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夫君是白切黑怎么办》作者:陈十年   文案   许冬藏知道一个秘密,瞧着病弱斯文的三皇子,杀起人来快狠准。   这瓜保熟,因为江聊杀人那天,她刚好穿越过来:)   他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在她脚边。   江聊转过头来,许冬藏被他一看,只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一把抱住了江聊的大腿,然后……病弱的三皇子晕了过去。   传闻说,三皇子体弱,被许三小姐所救,决定以身相许。   很不幸,许冬藏就是这个倒霉的三小姐。   成亲当日,许冬藏瑟瑟发抖,总感觉自己的人头摇摇欲坠。江聊却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说:“娘子莫怕,为夫身体不好,等为夫死了,一定给你一封休书,叫你自由。不过在为夫死之前,娘子最好不要乱跑,否则的话……”   江聊摸了摸她的脖子。   许冬藏:“我对夫君情深不悔,绝不改嫁,若是夫君死了,我就殉情QAQ”   江聊怜爱地看着她:“娘子如此深情,为夫一定努力活下去。”   后来这人当然没死,还让她做了皇后,为她空悬后宫,将自己也拱手奉上。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冬藏;江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最喜欢夫君啦QAQ   立意:脚踏实地,才能共创美好未来。 第1章   许冬藏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仍旧是许家三小姐闺房中的那张黄花梨拔步床,浅青色的幔帐垂落,午后的风从支起的轩窗吹进来,携来闷热的暑气。   古色古香的场景,许冬藏还是很不适应,睁着眼迷瞪了半天,意识才缓缓归位。   这场荒唐的梦还是没醒。   许冬藏有些泄气地坐起身,擦去额角的一层薄汗。这该死的古代,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她想回现代呜呜呜呜,每一天睁开眼都希望自己回到了现代,可是每一次都失望。   她又热又闷,心情极差,顺手用帕子擦干净汗后,起床倒了杯水,咕叽咕叽两杯水下肚,才觉得心情稍缓。   听见里面的动静,守在门口的丫鬟小莲推门进来,“三小姐醒了,夫人那边方才差人来说,请您过去一趟。”   许冬藏哦了声,她攥着手里的茶杯,幽幽叹气。穿越就穿越吧,别人的穿越人生是金手指,大女主,躺赢人生巅峰,而她呢?这些通通都没有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穿越成个富家千金,结果原主是个不受宠的嫡小姐,母亲早亡,爹也不爱,还有个刻薄继母和两个恶毒姐姐。   这听起来很像灰姑娘剧本,可是她的白马王子现在还毫无踪迹。   许冬藏方才是午睡,只睡了一个小时,不过因为太热,她睡着的时候翻来覆去,头发和仪容都有些不成体统。小莲命人打了盆清水过来,替许冬藏梳洗。   铜镜里映出一张娇憨美貌的脸,一双杏眼大而圆,天真烂漫,脸是鹅蛋脸,巴掌大的脸上铺陈好精致五官,鼻子小巧而挺拔,恰到好处,唇圆而红润。   这是许冬藏唯一欣慰的事,这张脸很好看,具有一种古典美感。   小莲伺候了三小姐这么多年,总觉得三小姐哪里变了。就说这脸吧,三小姐的脸当然在京城算得上好颜色,只是因为从前总透着一股木讷和傻气,可最近这种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正的烂漫天真与娇憨可爱。让人眼前一亮、   小莲移开眼,认真替许冬藏梳头,将她一头柔顺长发绾成髻,“三小姐,你说夫人她会不会又要为难咱们?”她有些担心。   如今这位许夫人是姨娘扶正,要说三小姐的生母才是正儿八经元夫人。元夫人与许老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倒是没有太多感情,只是门当户对,许老爷看着也老实,两家便结下了这门亲事。许老爷是个武官,元夫人嫁给许老爷后没多久,许老爷便随军出征,一去便是两年。回来的时候,便带回了如今的许夫人,当年还是赵姨娘。赵姨娘回来时手里抱着个女孩,已经十个月大,那便是许家大小姐许如慧。   元夫人脸上挂不住,却架不住赵姨娘楚楚可怜,让她进了门。一开始赵姨娘做小伏低,倒算安分,但是许老爷独宠赵姨娘,冷落了元夫人,因此,赵姨娘很快有了许家二小姐许如心。就在赵姨娘剩下许如心后没多久,终于元夫人也有了孕,便是三小姐。原本是极好的消息,可惜元夫人生三小姐时伤了身子,养了两年也不见好,就这么撒手人寰。   元夫人去后没多久,许老爷就给赵姨娘扶了正。赵姨娘这时候原形毕露,尖酸刻薄,时刻苛待她们三小姐。后来赵姨娘又生了个儿子,三小姐处境就更为艰难,在府里不受重视,就连下人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许冬藏来了这些日子,也隐约打听出来这些事。现在这位许夫人找她,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水。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想去也得去。只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是原主那种包子性格,走一步看一步吧。   简单收拾过后,许冬藏出发前往许夫人的院子。   许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许冬藏住的院子是一众子女里面最偏僻的,偏又只能步行,抵达许夫人的院子时,已经很热闹,一屋子人。   许夫人和她两个姐姐,还有另外两房姨娘以及她们的子女都在。   许夫人年轻时生得艳丽妖娆,如今虽年纪上来,但保养得宜,看起来并不显老态。许如慧和许如心继承了她的优点,生得也美貌,并且尖酸刻薄。   见许冬藏过来,这俩姐姐忍不住要抱怨一句:“怎么来得这样迟?怕不是又在睡觉,这呆子,除了吃和睡,还知道做什么?”   许冬藏最恨在夏天出门,尤其是走这么远的路,她脸上妆都快脱了,古代人衣服又穿得多,她已经热得像个熟了的螃蟹。听见许如慧的话,差点没翻白眼,有本事她自己走一走好不好!   许如慧和许如心在这家里受宠,住的地方自然也便利,哪里能体会许冬藏的苦楚。她在现代可也是娇生惯养的,出门基本靠打车!连公交地铁都懒得挤。   许夫人适时开口:“好了好了,来迟些便来迟些吧。既然人都来齐了,我便说正事了。今日唤你们来,是为着明日皇后娘娘寿宴之事。”   几位姨娘合计一眼,她们虽然久在后宅,但消息也不闭塞,皇后娘娘寿宴之事早有风声。听闻这一次寿宴并非单纯的寿宴,而是要在广大世家女中为太子选正妃。   现在听许夫人这么一说,这消息八九不离十是真的。几个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许如慧和许如心对视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她们也配?   许夫人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妃人选不在乎家世背景,应当以贤良为主,因此这一回广邀京中适龄女子。”她停顿,视线扫过全场,“也就是,寿宴之时,我也会带上你们。”   几位姨娘的表情堪比中彩票,都有些激动,好像已经代入自己的女儿中选太子妃似的。   许冬藏对这不感兴趣,太子妃,听起来就是个危险的职业,搞不好很容易嗝屁的。在她没有找到回家的办法之前,她的小命都很宝贵的。   就算是要嫁人,也得找个小门小户的,她才不想掺和他们皇宫那档子事……   许冬藏回忆起某些事,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拍了拍自己脑门,呸呸呸,不想晦气事。   她低头喝茶,听得许夫人清嗓子说:“对了,皇后娘娘还说了,除了太子,宫中还有旁的皇子也正适龄,她作为皇后,自然也要为他们相看。”   许冬藏差点被呛到。   ……如今的皇帝膝下除了太子,适龄且未成婚的皇子,只有一位……三皇子……   光是想想三皇子,许冬藏便虎躯一震。   除了许冬藏,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众所周知,这位三皇子生母地位卑微,也不得皇帝宠爱,最重要的是,他身体还病歪歪的,总像明天就要归西。谁要是嫁给他,就算捞到个三皇子妃的名号,也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寡妇。   许冬藏将她们的嫌弃尽收眼底,慢慢悠悠从手边的盘子里摸了块糕点压惊,呵,这些愚蠢的人。   下午的例会就说了这些,说完了,也就各自散了。许夫人临走前特意叮嘱她们,参加皇后寿宴各自收拾得精致一点,别丢了许家的脸。   因此回去之后,各个院子都热闹起来,为着参加寿宴准备。小莲也跟着激动不已,忙里忙外地操持,许冬藏看着她跑来跑去的身影,把她按下。   “别弄了。”   小莲疑惑:“为什么啊,三小姐。这不是个大好的机会吗?”   许冬藏当然不能告诉她真实情况,只好说:“反正也选不上咱们,别忙活了。”   小莲有些着急:“别啊,三小姐,你生得好看,人也好,说不定呢?再不济……再不济做三皇子妃也可以的。”她自己都说得心虚。   许冬藏一听见三皇子妃这几个字,就虎躯一震。   比起太子妃,这个什么三皇子妃更是个危险的职业啊啊啊!!!!   因为她知道一个秘密,那位瞧着病弱斯文的三皇子,其实杀起人来快狠准。   这瓜保真保熟,有多真有多熟呢,她穿越过来那天,亲眼目睹了全程。   那位三皇子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滚落在许冬藏身边。   当时许冬藏都吓傻了,她一个二十一世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便哆嗦个不停,将晕未晕的时候,那位三皇子转过头来和她对视许久。   那张脸倒是帅得惨绝人寰,可是许冬藏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她只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方才那颗人头还在她脚边躺着,代入一下,许冬藏只觉得脖子一凉。   她当时脑子都是一团浆糊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全凭本能抱住了三皇子的大腿,哆哆嗦嗦地求饶。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求你别杀我,我……我还没回家,还没谈过恋爱,求求你饶我一命吧……”她已经慌不择言。   那一刻,真是生死存亡之际。   后来是因为有别的动静响起,那位三皇子真是奥斯卡影帝,竟然直接一下,比她晕得更快,哐就躺地上了。然后他们就被人救了。   现在回忆起来,许冬藏都觉得背脊发凉。后来的几天,许冬藏每天夜里都做噩梦,梦见那个血淋淋的人头。这两天好不容易好了点,被这么一提醒,估计今晚她又要睡不着了。   “总而言之,三皇子更不行!他死了我不就成寡妇了?”许冬藏搪塞过去。   小莲也没有多想,“也是……唉……那咱们真就不准备?”   许冬藏摆摆手:“随便敷衍敷衍就好。”   不过她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寿宴势必要见到三皇子,三皇子不会要噶了她吧?   许冬藏摸了摸自己脖子,不禁一抖。   应该不会吧?都这么久了,那位三皇子都没来找过她麻烦,想来是不会再计较了吧?   才怪!   许冬藏第二天发现,那位三皇子不仅计较,还给她挖了个大坑!   作者有话说:   甜文双C1v1 第2章   皇宫,琼台。   琼台是皇宫中专门宴请宾客之处,今夜皇后寿宴,来宾众多,丝竹管弦,歌舞升平,萦绕不绝。在这样的热闹之下,也暗藏着不少紧张的硝烟,诸多世家小姐们卯足了劲儿,打扮自己,表现自己。   平日里和平相处的倒还好,平日里不和的,在今夜这样的场合,也不便表现出来,只好你来我往地暗里交锋。   许冬藏窝在角落里低头吃东西,时不时看一眼热闹,听得东家小姐又和西家小姐暗暗较劲,她只在心里默默喊一句:打起来!   她只想吃瓜,对那些纷纷扰扰都没有兴趣。   唯一留心的,只有那位三皇子的动向。   宴席都已经开始许久,太子和帝后都已经入席,唯独那位三皇子,至今未见出现。   “哎,今夜怎么不见三皇子?”