究竟是太会表演,亦或当真不知情?   若是有意撒谎,又未免与以往撒谎时候差距过大,难道这异力还有增强他演技的能力?   那她情愿相信是他并不知情。   不过这样一来,又完全无法解释狄紫幽的情况。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疑惑归疑惑,云长霁手上动作未停,犀利霸道的剑招一招接一招往玉羲和身上招呼。   狄紫幽也在后方不断助攻,玉羲和单独面对云长霁,尚自信能够利用对方肉身限制,险胜对方,如今还多了狄紫幽——一个与云长霁同样强大心狠的女人,他便再没有任何占据上风的机会。   无奈之下,他再不隐藏,凌空而起,抬手对后方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既然你逼人太甚,就别怪我无情!上!”   谁料一声令后,本该有精兵冲出的山峦后方,却一片寂静。   玉羲和紧蹙眉头往后看,又喊道:“出来!”   仍旧毫无声息。   玉羲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无声看向云长霁。   后者微微一笑,对他道:“你的部下似乎有些不听话。”   他哪里听不出来她的意思:“你——”   云长霁如他一般抬起手,也如他一般,在空中打了个一样的手势。   瞬时,侧方山峦之中有重重巨影奔出,云长霁的凶兽队伍拖着一众伤员出现,甩到玉羲和下方土地。   玉羲和看着自己安排前来的精兵就这么重伤不起,气得身子颤抖。   半晌,他怒视云长霁:“你究竟想做什么?!本尊满带诚意前来赴你之约,你倒好,重伤我曦和门精兵?!”   云长霁从他的反应之中,进一步感觉到他当真不知情。她一边思索,一边道:“你口口声声满带诚意前来,却又暗中布兵,你不认为你这嘴脸过于虚伪?”   玉羲和冷笑:“你口口声声诚意相约,不也暗自设防?云长霁,我从不知你变得如此阴险狡诈,你真是——你真是——”   “你没有任何资格说这样的话。”云长霁说着,便提剑猛攻。   一招“气动山河”搭配“三千丝”,再暗中施展“神引”之技,企图在剑招吸引玉羲和全部注意力的同时,利用神引术法,撼动并反向牵引他体内的异力。   狄紫幽也同时发招配合她,导致玉羲和果然中计,在紧密无间的剑气之中,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察觉神引术的存在。云长霁得以顺利发力牵引,玉羲和体内的异力也果然跳动了一下,往云长霁的术法源头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平静的浮屠山猛然震动!   紧接着玉羲和痛叫一声,气力顿泄,云长霁与狄紫幽的剑招因此全数往他身上罩去,将他打下高空!   云长霁看到他坠落的方向,正是浮屠山的中心位置。   而浮屠山震动之时,她又明显感受到魔神圣典的气息波动,她立马抽身向下,赶在魔神圣典之前,将玉羲和捞了回来。   “出来!”知道魔神圣典又回到浮屠山的云长霁沉喝一声,带着玉羲和飞离魔神圣典的可控距离。   而这声“出来”在旁人耳里,仅是针对魔神圣典,然则伴随着山动地摇现出的,除去魔神圣典,还有名黄泉等鬼兵妖将!   云长霁在名黄泉现身的同时,以一种看似意外的方式,将玉羲和转交到他手上。   她则再次飞身向下,定太平的剑尖直指魔神圣典!   狄紫幽在后方看了圣典一眼,同样提起长戟,想要跟随云长霁前往。   然而靠近不到一丈,便被云长霁布下的强悍防御法阵给阻挡下来。青衣来到狄紫幽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表情微妙:“门主有令,一旦魔神圣典现身,便让紫幽门主远离战团,以免受到影响。”   狄紫幽立马想到云长霁所说的“最后防线”计划,暗暗捏了捏拳,又看了防御法阵中的云长霁一眼。   她的眼神之中,分不清究竟是为昔日好友云长霁担忧,还是为无法参战遗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再看看后方被自己所伤,现下又落到鬼界之人手中的玉羲和,黛山般的长眉无声蹙紧。最后,她咬了咬牙,拂袖后退。   ——毕竟曾经和云长霁“约定”,而这一切的一切,又全在“约定”之中,她不得不退。 第312章 定柱之力   狄紫幽退出战团范围,那边玉羲和也“落到”名黄泉手中。   看到突然杀出的名黄泉,玉羲和满是诧异:“你怎会在这里?”   再看看他身后的将士,转念一想:“跟踪我?”   名黄泉冷笑一声:“你我之间胜负未定,这样的结果,不该在你预料之中?”   玉羲和见大敌在前,暂时无暇多管突然出现的魔神圣典,抽剑相向:“趁人之危,无耻之徒!”   “说得好似你有多么光伟正。”   “你明知不敌,却非要不自量力,便莫怪我不留情!”   “不敌?”名黄泉也祭出鬼剑,“注意用词,你不过是打不死的小强罢了。”   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你重伤至此,又与那两位门主为敌,今日注定是你忌日。”   “呵。”玉羲和冷笑,纵身起剑,“我等再如何争执,也不会因此放过你这般异界贼人,伏诛吧!”   这时,名黄泉不着痕迹地看一眼身处隔离法阵之中的云常儿,眼中满是对玉羲和方才之话的嘲讽。   他并不多话,飞身而起迎上对方。前些日子他为了研究玉羲和的招数与习惯,替云门接下阻挡曦和门暗杀祝凌云的任务,借此与玉羲和结仇。   时至今日,他终于体会到云常儿当初所说的,玉羲和能有今日的地位,大都凭借着定柱之力赋予他的不死之身,究竟是什么意思。   名黄泉身为鬼王后裔,武术天赋自不必说。又有鬼界定柱之力加持,即便不在鬼界,达不到真正的不死状态,却也非寻常力量能杀。   而他与玉羲和都身负定柱之力,但玉羲和仅是受了小许影响,不似名黄泉,乃真真正正自定柱之力“出生”之人。   故而真要较量起来,他在玉羲和之上。更何况,他才在云常儿那里,取得一整套专克玉羲和的功法。   双方斗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因着名黄泉先前保留了实力,玉羲和并不知道他的剑法竟能刁钻至此,加之身上负伤,他迫不得已边战边退。   名黄泉见状,更是趁胜追击,招式愈发狠辣。   他对云常儿所授功法的基础上,做了大量的调整。一来更适合他自己,二来,虽说云常儿表示不在意功法暴露,他还是想尽量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毕竟要说良心,他还是有一点的。   尤其这人救了他妹妹,恩情比救命之恩还重。   他将玉羲和逼到己方势力包围地,很快众兵齐上,让玉羲和逃无可逃。   玉羲和见形式大大不利,身上之伤未愈合前,又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牵制,只得寻求外援。   在他的观念中,虽然云门与紫幽门对他都产生怀疑,但现下是共同抵抗外敌的时间,他自信她们不会置之不理。   然而当他趁隙回头的时候,他却发现,云门从门主到部下,都在全神对付魔神圣典,根本无人顾及他。   而唯一一位没有加入战团的狄紫幽,也是全神关注云门的战局,好似根本不知他曦和门也陷入危难时期。   玉羲和再看看已然身处隔离法阵的云长霁,料她短时间内难以脱身,只得捏下印契,先让狄紫幽助阵。   不料明明接受到消息的狄紫幽只淡淡转头,以一种极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又收回目光。   那神情玉羲和前所未见,就好似她方才所见的,只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而不是昔日的好友。   玉羲和在这样的形势下,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妥。   云长霁和狄紫幽这置身事外的态度,未免太明显了些,这时他再想到云长霁突如其来的邀约,以及莫名出现的狄紫幽,他开始察觉到一丝阴谋的意味。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名黄泉……   “她们与你勾结?!”   他怒视这个脸有妖艳墨纹的人。   名黄泉闻言呵呵地笑,却不作答,剑招再催,直逼玉羲和命门!   而这命门,并非玉羲和刻意展露于人前的命门,而是他真真正正的,隐藏了定柱之力的地方!   这一个举动,充分回答了玉羲和的疑惑,也让他的心凉了一大截。   “云长霁!”   他气得怒催极招,登时天光被涌来的白云掩映,天地灵气迅速聚拢,如柱灌入他凌空的长剑。   长剑因此通体发出耀眼的光芒,飞旋而出之时,剑身在华光之中有千万道幻影,令人眼花缭乱。   同时长剑冲出之际,百里冰霜。空气之中的水汽全凝结成冰,空气也被剑身所发的内力挤出冰霜结境之外,周遭很快变为一片冰原,空气凝滞。   这正是他的绝招之一——万里凝。遇到此招,若退避不及被他的冰霜结境包围,不消片刻,境内之人便会因空气稀薄而呼吸困难。   当使用屏息术时,他的剑气也会通过一切缝隙,钻入人体,冻结体内的血液与器官,十分残忍。   陷入他的结境之人,要么赶在被全身冻结之前,突破他的结境逃离,要么直接打败他,从根源上破除剑招。   当然他的结境并非轻易能够逃离之物,故而通常而言,想要破除此境,只有比此境之主能为更高,才有可能。   名黄泉在很早之前,便被云长霁提醒过玉羲和此招的厉害,让他小心。   故当玉羲和起剑,他便做好了准备,不过他并非退开,而是反其道而行,带领众将主动迎上这结境。   当结境包围成茧时,结境内瞬时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刺骨的寒气果然迅速入体,无可抵挡,不过名黄泉仅将脏器保护起来,便也祭出杀招,直冲玉羲和的定柱之力。   而他的将士则齐齐出招,用看似随意,其实自成法阵的规律,牵制玉羲和的动作。   很快玉羲和在众将刻意的引导下,因为一边维持结境,一边对付众将,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名黄泉立即调动体内的鬼界定柱之力,与玉羲和体内的定柱之力产生共鸣,以此逼得玉羲和的定柱之力现形!   与此同时,名黄泉的鬼剑也呼啸而至,直直刺入定柱之力的防御法阵阵眼! 第313章 外敌   名黄泉一击破阵,无论时机、手法亦或阵眼位置,无一不精准无比,这让玉羲和难以置信。   而阵法破碎,定柱之力也倾泻而出,登时天地动荡,人界的定界支柱受到感应,轰轰鸣动起来!   与此同时,名黄泉迅速释出鬼力,包裹住定柱之力,吸收到自己体内,与体内的鬼界定柱之力撞击。两者的共振之力强悍到当下破除鬼界之主所下的禁制,名黄泉被封锁的力量尽数释出,冲击向四周!   这力量远超于四周结界所能承受的极限,很快结界破裂,所造成的一系列轰动随之传到外界,连浮屠州外的人们也能清楚感知。   而玉羲和身上,曾一直由定柱之力加持的力量,也迅速流失。   瞬时他由一个英俊青年,老化成百岁老翁的样子。   他慌乱地摸着自己老化的脸,同时也被定柱之力散出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   “你们……你们!”   他怎会认不出名黄泉这手法,与谁最相似!   或者说,根本就是出自那人之手!   多年来的信任在此时崩塌,难以接受的真相令他肝肠寸断。   心中仿佛有一场冰霜风暴呼啸而来,迅速冻结关于那些并肩作战、谈笑风生的曾经。   他偏过头去,正要质问远处的云长霁,却是忽然,又一阵杀气从他背后急袭而来——竟是狄紫幽!   他能够明显感觉这杀气冲着自己而来,并且直对自己命门!他急急回身想要防御,却因定柱之力流失,心有余而力不足,慢了狄紫幽整整一拍。   然而就在狄紫幽即将得手之时,忽然,名黄泉鬼剑一偏,同时身影一晃,出现在玉羲和身后,挡下狄紫幽的长戟!   他持剑横在狄紫幽与玉羲和中间,看着对面脸色阴沉的狄紫幽,如同早有预料一般,森然一笑:“不好意思,此人的命,已经有人预定了。”   狄紫幽感受到完全脱离禁制的名黄泉的力量,心惊之余,无声克制住手腕的微颤,满面阴霾:“是么?”   旋即长戟方向一转,直对名黄泉:“那我若说,我要取的,是你的性命呢?”   名黄泉对这个反应也不意外,反手一掌将玉羲和打出战团,开始与狄紫幽周旋。   也是此刻起,才有云门众将陆续加入狄紫幽一方,与名黄泉及其麾下缠斗在一处,俨然一副一致对外的模样。   登时,云门众将的魔息、狄紫幽的沛然罡气以及名黄泉大军阴冷到极致的鬼力、妖力,在空中形成极强的威压,迫力十足!   浮屠州的居民、修士以及周边群众全都被这些惊天动静吸引,驻足观看。   ……   由于战局混乱,旁观的众人纷纷疑惑方才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这些异界兵力从何而来,又为何与云门、紫幽门缠斗在一起。   能为高深的修士,则也察觉到玉羲和气息的变化,一阵心惊之余,犹豫着是否要前往助阵。   然而就在众人观望之时,人群之间,数位身穿黑袍、隐于衣帽的神秘使者无声出现,无声走向战团的方向。   他们明明装束显眼,人群之中却无一人察觉他们的存在,任由他们在身边穿梭而过……   在他们的方向尽头,则正是云长霁与魔神圣典独立在外的另一个战团。   区别于打得火热的仙、鬼二界,那边正以一种异常“和谐”趋势发展着,场面平静到令人感觉诡异。   由云长霁亲自设下的防护法阵,正安然无恙地运转着。里面纤长的魔影直面魔神圣典,双方之间未有发出任何力量,也未有任何对抗的样子,都静悄悄地直面着彼此,如同一场无言的会晤。   即便察觉名黄泉与狄紫幽已经打起来,云长霁也只是往后看了一眼,便转回头来,继续与魔神圣典对峙。   唯一能够看出他们在“较量”的,是双方都逐渐浮动的气息。   以及云长霁渗出冷汗的额头。   ——他们在以神识较量。   魔神圣典的诡异力量,与云长霁从祝凌云脑内抽取的力量,正在他们的识海之中各自发力,彼此拉锯。   双方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识海内早已一片沸腾。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战团下方的枝叶,也吹动某些蛰伏已久的躁动。   云长霁和魔神圣典忽然动了,双方同时收回神识之力,同时发出强悍的一击,并都向着对方的命门!   不过这两股力量,显然都经过某些消耗,力度明显有所削弱。   但两相交击,还是产生极大的反冲之力。云长霁被逼退数步,魔神圣典也出现了数道狰狞的裂痕。   这时,云长霁眼神一狠,扛着伤势再释一股神识之力,向着魔神圣典攻去!   后者迅速在周身凝成一个防御层,然而面对这股力量,它显然力有不逮,防御层很快破开,云长霁的神识之力直冲内里!   登时,从魔神圣典的“内部”,有一声闷哼响起,声音极其微弱,但还是逃不过云长霁的耳朵,处处透露着熟悉。   云长霁眉眼一沉,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神情。   动作更加凛冽冷狠,迅速操纵神识之力,通过圣典力量崩溃所产生的缺口,钻入更深处,从内部瓦解魔神圣典的诡异力量。   魔神圣典经过上次与云长霁的对抗,力量未曾恢复完全,这一次面对打击,连承受能力也变弱了。   很快内页燃起一簇火焰,由内到外,开始迅速蔓延。   云长霁冷哼一声,催动心血召唤术,强行召出存在其中的一点心血。   同时也抽出魔神圣典的诡异力量,企图通过心血,破除与魔神圣典的契约,并摧毁它的所有力量。   然而就在云长霁的心血在空中现行、诡异力量也抽取了过半之时,忽然,她所设立的法阵遭到一记重击!   她所剩的气力本便不多,承受额外打击,使得她难以维持法阵的运转。   而那个地方,又正好是名黄泉及云门众将来不及防守之处,法阵因此很快破裂,紧接着,破坏法阵的力量又通过法阵缺口,接踵而至! 第314章 无尽傀儡   云长霁才伸出的手骤然抽回,同时定太平呼啸而至,携带着千钧之力挡在她身前。   那凝成黑球、夹带着蓝色雷电的魔域力量终于被截停,然而云长霁的法阵也全面崩塌,登时数个身穿黑袍的魔者出现在她身周,各自连捏法印,联结成一个封锁巨阵!   云长霁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放肆。”   说话间双手抬起,掌心向上,无匹魔功瞬时凝于掌上。再被她虚空一推,一张吞天灭日的魔力剑网冲击而出,直缨封锁大阵!   却在这时,那几位神秘魔者不急反笑。   如同正中下怀,手上印契再捏,竟生生改变了阵式!   封锁大阵迅速变化,由一个攻击型阵法,变为保护型阵法。   而阵法的针对对象,也由云长霁变为魔神圣典。   云长霁在察觉他们转变手势的那一刻起,便料到他们的意图。   但也不曾想象,这些人为达目的,竟然以性命作饵。   果然他们来得及变幻阵式,却来不及保护自身。除却当中功力最为深厚的两人,其余几位魔者受了她的剑气攻击,全都当场毙命,爆体而亡。   幸存的两人也未占到多少便宜,呕了一大口黑血,人也倒退到了数丈之远,内伤沉重。   其中一人抬袖擦去嘴上血迹,呵呵阴笑“不愧是魔君也忌惮的人,消耗至此,也还有如此威力。”   云长霁冷睨他一眼“想保你们魔界异数?”   再看向魔神圣典,已经被阵法保护好不说,这阵法之中还藏了一个治疗阵法,正在给所谓的圣典恢复元气。   与云长霁对话的那人连咳数下,稳定气息虚虚拱手“若门主愿意高抬贵手,我们双方便省事多了。”   云长霁摆摆手,召来一众大将“以你们当下处境,似乎只有你们不省事。”   “这可未必。”   那人说完,忽然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阴冷狡诈,又满是自信。   同时,方才分明被剑气爆体的数位魔者,竟又在虚空重新“凝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云长霁眸光一沉“无尽傀儡?”   此乃魔界一大秘术,只要操纵者无事,所操纵的傀儡便会无尽“重生”。   并且无论如何打击傀儡,对幕后的操纵者而言,也毫无损耗。   可怕的是傀儡不仅拥有“不死之身”,还拥有与操纵者等同的能力。操纵者能力越高,所能操纵的傀儡数量越多,又相当于将操纵者的能力成倍放大。   一旦有人掌握了此招秘术,便无异于掌握千军万马。   而这个秘术不似普通傀儡术,起点甚高,魔界能用并善用者,五百年难出一人。   没想到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全让她碰上了。   那魔者见云长霁一眼识破他们的秘术,也是心下讶叹此女的资历与见识,绝对非凡。   因为无尽傀儡有别于普通傀儡术,并且起源于古早的皇家,魔界大部分魔民,根本从未听说此等异法,更毋论见识。   然而眼前的这位门主,却能够一语道破此招。   看那烦闷却不意外的样子,恐怕还曾经亲眼见识过。   再看这门主的一身魔功,这魔者都想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他们魔界的人了。   不过当下正事为重,他也不打算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缠。   依旧阴恻恻地笑着“既然门主知晓此术,便也应当明白此术的利害。若门主真真为了门人着想,理应会考虑我等方才的建议。”   云长霁冷哼“既然你们知晓我等身份,也应当明白我等与此异数的恩怨。若你们真真为了魔界与自己性命着想,理应将它拱手让出。”   魔者从她的话与带着讽刺的语气之中,能够听出她绝不让步的态度。   不止是她,她身后的门人也是同仇敌忾的模样,颇有种非斗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这也在魔者的预料之中,于是手虚虚抬起,面上多了几分狠毒“既然如此,只能凭本事说话了。”   ……   后方的狄紫幽与名黄泉见战局有变,狄紫幽思忖片刻,看向名黄泉。   后者也在关注这战局,看那微微蹙起的剑眉,似乎还带着一些担忧。   狄紫幽见状,提起长戟,二话不说抡向名黄泉。好在名黄泉反应飞快,一个侧身躲过攻击,不悦地看向狄紫幽。   “堂堂名门之主,总是趁人不备不好吧?”   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狄紫幽也是似笑非笑“敌人当前,你总是分心,也不好吧?”   名黄泉又看了半空中打起来的云长霁一眼,意味深长地提起鬼剑“那么,分个胜负吧。”   狄紫幽步伐后错,长戟直对名黄泉命门“正有此意。”   话音落,人也飞身向前,气势无匹!   名黄泉也提剑猛攻,迅速与对方战到一起。   只不过这场面只是看似激烈,名黄泉也仅仅看似认真。   他虚晃数招后,在云门大将与狄紫幽的“压迫”下,“劣势”渐显。   最后他虚虚接下狄紫幽的一击,便一副负伤沉重的样子,跳离战圈。   临走之前,冷哼一声“你们最好不要败阵于魔界,否则,人界便是我等的囊中之物了!”   随后带领众将离开。   鬼界势力退开,狄紫幽等人得以协助云长霁。   以青衣将军为首的云门众将迅速加入空中的战团。   此时云长霁一人独对四位“无尽傀儡”,其余众将则对付另两位魔者,以及伺机夺回魔神圣典。   这无尽傀儡果然斩之不尽,不仅如此,云长霁越是战到后面,越是发现这幕后的操纵者,当真实力非凡。   先前出现阻拦她的四位傀儡原来不是对方所能操纵的傀儡极限,在她的大将多次寻到机会接近魔神圣典时,对方总能凭空召出其他的傀儡阻挡她的门人。   随着战斗的拉锯时间变长,云长霁功力逐渐不支。   而当狄紫幽与云门众将纷纷协助她的同时,那无尽傀儡竟然越来越多,不仅滴水不漏地保护了魔神圣典,还让云门的大将再近不得魔界使者分毫。   最后,在云长霁一方愈发狼狈之时,魔神圣典在治愈阵法之中,恢复了所有功力。   “咔擦”一声,它的周遭法阵裂开,浩然魔功倾泻而出!   。 第315章 扭转   自从魔神圣典的身份被云长霁看破,它便不再刻意隐藏。   暗藏在圣典之中的魔者力量再现,一瞬间爆发所造成的冲击,逼得附近战团各自散开!   与此同时,几位魔者联手助阵,对云门一方进行一阵猛攻。而空中的无尽傀儡忽然数量骤涨,结成一层又一层的阵法,牢牢堵住云长霁和狄紫幽的去路,其中一个傀儡抽身拿过悬浮空中的魔神圣典,又在其他傀儡的掩护下,纵身离开!   魔神圣典之中的熟悉气息,令得云门上下怒意翻涌,如同回到当初的两界大战。   这时候它操纵祝凌云等人的手段与动机,便十分明显了,想到又是因为它,才害得云门有如此波折,众人更是义愤填膺、恨意滔天。   登时他们真气尽提,迎上敌方,颇有当场决一死战的架势。   而云长霁察觉魔神圣典的气息距离变化,也驱使定太平杀出一条血路,急急而追。   锋利无比的长剑在她的功力加持下,硬生生冲破十层阵法,流星一般疾驰。本来协助云长霁的青衣大将军见状,当机立断,带领部分大将直追而去。   然而这时的魔神圣典已然恢复功力,加之后方有源源不断的傀儡相助,青衣等人就算迫切,也难以将它截下。   很快,魔神圣典再度驱动神识之力,远处的云长霁因此气息凝滞,定太平也随之摇晃起来。   围堵云长霁的傀儡立马攻上,个个直对她的要害之处。与此同时,围困她的阵法之中,竟突生一阵更强大的力量,她马上明白,那个操纵傀儡的幕后人还留有后手!   这样的局势,纵使众人迫切,也无法急进分毫。   青衣等人察觉到了门主的气息波动,想到她那边层出不穷、出不得也进不去的阵法,马上又命令一半大将折回助阵,自己则继续对魔神圣典穷追不舍。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即便魔界派来的使者,战力不如云门和狄紫幽,但这人海战术实在犀利,所用的魔界阵法又非寻常所见,加上本就可以以一敌百的魔界异数,他们不由得陷入苦战。   在这样的形势下,云长霁心念急转。   目前最棘手的已非魔神圣典,而是这个能够操纵无尽傀儡,并且从未露脸的幕后魔者。   此人不出现,她便无法从根源上解决无尽傀儡的问题。   而无法解决无尽傀儡,这一重又一重的法阵,也无法被有效破除,这魔神圣典也将难以得手。   可是这幕后之人隐藏之深,即便她动用了最高阶的神引之术,竟也无法透露其位置。她深知在当下的环境下,想要揪出此人,比登天还难。   云长霁与对方又僵持了一阵,见她的门人果然因为傀儡与自己的处境问题,而严重分心,明白此事难了了。   此战不认败不行。   她又思索片刻,果断改变主意,忍住魔神圣典给她造成的痛苦,催动自己的神识之力,反制衡后者。   她吸收了蛰伏在祝凌云识海的异力,便能够通过这阵力量,反制衡魔神圣典。   虽说她此时消耗甚大,身体的极限也在压迫着她,但让魔神圣典吃点苦头,她还是能够做到。   力量催动。   不顾自身极限,一口气提到极致。   果然魔神圣典气息暴乱,从如此遥远的地方,也能感受到其引起的空气乱流。   她趁着对方不及抵抗之时,再强行突破极限,猛提一阶力量,将自己纳在圣典之中的心血抽出!   心血完全脱离魔神圣典之时,云长霁与圣典的契约也正式解除。   魔神圣典之中传出一声沉闷的痛叫,旋即有愤怒的声音响起:“妄想!”   远处的云长霁毫无反应,手暗暗捏了一个印契。   也就在此时,魔神圣典也凝聚力量,将她的心血收了回去。   随后带着傀儡遁走。   众将急急欲追。   然而云长霁忽然开口:“不必追了。”   契约解除,加上她方才在瞬间之内,以心血之力在心血周围立了防御,短时间内魔神圣典再无法利用她的心血再度契约,她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   加之她的承受能力也到极限,再追下去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将整个云门拖入险境,风险太大,不如撤退。   青衣却不大想退:“门主,我可以追。”   云长霁召回定太平,一招“万物横”将围堵她的傀儡暂时斩尽,收剑说道:“退吧。带他们退。”   这坚定的语气,让青衣将军即便不愿,也不好反驳。   而南江想到云长霁先前的嘱咐,心想她必定会有另外的安排,便当先放弃追赶。   “走吧大将军。”   青衣只好转身,往暂时平定下来的战团退。   对方看魔神圣典成功逃离,也明显不愿恋战,无尽傀儡没有再出。   其中一位魔界使者低低笑了一声,虚虚拱手:“看来门主很懂得审时度势。”   云长霁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必得意。你们或许不明白,在云门的战斗之中,只有一战完胜,或者绝地反扑。无论哪一种,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魔者自然是不信的,只觉得这是虚张声势要面子。   暗暗笑了笑后,便摆手:“那么我等先行告辞。门主这样的人才,魔界永远欢迎,或者门主及在场诸位,可以考虑来魔界与我等共同谋天下,我们魔主求贤若渴,必定会重用门主。”   这时紫茵冷哼道:“重用门主?”   “——就凭你们?”   魔力凝聚于手:“方才我们是放你们一马,你们应当识相,赶紧走。否则我等就算战死,也要踏平你们魔界。”   魔者看一眼她掌上的黑气,扯了扯嘴角。   不过他也确实不愿再与这些人过多纠缠,一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魔神圣典,二来就算他们当下占了优势,那也只是倚靠无尽傀儡的人海战术。   无尽傀儡的操纵者还得在后面发挥更大的用途,如果一直让他暴露在外,无疑是一种风险,不必要,也不值得。   所以魔者未有与紫茵争论什么,向己方队伍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第316章 替代   无尽傀儡在得到指令后,便瞬间消失得精光,而一直堵着云长霁等人的法阵,也开始一层层破解、消失。   余下的两位魔界使者也动身撤离战团。   云门众人个个不动,看着他们离开。然而当无尽傀儡全数消失、只剩魔界使者时,已经回到队伍之中的青衣忽然身动,以迅雷之势来到其中一位魔者身后,封锁住他的神识,并将他带回云门势力范围。   这速度快得另一位魔者不及反应,等回头的时候,云门之前已经立了一大张防御屏障,而云门众将也开始相继撤退,这其中就包括带着他的同僚的云门大将。   云长霁和青衣立在屏障之前,嘴角都挂着冷笑,显然这是两人不知何时便密谋好的计划。   青衣对魔者做了个“请”的手势:“礼尚往来,你们带走了我门主的一滴心血,我们便带走你们一位魔人,这十分公平,请回吧。”   魔者气结,化出魔杖想要攻击,云长霁的定太平瞬间停到他的鼻尖之前:“想再战下去,我们也不是不能奉陪。”   说话的同时,长剑一分为十,形成剑阵堵住魔者的退路,还扼住他的命门。   魔者垂眸看了一眼泛着冷光的长剑,恼怒凝眉。   他又怎会不清楚,这番话根本不是给他听,而是给隐藏在幕后的傀儡操纵者听。   自己和自己的同僚一样,都被当成人质了。不仅如此,对面云门的大将已然退了过半,以他们和云门之间的距离,以及中间防御屏障的障碍,他深知即便傀儡重新归位,也无法保证能够堵住云门的任何一人,而他自己,则很有可能在傀儡出现的一刹那,被身前的长剑索命。   他暗暗捏下印契,察觉确实联系不上自己的同僚,甚至无法感应对方的位置,于是起了先保命的心思。   他让幕后者切莫妄动,旋即对云长霁与青衣说道:“你们这样做,是明确与魔界为敌,确定要这样?”   青衣目光森然:“你们已经带走门主的心血,还妄想与我等和平共处?你若再不放下你的武器,我等便不客气了。”   魔者顺势化开自己的法杖,冷哼一声:“那么你们等着,这笔账,魔君会亲自与你们清算。”   “坐等。”   青衣言毕,便转头对云长霁道:“门主,我们撤吧。”   云长霁点点头,两指并剑,做了个收剑的手势。   定太平很快回到她身边,她与青衣一起,御剑离开。   看到眼前剑阵消失的魔者,暗暗松了一口气,旋即又为同僚被捕的事实苦恼。   正在想着回去要怎么与魔君交待,殊不知在定太平的剑阵解开之时,已然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剑气,在剑光的掩饰下埋入他的脑中,侵入识海之内,随后蛰伏不动。   ……   云门离开浮屠山,回到浮屠州的基地。   保险起见,众将加固了基地四周的防护,还专门为俘获的魔者设了单独的困锁法阵。外围则以一重又一重锐利无比的剑阵作为防护。   然而云长霁回去之后,并未对此魔者做出任何举动。   她来到被门人带回、留着一口气吊命的玉羲和面前,目光幽幽。   “你……出卖我……”   已然退化成百岁老人模样的玉羲和一看到云长霁,便恨意滔天、咬牙切齿地开口。   随后看到云长霁抬手,捏了一个隔绝法阵的印契,又忽生一阵强烈的不安:“你想做什么?!”   光明正大在云门的地盘杀他么?!   云长霁不曾回答他的问题,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情感:“我出卖你?”   她冷笑一声:“是你对自己过于自信,坚信我等看不透你的所作所为,才有胆量使用‘出卖’这等词眼的么?”   玉羲和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表面上仍旧理直气壮:“我从不曾亏欠你分毫。”   “还在狡辩。”   云长霁忽然抬手,掌心之上现出几封书信,以及几道密令。   “那你说说,我手上这些来往于你与祝凌云的信件,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都是她从凌云门搜出来的证据,祝凌云早在叛变之时,为了防止日后玉羲和翻脸不认人,甚至出卖自己自保,果断使用手段逼玉羲和写了不少信件,并以秘法藏起了一部分。   又用非常手段拿到不少玉羲和安排部下陷害云门的密令,也用秘法将这些铁证暗藏起来。   后来玉羲和见祝凌云有暴露风险,早早派暗卫潜入凌云门,销毁两人曾私下沟通的一切证据。   不曾想,竟然还有这些漏网之鱼被祝凌云暗藏起来,还被搜过她的魂的云长霁找到!   玉羲和看到这些证据,一口老血止不住地往外喷。   随后他咬牙道:“这……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云长霁冷笑:“不知道?”   倒也不想证明什么,慢悠悠将信件收回,力度再催,掌上现出与魔神圣典一样的异力。   “无所谓,反正你承认与否,已不重要。”   她将异力送到他面前:“这阵力量是什么、来自何处,你知道么?”   玉羲和看了一眼那异力,满面迷茫:“这是什么?!”   云长霁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神情,很快移动手掌,将带着异力的掌心直面他的头顶:“不认识便算了,你——安息吧。”   言毕,眼神一狠,一掌拍上他的天灵盖!   玉羲和顿时惨叫起来,然而在他承受强烈痛苦的同时,云长霁在他体内不断灌输魔元,刺激着他的一切感官,让他没有办法昏厥的同时,清晰无比地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他感受到云长霁正在对他搜魂,同时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吸收自己识海之中的某种相似的力量。   不仅如此,他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识海,正被云长霁的神识之力入侵!   极度痛苦的体验让他生不如死,一边拼命扭动身体,一边断断续续地哀嚎:“你、你不能如此对我!”   “我、我是名门之主,在人界举足轻重!你若杀我,曦和门上下不会放过你,人界也会将你视为真正的魔头!!”   见云长霁无动于衷,他又只得放下尊严,哀求道:“长霁……长霁……你莫要再与我置气……”   “我曾经所做的一切,也是因为太过爱你……我的心是你的,我并非真正要与你作对啊……” 第317章 正式合作   云长霁闻言,非但未有半分感动,还很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感情,不值一提。”   言毕,掌下力度猛催,方才还在苦苦哀求的玉羲和瞬间没了声儿,两眼目光直而发散。   与此同时,云长霁将他识海之中的异力抽出,仅看了一眼这团与祝凌云那团相似的异力,便将其吸收入体。   这次她吸收接纳异力的速度飞快,并且毫无不适的反应,与当初祝凌云的那次有着天壤之别。   吸收完毕,她才冷冷淡淡地看向床上形同尸体的人。   方才吸收异力的同时,她还对他搜了魂,现在他对她而言,已不剩多少价值。   不过。   她再度伸手,释出魔元,继续填充他的丹田。   旋即调动已然钻入他识海的神识之力,过不了多久,原本已然不能再动的玉羲和眨了眨眼睛。   随后云长霁召来云门的大医师,嘱咐她们好生给他治疗。   大医师对此没有半句疑问,领命后表示马上前来。云长霁则不再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转身离开病房。   ……   才走出房间,云长霁便看到倚着回廊柱子等候的狄紫幽。   她也不意外,慢步走过去:“怎么?”   狄紫幽看向后方关上的房门和未曾撤开的屏蔽法阵:“结果如何?”   云长霁点点头:“果真藏了异力,不过已全数抽出。”   狄紫幽收回目光看向她:“依旧藏在你所说的秘密之地?”   “嗯。”   “依旧对我保密?”   “魔界一方诡计多端,告诉你,对你未必是好事,对那些异力,也未必是好事。”   狄紫幽沉默了一阵,轻叹一口气。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抬起手来:“有东西给你。”   说着在掌心上凝出一个大大的四方宝盒。   云长霁先是看了看狄紫幽,又垂眸看了盒子一眼,眸光幽深。   片刻后,指尖在上方一拨,盒子无声打开。   里面是一些密件,以及各种账簿、折子和物件。   她未有翻动这些东西,抬眸以询问的目光看着狄紫幽。   后者淡淡道:“此乃玉羲和与祝凌云联手的证据,以及玉羲和在各方交易魔界物品的证据。”   云长霁饶有兴味地环起胳膊:“你替我调查他了?”   狄紫幽又看了玉羲和所在的卧室一眼:“你让他死在这里,对外可以说是遭名黄泉重伤的结果,但若有一日,名黄泉不认呢?”   “现下你掌握了玉羲和陷害云门的铁证,日后若出意外,你也算是事出有因,不会被大众误解。”   云长霁微微一笑,说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思考片刻后,她依旧不接宝盒,目光直直探入狄紫幽眼睛:“你成立紫幽门数千年,迄今为止,六界已非当初的六界,环境也非当初的环境。事实上,四名门的存在,已非必要,你究竟为何还在坚持?”   狄紫幽一愣,想不到会被问到这种离题千百里的问题。   她奇怪地看着云长霁:“何出此言?”   “忽然好奇罢了。”   狄紫幽稍稍蹙了蹙眉头,看云长霁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丝探究。   片刻后,她收回疑惑的目光,人也从容下来:“那么你呢?”   云长霁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答道:“为云门铲除阻碍,让他们回到他们该在的位置。”   “只是这样?”   “很意外么?”   “那么当云门回到过去的地位,回到过去的秩序与生活,你又当如何?”   “云游四海。”   “……?!”   云长霁看得出狄紫幽的意外,或者说震惊,她却依旧从容:“奔波劳碌数千年,也该退位休息了。江山辈有人才出,云门完全可以交给这些后辈领导,我十分放心。”   狄紫幽依然眉头紧皱,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这不是你的作风。”   这时,云长霁神秘一笑。   但很快收敛起来,淡然道:“届时你便会相信。”   话锋一转:“该你了。”   狄紫幽不明白她为何执意追问,眸光之中闪过一丝异色。   片刻后,她看向院外的天空:“我还记得你将我们聚集到一起,提议成立四门、维护六界和平的那一日。”   “不管你相信与否,紫幽门直到现在,也还秉持着这个初心,从来未变。”   “哦?”云长霁挑了挑眉头,“哪怕以你的功力,飞升在即,你也还想留在仙界么?”   狄紫幽忽然嗤笑一声,回头看她:“你在被封印之前,难道不也迟迟不飞升,只为留在云门保护苍生?”   说着,她忽然“哦”了一声,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或者你已经是神域之人了,但为了这份初心,刻意隐瞒实力。”   云长霁摇了摇头:“你高估我了。”   “如当时所言,我确实是突破封印的当下,顺势进阶。”   “所幸你不存在心魔。”狄紫幽沉吟,“以你当时处境,稍有不慎,你便会被心魔所缠,或死于极雷功亏一篑,或坠入魔道,万劫不复。”   这时,云长霁垂下眼帘,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边缘。   旋即抬眸:“过去的事,还是不再提罢。我尚有一问——你认为如今的四名门,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她问话的同时,忽然以极其严肃且凌厉的目光直盯狄紫幽。   这样的眼神,即便狄紫幽与她交好上千年,也感觉到无比的压力。   狄紫幽不明白今日的云长霁是怎么了,为何一直问着这样奇怪的问题。   与其说提问,还不如是一种试探、印证,这让她感觉十分不适。   难道……   狄紫幽拧着长眉与她对视,好长一段时间未置一词。   许久后,她才在对方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说道:“玉羲和背地里做了如此多天理难容的事情,这样的领导带领的曦和门,又怎可能保证手段干净、立场不变?”   “除却此门,圣宗门与魔神圣典是否有关联,迄今未知,也难以评估。”   “如今看来,好似只有你我二门立场明确,若说四名门是否还有必要存在……”   她看了一眼玉羲和所在的卧室,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内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野心流露:“我认为,四门该洗牌了。” 第318章 对策   狄紫幽眼中那抹一闪即逝的野心,恰好被云长霁捕捉。   后者眸光一变,思索起来。   待狄紫幽言毕,云长霁顺着问下去:“如何洗?”   狄紫幽道:“此话虽然残忍,但一旦任何一门出现实力不足,或心怀鬼胎的状况,这一门便理应被替换,甚至剔除。”   云长霁点点头,但盯着狄紫幽的目光片刻不移:“所以你认为,曦和门必定要被淘汰。”   “或被替换。”   “那么圣宗门呢?”   “待验证圣宗门主是否被异力影响,再做定论。”   “若他与祝凌云、玉羲和一样?”   “那么下场也必定与凌云门、曦和门一般。”   “如此一来,四名门最后便只剩你我二门了。”   狄紫幽笑笑:“即便担子沉重,也得全力扛住,这不是你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   云长霁点点头,话锋一转:“如果要你独挑大梁,你认为如何?”   狄紫幽先是一怔,奇怪问道:“什么意思?你要带整个云门云游四海?”   云长霁道:“云门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我也不确定尚有多少门人,还保留当初的一腔热血。”   “或许不仅是我想要放下担子,他们也是如此,那么我作为一门之主,体恤门人也是我之要务,他们想要离开,我断然不会拒绝。”   狄紫幽眉头深锁:“你当真想走?”   这样的语气,讶异之中透露着深深的不置信,除此之外尚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这让云长霁感觉很有意思。   她于是道:“是。所以届时你的紫幽门,需要独挑大梁了。”   “……”   狄紫幽瞄向她,满脸的怪异表情。   这时,云长霁再添一句:“以你天赋,或许你飞升以后,再努力进修一段时间,便能够将神界也拿下,带领六界走向大同世界。”   她话音方落,狄紫幽的眼睛便眯了起来。   这个神情十分微妙,虽然难以以只言片语形容,但云长霁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一切。   “我忽然想起你曾说过,你对如今的世界是失望的。”   她忽然低喃一句。   声音之低,连狄紫幽也听不仔细:“什么?”   云长霁瞬间调整情绪,淡淡一笑:“无事。记得你说过,你先前生了心魔,现下已经克服。”   狄紫幽云里雾里:“有问题么?”   “没有。既然克服了心魔,飞升必然顺利,你……加油吧。”   狄紫幽更糊涂了:“我发现你今日……有些怪异。”   东一句西一句,毫无重心。   并且……总是意有所指。   云长霁所说的一切全为试探,对对方而言,自然不能够听出重心,也就自然怪异。   她未有解释什么,只道:“被昔日徒儿与战友背叛,心情多少有些复杂。你不必在意,权当一场闲谈吧。”   说着往院外指指:“我需要调息片刻,你若无事,不妨与青衣等人谈谈,毕竟我等入了封印数百年,此间许多变化,是我等至今也不曾了解到的。”   狄紫幽见她要走,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提醒她:“这些证物,记得带走。”   云长霁停下步伐,看了放在地面的宝盒一眼,骤然想起尚有这茬。   她微微抬手,将宝盒收到身前。又诡笑一声,一脸神秘道:“谁说他要死了?”   ……   两日后。   云长霁在浮屠州调养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活动起来。   此时玉羲和浮屠山遇袭一事,被人界传得沸沸扬扬。据说玉羲和本来要与云长霁、狄紫幽两位门主在浮屠州碰面,好对付藏在浮屠州的邪物魔神圣典,不料被鬼界之人领军袭击,不仅重伤曦和门主,还让云门与紫幽门因为缺少一方助力,大败魔界异徒。   此事传出以后,人界大众对鬼界与魔界可谓深恶痛绝。   听闻四名门的两位门主联手,都不敌两界,更是担忧人界的安危。   好在不久之后,紫幽门主宣告大众,鬼界袭击者名黄泉已被她重伤、逃窜回鬼界,短时间内不会再出,这让众人安心了不少。   随后又有云门发布公告,称曦和门主已无生命危险,现在云门基地疗伤,不日便能回到曦和门。众人更是大舒一口长气,感叹四门果然团结,而这云门门主更是深明大义、善恶分明,这不,解决了欺师灭祖的凌云门之后,便不再追究被凌云门欺骗、从而也对云门施加镇压的其余三门的责任。   不仅如此,还能迅速回到原来的位置,与另三门联手,继续为苍生服务,一点不见罅隙。   这样的做派,可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哪怕先前有不少民众对云门的魔功心存怀疑与忌惮,也不由心生敬佩。   异界入侵对人们的影响,因此缓慢消退。   而云门在苍大陆的地位,无声上升。云门各州信仰池越来越热闹,各州人民都喜欢到那里参拜、许愿、祈祷。各州基地也越来越多名人大能上访,或是寻求帮助,或是主动提出协助。   然而在云门逐渐热闹之时,云门内部,又是另一番愁云惨淡。   他们门主的心血还落在敌人手里。   虽说这与一开始的处境无甚不同,但在众人知道魔神圣典便是当年的魔界异数之后,对待此事的态度便截然不同起来。   当年的魔界异数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邪、狡诈,还有一身异能,牺牲了云门多少精英才能够镇压诛杀。   谁曾想对方并未死透。   不仅如此,还在他们防不胜防之时,无声无息控制利用了凌云门、曦和门和紫幽门,让云门经历了近七百年的噩梦。   这样的敌人,即便有能力不复当初的迹象,众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尤其对方掌握着门主的心血!   能够影响、控制曦和紫幽两门门主的对象,难道当真对这滴心血无可奈何?   若是已经利用心血,做了众人都无法察觉的手脚,门主又该怎么办?   云门又该怎么办?   即便门主再三强调自己无事,安慰并警告他们不可轻举妄动,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与放松。   每天组织会议,商量夺回心血的对策,想着找到方法后,再去汇报于门主,免得让她操劳过多,人都瘦了,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第319章 商议   不过相比于这些门人,青衣大将军和紫茵的想法又有些不同。   从外面回来后,青衣恰好碰到紫茵,便与她走到另一边密谈。   “门主如何了?”青衣看了一眼云长霁的书房方向。   紫茵摇摇头:“身体问题不大,近期行动也与寻常无异。”   “是么?”   紫茵见青衣一脸深思,问道:“你还是认为门主她……?”   青衣叹了一口气。   依旧盯着书房:“我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紫茵沉默。   青衣又道:“她与魔神圣典对战那次,我总觉得有些怪异,但究竟如何我又形容不上来。”   紫茵回想起浮屠山一役,揣测到:“你是说神识对抗那时候吧?”   “嗯?你也有感觉么?”   紫茵有些犹豫地点点头:“那时候,我感觉门主气息与平素有些微不一样。”   青衣补充:“或者说,所用的神识之力有些异样。”   “对,正是这样的感觉。”   两人瞬时相视沉默。   她们在当时的战役之中,距离云长霁算是最近。   紫茵更是从一开始便跟在云长霁身侧,故而云长霁的气息等等变化,她最清楚不过。   听到这样的答案,她忧心忡忡。   尤其回想起当时的神识对抗,她总觉得,那两股力量之中,有一阵隐隐相似的气息。   不过她看了一眼还带着项链装置的青衣,决定将这个信息先瞒着。   如果自己的门主都在可疑范围之内,她不认为还有谁值得她信任。   于是她未有透露这个信息,也不再多话。   青衣不曾察觉她的隐瞒行为,又道:“我曾问她,接下来要如何行动,但她的回答竟是‘她已安排好’。”   紫茵有些意外:“我也是一样的答复。”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凝重。   紫茵道:“连你也不透露的话,究竟会是什么计划?”   青衣道:“她不仅对这份安排保密,连从祝凌云与玉羲和体内抽出的异力如何处置,也不愿多说。那时去见玉羲和,还设立了严密的屏蔽结界,我认为她防的不仅是紫幽门主。”   紫茵抿了抿唇,面色沉重,未置一词。   再看一眼大门紧闭的书房,忽然感觉与门主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然而她们的门主,曾经是对她们推心置腹的人啊。   两人思索了许久,也不曾找到苗头,只能作罢。   青衣让紫茵忙自己的事情,她则走向书房,回见云长霁。   云长霁穿一袭墨色长衣,长发未有束入发冠,如瀑一般披在身后,坐在书房的书桌前翻阅书籍。   见青衣进来,她将书本合上,淡然一笑:“任务完成了?”   青衣点点头,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抬头道:“小七会在魔界追踪魔神圣典,不,追踪那异数,以及那位傀儡者。”   “保险起见,青衣还安排了数位暗卫潜入,好协助小七,加快调查的速度。”   “好。你办事总能考虑周到,令人省心。”   青衣虚虚垂了下眼帘,模样谦虚。   随后再抬眸,看着云长霁的装束,倏忽一愣。   那一身黑袍如无星无月的夜幕,随意垂在两侧的柔顺秀发,也与黑袍融为一处。   然而那张过分白皙的脸,与这身黑衣形成强烈的对比。唇上殷红又是如此夺目,宛若汲血,使得她在书房的烛光映照之下,有一种奇特的尊贵而神秘的气质。   而这样的气质,偏生让青衣感觉不适,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邪气。   ……   对了!   邪气。   青衣心下一惊。   云门门主历来被视为近神之人,除却因为她的近神修为,还有就是那一身磊落浩荡的正气,如同神明,令人无意识便心生敬仰,近之心安。   她在未曾被异数魔化之前,所到之处,无不万众膜拜。   即便是在魔化之后,也是一身正气,如若不是自己使用魔功,无论从着装或是气质或是其他一举一动,都无人能够猜出她竟是被魔化之人。   然而现在的门主、眼前的门主,竟和以前不一样了。   与自己脱离封印、与她重逢那时候的模样,也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有种说不出的邪恶意味,她曾经最不喜爱的黑色着装,也时常穿到了身上。   曾经从来一丝不苟束起的长发,也能如此随意地披着见人了。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而一旦有了这样的发现,青衣察觉先前有许多细节,也都透露出这样的不妥。最关键者,门主的一身正气,不知何时逐渐消失了。   青衣为自己的这个发现震惊不已。   也因此连云长霁的提问也不曾听见。   直到云长霁喊她名字喊到第三次,她才回过神来。   “……”   “怎么了门主?”她连忙问。   云长霁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道:“你如何了?”   青衣摇摇头:“从不曾见门主这样的装束,一时有些意外。”   “意外到走神么?”   “……抱歉,是我不对。”   云长霁离开书桌,靠到身后的养元玉椅背上,环起胳膊:“你有心事。”   青衣睫毛微微一颤,低下头去,借此间隙心念急转。   很快她语气坦然地回答:“确实。”   “哦?”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留下玉羲和,还准备医治他、送他回门。”   见云长霁迟迟不说话,她抬起眼帘看过去,看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心里咯噔一跳,心想不会这样也被看破吧?   这个问题确实是她想问的问题,她相当于说了实话。   她愈发紧张,担心自己提前暴露。   好在片刻之后,她听见云长霁开口了:“如此简单的道理,我以为你能明白。”   青衣低下头:“属下愚钝,望门主……”   “若玉羲和死,谁能保证曦和门乖乖听话?”   “可留他一命,日后除非将他软禁,否则一旦回到曦和门,门主与名黄泉的计划岂不是……就算门主将他软禁,曦和门也必定不依,还不如直接了结他的生命,再借口是名黄泉一战重伤过度,医治无效,届时曦和门再有怨言或怀疑,也无从考证。” 第320章 见面   云长霁笑笑:“那我若能保证玉羲和回到曦和门,只字不提此事,还带领曦和门与云门合作共事,你又认为如何?”   青衣一惊:“他愿意?”   “我自有办法令他愿意。”   “……”   青衣沉默了须臾时间,有些迟疑道:“是什么办法……?我认为玉羲和是个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的人,寻常手段恐怕无法约束他。”   “那若是非寻常手段呢?”   “……门主指的是?”   这时,云长霁只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不再说话。   青衣蹙了蹙眉头,心情有些复杂:“门主不方便透露么?”   她原本期望对方可以给个否定的回答,毕竟玉羲和算整个云门的大敌,云门对其也知根知底,实在未有什么可隐瞒的地方与必要。   不料云长霁想也不想,便顺着她的话点头:“不错。”   青衣登时语塞,面色有些不佳。   云长霁也不做解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阵子,青衣终于忍不住,低声道:“门主好似越发不信任我们了。”   “是我们表现得不好,令门主失望了么?”   云长霁移开目光,看向桌面的书籍,不再与青衣直视。   良久,她才道:“魔界强者越发的多,又有当年的异数未死,有些真相,让太多人掌握,未必是好事。”   “倒也不是不信任。以你们能力,在仙凡二界称不得第一,也该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但即便如此,在现下的形式,让你们尽可能少地接触一些真相,是对你们与整个云门的保护。”   