有人问出许冬藏的疑问。   “三皇子那身子,你不是不清楚,大抵是又病了,耽搁了。”   许冬藏默默听着,心道,他最好今晚别出现了,否则她还要提心吊胆。   许冬藏穿越过来那天,场面极其混乱,她自己的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怎么会和三皇子在一起,也不记得怎么会被人劫持,总而言之,她一问三不知。当时又受了这么大惊吓,回去后还病了一场。   原本她也不知和她一起的那人身份,是小莲说:“小姐,你也太傻了,怎么能奋不顾身地救三皇子呢?”   许冬藏当场就傻眼了,她?救三皇子?   那劳什子三皇子差点没把她宰了……   也是从那之后,许冬藏才慢慢打听出来,原来三皇子一直斯文病弱,在大家的眼里一直是个将死之人。   她猛地回忆起那天夜里他利落的动作,比她在菜市场看过的热心摊主杀鸡还要迅速而从容,许冬藏忍不住一颤。   才想着,忽地听见外头的内侍通传道:“三皇子到。”   许冬藏不由得呼吸一滞,看向门口方向。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歌舞升平上,并没几人关注三皇子到来的消息。   许冬藏提着一口气,只看见一个身着黑色大氅的高瘦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近侍。   那男人身材瘦削,步履略显虚浮,瞧着是弱不禁风的模样。黑色大氅将他整个人紧紧裹住,仿佛沾了风,这人就要消散似的。   许冬藏攥着手中的杯盏,慢慢呼出心中那口气。   她对这位三皇子的印象究极混乱,是由当时的那几眼拼凑而成:凶神恶煞的、斯文英俊的……   诸多标签和气质贴在一个模糊的轮廓上,带着畏惧和惶恐不安。   在这一刻,亲眼见到三皇子的这一眼,那些气质和标签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好像一团灰色的雾慢慢褪去,显露真身,变成眼前这个人。   他微佝偻着背,与近侍一道穿过长长的红色地毯,停在了许冬藏不远处。   这时候,她终于真切地看清了他的五官。   一双狭长的凤眼,单薄而锋利,眼神是平静的。鼻梁挺拔,与流畅的下颌线一道勾勒出他的轮廓,唇薄而长,苍白的透出枯朽之气。   难怪……那么多人都觉得他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倘若许冬藏不知道那个秘密,她也会同他们一般笃定。   可是她知道那个秘密了。   许冬藏垂下眼,浅抿一口茶水的刹那,感觉到一道目光从她面前流转而过,很快,如刀光一般。   她后背发凉,喉口发涩。   她知道那是三皇子的目光,这一道目光说明,三皇子还记得她。   也对,她知晓了他这么大的秘密,却还好端端活着。不是都说,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吗?   许冬藏思绪纷乱,她该不会今晚就要嗝屁吧?应该不会,今晚这么多人,他总不会在这里杀掉她……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期间,丝竹管弦忽地都停了,三皇子略显沙哑而苍白的声音响起:“儿臣来晚了,还请母后恕罪。儿臣贺母后寿辰,这是儿臣为母后寻的寿礼,没什么心思,还望母后不要嫌弃。”   他气息漂浮,说完这一长句后,便掩嘴咳嗽起来。   皇后哪里忍心让他多说,赶紧让他入席坐下,又夸克几句他的心思,以及叮嘱他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至于一旁的皇帝,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许冬藏又想起小莲所说的,三皇子生母地位卑微,并不受皇帝喜欢。看来的确如此。   皇家秘辛多血腥仇恨,皇权争斗也一点都不简单,许冬藏作为一个坚实的小说与影视剧爱好者,深谙此理。她猜想,这位三皇子故作病弱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样做也不过是掩人耳目,韬光养晦。而且这样的人设,很容易最后获得胜利。   但是……她不想掺和进去。   许冬藏又一次抬头,朝三皇子的方向觑去,想起小莲说的,他的名字,江聊。   聊之一字,释义并不好。   姑且,略微。能是什么好名字吗?   在许冬藏看过去的同时,江聊也抬头向许冬藏。二人视线在空中相接,许冬藏慌忙低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该死,你还看他干什么?这不是提醒他你的存在吗?许冬藏恨不得敲自己一脑瓜蹦。   好在今夜来者众多,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没人注意他们俩。   许冬藏缩了缩脖子,只恨不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到零。   她和赵氏以及许如慧许如心坐在一块,见她频频望向三皇子,坐在她身边的许如心低声嘲讽:“怎么?你看上了那个病秧子?可惜,人家再怎么病秧子,也是三皇子,可不是你配得上的,我劝你省省吧。”   许冬藏不想惹事,翻了个白眼。   许如慧切了声,没再理她。宴会平稳进行到下半场,那些姑娘们都有些着急,怕自己失去任何一丁点机会。   终于,舞和乐都渐渐停下来。   她们期盼地看向皇后。   也许,今晚就要指婚。   的确有指婚,只不过让她们失望了,指的是许家三小姐与三皇子的婚。   许冬藏如遭雷劈。 第3章   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听,因此愣在座位上许久。   尽管这很令人意外,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给三皇子和许冬藏赐婚,但皇帝亲自下旨赐婚,这对许家来说就是恩宠。许施见她久久没反应,咳嗽了声,小声提醒:“这孩子,高兴坏了吧,连谢恩都忘了。”   许冬藏这才从茫然中醒来,开口还有些磕巴:“……谢皇上。”   皇帝点了点头,道:“是个好孩子,日后能帮着照顾照顾聊儿。”   这时候,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位不起眼的许家三小姐身上。当然,那些目光没有艳羡,只有无尽的同情,仿佛在说,她真惨,明天就要成为一个寡妇了。   许冬藏欲哭无泪,她是好惨,但不是成为寡妇,而是要成为孤魂野鬼了呜呜呜。   在这封建等级森严的古代,什么出嫁从夫的规矩许冬藏隐约听说过,要是她嫁给了三皇子,他随便就能把她杀了,再随便找个暴毙的理由应付世人,根本没人会怀疑。更何况,她娘家根本也没人在乎她的生死。   许冬藏满脑子的完蛋两个字,她痴痴地看向坐在前方的三皇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似乎是预料到她要看过来,三皇子提早等着。两个人视线相接,许冬藏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笑意。   那笑意稍纵即逝,快得像是许冬藏的错觉,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错觉,就是真的。他在笑,令人毛骨纵然。   许冬藏浑浑噩噩直到宴席结束,在回家的马车上,才堪堪回过神来。赵氏与许如慧许如心坐在她对面,许如慧最沉不住气,出口嘲讽:“真不知道你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以后可要飞黄腾达咯。”   许冬藏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她本就心情很差,没忍住回嘴道:“那这运气给大姐姐,不知大姐姐要不要?”   许如慧平时欺负她惯了,从前的许冬藏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骂她十句也回不了一句,今儿怎么敢回怼了?许如慧冷哼一声,又阴阳怪气道:“果真是上枝头了,说话都变硬气了。可惜啊可惜,三皇子那病病歪歪的样子,能保你几时?”   许冬藏只想呵呵,没心情和她吵架,索性闭上眼装睡。   赵氏在一旁开口:“好了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好姻缘,你羡慕什么?”   许如慧道:“也是,我不过是觉得就这桩姻缘,还是三妹妹高攀了。”   许冬藏满脑子都是这桩婚事,乱糟糟的,她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母胎单身了二十一年,没想到刚穿越没几天,就要结婚,还是嫁给一个随时可能把她杀了的人。   天哪,她到底该怎么办?   -   檐下的八角宫灯有些昏暗,在夏夜燥热的风里兀自晃动。轿子稳稳停在齐春宫门口,跟在轿子旁的东风躬身掀开帘子,“殿下,到了。”   江聊掩嘴咳嗽了一番,似乎要连肺都咳出来似的,好一会儿,才矮身从轿子中走出。   众人皆知三皇子身子不好,即便是盛夏,也吹不得风,因此即便是夏季,也总是一身大氅,手脚冰凉。   江聊与东风一前一后跨进齐春宫大门,瘦长的影子消失在灯下。   齐春宫内十分安静,只听得几声蝉鸣与风声。三皇子生性低调,不得皇帝宠爱,又常年身体虚弱,以汤药续命,因而齐春宫内伺候的宫人们并不多,宫女太监加起来不过十余人。他不喜麻烦人,近身伺候的事一应由自幼一起长大的贴身侍从东风负责。   外人看来,齐春宫伺候是件苦差事。其实倒也不是,他们没什么活计要做,每日里早早便能歇下,虽没多的赏赐,倒也乐得清闲。   江聊与东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寝殿,东风点上灯,便给江聊热汤药。   外人看来,毫无破绽。   夜深人静,江聊解下大氅,随手搁在进门的衣帽架上,在紫檀木圆凳上坐下。静坐许久,待东风将汤药端来,那满满一碗汤药,黑漆漆的,发着苦,他仿佛闻不见似的,仰头一饮而尽。   今夜只有一轮残月,点点疏星高挂,东风将药碗送出去,再回来时,掩上了门。   “殿下,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东风立在灯架旁,影子微微摇晃,抬起头来,又道,“只剩下许家那一位。”   东风觑向江聊。   江聊嗯了声,细长而冷白的手指搭在卓沿,轻轻地叩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做得很好,没有留下破绽吧?”   他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神色淡漠而冷厉,根本不似平日里那弱不禁风又病殃殃的模样。   东风一愣,破绽?他以为,此事最大的破绽便是那个活着的许家三小姐。   他本提议另外找个机会将人做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不受宠的小姐,没什么难度。可殿下却拦住了他,东风不解其中缘由。   “殿下,恕属下直言,那位许家三小姐……”   江聊抬起头来,从圆凳上起身,背过手,踱步房中,“你想知道为什么留着她?”   东风低下头。   江聊轻笑了声,“玉牌不见了。当日的活人仅剩我与她,不在我手上,那便是在她手上。”   东风沉默不语,那玉牌于他们而言有多重要,他心里清楚。   “可……留着她到底是个隐患。”东风仍旧有些迟疑,只有死人才能永久地保密,“玉牌咱们可以慢慢找……”   东风的话语渐渐低下来,他望着那道端正挺拔的背影,垂下头道:“属下多嘴。”   “下去吧,夜深了。”背影淡淡地开口。   “是。”   门被打开,又吱呀一声合上,余下阒寂无声。   江聊立在窗下,望了眼昏沉的天幕,皇后无端提出要给他说门亲事,当然不可能安好心。当今的皇后娘娘在众人眼中是多么贤德仁慈,江聊却见过她隐藏在这副面孔之下的狠毒。   她既然提出来了,不可能给江聊拒绝的余地,而人选是谁,也只可能她来定。她送来的人……呵,当然是安插在他身边的毒蛇。   倒不如将计就计,让皇后无话可说。   ——父皇,儿臣没求过父皇什么,今日斗胆想向父皇求一件事。   ——那日儿臣生死一线,是许家三小姐奋不顾身救了儿臣一命,她真诚又善良,儿臣对她一见倾心,想向父皇求一个指婚。   皇帝对他不算喜欢,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向皇帝求过什么,一个病弱只此的儿子,头一遭向他求指婚,不论于情还是于他的见面,皇帝都不会拒绝。   至于之后的事,再说吧。   -   许冬藏睁开眼,看着帐顶发呆许久。屋外不知怎么,热闹得很,动静很大。许冬藏撑起身,唤了声小莲,也没人应。   奇怪了,她翻身下床,自己喝了杯水。   小莲从外头匆匆忙忙地进来,“三小姐,你醒啦。”   她搀着许冬藏至梳妆台前,伺候她梳洗打扮,脸上的神色喜忧参半。许冬藏捂嘴打了个哈欠,问起外头的动静,“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小莲垂眸,叹了声,“三小姐,是……皇后娘娘那边差人送来了三皇子的聘礼,说是你们金童玉女,尽早成婚为好。”   什么金童玉女啊,小莲心里暗暗不平,这分明是怕那个病歪歪的三皇子一口气咽下去,想拉她们家小姐给他冲喜吧……   尽管如此,她却不敢多说。   毕竟这是皇上金口玉言指的婚事,又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谁敢多说一句,那便是大不敬。   许冬藏一个哈欠卡在嘴里,不上不下的。   “尽早是多早?”   “这个月二十五。”   今儿已经初五,只剩下二十天。   谁家嫁姑娘不是要提早准备,嫁妆、嫁衣……哪样不是需要精心准备的,旁的人家甚至提早准备一两年。   二十天……她们家小姐又没个亲娘撑腰,如今的夫人定也不会好好准备。   小莲又叹气,叹完气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许冬藏:“三小姐,你别担心,日后做了三皇子妃,大小姐和二小姐见了你就得给你行礼了。”   许冬藏直愣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走神许久,二十天……还有二十天她就要嫁给那个变态了吗,二十天后不会就是她的死期吧……   死……   如果死了,是不是有可能回到现代?可如果不能,那她的生命岂不是就结束了?   许冬藏撑着下巴,良久才开口道:“小莲,你说,我要是逃婚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05:41:35~2022-05-15 22:0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rystal 50瓶;易柒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小莲被她大胆的话语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磕巴,怕她是认真的,给她说起假如逃婚的危害:“这是皇上亲口赐婚,倘若小姐你逃婚,那便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还会连累许家全族……”   她说得严重,许冬藏悻悻找补:“我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唉,该死的古代,动不动就是连累这么多人……她的良知隐隐作痛。   可是……他们的性命是性命,她自己的小命也是命啊。   许冬藏一晃神,摇头将这念头压下去。   今日里她院子堆满了三皇子的聘礼,大大小小十几个箱子。尽管都说三皇子不受宠,又没母家支持,可这聘礼单子也足够乐观。果真是贫富差距。   因为是皇帝亲自赐的婚,又是皇后操持,赵氏没敢在许冬藏的婚事上耍手段,聘礼单子都命人交到她手上过目,东西一样不少交给她。   许施对这事也颇为关心,大概是不想在皇帝面前落一个苛待的名声。许冬藏看着她们,感觉挺好笑,平时一个两个都当没她这号人似的,这会儿都上赶着嫌殷勤。就连府里那些伺候的下人,态度都恭敬了些。   许冬藏知道,她们表面上恭敬,背地里指不定都在嘲笑她要嫁给一个病秧子。她有苦不能言,什么病秧子,三皇子杀人跟切菜一样!   她就是那颗孤苦无依的小白菜!   随着婚期的一天天临近,要做的事情也渐渐多起来,在每日的忙碌里,许冬藏心里的不安更添一分。   逃婚这个念头自从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不行,她不想死,她必须得逃婚。   明天就逃。   夜里许冬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焦躁不安地想这事儿。   逃婚?应该怎么逃呢?逃到哪儿去呢?   ……   许冬藏在梦里计划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决定择日不如撞日,逃婚,就今天,立刻,马上跑。   金银细软不能少,否则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这世道怎么生存?许冬藏在房间里搜刮那些看起来还算贵重的金银首饰,这许家三小姐不受宠,连首饰都少得可怜。许冬藏把仅有的那几件东西收好,看了眼外面伺候的人,还好她院子里的人本来也不多。   她把人都支走,而后从院子后面的围墙往外翻。住得偏僻原来也是好事,只需要从她院子的围墙翻出去,就可以直接离开许家。   许冬藏心中窃喜,想着自己自由的未来,不由得心情大好。   不过这围墙略有些高,许冬藏这副身体一看就是不常运动的弱柳扶风娇小姐,胳膊根本使不上劲。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借着一旁的树蹬上围墙。   许冬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抬手用袖子擦汗,看了眼院子里的动静,还没人发现她。往下觑了一眼,这围墙还挺高,跳下去应该不会摔到吧?   她揣度着,闭上眼往下一跳。   很好,没什么事。   许冬藏睁开眼,拍了拍手上灰尘,眼一瞥,看见一角厚重的衣袍,在这大夏天的,谁穿这么厚的衣服?她正疑惑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三皇子那张脸。   呸呸呸,不会是他的。他一个皇子,好端端的,不在宫里待着,怎么会在这儿?   许冬藏咽了口唾沫,心已经提起来,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首先看见了一双苍白的唇。   很眼熟。   不是江聊是谁?   “……”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沉默,万物凝滞。   她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乌鸦嘴成精,怎么说江聊还真有他?   两个人静默地对视了许久,江聊轻笑了声,率先开口:“三小姐这是……?”   许冬藏背上还背了个包袱,这模样实在滑稽可笑。她缓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解释:“我……啊这……三皇子怎么会在这里,真巧呀,”   这是什么孽缘?她欲哭无泪。   江聊掩嘴轻咳了声,又开口:“前两日我的病忽然加重,宫里的太医们这么些年也没什么法子,只好来这儿瞧瞧大夫。”   “……原来如此。”许冬藏视线越过江聊,落在他身后的医馆,这医馆怎么刚好开在许家后面啊。   “殿下注意身体。”许冬藏没话找话。   那天晚上,她甚至已经求饶,现在连装都不好装什么都没发生。失策,失策。   江聊嗯了声,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盯着她后背的包袱。许冬藏如芒在刺,要是他知道自己要跑,会不会提早把她杀了?   她扯着包袱带子,有些不安,怎么办呀?   “多谢三小姐,三小姐果真是人美心善。”这些日子,一直有传闻说,是因为那天晚上许家三小姐奋不顾身救了三皇子,三皇子为此对她一见倾心。   许冬藏呵呵笑了声,鼓起勇气开口:“殿下,那天晚上的事,其实我都不记得了。”   她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殿下相信吗?”   江聊看着她的脸,唇角微勾,一副“你在说笑”的表情。   许冬藏悻悻垂眸。   日头当顶晒着,暑气从地板上蒸腾而起,晒得许冬藏一头的汗,她抠着手指,和江聊面面相觑,忽然听见围墙内传来好大的动静,似乎是小莲的尖叫声:“来人哪,快来人,三小姐出事了!三小姐被贼人掳走了!”   江聊挑眉一笑:“看来这贼人便是我了。”   许冬藏尴尬地笑了笑,事情不能闹大,她只好朝围墙里的小莲喊道:“小莲,你别着急,没出什么事,我在外头呢。”   第一次逃婚计划就此宣告失败。   -   许冬藏撑着下巴,一脸闷闷不乐。   小莲在一旁苦着脸道歉,“对不起啊小姐,我当时看屋子里乱糟糟的,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你也不见了,一时害怕……就……”其实平时她也不会这么想,因为她们小姐没什么好劫的,可上一回在慈安寺中,那匪徒便将她们小姐给劫走了,小莲心有余悸。   许冬藏摆摆手,“没事,不关你的事。”   她只是在苦恼,第一次跑路就被江聊撞见了,这也太衰了。不论如何,即便他暂时不会动手,肯定也会派人盯着她的动静,这下想跑肯定难了。   不过小莲那一吼,动静到底还是大了些。当时好巧不巧的,许如慧就在附近,听见这动静,火速冲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许冬藏背着个包袱,目标太过明显,她不想惹事,情急之下就把包袱扔给了江聊,要他代为保管。江聊也没拒绝,还笑着说:“三小姐吩咐的事,我自然不会拒绝。待不日三小姐与我成婚,我便将东西归还。”   这个变态,还装得好深情的样子!   许冬藏烦躁地抓了抓头,怎么办呀怎么办呀,他会杀人的耶。   一个烦恼还未解决,另一个烦恼又找上门来。   许冬藏心里憋闷,遂去后花园里散步透气,才在花亭里坐下没多久,许如慧也过来了。   许如慧一看许冬藏在,当场拉下脸,嘴里的话嘲讽意味拉满:“哟,三妹妹也在呢?我倒是没想到三妹妹还当真喜欢三殿下,屁颠颠地跑去私下和三殿下会面。”   许冬藏穿越而来的这个朝代叫大凌,和那些封建皇朝一样,这里也讲究男尊女卑。女子在大婚前是不得与男子私下会面的,哪怕是定下了亲的未婚夫,只要没有成亲都不行。   许冬藏当时和三皇子在街上闲谈之事,可是有不少路人都瞧见了,如此败坏她们许家的门风!   许冬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大姐姐若实在太闲,便将这花修一修吧。”她指了指手边那些花丛。   本来只是化用那个网络热梗:既然这么闲,不如去把村口的粪挑了,把鞋底纳了之类的。   但许如慧是个古代人,幼时又和赵氏一起做小伏低过一段时间,后来赵氏扶正,她便格外看重自己的嫡女身份,明里暗里爱显摆。   修剪花枝之事从来都是花匠做的,花匠地位卑微,怎能和她相提并论?   许如慧有些恼怒,认为许冬藏在嘲讽自己,当即阴沉着脸,有些口不择言:“许冬藏,你这个贱人。你别以为你要成三皇子妃了,你就翅膀硬了。他三皇子算什么东西?生母不过是个卑微的医女,又不得皇上看重,没两天便要撒手人寰去见阎罗王。你以为你能倚仗他?   呵,这些日子府里上下待你恭敬,那是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脸面,不是给他三皇子脸面。你最好认认清楚。”   许冬藏没想到许如慧反应这么大,她心里已经很烦了,便怼道:“英雄不问出处,不论是嫡出或是庶出,有本事的人才能站得远。”历史上这种事还少吗?   “再说了,医女怎么了?难道你母亲不是医女么?”许冬藏往她肺管子上戳。   赵氏当年也是一个医女,替许施包扎时与他暗生情愫,一来二去,这才有了今日。   “你!”许如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忽地一个箭步冲到许冬藏面前,抬手就要打她。   许冬藏眼疾手快,伸手挡了挡,许如慧重心不稳,一个踉跄,竟落入了旁边的池子里。   许冬藏愣了愣,脑子飞快地运转,大喊道:“大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别打我了。快来人哪,大姐姐为了教训我,掉进池子里了,快来人,我保证不惹大姐姐生气了。”   俗话说得好,茶,是一门艺术。 第5章   方才在后花园,她们二人的丫鬟都远远候着,没人知道发生什么,只听见三小姐忽地大喊救命,说是大小姐落水了。   小荷当时一听这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小姐脾气不好,倘若出了什么事,夫人和大小姐势必不会让她好过。小莲也是愣了愣,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家三小姐落水,跟着急吼吼地冲过去。