青衣蹙眉:“云门向来与门主同进退。”   “今时不同往日,你们才遭此大劫,还是小心行事吧。”   “可是只让门主涉险,实非我等之愿。”   “若只有我一人受难,你可与众人一同前来解救,或带领众人继续将云门发扬光大。若我等再一次一同陷入绝境……青衣,我能够自救救众一次,可不一定能够继续第二次。若有一日云门因此覆灭……你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青衣顿时语塞:“门主……”   她确实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而这一番话也确实真实。   虽然不想承认,可在被封印的这件事上,如若没有门主,他们复出无望。   她握了握垂在两侧的拳:“是属下无能。”   云长霁摇摇头:“有意针对你们,即便你们有滔天本事,也未必能敌。也正因如此,日后我等行事,需要谨慎再谨慎,以往的经验与模式,行不通了。”   “……是。”   云长霁见她点头,转移问题:“尚有其他事情么?”   青衣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多问一句:“除却方才所说,门主当真没有其他原因了?”   云长霁:“……”   身子前倾,手肘支于桌面,无形的压迫力降临:“你认为,还有何等原因?”   青衣:“……”   直视着她,直视着她脸上显而易见、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邪气。   半晌,停下急转的思绪,放缓语速:“门主,青衣相信你。”   “青衣与云门上下所有将士,都一如既往地信任着你。”   “如若门主有任何难处,即便属下们可能无法立马协助解决,但也会竭尽所能,只要门主开口。”   “所以,门主可以改变以往的行事模式,但也无需事事俱扛在自己肩上。我等即便能力尚不及门主,但是,我们可以努力,可以进步,我们是门主你的左臂右膀,而不是累赘,门主莫要过于担忧我们。”   青衣说完,便自顾自地拱手鞠了一躬,又自顾自地离开,不给云长霁一点开口解释或反驳的机会。   走到门口之时,又回头看云长霁一眼,旋即关上书房的门,步步远离。   云长霁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还有些愕然。   不过回想到青衣的话,她忽然冷笑一声,拂了拂暗红的长袍袖角,再次翻开面前的书籍。   ……   又过了两日。   苍老但还恢复了行动力的玉羲和在曦和门大将的迎接下,离开云门,回去曦和门。   走到云门基地门前,被南江搀扶着,但也走得颤颤巍巍的玉羲和,缓缓往后看了一眼。   后方云门许多大将都在,中间站着高挑冷漠的云长霁,如同众星拱月,光彩夺目。   玉羲和看了一会儿,又颤颤巍巍地回过头,被自己的门人搀扶过去。   这时,他忽然让门人停下不走,旋即从衣服袖口内中,抽出曦和门的门主令牌。   令牌高举的一瞬间,除却正搀扶着他的大将,其余护送的将士全都单膝跪下,听命的姿态。   “曦和门……全员……听令……”   “自今日起……曦和门……大小事务……交由云门门主云长霁……代为处理……”   “直到……本尊……休养出关……”   “此间曦和门行动,以本尊令牌为准……令牌出,便代表本尊意愿……不从者,永久驱逐出门……违背命令擅自行动者……”   “斩。”   他说完,不顾门人的惊诧,再次转身,将令牌放在掌上,双手递出。   所递出的方向,自然是被同样惊诧的云门众将包围的云门门主,云长霁。   云长霁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走过去,将他的令牌接下。   “曦和门主放心。曦和门与云门,早已不分彼此。在你痊愈之前,我定会好生保护曦和门。”   玉羲和有些呆滞的目光缓慢往上移动,落到云长霁的脸上。   半晌,点点头,一脸欣慰的样子:“那便有劳……长霁了……”   云长霁收下令牌,对还在震诧的曦和门众将示意:“好生护送曦和门主。他如今功体大损,受不得劳累,也受不起风寒,你们莫要让他在室外待得过久。”   说着释出一件鹤羽大氅,披到他身上,再塞给他一道保暖金符,给他结一个防风小阵,这才客客气气地退回云门范围。   曦和门的将士仍旧惊讶万分。搀扶玉羲和的大将是玉羲和的得力弟子,见状震惊无比地看向云长霁,却见对方眼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一直淡笑地看着年老憔悴、矮了一个个头的玉羲和,仿佛两人的感情多么的……深厚。 第321章 魔界傀儡者   玉羲和的大将感觉不妥,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玉羲和后腰处,释出力量探测。   发现玉羲和丹田几乎损毁,只余一点点元力在内,勉强能够维持生命,少一点都不行。   而在丹田之外,则有云长霁的魔元巩固保护,不让它流失。   大将想了想,又将力量探向玉羲和的识海。   不料尚未触及,便被识海天然形成的保护屏障阻止。   大将见状,未有继续动作。   毕竟识海是极其私密的地方,而且即便玉羲和丹田损毁、功力尽失,识海依旧是仙尊修为的识海,如若它未有损坏,那么理应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只好将探测的力量收回,而这个过程,玉羲和毫无反应,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下属查探过的样子。大将见状,又觉得他应当不会被云长霁控制,否则的话,对方为防露陷,会出现阻止的动作才对。   那么大概是曦和门主被长霁门主救了性命,两人又经历过生死,谈开了,重修旧好了吧?   这么说来,门主也一直心悦长霁门主来着。   那么让她掌权好似没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大将放下疑心,也放下玉羲和后腰的手。   对云长霁拱手道:“感谢长霁门主援救,也劳云门诸位费心了。我们会将门主平安带回曦和门。”   云长霁笑眯眯的,不动声色将放在大将手上的目光收回,颔首道:“路上小心。”   大将点头,招呼他的同僚准备好,便召出一张防风的飞舟,将玉羲和带到舟上。   在云门众人的注目下,很快消失在浮屠州地带。   ……   送走玉羲和后,浮屠州基地的众人也要进入基地。   一袭墨衣的云长霁率先进入。   众人在玉羲和交出令牌之前,均未想到这样的结果,因此都很惊诧地看着云长霁手中的金底玉心曦和令。   当云长霁经过青衣大将军的时候,青衣低声道:“他竟然将门主令牌交出来了。”   云长霁因此停步一瞬,意味深长地看过去,微微一笑。   见青衣仍旧一副诧异的样子,她拍拍她的肩膀,未有多说什么,继续往里走。   青衣见状,目光追随云长霁的背影而去。   见后者泰然自若、成竹在胸,再想到她昨天所说的一切,终是相信了一些。   ……   云长霁在即将走入书房的时候,被南江和紫幽喊住。   “门主。”   云长霁回头,语气平静:“怎么?”   紫茵道:“如今祝凌云、玉羲和都处理完毕,那……紫幽门主呢?”   云长霁面色一凝,思索起来。   片刻后,她不答反问:“你们认为,狄紫幽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紫茵和南江都未曾预料,怔了一下。   对视一眼后,南江道:“紫幽门主为人仗义、行事果断,一直以来做派也十分磊落。若非门主有所感应,属下实在想象不到,她竟也被异力掌控着。”   紫茵则道:“属下认为,紫幽门主在以往时候,必定也是一位一心为民的好门主。”   云长霁边听边点头,末了再问:“你们认为,她是一位有野心的人么?”   两人又是一怔。紫茵疑惑:“野心?”   “嗯。”   “紫幽门主的话……”   她回忆起与这位门主接触过的种种时刻,只觉这是一位可以为苍生牺牲所有的好领导者。   若说野心……   她答道:“属下认为,紫幽门主会为天下放弃一切,包括野心。”   “也就是有了?”   “属下不明白门主的意思。”   云长霁依旧不回答,又问:“那么她是个好人么?”   紫茵:“……”   南江:“主子是否发现了什么规律?”   云长霁点点头——通过对祝凌云与玉羲和两人的搜魂结果,以及先前遇到的一众“异变”民众的调查结果,她发现魔神圣典的异力能力,并非在于掌控,而是在于刺激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欲往,也就是令人“本性毕露”。   若是如此,通过他与狄紫幽前两日的谈话,她感受到狄紫幽对四门“洗牌”甚至更大的野心。那么很有可能,魔神圣典异力对她的影响,便是让她一直按捺的野心愈发膨胀。   这样的话,便能够完美解释她协助祝凌云、玉羲和打压云门,之后又果断调转矛头,与云门联手报复凌云门、曦和门。   这前者是在当时的环境中,顺利铲除了云门这个四门之首。   后者则因复出的云门布线许久,胜算巨大,那么在无法彻底消灭云门的情况下,她自然选择帮助云门,这样就能一口气消灭两个大门。   云长霁想到这里,下了道命令:“让百灵安排哨兵与暗卫,调查一下紫幽门在前七百年的种种举动,看看是否有可疑地方。”   “若狄紫幽当真有所谋划,不可能在打压云门后便偃旗息鼓,她可能在我们不曾发现的地方,发展其他势力,或者进行某些她这个身份不应该进行的活动。”   南江与紫茵一听,对云长霁的想法有了些了解。   他们不再多问,领命下去,通知百灵去了。   两人一走,云长霁回到书房,捏下印契,联系已经回到鬼族的名黄泉。   两人约了碰面的时间地点,便断了联系,又各自行事起来。   ……   三日后。   整个苍大陆都知道玉羲和回到了曦和门,但无人清楚他已经是个功力尽失的老人,以为曦和门还与当初一样,一切正常。   住在鬼界与人界临界点的九幽州居民则四处散布八卦,说是鬼界内部打起来了。那袭击玉羲和的鬼界之人竟是鬼界王族的一员,从玉羲和那里夺取了一个叫做什么定柱之力的力量之后,冲破了现任鬼王给他所下的限制,立马带军入侵王族,报被陷害与禁锢的血海深仇。   而魔界一方,则被证实曾经祸乱人界的异数魔头“摩伽尔”借“书”再生。   魔界君主召开纳贤大会,通过大会,发现了不少魔界强者,其中数位的能力更是令整个魔界惊叹不已,这其中,就有那日败了云门门主与紫幽门主的魔界傀儡者。 第322章 纳贤大会   大将很快了解她的想法:“门主想让它带路?”   云常儿点头,将魔力瓶子放回路线,并做了隐藏气息处理。   果然力量团一回到原路线,便急切地往前移动。   云常儿立马操纵瓶子,在不触碰到力量团的前提下,跟随着它前行。   这力量团移动速度不慢,云常儿等人并未停留,紧随其后地跟着。   由于城中地面布好了防御法阵,力量团在途中多次试图分裂钻出地面,全都失败了。它用了五日时间跨越麓州,又如云常儿预测一样,来到青州。   随后跨越青州,走向锦瑟州。   跨越锦瑟州,又来到西子州。   最后来到浮屠州——苍大陆另一个边缘大州。   当云常儿和众将看到浮屠州的时候,不约而同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这力量团进入浮屠州后,立马加快速度,往最边缘的地方赶去。   而那个方向指向的所在,云常儿最熟悉不过——正是当年她被封印在内的浮屠仙山……   力量团一路向前,最后停在已成一片狼藉、荒无人烟的山峦之前。   果真是浮屠山。   众人停下脚步之时,个个面色凝重。   先前众人猜测力量团可能源于魔神圣典,魔神圣典下落不明,他们还以为它可能在魔界,或者在某个被有意藏起来的角落,如今看来……   莫非它在浮屠仙山之中?   加之魔神圣典曾被祝凌云利用云常儿的心血立契,也就是说,它可能从一开始,便跟着云常儿来到这里了?它和她一起被封印在浮屠山中吗?   还是说,它自己不知因何原因,跟着云常儿潜伏到这座山中?   可是云常儿出自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熟悉无比,却从不知道这山中有什么异样力量。   所以到底是这圣典极能隐藏,还是后来才来到这个地方,亦或一开始便是他们推测错误,此事无关魔神圣典,那力量团也仅仅是一团比较特殊的力量?   就在众人思绪纷乱之时,云常儿首先动作,释出神识之力往大山探去,仔仔细细的搜索。   然而自从这大山被她从山体到灵气根基全部摧毁,山中的灵气便荡然无存,如今探测的结果,与她当年破除封印后探测的结果一样——山里山外都毫无气息,连灵气也不曾多出一星半点。   她只好蹙着眉头将神识之力收走,与此同时,感应到被自己困住的那个力量团,竟然一改地下潜伏的路线,往山体的上方上升。   她想起那个方向正好通向当年封印自己的位置,脸色更沉。   但为了方便观察,她还是先纵容力量团行动,让自己的魔力瓶跟着它同步上升。   然而就在力量团即将接近她推测的那个位置时。   忽然,   一阵觉不出任何气息的强悍气流爆发!   本来便塌了一半的浮屠山又下塌一半,山中乱石四处飞散,云常儿等人迅速在身周张开防御护罩,挡下汹涌而来的巨石!   又在这时,爆发气流的中心,产生更强悍的吸力!   那团被瓶子困住的异力在吸力的协助下,冲破云常儿的魔力小瓶,往气流中心疾驰而去!   云常儿眼疾手快,浩荡魔功震出,震走所有遮挡了视线的乱石的同时,震开那阵吸力。   同时以更强的魔功凝成一个封闭大球,一层又一层包裹住力量团,强行将它收了回来。   这时,气流中心似乎有所感应,一阵与力量团相仿的气息升起。   气流中心的旋涡越来越大,气流搅动空气所形成的乱流,将浮屠山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往中心吸附。   而这些事物卷入旋涡的时候,脆弱的部分如花草枝叶,瞬间便被气流搅得粉碎。   山石、粗木则跟随漩涡不断上升,形成极速成长的龙卷风!   云常儿在乱流的影响下,也还稳立空中,不断与乱流产生的强大吸力拉锯对抗,不让那个力量团脱离自己掌控。   众将为了协助她,顶着乱流压力,来到龙卷风的前方,联手布下隔绝法阵,以此隔绝龙卷风的力量。   不料这时,气流中心又发出一点亮光。   随后光芒越来越强盛,形成了刺痛眼睛的白芒,逼得众将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就在这一眨眼的当口,气流再度爆发,龙卷风中掺杂的乱石、粗木等等硬物,全向众将袭去!   同时气流之中突生无匹之力,打入所有的乱石,让它们变得坚不可摧!   众将在异力加持的乱石打击下,身上护甲竟然出现裂痕,并被无法抵消的冲击之力逼退数丈之远!   云常儿见状,释出魔功在众将身前竖成高墙,这才将对面的力量挡住。   “你们如何了?”她看向护甲受创的众将,眉头紧锁。   其中一位女将缓了一口气,这才摇头:“属下无事,只是这力量……”话未说完,她忽然看着气流中心瞪大眼睛:“门主!”   云常儿顺势看去,见收敛了亮光与乱流的气流之间,竟缓缓升起一本黑底金字的厚重书籍——魔神圣典!   她瞳孔微扩,先骤提魔元,将封锁住的力量团收到自己的储藏空间,再飞身直上,想夺圣典。   奈何这圣典显然具备思考能力,自动释出与云常儿不相上下的力量反击。   众将见状,纷纷纵身协助云常儿。   魔神圣典则以一书之力,独对这些至少也是真仙境的“敌人”。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灵活又霸道,在众人夹击的形势下,竟然也没有一丝力拙之势!   浮屠山上空登时乱成一片,双方力量之强,引得风云骤变、山崩地裂。   力量撞击之声如雷轰动,每个招式的碰撞,如能撕裂空间,令人心惊胆裂!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魔神圣典才开始现出劣势。   众将震惊之余一鼓作气,在魔神圣典四周结阵,想要将它一并拿下。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感应后方云常儿的气息忽然暴乱!   众人回头,见云常儿不知为何捂着头连连后退,满面痛苦。   众将瞬时揪心,部分大将抽身赶向云常儿,余下的则继续布阵,并全力阻止魔神圣典攻击云常儿。   赶去扶住云常儿的大将急急地问:“门主你如何了?!”   可云常儿还是十分痛苦的样子,双手捂着头、紧咬着牙关,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也愈发不顺畅。   即便众将为她灌输魔元,也完全无法缓和她的状态。 第323章 安排   云常儿只感觉脑袋快要炸裂。   魔身似要从体内挣脱而出,双眼因为痛苦,漫上一片猩红。   若不是有大将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她能直接从空中坠下去。   众将见状心惊不已,但发现魔元都无法让她缓和些许,又实在没有办法。   其中一位女将看了一眼对面的魔神圣典,心有猜测,便对同僚道“我们先撤。”   其余大将也赞同她这个提议,准备先带着云常儿走。   但就在这时,一直状态不佳的云常儿却释出锁住力量团的瓶子递给众将,命令道:“你们撤,全部。”   众将震惊:“主子!”   云常儿还是坚决:“走。”   旋即自封身上数个穴位,减缓对疼痛的感知。又封锁了自己的神识,不让外力入侵。   众将见她如此,只能接过瓶子保护好,集体撤退,在外围紧盯着云常儿动作。   云常儿独自缓了一会儿,勉力站直。   释出一片极大的隔绝法阵,笼罩了整坐浮屠山。   对面的魔神圣典在众将撤退后,也停止攻击,与云常儿遥遥相对。   场面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直到云常儿走向魔神圣典:“你让我想起一人。”   对面魔神圣典自然没有反应,安安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云常儿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它面前。   抬起手往它的封皮伸。   忽然,它身上再次生出抗拒之力,不让她触碰。   云常儿意料之中,同步释出浩然魔功以作对抗,手上动作也片刻未停,继续蛮横地往前探。   双方僵持不下。   云常儿见状,又忍着头脑剧痛,忽然启动召唤阵,召唤曾经滴入圣典的一滴心血。   登时,魔神圣典颤动起来,所发出的气息也出现凝滞!   它显然受到这召唤之力的影响,为了抵抗此力,还得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应对。   这样一来,它与受它影响的云常儿出现一样的劣势,两人算是回到“对等”的位置。   局面更加拉锯,双方都不遑相让。   云常儿目光幽冷,看着魔神圣典阴沉道“将心血还回来,你我都不必如此遭罪。”   魔神圣典并不回应,但驱动某种力量,加剧了云常儿的痛感,以作回答。   云常儿冷哼一声,同时加强她的心血召唤,也让对方吃了不小的苦头。双方又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魔神圣典现出劣势。   然而这时,双方也还是没有作罢的意思,齐齐提力,做最后一搏!   双方力量压得四处山崩石裂,中间力量交集的地方,则形成一阵扭曲的空间,十分瘆人。   云常儿感受到对方力量的下降,再忍着躯体负荷过重的痛苦,强行将心血召唤之力催到极限。   终于魔神圣典之中现出一点血色,同时它的力量更虚弱了。云常儿见状,一鼓作气,继续提炼自己的血气!   当血气逐渐在圣典前方凝出血滴状,云常儿的手也碰到了圣典。   顿时一阵诡异又强烈的感觉扑面而来,云常儿脸一沉,手也莫名顿了一下。   正是这个时候,魔神盛典发出一阵刺眼白芒,同时爆发最后一点力量。   云常儿一时松手,它便趁着这个空挡,迅速后退,并遁入底下废墟。   云常儿迅速释出神识跟踪,却发现这圣典又如先前一样,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   云常儿纵使心态再好,这时也不免恼火。   可是方才与圣典对峙的时候,也消耗了她大量力量,加上现在再度动用神识,她很快无法因为无法承担这阵痛苦,疏忽从高空坠下!   一直守在外围的众将立马赶来将她接住。   他们不知道云常儿为何拒绝他们协助,但现在她几近昏迷,众人也顾不上别的,一切以她为重。   另外一部分大将则追踪圣典的去向,发现圣典又不知所踪。   他们迅速让以在浮屠州周边待命的同僚,立下封闭法阵,想以此阻止它离开。   之后他们打算让一部分魔将带云常儿离开,剩下的则留下驻守。   奈何云常儿撑着仅剩的一点意识,对他们道:“都走吧,不必守了,它不在此处了。”   众将还想问她如何确定,可惜云常儿再也撑不下去,昏迷过去。   众将紧张,连忙带着云常儿到浮屠州的基地,而还有几位魔将保险起见,还是没有听从云常儿的话,留了下来,还安排各州的大将密集搜查,连半寸土地也不要错过。   ……   云常儿被送回基地后,了解了详情的魔将纷纷诧异:“魔神圣典竟然能与主子抗衡?!”   还能将她重伤至此?!   然而事实摆于眼前,轮不到众将不相信。一位大将愤怒道:“这圣典究竟是何来历,能够来无影去无踪?还能入侵主子的神识?!”   当时在场的女将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主子当时对魔神圣典道,她觉得它很像一个人。”   众将诧异:“谁?”   女将却摇头:“不知。”   “另外那圣典能够侵入主子神识,却从未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等,故而无法确定它是因为心血契约问题,才独独能够伤害主子,亦或是不屑于对我等用这样的方法,再或者它的力量仅仅能够针对一人。”   众将听罢,沉思起来。   一会儿后有人问:“为何主子笃定魔神圣典已不在此地?又为何在与圣典交战之时,坚持不让你们涉足?”   女将还是摇头:“不知。主子未来得及解释任何,便陷入了昏迷。”   “若要得知答案,只能等主子醒来。”   众人又不约而同看向躺在床上、身上还在渗血的云常儿。   方才过重的力量负荷导致她肉身再度崩溃,身上龙鳞持续脱落,身躯的承受能力也因此越来越弱。   有一位大将叹气道:“再这样下去,主子新肉身的抗压能力会越来越弱,主子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危险。”   其余大将纷纷同意,女将将此事汇报于远在江阳州的紫茵,让她派一位大医师与几位普通医师,再派数位阵法术师前来。   听闻云常儿重伤昏迷的紫茵一下子便断了联系,将云门最强的两位大医师都带走,赶往浮屠州。   。 第324章 贤者云集   紫茵直到云常儿走远了,才回过神来。   回头看看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这样,她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她想想,准备先回基地。   不料一转身,看到青衣站在门前。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无奈的表情。   紫茵见状问:“你也被戳破了?”   青衣走到紫茵身边,看着云常儿离开的方向:“她说,若有朝一日,她的方向与云门相悖,那便……”   紫茵听她语气不对,蹙眉道:“那便什么?”   “杀她。”   “……”   紫茵沉默。   青衣幽幽看向她,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深长意味:“你怎么想?”   紫茵拧着眉头,说不出的阴郁:“她为何……”   想到方才和云常儿的对话,她又道:“她还让我们亲自去问普罗世。”   “哦?”青衣略略挑眉,“可她明知普罗世不会见任何人。”   两人陷入沉默。   一会儿后。   青衣指指自己的装置:“你觉得我会不会也受什么影响了?”   紫茵诧异道:“你与魔神圣典并无接触……”   青衣道:“门主觉得,魔神圣典可能是当年大战的那位魔者。”   紫茵又是一怔:“他?”   “——那个让我们变成这样的魔?”   青衣点头道:“就是他。”   “可是他当时……”   “所以若他未死,他必定利用某种方法逃脱。”   紫茵诧异:“你莫非觉得……”   青衣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根据他们对魔神圣典的汇报,它具有隐藏力量的能力。”   “若它连门主也能够瞒过,或许当初也能瞒过我们所有人。”   “再联系魔神圣典出现的契机,与祝凌云甚至我等的变化,这一切都说得通。”   紫茵陷入沉默。   细细捋了一遍后,也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如果有这样的推测,那么他们当务之急,必定是要验证这个推测,否则的话,此事牵连便极其严重。   这时,紫茵忽然问“如果是他,为何祝凌云的仙力不曾有变?”   青衣思忖片刻才道“或许是因这个能力受损,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想过早暴露。”   紫茵沉吟一声,颇有不忿“真是命大。”   青衣也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旋即说道“无论如何,先调查清楚吧。”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回到基地。   而云常儿花了两日时间,也来到关押祝凌云的地方。   ……   幽深的地牢里,有水滴一滴一滴不断坠落的声音。   云常儿沿着台阶往下,一路来到一个被水环绕的大牢前。   牢中央锁着一个人,被层层铁链困住,半个身子浸泡在略显肮脏的水中。   人垂着脑袋,看不出是死是活。一头长发从头白到尾,发根浮在水面,就如一片无根的浮萍,随着水流偶尔晃荡一下。   等到云常儿停在水牢前方,这人才有一点点反应,缓慢地抬起头。   看到牢前的人,她呵呵冷笑一声,声音嘶哑“你在人间……便是这副模样?”   云常儿知她不曾见过复出的自己,对她的话并不感觉诧异。   挥挥手,释出魔力将牢中的水从中间拨开,留出一条正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云常儿命人打开地牢的大门,从通道走向祝凌云。   在她跟前停下后,看了一眼她在水里泡得发烂的身体“在水里感觉如何?”   祝凌云咯咯咯地笑,形态癫狂“感受如何……?”   “我终于知道,从来自诩正派的云门主,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时候。”   云常儿淡笑一声“那你知道得晚了。”   绕过她,走到她身后,看着她那一头白发“你当初也是如此对待鹤王,那时你怎么不觉得这是心狠手辣的行为呢?”   “哦?”祝凌云挑眉,“这是为了区区一只废鹤,特意报复与我?”   云常儿道“仙鹤一族为云门、为仙界的贡献,人人看在眼里。我为鹤王报复你,哪里有问题?”   祝凌云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瞪向她。   一会儿后,又收回目光,眼神幽冷地看着前方“反正我比不上你身边的任何人事物便是了。”   云常儿侧着头看她“是啊,比不上,那又如何。”   祝凌云有一瞬间,眸光之中现出杀意。   但是很快,她又收敛起来,垂下眼帘低低地笑“我能如何?输都输了……你什么时候杀我?”   “你这么想求死么?”   “死可杀不可辱,沦为阶下囚,不如死得痛快。”   “仅此而已?”   “你认为还有什么?”   云常儿沉默了片刻。   忽而问“你死了,你体内源于魔神圣典的力量,会全数回归么?”   祝凌云一怔,侧过头问“你说什么?”   云常儿没有回答她,人是面对着她,眼睛却像透过她,看到了某些旁人看不到的事物“我在问你——魔神圣典。”   祝凌云先是一愣。   旋即敛起眼眸。   “你在说些什么……”   然而不等她说完,云常儿忽然御气凌空,在高出祝凌云半身的位置,翻掌压上祝凌云的天灵盖!   祝凌云的识海猛然被她的力量冲击,痛得哀嚎一声。   云常儿也不管,持续运功,在祝凌云的识海、身体等地方,仔仔细细地再次搜索。   半天过去,她还是如上次一般,没有半点收获。   她便释出先前中途“劫持”而来的力量团,以力量团为引,神引术为绳,以此证实自己内心的猜测。   这一次,不消喘息的时间,神引术便有了反应。   在力量团的中心,一根似有若无的丝线牵出,如水底水草一般,逶迤地延伸到祝凌云的识海位置!   而本来还保持着相当神智的祝凌云,在神引术生效后,忽然失去意识。   她的两眼还睁着,眼眸却变得无神。就好比一个牵线木偶断了线,再也不复先前生动的模样。   云常儿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了十分明确的答案。   不曾停止动作,继续让神引术牵引,同时在神引术的基础上,加上更强的吸收术。   很快,祝凌云的头顶上方,有一团与力量团一模一样的力量,从她的天灵盖方位钻出。   。 第325章 出现   祝凌云在最后一丝力量团被抽离的时候,两眼一黑,昏迷过去。   云常儿视若无睹,只专注于力量团。她深知力量团的伎俩,在抽取它的同时,也同步用魔力包围在四周,即便它果然又如上次的力量团一般,迅速隐于无形,她也不曾放过它,在感觉到已将它完全抽出的同时,也将魔力团最后的缺口封上,将它困在内中。   好一段时间后,力量团才因能量耗尽,再度现身。   云常儿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看着凝聚在掌心上方、比她手掌还要大的灰色物体,目光幽幽。   忽然,她在掌心又凝聚一股神识之力,开始尝试吸收这股力量团!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正悬浮在魔力团内中的力量团再度跳动起来。它迅速做出抵抗,一阵让云常儿头痛难当的诡异力量生出!   双方马上进入胶着状态,两相拉锯。   这次的力量团,比云常儿上次遇见的还要大,因此耗费的精力也大了许多。加之她先前的旧伤还在,一时难以提力,于是双方僵持了许久,还是未有明显的趋向。   不过力量团到底不敌云常儿,许久过后,还是现出了颓势。   云常儿就在等着这一刻,立马抓住时机,力度再催,在对方防不胜防的时候,生生将它吸入体内,吸入识海!   异力的冲击使得她有一瞬间站不住脚。   她急急封锁识海,原地调息起来。   半刻钟过去,她才再度睁开眼睛。   瞬时,眼里好似有一方深潭,深不可测,令人生寒。   入体的异力再不见踪迹,也不知道对她是否产生了影响,平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云常儿吸收力量团的这一幕,谁也不曾看见。   寂静的地牢中,有一瞬间安静得连灰尘浮动的声音也仿佛清晰可闻。   她又调息了一阵,往地牢外走。   就在这时,昏迷的祝凌云突然动了。   耷拉的脑袋缓缓抬起,睁开的眼中一片迷茫。   半晌,她感觉到来自身体的异样,空荡荡的,好似少了些什么东西。   她又一时摸不清状况的样子,转了转头,正好看到走到地牢门口的云常儿。   “你……”   她声音嘶哑地开口。   云常儿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醒了?”   一副才想起还有这个人的模样。   祝凌云一愣,又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你是……”   忽然意识到什么,被锁链拉扯着的双手用力,然后终于发现自己被牢牢束缚的状态。   “我……你……你是谁,如何抓的我?!”   云常儿见状,眉一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而祝凌云环顾一圈周围,看到一旁被云常儿魔功隔开的水,以及自己肮脏的身子和花白的长发,又惊得脸色煞白“我怎么了……这是哪里?你到底是谁,我师尊呢?!”   她一提起“师尊”,云常儿的神色更加微妙“你说你师尊?”   她忽然释出神识之力,探入祝凌云的识海,再次对她进行搜魂。   结果果然发现,从数百年前的某一刻起,祝凌云的记忆就断层了。   而断层前的景象,一片模糊,云常儿从先前第一次的搜魂判断,这正是她遇到魔神圣典时的景象。   这时,云常儿又从她的记忆中,隐隐看到一条人影。   十分模糊,模糊到难以辨认的程度。   她直觉这与魔神圣典有直接关系,想进一步看清它,可惜从那之后,祝凌云的记忆便一片空白,以至云常儿无法通过其他影像推断人影的身份。   云常儿再三检查,也未曾发现记忆被隐藏的迹象。   ——毫无疑问,这是方才那个力量团所做的手脚。   又或者说,自从那时候起,祝凌云的识海便被这力量团侵占,从此“她”不是“她”,而不过是魔神圣典的一个道具、一个武器。   力量团离开,祝凌云的记忆自然跟着缺失。   云常儿见实在无法寻回这段碎片,只好暂时作罢,先将神识之力抽出。   习惯性背过手,思绪急转。   而经历了搜魂之痛的祝凌云勃然大怒,因为她发现自己记忆缺失的同时,也发现自己功力全失!   她睁着猩红的眼睛看向云常儿“你究竟是谁……”   “我师尊呢?!”   “你如何将我带到此处……又是如何废掉我的功力?!”   见云常儿不答,她又威胁道“你最好放开我,将我的功力还回来……否则的话,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云常儿听她如此反应,面上的凝重加深。   思索片刻后,一拂手,化回魔身状态。   登时熟悉无比的面孔映入祝凌云眼帘。   后者登时双眸大睁,身体颤抖起来   “你……”   你……   “师尊?!”   云常儿背在身后的手细细摩挲,神情越发复杂。   半晌,她开口道“稍后,凛风会过来,告诉你你为何身在此处。”   此人失去记忆,立场或许会跟着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云常儿也不打算将她过去所做的一切一笔勾销。这笔账或许需要重新清算,但此刻并不是清算的时候。   她说罢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地牢。   祝凌云陷入巨大的惊诧之中,眼看着记忆中还对自己好好的师尊,眨眼变成这般模样,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可是如今明显断层的记忆,也让她思绪混乱。她在锁链的束缚下拼命挣扎,惊慌失措地喊了半天,却只等来云门的大将凛风,再也不见她的师尊的身影……   云常儿走出地牢,来到上方的临时基地,来到驻守在此地的众将面前。   众将马上行礼“门主。”   云常儿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凛风则问“门主此行结果如何?”   云常儿道“确实有异力的踪迹。”   凛风蹙着眉头“那么那异力……”   云常儿抬手,在掌心上方凝出力量团。   但只一下,众人尚未看清,她便将它收走。   “异力已除,但同时祝凌云也失去了一段记忆。凛风,你下去,告诉她她所做过的好事,看她如何反应。”   。 第326章 危机四伏   魔君一边摩挲着王座上的魔龙扶手,一边端详着魔者。   “不共戴天……?”他饶有兴味道,“这样的仇恨,不外乎杀父杀妻夺人至爱……你属于哪一种?”   魔者笑意不减,但不达眼底:“这种私事,还是让它烂在心底吧。”   魔君见他不欲细说,心中保留着些许怀疑。旋即又道:“既然你为了随我等出征而来,那么你的忠诚,你的立场,你的信誉,都无比重要。你又如何证明,她对你当真是个非杀不可的存在,而不是什么……合作者?”   “合作?”   魔者冷哼一声,语气之中带着点气愤,好似这词语冒犯了他。   但也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态度,抬起手,在空中化出一枚图腾。   图腾悬浮在半空,很快发出一阵火焰状的光芒,迅速将图腾燃烧殆尽。   随后,大殿中央便多出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衣衫残破,上面全是污渍与血迹。   身体一动不动,从气息上看,已经是断了气的人。身上发出的淡淡尸臭,也印证了这个结论。   而此人体型娇小,一身黑色潜行服,单看面相不似魔界之人,但身上却有魔元的气息。   大殿中人对她的出现既震惊又疑惑。   魔君的御用侍卫用手上长杖怒敲地面:“放肆!岂敢擅自将无关之人带入大殿!”   魔君抬手打断他,对魔者道:“此人是?”   魔者冷哼:“你们让云门的暗卫渗透至此,却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清楚,可笑。”   “放肆!”   “住口。”   魔君眼眸微敛,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并且有些不悦:“云门暗卫?”   “暗卫之首,外号小七。潜入魔界少说一年了吧,身份换了无数,你们竟无一人发现。”   魔君蹙起眉头,释出魔功向前,抬起“小七”的头。   登时眉蹙得更深。   其余侍卫则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多么惨烈的死相!   五官都被钢丝缝了起来,面上不知泼了什么,半张脸均腐烂见骨,内有蛆虫在糜肉之间缓慢蠕动穿梭。   头部以下的位置,也有显而易见的伤痕,全都皮开肉烂、深可见骨。   这些伤口随着魔君的动作,流出腥臭的脓水。   而这一切,在此人面朝下躺着的时候,无人能看出来。   即便是魔君这样弑杀无数的人,乍看这样的景象,也不由感觉一阵恶寒。   他将这尸身放下,打散了触碰过尸身的魔功,一脸阴郁地看向魔者。   后者仿佛早料到他的反应,也料到他会问些什么,不等他发话便道:“莫要太惊讶。别看此人娇小柔软的样子,嘴却硬得很,被那样对待也未松口半分。”   “我这人耐性不佳,只能直接杀她搜魂了。”   魔君心想将人折磨成这样,少说也有一个月时间,这叫耐性不佳?   十指交叉看着他:“你如何证明那是云门之人?”   魔者手指微抬,释出魔气打在尸身的脖颈处,很快一枚精致的云腾图案从皮肤底下现出。   “这是云门印。若你还要问我如何证明那是云门印,我只能劝你,莫要对云门动心思了,毕竟连常识也没有。”   侍卫又怒:“放肆!魔君,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冒犯魔君,即便能力再好,也绝非合作人选,望魔君下令严惩!”   魔君这次未有阻止侍卫,显然也对魔者的态度颇有微词,在借侍卫的话以作警告。   果然他只道:“稍安勿躁,本座的原则从来是先沟通,实在不能,再做定论。”   言外之意,便是会考虑侍卫的话,提醒魔者注意自己的言辞了。   然而魔者无所畏惧。   “弱者才会随随便便以权势压人。”   魔君:“……”   侍卫:“……”   一旁的皇家大臣:“……”   魔君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你从何处找到的暗卫?”   “我不仅找到了她,还通过她,发现其余分布在魔界的云门势力。”   “哦?愿闻其详。”   “保密。”   “……”   魔者诡秘一笑:“我与云门的恩怨,注定她门下之人,都只能死在我手上。”   “再说,这是我的筹码,若你应下这次合作,我可以逐一提供信息。若不愿意,那便只能各凭本事了。”   魔君终于忍不住,怒道:“你现下所在之地,乃魔界至高领域,皇族的地盘。”   “此处聚集了整个魔界最强的精英,若此处实力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本座一直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也只是看你身手确实不错。可你未有好到能令整个皇家为你服务的地步,所以你最好有些自知之明。”   魔者仍旧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实力第一的地方,会连暗卫潜入也浑然不知?”   “当真汇聚了魔界最强的精英,又何须召开什么纳贤大会,还依靠纳贤大会招揽的来路不明的人,才能够从对方手中溜走?”   “若你们对云长霁这人有办法,恐怕根本不需要从数百年前便开始布局了吧。”   “不就重生一个人,不敢将他带回魔界,还不敢让他露面,到头来却还在最后关头露了陷。啧啧啧,这就是皇家的实力?说出来,你们不会害臊?”   “你!”   魔君一掌拍在王座上,怒意翻腾。   大殿之中早有人看魔者不顺眼,当即抽出武器,飞身向前,想取他首级!   不料魔者直接背过手去,笑吟吟地看着魔君。   身子不动,但当各种武器刺来,他身形微微模糊了一瞬。   “铛——”   一阵脆响,许多长戟刀剑交汇到空无一人的一点,如网一般交织在一起。   魔者不知何时已经往后移动了一步,仅仅站在交织点中心的边缘,这些武器无一碰到他。   不仅如此,他在武器交缠、不及抽出的那一刻,挑衅一般看着魔君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铛铛铛”,武器全数拦腰截断!   旋即武器之主尽数倒地——都被他封锁了神识!   魔君一看,气急败坏:“你——”   大殿中剩下的侍卫也又气又急,但再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魔者弹弹根本未染尘埃的袖口,再次背过手去,笑意不减,如同一只狡猾万分的狐狸:“那么现在,我再问一句——合作么?不然我可走了。” 第327章 不知道起什么名   门后是一个圆弧状的巨大暗室,铜墙铁壁,四周无窗。   壁上画尽符纹,其上偶尔有金色法力流过,气息微弱,早已盖不住这塔楼的阴邪之气。   张子骞刚步入内中,暗室的门便“嘭”一声自动关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着急,借着室内符纹的微光继续往前走。   暗室中央有一方大圆台,圆台呈微微倾斜状,倾向暗室门,圆台上放着一本厚重有质感的巨大书籍。   圆台中段镂空,中间架着一座暗黑的鼎,鼎上也有符纹,但与暗室四壁的符纹不一样,鼎上符纹气息阴邪,流动着暗沉的带着黑雾的光。   而在圆台后方,还横着一张至少两米长的石台。   石台下又有九道修于地面的凹渠,延伸向四周墙沿,石台与凹渠此时都空无一物,但有一阵浓重发臭的血腥味自上方散发。   张子骞才靠近圆台,圆台上闭合的书便开始躁动,书页微微有要翻开的征兆,但又迟迟不曾完全打开。   张子骞见状立马停步,不再靠近圆台,目露思索。   圆台上的书籍正是百灵的侦察兵汇报的炼尸经,圆台中段放置的,则是炼魂炉。   这一整套装置合起来,便是那失传已久的禁术——尸魂秘法。   所以这个地方,拥有失传已久的镇尸塔与失传已久的尸魂秘法。   可真有意思。   这时张子骞也看出其中的端倪了:“阁下似乎等着我们前来。”   霎时暗室之中荡出浑厚阴沉的声音:“确实久等,也令人意外。”   张子骞折扇一开,微微扇风,顺道扇走这腐臭的血腥味:“如何意外?”   声音道:“本以为能够杀死高阶天蛛妖女之人,至少是个元婴修士,没想到……结丹后期未到?”   张子骞笑笑:“你怎么不想想,或许是你高估了她之实力?”   “她之实力于同族之中,确实并非佼佼者,但,对付一位纯粹的结丹期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感谢夸奖。”   “不必客气。”   张子骞又道:“那么你刻意将我家鸟儿放入暗室,是无差别招揽‘养分’,亦或是……嗯?”   阴沉之声低低一笑:“谈及此点,镇尸塔阴气颇重,邪力颇深,寻常生物无不避之而不及,但朋友你之‘眼线’却反其道而行,想方设法入内,实在是……训练有缺啊。”   “回头必定仔细教训。”   “确实应当。”   “那么方才问题?”   “鄙人纯粹好奇。”   张子骞便沉默下来。   那声音之主也沉默。   好一阵子过后。   声音之主打破沉寂:“楼下的小兄弟身手不错。”   “多得你的麾下承让。”   “他们不过是不满现状的年轻人,谈不成麾下,否则这般水准,可会让人贻笑大方。”   “这倒确实,立志当尸王之人,又怎会招揽区区低级体修。若要成就大业,势力必定……就不知这苍大陆,究竟有多少类似的‘镇尸塔’了。”   “朋友,你懂得挺多。”   “不过皮毛,起码我尚不知还有利用尸魂秘法以毒攻毒、反操纵镇尸塔的操作。”   声音之主低笑,好一会儿才道:“看来朋友并非伪装,骨子里还是正道之人。”   张子骞沉默不答,声音之主又道:“既然如此,留着这具伪装的尸身在此,也只不过是为我提供‘养分’。朋友你既与我有缘,不如……本尊来一趟如何?”   张子骞摇扇的停下,面色微沉。   体内灵力暗暗储起,蓄势待发。   “我是借躯前来不错,但阁下你也不是真魂在场,若要比斗起来,输赢可不一定。”   那人还是在笑,笑得猖狂了一些:“你都看破本尊立志当尸王了,你以区区结丹修士来挑战尸王能为,朋友,你可是过于天真?”   见张子骞不答,那人忽然冷哼,暗室之内鬼力突起,直袭张子骞后脑!   张子骞错步回身,折扇一挡,将鬼力卸开一半,但还有一半无法抵挡,透过他的眉心直刺识海!   登时,他的识海处一阵剧痛,致使他连退两步。   这一退正好撞到身后圆台的炼尸经,沉重书页瞬间有所感应,嘭一声打开!   其中经文涌现出来,化成暗黑色的经文锁链张扬地悬浮于空中。下一秒锁链如捕猎鹰爪,以迅雷之势卷住张子骞身躯,牢牢锁住!   张子骞折扇跌落在地,而身躯被一阵难以抵抗之力锁死,其中还暗藏一股炼化之势,迅速腐蚀他的身躯。   他眸光骤沉,想要运力,不料这时鬼力再现,又一次刺入他的识海!   登时张子骞的双眸如被吹灭的火光,迅速黯淡下去。   识海之中属于云常儿的神识之力被鬼力震荡,有一瞬间与张子骞的识海脱离。   鬼力破了云常儿所设的识海防御层,余下的威力不大,仅将云常儿的神识之力撞击开去,便也迅速衰竭消失。   这时,那声音之主诧异道:“竟是位女子。”   不过他很快收回诧异,控制炼尸经的捆尸锁链收紧,将张子骞扔到一旁的停尸台上。   旋即对张子骞道:“看,这结丹修士的身躯实在经不起打击,而姑娘你注入其中的神识之力,也实在微弱。”   “尸魂秘法本就是尸身与魂魄的天敌,即便姑娘你有通天的本事,这身躯也绝敌不过炼尸经之力,所以姑娘你若还想要这副道具,还想要楼下那位还在卖命的小兄弟,那本尊还是奉劝你一句,亲自来赎回‘你自己’吧。”   声音之主如此说着,但停尸台上之人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宛如死透。   好一会儿后,等到声音之主都不耐烦了,这身躯才微微一颤,旋即有无形的具有吸力的力量自他脑海生出。   很快,云常儿的神识之力回归,再度与张子骞的识海融合到一起。   旋即张子骞睁眼,无神的眼眸重现光彩,其中还有一抹耐人寻味的幽光。   他看着暗室的天花板,轻声道:“其实我并不打算阻止你炼成尸王,我今日来此,只打算摸透你这组织,看你有害无害罢了。”   “若你现在放人,一切尚可商量,若你执意要我前来……”   “我只问一句——你,确定?” 第328章 生病的日子苦唧唧   袖清风离开后,大殿又沉默了许久,这才再有声音。   魔君问摩伽尔:“摩前辈,你当真信任那人?”   摩伽尔反问道:“你认为他可疑?”   魔君道:“毕竟他来得突然,且诸多隐瞒,实在不像寻常选拔者。”   “那么你认为他可能是谁?”   魔君沉吟一声:“我担心他是云门派来的人,故意误导、扰乱我等计划。”   “云门细作么。”   “正是。”   摩伽尔低声一笑:“正因如此,我等才需将他放在眼皮底下,以便观察。”   “至于他身份是真是假,端看他提供的信息是否真实。云门门主是个极护门人之人,绝不可能用门人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只要那些暗卫身份是真,袖清风便绝不可能是云门卧底。”   魔君瞬间了然,又道:“那样的话,我等必须先他一步逮住暗卫,亲自审问。”   “不错。”   他立刻下令将臣行事,旋即又道:“关于袖清风所说的傀儡者,前辈又如何看?”   摩伽尔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道:“若袖清风身份干净,再去考虑他所说的可能性。不过,这傀儡者拒绝露面,终究是个隐患,魔君还是费些心思,促进会面吧。”   “我会的。”   至此,摩伽尔暂停这个话题,又问道:“那些被袖清风杀害的魔者,检查完毕了么?”   很快大殿侧面的一个黑色圆球中,传出大祭司的声音:“检查完毕,随时可前往汇报。”   魔君摆手:“速来。”   片刻后,一团黑雾自殿外卷入,落到殿中央。   “魔君。摩伽尔长老。”   一身黑袍的大祭司对两人分别行礼,在他脚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魔君对他抬手:“报吧。”   大祭司道:“这些魔者,体表上并无明显伤痕,仅颅内受到高压打击,导致当场身亡。”   魔君与众臣均有疑惑,静静看着大祭司,等他往下说。   大祭司继续道:“若我等推测不错,袖清风当时,极有可能是以极快的速度以及极细微的创口,割破受害魔者颈部,同时以内力通过创口在颅内小范围炸裂,导致魔者身亡。”   “有此推断,是因这些魔者的颈部,都有重新愈合的痕迹。再看魔者表层肌肤,也有浅浅的愈合纹,能够让肌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动愈合到肉眼难见的地步,创口必定极其细微。”   魔君奇怪地问:“那么袖清风使用的武器是?”   大祭司抿了抿嘴,垂下头去:“恕我等无从判断。”   魔君瞬时眯起眼睛:“无从判断?”   “那人当时动作太快,我等根本无法捕捉,更妄议看清他的武器。而他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能在杀害其余魔者的一瞬间,将那致死的力量消除得干干净净,我等也无法从残留气息判断。若非要做一个推测,我等认为,对方使用的极有可能是钢丝长线、琴弦等细而锋利的武器。”   魔君的面色越来越差,想起袖清风与自己交手时,使用的是最简单不过的徒手招式。   也就是说……   “他难道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器?”   大祭司道:“又或许,仅仅是属下能力不足,无法勘破。”   魔君思考片刻,摇头:“此人即便在殿内,也丝毫不暴露气息,他身上必定有不凡的隐藏法器。”   “加之与本座过招时,他刻意只以拳脚之力试探,所以刻意隐藏的可能性不小。”   这时,他看向摩伽尔:“传闻那位长霁门主,身法也极快无比。”   摩伽尔却沉吟一声:“方才袖清风显然试探为主,未使尽全力。而以我与云长霁交手所观察到的情况,后者或许……不及袖清风。”   魔君挑眉。   摩伽尔低低一笑:“十分有趣不是么?若那两人当真有什么血海深仇,我期待他们见面的那一日。”   魔君道:“那么现下不需要理会袖清风了?”   “便先处理暗卫的事情吧。”   魔君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让大祭司将尸身处理掉,无需再关注此事。   大祭司领命,带着尸身离开。而这时,摩伽尔长叹一口气,道:“我累了,便先休息。”   魔君知他此次复生,因为功体不全及其他不知名原因,总是容易疲倦,也不阻拦。   道了句“前辈安心休养”,便散了这场临时的皇家会议,离开大殿。   ……   两日后。   浮屠州云门。   紫茵匆匆赶回来,找到云长霁。   “门主!”   “何事着急?”   “小七传回讯息,派往魔界的暗卫有两人暴露,请求增派援手前往救援。”   此时云长霁正在案前绘符,闻言放下符笔,黛眉一蹙:“暴露?”   “是。据小七汇报,那两人忽然失去联系,前往调查之后发现已被皇家带走,现下已押入大牢,等待魔皇审讯。”   云长霁将笔放在笔搁上方,挽袖沉眉:“押入大牢?”   “是。”   “那么前往救援,必是要中对方打凤牢龙之计。”   “门主难道……”   云长霁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颇为难办的样子。   紫茵见状,不敢打断她的思路,一直不说话。   直到许久过去,她才听到云长霁问:“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紫茵一怔,旋即犹豫道:“属下也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对方设好的陷阱,等着我方自投罗网。但是……紫茵不想眼睁睁看着同门落入敌人手中,尤其云门遭此大难后,实在不比当初那般昌盛了,我们的同门,人数越来越少了……”   云长霁道:“但若对方有心,我方再增派人员,极有可能是往敌方送人。也就是说,我们或许会令后面的同门,白白断送生命。”   “属下明白……”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又过了半晌,云长霁问:“小七认为因当救援是么?”   “是。”   “那么她必定对此有一定把握。”   “这……”   “嗯?”   紫茵道:“她确实已有计划,但只有五成的把握,并且是在增援到位的前提下。”   “但属下听她的意思,是执意要救。她告诉属下,若门主决定不救援,她便独自前往,拼了这条命也要一试。”   云长霁忽然停下旋转茶杯的动作,眸光迅速暗下。   “小七她……” 第329章 生病的日子苦唧唧   “小七以往会如此冲动么?”   云长霁眯着双眼,语气怪异道。   紫茵开始并未察觉她的异色,摇摇头:“小七告诉属下,那两位暗卫,正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小徒儿,如今落入敌手,她自然是着急万分。”   云长霁依旧神色诡谲:“只是如此?”   紫茵一怔,这才发现云长霁脸色不对。   她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忽而抬头:“门主莫非认为她……”   云长霁不语,但在桌上轻敲的手,透露出她的思虑。   紫茵面色凝重起来:“小七是个绝对忠于云门的人,属下并不认为她会背叛。”   “但若不是背叛,那最有可能,便是她落入敌方手中……这?!”   云长霁看来也想到这层可能了,不过未有紫茵这般焦急,只静静地看着桌面的符纸,陷入深思。   一会儿后,她才道:“若是小七落入敌手,倒真正不得不救。毕竟无论是对云门的贡献,亦或那一身本事,均不可多得,我实在不愿失去这么一位大将。”   紫茵果断点头:“确实。那么门主不如让紫茵带队前往……”   “不可能。”   “……门主?”   “你与小七同样是云门功臣,也是我最看重的大将。若如今已然失去一位小七,我不想也不能令你再去涉险,否则的话,我岂不是失去第二位小七。”   紫茵蹙眉:“可是属下不亲自前往的话,实在不放心。青衣大将军门主必然不会派遣,南江等人与属下又是同等位置,难道门主便放心让他们冒险吗?”   “并且我等乃云门武将,若要从老虎口中抢食,派我等前往最恰当不过。若我等也不敌,其余众将岂非更为危险。”   云长霁蹙紧眉头,静静地思索着。   片刻后,她忽然眯起眼睛,眼里流露出一股深长的意味:“我为何不能派遣青衣?”   “门主?!”   云长霁道:“青衣在云门,是仅次于我的存在。无论能力或功力,都十分出色,是最能够委以重任之人。派遣她去,我认为最恰当不过。”   “可是青衣将军在云门举足轻重,若她在魔界有个三长两短……”   “便如你方才所说,若连至强者都无法解决此事,派遣其他人,又有何用?”   “可……”   “若非现下时机不对,我便亲自领兵攻入魔界了。但既然不行,便让青衣冒险一回,顺道在前方探个路。”   紫茵见丝毫劝不动她的样子,咬着牙思绪急转。   很快她想到一点:“青衣将军自从脱离封印,便一直被那阵阻隔识海的异常力量所控,至今尚需借助层层法阵保持清醒。而这现象,我等怀疑与封印地正好靠近魔界通道有关。”   “若当真如此,让她前往魔界,岂非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若魔界环境恰好增强她脑内的力量,导致她再度失控,别说解救小七,她很可能轻易便落入敌方之手,甚至可能……可能……”   云长霁幽声替她说完:“甚至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是么?”   紫茵顿时闭嘴,紧抿嘴唇。   云长霁唇角泛出一丝冷笑,眸光冷冽:“我先前便有怀疑,青衣脑内那股力量,会否是一处致命隐患,随时爆发并给予我等一记重击。”   “而这隐患的源头,我最怀疑者,便是魔界。”   “这么说虽然残忍,但现下确确实实是青衣排除嫌疑、证明自身的机会。若她最终叛变,我们不过是将那一时刻提前发生。若她始终立场坚定,我相信她一定能够带回小七,以及那两位暗卫。”   然而紫茵并不认同:“若她并未叛变,却又无法完成任务呢?!”   云长霁先是沉默数秒,旋即似惋惜、似无奈道:“那云门便永远失去一位伟大大将。”   “门主你——”   紫茵忽然觉得有些发寒。   不仅是为眼前门主的决绝,还为其迥异于以往的思想与作风。   这时再看她的言行、衣着,与许多细小的习惯,都开始予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感觉比起以往的朦胧猜忌,仿佛变得更为清晰,清晰到令人脊背发冷、遍体生寒。   若紫茵以往尚可以“门主的手段变了,一颗为苍生与云门的心却未变”来安慰自己,在现下这番交谈过后,她忽然连这最后的信心也没有了。   她到底怎么了……   她还是不是门主?!   带着这令人胆战心惊的怀疑,紫茵一时呆若木人。   云长霁看着她,眼中笑意不达眼底:“怎么?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么?”   紫茵瞬间回神,急匆匆地低下头:“不是……”   心想不能暴露自己的怀疑,便果断答应道:“属下只是十分担心青衣将军的安危。但对于门主的安排,属下又实在想不到替代之法,所以……”   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两手抱拳,头埋得更深:“便让属下亲自转达门主的任务吧。”   云长霁静静地盯了她数息间,这才缓慢开口:“嗯。但切记,方才的一些话,不必尽数与她细说。”   “属下门主。”   “你去吧。”   “属下告退。”   紫茵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与表情,慢慢退到门边。   在转身即将出门之际,她却又听到云长霁的叫唤。   “紫茵。”   紫茵下意识绷了绷脊背,但瞬间便放松了去。   回头:“门主还有何吩咐?”   云长霁面上挂着掩月白纱一般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也淡,如同缥缈山间的云雾:   “自从云门复出,你便是我最重视的大将。”   “比起青衣,比起其他人,你与我共同奋斗的时间最长,为云门奔波的时候,也最多。”   她说着,抬起一边手,修长的手臂轻松跨越书桌,停在桌边缘的笔架前方。   葱白的手指在挂着的数支昂贵符笔上,一一掠过。   随后,她停在最后一支,由紫茵所赠的符笔面前。   一边轻轻地拨弄着它,一边看着它的“前主人”,似笑非笑:“我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紫茵一听,脊背再度如同结了冰,冷到生痛。 第330章 乱   云常儿拒绝得斩钉截铁,这在狄紫幽的预料之外。   她有些不悦与不解,云常儿则将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适当时候解释了一句:“这异力具有影响人心智的能力,届时它若对云门下手,你作为紫幽门一门之主,一定要及时逃离,日后带领紫幽门解救云门,也解救苍生。”   狄紫幽长眸微眯:“你想让紫幽门做最后的防线?”   “你可以么?”云常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狄紫幽默然。   直直盯着云常儿,眼眸之中幽光流转。   好一会儿后,她才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有事。”   云常儿有一瞬间微怔,旋即长叹一口气,望向远方:“那敢情好啊。”   狄紫幽好似摸不透她这一声长叹的意味,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神情又好似与寻常无异,便收回目光,不再言语。   云常儿见狄紫幽没有异议了,雷厉风行地召来南江,让他将行程提前。   狄紫幽在一旁默默听着,待南江领命离开后,这才开口问:“你方才说,你已经取祝凌云体内的异力。就不知这异力究竟是什么样子,你又打算如何处理它?”   云常儿神秘一笑:“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将它藏到谁也不知的隐秘之地。”   “又设置了毁灭法阵,一旦我发生意外,我死之时,便是法阵自毁之时,那异力将永无再现之日。”   狄紫幽蹙眉:“你如何保证?”   “就凭我与力量的本体——魔神圣典有过交手,得知它某些致命的缺陷。”   “……哦?是什么?”   “秘密。”   “……”   狄紫幽的双眉蹙得更深:“这……”   云常儿诡秘一笑:“届时你便知道了。我还做了万全准备,但凡我在得手之前便先失利,你将即刻受到我亲笔书写的密函,内中有对这缺陷最详细的描述,能够成为你接替我对付它之利器。”   狄紫幽感到费解:“如此曲折,不如你现下先告知于我。”   “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我担心隔墙有耳。”   “嗯?”   “总之你相信我便是。”   “这……”   “怎么,还是不放心?”   “……唉,罢了,既然你决意如此,相信定有你的考量,你切记一切小心便是。”   “嗯。”   云常儿与狄紫幽又谈了许多事情,直到收到南江汇报,得知玉羲和果然应下邀约,并将约见时间定在明日,两人又针对此事,做了详细的规划。   一直到出发前一刻钟,云常儿才安排金雕夜寻“陪着”狄紫幽,自己则借故暂时离开。   而云常儿一独处,南江马上过来找她。   “主子。”   云常儿早知道她的门人对她的安排,一定有异议,布下蔽音法阵后,背着手道:“问吧。”   南江面色凝重:“为何突然将计划提前?”   “狄紫幽来了。”   “主子想趁她猝不及防之时,一探她虚实?”   “并非探她虚实,而是借她之手,处理掉玉羲和,顺道将紫幽门拉到云门战线,日后她的一切行动,便会受到最大的限制。”   “……听起来,主子已经探明她的底细。”   “她身上有与异力一样的气息。”   “可是主子如何感知?方才属下在后方等候,并未看见主子动手。”   “莫要忘记,我手上还有异力团,有些感应不是非要动手才有。”   南江恍然大悟,同时又心有担忧:“若异力团之间产生了感应,紫幽门主岂非也……”   云常儿笑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直接告诉她异力的存在?”   “一是为了观她反应、探她态度,二是将该挑明的挑明。我对我所掌握的异力团,做了严密的隐蔽处理,虽不知她是否能够略过这层处理,直接感应到异力团的存在,不过无论她是否能够感应、无论她是否认为我已看破她之身份,她都会在后续的行动中,再三斟酌,而非一味给我方添堵。”   南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旋即拉回原来的话题:“可属下还是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将处理玉羲和的计划,提前到这般地步。若玉羲和与狄紫幽一样,被异力所控,那么狄紫幽一旦发现了什么,必定会提前告知玉羲和,让他防备,甚至两人联手,暗中布兵……”   云常儿道:“若狄紫幽有意与玉羲和合作,她从一开始就不会为了证明自己立场,而将玉羲和划到自己对立面,甚至主动派人向我透露玉羲和与祝凌云的来往情况。”   “我认为狄紫幽的目标,根本不是针对、打压云门,至于具体是什么,我尚说不准。”   “这魔神圣典的诡异之处就在此处。无论祝凌云、狄紫幽,或是普通群众,它控制的对象都没有共同的、一致的目的。这异力对他们而言,不像传统意义上的控制,真要形容的话,倒不如说是影响与扰乱,也就是说……”   “它在故意制造混乱。”   南江听得心惊胆战:“难道魔神圣典的目的,是彻底扰乱民间与仙界的秩序?……这样的话,它的目标很有可能是促使两界失衡,从而趁虚而入。”   云常儿敛眸:“两界失衡尚是小事,若它的最终目的,是六界动乱……”   南江瞳孔骤缩。   云常儿则面色凝重地沉思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不过她通过藏在树叶间的鸟兵的提示,得知狄紫幽正在往自己的方向靠近,她立马收回思绪,对南江道:“暂时不管圣典的目标是什么,总之,狄紫幽的立场与作风,都会促使她在接下来的行动中,牺牲玉羲和这个棋子,不管玉羲和是否是她的‘同类’。”   “所以你们的任务,是专心针对玉羲和,并协助名黄泉,保护好鬼族众兵的踪迹,莫要让他们提前暴露。”   “至于狄紫幽,她会在边缘位置等候,并在关键时刻动手,无论届时她有什么动作,你们记住,云门利益与众将性命在前,其余一切均不必担忧,尤其是我——我自有分寸。” 第331章 势不可挡   南江闻言,虽然根本无法真正不担心,却也还是应道:“是。”   此时出发在即,如长岭半数凶兽听从南江指挥,随着他绕着沿途的山路转移。云常儿则直接以魔身形态,与狄紫幽一同前往。   自从定太平回到云常儿手中,她便能自由御剑出入,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众人只消半日便来到目的地,云常儿与狄紫幽先在浮屠州基地与那里的众将汇合,南江则直接带领众兽,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浮屠山附近的大山,伺机而动。   名黄泉则带领他的众部下,在稍远处的山头潜伏。   众势力安置完毕,狄紫幽才与青衣一起,来到另一处隐秘地等待。   最后是云常儿,独自前往约定的地点。   大约半刻钟时间,一位身着蓝白仙衫的男子从天而降。   看到坍塌的浮屠山某处,站着自己熟悉的身影,他加快了速度,落到身影后方。   “长霁。”玉羲和看到云常儿以魔身出现,颇有些激动。   云常儿着一身黑袍,戴着连着衣裳的兜帽,纤长身量挺拔如竹,自有一股神秘气息。   听闻玉羲和的叫唤,她转过身来,现出一张过分惊艳的脸。   今日的她没有以魔息遮掩面庞,曾经历无数岁月灵气蕴养的容颜,清晰无比。   她本就生得姣好,踏入仙途便更出类拔萃。即便是专修皮囊色相的男修女修,也都难敌她分毫,无论当时还是现下,她都是令人一眼折服的惊世之颜。   故而未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即便在未被魔者同化之前,都习惯以内息修饰容貌,令得旁人大部分时间,都难见她的本真面目,甚至不知她还有另一层面目。   而能够让她以真面目见人的,又多是女性,除非关系极好的友人,其他男子想一观她容貌,都是不可能之事。   玉羲和作为与她地位同等的名门之主,自然见过这张蛊惑人心的脸。   也正因如此,她在他心里,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特殊。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是此意。   他发现她以原本的面目约见自己,心中忽生一阵期盼。   靠近的脚步都急切不少,面上挂着欣喜的笑容:“长霁……”   不料云长霁在他朝自己伸手之际,无声后退一步。   于是他伸出的手瞬时落了个空,两人之间的空气立马变得凝固。   “长霁……”   玉羲和看着她,忍不住低喃。   可云长霁不仅未有对此作出“弥补”反应,反而直接将手背到身后,将自己的立场与态度,表现得更为明显。   玉羲和神情一僵,呼吸都快停住,眉宇之间有阴云笼罩。“你——”   这时,云长霁终于开口:“此番约你,并非叙旧,多余的礼节便免了。”   玉羲和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收回手:“你真是愈发无情了。”   “呵。”云长霁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玉羲和又问:“你还是坚持一个人战斗么?我先前所说的……你当真不考虑?”   “我强调最后一次,我与云门不需要倚靠任何一方势力,而你我之间,不存在你想象的那种感情。”   玉羲和见她语气与神情都很坚决,甚至有种不欲多谈的决绝,内心烦闷不已。   冲动之下,他忽然一步迈上前,直逼对面之人。   “若我非要如此呢……?”   他面色阴沉道。   云长霁被他这么一逼,后退两步,身后抵到一棵枯树干。   玉羲和却还不打算停止,靠近的同时,手抬起,扣向她的下颌。   就在这时,云长霁释出长藤般的魔气,缠住他的手,让他不能再进分寸。   同时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堂堂名门之主,不觉得这样的行为,过于逾越了?”   这时玉羲和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样子,眼中尽是邪气。   说话的声调都变得尖利阴森:“逾越?此处空无一人,即便逾越了,又有谁知道?”   “并且就算你能够打败祝凌云,也不代表能够打败我。你的肉身限制还在吧?制服祝凌云那次,令你元气大伤了吧?”   玉羲和这模样,是他以往时候从不会有的,以前云长霁即便知道他心怀鬼胎,但仙者该有的风范与骨气,他都还有,绝不会是这般市井流氓一般的模样。   而同时,她借着体内藏着的魔神圣典异力,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感应之力。   也就是说,玉羲和此时此刻,的确也被异力入体并影响了。   云长霁微叹一口气,一副感觉棘手的模样。   旋即问他:“你为何执意追杀祝凌云?”   玉羲和一怔,表情再度变化,从一开始的阴郁、愤怒,变为带着强烈防备与警惕的敌意。   云长霁也不着急催他,就静静地等着,一双镶嵌了瑰丽宝石一般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过了半晌,玉羲和终于收拾好情绪,主动将手抽回,并道:“你是否误会了什么?”   云长霁见他心情“收放自如”,心中又有了一种推测。   她淡然一笑,见时机已到,便抬手打了个手势。青衣立马押着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身侧,而青衣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狄紫幽。   玉羲和看到黑衣人,眸光骤沉。   看到狄紫幽,又眉头紧锁。   少顷,他看向云长霁:“什么意思?”   云长霁指指青衣押着的黑衣人:“他都招了,是你曦和门的人。”   玉羲和长叹一口气,看着她摇头:“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无法令人相信。”   “所以你说的,共同商量魔神圣典一事,是借口?”   “那是第二件事。祝凌云对你,究竟有什么非杀不可的威胁?”   玉羲和阴鸷地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冷笑一声:“我说了,这是误会,此人我不认识。”   云长霁也不恼,一掌拍向黑衣人,后者顿时哀嚎一声,一大片识海被她生生从脑内剥离,现场形成凝丹,悬浮于空中。   “我的本事你应当清楚,你不承认无妨,我也不想与你争辩过多,审讯会随时再开便是。”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同时手如疾电扼上他的喉咙:“另外,关于魔神圣典,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有一事需要‘借’你的识海印证一番。” 第332章 和平契约   传闻这位傀儡者能力非凡,能凭一己之力,操纵无数的“无尽傀儡”。   并且其所操纵的傀儡,个个力量强大,无异于一支能够踏平山海的军队。   这傀儡者从未在纳贤大会上露面,甚至至今下落不明、雌雄莫辩,但已经协助魔界救回魔神圣典,因此得到魔界魔君的深深重用。   而此番魔界的纳贤大会,规模之盛大,前所未有。   据说这样的大会,是为再次侵占人界做准备……   得知消息的人界又开始人心惶惶,各方修士为了自保或保护凡界,早早准备起来。   不少知名门派结队到云门基地,询问魔界动态,云门因此组织他们单独成立一个组织,专门在人界搜集信息、关注魔界动态,以及随时准备应战。   而这个组织的领头人,是云门门主亲自委派的尚真派掌门念明心。   在没有严重事情需要汇报时,各方门派以青州尚真派为第一据点,各州再分别成立各州据点,形成一个由下至上层层递进的组织链,有秩序地运转。   虽然这个决定,让苍大陆不少比尚真派厉害得多的门派不服,但听说念明心掌门与云门执法人张子骞合作许久,默契非凡,又深得长霁门主的赏识与提拔,无论修为亦或剑术都突飞猛进,还是个劳动模范,于是无论是忌惮念明心实力,亦或忌惮云门本门,都未有门派敢到尚真派寻麻烦。   人界防线终于逐步建立起来。   半个月后。   云长霁曾受的内伤,以及识海所遭受的压力与创伤,总算痊愈。   在此期间云门不断搜集魔界信息,掌握了纳贤大会出现并被魔君招揽的魔者资料,独独还缺着傀儡者的那一份。   众人有些着急,但云长霁每次都让他们稍安勿躁,时间一长,众人不自觉也镇定了一些。   之后传来鬼界内斗结束,前任鬼王之政被名黄泉推翻,后者将鬼王一族上下的功力废尽,流放到鬼界边缘环境最恶劣的地区,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则登上王座,成立全新的王族,制定了全新的鬼界制度。   随后,又传出要入侵人界的消息。   整日被异界觊觎的人界,因此感觉到一丝绝望,以及对战乱的恐慌。   也正因如此,对四名门的寄托越来越大。   这些日子云门信仰池数量暴增,全是民众来跪拜“神仙”所凝聚的信仰之力。   ……   又是两日过去。   到了云长霁与名黄泉约好的时间。   在云长霁的指引下,名黄泉成功绕过人界宗门的巡逻地点,不费吹灰之力潜入人界。   见面之时,他看到气质与以往明显不同的高挑背影,奇怪地歪了歪头,这才走过去。   “仙界的仙人,穿得这般黑么?”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云长霁回过神来,第一眼先是看他脸上的妖冶痕迹。   还在。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   对名黄泉的话不予反应。   名黄泉自然知道她关注的是什么。   摸了摸眼侧的墨色纹路,有些不满:“放心,我是想破解它,但尚破解不了呢。你那招究竟是什么剑法?竟然能够自动随着我的功力上升而增强?”   云长霁嗤笑一声:“哪里是随着你的功力增强?是我的修为所致才对。”   名黄泉听懂后一惊:“你的意思是,短短半个月,你的修为便……”   云长霁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旋即两手后背:“谈正事吧。”   名黄泉对她这种不说半句废话的性子,颇有些意见。不过想想两人之间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合作关系,更谈不上朋友,态度疏硬也是正常。   于是也正色道:“你们云门时间允许的话,三日后入境。”   云长霁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   “九幽州尚有魔界通道,你又与魔界结仇深厚,我便不在那里动作,以免被他们趁虚而入,对你我均是昂贵代价。”   “你身负定柱之力,便在西面的人界定柱附近进入吧。”   “你又知道我能……”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名黄泉语塞,片刻后才放弃追问的心,又道:“以和为贵,是吧?”   这话让云长霁意外,看了他一眼:“才成为新王,内伤还在呢,便如此为部下着想了?”   名黄泉不屑一嗤:“得人心者得天下——莎荼在你们人界学的,这些天天天给我唠叨。”   “呵。”云长霁意思意思笑了一声,便点头:“契约准备好了,届时只你我动手即可。我门人的性命,我辛辛苦苦救回,自然比你爱惜部下更为爱惜他们。你倒记得交待你的部下,莫要一时错手伤人过深,否则此战难了。”   “放心,我会是一位比你仁慈的仁君。”   “……”她不知这人哪里来的错误认知,不过见他想法美好,便未有多说什么。   召出一张散发荧光的薄纸:“路线。背好了。”   名黄泉接过仔细地看,不到一会儿便将它还过去:“好了。”   云长霁静静地看着他。   他耸耸肩:“天才,记性好。”   “……”   一摆手,不用触碰纸张,便将它烧得灰烬也不留。   名黄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哦,我说材质不一样呢,准备着差不多了便让它自燃,销毁证据?”   “这叫以防万一。”   “……”   她又凝出另一份仙品灵玉所造的玉简:“契约。”   名黄泉接过,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将其还回,未有任何意见。   之后两人的事情便处理完毕,名黄泉还要深入苍大陆,寻找镇尸塔的那位“尸王。”   云长霁看他所走的方向,忽然开口:“你是去杀他,是么?”   名黄泉脚步骤停,一会儿后才回头:“莫要告诉我,你早便猜到这个结果。”   云长霁笑笑,云淡风轻道:“你若真想收他在麾下,以你能力,挥挥手便将他制服并释放了,又何必辗转至此。”   “而长期在镇尸塔吸收阴尸之气的尸魂,一旦被你们鬼界之人吸收,其效果等同于直接补充元力,是上好的疗伤、进阶材料。”   她看向还身负内伤的名黄泉:“不正适合当下的你么?” 第333章 替换到329章啦   传闻这位傀儡者能力非凡,能凭一己之力,操纵无数的“无尽傀儡”。   并且其所操纵的傀儡,个个力量强大,无异于一支能够踏平山海的军队。   这傀儡者从未在纳贤大会上露面,甚至至今下落不明、雌雄莫辩,但已经协助魔界救回魔神圣典,因此得到魔界魔君的深深重用。   而此番魔界的纳贤大会,规模之盛大,前所未有。   据说这样的大会,是为再次侵占人界做准备……   得知消息的人界又开始人心惶惶,各方修士为了自保或保护凡界,早早准备起来。   不少知名门派结队到云门基地,询问魔界动态,云门因此组织他们单独成立一个组织,专门在人界搜集信息、关注魔界动态,以及随时准备应战。   而这个组织的领头人,是云门门主亲自委派的尚真派掌门念明心。   在没有严重事情需要汇报时,各方门派以青州尚真派为第一据点,各州再分别成立各州据点,形成一个由下至上层层递进的组织链,有秩序地运转。   虽然这个决定,让苍大陆不少比尚真派厉害得多的门派不服,但听说念明心掌门与云门执法人张子骞合作许久,默契非凡,又深得长霁门主的赏识与提拔,无论修为亦或剑术都突飞猛进,还是个劳动模范,于是无论是忌惮念明心实力,亦或忌惮云门本门,都未有门派敢到尚真派寻麻烦。   人界防线终于逐步建立起来。   半个月后。   云长霁曾受的内伤,以及识海所遭受的压力与创伤,总算痊愈。   在此期间云门不断搜集魔界信息,掌握了纳贤大会出现并被魔君招揽的魔者资料,独独还缺着傀儡者的那一份。   众人有些着急,但云长霁每次都让他们稍安勿躁,时间一长,众人不自觉也镇定了一些。   之后传来鬼界内斗结束,前任鬼王之政被名黄泉推翻,后者将鬼王一族上下的功力废尽,流放到鬼界边缘环境最恶劣的地区,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则登上王座,成立全新的王族,制定了全新的鬼界制度。   随后,又传出要入侵人界的消息。   整日被异界觊觎的人界,因此感觉到一丝绝望,以及对战乱的恐慌。   也正因如此,对四名门的寄托越来越大。   这些日子云门信仰池数量暴增,全是民众来跪拜“神仙”所凝聚的信仰之力。   ……   又是两日过去。   到了云长霁与名黄泉约好的时间。   在云长霁的指引下,名黄泉成功绕过人界宗门的巡逻地点,不费吹灰之力潜入人界。   见面之时,他看到气质与以往明显不同的高挑背影,奇怪地歪了歪头,这才走过去。   “仙界的仙人,穿得这般黑么?”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云长霁回过神来,第一眼先是看他脸上的妖冶痕迹。   还在。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   对名黄泉的话不予反应。   名黄泉自然知道她关注的是什么。   摸了摸眼侧的墨色纹路,有些不满:“放心,我是想破解它,但尚破解不了呢。你那招究竟是什么剑法?竟然能够自动随着我的功力上升而增强?”   云长霁嗤笑一声:“哪里是随着你的功力增强?是我的修为所致才对。”   名黄泉听懂后一惊:“你的意思是,短短半个月,你的修为便……”   云长霁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旋即两手后背:“谈正事吧。”   名黄泉对她这种不说半句废话的性子,颇有些意见。不过想想两人之间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合作关系,更谈不上朋友,态度疏硬也是正常。   于是也正色道:“你们云门时间允许的话,三日后入境。”   云长霁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   “九幽州尚有魔界通道,你又与魔界结仇深厚,我便不在那里动作,以免被他们趁虚而入,对你我均是昂贵代价。”   “你身负定柱之力,便在西面的人界定柱附近进入吧。”   “你又知道我能……”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名黄泉语塞,片刻后才放弃追问的心,又道:“以和为贵,是吧?”   这话让云长霁意外,看了他一眼:“才成为新王,内伤还在呢,便如此为部下着想了?”   名黄泉不屑一嗤:“得人心者得天下——莎荼在你们人界学的,这些天天天给我唠叨。”   “呵。”云长霁意思意思笑了一声,便点头:“契约准备好了,届时只你我动手即可。我门人的性命,我辛辛苦苦救回,自然比你爱惜部下更为爱惜他们。你倒记得交待你的部下,莫要一时错手伤人过深,否则此战难了。”   “放心,我会是一位比你仁慈的仁君。”   “……”她不知这人哪里来的错误认知,不过见他想法美好,便未有多说什么。   召出一张散发荧光的薄纸:“路线。背好了。”   名黄泉接过仔细地看,不到一会儿便将它还过去:“好了。”   云长霁静静地看着他。   他耸耸肩:“天才,记性好。”   “……”   一摆手,不用触碰纸张,便将它烧得灰烬也不留。   名黄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哦,我说材质不一样呢,准备着差不多了便让它自燃,销毁证据?”   “这叫以防万一。”   “……”   她又凝出另一份仙品灵玉所造的玉简:“契约。”   名黄泉接过,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将其还回,未有任何意见。   之后两人的事情便处理完毕,名黄泉还要深入苍大陆,寻找镇尸塔的那位“尸王。”   云长霁看他所走的方向,忽然开口:“你是去杀他,是么?”   名黄泉脚步骤停,一会儿后才回头:“莫要告诉我,你早便猜到这个结果。”   云长霁笑笑,云淡风轻道:“你若真想收他在麾下,以你能力,挥挥手便将他制服并释放了,又何必辗转至此。”   “而长期在镇尸塔吸收阴尸之气的尸魂,一旦被你们鬼界之人吸收,其效果等同于直接补充元力,是上好的疗伤、进阶材料。”   她看向还身负内伤的名黄泉:“不正适合当下的你么?” 第334章 魔界之战·一   玉羲和身子猛然一颤。   巴巴地看着眼前之人,有种站不稳脚步的感觉。   云常……   “长……”   话方出口,他猛然打住,紧抿着嘴唇看她。   云常儿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微微侧着头问:“怎么了门主?脸色似乎不大好。”   玉羲和拳头紧了紧,靠着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感,稳定下情绪。   旋即收拾好表情,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唇角:“无事,你让本尊想起了一位故人,一时惊讶罢了。”   云常儿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是吗?那是弟子的长相,还是名字,还是哪里令门主受到感触了?”   玉羲和“呵”了声:“都有。”   “哦。”   云常儿点了点头:“我的荣幸。”   玉羲和又道:“你方才那首诗……真有意思。”   “自然。既然用作名字了,这种陪伴一生的东西,还是多赋予一些深刻意义比较好。”   “否则的话——”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否则怎能够让别人记住自己呢?是吧?”   玉羲和毫不费力,便听清了她所有的隐义。   一荣与一辱……   古今常相对。   所以如今,你要回来扳回这个局面了,是么?   还要让所有人“记住”你。   玉羲和微微垂着眼眸,看着这个年纪不过二十,但身量已快与自己同高的“弟子”。   想起原来那个轻松能与自己平视的高挑女子,眸光逐渐往下沉,沉如一片带着旋涡的黑湖。   他这样的反应,让早已知晓不少云门消息的念明心诧异,同时胆战心惊。   云常儿……   云长霁。   她先前从未将两者联系到一起过,可经得曦和门主的“提醒”,她忽而像断弦重续、电流交接。   难不成云常儿就是……   然而未等她捋清其中思路,玉羲和便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维:“掌门人。”   念明心迅速回身,侧向玉羲和:“门主有何问题?”   玉羲和道:“我看这位弟子天赋不错,且与本尊的故人十分相似。那位故人对于本尊而言,极、其、重、要,所以,不如掌门人便将此弟子交于本尊,待本尊收她为曦和门的人界门徒,培养一番,或许还能够出个大才。”   他说话的同时,着重强调了“极其重要”四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并听明白了。   这含义,在不知隐情的李双柔与另一位女弟子眼中来看,能够听出门主想强势要人的意思。   而在知晓隐情的念明心眼里,这四个字则极其得耐人寻味。   极其重要——到底是作为友人故人才极其重要,还是作为敌人、大敌,才极其重要?   若云常儿真是她猜测的那个人,那么曦和门主与她,又到底是什么关系?曦和门主与凌云门主,又是什么关系?!   念明心在短短的数息时间内,便想了无数种可能,并迅速衡量每种可能最后引向的结果。   但是纯推测对她而言,还是过于冒险,于是她状似迟疑地说道:“想必门主也看到,云常弟子如今,仅仅在筑基的修为。”   “云弟子的确天赋异禀不错,但,对于四名门这样的仙界名门而言,她的修为与目前的经验、能力,都不值一提,小道不明白,曦和门主此时便将她收为门徒,可有任何实际作用么?”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解释道:“哦,并非是质疑云弟子的意思,相反,小道作为本派掌门,看着这些弟子长大,感情已经十分深厚。”   “又知四名门在人界的任务,总是风险巨大,面临的敌人一个更比一个强,小道实在担心,将这些小弟子送过去,反倒是让她们……唉,不知门主是否能够理解小道的忧心。”   玉羲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本尊先前不是说过了?在人界收徒,是想培养后备成员。”   “门徒这样的存在,掌门人作为一派之首,应当明白,向来是从小培养的好。这样的话,无论能力、心性或对宗门的忠实度,都比半道招收来的‘外人’要好。”   “所以曦和门收徒,自然也是想招收年轻一些的弟子。”   “日后本门还打算在整个苍大陆,招收天赋上上乘的小童,从更小的年纪培养,所以掌门人不必疑惑,也不必担心——在小弟子成长到足够独当一面之前,本尊不会让任何人,到外面冒险。”   他说到这里,目光幽幽地斜睨向念明心:“并且若这位云弟子在本门无法通过最终的考验,本门还是会将她遣送回来的。怎么了,掌门人,你不想看着自家弟子更上一层楼么?”   他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念明心是无论如何都不好加以反驳了。   尤其对方显然不知道自己知悉云门方面的消息,若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反而让对方怀疑,从而暴露了自己。   故而她不敢说“不”,也不知该不该答应。   便在这时,她的余光瞥到云常儿,她心思一动,转头问云常儿:“那么云弟子意下如何?尚真派向来尊重弟子意见,不知云弟子是否愿意跟随曦和门主离开?”   若云常儿点头,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云常儿不是云长霁,确实是普通身份的弟子,因此没有忌讳;二,她确实是云长霁本人,而她自己点头,便是对此做足了打算,自有应对的方法。   若她不是云长霁,那么她加入声名远扬的仙界名门,后方还有她们尚真派盯着,料想这位门主不会对她怎么样。   若她是的话……说实话,念明心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人自己要不要帮,要不要保住,对方又要不要需要自己掺和这一脚。   只能让她本人来选择。   云常儿从念明心纠结万分的眼神中,基本能够猜出她所想,以及她此举的打算。   这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云常儿虽然没有料到玉羲和为了把自己带走,亲自收徒这样荒唐又可疑的举动都做出来了,不过她也无所谓,收徒不收徒,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两人这一面,日后必定会见上,即便他不找她,她也会亲自找上他。 第335章 魔界之战·二   不过,在此之前,云常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今天不行,不能“跟”他走。   于是她面向玉羲和,不紧不慢道:“弟子从不曾听说,四名门会在人界收徒,门主此举,实在让弟子愕然万分。”   “不过即便曦和门是弟子向往的地方,弟子同时也是个贪生怕死、且有自知之明之人。门主这收徒的提议,弟子自认资质不够,不敢肖想,也没有勇气在人才辈出的仙界名门之中,杀出血道,所以,还望门主谅解,让弟子在尚真派安稳度日便好。”   玉羲和有些意外,挑眉道:“怎么,曦和门是什么洪水猛兽么?——看云弟子的面相,也不像是个畏手畏脚的人啊。”   “弟子纯粹不想罢了。”   玉羲和:“……”   念明心:“……”   当众落堂堂名门门主的面子,这胆子实在是太大、太太太肥了。   便连一旁的李双柔也瞪大眼睛,不断在云常儿后方扯她的衣角,那样子比云常儿还要担心,小脸都刷得发白了。   云常儿倒是一副毫不自知的模样,见玉羲和脸色迅速下沉,还歪了歪头,一派“纯真”道:“怎么了?弟子说错话了么?弟子胆小怕事,认为尚真派像个大家庭一样,氛围很好,掌门人也好,不想离开,这样不可以么曦和门主?”   玉羲和憋了半天才将那一口气咽回去,笑得僵硬:“你这性子,也很像我的那位故人啊。”   “看来我与门主的故人实在有缘。”   她把话说成这样,还是当着旁人的面直接说出,玉羲和身为名门门主,即便再如何想达成目的,也不好死皮赖脸强求,不然的话,有损身份不说,还引人生疑。   故而玉羲和心哼一声,道:“那便罢了,本尊也不是强求之人,既然云弟子不愿接本尊抛出的这根橄榄枝,那本尊只得将这机会,留给别人了。”   云常儿笑笑:“感谢理解。”   又道:“既然门主总说弟子像你的故人,那么相信弟子与曦和门,或许有些缘分,日后若有机会,弟子或能与门主再会。”   玉羲和一眯眼:日后再会?   突然明白了什么,更潇洒了:“好,那本尊倒要看看,你我是否真有缘分。”   云常儿没有再多说什么,笑着看他,一副等着他走的模样。   玉羲和见状,知道再多待又是他不对了,没好气转身:“今日便到这里吧,看来本尊与贵派的弟子,缘分不深。”   念明心看了一眼云常儿,回头对他道:“云弟子性子比较直率,门主莫要见怪。”   玉羲和瞥了她一眼:“你这掌门,也是本尊见过的最偏袒弟子的掌门了。”   念明心心想她也是因疑问颇多,才出此下策。   不过玉羲和也没有说错,即便云常儿只是个普通弟子,只要云常儿本人不愿意,念明心也不会强求。   所以她最后也只是笑笑,道一声“身为一派之首,还是要尊重弟子意愿”,便不再多言。   玉羲和往修炼林外走,念明心自后方跟上。   但没走几步,忽然,一人驾驭着飞行法器,极速赶到。   “曦和门主!”   来人还未落地便喊道。   玉羲和骤然停步,看着此人急匆匆赶到自己面前。   是一个长眉白须的老道。   此人到了自己面前,大大地鞠了一躬,拱手道:“老道拜见曦和门主。”   玉羲和抬抬手:“不必多礼。”   息钧长老这才直起腰来,看也没看念明心,对玉羲和道:“老道乃本派长老,才听得门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门主见谅。”   “无妨。”   “传闻门主此次莅临,是欲调查魔阵一事?”   “嗯。”   “这样的话,老道有一事,想要告知门主。”   玉羲和这才有了漠然以外的反应:“哦?”   念明心则突生不安,蹙着秀眉看向息钧:“长老你?”   息钧长老还是没看她,对玉羲和道:“本派近日发现,此魔阵牵涉到凌云门与一个名为云门的组织,疑是双方的私人恩怨产物。”   念明心一听,沉声喊:“息钧长老!”   玉羲和则是意味深长地挑起了眉头:“哦?”   看向念明心,目光有些幽暗:“如此大事,怎么掌门人只字不提?”   念明心攥紧一侧的拳,暗含愤怒地看了息钧长老一眼。   本来想打算将己方隐到暗处,方便调查,也好观察这个曦和门的立场的。   现在这人这么一说,占到的优势全没了,而且但凡对方提出接手,或者让自己的宗门停止追查,自己一点优势也不占,便只能退让。   更重要的是,让对方掌握了信息,若对方与凌云门是一起的,接下来就能给足对方想好应对方法的时间与机会,那么这件事的真相,便更难弄明白了!   这个人!   念明心犹自愤怒,后方的云常儿则无声看了息钧一眼,目光幽邃。   这时念明心回答玉羲和:“毕竟事关堂堂名门,这些消息本派尚且调查不清楚,不敢直接妄言,更不敢以此叨扰了门主。”   玉羲和似是而非地笑笑,两手往后背负,一副准备详谈的架势:“可凌云门到底同属仙界,它有任何问题,与任何人有任何恩怨,本尊或许都明白,你又如何认为,隐瞒才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你说出来,本尊还能给你答案呢?”   念明心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总不能说,因为自己也怀疑你,所以才不告诉你吧。   而息钧长老看到念明心不知所措的模样,冷冷一笑。   正要说话,却听到念明心身后,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那么曦和门主,你能告诉我们答案么?”   息钧长老抬眸一看,这才发现念明心身后,竟然还有三个小弟子,不仅如此,其中一个还是云常儿!   又是她!   而玉羲和闻言,神色难以察觉地一僵,回过头看着云常儿。   “答案……”   他在短短两息之中,迅速斟酌好言辞,回答道:“既然此事贵派知晓,那么本尊也不隐瞒了。” 第336章 魔界之战·三   男子听闻这话,一切念头全抛却:“你说什么?!”   “莎荼姑娘未死。”   “怎么可能?!”   他身子震颤,满是不可置信:“她的命环分明断了……”   云常儿半笑不笑地看着他:“否则这样的消息,需要我来告知你?”   男子还是不信:“你如何知道她未死?”   “我救的她。”   “你?!”   “当年她被你兄长带走,中途在人界边界停留,又被我遇上,便顺手了。”   “……”   “你为何救她?她可算是你的敌人。”   “敌人是你,莎荼姑娘早答应退出了,她还劝你了不是么?”   “你与她见面了……”   “你对你的亲妹妹未免缺乏了解。”   “……”   男子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半晌,他眸光一凛,抓住云常儿手臂:“在哪?带我去见她!”   云常儿看向他的手:“放。”   同时道:“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一,即日起,将你的势力抽离人界;   二,各以千年寿元为押,签下两界和平协议。我自不会觊觎你鬼界,而你若有一日夺下鬼界,也绝不得侵犯人界。”   男子蹙眉:“千年寿元?”   “以你修为,千年寿元很多么?”   “你试试一次减个千年寿元?”   “试过。”   “……”   “若答应,将第一点完成,我自会带你见她,再来谈这协议详细。”   男子十分谨慎地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不满道:“如此算来,你可是占尽了便宜。”   云常儿轻笑一声,微侧着头看他:“若你觉得是我占尽便宜,你大可拒绝,稍后你我之间便会有一场恶战,若我亡,你身上剑招自解,还得知曦和门主的秘密,取得解除身上禁制的机会,甚至日后你要吞并人界,也少了个人阻拦你。   若你败,那也是你的选择,莎荼姑娘被我安置在极其安全的地方,你也无需担心她未来不好,如何,你赌这一场吗?”   男子紧蹙着眉头,两相衡量。   云常儿这条件确实十分霸道,说是霸王合约也不为过。   可她后面所说也十分现实——他在她面前,是被她拿捏着性命关键的存在。   本以为她被压制数百年,即便重出修为也大不如从前,但从她方才爆发的那一下力量来看,交战起来即便不能一剑毙命,两败俱伤也是在所难免。   最重要的是,这女人发起狠来不要命。   敢用千年寿元为代价成事的女人能要命吗?   可她不要命自己要啊。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然也不会抱着这点希望前来试探,想着她若实力不济,便杀她破招。   现在仔细一想,这人也没做过她没有把握之事,所以是自己上她钩了,被吃得死死的。   岂有此理。   男子兀自不悦,但到底是一点办法也无。   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掌握着莎荼的下落。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的,在这世上仅留的唯一一个亲人。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答道:“好。”   云常儿道:“和平协议留我云门之名,我希望你早日成事。”   男子笑了笑,倏忽明白:“你想让云门以两界和平使的形象,再回到世人面前?”   “可以这么说。”   “倘若我败,又当如何?”   “我像是只走一步棋之人?”   男子沉默片刻,又道:“值得么?”   “哪方面?”   “短短数百年人间便不认得你们了,当年携手并战者,更是直接在背后捅了你一刀。你回来这般煞费苦心重新经营,值得么?”   这时,云常儿别有深意地一笑,声音低低:“谁说我要让云门回到从前?”   男子不解。   云常儿笑眯眯的,但笑容背后有着令人发寒的冷。   她道:“云门曾只想为天下太平尽一份心,从不僭越、从不争夺。”   “但如今看来,这世界容不得人低调不争,既然如此……”   她拍拍男子的肩膀,缓缓往山外走。   既然她与云门都死不掉,还平安回来了,那这世界,便重新洗牌吧。   ……   五日后。   苍大陆另一方,一个小而无名的村落。   那里房子依山而建,房屋稀疏,人烟稀少。   但整个村落透露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平和,令人望之心安,似凡尘俗心经历过清泉洗涤。   今日的村落好似有什么特殊活动,许多小孩搬着小板凳,整整齐齐地坐在村落中心的一块空地上,看着前方临时搭建的小木舞台。   舞台十分简单,约有半个成人高,其上有几个惟妙惟肖的木偶人,正在动作夸张地共同表演一场戏。   那戏好似在讲述什么江湖故事,背后被红色布帘挡住的地方,有一个干净如泉的声音,正缓慢而温柔地陈述着故事的背景,模拟着人物的台词。   舞台前的小孩听得津津有味,看着各色的木偶人演绎,久久不能回神。   木偶戏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暂告一个段落,舞台后的美妙女声对众人道:“欲知下回分解,请各位小观众认真写作业哦。”   孩子们爆发出笑声与掌声,就连一旁无事前来旁观的大人们也和善地笑了。   很快孩子搬着小凳子走了,舞台上的木偶人也被收了起来,不一会儿后,一个身着红色袄裙的女子抱着木偶,从舞台后方转出。   女子穿着朴素,一头厚亮的黑发简单地盘在头上,以一根素色云簪斜斜地固定着。   但即便如此,还是掩盖不了她姣好的面容与出尘的气质。相比于村落中的其他村民,她无论从面相还是气质上来看,都像是一个外来的异域人。   女子从舞台后方转出来,还没有察觉到前方有什么不同。   再往观众席走了两步,她才察觉观众席处有两个人一直不动,好似在等着什么。   她有些奇怪,抬头看去。   便见那里多了一个一身青衣,高挑而清丽的女子。   一个一身黑袍、长发高束的男子。   女子视线从青衣女子的面上划过,微微一怔,还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当目光落到男子面上之时,她猛然愣住,旋即环抱着木偶的双臂骤然一松,其中一个木偶无声摔落尘土……   “哥……”   “哥哥……” 第337章 魔界之战·四   半刻钟后,一处山脚下。   莎荼与名黄泉相对而立,云常儿倚在远处一棵巨松下,望着远方风景,并不想掺和两兄妹的叙旧。   名黄泉打量了民女打扮的莎荼一会儿,感觉这般时日未见,自己妹妹的长相依旧未变,还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样,但气质比以往少了不少尖锐,多了许多闲淡如水的娴静。   他看了她许久,这才舍得移开目光。   又突然抬手摘下她的祥云发簪:“命环之所以失去对你感应,便是因为这个东西?”   莎荼摇摇头,抬手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中心一道极小极精细的红色图腾:“这道禁制才是,它将我的气息全隐藏起来了,包括命环也无法感应到我。”   又指指名黄泉手上的发簪:“这是长霁门主亲手为我做的护身法器,它看着普通,其实设了极强的防御与掩饰阵法。我才来这里时,鬼界之人也来过数次寻我,但都靠着它,神不知鬼不觉地避过去了,从此再无人来过。”   名黄泉撇撇嘴,将发簪来回翻看一番,甚至暗暗测试过,亲身感受到发簪恐怖的防御力量时,他才悻悻收手。   又看向莎荼:“她当真救了你?”   莎荼很认真地点头,随后应是回忆到当年,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阴郁与后怕:“当年若非门主及时出手,莎荼我不仅活不了,恐怕还要……”   她停顿一下才咬牙继续:“恐怕要被凌辱至死。”   名黄泉的脸瞬时沉下:“他难道还想染指于你?”   莎荼深深埋头:“那人想试着通过交……合,看能否夺走我体内的力量,毕竟他一旦拥有了那个力量,你我便再不是他的威胁了。”   “……”   名黄泉勃然大怒,身上的鬼气腾腾而出!   多得莎荼及时制止,这才没有让气息泄露到外围,被外人察觉。   名黄泉好不容易才平定下心情,心中对鬼王的恨意更深。   但莎荼显然不愿再提起那些经历,看向别处,想转移话题。   结果就看到等在远处的云常儿。   她立马回头,诧异地问黄泉:“她真是长霁门主?”   名黄泉点点头,她马上蹙起眉:“发生了什么?门主分明不是这个模样。”   名黄泉听到这话,反倒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看向云常儿,匪夷所思:“她不曾告诉你……告诉你云门的事?”   “云门怎么了?……她从不曾与我多说什么,自从当年我向她表达了归隐的心思,她便将我带到此处,为我屏去气息,从此再未出现过。期间我的疗伤药与许多生活物件,也都是她命门下的紫茵姑娘带来的,当时紫茵姑娘便说了,她非常忙,也不想来打扰我,让我安心生活在此处即可,无需担忧其他任何事……”   她说到这里,攥了攥拳,抬头问:“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门主怎么了?又怎会突然带你来,你倆又怎会再遇上?”   名黄泉不大想说自己是被忽悠来的,便只道:“巧遇。”   莎荼又问:“那门主怎么了?”   “她……”名黄泉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云门没了。”   “……”   莎荼好半天才喃喃道:“怎么会……”   名黄泉见她是真的不知道,便将所了解的说了一遍。   旋即顺道着,也将云常儿的条件一并说了。   莎荼又怔了一阵。   半晌,眉越凝越深。   名黄泉从她脸上,竟看出了一抹哀伤。   随后便听得她道:“所以门主也被人陷害了是么?”   “嗯。”   “那她如今,是回来重振云门的?”   “……嗯。”   “那,哥哥你便答应她吧。”   名黄泉:“……”   ???   就劝他答应了吗?!   即便对方提出如此不平等的条件,也要让自己答应吗?   ……这还是曾经陪他打天下的亲妹妹嘛?!   他有些不悦:“你是哪家人啊?”   莎荼笑了笑,看向云常儿:“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不是么?”   “更何况哥哥,莎荼在人界生活了许久许久,看尽了人情世故,也看到了许多人性才有的光辉。比起鬼界无尽的纷争,我觉得人界其实挺好的。”   “若有朝一日,你当真带兵来犯,我想我也会忍不住协助人界,到时候你忍心与我兵戎相见么?”   她见名黄泉深深拧着眉,又继续劝道:“我倒不曾想象,你我还有再相见的一日——我原以为那一战,你也是凶多吉少了,而我这一归隐,也再不会与鬼界的任何人、包括哥哥你相见。”   “既然能够再会,哥哥你……你当初也不是冲着人界来的,你只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不是么?又为何要再引动战争呢?你不也很讨厌一直交战的鬼界么?”   “既然如此,你便应下门主的条件吧,再或者……或许你与我一同归隐,我们兄妹两以后再不管鬼界了,留在这里过简简单单的日子可好?”   她说得句句真切,那与名黄泉极其相似的凤目流光溢彩,有一种真挚的渴求之光。   名黄泉见状一愣,从她的眼神之中,他能看出她真的想要与自己过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生活。   也能看出,她如今真的十分喜欢这样的生活。   名黄泉重见故人的激动之心,因为这样的光彩逐渐平静下来。   他试探着问:“这么说来,你不准备跟我走了?”   莎荼一怔,眸内的光芒也逐渐往下淡:“哥哥……我累了。”   确实是累了。   