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凑过来,只看见大小姐在水里扑腾个不停,三小姐在一旁伤心伤痛欲绝,“大姐姐,你千万别出什么事啊呜呜呜呜,都是妹妹的错。好端端的,躲大姐姐做什么?大姐姐打你一下,那是长姐的教诲……”   赵氏那边早有人去通风报信,今日许施也在家中,正在赵氏院子。那报信之人慌慌张张,冲进院子便语气慌忙喊道:“不好了,夫人,大小姐出事了!”   “什么?好端端的,怎的出事了?”许施皱眉,语气不悦。   许如慧是许施看着出生的,当时边境苦寒,条件艰苦,赵氏生产时差一点撒手人寰,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当时许施与她一墙之隔,听见那个孩子哇哇的哭声,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充满他的心头,至今都能回忆起来。因此,许施对许如慧格外偏爱,也将她的个性宠得十分嚣张跋扈。   报信的丫鬟抬头看了眼赵氏,跪地答道:“回老爷话,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大小姐和三小姐在一块,大小姐不慎落水了……”她声音越发低下去。   赵氏扶住额头,一脸地担忧,无助地看向许施,她在许施面前一向柔弱,“许郎,怎么会这样呢?莫不是冬藏她……”   赵氏早就注意到了,近来那许冬藏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前木讷得很,最近像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似的。不知她是怎么和如慧发生的冲突,但倘若能借此机会把她除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许施听她说完,脸色更沉,“还不快去瞧瞧什么情况?”   -   许如慧已经被人从池子里救起来,呛了几口水,这会儿昏了过去,被一群丫鬟婆子抱回自己院子。   许冬藏一路假哭,一路跟着。赵氏今日就在府里,便宜爹也在,他们宠爱的大女儿出了事,她是唯一当事人,不论如何,他们一定会要她负责。她得在许如慧醒过来之前扭转局面。   许如慧自幼娇生惯养,性格颇为嚣张跋扈,而赵氏则不同,赵氏最擅长示弱。许冬藏感觉事情有点棘手。   正想着,便听见了外头的动静。   赵氏携许施急匆匆跨进门,“慧儿呢?怎么样了?请大夫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会不慎落水呢?”   她对女儿的爱是真,但要让许施明白她的焦急和担忧也是真。只有她越焦急,便越能勾起许施的回忆。   “慧儿生下来时便受罪,这么多年,身子一直没好全,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许冬藏听着这话,心里好笑,许如慧平时那矫健跋扈的样子,哪点像柔弱的样子?   可许施就是吃这一套,许施听她一说,便想起赵氏那时候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地说,许郎,这是我们的女儿。   许施怒斥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些糊涂东西,都怎么伺候大小姐的!”   他这一吼,满屋子的丫鬟都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许施指着许如慧的贴身丫鬟问:“你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小荷当时又不在场,哪里能说出什么来,低着头颤抖着,“奴婢……奴婢……”   许冬藏站在一旁,瞧了眼脚下的地毯,这地板挺硬吧……虽然有层地毯,估摸着跪下去也挺疼吧……   她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开口道:“父亲,都是我的错。”   许施正在气头上,脸色铁青,问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他对这个三女儿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三女儿笨拙又内向,与他没什么父女情分。   赵氏站在一旁,她没想到许冬藏认错这么快。   许冬藏低下头,心疼自己的膝盖,道:“今日女儿觉得胸闷气短,便想去后花园散散步。过了会儿,大姐姐也来了。大姐姐关怀我,便与我多说了几句。可我笨嘴拙舌的,句句都惹大姐姐生气。都是我的错,倘若我嘴甜一些,心思活络一些,便不会惹大姐姐生气。倘若我不惹大姐姐生气,大姐姐也不会想要管教管教我。我当时害怕,情急之下一个闪身,没想到大姐姐便从一旁的栏杆处栽落池子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掩面而泣。这具身体娇弱,方才那一跪,疼得她几乎要落泪,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她哭得梨花带雨,“都是我的错,我惹大姐姐生气……”   许施没想到是这么个缘由,大女儿的脾性他这做爹的自然清楚,是有些娇纵,与三女儿起了冲突而恼怒也不无可能。只是他到底偏爱些大女儿,因此仍旧有些狐疑。   “你说,你说错话惹你大姐姐生气,你说什么话了?”   赵氏见局面不对,搭腔道:“是啊,冬藏,当时可就你与你大姐姐在场,这会儿你大姐姐还未醒,你可不能信口胡诌。”   她再一次提醒许施,如今出了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可是他的宝贝女儿。   许施果然脸色又沉了两分,“当时只有你们二人在场,你当然也可以为了撇清自己而撒谎。”   许冬藏直呼高手,四两拨千斤。   她咬着唇,灵机一动道:“母亲说笑,冬藏这么多年一直愚笨,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倘若我如此精明,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一直不得父亲喜爱了?”   她奋力地抬起头,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柔弱又无助,让那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正中滑落,“方才见母亲如此紧张大姐姐,冬藏……冬藏十分羡慕,冬藏的生母去得早,这么些年,冬藏跟在母亲膝下长大,虽视母亲为生母,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敢逾越过。冬藏亦视大姐姐为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大姐姐出了事,冬藏难辞其咎。再多解释也无益处,便请父亲和母亲责罚吧。冬藏绝无怨言。”   她说着,低下头,一副已经认错的模样。   赵氏脸色难看,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她看向许施,许施显然颇为动容。   许施对元妻自然心有愧疚,经三女儿这么一说,更是勾起了愧疚。他这三女儿分明自幼失母,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关怀过她什么。   赵氏将他反应看在眼里,怕他将这会儿就要这事儿翻篇,若是如此,待会儿慧儿醒了也不好再翻旧账。她急忙看向床榻,开口询问大夫:“大夫,慧儿的情况如何了?”   大夫说:“回夫人的话,小姐的身子没有大碍,不过呛了两口水,受了些惊吓,过会儿就能醒了。”   许施松了口气:“多谢大夫,来人,送大夫出府。”   “既然没事,”许施看向还跪着啜泣的三女儿,“起来吧,日后……”   他一顿,想起三女儿不日便要成婚,哪来什么日后,一时更觉愧疚。   “日后你让着些大姐姐,你大姐姐性子就是那样。”他这话的意思,便是信了许冬藏所说。   赵氏在一旁笑容消失,余光打量这小贱人,她果真是变了,会耍手段心计了。   许施都发了话,赵氏再揪着不放,便显得她无理取闹了。许施最喜欢她的一点,便是她善解人意。   所谓善解人意,就是从不忤逆他的意思,不和他对着干,对他千依百顺。   这事儿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许冬藏与小莲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小莲还没缓过神来。   她直愣愣地看了眼许冬藏,又转回头去,呆滞许久,终于缓缓开口:“三小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   小莲咧开嘴,“天哪,三小姐,奴婢一开始还以为是你被大小姐欺负得掉水里了,奴婢都吓死了。结果奴婢过来,看见你在救大小姐,更是惊吓了。奴婢心想,完了,大小姐出了事,夫人和老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没想到三小姐不仅没有被罚,还让老爷送了好多东西过来。三小姐,你也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冬藏掩嘴笑,她当时哪里是救许如慧,分明是趁她挣扎的时候,把她往水里按了好几下,以报这些日子以来的仇。   至于怎么做到的,她总不能说,因为她的宅斗文看得多吧?   许施觉得亏欠三女儿,便命人给她添了好些嫁妆。赵氏与许如慧简直要气死。   -   “殿下,府邸那边之事都已经打点好了。明日便可搬过去。”   大凌的祖制,皇子成婚时封王建邸,迁出宫去。   出了宫,他们的行动便会自由很多。   江聊嗯了声,向来身残体弱的三皇子,此刻只着一件中衣,立在风口,影子叫宫灯扯得细长,有种微妙的破碎感。   “殿下,许家的探子来报。”   “说。”   东风将探子所传一五一十通禀,原来这位许三小姐还真不是个怂包。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棘手了。   江聊听罢,纤长细指在衣料上轻点了点,近乎呢喃地轻笑出声:“英雄不问出处?有点意思。” 第6章   许如慧没什么大事,很快便醒了。可她丢了脸面,一觉醒来便记着要找许冬藏算账,一番询问之下,得知许冬藏竟还什么事儿都没有,甚至还得了许施的关怀,她那口气便直冲天灵盖。   这口气不吐不快,若不趁着许冬藏还没嫁出去时报了,日后可就没这么方便了。因此,许如慧第二日便带着丫鬟盛气凌人地冲到许冬藏的院子。   自从赵氏被扶正,她做这嫡出的许大小姐也十几年了,又得许施偏爱,一直在府中横行霸道。府中的下人们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任谁都不敢拂她面子。   许冬藏院门里的人照规矩要拦她,“大小姐,您不能进去……”   许如慧没这耐心,又在气头上,索性一巴掌甩在那小丫鬟脸上,将人打得歪向一旁。她领着人推开门,不管不顾地开口:“小贱人,你长本事了是吧?谁给你的胆子……”   她的话戛然而止。   院子里不只有许冬藏,还有许施。   许施负手而立,面色难看,似乎十分嫌弃许如慧这副做派。许施因激发了心中的愧疚,前一日已然派人送来了许多吃穿用度,第二日想了想,又亲自过来。   许冬藏对他的到来不算意外,男人嘛,愧疚的时候总想着要补偿你。果不其然,许施问起这些年许冬藏的情况。   许冬藏虽然觉得这副嘴脸很恶心,可明白这种时候不能表现出来,反而得装得很柔弱,而且最好不要直接诉苦。嘴上说着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行动上却要表现出来自己的窘迫。   如此一来,他就会更愧疚。   许冬藏言行合一,在许施问起赵氏与许如慧姐妹有没有欺负她时,便低垂一双杏眼,天真柔弱地开口:“父亲说笑了,咱们是一家人,何来欺负之说。我拿母亲与二位姐姐当亲人,母亲与二位姐姐待我自然也是如此。”   瞧瞧!她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果然,许施听完她的话后,脸上的愧色更添三分。   “你……很懂事,如此甚好。”许施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许冬藏便趁机端茶递水,表现自己的温柔体贴懂事。   许施接过茶水,“你大姐姐是被我们惯坏了,你多忍让她些。”   许冬藏如温顺小白兔般点头,嗯了声,“我晓得的。只是……也有些羡慕,若是父亲也能……”   说话的艺术,此时就该欲言又止。   