说到她的身世,她与名黄泉同出身于鬼界王族,由当时的老鬼王凝聚无上精元,融合鬼界定界柱之力,直接在柱内接受双力蕴养长达三年才自柱内诞生的鬼界之子。   他们本都是身负王气之人,是鬼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存在,更是老鬼王为了培育最强继承人所创造出来的产物,理应是鬼界未来的无上尊者。   然而在他们诞生之前,偏生多了位早他们三十年诞生的另一位王族子嗣。   那人是真正的王族子嗣,因他由老鬼王与鬼界第一女后所生,经历了与人界所差无几的孕育过程,是完完全全属于王族的人。 第338章 魔界之战·五   时允长老愕然一下,旋即笑道:“傻娃娃,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若真有,那也必定有所求,而这所求之事……哼哼,通常并非好事。”   云常儿道:“或许对方也有求于你,想让你助她一把,这就等于……互利互助?”   时允长老蹙着眉头沉思一会儿,有些无法联想地摇摇头:“我不觉得有那样的人。即便有,又即便如你所说,想在助我的同时,寻求我的帮助,那我也得看对方所求何事,好的或坏的。”   “若他想做伤天害理之事,我必定选择当一辈人的废人。”   云常儿点点头:“这样啊……嗯,很有道理。”   时允长老倏忽看向她,笑道:“娃儿,你怎么一副坚信我有人相助的样子?你说哪个无聊的人,愿意助我这等废人啊?”   云常儿迅速跟着笑道:“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呀。长老你对宗门弟子和明心掌门这么好,便连我这种小弟子,也能平等对待,我相信最后一定有贵人能够助你,能够替你讨回公道。”   她的话与笑容无缝衔接,导致长老根本看不出异样。   长老见她想法天真,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感慨童心纯粹。随后察觉方才的话题过于沉重了,不利于小孩子身心发展,连忙打算换个轻松的话题。   便在这时,长老又想到一件大事,连忙对云常儿道:“对了,娃儿,我忽而想起,我在云游之时,曾经遇到一位散修人士,也是先天无法吸纳灵力的体质,导致他一直无法加入修真门派修行。”   “后来他找到了攻破之法,改变了这个体质,成为了一个散修,那修行速度,竟也不逊于寻常修士,我想我可以替你再寻那位散修,问问他那攻破之法,是否适用在你的身上。”   云常儿一听此话,瞳孔几不可察地扩大一些。   她转头看向时允长老:“当真?这世上还有和我一样体质的修士么?”   时允长老见她惊讶,还以为是单纯的惊讶,笃定道:“自然是真。我与他颇有交情,而他还是个热心之人,若我提出请求,他必定会接受。”   云常儿心中诧异,同时起了疑心。   在苍大陆,通常无法吸纳灵力者,要么是体质受损的凡人,要么,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像她一样的门人。   若是前者,那还好说,若是后者……   云常儿几不可察地眯起眼睛,手指微微屈起,在身侧腿部敲了一下。   旋即她“满怀期待”地看向时允长老:“好啊好啊,有机会的话,便让我见一见他。我实在受不了这种修炼一日、倒退三日的日子了,真累,真难受,还要被人瞧不起。”   时允长老一听,果然又心疼起她来。   一边好言安慰着她,一边承诺一定尽快派人找到散修如今的住处,尽快带她去见他,好看看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体质。   云常儿也很配合地兴奋着,又与长老谈了许多有的没的话题。   直到长老见她实在能言善道,性子又讨人喜欢,扬言要收她为徒,她立马找别的话题转移掉长老注意力,又在不久后,找了个借口,离开明心苑。   ……   回到住处的云常儿一溜烟钻到房内,坐在案前陷入沉思。   如今时允长老与武晞长老的恩怨明了了,那么所剩之事,便是查清武晞与裂缝的封印,究竟有无关系。   不过此先经由百灵的打探,云常儿已经得知,武晞长老在时允长老获救后,果然在尚真派外围出现了一次。   但他只在门派的法阵前,停留了片刻,并且全程什么也没做,就又默默回到沧澜派,从此闭门不出。   云常儿让侦察鸟盯着他,随时报告行踪,但许多日过去,也不见他迈出自己的房门半步。   她只得静静地等着,同时搜集沧澜派、孤山派的历史,与现今的发展状况,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寻找有可能与那封印有关的联系。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了数日,终于有一天,舒家大院的消息再也隐瞒不住。   整个宦月城,乃至大小的门派,都知道了舒家大院的暗道死人无数,还有诡异图腾画着,不知究竟有何用处。   而一直“守护”着舒家大院的沧澜派,却从来不提一字,宦月城的大街小巷便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舒家大院暗藏魔阵,先前的流浪汉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魔阵“吃了”。   而沧澜派则与魔界私通,为丧心病狂的魔者提供“食物”来源,并以此为条件,命魔界以邪术邪物为交换,协助沧澜派坐稳青州之首的位置。   这样的传言一出,一些早早不服沧澜派的小门派,开始从中作梗,推波助澜,将类似的甚至更扰乱人心的传言,散布到民间。   沧澜派陷入岌岌可危的位置,各种各样的不善揣测,令他们压力巨大,再无法保持沉默,只能出面回应。   但是他们的回应,并未承认自己与舒家大院的“魔阵”有关。   他们声明,当时守院的,并非内门弟子,还说什么宗门确实安排了固定弟子,轮流到舒家大院守夜,但在尚真派揭发魔阵之事后,他们也才发现,他们安排的弟子已经全数失踪,而那些被尚真派抓住的“弟子”们,沧澜派上下无人认得。   沧澜派还笃定道,这些假弟子,定是设立魔阵的奸人,害了他们门内弟子不仅,还冒名顶替、酿成大祸,败露了又想将脏水泼给沧澜派。   为了自证清白,沧澜派表示愿独立调查此事,不麻烦其余门派,并承诺尽快给群众一个交待。   沧澜派的回应没有得到尚真派认同,尚真派当天便在宦月城下了告示,表示会全程跟进此事,不放过任何一个恶意伤害百姓之人。   而孤山派为了名声,也表示会与尚真派一起,彻查沧澜派一事,争取早日给民众结果。   舒家大院自此,进入了大众视线,被时刻紧盯着。   三大派的关系,也开始逐渐变化,终于暴露出那早早隐藏在和谐表面底下的,微妙又紧张的对峙关系。 第339章 魔界之战·六   云常儿见事态演变至此,终于在之后的某日,接了入城任务,在同行门人不注意时,到暗处将数本小册子交于一只大金雕,命它将册子带到指定的地方。   完成这件事,她悠哉闲哉地跟随门人完成今日任务,回到宗门,准备入林修炼。   但走至半途,她突然被一个人拦住,抬头,见是兰望语。   兰望语面有不虞,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云常儿,满是审视。   云常儿见状,便停下脚步,静静地让她看,静静地等她说话。   好一会儿后,兰望语才语气怪异地开口“你最近都去哪里了?为何我感觉你总往御心峰的方向跑?”   云常儿瞬间明白她的来意,而这事时允长老也早与云常儿打过招呼、对过“口供”,因此云常儿也不掩饰,坦荡承认“是的,我去明心苑了。”   兰望语一惊“明心苑?!你去找掌门人了?!你……你找她干嘛?!”   云常儿耸耸肩“吃药治疗。”   “吃药治疗?!你……你怎么了?”   云常儿一脸坦诚道“我体质有问题呀,你不是知道的吗?”   “掌门人见我情况过于特殊,修炼也辛苦,便命药师研制了一种丹药,让我定期服用,看能不能好转。”   “不过掌门人是好心不错,我却很不争气。唉,我这些日子的丹药啊,吃了少说也有好几桶了吧,结果这体质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那样,吸纳多少,往外吐多少,真是……”   兰望语闻言,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好似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撒谎或夸大的迹象。   可是她看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异样,反而真真的一脸苦恼、满目愁绪。   那向来带笑的嘴角,都无可抑制地往下塌了,这种样子,别说怀疑,兰望语都快忍不住同情起她来了。   于是兰望语看了半天,却只是声音低低道“好……好吧,我相信你。”   又问“药苦吗?吃起来会难受吗?”   云常儿疯狂摇头“何止是苦啊?何止是难受?!我每次吃了,都得在地上打滚半个时辰,身体才不会那么痛。”   “要不是不想辜负掌门人的好心,我早就喊停了,这东西太折磨人了,抽筋拔骨一样的,简直是变态!”   “我还要一次吃好几颗,一颗疼好半天,啊……可怕,活着太可怕了……”   兰望语听得倒吸几口冷气,面上的不忍更明显了。   她看看云常儿愤懑的脸,又看看她那时常被“折磨”的小身板,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小白手,在云常儿的肩上拍了拍“苦……苦了你了……”   “既然没效果,你还是和掌门人明说吧,掌门人一定能够体谅你,给你停药的……”   云常儿长叹一口气,看不出决心地摇摇头,没做回应。   随后她问兰望语“你找我什么事?”   兰望语瞬时心虚,心想哪好告诉人家,自己先前怀疑她为了日后晋升快,偷偷跑去巴结别的前辈?   她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是看你每天到处忙活,过来问问。话说你最近修炼如何了?有什么难题吗?有的话,你说出来,我或许可以替你解决。   另外宗门很快就要让我们选择专修的科目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我们现在可以选择剑修、武修、符术、炼药和炼器,你想选哪样?”   兰望语一边岔话题地说着,一边将云常儿带到修炼之林。   云常儿也不戳破,很感兴趣一般听兰望语指导自己,并跟随着她钻进林子,一起修炼。   到了傍晚,两人正要离开的时候,伏灵师姐又驾驭飞舟来了。   此前云常儿便和兰望语说过,给她制药的是一位身穿绿纱、身带药香的美丽女子,因此兰望语一眼认出伏灵来。   她瞬间十分同情地看向云常儿,用眼神为她加油。云常儿也很配合地做出一副“痛苦却又不能说”的神情,跟着伏灵离开。   ……   御心峰,时允长老坐在轮椅上,停在一个周遭满是绿植的小凉亭中,静静地盯着凉亭中央的棋盘桌。   她这些日子以来,经过一定的调养与放松,四肢肌肉不再那么紧绷无力,可以稍稍活动一些了。   此时她便在一边活动自己的手指与小臂,一边研究棋盘。见云常儿过来,她灿然一笑“娃儿来了?”   她指向棋盘对面,对云常儿道“来,坐那里,你猜今日我会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云常儿一听是“好消息”,便猜到七八分了,但还是按捺住心情,状似不解问“怎么了?”   时允长老笑道“我啊,派人找到那位散修了,还与他商量过,确定了带你去见面的日子。”   云常儿这时才流露出喜色“真的?”   时允长老道“当然真的。若无意外,我们七日后出发,你回去准备准备,届时我派人接你。”   云常儿先是愉快应下,这才又问“可我们要去哪里?很远么?”   时允长老道“是挺远的,在麓州,从这里出发,坐着宗门最好的飞舟,也得大半日才到呢。”   云常儿心道确实是远,又问“麓州哪里?我还没去过麓州呢,那里好玩吗?”   时允长老道“是一个避世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具体在哪里,不过届时到了,我们便知道了。”   云常儿瞬时抬眸“长老也去?”   时允长老理所当然道“不然让你一个小娃娃去么?”   云常儿停顿一刻,这才看着长老的身体,满是忧心“可长老的身体……”   时允长老“嗨”了一声“也不是光我一人带你去,还有你伏师姐,和几位门内功力数一数二的大弟子,你莫要担心。”   云常儿还是“担心”“万一武晞长老……”   “武晞如今,也只是得知我被救出,具体动向,他并不知悉。”   “先不说我一个废人了,他不至于再死死纠缠我,即便他有那个心,只要我隐藏得好,再稍加易容,他发现不了我。”   “再说便是尚真派,知道我获救消息之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心腹弟子,与几位长老。我此次出门,除了这几人,我一概不通知,他武晞哪里有本事,能够如此精准地料到我的行踪?”   。 第340章 魔界之战·七   神龙幻影!   这是神龙之力所造,有这样的幻影出现,证明这四周分布着神龙之力。   无辰在后方看到这幻影,眸光一沉,晦暗不明。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眯眯地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没有关注到他,细细观察着幻影,再看向更外围的剑阵。   忽然纵身,指尖凝出魔刃,直接钻入剑阵之中。   “轰隆隆”的巨响,高山的颤动更为剧烈。   与此同时,一股极冷的气流自山体之间窜出。云常儿从气流的源头方向看去,再结合山川地势,很快明白这是与九幽州相连的地脉,呈龙脉之相。虽九幽州整体环境恶劣,但龙脉之中自成风水宝气,不断蕴养山中的神龙之力,相辅相成,一同制约着神龙的封印之物。   她冷哼一声,在剑阵之中加快速度,破解阵法。   阵是无辰所设的阵,但她并未让无辰破阵,只想着自己解决。   无辰到底是年纪轻轻打败过她的人,天赋又极强、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强,即便他无法飞升、修为拘泥于仙境,一身剑法也还是登峰造极,势不可挡,可谓是剑法界的天之骄子。   故而云常儿即便加快了速度,也还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成功破解此阵。   无辰静静看着她破阵,也不出手阻止。   待到云常儿破阵成功,他才啧啧称赞“不愧是云门门主,此阵你是破解速度最快之人。”   云常儿片刻未停,继续往神龙封印进攻。   这一道封印可就没有如此容易攻破了。   魔刃才触及封印边缘,神龙幻影再现!   无匹神力呼啸而来,直往云常儿身上招呼!   从这时候起,无辰的眼睛便紧盯着云常儿,目光幽幽。   神龙之力在云常儿的搅动牵引下,有大半的神龙幻影探出山体!   登时天空中长龙盘踞,龙鸣如雷!   无数金色神力劈砍而下,催枝折木,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巨坑!   云常儿在密集的攻击之下不断闪躲,同时寻找对方的破绽。   片刻后,整个剑门出现一个强悍的屏蔽法阵,云常儿这时才开始发力,直接现出魔身,抽身直击!   一神一魔双力在空中冲击不断,整个剑门的土地都在颤动。   然而这样的撼动,并未让无辰这个剑门之主有任何不悦的想法。   他甚至也设立了一层比擂台法阵强悍得多的隔绝法阵,让这一龙一魔,能够心无旁骛地战斗。   他紧紧盯着云常儿的身法,同时在默默盘算。   终于,天上的神龙在云常儿密集的攻击下,现出颓势。   云常儿乘胜追击,一击击入它的真元漏洞,神龙之力登时溃散。而神龙幻影也开始寸寸粉碎,最后消失于空中。   便在这时,普罗世所在的高山山顶也开始向四周分裂,巨大的山石一块接一块坠落下来,不一会儿后,一道比神龙幻影还要巨大的金色身影从山中钻出,怒吼道“孽障!”   云常儿冷声一笑,魔力凝成一口与普罗世相仿的剑,飞身砍去。   一魔一龙又开始在空中缠斗,不同的是,真龙现身,威力比方才单纯的神龙之力要威猛不少,登时地动山摇、巨石零落,黑与金的力量不断在半空中交击,恢弘又惊人!   但到底是与神龙“共处”过六百余年之人,也曾亲手手刃神龙。她对神龙的了解远超于它们对她的了解,加之神龙与她的本命剑自成抵抗之力,长久以来,神龙的消耗也不低。   于是魔身状态下的她,经过整一日的对抗,终于还是占了上乘。   神龙见自己节节败退、现出几可致命的颓势,忍不住开口“吾乃神界神龙,你云长霁纵使早有盖天功德,杀吾罪业,你也承受不得!”   云长霁冷笑,剑势片刻不停“我是否能够承受,待你死后便知分晓。”   说罢杀招起,欲做最后的收场。   然而她方击中神龙一招,她的身后忽然传来犀利的剑气!   她眸光一沉,顾不得继续,迅速转身挥剑,险险挡下无辰的一击!   很快见无辰自她面前掠过,直冲神龙“此龙我便笑纳了!”   云常儿原以为他暗中发招,是想出其不意攻击自己,这时见他对象是神龙,长眉一蹙,飞身阻止“你做什么?!”   无辰在她的插手之下,只得又暂放目标,与她纠缠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将神龙夹在中间,刀光剑影不断,即便中间无意击中神龙,也无人收手。   这目中无龙的样子,令神龙感受到来自区区人族的前所未有的侮辱,大怒之下,长尾一摆,加入两人的战斗,三人交缠起来!   云常儿在眨眼之间,与无辰交手数十招——后者的天生神力果不虚传,竟然仅以大乘圆满之躯,也能抵抗她之攻击,至少交手至今,不曾现出力拙之势。   不过她又发现,即便无辰在与自己过招,他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神龙身上,甚至时不时刻意将她的剑气以极其巧妙的方式卸力,转移到神龙身上。   她心思一转,在某个空余的空挡,对付无辰的剑势一转,削向飞扑而来的神龙。   无辰登时紧随其后补上一剑,两位非凡剑者的合力攻击,让神龙完全规避不过,哀嚎一声自高空坠落!   “你们——”   “可恶啊!”   但它被两人的剑招击中的同时,又被剑招中出奇一致的封锁之力封锁了主要关窍,导致它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云常儿和无辰双双落地,云常儿沉着脸看向无辰“你想杀它?”   无辰眼睛发直地看着地上的神龙。   金色的龙鳞在再次升起的朝阳照耀下,闪着耀眼的金光,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感。   他向前两步,在它身侧蹲下,手不顾神龙的呵斥抚上它的鳞片。   “放肆!孽徒!本龙的龙鳞岂是你能够触碰?!”   可惜无辰已是一副失魂样,眼中流露出的,是满目的欣赏与好奇。   神龙便看向云常儿“孽障,你放了本龙,否则有你好看!”   云常儿看了它一眼“你同族曾禁锢我六百余年,你又禁锢了我的宝剑,‘有你好看’这句话,应当由我来说。”   说着不理会它,走到无辰的对面,魔剑剑端强硬抬起他下巴“你究竟想做什么?”   无辰终于从神龙身上收回目光,也不躲魔剑,就着云常儿挑他的角度看着她,两眼精光熠熠“这神龙,我也要了。”   。 第341章 魔界之战·八   云常儿眉头紧锁着:“理由。”   无辰歪歪头,目光又回到神龙身上:“闻说神龙有一分支,谓隐之一族。”   “其极擅长隐藏踪迹与气息,身上龙鳞更是自带隐蔽之力,只要它们愿意,便能够无声无息出入于世间一切地方,并挟带极强的抗压能力。”   他看向云常儿:“这理由足够明显了么?”   云常儿眯眼道:“你想取它龙鳞?——为了抵抗天道之力打击?”   无辰正欲回答,却又忽然住口,饶有兴味地看了云常儿一眼:“我道我怎么如何也无法窥破你之修为……你……?”   云常儿剑端一转,剑刃抵在他下巴动脉处,挑了挑眉头。   如此明显的“管好嘴巴”的暗示,他又怎么会不懂?低低一笑,终于抬手拨开她的剑。   “嗯,算是这么个理由。”他识趣回到原先的话题,“另外嘛,以神龙龙鳞锻造成剑,你不认为是件十分值得尝试之事?”   他这么一说,可让神龙气坏了:“放肆!本龙龙鳞——”   云常儿一道禁锢金符封在它嘴上,不让它说话。   “你不是不在乎是否能够升仙?”   “可除去升仙,我尚有千千万万个时刻被看我不惯的天道降雷惩罚,我不苦么?”   “那么你也必须明白,凡人欺压神龙所受的天道惩罚,比你千千万万个时刻所受的惩罚都要严重。以你这凡心肉胎,恐怕不等你取得这龙鳞,便已被天道惩罚当场处死。”   无辰笑道:“我看起来当真如此脆弱?”   瞧了瞧自己身子:“我为何认为还可以?你也明白,以我这样的身份,能活到至今不死,总得有一些手段。”   云常儿沉眉。   看了看他肉身。   最后还是摇头:“这罪业,最后还得算到我身上,你还是到别处寻找别的神龙吧。”   无辰抿起嘴。   佩剑反搭在自己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敲。   “怎能如此无情呢?”   他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怎么说我也替你保护了十余年的本命剑,这么点要求也不给?喂,难不成要我补你红尘剑你才点头啊?”   “说了,红尘剑是过去之事。”   “那你如何才能答应?开个价?”   “不缺。哦,先前比斗的赏金,记得付到位了。”   “……”无辰气得直吹气,“前脚还说不缺钱,后脚便要领我赏金?那我的赏金呢?”   “即便你不在,普罗世的下落,也终会让我找到。”   “过河拆桥过分了喔。”   “总之,神龙免谈。”   “我只要龙鳞。”   “免谈。”   “只取一部分?”   “不可以。”   “三百片!”   “一片不能。”   “一百。”   “不……”   “五十!”   “……”   “三片你都不给是吗?!”   云常儿深吸一口气。   看了看地上神龙,剑端一晃,当真在它身上削了几块鳞片,划到无辰手上。   “多的便当是我送的。”她说道。   结果无辰—数:四片。   整整齐齐,一丢的碎片都不曾多。   他攥紧手中鳞片:“你好过分……”   云常儿不管他。   无论是为了避免他被天道极雷劈死,亦或避免平添她与神龙一族的怨恨,还是为了避免这人表面真诚背后图谋不轨,总之神龙不能给他,不能由她交给他。   她两手张开,虚空一抬,无数金符现出,贴到神龙身上,部分发着绿光的止血符则贴到它的伤口之上。   旋即催动金符之力,生生将神龙体型缩小。   达到最大限度后,拍拍手,召来魔将将它抬走。   无辰眼看着神龙消失在眼前,有些郁气地看向云常儿:“你知道我若得不到,很可能会偷会抢吧?”   “方才交手,你可没赢我哦。莫要说你是手下留情了,我可也不曾用全力。”   云常儿这时正要走向普罗世——她这一战,感觉好似一眨眼,其实已经过去整两日了。   再不将剑带走,张子骞在兰望语与云晓年,也会愈发难以解释。   听到无辰还是不罢休,她只得又停下脚步。   “你取龙鳞,当真只为上述理由?——抵抗天道攻击、研究刀剑器具,仅此而已?”   无辰一脸纳闷道:“不然呢?”   “你之所以保护——或者说看护这封印,并心甘情愿将我带到这里,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想取龙鳞?”   “你若要以剑谱交换,那么龙鳞我不要。”   “……”   云常儿自动忽视这个条件,沉眸正色问道:“若龙鳞之力超出你之预想,甚至能够帮助你飞升,或者说,帮助你往下一个大境界晋升,你难道仍旧选择维持现状?”   “嗯……或许不呢?”   “那么问题便在这里。于我而言,你若倚靠龙鳞获得更大的能力,再搭配你如今剑法造诣,你将成为一位立场极不明朗的潜在威胁者。   你若是个心善者,只以你自己的能力行侠仗义;亦或是位淡泊者,即便拥有通天的剑术,也选择隐世生活,那么你取龙鳞构不成任何问题,但如果你利用突破的能力烧杀掠夺、罔顾人命呢?”   她严肃道:“我不能无视这样的风险,来贸然帮助你,否则我便成了天下的罪人。”   “我的罪业背负得够多了,实在无法再背上祸害人间这么大的一条,所以龙鳞——”   她说到一半,无辰忽然插话:“就因为立场,那么你想我怎么证明我的立场?”   见云常儿蹙眉,他笑道:“不好意思,鄙人正是一个又执着,又爱与人对着干的人。你越是不愿意,我便越要得到,所以你不如说说,你要我如何保证我的立场,对你与这我生存了数千年的人间,全都无害?”   云常儿面对这人的执拗,止不住沉默下来,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半晌,她看着他手上的剑,再想想他方才施展的剑法,心念一转,勾唇道:“你非要得到这龙鳞是吧?”   “是啊。”   “好,合作么?签生死契那种。”   无辰长眉一挑,目露意外。   不过很快,他耸耸肩:“无所谓啊。合作的话,我正好有机会让你看看我这数千年,过得有多凄惨。”   云常儿才不信他当真觉得自己凄惨,拂手道:“那便到云门详谈——方术还在你剑门外等着。”   说罢再不理会他,一个纵身来到分崩离析的山腰上,来到普罗世面前。   到了这里,她再无先前的轻松随性之意。   手攥了好几次拳,这才缓缓伸出,搭到熟悉无比的剑柄上。   释出魂力,想要将它从山石之中拔起。   然而,它深深插在山石之中,无论她如何施力,也纹丝不动。   ——果然,它不认她。 第342章 魔界之战·九   “不过我是宗门的小弟子呀,有很多厉害又善良的师兄师姐,还有更厉害更善良的长老和掌门,他们总能够帮忙了吧?”   “即便找不到她的狗狗,总能带她回家吧?所以我就让女孩告诉我详细的经历,还画了图腾,好让我问问师兄师姐这是什么东西。”   “随后我在回来的途中,摔下山沟,遇到长老,刚好又有一个许愿的机会,我想我反正没有什么大心愿,就斗胆让长老帮帮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帮她回家。”   她把话说完,满怀期待地把手中图腾递给长老,等她回应。   长老听着云常儿讲话,听到后面,面色已经十分凝重了。   见云常儿把一张纸递给自己,她连忙让云常儿把纸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云常儿迅速把纸展开,把画有图画的一面展示给大长老。   这幅图上画的,是某种图腾的一部分。   但这不是暗道下方的封印图腾,而是一道与封印图腾相似,功能却完全不一样的邪术图腾。   这道图腾在大多数高阶修行者眼里,都很有辨识度,于是时允长老一看,脸色就变了。   她的身体还动弹不了,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云常儿:“你确定这图腾,长成这个样子?!”   云常儿摇摇头:“我不知道呀。”   “那那个女孩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告诉她,每日午时在大院不远处的一个小庙等我,三日内我一定得到结果,给她个准信,看能不能帮。但是平时她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再去找找她?”   时允长老沉思起来:“嗯……?”   又看了图腾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对云常儿道:“抱歉了娃娃,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让你们明心掌门知道,我这就喊她过来。”   说着她便向门外喊:“明心,进来!”   念明心全程都在门边听着,闻声半刻不耽搁地走入,站到时允长老面前。   还没等时允长老说话,她便拿过云常儿手上的图腾:“来,我看看。”   云常儿也不介意,松手让她拿去。   念明心接过她的图腾一看,也是迅速变了脸:“你确定它是这样?”   云常儿耸耸肩:“真不知道。”   念明心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盯了图腾好久,才看向时允长老:“师尊,若这孩子所言是真,那舒家大院……”   时允长老沉着一张脸,语气低沉道:“舒家大院在我未遇害前,便有传闻,说什么白日闹鬼、晚上吞人。   后来是它附近的沧澜主动出面,发现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后,便派人每日驻守,减少伤害,还信誓旦旦无需孤山、尚真二派帮忙。”   “当时我们与孤山,还是比较相信沧澜派的作风,但如今从武晞及其他大小事件来看,沧澜或许已非当初的沧澜,所以不管这娃娃所言真假,你最好都带人一探,以免因这一时大意,而酿成大祸。”   念明心也是如此想法,但她相比于时允长老,还多了一层心思。   她再度看向云常儿,忽然释出强悍无比的神识之力,攻入云常儿脑中,向云常儿的意识施压。   随后她才问:“你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是否都真实无误?”   这个方法,本质是以高阶者的绝对力量,对低阶者或凡人进行强势压迫,使低阶者丧失反抗本能,言听计从。   此举无法长时间或多次数使用,否则会对低阶者产生绝不可逆的严重伤害。   并且如要完全见效,也需要高低阶双方至少相差两个修为等级,低阶者修为越高,对高阶者的修为要求,也相应越高。   云常儿发现,念明心的警惕之心远比自己预料的强,果然是个不好糊弄之人。   不过这才是一个掌门人应有的作为,她并不在意,并且这方法对她而言,毫无作用。她直视念明心的眼睛,满目坚定地答:“自然是真。”   念明心见状,便消除了怀疑之心,撤开神识,计划着派人一探。   云常儿见她们答应,回头对时允长老道:“既然掌门人也出手,我好像可以放心了。”   时允长老笑着颔首:“自然。若日后调查有结果,我们一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   云常儿十分愉快地点头:“好的,那就有劳长老和掌门人了。”   时允长老心中的大手一挥,笑道:“无事,你如此热心,又心思缜密,若此事有重大发现,你也算是立了大功了,我们还得感谢你。”   云常儿与她相互客套了几句,便不再浪费时间,提出回去。   时允长老见云常儿水灵,又让她有空随时来明心苑找自己谈天,云常儿应下后,被长老派出的弟子送回去了。   ……   回到外门弟子所在的宿舍,云常儿本打算回房更衣,不料途中碰到李双柔。   李双柔一见云常儿浑身狼狈的样子,急匆匆跑过来:“姐姐你怎么了?!”   云常儿摆摆手:“不甚摔了,没事。”   李双柔并不相信,拉起她的手检查,但很快她便发现,云常儿的手上、身上虽有血迹,却没有伤痕,那皮肤摸起来滑滑嫩嫩的,十分细腻,根本没有半点受伤受苦的模样。   李双柔震惊了:“姐姐到底怎么了?!”   云常儿笑道:“说了,无事,不必担心。”   李双柔见她确实没有伤口,这才勉勉强强相信了她的话,轻轻放开她的手。   但随后,她又忽然抬眸,在云常儿脸上细细观察了一番,小心翼翼问:“姐姐你今日……心情好了?”   云常儿一愣:“什么?”   李双柔道:“这几日,自从你跟随师兄师姐出门,我便感觉你好像……不大一样。”   “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都不愿意搭理我和望语姐姐他们。可是你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分明很开心的,比你平日开心多了,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搭理我们。”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望语姐姐,望语姐姐倒是觉得,你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就想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啊?做了让姐姐讨厌的事情,才让姐姐你不理我的吗?” 第343章 魔界之战·十   李双柔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注意云常儿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丝考究和兴味。   等她巴拉巴拉说完所有,再抬头看云常儿,就只看到对方嚼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自己,那一派淡然高深的气场又流露出来了,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样子。   李双柔倏忽一愣,莫名有种“云常姐姐回来了”的感觉。   云常儿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观察倒是细致。”   李双柔并不知道她话里的深意,还傻傻地问“所以真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云常儿轻轻一笑,道“没有。我只是跟着师兄师姐跑太远,累了,回来总想着休息,便无意间怠慢了你,抱歉。”   李双柔正想说没有,她打断道“我这几日没有任务,可以好好歇息,你近日修炼功课如何?不介意的话,一起来探讨探讨。”   李双柔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先前的委屈啊?兴奋地蹦起来“好啊好啊!我最近学的口诀总背不熟,运功也找不到感觉,正想向姐姐请教呢!”   “望语姐姐最近也和我一起修炼,我们三个,不对,四个人一起,一定很好玩!不如我们现在就下山找他们吧?!”   云常儿让她先不急,说要回房拿身衣裳,冲个凉。   李双柔便也拿上自己的衣裳,两手抱着个小澡盆,带上毛巾和皂角,跟着云常儿一起到山间的小溪,美美地洗干净了,这才到山下修炼。   ……   忙活了一日,云常儿再回到小居室时,已经是深夜。   她关紧房门后,点亮桌上的小油灯,在桌前坐下,翻开一本功法秘籍,却没有看上面的内容。   她在思考近日的发现,为以后的行动做打算。   如今她顺利让尚真派介入舒家大院之事,从尚真派的反应来看,他们根本不知大院的内情,更不知封印的存在。   那么,若尚真派调查顺利,这封印便会被他们发现,而沧澜派与封印的关系,他们自然也会代替自己,深入调查。   只是在这之后,又该如何引导他们,合力破除三处封印?   尚真派她身处其中,尚好掌控,但其余两派,尤其孤山派,她并不熟悉,又该如何引导?   她自信现下的三派,对这三处封印,都不甚了解,甚至一无所知。   若有知情者,必定也只有小部分,毕竟此乃上古封印,连出处与用法的记载,都已经早早失传,仅剩的知悉的人,只有他们这些早已上升到仙界之人。   再加上时至今日,“天上”那三名门,绝对不想让云门之事,再暴露于人前。   更不想让苍大陆的修士发现这些封印,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思,去掩饰封印的存在。   那么,首先暂时忽略掉那些有可能存在的,小部分的知情人,这三处封印,要以何种形式出现于人前,才能令那三门,自动自觉合力破除?   或者说,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那些可能存在的知情人,既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又阻挡不了大势所向,乖乖看着封印被破除?   云常儿静静思考着,手指指尖在黑色木桌上,一敲一敲。   忽然,她看向桌上的秘籍,思绪一转,将它盖上,移到一边。   又取来桌边一个空白的册子,提笔点墨,迅速在上方书写着什么。   ……   次日午时,正在山下修炼的云常儿遇见一人,是御心峰的伏灵师姐。   她来告诉云常儿,调查之事有了些进展,让云常儿到御心峰一趟,再做细说。   云常儿立马跟随她上了飞舟,往御心峰走。   到地方后,她下了飞舟,来到早在侧殿等候的时允长老。   时允长老不知正在思考什么,面色有些凝重。   见云常儿过来,她才微微笑开“娃儿你来了?”   她让云常儿在自己身侧的小凳子坐下,这才开口“我们昨日派人前往调查,发现那舒家大院,确有暗道,并且确实死人无数。”   “你遇见的那位小女孩,所画的图腾与地上的图腾也不一致,地上图腾是个未知的图腾,目前暂时不知有何蹊跷,但,我们会继续调查,并且这图腾、这死人与沧澜派的关系,我们也会尽快查清。”   “但是,那位小女孩的狗狗,我们寻了许久,确实不曾看见,它或许早便跑远了。既然你说小女孩寻不到回家的路,你便在稍后,与那女孩约定时候到来之时,带我派出的弟子,去见那女孩,弟子会带她寻家,保证将她安全送回家中。”   云常儿闻言,并未询问任何关于舒家大院的事,很痛快地点头“好的,我马上带师兄师姐过去。”   时允长老也迅速叫了一个弟子前来,将云常儿带上,往先前沧澜派弟子“指示”云常儿去的小庙走。   到了地方,两人等了许久许久,都不见那“女孩”的身影。   门人见静等不是办法,便驾驶飞舟,带着云常儿在整个宦月城上空游了一圈,实在找不着女孩,这才失落归去。   云常儿向时允长老汇报,说得那是一个困惑和担忧。   时允长老见状,忍不住安慰了云常儿一番,又在往后连着三天,派人整日在小庙处等,见都等不到来人,这才放弃。   “找不到人”的云常儿回到御心峰,满脸的失落。   得知结果的时允长老见状,不由再次安慰她“或许那女孩早便找到狗狗,归家去了,你不必难过。”   云常儿闻言,还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但好一会儿后,她好似自己开解好自己了,终于抬头笑道“嗯,也许吧。”   时允长老见她展颜,总算安心了些,连忙与她说了许多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云常儿与长老谈着谈着,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开口问“舒家大院那封印,到底怎么回事啊?”   时允长老一怔,旋即面色一沉,道“图腾出处依旧不明,而那沧澜派,也不承认与暗道人命有关,狡猾得很。”   云常儿故作好奇道“大长老很厉害吧?还有大长老不知道的图腾吗?”   。 第344章 魔界之战·十一   昙鸟长老闻言,忽而问“掌门也和你的师尊一同行动?”   子镜答道“是,掌门猜测邪修团队中,有修为远高于师尊的邪修,加之此事关系到青州孩童安危,便决定亲自出马。”   昙鸟长老长叹一声“邪修不止,祸乱不止啊。”   此话引起息钧长老的共鸣,他也喟叹一声。   子镜低着头垂着眼帘,那一直似笑非笑的神情,倒令他的态度不甚明朗。   在两位长老准备离开时,他才抬起头来,恭敬地站在后头目送两人离开。   待整个大广场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往山下的方向看一眼,独自念叨道“没有灵根?”   也带着深深的疑惑收回目光,往自己的住处走了。   ……   是夜,安置完毕的众弟子被告知可在住处附近自由活动。   大部分弟子为了日后不孤独,都去互相结交新朋友、交换新消息了。   云常儿坐在床上,没有任何与人搭话的意思。   手上拿着中午分发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看。   而云常儿的床铺对面,还窝着一个李双柔。   她既不敢与陌生人攀谈,也不敢和唯一“认识”的云常儿说话。   见云常儿正在看册子,她自己也拿起一本,轻手轻脚地翻开看。   却发现上面几乎没有自己能认的字,便又抬起眼帘瞧云常儿小姐姐怎么看得这么顺畅呢?   时光飞逝,眨眼又过了一个时辰。   李双柔有些坐不住了,尤其听闻外头热闹的玩耍声,她倍感孤独。   转头从开了一半的窗户往外看,见天上偶尔有夜星闪烁,谈不上绚丽,与家乡的夜空比起来,更是相距甚远。   思乡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她的眼眶有些酸涩。   瞧着那广阔无垠的天空,李双柔不由想起以后。   再想起算命先生提及的所谓机缘,更是茫然不知所措所谓的大机缘,当真与进入大宗门有关吗?   亦或会在她往后的修炼之途出现?   那在这尚真派,究竟又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又会有什么机遇?   李双柔想了许久,仍旧理不出半丝头绪。   回头见云常儿还在床上看书,姿势甚至不曾动上一动,她暗自掐了掐掌心,捧着小册子下了床。   李双柔心中想着担忧未来之事纯属无益,不如先为眼下的入门考核准备。   自今日在仙人的飞行法器上,被云常儿出手相助,她便隐隐感觉,这位小姐姐或许远比自己想象的厉害一些。   那么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与小姐姐打好关系比较好,毕竟自己在此处无亲无故,唯一认识的,便只有这个邻村的女孩了。   于是正在看着册子的云常儿,余光瞧见一团褐色物体挪了过来。   抬头见是李双柔,那怯怯的眼神表明她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于是云常儿正要翻页的手顿住,静静等着她说话。   李双柔抠了好一会儿掌心,才怯怯地开口“姐姐……”   云常儿忽然打断她“云常。”   李双柔一怔“……”   ???!   这小姐姐会说话?!   可她不是个小哑巴吗?!   在云家村的时候,云小年常常带人在村口堵她、喊她小哑巴,李双柔在邻村见过好几次了,对这个好看的哑巴姐姐印象十分深刻。   可这姐姐刚才竟然说话了?是……是错觉吗?这小姐姐才学会说话吗?还是……所谓的哑巴是假的?!   李双柔惊诧了好久,迟迟无法回神。   云常儿知道她在震惊什么,就当没发现,又问“有事?”   李双柔这才回过神来,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先说什么好。   半晌,她支支吾吾道“我……我那个,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云常儿略一挑眉,似是有些没想到。   李双柔却觉得这是介怀的表现,更紧张了,手足无措的。   云常儿见她拘谨,便道了声“好。”   李双柔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答应了,立马道“我叫李双柔!”   “云常。”   李双柔顿了顿,看见云常儿手上的册子,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册子,又鼓起勇气问“那个,我、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册子吗?”   “你识字么?”   “额……”   云常儿意料之中,见这小姑娘性子内敛,也挺单纯,便放下自己的册子,对她伸手“来。”   李双柔见云常儿一副要给自己念书的架势,有些意外。   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潜意识觉得,今晚的云常儿,与白天开朗活泼的那个不太相同,虽没有面露凶意,但说话的语气和看人的眼神,都散发着一股冷意,拒人于千里。   所以她面对云常儿,下意识地比别人还要谨慎,却没想到沟通起来,人家还是很好说话的。   于是她没那么拘谨了,低下头,将才换不久的新衣服仔仔细细拍一遍,拍掉灰尘,这才轻手轻脚地脱下鞋、爬上床。   她爬到云常儿身侧,和她坐在一起,听她将册子上的内容念与自己听。而云常儿语速慢慢,把每个字都念得清晰,让李双柔轻松听明白册子内容,还能默默在心里跟读一遍。   李双柔全程保持十二分精神听着记着,大约是生怕漏了哪个地方,又不好意思让人重复一遍。   一晚上两个小孩都在同一张床上,头对头地看书,直到外面玩耍的同室孩子回来,两人才散开。   不过李双柔离开之前,云常儿突然问“听说你是纯阴体质,是么?”   李双柔愣了愣,似是没料到云常儿会突然这么问。   不过想到这件事,在自己那口无遮拦的爹的宣传下,早就不是新鲜事,她诚实地点头“嗯。”   就在她以为云常儿会说些什么时,云常儿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淡淡一笑“无事,只是一问。”便不再多话。   李双柔怔了怔,这才适应云常儿的反应。   ——往素她在家乡的时候,但凡有人问她这种问题,紧接着的,必是一番不怀好意的挖苦,或让人心烦的盘问。   她还没见过像云常儿这般反应平静的人,不过一想到自己的体质,和因此不断招灾的气运,她瞬间没了心情,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床上,又去思考机缘一事了。   。 第345章 魔界之战·十二   次日清晨,灵气充裕的山峰上,凉风习习,清爽却不寒冷。   记名弟子们早早被门人唤醒,经过一番洗漱,跟随门人来到授课的学堂。   今日要事,主要是由门人向新弟子讲解门内门规与门派历史。讲解的途中,李双柔发现师兄所讲的内容,与昨日云常儿所读的内容,竟相差无二,心中更是佩服早早便能识字的云常儿。   上午授课,下午又有不少内门弟子过来,驾驭各类飞行法器,带领新弟子们熟悉日后的活动区域。   此时众人才知晓他们现今身处的地方,是尚真派的主峰。   一旁围绕主峰的,还有五座大山峰,同样是尚真派领域,派中门人与长老多住在那里。   游览了尚真派许多地方后,弟子们回到住处,又被分配了任务,或是打扫卫生,或是干一些不大粗重的杂活。   而这期间,云常儿被一个外门弟子悄悄唤走,带到一个小室子,在昙鸟长老与息钧长老面前重测了灵根。   重测的结果还是一样,息钧长老眼睁睁看着那测试灵盘颜色亮了又灭、亮了又灭,十分玄幻,令人费解。   他总算相信这真是一个灵根特殊的孩子,完全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而昙鸟长老则嘱咐云常儿“根据你的测试结果,日后你的修炼之途,恐怕光是引气入体,便困难重重。   鉴于你的情况特殊,修炼时若遇到任何问题,随时询问为你们传授功法的师兄师姐,莫要胆怯。若想问我,也可以让师兄师姐代为转达。”   云常儿倒是意外于这位长老的热心,但她猜想它也只是想观察自己,便未有多言。   她向两位长老分别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她离开后,息钧长老终于开口“这小娃娃看似俏皮,言行举止倒挺稳重。”   昙鸟长老心想,要是让他看见她在飞行毯上的表现,恐怕会有更多的感叹。   它未有多说什么,默默将测试圆盘收走,又唤了一位负责带领新弟子的门人,问了新弟子日后的安排,记下时间和行程,便与息钧长老一同离开。   ……   后面连着两日,都是上午讲解、下午劳作的行程。   第三日开始,有师兄分发引气入体功法的册子,并将口诀与要领仔细传授一遍。   三日后,进入正式考核的时间,弟子们上午上课,念书识字,下午学习功法、锻炼身体,并在特定的区域自己练习。   那是主峰的山脚,未经修葺的山林郁郁葱葱,林中摆放了不少矮石凳,互相有一定的间隔。   十二位内门弟子带领新弟子进入山林,便以十人为一小组,坐在一定区域内,设立一个防护屏障,让他们各自找地方坐下,开始尝试修炼。   不过孩子们均是第一次接触修行,自然不可能直接上手。   于是他们坐下后,负责小组传授的内门弟子还是讲解起理论。同时引导新弟子们积极感受自然,全身心投入到自然之中,方能与天地间的灵气沟通,方能将它们纳为己用。   许是这里的大部分内门弟子,平日只专注修行,不曾有过多传授技巧,整个过程显得十分枯燥。   一些定力不足的孩童快要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一样。   一些则充满祈求地看着师兄师姐们,想让他们快些放自己自行修炼。   云常儿听着听着,也有些不想再听。   见组内的年轻师姐专注讲课,没有注意到自己,果断盘起双腿闭上眼睛,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吸纳清新干净的空气。   数个吐息之后,那被师姐再三强调起步阶段十分难见的灵气,竟逐渐浮现在云常儿眼前!   五彩的光斑如一只只幼小的精灵,灵动地漂浮在大地之上,如梦似幻,十分迷人。   即便她早已万分熟悉这样的场景,却还能每每通过它们,将身心放松到极致。   看到这些浮动的光斑,她又深呼吸一口气,试图与它们产生连接,从而将它们纳入自己的身体。   然而就在此时,她感受到身体内部产生一股抵抗的力量!   这力量与那些纯净的灵气完全相斥,导致灵气无法与她建立连接,更别提被她纳入体内。   不仅如此,每当云常儿尝试吸纳,那抵抗的力量便迅速增强。   脑中如有一枚长满了尖刺的铁球,在力量增强的同时,铁球亦同时膨胀,在她的脑中不断扎刺!   云常儿倒吸一口冷气,自入定状态中醒来。   这微小的动静,也引起正在讲课的师姐注意,师姐回头看她,见她竟然白了一张脸,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云常儿忍住剧痛摇头,见四周恰好风起,便顺嘴道“有些冷。”   师姐信以为真,迅速捏了一个手诀,加强了设立在小弟子身周屏障的厚度,阻挡了不少寒风。   随后师姐笑道“待你们开始修行,身体素质也会跟着提高,届时你们的冷热适应力同步增强,便不会再这么容易感觉到寒冷或炎热。”   云常儿不好拂了她好意,便灿然一笑,道了声谢。   师姐见状不再与她多说,回头继续教学。约莫一盏茶时间后,她才开始让弟子们练习打坐、背诵静心诀,为日后引气入体打基础。   云常儿静静盘坐在矮石凳上,已经不打算跟着他们练习。   昙鸟长老算是说对了,引气入体对目前的她来说,十分困难。   她抬头望了望天当初为了能可重修仙术,她甚至不惜代价,自毁肉身,以神龙之力与龙脉重新淬炼身躯,为何如今还是不行?   云家村灵气稀薄,引气入体更费精力,她多番尝试无果,不曾想现今换个灵气充沛之地,竟也未有丝毫帮助。   云常儿低头揉了揉眉心,心道重修之道难啊。   不过深知苦恼无用,见修炼不得,她便反复默念静心经,以此调整心情。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只天青色的鸟站在树梢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 第346章 魔界之战·十三   云常儿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彻底转过身来,直面着他“难道当年我说得不够清楚?”   玉羲和想起当年被她严词拒绝,还声称对自己毫无情意的时候,就很不高兴。   面色有些沉郁“当年你是名门之主,有事业有底气,到哪里都是风风光光的,又何曾是现在这副模样?”   云常儿冷笑“那不是多得你们的福?并且,你觉得我是被打一棒子就会低头的人,还是觉得,是喜欢依附旁人的人?”   玉羲和无奈“你又何苦这么倔强?”   “你如今可谓一无所有,你要在这样的条件下,将云门扶持到以往的高度?做得到吗?”   “四名门要兵力有兵力,要资源有资源,你呢?你还剩下什么?你甚至连躯体也存在限制吧?否则你早杀上仙界了。”   “这世上多得是男女修士结为伴侣,同甘共苦、同步进退,你不必觉得这有违常理。”   “以我曦和门的地位,你来当门主夫人,也绝未有让你掉价半点。”   “只要你点头,祝凌云我会替你处理干净。紫幽门、圣宗门,我也会为你周旋好,届时以你我二人之力,一旦联手,定能创造三界,不,六界传奇!届时曦和门有的一切,我玉羲和有的一切,我都与你平等共享,绝不让你与你的门人受半点委屈,好么?”   玉羲和说得那叫一个动情,深情款款、情真意切的样子,能叫不知情的外人动容。   然而云常儿静静听完,冷笑一声“听起来,你的决心不小,牺牲也不少,可是到底为了什么?”   玉羲和瞬间柔情下来“我对你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年便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牺牲一切。”   云常儿笑意加深“能够牺牲一切?”   “嗯!”   “真的是一切?”   “是。”   “这样的话,不如你将曦和门让给我。”   “……”   “我来当门主,以我的能力,不消十年,我能将曦和门带到四门之首的位置。不消百年,让你六界闻名,如我当年云门一般。而你,作为对你让出曦和门的感谢,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将曦和门赢得的一切资源,与你平分。你在曦和门的位置……嗯,门主夫人你是当不了了,副门主可以么?副不好听,那你也挂个门主的名号,你觉得如何?”   “云长霁!”玉羲和怒然。   “曦和门是我一手创立的门派,便如同我的亲骨肉一般,你怎么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会将云门让给别人么?你莫要仗着我对你的偏爱,肆意践踏我的情意!”   云常儿冷笑“仗着你的偏爱?你真不嫌恶心。”   “愿意牺牲一切这话才是你亲口说的,转眼又成我践踏你的情意了?若你当真愿意付出一切,那么,即便是你的亲骨肉,让给我怎么了?我反而能带它走上更辉煌的道路,你不应该觉得欣慰么?”   “哦,所以你这是愿意给人身份,给人看起来好看的地位,觉得这样,便是你所谓的爱了?”   “还将曦和门的一半分给我?曦和门几乎与我云门同时成立,多少时间你也赶不上我云门,你认为你现在所提出的条件、所预设的一切,对我而言是一种帮助,甚至是一种恩惠么?——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云常儿说罢,不愿再做半刻停留,转身便走。   玉羲和面上一片火辣,感觉被她贬低得一无是处,气得咬牙切齿“云长霁,你与你的云门,迟早会被你的狂妄自大害死!”   云常儿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道“便看是我先被自己害死,还是你先被我拉下神坛,万劫不复。”   “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是你与祝凌云联手,是你亲自游说、迷惑圣宗门主与紫幽门主,我云门才有今日下场。”   “既然你敢做,便该敢承担后果。更何况,不是我云长霁亲手打下的天下,我云长霁不要。”   她说罢,开门离开,只留下玉羲和在室内怒且愕然。   半晌后,他攥紧双拳,一身罡气光是溢散出一点点,便险些将雅间的门窗撞碎。   他好不容易将情绪调整回来,深吸了三口气,咬牙切齿地望着云常儿离开的方向“给我等着。”   ……   仙家之地。   凌云宫。   被回来的玉羲和怒斥办事不力的祝凌云一脸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仙鹤。   “白武林!你如何办的事?!”   五公子白武林的声音通过仙鹤传出“门主何意暴怒?”   祝凌云怒道“本座让你暗杀云长霁与云门魔将,结果云长霁不死不仅,还能够继续在尚真派混迹!云门封印一事,也被凡界众修士知悉,甚至知道我等想利用他们借刀杀人,导致凌云门名声大坏,连带着曦和门主也被质疑!——你到底在凡界都干了什么好事?!”   白武林沉默了一会儿,不紧不慢道“属下一直按照计划行事,并未有任何差错。”   “那你如何解释消息败露一事?!”   “日前仙师曾到凡界与张子骞相会,或许是仙师说漏了什么,让其他修士听闻。”   “那云门魔将,折损了多少,你有确切的答案么?!”   “这嘛……”   他说得有些轻飘,甚至有些不在乎,又让祝凌云大怒。   指着仙鹤道“白武林,本座发现,自从你接手云门一事,便一路毫无建树!”   “你这样的表现,还敢用这样的态度与本座说话?呵,看来你在本座闭关、无暇管顾的时候,活得太过滋润,以至于忘了你的本分!”   她抬起葱白的手,化出一道令牌,瞬间捏碎。   旋即道“从今日起,你白武林的军师位置,就不必再肖想了!”   “另外,白武林,在接下任务之时,你曾对本座承诺过什么,你还记得么?”   白武林又沉默了一会儿,状似回忆,少顷后老实回道“属下曾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否则,提头来见。”   祝凌云冷笑一声,斜靠在长塌上,魅惑邪肆“那你现在……”   。 第347章 魔界之战·十四   白武林又沉默了一阵。   仿佛有些猝不及防。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以一种平淡得好似事不关己的语气问“确定么?”   “你觉得,白某再无利用价值了?”   祝凌云听他语气如此无所谓,甚至还用了“白某”这样的自称,连属下都不喊了,故而原本只是想看他低头求饶、让他知道办事不力的下场很严重,如今也没了这般耐心,恶狠狠道“履行你的承诺吧。”   那仙鹤立马没了声音,整个凌云宫沉寂一片。   就在时间久到祝凌云以为他害怕了,要求饶时,突然,凌云宫外传来一声鹤唳!   一只雪白仙鹤振翅飞入内宫,将一个滚圆的漆黑物体扔到地上!   祝凌云本想呵斥仙鹤不守规矩,但眨眼便被那黑色圆物吸引了注意力——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白武林的人头!   它从大殿门口一路滚到大殿中央,拉出长长一条血迹。   又在最后将停未停的时候,前后摇晃了两下。最后有正脸的那面翻转到祝凌云的方向,恰好正对着祝凌云!   人头的表情还停留在断头前的一刻,眼睛睁着,两边嘴角分不清意味地往上微弯,有种皮笑肉未笑的牵强感。   大约是“笑容”的主人已死、还仅有一枚人头,这表情在地上一地鲜血的映衬之下,无端诡异。   即便祝凌云出入战场惯了,突然看到这一幕,脊背也有一瞬间发凉。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察觉情况不对。她先是看一眼送人头的仙鹤,见后者立在她的长塌侧面不远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细细雕琢自己的鹤羽。   她释出神识查探,发现这仙鹤未有任何异常,体内内丹也确实有凌云门的标记,所以仙鹤确实是她门中仙鹤,并非什么冒牌或妖化的异类。   她便看向白武林的人头,谨慎起见,她还是先释出神识一查,探测到人头断头处平整无比,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气息——是白武林自己的力量气息!   那也就是说,砍下他头颅的,是他自己的武器——他的佩剑。可是……   祝凌云不认为白武林有这样的骨气,说守信便守信,甚至不做任何解释。   她当即又将神识之力探入白武林的识海,然而马上发现,他的识海早被摧毁了,脑中一丝记忆也不留,不仅如此……   感应到某个人气息的祝凌云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到长塌的扶手上“云长霁!”   这时,那静静躺在地上的人头突然动了!“白武林”挪了挪位置,使得两眼“目光”正对祝凌云的双眸,嘴角像被两根无形的丝线高高往上牵“这份大礼,喜欢么?”   是云长霁的声音!   祝凌云怒气攻心,一掌仙力往人头上轰“猖獗!”   不曾想她一掌下去,不知触发到什么,人头粉碎的同时,一阵无匹的魔息也轰向整个凌云宫!   “轰!”   祝凌云的长塌直接被魔功轰碎,她则被轰退到后方墙上,纤背撞到墙面,生生让她嘴角沁血。   而凌云宫受到魔功震撼,无数受过仙力加持的瓶罐木器,也被轻易摧毁!   凌云宫上下惶恐不已,纷纷往凌云殿赶,生怕凌云门主出事!   祝凌云缓了数息时间,这才平复被震乱的内息,平复此次冲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她捂着胸口离开身后的白墙,走向那枚碎成肉块和骨片的人头“云长霁你——”   竟然还有如此强悍的功力?!   这时星星点点的白光自一地的肉块、骨片、碎发之中升起,在空中缓慢汇聚到一起,形成一团只有半截拇指大小、水凝膏状的半透明神识凝丹。   旋即云长霁透过凝丹道“你我尚未断绝师徒关系,师尊之名,你敢直呼,可是嫌寿命太长?”   祝凌云被戳到敏感之处,桀桀怪笑“就凭你,也想当我师尊?”   云长霁笑声淡淡“当年你屈膝在为师面前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够了!闭嘴!”   祝凌云大吼。   “自我将你打下凡界那日起,你便不是我师尊了!我如今是凌云门的门主,是亲手结束了你的辉煌、你的过往、你人生之中一切一切的人!我才是胜利者!”   “就你这种胆小、懦弱、毫无野心,还偏袒部下之人,不配当一门之主,不配当名门之主,更不配当天下第一人!”   云长霁静静听着,听她吼完,才哂笑一句“这便是你背叛的理由?”   “胆小、懦弱、毫无野心……你是在指,为师拒绝你当年所提的,将其余三门吞并,让云门独霸仙凡二界,成为至高仙门的提议之事?”   祝凌云冷哼一声,正想回答,不料听到周遭有人赶过来的声音。   她立马住嘴,面上划过一抹阴鸷,狠狠地瞪着云长霁的神识凝丹。   忽然,她冷笑道“你难道不知,在这仙界,你可是千古罪人!”   她迅速捏下印契,真气传声向整个凌云门“众将听令!昔日仙界罪人、魔者云长霁入侵凌云门,杀害凌云门军师,肆意挑衅!现向整个仙界乃至凡界传讯,全力抓捕云长霁及其门人,不得有误!”   然而她才发布完号令,云长霁便道“劝你三思。”   在祝凌云怔住之时,她道“如今你的这位白武林部下,因为曾杀害知名门派掌门、破坏凡界秩序,已经成为凡界修士集中追捕的目标。”   “而你祝凌云,早被众修士知悉,有践踏修士生命、以图私利的行为。又被查出,确实与我云门有深仇大恨,你这么一下令,坐实了我云门的存在,坐实了你我之间的恩怨,这还不仅,还会落得个……包庇恶人的下场。”   她低低一笑,幽冷邪肆道“你若想在这样的形势下,进一步恶化你凌云门的形象,你便大胆下令吧。”   祝凌云眯着眼睛,握着拳头,气得发抖。   半晌“真是老谋深算啊。”   云长霁反应平淡“是你太嫩。”   祝凌云“……”   岂有此理……   然而还是下令道“等等,方才命令,暂压不动。”   说罢,抬起手,召出凌云剑,一脸狞笑道“本座不在凡界抓你,但,你敢来我凌云门,即便只有一抹神识,也足够本座顺藤摸瓜,重创你的本体了!”   说罢启动凌云宫的锁魔大阵,哈哈大笑“本座等这一刻……好久好久了!”   。 第348章 魔界之战·十五   这时,旁听的名黄泉哼声道“那你倒要连累异界了?”   云常儿看过去“若非你被我发现在人界作乱,我会打上你主意?”   “再说了,以你先前在人界造下的孽,若是按我以往的性子,我定杀你祭天,但我没有。   不仅如此,我还告知你要如何破解你身上的禁制,让你能够更好地攻打你的江山,你这还不知足?   并且你在人界所损失的,无非只是未来的一片势力地界,而你签下和平协约,四门即便再怎么想置你于死地,也得顾及他们正道的立场与门面。   你这大名签下,根本就是获得了在人界的免死金牌,否则以你的身份即便能力完全恢复,也做不到轻松面对四门——毕竟你离开鬼界,便不再是不死之身了。   届时你但凡在人界露头,就会有人来找你麻烦,那时你连累的可不仅有自己,便是莎荼姑娘,也随时有可能被你搭上——所以最后算起来,你以为谁比较占便宜?”   她淡定平静、慢条斯理、条分缕析地分析着,说得名黄泉哑口无言,无声翻了个白眼。   莎荼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捂嘴轻笑了一声。   这惹得名黄泉更不满了,瞪了莎荼一眼“再说一次,你是我家的,别一天到晚向着别人还嘲笑你哥!”   莎荼放下手,慢悠悠说道“首先,长霁门主说得十分在理,我帮理不帮亲。”   “其次,若论资历,说实话长霁门主至少带领过云门走到巅峰,比我倆这种毫无正规统领经验的野孩子要高出太多了,哥哥你听她的总比你自己琢磨要好。那若论脑力智力呢……额,我觉得我倒是挺聪明的,但是哥哥你么……哈哈。”   一声掩去后话的“哈哈”,调皮之中带着满满的“恶意”,名黄泉脸都绿了。   愤愤看向云常儿“你到底怎么收买她的?你给她吃了什么?”   云常儿悠哉闲哉地抿一口茶,又悠哉闲哉道“莎荼姑娘头脑聪慧,极能明辨是非罢了,谈何收买?”   名黄泉一噎“厉害啊,一夸夸两、连带自己啊?”   “你反对?”   “当然——”   莎荼“哦,你觉得我不够聪慧?”   名黄泉“……”   够了,不说还不行么。   他不再多话,起身出门,由着两人谈去了。   也是这时候莎荼忽然收敛笑意,迅速起身,对着云常儿双膝一弯“门主——”   云常儿迅速抬手阻止她“你这是何意?”   莎荼被她扶住,半跪不跪,但依旧僵持着这样的姿势,未有任何起来的意思“当日门主大义相救,莎荼却因沉浸在大仇之中、沉浸于失去兄长一事,始终不曾对门主真心道一声谢。   今日莎荼有幸再见门主,门主便让莎荼了结这心愿,让莎荼好生说一声谢吧!”   云常儿微蹙着眉,一用力强行将她托起,让她站好“谢便谢,跪下做什么?不说你是鬼界王族之子,即便真就是个普通人,也不该轻易向他人屈膝。”   “可门主是我的恩人,并非轻易。”   “谢恩有谢恩的方法,法子千万,独独没有这一跪。”   “可……”   “坐好,你莫不是要逼我走?”   “不是、不是,唉……我坐下便是,门主莫气。”   莎荼重新坐下,攥着双拳抿着唇,埋下头去迟迟未有说话。   云常儿见状挑开来问“你有事相托,是吧?”   莎荼马上抬头,那带着恳求与犹豫之光的眼神即便未有明说,也已表明了一切。   云常儿见她难以启齿的样子,又替她说道“想让我助你兄长?”   莎荼一愣,很快咬牙点头。   “你觉得他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敌人到底是执掌鬼界数百年的王,即便哥哥修为上恢复了实力,但在计谋上、大局上,实在未必敌得过对方。   哥哥平素看着性子乖张、难以捉摸,其实他的想法十分简单——至少对比敌人,那是简单得太多太多了,我担心有那么一天,他未败于敌人的武力,却败于敌人的算计!”   云常儿沉默一瞬,摇头道“我不适合插手异界战争,此次指路已是例外,再插手,便是公然越界、破坏秩序了。”   莎荼咬了咬唇“不需要插手,只求在日后哥哥有难,门主能够指点一二……”   云常儿侧着头看她“那不也算插手?”   见她面色愈发苍白,云常儿才又道“若论协助指点,你或许更为适合。”   莎荼别过脸去“我不愿再涉足这场战争了……”   云常儿道“你不愿战斗,难道也不愿当个幕后者?”   “鬼界情况,你二位生于本地的人,绝对比我清楚。王家纷争,你二人更是直接涉足,其中有什么缺陷漏洞,有什么致命弱点,若还不清楚,你们托人替自己打来的江山,最后又能维持多久不被后人扳倒?”   “我明白你生怕自己的兄长吃亏丧命,但莎荼姑娘,恕我直言,想要天下,便得先将这条命交付于天下。机关算尽、披荆斩棘,能活到最后了,天下才是你,若活不到,证明你并不适合啊。”   莎荼低下头,紧抿着嘴唇,未有说话。   云常儿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你兄长善武,而你胆大心细,心思活络,更适合谋划。”   “若有一日你兄长遭遇难关,不如让他先与你商量,你若不行,再来寻我不迟。”   莎荼抬起头来“门主的意思是……”   云常儿笑道“我做事的原则就那么一些,你应当看得出来。”   将两枚指甲盖大小的不知名晶石放到桌上“此乃双生石,你二位一人一枚,需要联系时通过特定方法激活此石,便可与对方沟通。   此石出自人界,乃天然生成之物,不存在任何术法外力。即便敌人夺得此石,你二人只要不坦白位置,谁也无法通过它找到你们。”   她说罢,站起来,面上的笑加重一些,深意十足“姑娘既然也喜欢人界,那么日后人界的秩序,还有劳姑娘监督维持了。”   。 第349章 魔界之战·十六   莎荼看了一眼双生石,怎生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抬头道“我会的。”   云常儿未有再多说什么,她是趁着任务期间跑过来的,将人带到后便算完成了任务,她留着两兄妹继续叙旧,自己要回宗门了。   莎荼见留她不住,只好将她送出去。   与名黄泉立在村口,看着她远去,看着看着,莎荼总觉得那样的身影令人心酸。   “门主看起来很孤独……”   她喃喃道。   曾几何时,她只要看到“云长霁”,便会同时看到跟在她后方的一众门人、大将。   她从云常儿口中得知门人被封印,也不知道门人被释放了多少,但是从现在这个样子来看,或许情况并不乐观。   倒是名黄泉闻言,看了莎荼一眼“她孤独?”   他指向侧面的一座大山“那里,至少跟了她麾下的二十头凶兽。”   又指指另一座大山“那里,则至少还有十头。你再看看天上,看看那些看似普通的鸟,可不定哪一些还是她的哨兵,所以她一点也不孤独。”   莎荼看了看周遭,又看了看天上,倏忽无言。   但她想了一阵,还是道“到底是灵兽,门主以往跟随在她身后的,可不仅有这些。”   她想到云常儿所说的关于人界能人的想法,总觉得其实没有必要这般替对方着想。   若真有那样的人存在,她相信对方得知门主回来了,并且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是会无怨无悔地出手相助的。   这才是朋友存在的意义。   而云门主这样的人,不该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于是莎荼思索一番后,对名黄泉道“哥哥,莎荼还想做一件事……”   ……   云常儿回到尚真派,才收拾好要到修炼林,被一人堵在林子口。   那人显然才从修炼林中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些年轻弟子,看到云常儿,他立马沉喝“站住!”   云常儿便慢悠悠站稳了,看向他“息钧长老,有事么?”   “有事么?”息钧长老拧着花白的长须看着她,“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做任务。”   “任务?”他冷哼一声,盯着她的眼神如鹰一般,“我派人到你做任务的地方看了,并未找到你。”   云常儿眯起眼睛,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时她就发现,跟在长老身后的,除了一些与她同届的弟子,还有几个大弟子,全都神色怪异地看着她。   另外还有兰望语、李双柔、兰金陵以及云晓年,但他们看她的表情,便带着隐隐的担忧和着急了。   云常儿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缓缓问“长老寻我何事?”没有解释他的疑问。   息钧长老指了指后方几个年轻弟子“四日前,尚真派来了一位鬼界之人滋事挑衅,这几个弟子正好在那日领了任务。”   云常儿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然后?”   “据说,你当时尾随他们一同离开尚真派。”   “然后?”   “可那一日,你并没有任务。”   “我从不曾听说,尚真派未有任务,便不能够出门。”   “尚真派明文规定,记名弟子与外门弟子除却任务时间,未经申请严禁擅离宗门。”   “我已是内门弟子了,长老。”   长老冷哼一声“到底未有举行晋升仪式,你这内门弟子的身份,还有待商榷!”   云常儿瞬间沉了一张脸,寒意不自觉散发出来。   长老身后的兰望语等人则更着急了,显然他们先前便听长老说过这样的话,看到云常儿脸色不对,他们颇有种要冒险上前阻拦的架势。   息钧长老未有被云常儿的脸色变化影响,直勾勾地、阴鸷地看着她,那眼神深处甚至给人一种就等着此刻来临的期待感。   云常儿将那神情看在眼里,声音低沉“长老此话何意?”   息钧长老终于不绕弯子了“四日前,鬼界之人到宗门滋事,你知道吧?”   “有看到。”   “那人寻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似乎是云门门主?”   “那么你可曾认识这位云门门主?”   云常儿突然沉默,心下已经明了。   她故作回忆状,片刻后才道“我想,谈不上认识。”   “哦?”息钧长老眯起眼,有种猎物上钩的兴奋。   云常儿也不着急,徐徐说道“我记得我在才入门的时候,便告诉长老,我曾经听一位云游的算命先生讲过云门的故事。”   长老冷哼着“你确实说过,看来你还记得。”   云常儿道“我当年入门修行,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好奇此事。这几乎等同于我的入门初衷,我怎会不记得?”   “是啊,你记得,那么你还记得,那位云游先生长什么样么?”   “这个问题我也记得——息钧长老你当时便问过了。我还记得我当初清楚回答过,那位先生与长老你相似。”   息钧长老的脸阴沉下来“是啊,这些你都记得,可你真的只是记得么?”   “弟子不明白长老的意思。”   “那么我便告诉你——你那什么从算命先生口中听来的故事,我怀疑是假的。毕竟真有这么一位先生的话,他能出现在你们云家村、告诉你这样的故事,又为何不告知其他人?   我方才问了与你同出一个村子的弟子,发现整个村子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什么云门的故事。   而在四日前,那鬼界男子闯入宗门寻找什么云门门主,一开始来势汹汹、刀剑相逼,但在某个时候,又突然变得极好说话,三言两语便离开。   我在他离开之后,想起你曾在儿时说过与云门有关的故事,便想着寻你一谈,不料发现你竟然也离开了,并且就在男子离开之前不久离开——相当于你前脚走,后脚那男子也走了。”   “若说这是个意外,倒也说得过去。但我回头再到执法部调查,发现你那次是第一次在完全没有任务,也未有申请的前提下,擅自离门。”   “而你那次回来,紧接着便接了一个至少三日的中级任务,我又托人前往寻你,旋即发现,任务之地根本没有你的踪迹。”   息钧长老冷笑一声,看着云常儿“那么云弟子,根据我上述所言,你觉得这难道是个巧合?”   。 第350章 魔界之战·十七   客栈掌柜是个凡人,哪里见过这种大门派掌门带队登门的阵仗?生怕是自己的客栈闯了什么弥天大祸,这时已吓得瑟瑟发抖,听闻念明心问话也迟迟无法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一旁有个弟子拍了拍他,他才猛打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答道“住在此处的公子,我我我,我有些印象,面上有一道刀疤十分显眼,然后,然后,额……我记得他登记的名字叫什么……白武林!对,叫白武林!”   念明心重复了一句“白武林?”   掌柜的点头道“对,他在此处居住许久了,约莫有数个月了吧,向来独自来往,但前些日子有一小男童寻他,说是替别人送个什么信,还喊他‘五公子’。我当时并不知道五公子便是那位白武林,还与那男童好生解释了一番,说本店没有这个人,后来那人出来接信了,我也才知道他还有这个称呼,也因此对此事记得比较清楚。”   念明心眸光顿沉“等等,你是说——白武林也叫五公子?”   掌柜有些茫然地点头“是啊。”   念明心迅速想起当初与武晞长老通讯布计之人,也是一个叫做“五公子”的人,她上前一步逼近掌柜“你可能够确认这‘五公子’,具体是哪三个字?白武林又是哪个白武林?”   掌柜的感觉这问题有些奇怪五公子就是五公子,还需要确认是哪几个字?这是认人过程吧,五公子这种称呼已经很特殊了,难不成还存在哪个与它读音一样,写法不一样的名字?   不过他不明个中细节,自然也不敢妄加议论,于是他匆匆到楼下取了花名册和纸笔,亲自将花名册翻给念明心看“是这个白武林。”   “至于五公子,那男童将信封给我看过一眼,是这个五公子。”   他在空白的纸张上用毛笔写了“五公子”三个大字。   念明心由此推测,这应当就是当时与武晞通讯之人,这么一来,他会出现并企图破坏他们破阵之举的行为便能够理解了,毕竟他曾经与武晞联手,这魔阵很可能也是他们联手的项目之一。   这么想着,她几乎已经确认五公子的身份,正准备捏印通知还在寻找五公子的弟子,让他们加紧寻找的步伐。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沧澜掌门见她有了推断,连忙站出来道“明心道友,关于这五公子,吾可确定,他一定是与本门武晞暗通信件之人。”   他突然跳出来给一个极其肯定的答案,使得念明心有些诧异“道友何出此言?”   沧澜掌门说道“实际上这五公子在武晞在世之时,便来过沧澜派与武晞见面,吾今日看见那白衣人便觉眼熟,提及五公子这个名号,吾才想起来那时之事,确定这人就是那位五公子。”   念明心眯起眼睛“哦?沧澜掌门原来见过五公子?”   沧澜掌门讪笑一声“是啊。”   “当时为何只字不提?”   “这……唉,道友,吾当时正为武晞之事焦头烂额,一时忘却了,再说如今寻找五公子事大,我们还是先专注于此比较好。”   念明心想起当初张子骞的推测,正是说这沧澜掌门也从魔阵中和武晞处获得过好处,后来沧澜掌门修为突飞猛进,从某种程度上或许也印证了此事。   她心猜他今日此举,也是为了着急撇清关系,绝不是什么一时忘却,又一时想起这般简单。   不过现今确实找人事大,而且一旁还有同门弟子,当众质问对方只会落了对方堂堂掌门的面子,引得双方关系恶化,对事情并无助益。   因此她问“掌门既见过此人,不知可有更多相关的消息,可助我们成功寻到他?”   沧澜掌门摇头道“实在抱歉,吾与此人也只是一面之交,详细信息,吾实在不知。”   念明心知他不会再提供什么,只得作罢。   她又到厢房中将每个角落仔细调查一遍,确认没有线索,这才无奈带人离开。   客栈的掌柜毕恭毕敬将他们送出门,又答应有任何线索,一定第一时间前往汇报。念明心派了几位弟子到宦月城的其他客栈调查询问,自己则与沧澜掌门等人一起回到尚真派。   ……   念明心等人回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今日众人一整日为那魔阵与搅事者奔波,大家都面有疲态,却也不敢稍有怠慢。   这时负责清理破阵场地的众弟子回来,向念明心汇报这几处封印已然没有任何气息残留,也未有波动的迹象,理应是彻底解除危机了。   念明心让他们回去休息,回头与众人总结今日种种。   这其中最令念明心等人在意者,自然是突然出现破坏的仙鹤以及五公子。   但另外那个动机未明的魔者也很令人摸不着头脑,很明显魔者的行为是在帮助众人破阵,这无论从魔者的举动还是从最后的结果,都无从反驳,但是其真实动机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楼虞长老在谈及魔者之时,问念明心“这魔者你曾见过,是么?”   念明心点点头“当年蛊童鼎一事,你还记得吧?”   那时楼虞长老是此事的主要负责人,自然记得,念明心看她点头,接着道“那日蛊童鼎被数只巨兽抢走,留下邪修与我等对抗,我刻意放了那邪修首领离开,随后跟踪,最后果然寻到邪修最后的窝点。”   “那时那位魔者已然在那里,那个气息我至今铭记,与今日出现的那位确实是同一人。”   “当时她也确实是来抢夺蛊童鼎的,不仅如此,她还带着蛊童鼎来到邪修窝点,利用蛊童鼎与其余蛊童子的亲缘关系,将窝点中的蛊童子全数带走,自此之后连带着蛊童鼎与蛊童子一起渺无音讯。”   “不过她除却抢走蛊童鼎,未有做任何伤害到民众之事,甚至可以说她曾保护过在场群众。不仅如此,那窝点的邪修全被她诛杀,独独剩一名首领,也废除了功力交于我等,所以……”   。 第351章 魔界之战·十八   钟声一起,云常儿立马顿住脚步,往峰顶看去。   兰望语闻声诧异道“丧钟?怎么回事?!”   她说话之间,周遭已有同门门人从各个方向赶过来,她见状也顾不得疑惑了,拉上云常儿便往峰顶跑。   尚真派规矩是丧钟起,预示着有同门身陨,其余弟子需要在第一时间赶往峰顶的广场,哀悼送行。   当众人赶到曦和广场时,只见广场中央已架起高架,上方躺着一人,或者说,一具干瘪得不成人形的尸身。   从这尸身根本无法判断其具体身份,但当云常儿来到广场,看到立在高架旁满脸悲怆的楼虞长老,以及被扔在侧面地上奄奄一息的仙鹤时,她已然明白一切。   果然,众人来到后,息钧长老代替楼虞长老告知众人,失踪已久的子镜被寻回来了,奈何他已遇害,回来的只有这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身。   息钧长老同时告知,与子镜一同遇害的,还有沧澜派及孤山派的数位得力弟子,而残害这些修士者,正好是今日出现在破阵现场、企图破坏破阵仪式的某只仙鹤。   由于仙鹤来历不明,也不知是否有人指使,息钧长老提醒众人小心提防同类仙鹤,并让宗门子弟平素多加留意有关仙鹤之线索,一有发现回报宗门。   此事引起尚真派弟子的议论——早在仙鹤徘徊于各门派的时候,“仙鹤出自凌云门”的猜测便在人群之中莫名流传起来。   有无聊之人为了印证这样的猜测,还特意与凌云门那些有标识的仙鹤作比较,发现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于是这样的猜测无形被人们接受。   经过这些年时间,众人已潜意识认可这样的观点,先前仙鹤出现在破阵现场,还使得不少人诧异,这时听闻仙鹤竟然还将宗门内深受长老重视的子镜师兄也杀害了,登时按捺不住惊诧之心,交头接耳地讨论开来。   这场面大概也在息钧长老及其余长老的预料之中,息钧长老未有阻止,一脸沉重地看着子镜的尸身,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云常儿听了一会儿兰望语和后面赶过来的李双柔的议论,旋即转移目光,看向立在尸身旁失了神的楼虞长老。   现在的楼虞长老,颈上多了一枚养元玉佩,云常儿知道那是子镜的养元玉佩,这东西曾经挂在仙鹤的脖子上,也正是因为有它,才能在先前破阵之时吸引到楼虞长老的目光,将她引出法阵,引到仙鹤的“藏匿处”,从而找到她刻意让巨兽带过去,以一个略显笨拙的埋葬方式埋葬着的子镜的尸身。   这仙鹤曾经吞食子镜的内丹,又借用子镜的养元玉佩养了数年的元气,再加上子镜身上还有被仙鹤啄食过的痕迹,它“杀害”子镜证据确凿。   云常儿又看了一眼仙鹤,看到它身上有被凌虐过的痕迹,从此处能够看出,当时楼虞长老必定气急败坏,那么她的目的算是成功达成了。   她收回目光,没有多问,也没有参与议论,静静地听从息钧长老的指挥,为子镜“哀悼送行”,旋即看着还需要保留尸身以备调查的子镜被人抬走。   之后众人散开,她默默回到自己的住所,以休息为由拒绝了旁人一切活动的邀请,静静地坐在床上打坐。   ……   楼虞长老亲自将子镜的尸身放入冰室妥善保管,便与息钧长老、昙鸟长老一起,来到宗门的议事大堂,与从孤山派赶回来的念明心与沧澜派掌门等人碰面。   念明心与沧澜掌门半途得知子镜与其余宗门弟子遇害之事,同样悲痛震惊,奈何孤山掌门身陨也是一件大事,他们不得不先在孤山派召集紧急会议,按照孤山派规矩暂定掌门代理人、平定民心,这才赶回来处理自家弟子的事情。   双方碰面,彼此将情况交待一遍,很快大家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搅得心情复杂。   念明心将所有事件连在一处,总感觉事情隐隐有所指向,但她尚未来得及捋清所有,便又听得一名弟子回报“掌门,我们找到诛杀孤山掌门之人了!”   念明心闻言脸色顿沉,顾不得继续讨论,命令道“带路。”   那弟子立马照做,沧澜掌门与楼虞长老等人对视一眼,楼虞长老二话不说,御剑跟上念明心,息钧长老与昙鸟长老紧随其后。   很快议事堂便只剩下沧澜掌门与他的心腹下属,沧澜掌门脸色不大好,一想到今日击杀孤山掌门的人,竟是曾经与武晞长老合作的五公子,他便有种暴露自身的危机感。   但他深知坐以待毙更为危险,因此很快他也跟上念明心众人,齐齐赶往五公子的暴露位置。   ……   今日的宦月客栈没有了人进人出的热闹景象,客栈周围的一圈全被尚真派的弟子围住,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念明心等人来到时,客栈外围已然站满围观群众,见两大门派的掌门人与长老都来了,纷纷好奇得伸长脖子往掌门人的位置看,想从他们的交流之中听出一些消息。   念明心见外人众多,命人在客栈与人群之间设下蔽音阵,这才跟随本门弟子往客栈楼上走。   弟子一边将她往客栈二楼带,一边解释道“我们随着白衣人的气息跟踪到这里,亲眼见他从客栈出来往别处走,我们便派几个弟子继续跟踪,其余弟子留下调查客栈,确定他原先住在这个厢房。”   “可惜方才负责跟踪他的弟子回信,说是把人跟丢了,还在试图重新寻找,我们只能先让掌门人来看看这个地方。”   念明心等人步入客栈,立马从里面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并隐隐感受到与白衣人一样的气息,那么他曾在此处落脚之事应是事实。   可惜这客房之内空空如也,除了这一点点的气息残留,竟然干净得发丝也不多一根,这使得本次发现形同虚实。   念明心等人释出神识在客房乃至整个客栈搜索,还是未有发现蛛丝马迹,念明心愈发有些烦躁,回头寻了躲在人群末端的客栈掌柜,说话的语气无形有些严厉“那人何时入住客栈、以什么身份入住客栈,劳烦你仔细交待,不得有任何隐瞒!”   。 第352章 魔界之战·十九   片刻后,玉羲和猛然回神,牵了牵唇角“你这副模样,与以前倒真差得远。”   云常儿没搭这种无意义的话,又示意了一下“坐。”   玉羲和抱起胳膊,饶有兴味问“怎么?在窗前交谈不好么?外面风景不错,人来人往的……哦,你的身份还不好暴露,对么?”   云常儿冷笑一声,反讽道“若你执意,我倒是不怕高调。只不过曦和门主,你当真愿意让世人早些挖出我身份,早些了解到当年,了解到你与凌云门的种种历史么?”   玉羲和脸色略沉,阴鸷地盯了她一会儿。   旋即抬腿走到她身侧的位置,坐下“长霁。”   “还是客套一些的好。”   “不是,长霁,你听我说……”说着手便想伸出拉云常儿的手。   云常儿目光一冷,后者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玉羲和手停在空中,僵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甘心地放下,叹一口气道“长霁,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思考了许久,我想,我与圣宗、紫幽二位门主,或许当真误会你了。”   云常儿冷笑一声“误会?”   隔空将对面的屏风拉开,将茶桌上的茶盏与茶杯以灵力托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品一边道“你倒是说说,怎么误会。”   玉羲和眼帘微沉,停顿了一下才道“祝凌云指证你的那本魔界邪功,我后来仔细检查,认为或许并不是你亲手缔约。”   他抬起眼帘,有些急切地说道“那本邪功需要一滴心血为契,但是这滴心血来源何处,谁都不知道,只觉得你能打开它,那么你必定在其中注入了心血,对么?”   他道“那么我记得你在祝凌云的身上,留下过三滴心血结印为她续命,那么或许那滴契约的心血,便是她从自己体内重新析出的心血,根本与你无关。”   云常儿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心血并非出自我身,此话我当时便有解释,但你们不听。   不听不仅,你还煽动着另两门也不要听信,还一副惨遭欺骗、难以置信的痛苦样,你倒是说说,那时你又是什么心态?为何如此浅显的道理,你当时看不透,如今却看透了?”   玉羲和抿了抿嘴,说道“当时也是被祝凌云列举的种种异象,说得动摇了……”   “她当时向我交出许多魔物魔器,称都是在云门的隐蔽之地找到的,后来我等也带人搜索了云门,尤其在你的寝房,又搜出不少这样的邪器,故而……”   云常儿点点头,一副赞同样“故而便认为我带头叛乱。”   “是……”   “于是二话不说,先将人带入凡界,设下封印,甚至请神龙坐镇,让我永不得脱身。”   “是激进了些……”   “如今发现我与门人复出,又想方设法,通过收买昔日云门执法人,骗取我之信任,再设计陷害我,置我于死地一劳永逸。”   “此事我并不知情。”   “收买门人陷害不成,便又派出什么公子仙师。后两者再次失败,迫不得已,只能派出你堂堂曦和门主,先是在尚真派误导掌门人,想让她以你指定的方式,悄无声息摧毁我门人封印。不料掌门人不是个面对强势便言听计从之人,此举失效后,你又假意利用以往情义,在我面前演一场幡然醒悟、悔不当初的戏码,想夺得我之信任,再在某个合适的时机下,一举诛杀,永除后患——我说得对么?曦和门主。”   玉羲和被她说得愕然,一时语塞。   云常儿看透他眼中的些许诧异和困惑,笑着解释道“不知我如何得知你与掌门人私下谈话的内容?”   她好笑道“不过才过去六百余年,你与祝凌云都忘记我云门的本事了。”   玉羲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想到当时他到尚真派,因为只知当年五公子与张子骞联手,将云常儿“害死”,而五公子亲眼看着云常儿被尚真派埋入坟中,便不自觉认为,云常儿即便未有死透、中途逃脱,或许也不在尚真派了。   他当时是抱着误导尚真派,并找到张子骞的目的前往,入派的时候,还释出神识探测过,未有发现云长霁的气息,更以为她不在宗门之中。   没想到云常儿还在尚真派,之后还与她面对面碰个正着。   同时忘记了,有她在的地方,以她的个性和习惯,通常天罗地网的,都会是她的哨兵……   玉羲和也不是个蠢人,听到这里,便知自己再做掩饰,也毫无作用。   他暗暗攥了攥拳,叹气道“你真是……”   还有祝凌云,这一次的倏忽,实在太过严重。   云常儿又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旋即开口“此番约你,便是要告诉你,日后相见,无需再惺惺作态,我也不想再与你迂回。”   将茶杯放下,站起来“另外告知祝凌云,不必再使这样的小手段。她的性格与作风我一清二楚,与其花费心思做无用功,不如让她做好准备,我云门很快很快,便会正式向她讨债。”   她说罢,转身便走,利落如风。   玉羲和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一空,旋即一阵揪痛感油然生出。   这使得他下意识站起,迅速追上,想要拉住她“长霁!”   云常儿神识扫到他的动作,长眉一蹙,转身避开“注意你的言行。”   玉羲和手落空,咬了咬牙,说道“你莫要再斗了。”   “你说得对,方才这一切,都是祝凌云的主意。不过这是因为,这事关四名门的名声!你一直以这样的方式报复,那么以后整个仙界,都会被凡界质疑,仙界历经千辛万苦打下的根基,也会为此一夜崩塌!”   他向云常儿逼近一步,一脸坚决地说道“你莫要再斗,再斗下去,你一个人、一个仅剩不到一半门人的云门,根本斗不过我们四门!”   “你若想回到仙界,很简单,你……你入我曦和门可好?你知我对你真心一片,多少年来从不曾改变!你入我曦和门,做我发妻,以我曦和门的实力与地位,你与你的门人日后,必定平步青云、高枕无忧,再无需你在外奔波劳累,便能享尽世间一切……”   。 第353章 魔界之战·二十   来人令众人惊讶。   力竭坐在地上的弟子抬头,又发现来人竟是云常儿!   后者手持一柄平平无华的练习剑,剑面贴了密集的加强符。   那些全是金符,威力比普通黄符大得多,对修为的要求也大得多。   但云常儿使用起来仿似未有压力,金符加持的练习剑在她手上,竟然使出了凌厉的剑气,轻轻松松能将树上娇嫩的小枝全削下。   她纵身加入战团后,强势顶替被张子骞打到的弟子,自己对上张子骞。   而她的出现,让兰望语、古越和云晓年都诧异不已。   兰望语看到云常儿手上的剑,惊得瞪大了眼睛“云常?!”   云常儿置若罔闻,对张子骞一阵猛攻!   后者流光剑迅速回守,虚虚过了几招后,张子骞道“云常姑娘明白规则了么?”   “来吧。”   瞬时张子骞转守为攻,三招连击!   他对每一个前来挑战的弟子,都只用一成力,所用招式也基本类似,以最大限度避免旁人怀疑他偏心。   他招式一出,底下众弟子便紧张起来要来了!   这三招目前还没有人能够挡下,甚至没有人能够躲避,故而众人下意识认为,无论谁来,都不可能挡下这招。   然则只见云常儿在张子骞发招之际,又化出数道金符加持,同时手腕一转,接下张子骞一招的同时,以一个极微妙的幅度倾斜剑身,再就势往张子骞的方向一划,竟然又化守为攻!   她在那一瞬间,十分巧妙地做了卸力处理,之后的攻势又使得张子骞不得不回避,故而一招就这么化解了!   张子骞抽身回避之后,也不停顿,很快又是一招祭上。   这次他的攻势看起来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快上一些,但云常儿反应也十分迅敏,竟又用类似的方式,再挡下一招。   底下众人喧哗,忍不住喝彩鼓掌!   也在观战的兰望语与云晓年则诧异得双眼一眨不眨,一会儿后,两人不约而同转头,与对方对视一眼,目露更大的诧异云常儿所用的招数,是儿时送他们的秘籍的招数!   这时张子骞已经进入第三招,这是一个连环招,速度极快,且力度粗重。   云常儿在他动手之前,自动后退,拉开一大段距离。   同时起手捏印,将剑上金符激发到极限,金符融入剑中。   登时本来平平无奇的练习剑,竟如开光宝剑一般,发出耀眼的光华!   这时云常儿随随便便一晃长剑,便有看起来华丽恢弘的剑气生出!   众人都看待了这真的只是一个筑基弟子能有的水准吗?!   而且云常儿向来只学术法,也不见何时练过剑术啊!   但从方才她的表现来看,她显然极擅长用剑,否则并不可能将剑舞得如此流畅熟稔,甚至可以用华美来形容!   底下之人惊叹着,空中的人也激战着。   张子骞一成功力对于筑基的弟子来说,不算多么可怖,但重点在于他的招式快且刁钻,是寻常剑士无法企及的高度。   云常儿在这样的招式下,看起来还是有些左支右拙。胜在她反应也快,所学剑法不知师出何处,反正也很奇怪,甚至有时候让人感觉比张子骞的剑法还要刁钻难测。   故而张子骞的连招过后,她竟然还能够提着剑、立在空中,一边喘气一边问“我这算是过关了吗?”   张子骞很快露出笑容,收剑道“不错,云弟子令在下刮目相看了。”   这时,云常儿的目光绕过他,给立在他身后的兰望语和云晓年递了个眼神。   他们三人好歹从小一起长大,虽说途中恩怨不少,但有些默契还是在各种结仇的途中,无声地形成了。   于是云常儿一个眼神,两人便迅速反应过来。   两人重新握紧剑柄,一左一右,将功力催到极致攻向张子骞!   两人从云常儿方才的剑术之中得到启发,这时已经想到如何应付张子骞那刚硬无比的剑招了。   毕竟云常儿的剑招,在他们的剑谱之中都有涉及,虽然不尽相同,但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剑谱,演变成相近的套路,去抵挡张子骞的攻击。   兰望语在云常儿出现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心情波动,也早已将之前的紧张抛却,只专注于眼前。   两人很快挡下了张子骞的两招,只剩最后一招连招!   这时两人严阵以待防守、拼尽全力攻击。   虽然还是没有办法比张子骞快,却也坚持到了最后,在张子骞最后一招结招之前,才终于承受不住强悍的力量,手一麻,剑滑落。   然而这时,兰望语和云晓年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竟提尽仅剩的力气半空中转身,同一时间以另一只未麻的手握住自己的剑,奋力一挥!   两人的剑在空中交叉相会,以重叠的位置为盾,挡在张子骞袭来的剑端!   三方剑气空中交击,引发了一小阵波动。   这时兰望语和云晓年终于承受不住,双剑坠落,人也晃悠悠两下,坠落空中。   云常儿及时纵身,一左一右扶了两人一把,让他们得以平稳落地。   张子骞则在半空中看着那两把坠落的剑,怔了一会儿,倏忽笑起来。   “好……好啊。”   他由衷评论道。   此时参与考验的,就只剩下古越与另一位大弟子。   另一位大弟子剑术不错,但最后也败在张子骞的第三招上。   古越则不愧为曾经的剑部第一人,挡下张子骞有所保留的三招,绰绰有余。不过他其实早便拜了另一位剑师为师,故而此次前来,纯粹是想切磋一下,并未有拜师的念头。   因此此次考验,凭着过硬水平过关的,仅有云常儿一人,另两人则通过合作才勉强过关。   不过张子骞看到兰望语与云晓年竟能从以往的敌对关系,发展到如今为了胜利,能够默契合作的样子,深有感触。   他原本只想借用收徒的名义,收下兰望语或随便哪个弟子为徒,再加上云常儿,日后便能够以带徒儿办事为由,光明正大将云常儿带离宗门,无需任何借口。   然而今日,他的想法有了改变。   便以受到感触为由,将兰望语和云晓年都收下,随后遣散其余弟子。   。 第354章 魔界之战·二十一   虽然兰望语一开始便是冲着拜师来的,但听到自己通过考核后,还是觉得十分恍惚,宛如做梦。   好半晌了,她才回过神来,扯了扯一旁云晓年的袖子“喂……什么情况?我拜师拜成了吗?”   云晓年瞄了她一眼“你在剑师面前智商是下线的吗?”   兰望语可劲儿剐他,随后在张子骞走向他们的时候,迅速立正。   “剑师!”   张子骞点点头“即日起,你们三人便随我习剑,可有任何人不愿意或有疑问?”   三人齐齐摇头,剑师便又道“如此,明日起你们便可来流光阁学习。若无特殊情况,每日辰时前来报道,我会安排当日任务。”   “是!”   张子骞化出几本书籍,分别给了三人“这些书籍,你们先行回去翻阅。明日我会让你们分别阐述对书中内容之见解。”   “切记,在我这里学习,态度一定要端正认真。否则即便是师徒关系,也随时可以解除,你们明白了么?”   “明白!”   他点点头,摆手道“那么今日先到这里,你们可以回去了。”   兰望语有些愕然“剑师,我们不需要拜师仪式么?”   张子骞欲走的脚步一顿,回身问她“你认为仪式很重要么?”   兰望语更愕然了这不都是传统规矩?   重不重要另提,但所有师徒,都应该有拜师仪式,才能够落实这层关系不是么?   张子骞见她诧异,想了想,还是说道“仪式日后再办,在真正的拜师仪式开始之前,你们三位尚存在考核时间。想要真正拜师,这段时间你们可得加倍努力了。”   他这么一说,兰望语心中的疑问便消失了。   想起考核便又开始紧张,连忙承诺会好好学,让剑师放心。   张子骞点点头,又示意他们回去看书。三人告辞后先目送张子骞离开,这才准备回主峰。   就在这时,兰望语与云晓年对视一眼,随后齐刷刷看向云常儿。   后者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知他们想说什么,耸耸肩道“闻说拜师之后,能够做更多的任务,学更多的知识,所以我也来试试。”   兰望语眯着眼睛抱着胳膊审视她“你竟然会剑术?”   云常儿点点头,神秘一笑“其实当年我还捡了其它剑谱,本来想随便耍耍看,没想学起来还挺得心应手,便偷偷练了。”   兰望语蹙眉“你学什么不是得心应手?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你为何非要偷偷练?宗门并不反对弟子多学,你大可与我们一起练习的。”   云常儿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本来只想学来防身,并不打算当做一门技艺,便不好凑这个热闹。”   兰望语算是服了她的想法,也服了她的天赋。   只想学来防身的剑术,竟然轻易超过他们,真是枉费他们苦苦学了如此久!   不过这人的天分她十分清楚,便未有多说什么。   多一位同伴一起拜师,她甚至感觉到十分兴奋,一路聊起了手中的书籍,不知不觉回到主峰。   张子骞收徒以后,前半个月,每日早晨命三人念书,理论也好功法也罢,甚至许许多多与剑有关的民间故事,都让他们仔细研读,发表见解。   下午时分,则进行分开教学,针对三人不同的特质,教三人不同的剑法,不断督促他们。   这样的方式,属于十分传统的方式。   但半个月后,忽有一日,张子骞将三人召集在一处,表示准备将三人带出宗门,进行游学。   这消息让兰望语和云晓年高兴坏了,也让宗门其他闻讯的弟子羡慕不已。   尚真派弟子自由出门的时间实在不多,能够出门,多是因为有任务,故而张子骞这样的提议,等同于带他们出门玩耍,怎么不羡煞旁人?!   当天回到主峰,兰望语便开始收拾东西。   这可让过来问她要不要去修炼林的李双柔羡慕坏了,看她收拾的同时,听她说了许多练剑的趣事,止不住感叹。   兰望语忽然意识到李双柔的微妙反应,便停下收拾的动作,问李双柔“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进阶成功了?”   一提到这事儿,李双柔也顾不上歆羡了,激动地点头“是的是的!我马上炼气十层了,可以筑基了!”   兰望语直起腰身,抱着胳膊倚在床侧,饶有兴味道“可以啊,你最近状态是不是好多了?我看你练习的时候,出错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李双柔脱口而出“我气运变好了!”   兰望语挑眉“嗯?怎么突然变好?”   “是云常——”她猛然住口,想到云常儿保密的叮嘱,支吾起来。   兰望语敏感地发现她这个迹象,更好奇了“云常?云常又怎么了?”   李双柔急得想打自己巴掌怎么就管不住这嘴了呢?即便对方是兰望语姐姐,也是不可以说的。   所幸她反应得快,迅速找到合适的理由“嗯……是云常姐姐又给我画符了啦!”   “她这次用了灵力,画的符就非常好!她怕我说出去,大家都找她画符,麻烦,这才不要让我告诉别人的。”   “望语姐姐,我也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说出去哦!”   兰望语听到是这个原因,笑了笑“就这事儿啊?”   “嘁,多大事儿啊。没事,我不说,云常这丫头秘密也多着呢,我也说不完啊。”   说到这里,她歪了歪头,一副深思样“说起来,我发现有云常在,我们都能走好运。”   李双柔露了个疑问的表情,兰望语便继续道“你想想啊,你的气运因为她变好了,而我们这次拜师考核,也是靠了云常的启发,才能够勉强过关。”   “然后我跟晓年学的剑谱,都是云常给捡的。”   “之前大考,我们一群人,也是云常给救的。”   “金陵先前被那些体修弟子污蔑,还是正好扯上了云常,她证明自己的同时,也给金陵洗脱了嫌疑。”   “还有以前的很多事情,总之每次云常在,我们就不会有麻烦,这么一说起来……你觉不觉得有点太神奇了?”   。 第355章 魔界之战·二十二   云门众人集体退回江阳州,各方汇报之后,得知九幽州的封印已全数破解,也就是说此番行动顺利完成。   小封印之中的魔将离开封印后不久,便恢复自主意识。回到江阳州则已能够自如活动,只消疗养一顿时间,便能够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然而青衣将军依然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众人因此不敢轻易为她解除身上的束缚,只能等大医师再治疗一段时间。   云常儿看众将都安全安置妥当,也算是送了一口气,准备回到张子骞那边的民宿。   但是在她要走之前,紫茵喊住她“主子。”   云常儿以询问的眼神回头,见她面有忧色。   “怎么?”   紫茵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魔界那边……”   云常儿马上明白她想说什么,跳过一切废话,直接安排“这段时间,南江与凛风以及各州武将,能够调遣的都调遣过来,守在江阳州。”   “另外让百灵单独负责追踪曦和门动向,夜寻则转移到江阳,盯着魔界一方动作。”   “此次确实是我失误,如此漏洞,不得不补上。待我将人送回尚真派,会再回来,此处我亲自守着。”   紫茵摇头道“此事怎么能怪主子?是我等力有不逮,拖主子后腿了。”   云常儿道“你们重出封印不久,功力受损的受损,受伤的受伤,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至此,已然难得,并不存在耽误了谁的说法。”   紫茵低着头思索一阵,还是问道“那么主子现下的精神力,是否已经稳定?若尚有任何不适,属下恳请主子再让大医师诊治一日,再做回程打算。”   “无妨,既能够恢复,便不再存在威胁,放心吧。”   紫茵显然并不放心,或者说不大相信。眼帘微抬,以一个尽量不会引起云常儿注意的角度,看向她的脸。   然而还是与云常儿对上了目光。   后者神色淡淡,眼神也平静无波。   好似早预料到紫茵的动作一般,故而对上眼神的时候,也丝毫不惊讶,反而还有一丝丝深长的意味,让人不自觉心下一慌。   紫茵迅速收回目光“既然如此,属下便放心了。”   “对了,夜寻方才传讯,说是主子将定太平召唤走了,可定太平好似……”   云常儿“我确实将它召回了。”   旋即一口剑身通透的血玉长剑现出,紫茵一看确实是定太平。   “这是什么时候……”   她有些诧异,因为从不曾感受到定太平的气息出现。   云常儿又将剑收回“在外来魔力攻击无影法阵时,为防变故,我便将它召回身边。”   “那是正好也是我魔息失控之时,气息混乱,现场也混乱,你不曾察觉也是必然。”   紫茵沉默一阵。   心想当时以门主精神涣散的状态,竟然还能将定太平从如此遥远的距离召来?   不过她未有多问,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之后见云常儿好似各方面都不需要自己担心的样子,便将她送至江阳基地门口。   云常儿在众将的目送下,回去张子骞那边的民宿。   路上用的还是伪装的身份,到了民宿附近无人的地方,这才褪去伪装,以云常儿的模样回去。   ……   待云常儿解开兰望语和云晓年身上的禁制,后两人先是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嗖一声弹起来“剑师小心!”   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张子骞被凶兽击倒的一幕,直到看到张子骞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缓慢回神。   “咦……?”   兰望语声音有些虚弱地“咦”了声,看看张子骞,看看云常儿,看看云晓年。   “我们……不是……”   张子骞适时开口“前两日山中有凶兽突袭,好险才将你们带走。如何,醒来可有什么不适感觉?”   兰望语这时才确定,记忆之中的片段并不是梦。再想到张子骞的话,她惊讶道“前两日?”   “我们昏迷两日了?!”   张子骞点头“确切而言,即将进入第三日。”   “你与云姑娘、云兄弟都被那只五角兽的电流击中,造成长时间昏迷,所幸身体与神经都未受到严重损伤,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晓年奇怪道“五角兽?”   张子骞又回答他“是一种头生五角,能够释放出风雨雷电冰五项元素的稀有异兽。”   云晓年和兰望语对视一眼,想到当时一直攻击自己的那只五角凶兽,心想原来就叫五角兽。   兰望语困惑道“这些凶兽竟然一丝气息也无。还是说,它们强大到连剑师也不曾感应到它们的出现?”   张子骞很干脆应道“是我修为不及它们。”   “所幸那几只凶兽在你们倒下后,有些轻敌了,我才有机会将你们带走,并从民宿转移。”   “不过此次遭遇到底过于危险,我思前想后,既然咱们外出的时间也不短,那么便让你们在此处再多休息一日,便动身返回尚真派,以后还是在派内修炼的好。”   兰望语两人又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先前所住的地方了,听说要回尚真派,不约而同感觉到可惜与不舍。   然而这次被凶兽攻击,也确实够吓人的,真要让他们在外面待着,他们也犯怵。   于是两人同意了张子骞的提议,在张子骞房里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些关于那几只凶兽的问题,便各自回房。   离开的时候,兰望语看一眼几乎全程沉默的云常儿,关心地问“你还好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云常儿摇头道“无碍,就是头还有些晕乎。”   “噢,那你可能并未恢复完全。哎呀,你看你醒得比我们早,恢复得却不如我们,欸,要不再让剑师给你检查检查,免得落下后遗症了?”   云常儿还是摇头“我回房歇息一阵便好了。”   “那好吧,那你切记一有不适反应,必须告诉我们。来,给你一道传声符,没办法出来找剑师,你便给我传声,我替你找他。”   “谢了。”   “不客气,进房休息吧,休息好了,明日便走了。”   “好,你也是。”   三人各自分开,回到自己的房里。云常儿进房后,设下一道隔绝屏障,旋即坐到屋内的桌边,抬手化出一抔青灰——先前魔守卫的青灰。   。 第356章 魔界之战·二十三   老弟子看到她这神情,无来由又是身子一软,更没有抵抗的力气。   好在云常儿说着“该死”,却始终没下杀手,转眼收敛了怒意往一旁好似有气息波动的三人走。   老弟子得以喘上一口气,想要赶紧恢复灵力。   但经过短暂的喘息后,他反而感觉伤口的痛感更清晰了,先前是钝痛,如今却清晰到好似能够分毫不差刻画出伤口的位置与形状。   这样的感觉便似身上裂开千千万万的细小伤口,伤口爬满了整个身子,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   这正是云常儿的剑招之一,“三千丝”。   每道伤口均细如发丝,却深得贴近骨面。   同时又避开所有致命部位,避开会引发昏厥之处。伤口所到之处越能够刺激痛觉神经,伤口也就越重越深,导致老弟子无法昏厥不仅,还要被强烈的痛感持续刺激着,痛不欲生。   “三千丝”的伤口遍布全身,看似细微,却被跟随剑刃注入其中、以奇特方式运转的灵力死死阻隔着,只要灵力不拔除,伤口便永不能愈合,任凭用尽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更精妙者在于道道注入伤口的灵力,其实都独自成阵,只是阵法本便藏于“发丝”之间,又极其精妙,普通的修士根本无法看见,甚至无法想象其中妙处,自然也就无法拔除这样的灵力。   老弟子想牵引自身力量自愈,很快便感受到来自伤口灵力的抵抗。   他不明缘由,只觉得这灵力分明十分微弱,尚用不到对方筑基三层的力量,但他用了五层的全力也无法排出。   他又是一阵诧异这到底是什么招数?区区筑基期的丫头,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招数?——这不可能!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费劲半天无果,却变得更为虚弱,气急败坏。   这时,他看见云常儿走到一旁,给被他重伤的那几个黄毛片子设了简单的治疗阵法。   旋即又走回来,在他身旁蹲下,那一张本有怒意的脸已经平静下来,但还有一片不带感情的冰霜,令人望之生寒。   他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伤,许久不再说话。   心中陡生不安,总感觉那眼神之中藏着浓浓的算计。   只见她忽然在自己身旁盘坐下来,指尖在某处伤口上摸了摸,摁了摁。   最后收手,面上已是有了决策的神情。   云常儿看了半天这些剑伤,还是觉得不行。   太复杂了……   即便这招已是她所有剑招中看起来最寻常、最不易辨识的一类,但还是远超于寻常修士的水准。   光是这细得道道一致的剑伤,以常规路径长大的筑基期弟子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这种岁数、这种修行的条件下学成。   因此这三千丝不适宜留在老弟子身上,还是抹去算了。   真麻烦。   还不如一刀毙了。   她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个姿势,动手处理起这些才造成的痕迹。   灵力抽回,给老弟子灌下一瓶万易堂买的普通愈伤露,他身上的剑伤便开始自动愈合。   三千丝所造之伤一旦失去灵力阻挡,治疗起来十分简单,毕竟伤口本就极细,便是不用药物以修士的体质,不出一周也能了无痕迹。   愈伤露入体,大约半刻钟便能痊愈。   她给一旁的三个疗伤法阵加持灵力,顺道在这期间给三人加速疗伤。   而老弟子感受到伤口的愈合,不明所以,心中猜测难不成这小屁孩怕了?   那倒也是啊,好歹是她前辈,地位还是比她高的。   这种黄毛丫头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其实无非装装样子,实际上恐怕没杀过人,害人的经验也没有,那么就算能力比别的弟子强那么一点,又有何用?   现在着急着给自己疗伤,恐怕就是因为担心伤害了自己,待日后离开秘境被宗门看到她之作为,不好与宗门交待吧。   ——她不知道混沌之境的死人,是不会回到宗门的。   宗门的大部分新弟子都不知道,混沌之境其实并非由执法人所造,执法人并不能控制内中法阵,只能在外围控制混沌之境入口的开关,并在考核结束之时,以另一种术法将阵中的生人牵引回来。   唯一能够控制其中法阵并带出尸身的创造者——尚真派的四元老之一智海长老,早已在数十年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身亡,也就再没有这样的人能够将其中的尸体带回。   任何弟子死在混沌之境之中,都会在一定时间后,被混沌之境自带的排除异己的系统碾碎尸体,它既无法被执法人检测到,也无法被带出,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事情,由于考核的死亡率并不高,“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也不光彩,所以一直被宗门隐瞒着,大家都不知道。   但老弟子通过某些人的嘴,还是打探到了这个消息。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只把这些看不顺眼的弟子打成重伤,让他们失去破境能力。沉重的伤势无人治疗,等到一个月后秘境关闭,这些人早就死透透了。   他既不会被缠上直接杀人的深重业力,也不会被宗门查出他干了什么。   宗门最多认为这次弟子能力不足,或者秘境出了问题,这才产生大量死亡的现象。   老弟子这么想着,愈发佩服自己的计谋,也愈发笃定云常儿害怕被宗门发现她伤害同门。   杀人她不敢,留下污点她也不敢,那么她就只能给自己治疗,跟自己道歉,最后搞不好还要讨好、巴结自己一番了。   老弟子顿时心情大好,琢磨着稍后干脆先逗逗这姑娘,让她给自己舔丫,好好伺候伺候自己,然后再在离开前把她杀了,让她永远留在这里,死无对证。   或者不杀她,以揭发她那身明显超出常理范畴的剑招与力量为威胁,让她离开宗门后乖乖跟着自己,给自己做牛做马做小妾,也照样……   呵呵呵。   太聪明了。   届时大家看到众人皆称赞的人都跟了自己,对自己俯首称臣,那他们对自己还不得刮目相看、恭恭敬敬?   呵呵呵,   太机智了。   。 第357章 魔界之战·二十四   老弟子窃喜起来。   然而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旁的云常儿推了自己一下,把自己翻了个身。   他本来想着静躺在地上,享受人家给自己治疗的快感的,被这么一推心有不悦,正想开口。   不料云常儿先他一步站起。   再度提剑,不用任何招式,只粗糙地在他身上划了几剑!   老弟子立马吃痛,气急败坏,正要大骂。   不料云常儿扔了剑,腿高高抬起,一脚踩在他的脊椎上。   “你方才是想算计我么?”   她慢悠悠问道。   老弟子一惊,旋即心虚笑起来“你说什么呢?”   这小姑娘,还能有读心术不成?   云常儿歪了歪头“你公然伤人,不怕宗门追究责任?”   “呵呵呵,你这话……你伤害哥哥我,不也不怕被追究责任?”   “正当防卫、救助同伴,这些都足以让宗门无视这些伤害。”   “可你所学招数,远非你这年纪与修为能学,我说好妹妹,你私练邪功了吧?你若诚实交待,并答应以后乖乖听哥哥的话,哥哥保证,你在宗门吃不了苦头。”   云常儿眼睛微眯,嘴角微扬“哥哥?”   “可不就是你的好哥哥。”   “呵。”   她踩着他脊椎的脚又用了一点力。   旋即她看一眼一片狼藉的法阵,慢悠悠道“让我猜猜,你在混沌之境造成这样大的动静,一连摧毁了十多个法阵,也未有执法人出现阻止,甚至未有人感应到汲灵杵的力量存在……”   “这混沌之境,不是他们创造的秘境吧。”   老弟子内心咯噔一跳。   她继续道“你在阵中肆意伤人,用的是你自己的面容、自己的武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招数,却不怕日后受伤者离开秘境参你一本……你算准了他们不会揭发你?”   “可是你在宗门之中名气不大,这么多弟子被你算计却不揭发,这不符合常理,所以……你算准了他们会死在这里?毕竟死人是不会告密的。”   “然则人死还会有尸体,尸身上必然有受伤的痕迹,日后时限一到,无论人与尸身都将被带回宗门……你是准备离开前毁尸灭迹么?还是认识了什么大靠山,可保你害人免罪?”   “可看你这满面愁苦、愤世嫉俗、郁郁不得志的模样,靠山恐怕是不存在的。至于毁尸灭迹么,你没有能够让法阵与尸体一起消失的能力与法宝,想要这么做,沿途便该动手,但你没有,所以……”   云常儿忽而满脸的意味深长“你是算准了尸体不会出现在执法人面前。”   表情微妙起来“原来时限到,只有活着的未通关者能够离开这里么?”   老弟子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嘴唇止不住颤抖起来。   这死丫头……   竟然都算对了……   其实云常儿是诈他的,这一切到底只是猜测,不过现在,她从他的反应之中明白自己猜对了,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这规则我们全然不知,那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见对方不答,她冷笑道“原来尚真派还会刻意隐瞒这类事情?更重要者,一方隐瞒,又有一方泄露……”   “有意思,看来这里也远不如表面一片白纸、上下和谐。”   老弟子再绷不住,讪讪笑起来“小姑娘,你都在说些什么呢?”   “哥哥我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什么算计什么隐瞒的,不就伤了几个人么?考核的时候,伤人不是正常的……等等,你怎么知道还有别人?!”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女的来这法阵,知道伤害了她的同伴,这可以理解。   但是她方才说了“这么多弟子”,说了“沿途”,说了“一连摧毁了十多个法阵”,也就是说……   她知道他一路上干了什么!   这时他才想起她出现至今的种种她进入这里,用的是飞行法器,而不是专有的法阵之间的灵力桥。   她还带了别人,是那姑娘的弟弟,也就是说这两人是专程来救人的。   可是无论她与另一个弟子分明都是筑基期弟子,他们怎么能够仅凭外力在法阵之外自由穿梭?!   这中间无数的法阵他们是怎么避过的?   他们靠什么确定自己的方位?   又是怎么看也不看就知道自己用的是汲灵杵?怎么看出自己隐藏了修为?——那是在宗门外请人做的特殊的隐藏术法,筑基期弟子无论几层修为,都不可能看得出来才对!   这个女的……   “你到底是谁?!”他恐惧地大喊起来。   这时,已然理清一切的云常儿却不打算往下说。   踩着他脊椎的脚灵力汇聚——   “即便死人无法离开,我也不杀你,我的一身功德不会折损在你这种人身上。”   “不过你想要好过,也是绝不可能的。你方才是想利用我的剑招威胁我么?——那我便只能让你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以绝隐患了。”   她说罢,灵力顿发,如千尺海浪打入老弟子的脊椎!   老弟子只觉一阵剧痛,身体猛然抽搐起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停止抽动,再次瘫软在地。   但身上的痛觉与身体独有的沉重感,也如同飞走了一般,再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他瘫痪了。   脊椎断了。   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剩一双眼睛能够细微地转动转动,这时只能恐慌不已地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却一直面无表情,仿佛踩坏的只是一个无用的布娃娃。   她撤足后退,再次在他身旁蹲下,将那个从他储物戒中搜出来的汲灵杵拿起来,塞回他手上。   旋即看了看他还算“干净”的身躯,又提起长剑,东一下西一下划几刀,再在他右腿的膝盖窝上,狠狠割上一剑。   后又拿着剑在她自己手上比划比划,在无关重要的地方添上几道口子,将自己的内息搅乱,伪造出经过“恶战”的场面。   最后她将目光放回到老弟子身上,两指点到他的额头眉心处“这段记忆,你不能留。”   说着老弟子的脑海便混沌一片,再清晰时,记忆直到自己打倒兰望语,被另一边冲过来的什么东西挡下的一幕。   云常儿将一切布置好,便抓着老弟子的手,用自身灵力引导他的力量,启动汲灵杵。   法器启动,她将它逼至最大功效,很快混沌之境的阵眼法阵被它找到、突破。云常儿提起破布一样的老弟子,用力一扔,将他从法阵扔出,摔到正在密室中静等的四位执法人面前。   。 第358章 魔界之战·二十五   “你知道貔貅么?”   阴魂淡淡说道。   貔貅,稀有瑞兽,因只进不出,也有招财进宝一说。   云常儿自然知道这类瑞兽,想了想,有了些苗头“莫非……貔貅阵?”   阴魂冷笑一声,不答反问“那你又知道……邪貔貅么?”   云常儿挑了挑眉邪貔貅?   那也能够设立貔貅阵,只不过招来的,会是成为邪兽的貔貅。   这时,她略有不解地看着阴魂“这与你何干?你总不会是招来的貔貅。”   若真是貔貅阵,倒是能够解释方府的某些异常,但,这阴魂的存在并无法解释。   阴魂瞥了她一眼“谁是那种不长的玩意儿?”   又收回目光,看向远方“我……我是修成人形的邪貔貅与人类女子结合,所诞下的后代。”   云常儿“……”   不还是貔貅……   她未有多加评论,略一思索,蹙起眉头道“那你也不该是阴魂的状态。”   阴魂冷笑一声,半带自嘲道“我原是带着貔貅血统的正常人,除却血统不一般,一切与凡人无异。我父母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甚至不曾告诉我,我的父亲竟是只邪兽。”   “我也是成年以后,才逐渐发现,我的家庭不一般。”   “而我,看似平凡,实际上……哈,说来可笑,我竟然拥有凡人梦寐以求的能力——我确实能够招财。”   她谈及此处,身子后仰,双手撑在后方地面,仰望着上苍。   “招财乃修炼到一定境界的貔貅所能拥有的能力之一。它能够改变自身镇守之地或守护之人的财运,使其财源不断,财运亨通。”   “我作为貔貅后代,也继承了这样的能力,成为修士后,这能力被激发出来,逐渐的,我所在之处,总能发现莫名其妙的财运。”   “起先我不明缘由,只觉是上苍眷顾,气运爆棚。但到后来,我才发现,在我所到之处,自己的财运好了,周围人的财运,却一日接一日下降,总有一些灵力以外的力量涌入我的体内,形成额外的独立的力量田,蛰伏在其中。”   “我当时十分害怕,又不敢随便向外人称道,只得向留在家中的母亲哭诉。”   “也是这时,我的母亲才告诉我,我的体内竟然有着邪兽貔貅的血统,我这能力,正是邪兽貔貅的修炼方式——吸收方圆数十里人家财运,转换成自身财运。”   阴魂低低一笑,自嘲的意味更浓了“貔貅瑞兽既能镇宅,又能捍卫和平,招财只不过是自身特有的气运所致,实际上它与财运未有根本上的关系。”   “只有部分人类与部分貔貅,心生恶念,这才有了貔貅阵、貔貅契约,也才有了吸收周遭财运这般阴损之招,从而诞生了不走正当道路修行的邪貔貅。”   “我得知自己身世后,有一瞬间竟然是激动的,毕竟人有了钱财,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不料我那被母亲感化的爹,又冒出来告诫我,说什么我这般能力危害到的,是无数苍生,劝我莫要因一时利益,走上损功德的道路,还提醒我,若有一日修炼得道,那也将是我大祸临头之日。”   “起初我并不能够理解此话,嘴上答应他们不动邪念,实际离开他们后,我还是一意孤行,靠这奇怪的方式收敛了不少钱财。”   “钱财敛够,也不顾被我彻底抢夺了财运的宗门与百姓,独自前往苍大陆最富裕的大州,从小商铺到垄断全州,从小商人到富甲一方。那时整个大州但凡经商者,无人不知我的名号,无人不惧怕我之势力,我在其中如鱼得水,可谓是走到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说到此处,阴魂长叹了一口气,充满了疲惫“也是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父亲所说的‘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   “尽管我为了隐藏自身能力,努力学习经营,也有意识地减缓吸收他人财运的速度,营造出一种我倚靠真凭实力富裕起来的模样,但,最后还是有人发现了我的特异之处。”   “那人恰好正是我商路上最大的对手,他为了摸清我的底细,不惜派出他足不出户的闺中小女,又是姊妹情深,又是女扮男装,千方百计接近我、试探我,最后在我一日酒醉之后,套出了真相。”   “从此我再无一日安稳日。”   “永无休止的威胁与谈判,还有各种暗杀,各种阴谋诡计,一样接一样压迫着我。”   “那时我还不知道出卖我之人的真实身份,她回来向我道歉,向我认错,求我原谅。我出于心软点了头,还在后来的各种劫难之中,拼死保护她。”   “我原以为那是我仅剩的唯一一个好友,不料到最后,她也只是借此方式赢取我的信任,在一日夜里,亲手端上一杯至毒的酒,断了我的性命。”   “这还不止,我那对手得知我身负貔貅血统,又具备那样的能力,竟在自己宅中设立了貔貅邪阵,强行将我阴魂召回来,立下不死不灭的契约,将我永永远远地,与他们整个家族捆绑到一起,只要他们家族还留有一滴血脉,我就只能跟着那滴血脉,为其敛财,不死不休。”   阴魂闭上眼睛,头往后仰,很是无力的模样。   “这方家的祖宗,便是那位害我至此的对手。”   “方家那时吞并了我的家产,不断扩大势力,统领了三州商业,财力惊人。”   “后来三代也都算争气,将这样的霸业维持了百余年时间,不过再往后,生了不孝之子,只会挥霍不会经营,并且常常一掷千金,很快将家中资产消耗得七七八八。”   “我虽身负敛财之力,在百年时间中,也学会在一定程度上违抗契约之力,自我收敛,导致方家进入入不敷出的阶段,方家的传奇逐渐萎靡。”   “再后来,这不孝子也一代传一代,最后连同家族拥有貔貅契约的祖传秘密,也一并被不孝子遗忘,后代再不知我的存在。”   “我原以为我从此能够过个安稳日子,坐等他方家绝种,不料直到这一世,阴差阳错,这方家的家主,又动起了布置貔貅阵的主意……”   。 第359章 魔界之战·二十六   鹤王的速度,祝凌云根本无法赶上,更毋论其他兵将。   祝凌云眼睁睁看着云长霁借着仙师的身体逃出法阵,又借着不知何时被救出的鹤王离开仙界,还破坏了她辛苦制造的命灯、破坏了她的续命阵一个阵眼,再将她仅剩的另一滴心血也掠走。她当即怒急攻心,连吐数口鲜血,倒地不起。   凌云门乱成一团,一片狼藉。   而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凌云门上方,百丈高的高空处,一白一紫两道隐藏了气息与踪迹的身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待云长霁与鹤王离开仙界,那两道身影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摇摇头,转身离开。   这时一只小小的仙鹤也从混乱之中无声抽身,往仙界某个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凡界区域,一只气质非凡的仙鹤从天而降。   眨眼来到青州的如长岭地界,落到内中被凶兽层层包围的中心点。   那里云常儿正盘坐着,一动不动的,底下有一个精密的法阵正在运转。   仙鹤落到她身旁,将识海打开,内中的神识凝丹缓慢移出,钻入她的识海之中。   忽然,她的气息开始暴乱,面色变得煞白,唇角一丝殷红溢出,额上冷汗成滴滑落。   一旁为她护持的四位大将立刻催动回元阵,恢复她消耗的大量元气。   底下的增强法阵和宁神阵则加速运转,将效力提到极致。   在这样的护持之下,云常儿也恢复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睁开眼睛。   一旁的大将与众兽见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紫幽将巩固的丹药递到云常儿面前:“门主,服药。”   云常儿将药服下,又稍作调息一会儿,终于将胸中郁气消除。   这时再睁开眼睛,眼神又是一片清明。   她站起来,首先转向鹤王:“抱歉,让你牺牲了不少后辈。”   鹤王摇摇头,但想到子孙后代被祝凌云无情斩杀的画面,又目露悲哀。   这件事是云常儿考虑不周,甚至有算计的成分在,她并不推卸责任。   见鹤王已然疲惫不堪的样子,她想了想,说道:“你回去鹤族吧。”   鹤王诧异地抬头看她,她又道:“你因我受大苦了,将你余下的后辈召回,带着它们回族吧。”   “从此以后仙鹤一族与仙界,再无瓜葛,你我之间也再无从属关系。日后若能相见,你不介意,咱们便一同坐下,喝个小酒、谈谈心叙叙旧。既然仙鹤一族生性平和,便该有着平和的生活,如今云门这样的局势,你们……”   她停顿一瞬,深吸一口气,才又继续道:“不必再随云门出生入死了。”   鹤王怔了许久。   看云常儿的眼神都有一些意外。   逐渐的,它的鹤眸之中多出一点湿润。   大概是忆起曾经在眼前人的带领之下,自己这个仙鹤大族,曾多么的潇洒,又多么的威风凛凛。   又忆起云门一夜覆灭,它一族之王沦为阶下囚,自己的族人后辈也不得不为了生存,易主他人。   它曾以为云长霁不会再回来了,以为自己的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苦牢之中度过。   谁能想到忽然有一日,有份将自己打入大牢的那个仙师在它面前,表明了身份,阐述了来意,将自己放开。   又如何想到,在它将人救出之后,听到的,不是让它召唤同族,一同征战,而是让自己带着同族,重新隐居,过回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鹤王有些犹豫。   有些迟疑。   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了种种之后,它确实是累了,心生退意。   但它还是料想不到,首先提出这等要求的,不是它自己,而是云长霁。   昔日百进百出它鹤族,助它巩固了王位,还请它加入自己队伍的那个一门之主。   鹤王想了许久许久。   云常儿一直不说话,静静地等着。   一旁也没有任何人说话,显然早便知道会有如此一幕。   云门的四大将面带哀戚,是也舍不得曾经并肩了千百年的同伴。   都看着鹤王,一切情义,皆在不言中。   最后,鹤王环视一圈周遭,轻了轻点了点头。   身子微微向前倾弯,一把憔悴到仿似苍老的优雅女声响起:“谢门主体谅。”   云常儿点点头,摆手道:“走吧,我让紫茵与南江为你们护航。”   鹤王又觉一阵悲恸,不舍之情填满心脏。   但是它们仙鹤,并非好战之辈,也非善战之族,确实再留下来,会有更多它的后辈牺牲。   所以它不得不为它的后辈着想。   它往前两步,身子轻轻在云常儿身侧蹭了几下。   又微微扇动翅膀,飞到空中,低下鹤头,与云常儿的额头轻轻一碰,是它们仙鹤一族的祝福的方式。   它在她额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旋即释出一枚它亲自养了许久的金灿灿的鹤元仙丹,落到云常儿掌心。   “门主珍重。”   它道。   云常儿看了一眼仙丹,有些犹豫。   但明白这是临别的赠物,也是给曾经同处的历史画上句号的纪念物,无论从价值还是情意上,都无比贵重,若她拒绝,反倒是她薄情了。   于是她将仙丹收下,也对鹤王道:“珍重。”   鹤王很满意她没有拒绝自己的赠礼——这本来就是它暗中为她打造的仙丹。它翅膀一挥,来到高空之中。   待紫茵、南江与凛风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与身形,驾驭各自的飞行法器跟上,它又对云常儿道了声“再会”,终于飞离如长岭,飞离青州。   鹤王来到苍大陆的高空之中,忽然一声尖锐高亢的鹤唳。声音冲破九天,传向四野八荒。   不到一会儿,天上冲下无数洁白的仙鹤,凡界的各个地方,也有许许多多的仙鹤飞来。   登时整片天空尽是仙鹤展翅的奇景,待所有仙鹤汇聚之后,起先发生长啸的仙鹤又喊了一声,旋即所有仙鹤队列成型,齐齐冲着苍大陆的某个方向,一同长鸣。   云常儿站在如长岭的顶峰,静静看着这一幕。   背在身后的手无声紧握,许久后,她才松开,对天空摆摆手:走罢。   于是鹤王打头,带着自己的子孙后辈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向某个方向飞离。   仅仅眨眼的瞬间,那漫天的白鹤便消失无踪,方才令得整个苍大陆人民停步仰望的奇景,只留下了惊鸿一瞬,便再寻不得。 第360章 魔界之战·二十七   “云常儿”说着,催动内功,直接引爆傀儡之身,消失在云长霁眼前。   看似血腥的傀儡碎块洒得漫天地都是,在归于平静不多久,又全数消失。   很快云家村只剩一地的狼藉,能够证明方才经历过大战。云长霁动手前立下的屏障经过内部高压打击,也崩溃消失。   云长霁握着定太平的手紧紧握起,面上虽波澜不显,眼神之中却有着一阵浓浓的怒意。   半晌,她听到村子后方传来窸窣的声音。   这才想起还有村民,她回头,看见这个小小的村庄在压力的压迫下,早已房屋坍塌,面目全非。   她蹙了蹙眉,走到一开始便被“云常儿”的隔绝屏障弹到外面的村民们面前。   村民对所发生的一切,仍旧处于茫然的状态之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突然被“仙人”造访,突然被袭击,突然看见仙界名门之主来救人,一日之内好似做梦一般起起伏伏。   那些隔离屏障又隔绝了一切的声音,他们连在内中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只在后来云长霁出现并打破屏障后,隐隐看到内中有人被劫持,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又看不清晰了。   看到云长霁走来,那高挑的身影、隐藏在黑雾之中看不详尽的面庞,以及无上君主般的威严气场,无不令他们心惊又胆怯。   一时之间无人敢说话。   云长霁也不想与他们多说什么,扫一眼见伤势都不重,便开口道:“稍后会有专人前来与诸位接洽村庄重建事宜,并为各位治疗,请稍等。”   又象征性问:“方才最后一刻前来救援的两人,往哪里离开,可有人看清楚了?”   有一个村民战战兢兢地抬起手,指向某一个方向:“那……那儿……”   云长霁点点头,道了声谢,便消失在原地。   村民们只觉一阵强风刮过,眼前之人便不见了踪影,诧异之余心情难以言喻。   半晌,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看到面前的家园已面目全非,忽然崩溃地大嚎起来。   过了约莫两刻钟,才有云门的门人赶到。向村民们解释了有奸人冒充云常儿的事情,又用一些模棱两可的理由,将此事以自然又不暴露云长霁身份的方式圆了过去,还承诺全面负责村庄重建事宜,并将他们安置到别处等待重建,这才让此事控制到影响最小的程度,息事宁人。   ……   另一边,青州云门基地,半个时辰前。   张子骞和念明心急匆匆御剑赶来,一人带着两个昏迷之人。   ——正是方才紧急时刻,在云家村以剑气“抢救”回来的人。   他们之中有三个都是尚真派的小弟子:兰望语、兰金陵和云晓年。另外一人,则是蛊童鼎化身的年轻小男孩。   他们是假扮云常儿的敌人最后带走的人,故而有足够的时间救出。其余几人则因早早被扔入异域空间,难以解救。   青州基地的门人一看来者竟是张子骞,一句话不问,便将他和念明心带入基地之中。   张子骞让基地内擅治疗的门人赶紧救援,念明心则见伤者安置妥当,提剑又欲往回走。   张子骞反手拉住她。   “去哪?”   念明心看到还有一位小弟子不曾救出,心急火燎:“回去助阵。”   张子骞摇头:“不必了。我们赶到之时已只剩这四人能救,剩余的即便不愿承认,也该明白,已被敌人带走了。”   念明心还是着急:“即便如此,也必须回去看看。那里是一个村庄,里面尽是毫无修为的村民,如此高压的环境对他们而言无异于炼狱!方才你我赶到,又分明看到那里房屋尽塌,若有居民再被劫持,或被坍塌的房屋掩埋的话……”   张子骞捏了捏她的手腕,让她冷静:“首先,那是门主也难以对付的大敌,我们尚未得知那人身份,也不知其修为究竟有所深厚,贸然助阵,也只是徒增风险。”   “其次,我方才说了,无论李双柔小弟子亦或其他小兽,均已被带走,那么敌人很有可能也会趁隙离开,你没有必要再去。”   “云家村的村民及房屋,我们云门会全面负责。在尚未确定安全之前,你留下,否则万一敌方卷土再来,将你也带走作为人质,岂不是得不偿失。”   念明心紧咬牙关:“在李小弟子安全回归之前,我无法做到假装这一切不曾发生!”   “我虽不及你们云门修为,却也并非轻易能败之人。即便是回头确认情况,我也必须去!”   “另外长霁门主一人独对大敌,你也不担心么?此处基地是距离云家村最近的基地,你是否应当派人救援?为何对此事只字不提?”   她说着,转身又要走。   深知云家村什么情况的张子骞蹙着眉头,直接将她拉回来:“不准去!”   在念明心惊讶意外之时,他回头喊了一位云门大将:“带着医师到云家村,与村民商讨村庄重建事宜。”   “此事因门主而起,所以云门全盘负责,除此之外不必过问太多事情,一切等门主回来,听从门主安排。”   他吩咐完,便将念明心带走,带到基地一个无人的书房。   念明心感觉他强势得莫名其妙,情绪也有些暴躁,等他将书房门关紧后,她才问道:“你先前分明十分担心那些小弟子,一路急急忙忙地追踪,怎么现在忽然又不着急了?你当真如此放心你的门主,也不害怕她受伤或被敌方威胁么?”   “还有为何不让你的同门过问此事?这里面有你的同门不能知悉的秘密?可是云门不是向来团结一致,会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他们知悉?”   “还有你是不是认识敌方是谁?此事背后究竟有何关联,为何敌方能够知道云常这个身份,还劫持那几位小修士以及云家村的人?”   “云常儿的背后是长霁门主,那么长霁门主最关心者,难道不是云门?倒不是说她薄情,只不过我认为,如果非要劫持,以敌方的修为,只劫持这几个小修士,实在是小题大做,有失常理。” 第361章 魔界之战·二十八   念明心即便着急担忧,思路也仍旧清晰,句句直指问题的关键所在。   张子骞见状,心知方才的方式根本无法糊弄过去,并且念明心并非同门人,在同样的问题面前,所要听到的答案截然不同。   可是此时事关云归山的身份,即便念明心再如何可靠,也绝不能如实告知。   那几位才从战局中救出的尚真派弟子,也必须找机会抹去他们那段时间的记忆。   所以他避重就轻道:“近日云门派往魔界的暗卫,被魔界抓住。魔界又利用他们,设计更大的局,引其他云门大将入局。现下云门至少有三位得力大将落在对方手中,所以对方尚有云门大将作为筹码,并非你所说的,只劫持了小修士做人质。”   “加之那本魔神圣典,被证实乃数百年前协同魔界前君主入侵苍大陆的异数魔者,也就是说,云门有此遭遇,功体有此变化,全是拜那人所赐。”   “所以门主下了命令,但凡发现对方乃魔界之人,非必要时候,不得将战局扩大,以免对方留有后招,加重云门的损失。我方才有所犹豫,正是因为这个命令。”   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惆怅。   “你说得对,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但如今光是道歉,也并无作用,之后门主必然针对此事做出周全的补救计划,我会加入执行队伍,尽全力补救。”   “并且你放心,无论是门主方才的做法,亦或日后的补救方案,必定都会将尚真小弟子放在第一要位。云门与魔界的恩怨,实在不宜再牵扯到其他无辜之人,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忽视他们。”   他如此真挚地说了这一番话,倒反让念明心有些于心不忍。   意识到方才是自己冲动,并且从方才救回的人中,也确实能看出门主与张子骞优先考虑的对象。   她也叹了一口气,语气放软:“罢了,是我一时心急,言辞略有不当,剑师莫要放在心上。”   “我并非针对云门,只不过实在忧心那几位小弟子,毕竟那不是什么普通的劫持事件,而是牵扯到魔界与仙界,别说让几个小弟子对付他们,就连打起来周遭那高压环境,他们也不定能够承受多久。”   “不过你说得也对,若连你们门主、你们云门也无法轻松对付的家伙,我一个化神境的掌门光着急也没有用。这样吧,一旦云门决定了方案,但凡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请务必通知我。虽说李双柔只是本派的一个小弟子,但,既入本派,便是本派的一家人,无论大小弟子,均要一视同仁,能救者,我必定会救。”   张子骞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是个好掌门。”   突如其来的肯定,让念明心着实一愣。   回看他一眼,面上的愁绪更重了:“光有一颗想作为的心有什么用?尤其与你们仙界接触后,我更是体会到力不从心的绝望。”   张子骞道:“修道之人,向道的终点必然是仙界乃至神界,你如今感觉力不从心,但到了那样的境界,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说得可是轻巧。可到最后我究竟能否成功突破化神境,能否成功渡劫,都是未知之数。尤其现下尚真派事务繁多,奔波到最后,竟是修行的时间也少了。”   “你是云门多次推举的掌门人,渡劫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你独自面对?你只要专心攻陷心境大关,其余不必要的天道劫难,云门有办法替你将伤害降低到极点。”   念明心又是一愣:“……渡劫也能帮忙的吗?”   张子骞冷笑一声:“你以为天道惩罚是个什么厉害必要的东西?修道最要紧的,只有那颗始终不渝的向道之心。”   “仙界不乏利用偏门手段躲过天劫,却过得很好之人。也不乏辛苦渡劫,最后却又心有偏倚,最后被人诛之,前功尽弃之人。”   “所以你的心境大劫,无人能助。仙道得成,也不代表你能够平步青云,从此无忧无虑。加之无论凡界、仙界亦或任何一界,除却修道,尚有无穷无尽的斗争,你若真想在此间长久立足,实力也不是你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   念明心听着,心绪复杂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不懂这样的道理,就是没有想到,此话会由张子骞说出口。   若在以前,他至多会说前半段话,后面关于躲避天劫的言论等等,他即便知道,也不会公然说出来。   就像一位贤师,心知世上多有作弊,却不会告诉学生,你也可以如此为之。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半晌,她细若蚊蚋地哼了一声:“我自己来。”   张子骞垂眸看她:“这么执着的么?”   念明心道:“如你所说,修道重要的在于一颗向道之心,手段或许并非那么重要,但是那样的手段,至少也要是自己积极争取而来的手段。”   “并且于我而言,修道是一件十分私人的事情,若自己本分之事也需要他人协助,我认为这道修得,过于丢人了。”   旋即她看向张子骞:“我知道剑师是想岔开话题,故意说些让人听着愉悦的话,缓解现下的气氛,缓解我焦虑的心情。”   “但是呢,我偏是不解决事情,便无法放松分毫的人,所以剑师你别开导我了,去看看可有我力所能及之事,让我赶紧帮忙为好。”   说着,就毫不客气地推着张子骞,往云门门人办公的地方走。   之后又秉着外人避嫌的心,只留张子骞在那里,自己独自走向兰望语等人接受治疗的房前,默默地等。   张子骞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若有所思。   半晌,摇了摇头,将一众门人带到会议大厅,闭门开会。   念明心看着他带人入门,忽然又感觉,他在云门门人的面前,似乎有一种超乎他身份地位的号召之力,或者说,威严。   不仅从他救人回来后,自然而然安排、命令门人行事能观一二,云门门人对他也有一种微妙的尊敬与服从,一种即便言行再如何克制,也会自眼神之中自然流露而出的绝对尊崇。   这时再回想他一向的言行姿态与语气习惯……   像谁?   第362章 魔界之战·二十九   念明心出门后,一眼看到等在外面的时允大长老。   后者马上转过身问她:“如何?当真醒了?”   念明心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此处不宜多谈,她与大长老一起往远处走。   时允大长老敏感地察觉到念明心情绪不大好,奇怪地问:“怎么了,与剑师谈不到一处?”   念明心停步之后,这才道:“剑师承认了。”   “也道歉了。”   她看向远方:“但徒儿还是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   时允恍然大悟,微微一笑。   看着念明心:“你不是已经考虑好了么。”   念明心有些茫然地摇头:“万一……”   万一她站错位置、信错人了呢。   万一她纵容了罪恶滋长,反而害了民间呢。   时允长老笑了笑,拍拍念明心的肩膀:“好徒儿,对错与否,为师也无法告诉你确切的答案,毕竟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对错,一切端看个人的立场与看法。”   “你若担心你的所作所为,会引发某种恶果,那么,待剑师康复至能够自由行动的时候,你大可向剑师提出,将战场搬离我们尚真派。我相信以剑师的性子,会理解你,也会依你所言,离开此地。”   “若你看到了未来,想要顾全大局,为未来的凡界出一份力,那么,你也不必过分担忧后果。尚真派归根到底,是志同道合的修士汇聚的所在,众人既然认同你这个掌门,便代表认同你的思想、你的做法、以及你的品格。你的决定在众人眼里,便是奋斗的方向。”   说罢她看向后方来来往往的众弟子,语气轻浅道:“即便众人不认可你,此处到底是个来去自如的地方。你只要无愧于心,剩下的,留给大家选择便是。”   念明心听着时允长老的宽慰,沉默了许久。   最后终是轻笑一声,点头道:“便先往后静观吧。”   说罢往回走,要到议事堂,召集门内战士,带领他们亲自一会那尸王,为息钧报这杀身之仇。   不料她和时允长老没走两步,见一个弟子迎面跑来。   “掌门人!掌门人!”   念明心见这场面似曾相识,心中忽生一丝紧迫感:“又怎么了?”   那弟子停到她面前,狂喘了三口气才叭叭叭汇报:“苍原、苍原五杰前辈们……来了!!!”   念明心愣了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谁?”   那弟子拍着自己胸膛道:“苍原五杰啊!掌门人,传说中的苍原五杰啊!来了!真人!造访我们尚真派!!!”   念明心:“……”   时允长老:“……”   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有些激动。   念明心看向那弟子:“请到宴客堂了么?!”   弟子连连点头:“自然的,自然的,已经请到宴客堂了,掌门人快去!”   念明心与时允长老瞬时化剑疾驰,往主峰的宴客堂赶去!   负责当日迎客任务的弟子还在拍着胸脯,看着掌门人与大长老离去的方向,感慨不已。   苍原五杰,苍大陆大名鼎鼎的五位“古早”前辈。   其一生行侠仗义,即便早具备飞升仙界的资格,却为了苍大陆众生留在凡间,过着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当民间有难,仙界四名门又顾及不到时,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平定大难。   若说除去四名门外,还有什么人在苍大陆声名远扬、深得爱戴,那么必定有五杰的地位。   即便苍大陆许许多多的年轻修士与凡人都不曾见过五杰,但民间的小书、史册、传奇故事当中,都有五杰的身影,故而这五人,是乡间小儿都有可能熟悉非常的传奇人物。   没想到,今日五杰竟然造访尚真派了!   先是众多知名宗门的领头人纷纷拜访,再到曦和门主亲身莅临。如今苍原五杰也来到这里,说要见掌门人,这简直是、简直是——   尚真派的巅峰啊!   那弟子与有荣焉,兴奋地跑回工作岗位。   一路上看到大小弟子,都忍不住逮住人宣扬一番,搞得整个主峰人尽皆知,也都觉得脸上贴光、无比荣耀。   与此同时,念明心与时允大长老面对五位传说中的“神人”,也是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念明心首先对五人作揖:“小辈见过五杰前辈。诸位前辈能够造访小派,实在是小派的荣耀!”   时允长老也是恭敬有礼地一揖:“久仰五杰大名,幸会,幸会。”   五杰年纪最大的“前前辈”梅一半仙闻言,哈哈大笑:“小派?哈哈哈,你们这儿可不是什么小派咯!”   见念明心有些愕然的样子,二杰“杜酒鬼”拍拍肚皮道:“娃儿,老道与你开玩笑呢,莫要紧张。”   三杰杜鹃女撇了二人一眼,笑对念明心:“莫管他们。我等此番前来,是想寻贵派一人,不知这位掌门人能否代为引见?”   念明心从方才的愕然中回神,却又很快陷入另一份诧异:代为引见?   “引见”?   她几乎马上想到一个人:“是……”   杜鹃女呵呵一笑,沉稳道:“一位叫云常儿的姑娘。”   念明心默然,一脸的“果然如此”。   但并不知情的时允大长老却是一惊:“云常?前辈们怎生会找云常这娃儿……”   “娃儿?”五杰相互对视了一下,忍不住爆发大笑:“哈哈哈!”   这让时允长老更迷糊了:“前辈这是……”   念明心迅速拉住时允长老,又以一种十分微妙的神情,对五杰说道:“好,云常姑娘应当正在林中修炼,小辈这便派人将她寻来。”   五杰也都是聪明人,一看念明心的表情,便知道了情况,四杰戢三娘嫣然一笑:“去吧。我们呐,与这姑娘有缘,今日特意前来,与她一会。”   念明心立马派人去找云常儿,而时允大长老还是很困惑:“云常那娃儿怎会与五杰前辈相识……”   五杰阚长晟正要说话,念明心赶先道:“师尊,云常姑娘时常外出做任务,恐怕便是在此期间,遇上五位大前辈了。”   由是阚长晟便不另寻借口了,爽快应道:“不错,正是那时遇见过。”   五人又与念明心两人谈了几句,很快,宴客大堂门外,无声步入一人。 第363章 魔界之战·三十   云常儿步入大堂的时候,面上有明显的诧异。   还有一丝不可置疑,导致她看到五人之后,便再也不动,怔怔地站在门口,满面怅然。   而原先还嘻嘻哈哈交谈愉快的五杰看到她,也瞬间沉默下来。   眼里都有难以掩饰的慨然,双方相顾沉默。   这样的氛围,哪里像是普通相识之人见面的氛围?根本就是老友相见的场面。   时允长老更疑惑了,奇怪地看向云常儿。   倒是念明心了解一点真相,同时十分意外云常儿与这五位苍大陆的传奇,竟然也有交情,能够令五位早已归隐山田、行踪莫测的大前辈,集体出山,并亲自前来相寻。   她对云常儿当年在苍大陆的地位,又刷新了一点认知。   不过见众人都满脸慨然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与大长老的存在,并不合时宜。   于是对时允长老道:“师尊,让各位前辈与云姑娘好生一聚吧。”   时允长老虽然意外,却也还记得基本礼仪。   于是对五杰拱手道:“那么我与明心徒儿,便不打扰各位了。”   五杰回礼道:“感谢二位体谅。”   目送两人离开大堂,还看到念明心专门为他们关上大堂的门。   门关之前,念明心正好看到云常儿。   后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是感谢的意思,念明心很快回了个浅浅的笑,便合上门离开。   宴客堂剩下六人之后,云常儿先设下一道蔽音法阵,紧接着气氛沉寂了片刻。   旋即五杰齐齐对云常儿施礼,感慨万分:“长霁门主!”   云常儿一怔,稍后也回礼道:“久违了,诸位。”   梅一半仙眼眶有些湿润:“确实久违啊。”   阚长晟道:“门主你复出,怎也不通知我等?这番模样又是……”   云常儿垂下眼帘,神色一片黯然:“我听闻不少侠士因我……”   话到此处,忽然中断,转而问:“诸位为何忽然出现,又是为何知晓到此处寻我?”   杜鹃女颇有些责备地看着她:“还是多得异界的莎荼姑娘,我等才知晓你回来了。莎荼姑娘辗转许多地方,才联系到我等,我等得知此消息后,自然第一时间赶来。”   云常儿一听:竟然是莎荼。   那么想必是上次见面所谈的话题,让她有了这样的心思,云常儿一时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这些人都是当初与她交情颇深的凡界大能人,一身侠气浩荡不羁,不求名、不为利,行侠仗义、自在江湖,是真真正正具有侠义之风的勇士。   她当初有不少难以解决的棘手事,都寻求过他们的帮忙。如今重回凡界,她也从许多地方,听闻过他们的英勇事迹,故而她并不怀疑他们前来寻找自己的动机,也不怀疑,他们的初心是否会变。   她更多所担忧的,是他们再与自己扯上干系,日后被某些人知晓,他们又该如当年的许多好友一样,被赶尽杀绝。   她着实不想再连累他们。   不过她是这么想的,五杰却不是一样的想法。   戢三娘从储物玉中化出一片流云薄金片,递给云常儿:“我们等门主许久了,相信门主不会就此离开,也知道某些人尚不够资格欺压你,相信你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如今听闻门主复出,我等实在再开心不过。这片信物,也终于能够再见它的主人了。”   云常儿看见这片金色流云,一时有些感慨。   这是她曾经赠予五杰的云门“通行证”,也是他们向云门之人证明友人身份的信物。   五杰当时的修为,已然逼近飞升大境。   她以此金云片为信物,欢迎五杰飞升以后,加入她云门,或者在仙界闲来无事,随时造访,畅通无阻。   即便五杰选择留在凡间,有难之时,也可借这片她亲手锻造的信物,随时向云门求助。   只不过这片金云片赠出后,她愣是不见五杰使用过哪怕一次。   如今又时过境迁数百年,她还以为,这金云片早已不知所踪了呢。   她接过金云片,手指在其上细细摩挲,还能感受到其上流转着的自己的仙力。   其中还有以特殊方式运转着的小小法阵,是她云门独有的法阵,专供本门之人辨认所用。   她捏着这片云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却在这时,五杰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忽而齐齐后退两步,齐齐对云常儿拱手弯腰:“长霁门主!”   云常儿瞬时回神,眉一蹙,沉声道:“站好。你们这是作甚?”   还是戢三娘率先抬头回答:“这片金云片的作用,门主应当还记得。”   “门主曾承诺,一旦我等使用此信物向云门提出要求,只要所求非恶,门主一定答应我等!”   杜鹃女接话道:“我等苦苦等待门主回归,尚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枉死的弟兄们。”   “世人如今只知五杰,却不知当年的我们,其实是苍原十七杰。”   “孤鸣大哥临终前,曾警告我等,以我等的能为与势力,贸然与那些个仙界名门作对,最后只会平添伤亡,故而叮嘱我等,莫要执意报仇,归隐去罢。”   “但这到底是我等共同成长、共同闯荡了数百年光阴的兄弟姐妹。看着他们重伤的重伤,惨死的惨死,我等即便胸襟再宽广,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阚长晟道:“门主的想法,莎荼姑娘已然告知我等。”   “我等十分感激门主在那样的形势下,也还是照顾到我等的处境,不忍心让我等与仙界之事再有所牵连。”   “但是,过往既是过往,弟兄们之死之伤,实非门主所愿,门主不该为此自责至此。而莎荼姑娘透露,门主如今正在为向凌云门复仇一事,积极筹划,那么请门主务必带上我等,让我等也有机会,为黄泉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众人说罢,又齐齐抱拳,对云常儿再鞠一躬。   登时云常儿手上的流云金片持续发热,那是五杰的请求使得金片有了反应。   那炙热的温度,竟让云常儿这样的偏冷魔躯,也感觉到隐隐的烫手。 第364章 魔界之战·三十一   曦和广场上的战局迅速稳定下来,邪修节节败退,武曦独自一人遭受围攻,也吃不到任何甜头,迅速退至下风。   念明心对他本就有狠,还知道以他之经脉能够治愈自己的师尊,下手更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张子骞见状,又有意无意提醒念明心,注意保护武曦经脉,好做替换,也是恰到好处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让念明心感觉到,自己对时允长老的“关怀”。   广场上战斗激烈,而那个被女煞轰塌了的擂台下方,却是死一片沉寂。   女煞布下的煞气阵不知为何极难打破,尚真派的弟子们忙活半日,也动不到它分毫,导致无人知晓擂台下深坑的情况,也不知道那被附体的云晓年,和被女煞刺中的云常儿,到底还有没有活命的可能。   众人都在焦心,殊不知深坑底下,场面倒是一片“和谐”。   在深坑的一块断石下方,一个小女童悠哉闲哉地打坐调息。   对面半空“悬浮”着一个人,人是昏迷的,但从这人背后探出的一条暗黑半身,却在剧烈但无声地挣扎。   悬浮的人周身被黑影身上的黑气缠绕着,若不细看,很难能发现这些黑气,竟然在捆绑着他和黑影,这才导致黑影动弹不得。   云常儿服了愈伤丹,又在比较严重的伤口上,抹了冰肌凝玉露,这才开始恢复自身元气。   这愈伤丹和冰肌凝玉露,都是她在御心峰后方“救出”大长老后,大长老为作感谢,赠她的上等愈伤灵药。   那时候她受的是小伤,这些灵药对她而言,是大材小用,现下却恰好发挥作用,她身上比较浅的伤口,很快便开始愈合了。   在她对面,那个附身在云晓年身上行凶的女煞,看着这个小小孩童经受了自己的重创,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并且还能反操纵自己力量将自己困住,她深刻感受到这人绝不简单。   一阵不安在她心中生出,她在自己的煞气捆绑下苦苦挣扎,奈何没有丝毫作用,而嘴巴和体内力量也被那小女孩封住,始终无法发声,她只得按捺住焦心,静静地等着这个看起来分明没什么修为,却能反控制自己的小女孩开口。   她等了许久许久,久到头上广场的大战都快平息了,这才看见那女孩睁开双眼。   而女孩睁眼的瞬间,那禁锢住自己发声能力的力量也跟着消失,女煞立马问:“你是什么人?!”   云常儿做了个“嘘”的动作,笑道:“你替他人行凶,不知先问清行凶对象的状况?”   女煞愤愤道:“他们只道是个普通小弟子!”   “普通小弟子,需要请动你这个百年女煞来杀害?”   “他们说你体质特殊,只有煞气能够取你性命!”   “既然体质特殊,又何来普通?若真普通,又何须特意设计杀害?”   “这……”   云常儿歪歪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又道:“看来你这团煞气,只知修炼人形,不知修炼人智,百年修为不浅,奈何禁不住自己坑了自己。”   那女煞顿生怒意,喊道:“你才没有人智!”   “我只是被那些秃驴封印久了,急于逃脱,少了些深思!你放开我,冤有头债有主,让我杀害你的不是我,你找他们去!”   云常儿一手支在盘起的腿上,手托着腮:“不是你,那是谁?”   女煞道:“一个叫张子骞的男人!”   “哦?只有他?”   “还带我见了个叫五公子的男人!”   “哦。还有么?”   “没了。”   “都说了什么?”   “他们以助我逃脱为条件,让我在什么比试大赛上,通过附身虫附身他人,将你杀掉,其余没有了。”   云常儿手指点点腮边,思索道:“这样……”   女煞连忙道:“放开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放过我,我保证不再刁难你。”   云常儿忽而抬眸,嘴边嚼着半带嘲讽的笑意:“你还指望刁难我?”   女煞似也知道此话不妥:一个能在受到重创之后,还能眨眼之间反控制住自己的人,修为绝对不可能比自己低,她立马改口:“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替你做件事,以作交换。”   “你能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杀人放火偷盗劫掠,你们自诩正义的人类不敢做的,我都可以做!”   云常儿笑道:“你便是靠这般手段修炼来的?”   女煞冷哼一声:“身为煞气,难不成靠行侠仗义?”   云常儿又笑了,摇摇头:“真是低估你了,以你智慧,修为百年,修行却有数百年了吧。”   她放下托腮的手,坐好,眸光瞬时一冷:“可惜你不死,我计不能成,并且既然冤有头债有主,你将煞气逼入我心脏,还伤我至深,若非我自有本事,不就成了你手下亡魂了?”   “这笔债,我便是你的债主,你必须偿还。”   她两手放于膝上,连按数道手印,运起体内功力。   女煞瞬间感觉,体内有一阵无形力量极速膨胀,将她的煞气元丹无限撑大!   她瞬时慌了:“你在做什么?!我体内的是什么?!你究竟什么来头?!用的是什么力量?!”   她好歹上百年的修为,纯煞气之身,又比普通的人煞强悍多了,这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侵入自己元丹,还能够迅速将元丹撑开?!   云常儿闭上双眼,无视她的问话,只道:“你原先身负重伤,力量不稳,还想吞噬孩童精气、生气促进修为,导致力量崩溃自爆而亡,这个死亡理由,你觉得如何么?”   