许施叹了声,拍了拍许冬藏的手。   正当父女温情之际,许如慧便闯了进来,张口闭口便是粗鄙之语,全然不顾姐妹情分。而许冬藏呢?半点不计较,还这般忍让。   许施看着这个从小偏宠到大的大女儿,皱起眉来,忽然闪过一丝厌恶,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住嘴!”许施朝许如慧喝道,“你怎么说话呢?谁教你说这种话?对着自己的亲妹妹,没有一点做姐姐的气度和架势,我就是这么教养你的吗?”   许如慧有些懵,父亲从来不会想起许冬藏的,所以也不会来看她。她怎么会想到今日,恰好父亲也在?   她张了张嘴,意图辩解,看了眼一旁低着头的许冬藏,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肯定是这个小贱人和父亲说了什么,颠倒是非黑白。   “父亲,你千万别被她蒙骗了双眼,她昨日盛气凌人地讽刺女儿与母亲,女儿气上心头,这才忍不住想教训教训她……”她告状。   许施听在耳中只觉得无比讽刺,他身后站着的三女儿乖巧听话懂事,而眼前的大女儿举止泼辣跋扈,到底是谁盛气凌人,一眼便知。   “够了!你竟一丝悔改之意也没有!”许施是武将,一直脾气很大,“罚你回去闭门思过,在你三妹妹出嫁之前,不得迈出院门半步。”   许如慧不服气,“父亲!”   许施最讨厌别人忤逆他,因此烦躁地叫人把许如慧强行带回去,不许她再开口。   许冬藏心中暗爽,面上仍旧是乖巧的模样,还流露出一丝担忧,为许如慧开口求情:“父亲,大姐姐她……”   被许施打断:“好了,你不必为她说话。我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许冬藏只好“被迫”闭上了嘴,目送许施离去。   确认许施走远之后,许冬藏忍不住关上门哈哈大笑,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个许如慧平时嚣张跋扈,动不动就挤兑欺负人,这回吃瘪了吧。   听说许如慧被关起来之后,在院子里摔了一大堆东西。赵氏要找许施求情,也被许施训斥了一顿,说她教女无方,如此下去,日后许如慧肯定嫁不出去。   许冬藏心情大好,晚饭甚至多吃了两碗。   只是到了夜里,许冬藏又忧愁起自己这桩倒霉婚事来。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了,听说皇上已经给三皇子封了王爷,王府就在玄武街上,听说已经进进出出地忙碌起来。   许冬藏想起江聊,又闪过那天晚上他杀人时眼里的冷厉,不由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逃跑也跑不掉,她又不认识人,只怕连城门都出不去。   好烦。   许冬藏热得一脑门汗,坐起身来,呆呆地直视前方许久。   忽地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许冬藏还未反应过来,那些细碎的声响便化作一声巨大的响声,破窗而入,随着声音一道闯入的,还有一袭黑影。   “谁?”许冬藏心提起来,视线紧张地从身边逡巡一圈,试图寻找一个能防身的武器。不久前小莲在做刺绣,随手将剪子放在了床头,她将剪子攥在手里,小心翼翼起身朝着黑影的方向走去。   屋里的灯早吹灭了,借着月光,许冬藏慢慢走过去,还未等走近,忽地身后出现了一个气息。随后,她的嘴巴被捂住。   许冬藏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死到临头。   下一刻,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嘘。”   竟然是江聊!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下,去掉了封号。 第7章   毫不夸张地说,许冬藏那一刻真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她脑子里忽地闪过那天夜里的画面,那一幕在后来的几个夜里一直折磨着她,一颗心连同她细嫩的脖颈一起发凉。   “你……我……”许冬藏语无伦次地开口,嗅见江聊的气息在她耳畔萦绕。   成年男子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让许冬藏慌乱不已。只不过,还混合着一点血腥味。   血腥味?许冬藏忽地一愣。   在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那股血腥味变得愈发浓烈,根本无法忽视。   难道是她的脖子已经被抹了吗?许冬藏被这个念头吓得绷直了脊背,可是她没感觉到疼啊?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碰了碰自己脖子,发现完好无损。   再下一瞬,许冬藏的肩头一沉。   是江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肩头。   “哎哎哎……”许冬藏手忙脚乱地接住往下坠的人,手上黏糊的触感让人心惊。   江聊受了很重的伤,有多重许冬藏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流的血堆了一地,她擦地都擦了半个时辰。这大晚上的,动静还不能太大。   许冬藏愤愤地拧干手上的抹布,看了眼一旁昏迷不醒的江聊,骂了句脏话。   她不知道江聊发生了什么事,总而言之就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房间里,并且晕了过去。而她呢,作为一个善良的人,实在没办法见死不救,只能耐着性子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伤口,毕竟以前受了伤都是直接去医院,有医生会处理好一切。怕惊醒小莲她们,许冬藏只敢点一盏床头灯,借着不甚分明的光,查看江聊的强势。   他的伤口在前胸,好在没靠近心脏,但还在流血。血已经浸透了他的外衫,黏黏糊糊地透着股腥味。许冬藏看着这场面就发慌,她深吸一口气,用剪子剪开他的衣裳,用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拭血污。   但江聊的伤口还在流血,许冬藏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屋里没有金疮药之类的东西,只好期盼血能止住。   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阴暗地想,要不别止住了,干脆让他失血过多而亡,这样她就安全了,也不用被良心谴责。反正不是她没救,是她没救得回来。   偏偏事与愿违,过了会儿,他伤口的血竟真的止住了。   许冬藏有些无语,喃喃自语道:“大概这就是祸害遗千年吧。”   她撇嘴,随便从他衣服上剪下几块布条,拿着剪刀的时候,忍不住做了个扎他的动作,临了,又忍住了。她没这个胆子杀人,哪怕这个人威胁到了她的生命。   灯光下江聊的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和他的人设更加相符。其实江聊生得很好看,眉目五官都很英俊,只可惜……一想到那天晚上,他长得再好看,许冬藏都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事情出乎许冬藏的预料,她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地上的血迹都已经清理干净,许冬藏直起身,锤了锤腰,累得够呛。   她打了个哈欠,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江聊,人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还霸占她的床,烦死了。许冬藏啧了声,转去一旁的榻上睡觉。   她很累,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忍不住地想一些事。   想她自己,也想江聊,想他们这桩婚事,从天南想到海北,最后还想起了烤鸡。   直到昏昏欲睡。   睡也不敢睡得太死,怕江聊醒过来后对自己起杀心,因此隔一会儿就要睁眼一次。   -   江聊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幔帐幽香,显然是女子闺阁。   昨夜的记忆他尽数保留,所以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昨夜事出从急,他只能选择来这儿。若是落在那些人手上,他绝无活路。至于进了这扇门,是不是活路,其实江聊没有把握。   显然,他赌对了。   这位许三小姐的确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善良”的人。江聊挑眉。他慢慢撑起身,检查自己的伤势。伤口传来阵阵痛楚,江聊连眉都未皱。   在目光触到伤处的下一瞬,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但处理得认真又潦草,至于这包扎的功夫,可真是丑得十分别致。   江聊翻身下床,看向一旁矮榻上睡着的人。她睡姿极为随意,半条腿垂落在榻边,另一条腿却横在另一边,脸颊贴着枕头,被挤压出一个令人发笑的表情。   江聊移开视线,打量起她的房间。陈设简单,值钱的东西屈指可数,可见她在这许家过得不怎么样。根据查探到的消息,这位许三小姐不得宠,性子也内敛木讷。不受宠像真的,至于内敛木讷,江聊暂且持保留意见。   这会儿晨光熹微,正是离开的好时候。再晚些,便容易叫人发现。   江聊敛眸,临走前在她房中寻了寻那玉牌的下落,并未有所获。   他眸色微沉,看了眼还在酣睡的许冬藏,一个闪身从窗户跳出。   许冬藏是被馋醒的,因为昨晚想到了烤鸡,连梦里都是烤鸡的味道。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然反应过来,江聊!   她朝床的方向看去,已经空空如也。   江聊走得干净,没有任何人发觉他出现过。许冬藏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揣测,他到底是去干嘛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很快,许冬藏就知道了答案。   -   “小莲,你再说一遍。”   小莲不解地重复了一遍,“三小姐,奴婢说,昨夜有刺客胆大包天,竟然行刺太子殿下,听闻太子殿下如今还昏迷不醒着呢。”   “……”   她可算知道,江聊昨晚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了。合着他去行刺太子了。   嗯……他竟然要自己动手去行刺太子,混得不是很行的样子?   这是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她是不是可以去举报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样她就安全了? 第8章   就在许冬藏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时候,下人通传说赵氏忽然过来了。   小莲正替她梳洗装扮,闻言看了眼许冬藏,惴惴不安道:“三小姐,夫人不会是来找咱们麻烦的吧?”   许冬藏从梳妆匣里悠闲挑了支玫瑰金簪,递给小莲,示意她给自己戴上,漫不经心道:“安心。”   赵氏哪儿能这么蠢,昨日许施才刚因为她而惩戒了许如慧,并且和赵氏产生了矛盾,今日她再来找自己麻烦,那不是自己撞枪口吗?   小莲哦了声,勉强安下心,替她戴好簪子。许冬藏照了照镜子,很满意,这才出门去迎赵氏。   赵氏身后总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她一来,许冬藏这不大的院子里霎时变得拥挤起来。许冬藏乖顺地见礼:“见过母亲。”   自从昨日之事后,赵氏越发确定这许冬藏是个祸害,不知道她是怎么忽然变了性子,总而言之,她留不得。好在她很快要嫁出去,倒也不必太过担忧。这女人嘛,一旦嫁出去了,便是娘家泼出去的水,与娘家干系便不大了。何况她嫁的,还是个病殃殃的皇子,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造化。   如今慧儿虽吃了亏,可她给慧儿相看的女婿,那可比三皇子好一百倍。慧儿那性子也的确太过了些,让她吃个教训也好。   赵氏心思活络,笑意吟吟扶起许冬藏,“不必多礼。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在乎这些虚礼。母亲今日来呢,一是替慧儿向你道歉。慧儿自幼被娇惯长大,难免脾气大些,她心眼不坏,你莫放在心上,与她多计较。”   赵氏握着许冬藏的手,往屋里走。她身后跟着的周娘指挥着人,将东西拿进来。   “这是母亲的一点心意。你莫要推辞。”   许冬藏看了眼那些个盘子上装的,好些珠宝首饰,金光闪闪,还好上好的布料。这可都是好东西,真金白银的,她才不推辞。   “多谢母亲。”许冬藏当即让小莲收下。   赵氏拉着她坐下,又道:“二来呢,今儿已经十八,再有几日你便要出嫁,一切可打点妥当了?女子出嫁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一点马虎不得。你若是缺些什么,尽管与母亲开口。”   古人成婚的规矩真多,许冬藏至今脑子空空,什么也没记住。何况她心思也不在婚事上,她哪里知道缺什么?   “多谢母亲关怀,冬藏什么都不缺。”许冬藏噙着笑礼貌回答。   赵氏笑着点了点头,又友善地和她说了许多话,瞧着倒真像她亲妈似的。可惜是绵里藏针,假好心。许冬藏明知道她没安好心,还得陪着她演,好不容易送走赵氏,她笑得脸都快僵了。   待赵氏走远后,许冬藏将门一关,揉着自己发酸的脸,抱怨道:“真是的,她随便敷衍一下就好了,还非得说这么久。累死我了。小莲,快,把她送来的东西拿出来。”   那些首饰做工精美,许冬藏很喜欢,她一一看过,又试戴了几个特别喜欢的,才让小莲把东西好好收起来。   小莲不甚理解,问道:“三小姐,夫人怎么会如此好心?这些东西上是不是下了毒啊?”   许冬藏被她的话逗笑,“她当然是要做给我那个便宜爹看咯。”   “便宜爹?”小莲皱眉,更不解了。   许冬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赶紧囫囵圆场:“哎呀,这不重要,总之她就是要做给我爹看的。东西肯定也不会下毒,这个时候,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健健康康的,不出任何事。”   “为什么呀?”小莲实在天真,有这么一个丫鬟,外加一个不聪明的原主,难怪她们日子过得苦。   许冬藏扶额望天,“因为我马上要嫁人了,只要我嫁了出去,就再也威胁不到她们的地位了。所以她只要忍过这几天。”   小莲恍然大悟,“小姐真聪明。”   许冬藏再次抬头望天,撑着下巴叹气,忽然想起太子遇刺一事,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推迟她的婚事?   事实证明,她当然是想多了。   太子昏迷他的,三皇子的婚事照办。就这么着,还是到了成婚那一日。   -   许冬藏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挖出来,按在梳妆台前打扮,一番折腾过后,换上了婚服,盖上了盖头,被喜婆牵着上了花轿。   许冬藏一边打哈欠,一边思索,今晚会发生什么?   说到底,她畏惧着江聊,因为亲眼目睹了他杀人如麻的过程。人都怕死,许冬藏也不例外。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许冬藏又觉得,江聊好像未必会杀了她。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那天夜里,江聊既然提前走了,就说明他先醒了。他醒的时候,自己显然还在睡觉。在那样的情况下,若他当真想要她的命,即便他受了不小的伤,也能轻而易举要她狗命。但是他却没有。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江聊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另一方面,他既然都能单枪匹马去行刺太子,还把太子刺昏迷了,之后还能逃出来,说明他肯定有这个水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许冬藏杀掉。   可是这么多天,他也没有行动过……   许冬藏心里也很乱,以她这脑袋瓜,当然想不明白他们这些搞皇权争斗的人的想法。所以,她其实也不敢确定自己就是安全的。   但是跑也没办法跑,人生地不熟,连城门都出不去。跑了还会牵连到别人,她良心上也过不去。   她只好期盼,她作为这个穿越女,能有那么一丁点的金手指。尽管这么久以来,她还没发觉自己有哪一方面的能力算得上金手指。但至少……至少不能是个炮灰吧?   轿子坐起来并不舒适,一颠一颠的,和车没法比。轿子外锣鼓喧天,奏着喜庆的曲调,吹吹打打地穿过长街闹市,往三王府去。   头上戴了起码几斤重的首饰,压得许冬藏脖子痛,她揉了揉脖子,将盖头掀起,从帘子的缝隙往外观望。外面很热闹,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不少。   大凌朝成婚是要新郎官来女方家迎亲,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女方的轿子回家。但三皇子身体不好,因此皇帝特意恩准,省略了这一步,只让他在门口迎。   成婚,在许冬藏的人生计划里,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个人生大阶段。她梦想着,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步入婚姻殿堂。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   嫁给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充满着未知的恐惧。那些乐曲越是喜庆,许冬藏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不知道过去多久,轿子停了下来。   许冬藏把盖头放下来,垂眸等着。很快,眼前的帘子被人挑起,一只纤瘦的手伸到她跟前。   她知道,这是江聊的手。   许冬藏抿唇,伸出手,指尖搭在他手心里,触到他手心的温度。他的手心是温热的,尽管指尖发着凉。   许冬藏被他牵起来,跨出轿子。原本的奏乐停了下来,忽然间变得很安静,没有了看热闹的人的起哄,也没有宾客的喧闹,静得许冬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如雷一般。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心跳声会隔着手指传进江聊耳朵。   也不知是不是真是如此,身侧的江聊忽然笑了一声。许冬藏一愣,心里更紧张了。   江聊的声音低低地,落进她耳朵:“委屈娘子了,为夫的亲朋好友不多,因此今日来的宾客也不多。”   难怪听起来这么冷清……许冬藏心里嘟囔,跟着江聊的步子往前走。   她心里揣着事,心不在焉,迈过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个空,重心一歪,径直跌进江聊怀里。   这时候终于听见了宾客们的声音,似乎在起哄,听得出人确实不多。   许冬藏莫名脸热,兀自站稳。   江聊又低低地笑了声,像是打趣她:“我还以为,只有我对娘子一往情深,原来娘子对我……”代替未说完的话的,是轻笑声。   许冬藏心道,大哥,你好会演哦。   要不是她知道真相,她都要信了他的鬼话。   一见钟情,以身相许。   多浪漫啊。   果然不管什么时代,大家都喜欢看这种听起来很浪漫的爱情故事。   皇帝和皇后虽说是江聊名义上的爹娘,许冬藏名义上的公婆,但他们俩显然贵人事忙,不可能为了一个不受宠的三皇子而出席婚宴。因此拜堂的仪式也精简了不少,夫妻对拜后便直接送入洞房。   许冬藏坐在洞房的床边,一颗心片刻不敢放松,从一大早到现在,她连口水都没喝过,此刻只觉得口干舌燥。   反正江聊应付宾客也要段时间,许冬藏干脆自己掀起盖头,起身倒了杯水喝。哪知道刚喝到一半,门忽然被推开。   许冬藏被吓到,一口水呛进喉咙,猛地咳嗽起来。 第9章   她低头咳嗽,听见脚步声走近,轻柔的力道落在她后背,随后跟着的声音斯文温柔:“这么紧张做什么?慢点喝,又没有人跟你抢。”   许冬藏一边咳嗽,一边在心里抱怨,拜托,你跟鬼一样忽然出现,能不吓人吗?   许冬藏又喝了一大口水,缓了缓,仍旧觉得喉口辛辣刺激。她捂着喉咙,看向忽然出现的江聊,问:“你怎么……就回来了?”   面对她的目光,江聊一点也没躲闪,泰然自若地拿过手边的茶杯,替她斟了杯茶,送到她面前,“怕娘子觉得闷,所以抽空来瞧瞧娘子。”   许冬藏接过茶杯,就着杯沿浅抿了口,垂下眉眼,避开江聊的目光。被江聊这么一看,她又浑身不自在起来,连带着脖子也凉嗖嗖的。   江聊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她头顶。盖头被她自己掀了,随手扔在了床上。许冬藏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知后觉起来,盖头应该要他来掀是吧……   她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我实在是口渴……”   江聊嘴角噙着笑,摇头道:“无妨,娘子随意些便是。为夫这身子,没这么多规矩。”   他又说自己身体不好,许冬藏只想呵呵,说得像真的一样。   江聊这时候看起来又身体很差似的,面色苍白如纸,走起路来步履缓慢,时不时还要咳嗽两句。他的眼神始终紧紧注视着她,让许冬藏没来由心慌。   江聊就坐在她身侧的圆凳上,他们之间只隔了两步距离,许冬藏如坐针毡,慢慢站起身来,往旁边挪,嘴里说着话:“我没什么,也不闷,你去吧。”   她本意是离江聊远一点,没想到她退一步,江聊就进两步。他一面往前,眼神仍旧犀利地盯着她看。许冬藏眼神飘忽,不停地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一个坚硬的架子,再退无可退。   她紧紧贴着架子,疯狂眨眼,“你……”要干嘛呀?   许冬藏快要哭了。   江聊停住,抬起手来。   许冬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闭上眼,下一刻,却感觉到那只手落在她的头发上,一触即离。   江聊轻笑了声,说:“娘子的头发有些乱了。”   许冬藏哦了声,自己慌乱地抓了抓,“没事儿。”   江聊没有往后退,保持着这个距离和她站在原地说话。他的目光还是落在她头顶,又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他越是温柔,越是像个变态啊啊啊啊啊啊……   许冬藏在心里尖叫,手指抓紧了身后的木架子。   江聊手停在她发梢,视线落在她眼睫:“娘子好像很害怕我?”   演起来了是吧?许冬藏欲哭无泪,又怕自己说错话,干脆沉默不语。   江聊似乎也不是在问她,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似的,自顾自说下去:“人人皆知,我对娘子一见倾心。娘子莫怕,为夫身体不好,等为夫死了,一定会给你一封休书,叫你自由。不过在为夫死前,娘子最好不要想着乱跑,不然的话……”   他忽然一顿,手指从她发梢慢慢往下,抚过她颤抖的睫羽,最后落在她细嫩的脖颈上。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脖子,就像是……要杀鸡之前,试试刀锋不锋利。   许冬藏嘴角垮下来,想起他先前在外头扶住她时演的深情戏码,一咬牙道:“夫君别这么说,我对夫君情深不悔,绝不改嫁,若是夫君死了,我便为夫君殉葬。”   江聊松开手,嘴角的笑意渐深,目光怜爱地看着她:“娘子如此深情,为夫一定努力活下去,不叫娘子年纪轻轻的守寡。”   许冬藏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江聊往后退了一步,道:“外头还需要为夫去处理一下,娘子再独守空房一会儿。”   许冬藏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无妨……夫君去吧。”   江聊走了。   许冬藏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她越来越搞不懂这个江聊了。他难道是个戏精,就喜欢演戏的感觉?   她从胸口长吐出一口气,腿软地跌坐在地上。