女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尖叫出声:“你想杀我,还想伪造成我自爆?!你你你,你妄想,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云常儿无动于衷,在女煞身躯也跟着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左手微抬,释出一道高度凝聚的灵力,推入云晓年的眉心。   灵力通过眉心,打到正在极速力竭的女煞身上,女煞仅存的一点吸附力量很快被打散,云晓年得以脱身,从半空摔到地上。   而云晓年脱身后,那女煞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膨胀得更快了,她能感受到她元丹之中的无形力量正在暴涨,根本不是她能可承受的强度!   她彻底震惊,看着盘坐在地上的云常儿,恐惧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365章 魔界之战·三十二   尚真派的众人一下子便认出这剑气气息:是掌门念明心!   他们诧异地回头,见念明心带领着一支队伍强势归来,跟随她一同前来的,除去她带出门的诸位大弟子,竟然还有孤山派门主,以及孤山派一众门人,全都是修为极高之辈!   而随着这群人到来,广场上的某些大弟子忽而联手,趁一众邪修不设防,布下一个禁锢大阵,禁锢住他们,开始厮杀!   灵光阵芒、刀光剑影不断在空中交接炸裂,不到一会儿的时间,诸多邪修落败,被钳制起来,押在曦和广场。   而念明心赶来之后,也迅速与孤山派掌门一起,只针对邪修之中的某一人,打得不可开交。   那位邪修在两人以及其他长老的夹攻下,逐渐出现不逮之势,念明心及时下令,命周围长老与弟子一同联手,继续进攻,很快这人再无法隐藏自己真正的力量,一身灵力爆发开来,在自保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沧澜派武曦!   念明心见他露出真身,怒道:“你多番算计我派长老,如今还带领邪修,来我派作乱,伤我派子弟,你今日非死不可!”   长发白须的武曦微眯着眼,运功游走在她与孤山掌门之间,面有惑色:“你们这是算准了老夫会来?”   念明心冷笑道:“我与孤山掌门数日前,便接收到匿名举报信,谓你武曦长老利用权位之便,设立魔阵、吸纳不明魔气转换功力。我与孤山掌门起初尚不敢相信,不料前往一查,果真有此邪阵在你武曦领峰!”   “不仅如此,我与孤山掌门还寻出另一方邪阵,竟然能可吸收生人精气,其残留气息,与舒家大院无数无辜亡者的气息一致,原来舒家大院惨状,是你一手造成!”   武曦眼中困惑更深,不自觉放远目光,寻到混在尚真派弟子中的张子骞。   张子骞听闻念明心之话,已是十分震惊了,这时看见武曦有此反应,怎么猜不到他怀疑到自己头上?连忙露出一个同样茫然的神情,以示清白。   武曦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杀气腾腾而起。   “我之领峰,并非我一人独住,难道发现邪阵全要算我头上?”   念明心见他还要狡辩,抽出一本册子:“那么你好生解释,为何你的书房之中,有这些阵法的详细记载?!”   “并且还有与奸人的书信来往,谋划今日攻陷我尚真派,这上面分明是你的字迹,你要如何狡辩?!”   武曦长老面露诧异:“书信?”   念明心又将数张信纸取出来,展示在大众面前。   武曦凭借着过人眼力看去,看见上面真有自己的笔迹,并且,信的抬头竟然写着“五公子”。   武曦心脏一跳,忙道:“不可能!”   他满是不可置信:“我从未与人有过书信来往!”   念明心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不认也无用,如今整个沧澜派都已知悉你之作为,而你的字迹,也由沧澜派掌门人亲自确认。”   “我与孤山掌门此次捉拿你,还有沧澜掌门的托付,你若有愤懑或不满,还是等降服后再说吧!”   她言毕起剑,祭出杀招,一式“三清绝”直取武曦命门!   武曦此时已经震惊得头脑混乱,一直喃喃着“不可能”。   念明心一剑临门,他才猛然抽刀阻挡,一身修为爆发,直接将念明心逼退至数丈之远!   其余弟子及孤山掌门也连连后退,瞬间都远离了武曦,武曦独自凌空在人群中央,忽而仰天大笑:好,好啊!   好一个过河拆桥,见势不妙,就想撇清关系么?   看来这沧澜掌门,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观现下战团战况,念明心与广场的部分弟子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原以为这一切是己方巧妙的算计,没想到头来,却中了对方的计中计!   而能够把己方机密泄露出去,导致如今局面的……   他无视掉围着自己的敌人,独独低头,看向下方的张子骞。   认识五公子,还知道他们计划的,就只有这个人!   张子骞全程在关注这件事,也看到了信上的五公子,心里已经凉了一大块。   这时见武曦看向自己,怎么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困惑之余,内心震颤不已,心知今日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他当然没有做过什么暗中揭发的事,五公子对他并非十足十信任,武曦看守青州封印之事,他只知大概,便连具体位置在何处,他也不曾听五公子细说。   他也相信五公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将武曦暴露出来,所以他也不明白,武曦这些牢牢保守了上百年的秘密,是怎么被发现的。   可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他见武曦凝视自己的眼神中,出现了强烈的杀意,慌忙后退,趁着武曦无法脱身之时,迅速思索对策。   他绝非武曦对手,硬碰硬绝不可能。   他第一反应,是先助武曦脱身,再好好解释,但……   武曦如今被揭老底,还被发现暗中刺杀尚真派的大长老,尚真派绝对不会放过他。   孤山派掌门亲临捉拿,阵营也十分明显,若沧澜派掌门的表态是真,那么武曦可谓陷入八方孤立的处境,若他出手相助,无异于暴露自己,将自己放到四面楚歌的处境。   况且五公子得知武曦此事,必定将他视为弃子,不可能再保,这样的话……   而且此事事发突然,若非五公子所为,五公子现今必定不知道真相,那么只要武曦今日死在尚真派……   这时,张子骞猛然想到云常儿的话:要帮助长老,在尚真派树立威信。   这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思路:长老已在念明心等人到来之前,便被转移到安全地方保护着,尚不需要他前往保护。   但他今日若能协助尚真派斩杀武曦,无疑能够达到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夺得尚真派莫大的信任。   而武曦一死,他在五公子面前,也有更大的转圜空间,甚至还可以利用在尚真派建立的地位,与五公子谈判,取代武曦看守封印,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有更多与对方谈判的机会。   张子骞念头一起,便迅速下定决心。   他召出尚真派为他量身打造的竹君剑,二话不说,飞身加入围攻武曦的阵营!   武曦见状,更是笃定张子骞是个暗鬼,气得集中灵力,对张子骞发出猛攻。   张子骞瞬间受创多处,好在念明心等人迅速支援,将他护下,他才得以从密集的攻击之中短暂抽身。   同时念明心等人也自动将他列入友军阵营,与他相互配合起来。 第366章 魔界之战·三十三   大长老莫名被她夸一嘴,忍不住笑道:“我哪有这么厉害?”   “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海了去了,其中便包括这个图腾啊。”   “世上根本没有一人,能够掌握世界万物的信息,我猜这图腾或许是什么远古秘术,毕竟那样式,与一种远古的邪术十分相似。不过具体是什么,我还在派人从各类远古的书籍寻找,未有结果前,我们也不好动它。”   云常儿“似懂非懂”地听着,时不时煞有其事地点一下头,眼神却是茫然的,这让时允长老觉得可爱又好玩。   她也不好在这个小弟子面前透露太多,便先以哄孩子的方式,让她保守秘密,随后便说到其他问题。   不料这时,云常儿又问:“我突然想到,长老你在山壁里的时候,提到了什么沧澜武曦。那么武曦是谁?沧澜是指沧澜派吗?沧澜派不会害了长老吧?!”   时允长老想到这事,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管和云常儿这个小弟子说合适不适合,便怒道:“武曦那老不死的,正是沧澜派的大长老!”   “我当时沦落到那番境地,便是托他的‘福’,对,没错,就是他害的!”   她说到这里,忽而更忍不住,便往细了说:“娃儿阿,我告诉你,此人早在百年以前,便与我有不少过节,设计抢走我不少法宝神器不仅,还屡屡阻碍我闭关练功,导致我险些走火入魔!”   “后来我修炼大有所成,即将突破元婴,进入化神,那武曦老头——当时青州第一人——修为已达化神期的大修士,为了防止我突破后,威胁到他独一无二的地位,便对我痛下毒手!”   “他在我疲于与他争斗,决定四海云游的时候,竟然设计诱骗我,让我以为尚真派陷危,迅速往回赶。”   “途中我过于心急,一时不设防,便被他的散功虫钻入体内,一刻钟内无法施展任何功力。他趁着这期间,一掌锁住我的一身修为,把我带回尚真派,推入那道山沟壁中!”   “当时他为掩饰自己所为,还不知从何处找了一群宵小,来围攻我尚真派。”   “他佯装路过被牵连,又假意出手自卫,将我封入这整个尚真派都意想不到的地方,让我在里面自生自灭!”   “最可笑是,这般阴险狡诈之辈,竟然能够稳坐沧澜派大长老之位,至今不换!”   “即便沧澜派早早知悉我与他的恩怨,又知晓武曦不止一次暗中陷害我,那派中门人,竟然还是像神佛一般供奉着他。”   “在我遇害之前,我还曾向沧澜派讨要公道,不料即便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沧澜派也还庇护着他,说什么内门之事,内门自有定夺,最后定夺得个不予追究之果,呵,依我看啊,这沧澜派也不知早在什么时候,便已经被蛀虫腐蚀,不复当初了!”   时允长老一边忿忿说着,云常儿一边默然听着。   听到后来,她略有诧异,歪着脑袋问:“尚真派不为你讨个公道?”   “便是明心掌门,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吧?”   这时,时允长老倏忽怔住,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神情。   云常儿正琢磨这抹异色有何深意呢,却见时允长老眼睛一瞪,眼珠往上翻了个白眼,嘟哝道:“打不过。”   云常儿:“……”   时允长老自顾自嘀咕:“那武曦老头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是青州第一修士。”   “当时他顺利化神,而我正准备进阶,明心当时更是稍逊于我,正好圆满而已。”   “娃儿你要知道,修行者修行境界越高,便越难往下一境界晋升,这代表着境界与境界之间,越往高处走,力量的差距便越大。”   “元婴期与化神期,虽只是一阶之隔,却已经有着十分明显的悬殊。我在遇害前,功力乃整个尚真派至高,连我都无法对付他,其他门人即便约战,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而沧澜派整体实力,又在我尚真之上,两个门派之间对抗,我尚真更是半点甜头也无,你说,我怎么可能让我的门派,为了我的私人恩怨,上前白讨罪受?”   “并且我尚真派,从来秉着修行修心之道,立派只为了召集同道之人一同修行,并不关心外界凡俗,与无谓的竞争。”   “若非我好几次被那老贼害得险些走火入魔,我也联想不到,他竟是刻意出手,阻碍我突破至下一个境界!”   此时时允长老长叹一声,抬眸望向天际。   那满目的无奈与愤恨,再掩饰不住,清晰地显露出来。   云常儿见状,又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她才抬头:“难道长老日后,也要忍气吞声么?”   “以前是不愿多战,如今遭遇这样的伤害,你也要隐忍?”   这时时允又长叹道:“我也无奈啊。”   “娃儿,我若是一身功力还在,脱身后,我尚可寻他一搏,生死由命罢了。”   “但我功力无法恢复,身体内伤沉重,若引起斗争,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为我出生入死呢,你说,这样的复仇,有何意义?我良心过意的去么?”   “所以我看还是算了吧,只要那武曦不再来招惹事端,我便……忍忍算了。”   “明心作为一派掌门,更是需要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既然武曦都忌惮她的掌门地位,不敢将坏手伸到她身上,我便更应该忍着,为她,为宗门着想。”   云常儿闻言,看了看时允长老的功体,久久不语。   好一会儿后,她才语气不明地开口:“那,听起来,若是长老功力恢复,还是会向他寻仇。”   时允长老笑道:“若功力恢复了,即便我不是他对手,也够伤他六成,断不会让他像今日一般逍遥。”   “只是这到底难了,这内伤,能够抑制便不错了,功力即便恢复,也绝到不了以往的水平。”   云常儿再度沉默。   一会儿后,她才又开口:“那么,若有朝一日,有人能够恢复长老的功力,还能助你突破修为,长老会接受这样的帮助么?” 第367章 魔界之战·三十四   时允长老愕然一下,旋即笑道:“傻娃娃,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若真有,那也必定有所求,而这所求之事……哼哼,通常并非好事。”   云常儿道:“或许对方也有求于你,想让你助她一把,这就等于……互利互助?”   时允长老蹙着眉头沉思一会儿,有些无法联想地摇摇头:“我不觉得有那样的人。即便有,又即便如你所说,想在助我的同时,寻求我的帮助,那我也得看对方所求何事,好的或坏的。”   “若他想做伤天害理之事,我必定选择当一辈人的废人。”   云常儿点点头:“这样啊……嗯,很有道理。”   时允长老倏忽看向她,笑道:“娃儿,你怎么一副坚信我有人相助的样子?你说哪个无聊的人,愿意助我这等废人啊?”   云常儿迅速跟着笑道:“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呀。长老你对宗门弟子和明心掌门这么好,便连我这种小弟子,也能平等对待,我相信最后一定有贵人能够助你,能够替你讨回公道。”   她的话与笑容无缝衔接,导致长老根本看不出异样。   长老见她想法天真,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感慨童心纯粹。随后察觉方才的话题过于沉重了,不利于小孩子身心发展,连忙打算换个轻松的话题。   便在这时,长老又想到一件大事,连忙对云常儿道:“对了,娃儿,我忽而想起,我在云游之时,曾经遇到一位散修人士,也是先天无法吸纳灵力的体质,导致他一直无法加入修真门派修行。”   “后来他找到了攻破之法,改变了这个体质,成为了一个散修,那修行速度,竟也不逊于寻常修士,我想我可以替你再寻那位散修,问问他那攻破之法,是否适用在你的身上。”   云常儿一听此话,瞳孔几不可察地扩大一些。   她转头看向时允长老:“当真?这世上还有和我一样体质的修士么?”   时允长老见她惊讶,还以为是单纯的惊讶,笃定道:“自然是真。我与他颇有交情,而他还是个热心之人,若我提出请求,他必定会接受。”   云常儿心中诧异,同时起了疑心。   在苍大陆,通常无法吸纳灵力者,要么是体质受损的凡人,要么,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像她一样的门人。   若是前者,那还好说,若是后者……   云常儿几不可察地眯起眼睛,手指微微屈起,在身侧腿部敲了一下。   旋即她“满怀期待”地看向时允长老:“好啊好啊,有机会的话,便让我见一见他。我实在受不了这种修炼一日、倒退三日的日子了,真累,真难受,还要被人瞧不起。”   时允长老一听,果然又心疼起她来。   一边好言安慰着她,一边承诺一定尽快派人找到散修如今的住处,尽快带她去见他,好看看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体质。   云常儿也很配合地兴奋着,又与长老谈了许多有的没的话题。   直到长老见她实在能言善道,性子又讨人喜欢,扬言要收她为徒,她立马找别的话题转移掉长老注意力,又在不久后,找了个借口,离开明心苑。   ……   回到住处的云常儿一溜烟钻到房内,坐在案前陷入沉思。   如今时允长老与武曦长老的恩怨明了了,那么所剩之事,便是查清武曦与裂缝的封印,究竟有无关系。   不过此先经由百灵的打探,云常儿已经得知,武曦长老在时允长老获救后,果然在尚真派外围出现了一次。   但他只在门派的法阵前,停留了片刻,并且全程什么也没做,就又默默回到沧澜派,从此闭门不出。   云常儿让侦察鸟盯着他,随时报告行踪,但许多日过去,也不见他迈出自己的房门半步。   她只得静静地等着,同时搜集沧澜派、孤山派的历史,与现今的发展状况,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寻找有可能与那封印有关的联系。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了数日,终于有一天,舒家大院的消息再也隐瞒不住。   整个宦月城,乃至大小的门派,都知道了舒家大院的暗道死人无数,还有诡异图腾画着,不知究竟有何用处。   而一直“守护”着舒家大院的沧澜派,却从来不提一字,宦月城的大街小巷便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舒家大院暗藏魔阵,先前的流浪汉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魔阵“吃了”。   而沧澜派则与魔界私通,为丧心病狂的魔者提供“食物”来源,并以此为条件,命魔界以邪术邪物为交换,协助沧澜派坐稳青州之首的位置。   这样的传言一出,一些早早不服沧澜派的小门派,开始从中作梗,推波助澜,将类似的甚至更扰乱人心的传言,散布到民间。   沧澜派陷入岌岌可危的位置,各种各样的不善揣测,令他们压力巨大,再无法保持沉默,只能出面回应。   但是他们的回应,并未承认自己与舒家大院的“魔阵”有关。   他们声明,当时守院的,并非内门弟子,还说什么宗门确实安排了固定弟子,轮流到舒家大院守夜,但在尚真派揭发魔阵之事后,他们也才发现,他们安排的弟子已经全数失踪,而那些被尚真派抓住的“弟子”们,沧澜派上下无人认得。   沧澜派还笃定道,这些假弟子,定是设立魔阵的奸人,害了他们门内弟子不仅,还冒名顶替、酿成大祸,败露了又想将脏水泼给沧澜派。   为了自证清白,沧澜派表示愿独立调查此事,不麻烦其余门派,并承诺尽快给群众一个交待。   沧澜派的回应没有得到尚真派认同,尚真派当天便在宦月城下了告示,表示会全程跟进此事,不放过任何一个恶意伤害百姓之人。   而孤山派为了名声,也表示会与尚真派一起,彻查沧澜派一事,争取早日给民众结果。   舒家大院自此,进入了大众视线,被时刻紧盯着。   三大派的关系,也开始逐渐变化,终于暴露出那早早隐藏在和谐表面底下的,微妙又紧张的对峙关系。 第368章 魔界之战·三十五   “我的意思是,再派一人潜入魔界,独自行动,继续原先属于小七的任务同时,密切关注小七一方动态,随时回报。”   紫茵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问的不是这个。   “属下的意思是……门主想让……”   “嗯,你去。”   “……”   “即刻动身,秘密潜入。为防日后遇到意外被敌方利用,希望你切断与其他将士之间的联系,否则一旦被敌方操纵,向己方传达虚假信息引诱己方陷入圈套,会是一件麻烦事。”   紫茵默默听着,一颗心也由炙热地带,默默沉入冰川。   浑身的血液如同被冻住一般,她仿佛能听见血管中由快到慢最后静止的血流声音。   果然……   她现下坚信青衣将军被调遣魔界,绝非是偶然决定了。   半晌,她低头抱拳:“属下领命。”   云长霁神色淡淡:“由此处到魔界,需要许多时间。你若单靠脚程,慢了。”   “但若御剑前行,恐怕你容易被发现。”   “前些日子幽幽带回一只受伤灵鹤,才将伤势养好,还一直喊着要报恩。那便让它送你一程,若表现不错,日后也可加入云门。”   紫茵听着,又暗暗捏了一下拳。   派什么灵鹤,全都是借口。   这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她留了。   不过想想也罢,去就去吧,正好也确实担心入了魔界的青衣与小七。   并且普罗世当时的留字,也着实令她在意,或许她应当跳出目前的局面,看个清楚。   于是她又应下:“是。”   云长霁摆摆手,对她道:“灵鹤在门外等着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紫茵又一抱拳:“属下告退,这些日子望门主务必保重。”   “嗯。”   “若属下回不来了,希望门主……保护好云门。”   “这是自然。”   至此,她再无话可说,当场将云长霁所说的除云长霁以外的一切神识联系断开,转身离开。   背影毅然决然,好似赴向回不来的战场。   云长霁看着紫茵离开,看着两扇房门在面前缓缓合上。   门外才倾泻一瞬的厚重暮光又被阻断,她的脸重新隐入一片阴暗。   半晌,她听见基地上空传来翅膀扑簌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凝固的脸上,忽然现出阴森晦暗的笑意。   看着书桌上的笔架,捏下一道印契:   “百灵。”   ……   紫茵就这么独自一人前往魔界,谁也不曾透露。   毕竟当下局势,她担心一旦透露,反而会连累被她透露之人,甚至连累整个云门。   同时次日,在书房待了一整夜的云长霁也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步出,看到门外将士们来来往往,虽是大敌当前,精神状态也丝毫不差。   将士们看到云长霁,也纷纷抱拳行礼,个个精气神十足地喊:“门主早!”   云长霁微微颔首,以示回应,旋即道:“今日练习照旧,辛苦了。”   众人身体挺得笔直:“不辛苦!为云门服务!”   云长霁笑笑,未有再回应,往别处的训练场地走。   行至半途,撞见匆匆赶来的南江。后者一看到她也立马停步,向她行了一礼道:“圣宗门主来访,现下正在大堂等候。”   云长霁意外道:“这速度够快。”   未有多说,脚步一转,准备走向大堂。   就在这时,南江看看后方大院,忽然疑惑地开口:“属下昨日分明见紫茵回来了,却一直未见回房,是又出门了?……我还没问莎荼姑娘的任务进行得如何了呢。”   云长霁一听,停下脚步反问道:“她未曾告知你?”   南江很是坦然:“紫茵才回来便向门主汇报了,之后我也不曾与她见面,无从得知。”   云长霁点点头:“这样……”   忽而笑道:“莎荼姑娘一事,她完成得很好。昨夜我又安排她秘密执行了另一项任务,大概是时间紧迫,急着出发,便未回房吧。”   南江“哦”了一声,意外道:“哪项任务如此紧急?可需要属下协助?”   云长霁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了‘秘密任务’?”   这让南江有些诧异:对门内人也保密的任务么?   自从他与紫茵一起被救离封印,便时常一同执行任务。许多事情,紫茵知道他便也知道,他知道紫茵也会很快知道。   并且在青州时候,即便紫茵已经出门执行任务,导致无法细说,云长霁或其他门人、众兽也会将任务详情转达于他,因为这样一旦紫茵那边出了问题,他可以第一时间带队前往支援,而无需在出事之际,消耗多余的时间了解详情。   像今日这种只字不提的情况,他许久不曾遇到过了。   不过现下大敌当前,又有魔界异数这个不可掌控的因素存在,或许有些任务越少人知越好吧。   他也不再多问,抱拳告退,好让云长霁去找圣宗门主。   云长霁在他离开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见他到了大院,也只是神色正常地与同僚打个招呼,便加入集训的队伍,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   云长霁才步入大堂,便见仙风道骨的圣宗门主站在大堂之中,仰头观望着堂内的一副壁画。   是仙人入定图。   画上乃一位高山之巅席地打坐的女仙,身上雪白仙衣沾染了血迹,衣袂处斑驳破损。一头半束于冠、半散落肩背的墨发略有凌乱,与仙衣一同在凛风中飞扬,一副恶战方休的模样。   不过女仙虽形容狼狈,面色却镇静无比。   在凛风肆虐的环境下,依旧自若地闭着双眸,背挺如松、坐如稳钟,一身仙力隐隐在身周形成朦胧的雾状轮廓,头顶上空有数只小巧的飞鸟盘旋,美轮美奂。   圣宗门主直直盯着这幅画,待云长霁走至他身后,才头也不回道:“此画生动细致,与云门精神亦有异曲同工之妙,真是一幅难得的好作品。”   云长霁顺着看了一眼,却是不大感兴趣的模样:“忘了何人挂在此处。若圣宗门主喜欢,大可将它带走。” 第369章 魔界之战·三十六   云常儿步入大堂的时候,面上有明显的诧异。   还有一丝不可置疑,导致她看到五人之后,便再也不动,怔怔地站在门口,满面怅然。   而原先还嘻嘻哈哈交谈愉快的五杰看到她,也瞬间沉默下来。   眼里都有难以掩饰的慨然,双方相顾沉默。   这样的氛围,哪里像是普通相识之人见面的氛围?根本就是老友相见的场面。   时允长老更疑惑了,奇怪地看向云常儿。   倒是念明心了解一点真相,同时十分意外云常儿与这五位苍大陆的传奇,竟然也有交情,能够令五位早已归隐山田、行踪莫测的大前辈,集体出山,并亲自前来相寻。   她对云常儿当年在苍大陆的地位,又刷新了一点认知。   不过见众人都满脸慨然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与大长老的存在,并不合时宜。   于是对时允长老道:“师尊,让各位前辈与云姑娘好生一聚吧。”   时允长老虽然意外,却也还记得基本礼仪。   于是对五杰拱手道:“那么我与明心徒儿,便不打扰各位了。”   五杰回礼道:“感谢二位体谅。”   目送两人离开大堂,还看到念明心专门为他们关上大堂的门。   门关之前,念明心正好看到云常儿。   后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是感谢的意思,念明心很快回了个浅浅的笑,便合上门离开。   宴客堂剩下六人之后,云常儿先设下一道蔽音法阵,紧接着气氛沉寂了片刻。   旋即五杰齐齐对云常儿施礼,感慨万分:“长霁门主!”   云常儿一怔,稍后也回礼道:“久违了,诸位。”   梅一半仙眼眶有些湿润:“确实久违啊。”   阚长晟道:“门主你复出,怎也不通知我等?这番模样又是……”   云常儿垂下眼帘,神色一片黯然:“我听闻不少侠士因我……”   话到此处,忽然中断,转而问:“诸位为何忽然出现,又是为何知晓到此处寻我?”   杜鹃女颇有些责备地看着她:“还是多得异界的莎荼姑娘,我等才知晓你回来了。莎荼姑娘辗转许多地方,才联系到我等,我等得知此消息后,自然第一时间赶来。”   云常儿一听:竟然是莎荼。   那么想必是上次见面所谈的话题,让她有了这样的心思,云常儿一时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这些人都是当初与她交情颇深的凡界大能人,一身侠气浩荡不羁,不求名、不为利,行侠仗义、自在江湖,是真真正正具有侠义之风的勇士。   她当初有不少难以解决的棘手事,都寻求过他们的帮忙。如今重回凡界,她也从许多地方,听闻过他们的英勇事迹,故而她并不怀疑他们前来寻找自己的动机,也不怀疑,他们的初心是否会变。   她更多所担忧的,是他们再与自己扯上干系,日后被某些人知晓,他们又该如当年的许多好友一样,被赶尽杀绝。   她着实不想再连累他们。   不过她是这么想的,五杰却不是一样的想法。   戢三娘从储物玉中化出一片流云薄金片,递给云常儿:“我们等门主许久了,相信门主不会就此离开,也知道某些人尚不够资格欺压你,相信你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如今听闻门主复出,我等实在再开心不过。这片信物,也终于能够再见它的主人了。”   云常儿看见这片金色流云,一时有些感慨。   这是她曾经赠予五杰的云门“通行证”,也是他们向云门之人证明友人身份的信物。   五杰当时的修为,已然逼近飞升大境。   她以此金云片为信物,欢迎五杰飞升以后,加入她云门,或者在仙界闲来无事,随时造访,畅通无阻。   即便五杰选择留在凡间,有难之时,也可借这片她亲手锻造的信物,随时向云门求助。   只不过这片金云片赠出后,她愣是不见五杰使用过哪怕一次。   如今又时过境迁数百年,她还以为,这金云片早已不知所踪了呢。   她接过金云片,手指在其上细细摩挲,还能感受到其上流转着的自己的仙力。   其中还有以特殊方式运转着的小小法阵,是她云门独有的法阵,专供本门之人辨认所用。   她捏着这片云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却在这时,五杰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忽而齐齐后退两步,齐齐对云常儿拱手弯腰:“长霁门主!”   云常儿瞬时回神,眉一蹙,沉声道:“站好。你们这是作甚?”   还是戢三娘率先抬头回答:“这片金云片的作用,门主应当还记得。”   “门主曾承诺,一旦我等使用此信物向云门提出要求,只要所求非恶,门主一定答应我等!”   杜鹃女接话道:“我等苦苦等待门主回归,尚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枉死的弟兄们。”   “世人如今只知五杰,却不知当年的我们,其实是苍原十七杰。”   “孤鸣大哥临终前,曾警告我等,以我等的能为与势力,贸然与那些个仙界名门作对,最后只会平添伤亡,故而叮嘱我等,莫要执意报仇,归隐去罢。”   “但这到底是我等共同成长、共同闯荡了数百年光阴的兄弟姐妹。看着他们重伤的重伤,惨死的惨死,我等即便胸襟再宽广,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阚长晟道:“门主的想法,莎荼姑娘已然告知我等。”   “我等十分感激门主在那样的形势下,也还是照顾到我等的处境,不忍心让我等与仙界之事再有所牵连。”   “但是,过往既是过往,弟兄们之死之伤,实非门主所愿,门主不该为此自责至此。而莎荼姑娘透露,门主如今正在为向凌云门复仇一事,积极筹划,那么请门主务必带上我等,让我等也有机会,为黄泉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众人说罢,又齐齐抱拳,对云常儿再鞠一躬。   登时云常儿手上的流云金片持续发热,那是五杰的请求使得金片有了反应。   那炙热的温度,竟让云常儿这样的偏冷魔躯,也感觉到隐隐的烫手。 第370章 魔界之战·三十七   “我的意思是,再派一人潜入魔界,独自行动,继续原先属于小七的任务同时,密切关注小七一方动态,随时回报。”   紫茵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问的不是这个。   “属下的意思是……门主想让……”   “嗯,你去。”   “……”   “即刻动身,秘密潜入。为防日后遇到意外被敌方利用,希望你切断与其他将士之间的联系,否则一旦被敌方操纵,向己方传达虚假信息引诱己方陷入圈套,会是一件麻烦事。”   紫茵默默听着,一颗心也由炙热地带,默默沉入冰川。   浑身的血液如同被冻住一般,她仿佛能听见血管中由快到慢最后静止的血流声音。   果然……   她现下坚信青衣将军被调遣魔界,绝非是偶然决定了。   半晌,她低头抱拳:“属下领命。”   云长霁神色淡淡:“由此处到魔界,需要许多时间。你若单靠脚程,慢了。”   “但若御剑前行,恐怕你容易被发现。”   “前些日子幽幽带回一只受伤灵鹤,才将伤势养好,还一直喊着要报恩。那便让它送你一程,若表现不错,日后也可加入云门。”   紫茵听着,又暗暗捏了一下拳。   派什么灵鹤,全都是借口。   这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她留了。   不过想想也罢,去就去吧,正好也确实担心入了魔界的青衣与小七。   并且普罗世当时的留字,也着实令她在意,或许她应当跳出目前的局面,看个清楚。   于是她又应下:“是。”   云长霁摆摆手,对她道:“灵鹤在门外等着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紫茵又一抱拳:“属下告退,这些日子望门主务必保重。”   “嗯。”   “若属下回不来了,希望门主……保护好云门。”   “这是自然。”   至此,她再无话可说,当场将云长霁所说的除云长霁以外的一切神识联系断开,转身离开。   背影毅然决然,好似赴向回不来的战场。   云长霁看着紫茵离开,看着两扇房门在面前缓缓合上。   门外才倾泻一瞬的厚重暮光又被阻断,她的脸重新隐入一片阴暗。   半晌,她听见基地上空传来翅膀扑簌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凝固的脸上,忽然现出阴森晦暗的笑意。   看着书桌上的笔架,捏下一道印契:   “百灵。”   ……   紫茵就这么独自一人前往魔界,谁也不曾透露。   毕竟当下局势,她担心一旦透露,反而会连累被她透露之人,甚至连累整个云门。   同时次日,在书房待了一整夜的云长霁也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步出,看到门外将士们来来往往,虽是大敌当前,精神状态也丝毫不差。   将士们看到云长霁,也纷纷抱拳行礼,个个精气神十足地喊:“门主早!”   云长霁微微颔首,以示回应,旋即道:“今日练习照旧,辛苦了。”   众人身体挺得笔直:“不辛苦!为云门服务!”   云长霁笑笑,未有再回应,往别处的训练场地走。   行至半途,撞见匆匆赶来的南江。后者一看到她也立马停步,向她行了一礼道:“圣宗门主来访,现下正在大堂等候。”   云长霁意外道:“这速度够快。”   未有多说,脚步一转,准备走向大堂。   就在这时,南江看看后方大院,忽然疑惑地开口:“属下昨日分明见紫茵回来了,却一直未见回房,是又出门了?……我还没问莎荼姑娘的任务进行得如何了呢。”   云长霁一听,停下脚步反问道:“她未曾告知你?”   南江很是坦然:“紫茵才回来便向门主汇报了,之后我也不曾与她见面,无从得知。”   云长霁点点头:“这样……”   忽而笑道:“莎荼姑娘一事,她完成得很好。昨夜我又安排她秘密执行了另一项任务,大概是时间紧迫,急着出发,便未回房吧。”   南江“哦”了一声,意外道:“哪项任务如此紧急?可需要属下协助?”   云长霁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了‘秘密任务’?”   这让南江有些诧异:对门内人也保密的任务么?   自从他与紫茵一起被救离封印,便时常一同执行任务。许多事情,紫茵知道他便也知道,他知道紫茵也会很快知道。   并且在青州时候,即便紫茵已经出门执行任务,导致无法细说,云长霁或其他门人、众兽也会将任务详情转达于他,因为这样一旦紫茵那边出了问题,他可以第一时间带队前往支援,而无需在出事之际,消耗多余的时间了解详情。   像今日这种只字不提的情况,他许久不曾遇到过了。   不过现下大敌当前,又有魔界异数这个不可掌控的因素存在,或许有些任务越少人知越好吧。   他也不再多问,抱拳告退,好让云长霁去找圣宗门主。   云长霁在他离开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见他到了大院,也只是神色正常地与同僚打个招呼,便加入集训的队伍,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   云长霁才步入大堂,便见仙风道骨的圣宗门主站在大堂之中,仰头观望着堂内的一副壁画。   是仙人入定图。   画上乃一位高山之巅席地打坐的女仙,身上雪白仙衣沾染了血迹,衣袂处斑驳破损。一头半束于冠、半散落肩背的墨发略有凌乱,与仙衣一同在凛风中飞扬,一副恶战方休的模样。   不过女仙虽形容狼狈,面色却镇静无比。   在凛风肆虐的环境下,依旧自若地闭着双眸,背挺如松、坐如稳钟,一身仙力隐隐在身周形成朦胧的雾状轮廓,头顶上空有数只小巧的飞鸟盘旋,美轮美奂。   圣宗门主直直盯着这幅画,待云长霁走至他身后,才头也不回道:“此画生动细致,与云门精神亦有异曲同工之妙,真是一幅难得的好作品。”   云长霁顺着看了一眼,却是不大感兴趣的模样:“忘了何人挂在此处。若圣宗门主喜欢,大可将它带走。” 第371章 魔界之战·三十八   云常儿步入大堂的时候,面上有明显的诧异。   还有一丝不可置疑,导致她看到五人之后,便再也不动,怔怔地站在门口,满面怅然。   而原先还嘻嘻哈哈交谈愉快的五杰看到她,也瞬间沉默下来。   眼里都有难以掩饰的慨然,双方相顾沉默。   这样的氛围,哪里像是普通相识之人见面的氛围?根本就是老友相见的场面。   时允长老更疑惑了,奇怪地看向云常儿。   倒是念明心了解一点真相,同时十分意外云常儿与这五位苍大陆的传奇,竟然也有交情,能够令五位早已归隐山田、行踪莫测的大前辈,集体出山,并亲自前来相寻。   她对云常儿当年在苍大陆的地位,又刷新了一点认知。   不过见众人都满脸慨然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与大长老的存在,并不合时宜。   于是对时允长老道:“师尊,让各位前辈与云姑娘好生一聚吧。”   时允长老虽然意外,却也还记得基本礼仪。   于是对五杰拱手道:“那么我与明心徒儿,便不打扰各位了。”   五杰回礼道:“感谢二位体谅。”   目送两人离开大堂,还看到念明心专门为他们关上大堂的门。   门关之前,念明心正好看到云常儿。   后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是感谢的意思,念明心很快回了个浅浅的笑,便合上门离开。   宴客堂剩下六人之后,云常儿先设下一道蔽音法阵,紧接着气氛沉寂了片刻。   旋即五杰齐齐对云常儿施礼,感慨万分:“长霁门主!”   云常儿一怔,稍后也回礼道:“久违了,诸位。”   梅一半仙眼眶有些湿润:“确实久违啊。”   阚长晟道:“门主你复出,怎也不通知我等?这番模样又是……”   云常儿垂下眼帘,神色一片黯然:“我听闻不少侠士因我……”   话到此处,忽然中断,转而问:“诸位为何忽然出现,又是为何知晓到此处寻我?”   杜鹃女颇有些责备地看着她:“还是多得异界的莎荼姑娘,我等才知晓你回来了。莎荼姑娘辗转许多地方,才联系到我等,我等得知此消息后,自然第一时间赶来。”   云常儿一听:竟然是莎荼。   那么想必是上次见面所谈的话题,让她有了这样的心思,云常儿一时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这些人都是当初与她交情颇深的凡界大能人,一身侠气浩荡不羁,不求名、不为利,行侠仗义、自在江湖,是真真正正具有侠义之风的勇士。   她当初有不少难以解决的棘手事,都寻求过他们的帮忙。如今重回凡界,她也从许多地方,听闻过他们的英勇事迹,故而她并不怀疑他们前来寻找自己的动机,也不怀疑,他们的初心是否会变。   她更多所担忧的,是他们再与自己扯上干系,日后被某些人知晓,他们又该如当年的许多好友一样,被赶尽杀绝。   她着实不想再连累他们。   不过她是这么想的,五杰却不是一样的想法。   戢三娘从储物玉中化出一片流云薄金片,递给云常儿:“我们等门主许久了,相信门主不会就此离开,也知道某些人尚不够资格欺压你,相信你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如今听闻门主复出,我等实在再开心不过。这片信物,也终于能够再见它的主人了。”   云常儿看见这片金色流云,一时有些感慨。   这是她曾经赠予五杰的云门“通行证”,也是他们向云门之人证明友人身份的信物。   五杰当时的修为,已然逼近飞升大境。   她以此金云片为信物,欢迎五杰飞升以后,加入她云门,或者在仙界闲来无事,随时造访,畅通无阻。   即便五杰选择留在凡间,有难之时,也可借这片她亲手锻造的信物,随时向云门求助。   只不过这片金云片赠出后,她愣是不见五杰使用过哪怕一次。   如今又时过境迁数百年,她还以为,这金云片早已不知所踪了呢。   她接过金云片,手指在其上细细摩挲,还能感受到其上流转着的自己的仙力。   其中还有以特殊方式运转着的小小法阵,是她云门独有的法阵,专供本门之人辨认所用。   她捏着这片云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却在这时,五杰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忽而齐齐后退两步,齐齐对云常儿拱手弯腰:“长霁门主!”   云常儿瞬时回神,眉一蹙,沉声道:“站好。你们这是作甚?”   还是戢三娘率先抬头回答:“这片金云片的作用,门主应当还记得。”   “门主曾承诺,一旦我等使用此信物向云门提出要求,只要所求非恶,门主一定答应我等!”   杜鹃女接话道:“我等苦苦等待门主回归,尚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枉死的弟兄们。”   “世人如今只知五杰,却不知当年的我们,其实是苍原十七杰。”   “孤鸣大哥临终前,曾警告我等,以我等的能为与势力,贸然与那些个仙界名门作对,最后只会平添伤亡,故而叮嘱我等,莫要执意报仇,归隐去罢。”   “但这到底是我等共同成长、共同闯荡了数百年光阴的兄弟姐妹。看着他们重伤的重伤,惨死的惨死,我等即便胸襟再宽广,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阚长晟道:“门主的想法,莎荼姑娘已然告知我等。”   “我等十分感激门主在那样的形势下,也还是照顾到我等的处境,不忍心让我等与仙界之事再有所牵连。”   “但是,过往既是过往,弟兄们之死之伤,实非门主所愿,门主不该为此自责至此。而莎荼姑娘透露,门主如今正在为向凌云门复仇一事,积极筹划,那么请门主务必带上我等,让我等也有机会,为黄泉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众人说罢,又齐齐抱拳,对云常儿再鞠一躬。   登时云常儿手上的流云金片持续发热,那是五杰的请求使得金片有了反应。   那炙热的温度,竟让云常儿这样的偏冷魔躯,也感觉到隐隐的烫手。 第372章 魔界之战·三十九   云常儿步入大堂的时候,面上有明显的诧异。   还有一丝不可置疑,导致她看到五人之后,便再也不动,怔怔地站在门口,满面怅然。   而原先还嘻嘻哈哈交谈愉快的五杰看到她,也瞬间沉默下来。   眼里都有难以掩饰的慨然,双方相顾沉默。   这样的氛围,哪里像是普通相识之人见面的氛围?根本就是老友相见的场面。   时允长老更疑惑了,奇怪地看向云常儿。   倒是念明心了解一点真相,同时十分意外云常儿与这五位苍大陆的传奇,竟然也有交情,能够令五位早已归隐山田、行踪莫测的大前辈,集体出山,并亲自前来相寻。   她对云常儿当年在苍大陆的地位,又刷新了一点认知。   不过见众人都满脸慨然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与大长老的存在,并不合时宜。   于是对时允长老道:“师尊,让各位前辈与云姑娘好生一聚吧。”   时允长老虽然意外,却也还记得基本礼仪。   于是对五杰拱手道:“那么我与明心徒儿,便不打扰各位了。”   五杰回礼道:“感谢二位体谅。”   目送两人离开大堂,还看到念明心专门为他们关上大堂的门。   门关之前,念明心正好看到云常儿。   后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是感谢的意思,念明心很快回了个浅浅的笑,便合上门离开。   宴客堂剩下六人之后,云常儿先设下一道蔽音法阵,紧接着气氛沉寂了片刻。   旋即五杰齐齐对云常儿施礼,感慨万分:“长霁门主!”   云常儿一怔,稍后也回礼道:“久违了,诸位。”   梅一半仙眼眶有些湿润:“确实久违啊。”   阚长晟道:“门主你复出,怎也不通知我等?这番模样又是……”   云常儿垂下眼帘,神色一片黯然:“我听闻不少侠士因我……”   话到此处,忽然中断,转而问:“诸位为何忽然出现,又是为何知晓到此处寻我?”   杜鹃女颇有些责备地看着她:“还是多得异界的莎荼姑娘,我等才知晓你回来了。莎荼姑娘辗转许多地方,才联系到我等,我等得知此消息后,自然第一时间赶来。”   云常儿一听:竟然是莎荼。   那么想必是上次见面所谈的话题,让她有了这样的心思,云常儿一时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这些人都是当初与她交情颇深的凡界大能人,一身侠气浩荡不羁,不求名、不为利,行侠仗义、自在江湖,是真真正正具有侠义之风的勇士。   她当初有不少难以解决的棘手事,都寻求过他们的帮忙。如今重回凡界,她也从许多地方,听闻过他们的英勇事迹,故而她并不怀疑他们前来寻找自己的动机,也不怀疑,他们的初心是否会变。   她更多所担忧的,是他们再与自己扯上干系,日后被某些人知晓,他们又该如当年的许多好友一样,被赶尽杀绝。   她着实不想再连累他们。   不过她是这么想的,五杰却不是一样的想法。   戢三娘从储物玉中化出一片流云薄金片,递给云常儿:“我们等门主许久了,相信门主不会就此离开,也知道某些人尚不够资格欺压你,相信你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如今听闻门主复出,我等实在再开心不过。这片信物,也终于能够再见它的主人了。”   云常儿看见这片金色流云,一时有些感慨。   这是她曾经赠予五杰的云门“通行证”,也是他们向云门之人证明友人身份的信物。   五杰当时的修为,已然逼近飞升大境。   她以此金云片为信物,欢迎五杰飞升以后,加入她云门,或者在仙界闲来无事,随时造访,畅通无阻。   即便五杰选择留在凡间,有难之时,也可借这片她亲手锻造的信物,随时向云门求助。   只不过这片金云片赠出后,她愣是不见五杰使用过哪怕一次。   如今又时过境迁数百年,她还以为,这金云片早已不知所踪了呢。   她接过金云片,手指在其上细细摩挲,还能感受到其上流转着的自己的仙力。   其中还有以特殊方式运转着的小小法阵,是她云门独有的法阵,专供本门之人辨认所用。   她捏着这片云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却在这时,五杰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忽而齐齐后退两步,齐齐对云常儿拱手弯腰:“长霁门主!”   云常儿瞬时回神,眉一蹙,沉声道:“站好。你们这是作甚?”   还是戢三娘率先抬头回答:“这片金云片的作用,门主应当还记得。”   “门主曾承诺,一旦我等使用此信物向云门提出要求,只要所求非恶,门主一定答应我等!”   杜鹃女接话道:“我等苦苦等待门主回归,尚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枉死的弟兄们。”   “世人如今只知五杰,却不知当年的我们,其实是苍原十七杰。”   “孤鸣大哥临终前,曾警告我等,以我等的能为与势力,贸然与那些个仙界名门作对,最后只会平添伤亡,故而叮嘱我等,莫要执意报仇,归隐去罢。”   “但这到底是我等共同成长、共同闯荡了数百年光阴的兄弟姐妹。看着他们重伤的重伤,惨死的惨死,我等即便胸襟再宽广,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阚长晟道:“门主的想法,莎荼姑娘已然告知我等。”   “我等十分感激门主在那样的形势下,也还是照顾到我等的处境,不忍心让我等与仙界之事再有所牵连。”   “但是,过往既是过往,弟兄们之死之伤,实非门主所愿,门主不该为此自责至此。而莎荼姑娘透露,门主如今正在为向凌云门复仇一事,积极筹划,那么请门主务必带上我等,让我等也有机会,为黄泉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众人说罢,又齐齐抱拳,对云常儿再鞠一躬。   登时云常儿手上的流云金片持续发热,那是五杰的请求使得金片有了反应。   那炙热的温度,竟让云常儿这样的偏冷魔躯,也感觉到隐隐的烫手。 第373章 魔界之战·四十   圣宗掌门一听,急急回身摆手:“老夫怎能随便带走云门之物?”   “此画无论来自何处,必定都是门主的门人所挂。那画上女仙又正好有门主风范,想必正是门人悬挂的理由。”   云长霁又看了一眼那副画,依旧神色淡淡,收回目光:“还是谈正事吧。圣宗门主可是有了重要发现?”   圣宗门主直觉她在回避自己方才的话题,但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也说到主题上。   瞬时正色起来,化出封锁着异力的瓶子:“老夫以术法掩饰了异力气息,旋即带着此瓶与曦和门主、紫幽门主相继会面,发现此异力仅对紫幽门主有所反应。”   “哦?”云长霁一副意外的模样。   圣宗门主道:“为防误会,老夫尚托南江等人带老夫到未痊愈的凡界百姓面前试验。发现但凡受到异力影响者,都有一致的反应,故而能够确认此结果准确无误。”   他说到此处,面色凝重地看向云长霁:“老夫实在无法想象,紫幽门主竟当真受了异力影响。”   云长霁同样一脸沉重,扼腕道:“我原以为受影响者,是玉羲和。”   “他当时与祝凌云联手,所作所为实不寻常,想来应是最有可能被异力控制者。而紫幽,我也一直抱着一丝期望,期望是我多疑,而不是她当真存了异心。”   她说到这里,微微地别过头,那样子仿佛心情十分沉痛。   圣宗门主见状,不由一声叹息:“不瞒门主,老夫当时也是如此认为,谁知事实如此残酷。”   “紫幽门主在老夫眼里,是个道心十分坚定的修道者。若按长霁门主先前的推论,老夫实在不明白,在紫幽门主心中,究竟有怎样的执念。”   云长霁跟着点头:“我亦如此,想不明白。”   随后看向圣宗门主:“不知圣宗门主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圣宗门主抿着长须,蹙着白眉,陷入深思。   好半晌过去,他道:“我看紫幽门主的表现,与苍大陆受影响的百姓表现完全不一致,想必是紫幽门主在异力的影响下,仍然能够保持自主思考与行动能力。那么长霁门主你们对苍大陆百姓所用的办法,在紫幽门主身上必定不管用。”   “既然如此,老夫需要一些时间,去研究能够帮助紫幽门主脱离影响之法,希望能够早日有所突破,以免酿成恶果啊。”   云长霁闻言,露了个不易察觉的笑。   旋即道:“那便有劳圣宗门主。实在抱歉,若非云门诸事缠身,或许我能早一些发现这个问题。也怪我复出以来,总是疏于修炼,这么一点小事情竟然都做不好了。”   圣宗门主忙道:“门主怎可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   “若真要纠结因果,若非老夫当年糊涂,后续恐怕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门主你莫要再自责了,既然发现问题,我等尽力解决便是。”   云长霁笑笑:“太好了,圣宗门主也终于不再自责了。”   圣宗门主一怔,听出云长霁暗示的意思,登时不好意思地咳嗽起来。   “咳……唉,好了好了,老夫明白门主的用心良苦了。确实,现下都不是自责或包揽责任的时候。门主放心,此事交给老夫操心便好,门主你便带领云门,做云门该做的事情。”   “哦对了,关于魔界一事,老夫也不能束手旁观。老夫先前约见曦和门主,得知曦和门主与长霁门主你冰释前嫌,甚至将曦和令交于门主保管,让门主随意调遣曦和门将士。”   “那么老夫也调遣圣宗门大将前来协助门主,在魔界大患除尽之前,你可以随意差遣他们。他们均是阵法方面的佼佼者,相信在日后多少能够帮助到门主。”   云长霁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那便谢过圣宗门主。”   “正好云门在阵法方面,总是有所欠缺,这些日子可让两门将士一同交流,相互学习。”   “老夫正是如此认为。”   两人“一拍即合”,圣宗门主表示会以最快速度让自家大将前来报道。   云长霁欣然接受,又与圣宗门主客套了一阵,旋即在他提出告辞之时,亲自送他出门。   很快又带着小瓶子消失在眼前。   云长霁直直目送圣宗门主远离,直到用神识也探不到他的存在,她才幽幽收回目光,一脸幽冷地回云门。   在云门大院,众将士正好在结界范围内高强度训练了一次,现下进入休息时间。   看到云长霁,众人齐齐行了礼,又眼看着她走入书房,关上房门。   其中一位跟在南江手下的剑士看着房门,想到方才所见的墨色背影,忽然低声在南江身侧道:“门主近日都爱穿墨色的衣裳了。”   也不是他过于清闲,连人着装习惯都要评价一二。实在是他家门主以往最不喜这类衣裳,总是能有多素便有多素。以致于有时她在仙界云门,云雾缭绕的地方,身影总是时隐时现,几乎能与那仙气白云融为一处,肉眼难辨。   得亏还有一头墨发可供辨认。   然而如今墨发要与衣裳融为一处了。   有些不习惯。   他这句话音量不大,但还是被小范围内的将士们听见。   于是几位将士纷纷低声附和,看那表情,显然深有同感。   南江闻言,也回想到这些日子所见的模样,微微点了下头:“确实。不过大抵是这些日子过于劳累,心情不佳,某些习惯便也跟着改变了吧。”   