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许冬藏还挺喜欢看那种男主是病娇疯批的文,现在轮到自己做女主角,忽然就一点兴趣也没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他一面温柔地说着爱你的话,一面像马上就要拧断你的脖子,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好想回家。   -   江聊从房中出来后,东风很快过来。   “殿下,证实过了,那块玉牌的确是真的。”东风语气有些兴奋,原本还以为事情陷入僵局,哪里料到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日许冬藏扔给江聊的包袱里,有好些女子家的金银玉饰,以及一些简便的衣裳,一看便知这是要做什么。她想跑。   既然她想跑,更说明她心里有鬼。东风当时便说,不如直接将人杀了。   却被三殿下拦下。   三殿下打开她的包袱,竟在那堆金银玉饰里找到了他们要找的那块玉牌。   江聊拿着那玉牌,忽地唇角微勾。   从先前探子的消息来看,这位许三小姐是个聪敏人,可如今看来,她又像个笨人。   那玉牌大抵是原主拿的,许冬藏穿越过来后,根本不记得有这码事,只觉得那东西看着也挺值钱的,便一并塞进了包袱里。   如今既然证实玉牌正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东风以为,那这位许三小姐便没有必要再留了。   他眼神一凛,提议道:“殿下,要不要今晚便将人处置了。可以做成她不愿嫁与殿下,而自尽……”   江聊冷眼打断,“不必动她。”   东风低头:“是,属下多嘴。”   江聊问:“太子那边情况如何了?”   东风答道:“已经醒了,对外说没有大碍了。只是太子有伤在身,去景州的任务便只能搁置了。”   江聊轻笑,“甚好。”这便是他的目的。   太子原要动身去景州,景州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好,太子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去。   东风抬眸,又道:“殿下,属下始终觉得,您不必亲自出手。若是太子那边真查到什么……”   “无所谓,让他查,就是要查出蛛丝马迹才好。”他已经韬光养晦了太久了,这些年来所忍受的屈辱他都记着,总要一件一件还回去的。   皇后也好,太子也罢。他无声地冷笑,眼神冷厉几分。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前院。宾客们还在等着,江聊转眼已然恢复了平日里那病弱不堪的模样,与他们交谈。   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的确不多,他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明面上也不与大臣们联络,母妃又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医女,又是孤女,母家自然也没人。皇帝与皇后今日也没来,宾客们与他应酬了番,礼也已经送到,便有些人起身告辞。   话过几轮,江聊掩嘴咳嗽,似乎有些支持不住。   有人道:“三殿下还是快去休息吧,不必招呼我们。”   江聊顺势遗憾道:“抱歉了,那本王便……先去休息,诸位吃好喝好。”   他被东风搀扶着,往后院去。   这会儿已经时辰不早,黄昏日暮,江聊喝过药,稍作休息后,往许冬藏那儿去。   许冬藏已经在这新房里空坐了一个多时辰,她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那两杯水,还呛着了。婚礼流程又多,十分累人,早上她还没睡饱,许冬藏又累又饿又困,不知不觉便靠着床头睡着。   江聊推门进来时,便见她倚着床头歪头睡着。   这姿势大约不怎么舒服,许冬藏微张着嘴,露出两颗牙,几次要往后栽,又及时稳住。江聊轻轻走近,在她栽倒之前将人扶住。   他轻晃了晃人,声音温柔地唤道:“娘子,娘子?”   许冬藏还在睡梦中想自己的烤鸡,上回她就想吃,可馋虫没有得到满足,沉淀了几日,更馋了。她喃喃道:“烤鸡……”   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手边,许冬藏迷糊着,抓起那东西便咬了一口。   下一瞬,她陡然睁大眼,看清了面前放大的江聊的脸。而他的手,还在她嘴里。   她咬得重,甚至还有个牙印残留。   许冬藏:……   夭寿了!她把变态咬了!   许冬藏瞪大着眼,和江聊面面相觑。   怎么办怎么办?她脑子飞速运转,然后抓着江聊的手,轻轻地抚摸,又送到嘴边,吹了口气,语气更是娇滴滴:“对不起啊,夫君,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给你吹吹?”   江聊面不改色,勾唇道:“没事,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周到,让娘子饿到了。”   许冬藏震惊,他还真的喜欢这一套啊?额……角色扮演?   她沉默了片刻,心说,没事,xp是自由的。   既然他喜欢,为了狗命,她可以陪他演一演。   她尴尬地笑了笑,“是挺饿的。”   江聊嗯了句,抬手替她拂开额角的碎发,唤来婢女:“宝月,宝星,你们吩咐厨房,送些吃的来,要烤鸡。”在后一句话上,江聊放缓并加重了语调。   许冬藏面露尴尬。   -   但烤鸡真的很香……   许冬藏狼吞虎咽地吃着,忍不住想。一抬头,对上江聊认真的神色。 第10章   江聊没有动筷子,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许冬藏顿时又尴尬起来,“夫君怎么不吃啊?”   江聊抬手,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只鸡腿,“看娘子吃饭比吃饭更有趣。”   许冬藏呵呵笑了笑,低头吃东西,只是头顶着那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她总觉得吃饭都不香了。   她放下筷子,给江聊夹了块肉,“夫君也吃吧,夫君更应该多吃些肉,这样身体才能好得快。”   江聊又笑:“娘子说的是。”   ……   没见过谁家洞房花烛夜先大吃一顿的,许冬藏吃得肚子都撑着,坐在一旁发饭晕。婢女们进来,将东西撤下去,很快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今夜月暗星稀,檐下的灯火轻晃,夏夜的轻风爬窗而进,许冬藏忽地清醒过来,意识到一件事。堂也拜过了,饭也吃饱了,接下来……该洞房了。   救命啊,她真的要跟江聊睡觉吗!   她还没做好这个心里准备啊!   许冬藏看向江聊,他安静地坐在灯下,身影单薄,灯光缱绻。   许冬藏看得一愣。   如果他不是……   没有这种如果。   许冬藏尴尬地开口:“夫君。”   江聊同她对视,“娘子可是乏了?”   她瞪大眼,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困,精神百倍!”其实马上能倒地睡着。   “夫君的伤……”许冬藏斟酌着开口,她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装作她不知道,她观察着江聊的反应,倘若他表现出一点厌恶,她立刻就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也是他的秘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他两个秘密,危险程度乘以二。   江聊闻言,表情稍有变化,许冬藏正想开口,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却听见江聊说:“娘子真是体贴。”   ?   他在说什么?   许冬藏眨着迷茫的眼,十分茫然,看向江聊。   哥,慢一点,戏慢一点,她接不上。   江聊抬手,竟开始解衣服。   许冬藏瞪大眼,“等等……”   中间是省略了什么东西吗?她智商是个正常人啊,下雨天会回家,也不捡地上的东西吃,怎么感觉现在像个大傻蛋?   江聊没有听她的,已经解开了衣领,袒露出胸口的伤处。   ?   许冬藏仍旧茫然,听见江聊说:“既然娘子如此体贴,为夫便不推辞了,还请娘子替我上药吧。”   “……”   -   她已经再三推脱过,说自己不会处理这些事,要不请婢女来替他上药。可江聊说,他不介意。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辣手摧花了。   许冬藏看了眼他的伤口,吞咽一声,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的伤口应该有所好转了吧。许冬藏想着,手有些颤抖地解开他的绷带。   她紧张得很,连呼吸都放缓,江聊却好似无事发生,还与她闲谈:“娘子不必心疼,其实也没多疼了。”   她精神紧绷着,一时没顾上陪他演,脱口而出:“谁会心疼……”   话刚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手上动作一重。   江聊闷哼了声。   “娘子说什么?”   许冬藏尴尬地笑笑,低下头,“没什么,我是说,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夫君呢?这么重的伤,夫君定然很疼吧?夫君真是的,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好不容易将绷带都拆下来,到上药的步骤,许冬藏松了口气,伸手去拿旁边的药膏。药膏呈半透明,有些黏腻,许冬藏看着药膏一怔。   直接上手?不太好吧。可是也没看见有别的工具啊?   许冬藏皱眉,伸手抓了一把在掌心里揉开,而后看向江聊,僵硬地笑道:“可能有点疼,夫君你忍一下哦。”   江聊嗯了声,接上前面的话:“为夫下次一定会注意的,定不让娘子再担心。”   许冬藏手指擦过江聊的伤口,触到他的肌肤。虽然从前看电视看过很多男色,但真真正正上手摸到,这还是她从小到大头一回。   江聊其实身材还挺好的,虽然看着瘦弱,但……   她收回往下看的视线,抬头,对上江聊似笑非笑的眼神。   场面有一点尴尬。   “我都替夫君心疼,呼呼。”许冬藏朝他伤口吹了吹。   江聊一言未发。   好不容易上完药,因为太过紧张,许冬藏出了一层薄汗。她将药箱收拾好,放回去,回头看江聊,道:“夫君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夜里咱们便分房睡吧。我这个人睡相有些差,我怕夜里碰到夫君的伤口,那就不好了。”   她眨着眼,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   江聊直视着她,慢慢漾开笑意,应了声:“娘子真是体贴。只是今夜你我新婚,若是我们分房睡,只怕娘子日后会被人说闲话。”   “……”   -   许冬藏蜷缩在靠墙这一侧,尽力让自己保持一个姿势,不要随便乱动。身边躺着一个成年男人,并且杀人如麻,真的很有压迫性。   所以,她已经躺下快半个时辰,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试图酝酿睡意,开始数羊,正陷入发呆时,身侧的大活人忽然开口:“娘子睡不着?”   许冬藏本能地吓了一跳,“是有些睡不着,夫君也睡不着吗?”   江聊嗯了声,道:“为夫自从那日见过娘子,便一直魂牵梦萦,难以忘怀,今夜忽地美梦成真,一时高兴得睡不着。”   “……”我信了你的邪。   许冬藏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呵呵两声笑。   身侧的江聊忽然翻了个身,撑着头看她,许冬藏下意识地贴紧了身后的墙。   江聊出声唤她:“娘子。”   许冬藏嗯了声。   他忽地轻笑,“没什么,只是想听一听娘子的声音,让我明白这不是一场美梦。”   “……”   他怎么演得跟真的一样啊。   演技还挺好的,这种台词说起来竟然也没让人觉得油腻。大概是因为脸?   许冬藏胡思乱想起来。   就是……他越这样,越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杀掉了似的。   尽管她害怕,也挡不住袭来的困意。后半夜,许冬藏还是睡过去。   她说自己睡相差,可不是骗人。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她发现自己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挂在江聊身上。   