尚有一些话他未有多说,一是他本人也只听紫茵提过一次,但那时话题不了了之,从那之后他便少有时间与紫茵接触,自己也少有时间深究此事。   二是这样的话,在群体面前多说无益,否则一旦引起混乱,后续麻烦便大了。   他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迅速收回目光,低声对那几位将士道:“门主毕竟是门主,你们即便好奇,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议论过多,下次千万注意。”   几人听罢,立马点头,忽然又有一人低声问:“门主将调查紫幽门主之事交于圣宗门主,当真合适么?还有……你们可有感觉,我们这阵子所练的静心诀,有些不妥?” 第374章 魔界之战·四十一   念明心瞥了息钧长老一眼,以眼神示意他闭嘴。   这件事于情于理,她都不会阻止的。即便云常儿只是普通弟子,只要说得对,对己方有优势,她也不会阻止。   若曦和门主为此发怒,想要严惩云常儿,她也会力保,甚至不惜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不让不该担责的人担责,这是她的原则。   不放过任何一个查清真相的机会,也是她的原则。   所以她眼神警告了息钧长老后,便以一副询问的模样,看向玉羲和。   意思很明显:这也是她想问的问题,所以,想听到答案。   玉羲和真是没想到,这个掌门人也是个脾气硬的,竟然这种时候还纵容自己的弟子,一句谴责也没有。   看到念明心这作风,他算是明白云常儿为什么敢当众这么追问自己。   也明白了为什么云常儿要留在这个宗门。   他稍稍将自己的怒气收回一些,答道:“魔阵一事,确实尚未有定论。若诸位担心无端造业,可以暂放此事,待本门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另外如云弟子所言,若魔阵是封印,那么本尊贸然破阵,万一伤害了封印之人呢?云门与凌云门的纠葛,属于两者之间的私事,本尊作为外人,不好评定,也不好置喙,确实还如云弟子所说——本尊了解得不多。”   “所以此事,本尊只能如此处理,也只能如此回答。若诸位尚有疑问,不妨等日后本尊带领曦和门调查清楚了,再给大家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说到这里,谦和有礼地看向念明心:“掌门人你认为呢?”   这次直接略过云常儿,免得她再钻空子。   念明心发现他竟然做了如此迂回的回答,明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明说了。   下意识瞄了云常儿一眼,见后者还是笑得有点冷,但好似没有继续追问或辩论的意思。   那么大概是接受了这个回答,总之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异议。   以念明心自己的立场,是不好提出疑问的,所以她也只能暂时作罢:“那便劳烦门主了。魔阵一事确实让修士们胆战心惊、人心惶惶,故而在未有真相前,未免事态恶化,我等会先暂停此举。”   玉羲和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然地点了个头:“可以。”   之后便提出要走。   念明心送他离开,息钧长老看看曦和门主,看看云常儿,有些难以抉择的模样。   云常儿抱着胳膊看他:“还不跟上?表现的机会要没有了。”   息钧长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道了声:“晚些你等着。”便跟上曦和门主。   云常儿目送他们远去,这才慢悠悠转身。   一转身,看到后方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两个小弟子。   她怔了怔,旋即一副无事人的模样:“继续修炼吧。”   李双柔盯了她半天,喃喃道:“云常姐姐……”   “你胆子……好大……”   ……   约莫半刻钟后,念明心送走曦和门主,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到一会儿,她就又沉下一张脸,转头看向息钧:“息钧长老。”   她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化神境的气势登时无形散发,即便是身为长老的息钧,也有些抵抗不住。   但宗门弟子就在四周,他不能短了气势,于是拂尘一挥,一脸倔强样不吭声。   念明心拂袖转身,往千层阶上走,同时沉声道:“随我来。”   息钧长老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疑惑看向这里的众弟子,挥手让他们散开干活,这才举步跟上。   ……   议事堂,今日只有念明心与息钧两人。   念明心等息钧长老进入后,挥手隔空将门重重关上,随后对息钧道:“息钧长老,我理解你对四名门的景仰,也理解你对四名门的信任,甚至理解你方才想要通过报告凌云门一事,在曦和门主面前立功,以此增大日后加入曦和门的机会。   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无视当前局势、无视其他修士的利益,甚至无视本掌门在你之上的地位,越俎代庖,暴露本不该暴露的消息!”   息钧长老反驳:“如何是不该暴露的消息?那位是四名门的曦和门门主,又不是凌云门门主!此事牵扯到的,是凌云门与那什么云门,与曦和门无关,那么将此事上报给曦和门主,才是对事件最好的帮助!若让曦和门主来调查,效率也必定比我等这种小宗门辛辛苦苦奔波的要高!”   念明心恨铁不成钢道:“你有考虑过,曦和门与凌云门,或许是一伙的么?!”   息钧长老怔了怔,旋即瞪大眼睛愤然道:“明心掌门,你最近是怎么了?是被魔者迷惑了,还是被那张子骞洗脑了?!”   “曦和门是仙界四名门!四名门自古以来拥有什么样的声誉,你不清楚么?!你若怀疑凌云门一门,便也就罢了,如今还怀疑曦和门?!照你这样的说法,你是不是还要怀疑其余二门?怀疑整个仙界四门都图谋不轨、内心龌龊?!”   念明心气不打一处来:“凌云门也是四名门,若它也有污点存在,那么其余三门为何不能够也有见不得人的一面?!”   “如今最显然的迹象,便是那魔阵。魔阵在被凡界发现之前,仙界四门有任何一门提及此事吗?!他们并非不曾下凡执行任务,并非不曾经过这些魔阵的所在地,若以他们的功力,但凡经过这样的魔阵,他们能够毫无察觉?!”   “而若魔阵真是与异界有关的邪阵,他们作为维护凡界的仙人,又怎可能一直坐视不管,等着我们这些凡界的修士发现?!”   “并且在我等发现魔阵后,四名门的人才一个接一个出现,一个接一个说要调查。而你极其信任的曦和门主,在起先不知晓我方已然知晓内情的情况下,告诉我们,那魔阵的破除方式,是错的,让我们以他规定的方式来破除!这不是确定了魔阵性质的表现?”   “然而在我提出,让他派他的门人援助破阵的时候,他又以曦和门忙碌为由,拒绝协助,说将此事交由我等来办。之后他被质问魔阵本质,还被要求亲自破阵,他甚至以不曾查清魔阵性质为由,让我等停止调查!” 第375章 魔界之战·四十二   圣宗掌门一听,急急回身摆手:“老夫怎能随便带走云门之物?”   “此画无论来自何处,必定都是门主的门人所挂。那画上女仙又正好有门主风范,想必正是门人悬挂的理由。”   云长霁又看了一眼那副画,依旧神色淡淡,收回目光:“还是谈正事吧。圣宗门主可是有了重要发现?”   圣宗门主直觉她在回避自己方才的话题,但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也说到主题上。   瞬时正色起来,化出封锁着异力的瓶子:“老夫以术法掩饰了异力气息,旋即带着此瓶与曦和门主、紫幽门主相继会面,发现此异力仅对紫幽门主有所反应。”   “哦?”云长霁一副意外的模样。   圣宗门主道:“为防误会,老夫尚托南江等人带老夫到未痊愈的凡界百姓面前试验。发现但凡受到异力影响者,都有一致的反应,故而能够确认此结果准确无误。”   他说到此处,面色凝重地看向云长霁:“老夫实在无法想象,紫幽门主竟当真受了异力影响。”   云长霁同样一脸沉重,扼腕道:“我原以为受影响者,是玉羲和。”   “他当时与祝凌云联手,所作所为实不寻常,想来应是最有可能被异力控制者。而紫幽,我也一直抱着一丝期望,期望是我多疑,而不是她当真存了异心。”   她说到这里,微微地别过头,那样子仿佛心情十分沉痛。   圣宗门主见状,不由一声叹息:“不瞒门主,老夫当时也是如此认为,谁知事实如此残酷。”   “紫幽门主在老夫眼里,是个道心十分坚定的修道者。若按长霁门主先前的推论,老夫实在不明白,在紫幽门主心中,究竟有怎样的执念。”   云长霁跟着点头:“我亦如此,想不明白。”   随后看向圣宗门主:“不知圣宗门主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圣宗门主抿着长须,蹙着白眉,陷入深思。   好半晌过去,他道:“我看紫幽门主的表现,与苍大陆受影响的百姓表现完全不一致,想必是紫幽门主在异力的影响下,仍然能够保持自主思考与行动能力。那么长霁门主你们对苍大陆百姓所用的办法,在紫幽门主身上必定不管用。”   “既然如此,老夫需要一些时间,去研究能够帮助紫幽门主脱离影响之法,希望能够早日有所突破,以免酿成恶果啊。”   云长霁闻言,露了个不易察觉的笑。   旋即道:“那便有劳圣宗门主。实在抱歉,若非云门诸事缠身,或许我能早一些发现这个问题。也怪我复出以来,总是疏于修炼,这么一点小事情竟然都做不好了。”   圣宗门主忙道:“门主怎可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   “若真要纠结因果,若非老夫当年糊涂,后续恐怕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门主你莫要再自责了,既然发现问题,我等尽力解决便是。”   云长霁笑笑:“太好了,圣宗门主也终于不再自责了。”   圣宗门主一怔,听出云长霁暗示的意思,登时不好意思地咳嗽起来。   “咳……唉,好了好了,老夫明白门主的用心良苦了。确实,现下都不是自责或包揽责任的时候。门主放心,此事交给老夫操心便好,门主你便带领云门,做云门该做的事情。”   “哦对了,关于魔界一事,老夫也不能束手旁观。老夫先前约见曦和门主,得知曦和门主与长霁门主你冰释前嫌,甚至将曦和令交于门主保管,让门主随意调遣曦和门将士。”   “那么老夫也调遣圣宗门大将前来协助门主,在魔界大患除尽之前,你可以随意差遣他们。他们均是阵法方面的佼佼者,相信在日后多少能够帮助到门主。”   云长霁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那便谢过圣宗门主。”   “正好云门在阵法方面,总是有所欠缺,这些日子可让两门将士一同交流,相互学习。”   “老夫正是如此认为。”   两人“一拍即合”,圣宗门主表示会以最快速度让自家大将前来报道。   云长霁欣然接受,又与圣宗门主客套了一阵,旋即在他提出告辞之时,亲自送他出门。   很快又带着小瓶子消失在眼前。   云长霁直直目送圣宗门主远离,直到用神识也探不到他的存在,她才幽幽收回目光,一脸幽冷地回云门。   在云门大院,众将士正好在结界范围内高强度训练了一次,现下进入休息时间。   看到云长霁,众人齐齐行了礼,又眼看着她走入书房,关上房门。   其中一位跟在南江手下的剑士看着房门,想到方才所见的墨色背影,忽然低声在南江身侧道:“门主近日都爱穿墨色的衣裳了。”   也不是他过于清闲,连人着装习惯都要评价一二。实在是他家门主以往最不喜这类衣裳,总是能有多素便有多素。以致于有时她在仙界云门,云雾缭绕的地方,身影总是时隐时现,几乎能与那仙气白云融为一处,肉眼难辨。   得亏还有一头墨发可供辨认。   然而如今墨发要与衣裳融为一处了。   有些不习惯。   他这句话音量不大,但还是被小范围内的将士们听见。   于是几位将士纷纷低声附和,看那表情,显然深有同感。   南江闻言,也回想到这些日子所见的模样,微微点了下头:“确实。不过大抵是这些日子过于劳累,心情不佳,某些习惯便也跟着改变了吧。”   尚有一些话他未有多说,一是他本人也只听紫茵提过一次,但那时话题不了了之,从那之后他便少有时间与紫茵接触,自己也少有时间深究此事。   二是这样的话,在群体面前多说无益,否则一旦引起混乱,后续麻烦便大了。   他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迅速收回目光,低声对那几位将士道:“门主毕竟是门主,你们即便好奇,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议论过多,下次千万注意。”   几人听罢,立马点头,忽然又有一人低声问:“门主将调查紫幽门主之事交于圣宗门主,当真合适么?还有……你们可有感觉,我们这阵子所练的静心诀,有些不妥?” 第376章 魔界之战·四十三   魔界一隅。   依旧魔息冲天的山林。   李双柔在里面不知绕了多少个时日,早已精疲力尽,却还是找不到能够离开的路线,也找不到有熟人的踪迹。   林中魔息一日比一日强悍,奇怪的是她竟不因此而难受。   她记得她在人界的时候,假云常和长霁门主之间对垒,她是险些要被那魔息压迫到窒息的。这个林子的魔息比那时候还要严重,不知为何她又安然无事了。   或许是劫持她的那人,真真不想她现在就死吧。   她这样想道。   再回想当时那人的态度……大概强者与人说话都比较客气?   还挺和善的……   李双柔收回自己的思绪,生怕中了对方什么套路,为对方数钱了也不知道。   她又绕回自己的小屋子了,一路上无论走哪个路线,如何走,她最后都会绕回这里。看到今日也是一样的结果,她竟然开始习惯起来,在附近挖了几块魔界冬笋,摘一些吃过的安全的蘑菇,削竹签串起来,放到屋前搭起的土灶台之上,生火干烧。   ——好在她曾经生活在乡下,这些生火烧菜的本事,她从小没少干。现在落难了,还能重拾起来,给自己填肚子。   辟谷丹她有,但是存量不多,加之每日在林中枯燥烦闷,要不靠着这些费时的活动支撑着,她担心她会精神崩溃。   吃好食物,用自己水灵根的本事,凝出一竹筒水喝掉,她坐在灶台旁取暖休息。   一安静下来,思维又活泛了。她抱着膝盖,抬头看看树叶遮掩的天:阳光透过枝叶,成丝成柱洒下,在这个连鸟啼也少的林子之中,算是唯一的生机了。   她忽然有点眼眶湿润。   不知云常……云长霁门主,会不会真的来救她啊?   这么想着,她又抱紧膝盖,下巴抵在胳膊上,怔怔出神。   半日后。   她忽然从杂乱的思绪中惊醒!   看看时间,已是快入夜。她的辟谷丹当真不多了,不容许她再胡乱消耗下去。她灭了土灶中的火,拍拍衣服站起来。看着茫茫的山林,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未做过标记的方向前行。   曲曲折折,最后来到一处视野相对开阔之地。而这个地方魔息比任何地方都要重,李双柔隐隐感觉,自己摸到不得了的地方。   她固然有些害怕,可是人到了穷途末路,又偏会心存一丝侥幸和恶气,总觉得再怎么样,不过是早死一步,还不如去探个究竟。   这么想着,她悄咪咪地往前摸,愈发靠近魔息的中心之地。   最后,她看到一人盘坐于平滑的石台上,正在吸纳天地间的魔氛。   石台不是普通的石台,看似墨色实心,实则是因内中有滚滚魔气流转,造成凝墨一般的视觉效果。   而石台四周,又长满散发着滚滚魔气的奇异大树。李双柔对魔界并不熟悉,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她能看得出来,石台上的人正通过吸收树上的魔气,吸纳修炼。   她能认出此人——是之前来林中“看”过她的男子,也就是假扮成云常姐姐的那人。   她马上躲到树后藏起来,仅透过一点点视野,观察那人的举动。   在他周遭隐有法阵的痕迹,并不像表面一般毫无防备,所以不能再靠近了。   但他全神贯注地修炼着,那专注的样子,又让人有种……   闻说越是修为高之人,修炼时候越需要全神贯注,否则容易破功,还容易被心魔所侵,走火入魔。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闭关”一说。   李双柔忽然恶从胆边生:这人能够与云长霁门主一较高下,修为绝对不低。   现在敢公然在这种地方修行,大概是自信旁人不敢动他,也奈他无何。   但她如果偏要捣乱呢?   比如……烧了他的林子,吓死他……?   这人明显对云门有敌意,又是魔界之人,肯定对人界也有敌意。   多的举动她做不了,也没办法打人家,那……在他专心修炼的时候,搞点小动作总可以了吧?   万一他就属于那种易受惊之人……   虽然李双柔自己也认为这个想法很幼稚,但在完全无力的情况下,她没有多余的选择,也不想毫无作为地待在这里。   最后能不能活下去谁也不知道,她觉得既然被劫持了,活的几率就小之又小吧,那还不如尽力一搏。   即便知道这是蚍蜉撼树,但,哪怕只有一丝丝机会,她也想试一试,算是为人界尽一份力了。   这么想着,她先取出自己珍藏的爆炸符,揉成团,绕着魔者的法阵,一一扔到法阵前方,围成圈。   沿途又将火符扔到落叶枯枝居多的地方,最后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她见前方魔者未有半点反应,暗暗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之后,她一咬牙,捏印驱动爆炸符。   轰——   爆炸的声音惊天动地。   这里面有云常姐姐送她的爆炸金符,威力非比寻常,所产生的冲击力险些把藏在树后方的她也轰飞。   她眼看着符中产生的火与热气,把周遭的草木都点燃了。她虽然很有负罪感,但也咬牙捏印,想把火符也催燃。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人扼住。   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后。   “小姑娘,要保护环境,知道么。”   来人正是石台上的魔者,然而李双柔看向石台,却又分明见那魔者没有动。   是傀儡!   她登时有些心灰意冷,瞪了魔者一眼。   袖清风低低一笑,释出魔功扑灭林中之火,又将火符收回来,摆到她面前。   “收回去,否则我毁了。”   李双柔一看,将火符全部抢过来,塞回自己的储物戒。   又看了袖清风一眼:“你不怕我再烧林子吗?”   “说了,人要保护环境。”袖清风语气淡淡,“而且,你到现在还觉得能够趁其不备?”   李双柔不吭声了。   心底知道是个什么形势,却还是想嘀咕:下次躲远点烧,看你还知不知道。   这时,她看到石台上吸纳的人,又忍不住问:“你到底有几个傀儡?”   看了自己身边的这个:“你也是傀儡吗?” 第377章 我开新书了!《追仙策》   新书:《追仙策》   袖清风笑了一声,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李双柔用了个激将法:“不敢说,那一定是了。”   不料袖清风想也不想就顺着她的话道:“你认为是,那便是吧。”   李双柔:“……”   好像和别人的激将法不同。   想了想,又道:“承认得那么干脆,那就一定不是。”   袖清风:“那就不是。”   “……”   算了,没用。   她见自己的捣乱计划失败,但袖清风却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又有了个疑问:“你把我留在这里,是有什么用处吗?”   袖清风看向林外的天空:“自然有啊。”   “真的只是当人质吗?”   “我告诉你是当人质了?”   “……”李双柔,“难道不是?”   袖清风笑笑。   “不是。”   他忽然转头,看着林子的另一个方向,眸光幽深:“我要你们见证,接下来的凡魔两界战争。”   李双柔不自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什么也看不到。   但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们’?——我们?!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不是都被救了吗?!   袖清风垂眸,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真是个小天真。   不做回答,拍拍她肩膀:“走吧,有贵客来了,我得好生‘招待’。”   “再过不久,大战既起,你关心别人,不如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说着,身子一晃,便消失无踪,李双柔连残影都未有看见。   而石台上的人,还在安安静静地吸纳着,李双柔心想这或许是障眼法?但看爆炸符对他周身的法阵毫无影响,她最后的手段也用完了,只能先走为妙。   而她才走不久,林中刮起一阵阴风。   石台上的人不见了,石台前方,则缓缓走来一人,举止儒雅,但面色十分阴沉。   是张子骞。   ……   一个月后。   仙凡二界实现前所未有的团结。   魔界大军也集合了纳贤大会所纳精英,与大军一起集中特训,争取攻陷云门后,也将凡界拿下,之后再去对付仙界。   而特训的领头人,是袖清风和傀儡者。让他们带领,主要是因袖清风对云门已了解颇深,届时的战力主要在他们身上,大军配合他们行动,会事半功倍。   一切准备妥当,魔界事先敲响了大战的警钟。   忽然一日,魔界大军以蛮力扩大魔凡二界的通道,大军入侵,攻占了九幽州。   云门在那时也已将过半兵力,以及仙界的许多助力全压至此处,双方一触即发,登时陷入恶战。   云门门主在此战役之中,姗姗来迟。   但她一来,便是霸道至极的杀招,也带了其余三名门的众多兵力。   有他们加入,仙凡二界的局势大转,从原先处处被掣肘的劣势反转,甚至有碾压之风。   魔界一方倒也不着急,一点一点消耗着敌方的兵力。魔界大军众多,傀儡者、摩伽尔等人均且未动,只有袖清风在云长霁出现之后,迅速应上,分散她的火力。   ……   数日过去,双方都消耗到了一定程度。   摩伽尔、魔君等相继加入战团,魔界不少隐藏的势力也一波接一波涌现。   而云门培养的众兽全数到达战线,仙界在百灵与金雕的四处游说下,也多了许多助力加入。甚至于仙凡二界归隐的游侠散仙得知此次事态严重,也撇去安和度日的心,加入战团。   九幽州在这些超凡之人的威压之下,逐渐承受不住,出现崩裂之兆。   地面已沦为哀嚎遍野、尸横遍地的炼狱之境,连下脚也困难。战团逐渐开始向临州转移。   这时魔界方的傀儡者终于行动,上来便是一个训练有致的傀儡队伍。   她所针对的,是那群不曾见过傀儡队伍能耐的仙家之人,并且与魔界诸位大祭司联手,使得队伍自成一个里八层外八层的神魔迷踪阵。迷阵一起,阵法覆盖的区域登时如被虚空吸入,消失不见。   阵内仙家不仅要对付鬼魅一般来去无踪的傀儡,还要寻找迷踪阵的破解规律,阵外之力也无法抵达内部,更无法助其破解,使得阵内孤立无援。   这一个神魔大阵,瞬间隔绝了仙凡二界的部分战力。   还有一小部分的傀儡未在阵内,以傀儡者的能力,对付凡界的修士那是绰绰有余,她自然不会浪费一切机会。   云门阵师方术见状,看向早已到底远处:“门主!”该启用他们的大阵了。   可云长霁这时正打得鬼火直冒。   与以往的交手不同,这次袖清风不再纯以速度取胜,而是出现了许多专克云长霁剑招的功法。   这些功法不可能是什么已有的秘籍功法,一看便是为了针对她,专门研制的功法。   也就是说,这个人对她的每招每式,都无比地了解。   再结合先前她对此人的猜测,某个让她愤怒且焦虑的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听闻方术的呼唤,心知他之用意的她看也不看迷踪阵局,便应道:“布阵。”   方术等人立马从战团之中抽身,八方归位。   他们先前早在九幽州暗暗布下阵旗,只消简单的一套起阵术,便能够启动阵法。   而这个阵法,正是针对困了许多仙人的傀儡者。   许久以前云长霁从名黄泉处得到一本鬼界的傀儡秘籍,当时名黄泉说这与傀儡者之术,多少有几分相似。   云长霁便让方术等人一起,将这本秘籍从头到尾抽丝剥茧,研究其特性。   之后发现此术的一些禁忌,也可以说是破解之法,虽说它与无尽傀儡有些出入,但是在别无他法之前,也值得一试。   所以方术等几个术法专通者,早早研究了破解之阵,立在九幽州这个第一战场,就等无尽傀儡术的出现。   很快,阵法起,笼罩了整片九幽州。   此阵需要耗费方术等人极大的精力,所以云门门人自他们启阵起,便自动分出一部分人,在他们周围严加保护。   这时,仙界前来配合的仙门也看着他们有大动作,连忙分散力量,填补抽身的云门人的空隙。圣宗门的临时负责人吾定也根据先前圣宗门主的指示,与同门一起,另立一个伏魔大阵。 第378章 魔界之战·四十五   鹤王的速度,祝凌云根本无法赶上,更毋论其他兵将。   祝凌云眼睁睁看着云长霁借着仙师的身体逃出法阵,又借着不知何时被救出的鹤王离开仙界,还破坏了她辛苦制造的命灯、破坏了她的续命阵一个阵眼,再将她仅剩的另一滴心血也掠走。她当即怒急攻心,连吐数口鲜血,倒地不起。   凌云门乱成一团,一片狼藉。   而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凌云门上方,百丈高的高空处,一白一紫两道隐藏了气息与踪迹的身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待云长霁与鹤王离开仙界,那两道身影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摇摇头,转身离开。   这时一只小小的仙鹤也从混乱之中无声抽身,往仙界某个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凡界区域,一只气质非凡的仙鹤从天而降。   眨眼来到青州的如长岭地界,落到内中被凶兽层层包围的中心点。   那里云常儿正盘坐着,一动不动的,底下有一个精密的法阵正在运转。   仙鹤落到她身旁,将识海打开,内中的神识凝丹缓慢移出,钻入她的识海之中。   忽然,她的气息开始暴乱,面色变得煞白,唇角一丝殷红溢出,额上冷汗成滴滑落。   一旁为她护持的四位大将立刻催动回元阵,恢复她消耗的大量元气。   底下的增强法阵和宁神阵则加速运转,将效力提到极致。   在这样的护持之下,云常儿也恢复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睁开眼睛。   一旁的大将与众兽见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紫幽将巩固的丹药递到云常儿面前:“门主,服药。”   云常儿将药服下,又稍作调息一会儿,终于将胸中郁气消除。   这时再睁开眼睛,眼神又是一片清明。   她站起来,首先转向鹤王:“抱歉,让你牺牲了不少后辈。”   鹤王摇摇头,但想到子孙后代被祝凌云无情斩杀的画面,又目露悲哀。   这件事是云常儿考虑不周,甚至有算计的成分在,她并不推卸责任。   见鹤王已然疲惫不堪的样子,她想了想,说道:“你回去鹤族吧。”   鹤王诧异地抬头看她,她又道:“你因我受大苦了,将你余下的后辈召回,带着它们回族吧。”   “从此以后仙鹤一族与仙界,再无瓜葛,你我之间也再无从属关系。日后若能相见,你不介意,咱们便一同坐下,喝个小酒、谈谈心叙叙旧。既然仙鹤一族生性平和,便该有着平和的生活,如今云门这样的局势,你们……”   她停顿一瞬,深吸一口气,才又继续道:“不必再随云门出生入死了。”   鹤王怔了许久。   看云常儿的眼神都有一些意外。   逐渐的,它的鹤眸之中多出一点湿润。   大概是忆起曾经在眼前人的带领之下,自己这个仙鹤大族,曾多么的潇洒,又多么的威风凛凛。   又忆起云门一夜覆灭,它一族之王沦为阶下囚,自己的族人后辈也不得不为了生存,易主他人。   它曾以为云长霁不会再回来了,以为自己的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苦牢之中度过。   谁能想到忽然有一日,有份将自己打入大牢的那个仙师在它面前,表明了身份,阐述了来意,将自己放开。   又如何想到,在它将人救出之后,听到的,不是让它召唤同族,一同征战,而是让自己带着同族,重新隐居,过回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鹤王有些犹豫。   有些迟疑。   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了种种之后,它确实是累了,心生退意。   但它还是料想不到,首先提出这等要求的,不是它自己,而是云长霁。   昔日百进百出它鹤族,助它巩固了王位,还请它加入自己队伍的那个一门之主。   鹤王想了许久许久。   云常儿一直不说话,静静地等着。   一旁也没有任何人说话,显然早便知道会有如此一幕。   云门的四大将面带哀戚,是也舍不得曾经并肩了千百年的同伴。   都看着鹤王,一切情义,皆在不言中。   最后,鹤王环视一圈周遭,轻了轻点了点头。   身子微微向前倾弯,一把憔悴到仿似苍老的优雅女声响起:“谢门主体谅。”   云常儿点点头,摆手道:“走吧,我让紫茵与南江为你们护航。”   鹤王又觉一阵悲恸,不舍之情填满心脏。   但是它们仙鹤,并非好战之辈,也非善战之族,确实再留下来,会有更多它的后辈牺牲。   所以它不得不为它的后辈着想。   它往前两步,身子轻轻在云常儿身侧蹭了几下。   又微微扇动翅膀,飞到空中,低下鹤头,与云常儿的额头轻轻一碰,是它们仙鹤一族的祝福的方式。   它在她额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旋即释出一枚它亲自养了许久的金灿灿的鹤元仙丹,落到云常儿掌心。   “门主珍重。”   它道。   云常儿看了一眼仙丹,有些犹豫。   但明白这是临别的赠物,也是给曾经同处的历史画上句号的纪念物,无论从价值还是情意上,都无比贵重,若她拒绝,反倒是她薄情了。   于是她将仙丹收下,也对鹤王道:“珍重。”   鹤王很满意她没有拒绝自己的赠礼——这本来就是它暗中为她打造的仙丹。它翅膀一挥,来到高空之中。   待紫茵、南江与凛风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与身形,驾驭各自的飞行法器跟上,它又对云常儿道了声“再会”,终于飞离如长岭,飞离青州。   鹤王来到苍大陆的高空之中,忽然一声尖锐高亢的鹤唳。声音冲破九天,传向四野八荒。   不到一会儿,天上冲下无数洁白的仙鹤,凡界的各个地方,也有许许多多的仙鹤飞来。   登时整片天空尽是仙鹤展翅的奇景,待所有仙鹤汇聚之后,起先发生长啸的仙鹤又喊了一声,旋即所有仙鹤队列成型,齐齐冲着苍大陆的某个方向,一同长鸣。   云常儿站在如长岭的顶峰,静静看着这一幕。   背在身后的手无声紧握,许久后,她才松开,对天空摆摆手:走罢。   于是鹤王打头,带着自己的子孙后辈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向某个方向飞离。   仅仅眨眼的瞬间,那漫天的白鹤便消失无踪,方才令得整个苍大陆人民停步仰望的奇景,只留下了惊鸿一瞬,便再寻不得。 第379章 袖清风   不同于外门的诧异,云门众将则是另一种震惊。   他们门主的招式,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那样的剑意,那样的气势,以及那样行云流水的流畅度,除门主本人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学得来。   所以袖清风便是云长霁,而云长霁……   也是云长霁!   魔化,   分身?!   但就不知袖清风到底是本体,亦或也是另一个分身?!   众人一时间都不敢妄下定论,甚至有些混乱。   这时,云长霁驱动定太平,打散袖清风的涅槃之招,但同时也被逼退数步。   她看着袖清风,目光前所无有的阴鸷:“投入魔界、替魔界当打手,你可真有出息。”   袖清风面对她的“控诉”,无动于衷,低笑一声:“我若真当魔界打手,你会比现在庆幸。”   云长霁冷声道:“云门大将青衣、紫茵、小七全数死在你手里。尚真派小弟子李双柔、云家村老人云归山也被你俘虏。便连云门培养的灵兽,亦被你带走,你这样,叛变之心昭然若揭。”   远处的念明心闻言,登时心急不已:原来便是他掳走李双柔?!   那么消失了整一个月的张子骞,是否也在他手里?!   可是从两人的对谈以及旁人的反应,那个袖清风好似也是云门门主,或者说,是正牌的云门门主,那么会干出杀害门人、俘虏小弟子的事情?!   袖清风知道云长霁公然“算账”的用意,他淡然一笑:“你确定我杀他们了?”   “你是我分离而出的产物,我还以为,你对我的为人,会十分清楚。”   他这么一说,云长霁脸色大变。   她自然知道这人的性子,所以她才对他如此忌惮。   她原以为她已经将他彻底抹杀在意识之中——所以到底什么时候,他逃出来了……   而且若他这么说,难道青衣等人……   正在想着,袖清风双手结印,笑吟吟地看着云长霁:“你自己看吧。”   话音落,魔界通道处忽然气息翻涌,紧接着,数道光影从中冲出,横扫八方后,魔界又损大批魔将!   出现之人,正是云门女将青衣、紫幽与影卫之首绾七七。   身后尚跟着一只能够呼风唤雨的五角兽,以及一只化成人形身手了得的麋鹿灵兽。   青衣等本该“已死”的大将出现,并非最令人震惊的所在。   最令人震惊的,是她们使出的招招式式,都是气压山河、超凡脱俗的仙家之术——完完全全、仙气沛然的仙家之术!   此等场面,令云门众将振奋不已。   南风一边战斗,一边急得遥遥问青衣等人:“你们的仙体?!”   袖清风看着云长霁:“还有什么要说?”   摩伽尔则气急败坏:所以袖清风,不,云长霁,以魔者之身混入魔界,目的根本不在两界之战,而是在魔身回转之术?!   可是这回转之术,除了他自己,根本无人能知……   这女人不会对自己做了什么吧?!   意识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摩伽尔也再无法忍着,对隐藏在战场边缘的傀儡者道:“你还等什么?!杀了袖清风!”   傀儡者闻言,开始持续施力,想要突破云门的法阵。   这时,青衣大将军仙风席卷,来到方术身侧:“撤开法阵吧,那是自己人。”   方术勉强分神问青衣:“什么自己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青衣看了他一眼,笑道:“说来话长,打完再说不行么?我们的出现,不足以让你相信那魔者是谁?”   方术怔怔看了一眼袖清风,捏印的手都颤抖了。   片刻后,他下令道:“撤阵!”   其他阵师看了方术与青衣一眼,纷纷照做。   登时限制傀儡者的力量消失,无数傀儡自阵中冲出,但却并非冲向云门或其他仙人,而是杀向魔界大军!   摩伽尔与魔君见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怪不得啊……   怪不得这两人,头一天针锋相对,没过几日感情却越来越好。   本来也有怀疑这两人,可是两人的言行实在无懈可击,他找不到证据,逐渐也就相信他们了。   摩伽尔抽身击向傀儡者:“逆贼!”   傀儡者转眸一笑,反手一掌,直接接住摩伽尔的一掌,疤痕累累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谁是逆贼?”   说话时再不是傀儡者暗哑的声音,而是……   云长霁!   ……   种种的迹象,无不表明,魔界已被化身袖清风的云长霁渗透。   更可怖的是,他们连她何时渗透、渗透至什么地步,全一无所知,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自信满满的一盘棋,一步一步被瓦解、被扭转,而对方究竟为何有此能为,又尚有多少能为,他们也毫无头绪!   袖清风以一己之力,直接令得魔界溃不成军,之后,便只剩下摩伽尔与魔君等上位者的事情。   因得摩伽尔体质特殊,能力特殊,青衣、紫茵与七七扫除一众魔军后,直接围堵摩伽尔。   用的,是专克摩伽尔的功法,而摩伽尔也不知她们从何处学来这样的功法!   仙凡优势渐显,二界的信心与士气蹭蹭暴涨,愈发势不可挡。   袖清风直接不管那战场,面对对面脸色阴沉无比的“云长霁”,魔刃再度上手:“现在,该你我结算了。”   云长霁看着九幽州的一幕幕,眼里有如黑潭旋涡,浑身魔息有如狂暴之风。   见在青衣的带领下,方术等人连向自己请示的心都不曾起过,她忽而呵呵冷笑,笑着笑着,眼中杀气席卷!   “你只能死了。”   说话的同时,定太平回到手上。   归元诀已被袖清风彻底打断,她使出另一套惊世剑法:太平之定。   这是为定太平量身定做的剑法,定太平在她手上,搭配此招,能够发挥超越百倍的威力。   反观袖清风至今无有像样的佩剑,普罗世又不再认主,即便袖清风乃创招之主,两方都是“云长霁”,本源一体,即便袖清风再如何功力深厚,也会是他致命的劣势!   “太平之定”一起,定太平掀起万丈惊虹,使得整个九幽州光彩笼罩,同时地陷三丈!   仙道不正9 第380章 归来,普罗世   然而袖清风看着这一幕,却丝毫不见惊慌。   微勾的唇角流露出一丝讽意:“你当真以为,只你才有本命剑?”   话音落,伴随着云长霁突变的脸色,九幽州忽而大地震颤!   云长霁的“太平之定”已令整片九幽州地陷三丈,这时更是从州际开始,分崩离析。   不多时远处一道璀璨紫芒飞驰而来,挟带着无匹的威力,刚来便将不及躲避的云长霁侧腹划破,直直来到袖清风跟前,转个弯,剑尖朝下、剑柄朝上,悬立在袖清风跟前。   普罗世!   正是迟迟不愿回归的普罗世!   普罗世一出,与九幽州相邻的江阳州一隅,无尘剑门后方,一座卧龙般的山四分五裂,碎倒在地,如龙辞世。   而普罗世正气沛然的剑气,尚未成招,便已让小半功力不足的魔军当场爆体!   如何可怖的力量,早已让魔界一方并非忌惮如此简单了。   摩伽尔见识过普罗世的厉害——它可并非定太平,招式再如何霸道,也是以“定”太平为主。   普罗世不一样,普罗世是云长霁最最最最有个性的一柄剑,传闻普通的招式它不喜,平稳的招式它也不喜,在它剑端之下,通通是诡谲刁钻的剑法,如它的脾气一般难以琢磨。   当年若非摩伽尔功法特殊,同化了许多仙界之人,云长霁有所顾及不下杀招,他的魔界大军不可能在她的剑端存活。   而今好不容易分化封印的普罗世又回来了!   “撤!”功体受损、无法再施展诡秘功法的摩伽尔急急下令。   正在远处大战仙家门派的魔君一听,惊得失色:“撤?!”   摩伽尔顾不得解释——他在云门做了如此多动作,本来只有魔化的那一个云长霁,他尚有打算能赢这场战,因为他可以借助他影响人脑智的能力,影响部分仙者,再加之一人堪比一队大军的袖清风与傀儡者,他能不赢么?   结果袖清风也是云长霁,还是正牌的云长霁,他的魔生劲敌云长霁!   傀儡者也成了云长霁了,满世界都是云长霁,现在在他眼里,便连正在他四周为他拼命的魔界大军,保不准也有几个“云长霁”。   他汲汲营营自当年大战中侥幸存活,寄居《魔神圣典》,又千方百计设计祝凌云,借她控制玉羲和,再通过玉羲和一步一步引那警惕心不差云长霁多少的狄紫幽入套,总算控制了这三名门,打压云门,最后只剩过于清心寡欲的圣宗门尚未拿下。   他本想将四名门一举拿下、分化各门后,再回到魔界,组织下一处大战,攻占仙界。谁曾想忽然发现云长霁化身尚真派小弟子,一声不吭释放了云门门人,且布计为自己píngfǎn!   之后本来筹划得滴水不漏的计划,被一朝打破,支零破碎。   云门复出,作为有仇必报的云门门主,又怎么可能轻放他干休?!   一路汲汲营营、小心翼翼至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摩伽尔虽未全败,心态却bàozhà了。   急着想走。   魔君却是在云门被打压后才登上君主之位的魔君,见一直一副运筹帷幄样高高在上的摩伽尔惧怕如斯,心中一阵快意,一阵讽刺。   他不管摩伽尔,当即下令,让所有魔军集合,专攻云门门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云门在与否,对此次战役影响极大。云门一出,人心大安,士气大增,那么便让云门消失,这样,拿下其他仙门便是唾手可得之事!   他带领魔军突击。   摩伽尔见状,暗道一声傻子。   光看九幽州如今的威压,再看天上斗得天崩地裂的两个“云长霁”,便知今日的战场早不是仙魔凡三界的战场,而是那两人的战场!   这时袖清风——最正牌的云长霁已将普罗世握在手中,两柄本命剑相斗,想也能明白届时会是什么后果!   他不再管魔君,急急撤退。   不料忽然,天外飞来一长戟,与云长霁力量相差无几的巨大威力袭来,生生将摩伽尔逼停!   摩伽尔一看那钉在自己脚尖前的长戟,心猛颤。   不等他反应,一道紫金身影落在他面前,面色冷凝。   狄紫幽。   本该被魔化的云长霁囚禁起来的狄紫幽!   她长戟在手,只一人拦住摩伽尔,气势却有如千军万马。   “敢算计我紫幽门,你今日,必死。”   话音落,紫幽真经起式,紫幽极招直接上手,直取摩伽尔命门!   与此同时,圣宗门弟子再次变幻阵术,以最大的限度压制摩伽尔的操控脑智之术!   仙魔双方再次陷入混战。   这边,召回普罗世的袖清风已迅速占据了上风。   云长霁哪怕与袖清风一体同源,有着一样的记忆、一样的能力、一样的功法,在袖清风遁入魔界的时日内,也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修为差距。   云长霁在云门一边修炼,又一边需要维持自己的假象以及云门、天下的秩序,而袖清风则专心致志地在魔界吸纳魔界魔元,突飞猛进。   而普罗世回归,竟破天荒释出近半剑元,送回袖清风体内,袖清风因此功力再增,当场断了云长霁的定太平!   自斩本命剑,引起所有人震惊。   云长霁与袖清风都当场退了数步,口吐鲜血、内息大乱。   此时袖清风的优势便无限凸显。普罗世剑元护住袖清风身体,抵消了定太平断裂带来的部分痛苦。   与此同时,青衣大将军与紫茵双双联手,缠住想要吸收定太平残余剑元的云长霁,让袖清风率先动手。   虽说剑元大损,已无多少,但,丝毫的差距,也决定成败。失去本命剑的云长霁,加之内息混乱、元力大伤,袖清风忍痛握着普罗世,人剑合一,化为一道恢弘之光,直刺云长霁命门!   轰隆隆——   云长霁被刺中的一瞬,天地被其倾泻的魔息震撼,山崩树倒,天崩地裂。   九幽州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化作无尽碎石,坍塌下坠!   还在地面奋战的修士、仙家、魔军,全都不得已分出力量,跃离地面。而云长霁受了这一击,被袖清风连人带剑,直接逼出九幽州的范围,落到江阳州的荒山!   轰!   在无尽沙尘之中,无上魔者云长霁的气息,逐渐衰弱,最后消失……   仙道不正   仙道不正 第381章 归来,张剑师   “云长霁”气息散尽,仙界之上,被她神识掌控的吾觉仙宗、玉羲和也逐渐恢复自主意识。   然而玉羲和早已受创严重,少了云长霁的神识维持,他也咽了最后一口气,驾鹤归西。   狄紫幽是凭着自己强大的意志,暂时摆脱云长霁的掌控前来助阵,这一下,她也终于得到全然的自由,招式更为勇猛。   摩伽尔在那样的打击下,逐渐不敌。   危机时刻,天边又再度迎来可恨的气息,袖清风气势汹涌地再度回归,不顾本命剑损、魔化之身亡给她带来的极度创伤,首先助力狄紫幽,彻底斩杀摩伽尔。   摩伽尔亡,魔化的云长霁也消失,袖清风恢复原貌,正是云长霁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门主回归,云门众将士气大涨,忽而间呼声震天,云门门人在云长霁的一声令下,包围了魔军残余大军,全数斩杀!   魔君本以为能够诛杀云门门将,挫天下士气,没想眨眼之间局面翻转,魔界一方一败涂地!   他急急欲逃,不料被仙家诸门拦下,以扰乱三界秩序、残害仙凡二界性命为由,当场格杀!   这酝酿了数月、数十年、数百年的战争,终于在魔君断气的一刹那,被画上句点。大获全胜的仙凡二界一开始还有些无法反应,待一场清凉的大雨落下,刷掉战场的沙尘、洗刷战场的鲜血,人们才逐渐回神,逐渐,欢呼一片!   赢了!   这一次,彻彻底底地赢了!   而两界获胜,早被云门运出安全范围的人界修士、凡人见状,也激动得纷纷落泪。   当天,仙凡二界普天同庆,除了已然陆沉的九幽州,苍大陆处处欢声遍地,欢歌载舞,云门众将则在青衣大将军等人的合力下,以化作袖清风的云长霁从魔界寻到的恢复仙体之法,集体恢复仙体,再度恢复堂堂正正的仙家身份。   李双柔、云归山在早已归顺“袖清风”的极乐地酒馆女掌柜的带领下,回到人界,与云晓年等人汇合。   云归山这位神龙的化身,依旧记不住当年的一切,然而在看到恢复仙体的云长霁的一刹那,他不知为何,忽然老泪纵横,一跪不起。   ……   三日后。   大战胜利初次的喜悦狂潮已过,诸家回归,仙凡二界也逐渐恢复原有的秩序。   这一日,回到尚真派却始终忧心忡忡的念明心掌门从居室出来,心不在焉地走往议事堂,准备与楼虞长老、时允大长老等人商议尚真派往后的走向。   自从张子骞潜入魔界,便一直渺无音讯,便连李双柔与云归山被带出来,他也不曾现身。   念明心自觉他已凶多吉少,可是未曾见他最后一面,哪怕只有尸身的最后一面,她便不想死心。   而尚真派众人也明显看出念明心的心思,这段时日在她面前都有些小心翼翼,不敢过多提及张剑师。   尚真派失去一位贤良剑师,也个个十分悲痛。兰望语与云晓年得知剑师入魔界未回,外界狂欢三日,他们便流泪三日。   这一日,兰望语两人在尚真派的主道值日打扫,念明心则走向议事堂。   然而忽然,一阵欢呼之声自尚真派大门开始响起,层层往上!   声音由小到大,逐渐变为压也压不住的狂欢之声:“剑师回来了……剑师回来了!!!”   正在楼道间默默打扫的兰望语和云晓年一听,有些怔忪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于是看到,张子骞一袭白衫,缓缓走上来,清风霁月。   兰望语两人瞬时呆了,扫帚自手中落下,一路滚往山下。   张子骞向两人微微一笑,在身后激动万分的尚真派弟子的簇拥下,脚步不停,继续往上。   一直到山上广场,听闻动静的执法堂全体、昙鸟长老、楼虞长老、时允大长老等纷纷赶来,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剑师?!”   而众人怔怔间,也御剑赶来的念明心险些刹不住剑而撞入人群之中。   众人极有默契地在她前方让开一条道,她终于在重重散开的人群之中,看到淡淡含笑的张剑师。   “剑、剑师……?”   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张子骞缓缓走到她面前,终于停下脚步。   带着始终未变的笑容,始终未变的温雅之声,低声道:“是我。”   “让你们忧心……我,”   “回来了。”   仙道不正   仙道不正9 第382章 终章·神魔证道(全文完)   一个月后。   如长岭。   某个正在缓慢运转的法阵之内,一名黑衣女子缓慢睁眼。   从茫然之中,逐渐回神,再惊坐而起,看到眼前无比熟悉的密林!   怎么……   正诧异间,眼角一袭白纱划过,她长眼一眯,转过头去。   一袭白衫,仙气飘然的女子就站在她侧面,背对着她。   “云、长、霁!”黑衣女子咬牙切齿道。   云长霁回过身来,看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另一张脸。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云常?”   已坠魔道的“云常”冷笑一声:“你便是从那时候起,便察觉我的存在了?”   “正是。”   “那又是何时起,借机遁逃?”   “魔守卫之夜。”   云常长眼一眯,旋即懊恼地掐了掐掌心。   之后她道:“你可真是愚善。我这样的人,你也不杀,莫非你有自信,再一次赢我?”   云长霁微微一笑:“我为何非要赢你?……你又为何非要与我争斗?”   云常冷哼:“一体双识,本就注定有你无我。”   “现下不就有你也有我?”   “……”云常抬眸看她:“你究竟想怎样。”   云长霁笑道:“你是我心魔所化,证明我有那样的念头,杀你,并不代表我的邪恶念头也会随之消失,不是么。”   “你想怎样。”   “自从被你占据主要意识,我便意识到,我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甘愿为世间奉献而不求回报。”   “那又怎样?”   “魔界君主已死,身为前辈的摩伽尔也亡,魔界如今,群龙无首,秩序混乱。”   “……你该不会……”   云长霁道:“我既有你那样的野心,云门在仙界之地位与立场,又变得尴尬,哪怕云门组织解决了本次祸乱,但在有些人眼里,我们也还是祸乱之源。”   “说正题。”   “既然已有有色眼镜,云门即便全体恢复仙体,回到仙界,在有心人眼里,还是隐患,也有可趁之机。”   “说正题!”   “正题就是,”云长霁撤开囚住云常的法阵,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气势霸道:“每次人间大祸,总是云门自我消耗,又落不得个好下场、好名声,我们为何还要如此费力?”   “你既然是魔,不如便让你到属于你的魔界,成全你的野心,我也不必再为这人世,裹足不前。”   云常眼睛骤眯:“你不怕我伺机作乱?”   云长霁道:“你是我,我是你,你会如何,我最清楚不过。”   “我既放你自由,随你施展的情况下,以你傲气与作风,你无需再使阴险手段。”   云常沉默。   云长霁又道:“魔界归你,你可以尽力施展你的能为。云门归天下,他们历经如此多的劫难,也算是我领导不佳,便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决定他们往后的方向。”   云常微微挑眉:“那你?”   “我?”云长霁立于山岭之间,抬头看向天际。   又穿越天际,看向那更为神秘缥缈的全新领域,忽而一笑。   “神魔神魔,魔既有归处,神者,自然该有神者的去向了。”   闻说那神者之域,更凶险,更复杂,更具挑战性。   为人千年,为仙千年,日日之知守护,如今,该更进一步了。   —全文完—   完结感言   【开头广告:作者连载新书《追仙策》,已完结老书《诡世阴阳录》,欢迎入坑。】哎呀,历时一年,这本长度不太能打的书总算完结啦。   其实前面几章写到这个点,作者菌已经很困很困、非常困了,可是怎么说呢,好歹是自己奶了一路的书,突然奶完了,小伙子小姑娘长大了,自己能跑能跳,我这个当“妈”的,还是忍不住,想再说几句,给自己的心路历程做个总结,画一个圆圆满满的句号,再悄咪咪地走掉。   其实这本书,说句天大的实话,是作者写得最最最最最艰难、最痛苦的一本书了——为什么?   不是说书写得不好,自己写的书,就算整个世界骂它是破书,我也不会、不可能觉得它破。   可是呢,从我本人的角度出发,对我而言,我认为它其实写得很失败。   对,不是坏,是失败。哪怕有许多读者留言,这本书写得很好啊,很不错了,甚至不少小可爱一直催更、打赏、鼓励我,可我还是觉得,它没有达到我心中的要求,它没有真正表达出作者我真实想表达的世界,没有表达出我哪怕一点点点的【诚意】,书里的人物和故事,在我的心里,没有真正地活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作者菌断更的时间里,一直在反思,其实我构思这本书的时候,一开始,便走上了一条歪路。   就是想赚钱,想养活自己,想有不错的成绩。   而想有成绩,广大作者编辑们所提倡的做法,就是研究火文,研究套路,研究当下流行的风格、桥段、梗。   然后作者我,便盯上了最被大家伙喜欢的爽文。   嗯,想写一本让大家看着就很爽的爽文。   然后设定了装X打脸的路线,写大佬复出,化身小萝莉,装无形的X,打无形的脸,研究拉仇恨的方式,研究吊人口味和及时爆发的节奏。   然而我忽略了一件最最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种风格不是我的风格,它不适合我。   就像有些人喜欢开脑洞文,是逗逼,所以适合写脑洞文、逗逼文。   而有些人喜欢看正剧,自己也喜欢写正剧,所以写起类似的文来,也才会得心应手。   这本书,从故事到设定,都不是我适合、我喜欢、我想写的,所以它被我强行写出来,就会变得不伦不类,打动不了作者我,也打动不了读者你。   强行写,时间一长,稍一放松,从别的文章照葫芦画瓢所来的技巧,就全忘了,方寸乱了,成绩就下滑了,人也就慌了。   慌了更不会写了,不会写强行写出来的,就更苍白、更不伦不类了。   所以我就失败了。   甚至比上一本总被人骂憋屈的《诡世》还要失败。   再到后来,毫不夸张地说,我每天打开word都是一脸惆怅,真的,头发咔咔咔地挠,头咔咔咔的痛。   在我眼里,后面的故事不是写故事,而是在写详细一点的大纲,是在写流水账,在交待,而不是在讲述。   所以这太难了。   太痛苦了。   所以我选择提前结束。   重头领悟,重新再来。   不过新书前期其实还没有领悟到这一点,所以也还是有点……嗯,怎么说呢,我还是不满意。   但是最近好像好一些啦,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放宽心、放开写的缘故,起码写的时候没有这么痛苦了,愿意去写了。   就是不知道在读者眼里,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在新书里面,继续努力,写一个自己愿意写,又能真正打动大家的故事。   我会一直以这个为目标,去学习、去努力、去思考的。   也希望有小读者、小可爱出现在下一本书,像喜欢、认可这本书一样,继续喜欢、认可我的下一本书。   当然啦,毕竟是完全不同风格的故事,也不可能强求大家都喜欢的,所以,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不求大家明天见,只求未来,有朝一日,咱们忽然在一本书里面,你们说:咦,我认识这个作者,我看过她的其他书!   而我说:哇,这位小可爱,咱们又见面啦!   oo   愿我们来日再见!       完!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