江聊眨着眼笑看她,一脸宠溺的神色:“娘子醒了。”   许冬藏愣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爬进角落里,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一睁眼就是这么亲近的姿势,还是太过具有冲击感。   江聊起身,“娘子,我们今日要进宫去见父皇与母后,要快些起床。”   许冬藏哦了声,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来。他怎么能面不改色地演这么久的,想想也是,他都对外演了二十多年了,这点时间根本不在话下。   她慢慢腾腾地爬起身,小莲很快从外头进来,伺候她梳洗。   “王妃今日要戴什么簪子?”小莲伺候着她,眼神却东飘西晃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许冬藏直接了当地问。   小莲却红了红脸,低下头,在许冬藏耳边说:“三殿下昨夜和您……还好吗?”   “挺好的。”许冬藏还没反应过来小莲是什么意思,直到过了会儿,皇后派过来的一个嬷嬷进来,在他们床上拿走了一件东西,许冬藏才忽然反应过来。   哦,他们昨晚洞房花烛夜。   -   不止小莲一个人在意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皇后也很在意。   进了宫后,他们率先去给皇后请安。到皇后宫中时,发现不止皇后在,满屋子的后宫嫔妃,热闹得可以凑四桌麻将。   许冬藏和江聊一进门,一群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过来。就像小时候过年,走亲戚,面对三大姑八大姨时的那种微妙的窘迫感。   她是个现代人,虽然有些原主的记忆,知道该有些什么礼节,但真做起来,还是有些别扭的。因此,许冬藏有些忐忑。   倒是江聊,他从容地开口:“给母后和各位娘娘请安。”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聊儿来了,来人,赐座。”   皇后的目光淡淡从许冬藏身上瞥过去,看不出喜怒哀乐。但许冬藏还是紧张了一把,毕竟皇后看着和蔼可亲,可一届宫斗冠军怎么可能是好惹的?   皇后将许冬藏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准痕迹说道:“好孩子,来,过来,到母后身边来,让母后瞧瞧。”   她本来定好了给三皇子的正妃人选,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了个许冬藏。这位许三小姐,倒是个不成器的,就是江聊娶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冬藏对皇后本能地畏惧,一听说要站到她身边去,本能地求助身边的江聊。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江聊对她而言,也是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可在这种时候,她却觉得这个江聊莫名的很有安全感。   大概是因为,他既然能骗过所有人,一定还是有点本事。虽然混得好像不怎么样,刺杀还要自己动手。   江聊安抚地看了看许冬藏,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   这在外人眼里,当然是夫妻恩爱的表现。   在一旁的薛贵妃掩嘴笑道:“三殿下与夫人真是恩爱呢。”   许冬藏尴尬地笑了笑,朝皇后走去。皇后拉她坐下,语气温柔地打量她,“好孩子,聊儿身子不好,恐怕要劳烦你多照顾些。”   许冬藏应着:“这是儿臣该做的。”   她听着皇后的话,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江聊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皇后又有自己的儿子太子,怎么感觉对江聊有些格外的照顾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薛贵妃便是二皇子生母,这会儿又发了话:“皇后娘娘真是仁德,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还记着三殿下。”   许冬藏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有八卦?这么多年?记着?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后半段。 第11章   她又下意识看了眼江聊,江聊面上什么表情变化也没有。皇后倒是表情变了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江聊。   薛贵妃轻笑了声,看了眼许冬藏,似乎就是说给她听的:“三王妃肯定不知道吧,也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知道的人也不多了。当年三殿下的生母难产,生下三殿下后便撒手人寰,多亏了皇后娘娘仁德,自请将三殿下收养。三殿下先天不足,体弱多病,那时皇后娘娘可是废寝忘食地守着,要不然,三殿下恐怕早就……”   她说着叹了口气,“后来皇后娘娘有了太子殿下,也时常顾念着三殿下。”   原来还有这种渊源?许冬藏又看向江聊,江聊掩嘴轻咳嗽了声,笑道:“母后对儿臣的好,儿臣自然一直记在心里。”   听起来,皇后像个大好人似的,这薛贵妃的语气也不像在说反话。可许冬藏总觉得,皇后没这么简单。   皇后终于开口:“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来得这样早,午膳便在本宫这儿用吧?”   许冬藏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只好再次看向江聊。   薛贵妃都看不下去,打趣道:“这小两口啊,可真是恩爱……咱们也叨扰娘娘许久,今日便先告退了。”   她也不敢说,她只是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踩到江聊雷点。毕竟她还想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薛贵妃一起头,其他那些娘娘们都跟着说要走。很快,宫里头便安静下来,这种安静的感觉让许冬藏更觉得不安。   江聊这时候才回皇后的话:“儿臣也许久没陪母后吃一顿饭了,今日便留下陪母后用午膳吧。”   -   当今皇后母家尊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气质。许冬藏坐在一旁,暗暗咋舌。还未至午膳时候,许冬藏被皇后留住闲谈,她欲言又止,问起洞房花烛事宜。   许冬藏有些尴尬,低头不语,落在皇后眼里,只像是害羞似的。   皇后道:“聊儿身体不好,虽说这样说不吉利,但……若是你能为他留个后,那自然好些。”   许冬藏应了声,目光不自觉飘向江聊。   江聊正在廊下看花,身影微弯着,好似弱不禁风。   皇后笑道:“你倒是真钟意他,我还怕他是一厢情愿……”   许冬藏道:“殿下其实是很好的人。”   她睁着眼说瞎话,心道,或许他好就好在,杀人动作好利落,演技好好吧……   皇后掩嘴笑了声,顺着她的话应了句,“是啊,聊儿人是极好的。”   正说着话,有人通传,说是太子妃到了。   许冬藏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毕竟太子妃是太子的老婆……而太子又……这么几天了,都没查到江聊身上,应当没事吧……   她毕竟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对这种违法犯罪的活动不太适应,眼神几次三番地瞥向江聊。   在她看江聊的时候,江聊也正好看过来,许冬藏眨了眨眼,挤出一个微笑,意思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眉来眼去之际,太子妃已然进来。太子妃身侧还站了位衣着富贵的年轻女子,瞧着和许冬藏年岁差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许冬藏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位年轻女子从进门就在看她。   这当然不是她的错觉,因为太子妃和那姑娘到了皇后跟前,那姑娘仍旧盯着许冬藏,看得她心里发毛。   “儿臣给母后请安。”   “安宁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俩一前一后给皇后行礼。   即便是行礼的时候,那姑娘的眼神也没从许冬藏身上离开过。许冬藏试图从原主的记忆里搜索出这姑娘是哪位,最后只想起来她是个郡主。   皇后道免礼,给她们赐座,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许冬藏,太子妃也是,看许冬藏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许冬藏直觉不大对劲,干嘛都看她?   难道她们怀疑自己是行刺太子的杀手?不能够吧……她这么柔弱,手无缚鸡之力,连翻个墙都要费十分力气……   许冬藏怀揣着不安,和她们一道坐下。江聊很快也走过来,这时候,那位安宁郡主终于移开视线,转而看向江聊。   眼神也从敌意,变成充满爱意。   许冬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情敌”。   她如释重负,下一瞬,却被江聊紧紧地牵住了手。   对面那位郡主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很犀利,假如眼神能杀人,此刻应该已经有把刀子飞过来。   许冬藏眨了眨眼,看向江聊。江聊看着她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她尴尬地笑笑,开口:“夫君手有些冷了。”   她说完,安宁郡主的眼神已经要冒出火来了。   果然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如果可以,她很想把这份福气让给这位安宁郡主……   江聊笑意渐深,“没事,娘子不必担心。”   她一点都不担心,甚至巴不得他出事。   一旁的安宁郡主眼神再次变化,水汪汪的眼睛发着红,似乎被刺激得不轻。她终于开了口,“聊哥哥,你的病好些了么?”   安宁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回老家看了一趟外祖母,回来时竟然听说,江聊成亲了。对象还是个不起眼的许冬藏,这桩亲事还是江聊亲自求来的。   他体弱多病,京中没有姑娘愿意嫁他,安宁很高兴,这回去看外祖母,还磨了她娘很久,好容易才让她娘同意,让她嫁给江聊。   可是他怎么能……娶别人呢?   他一定是不愿意自己被连累,所以才出此下策。安宁气鼓鼓地想,瞪了一旁的许冬藏一眼。   许冬藏:……   她本来是个无辜群众而已。   见气氛有些焦灼,皇后打圆场道:“咱们进去说话吧。”   一行人便进了门。   -   皇后问起太子的情况,太子妃一一回答,说是太子已经没有大碍,又说起那行刺的贼人。许冬藏在一旁听着,余光瞥了江聊一眼。   落在安宁郡主眼里,又是一通瞪眼。   好容易等到用完午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位安宁郡主一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趾高气扬地对许冬藏说:“我要单独和聊哥哥说几句话,你走开。”   许冬藏哦了声,当即要走。却被江聊一把拉住,“郡主有话便直说吧,娘子与我是一样的,什么话都可以听。”   许冬藏:我不想听,谢谢。   安宁郡主脸色沉下来,眼圈又发红,但终究忍住了眼泪,“聊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你是为了我好,怕你死了后,我守寡,所以才找她来气我是不是?我都知道。我想告诉你,我不怕,我情愿给你守寡。”   她好自信……   江聊看向许冬藏,似乎在说,你没什么表示吗?   许冬藏意会,看了眼安宁郡主,道:“我不守寡,我愿意为夫君殉情。”   安宁郡主瞪大眼睛,似乎不可置信,攀比起来:“我……我也可以为聊哥哥殉情,我还可以为聊哥哥端汤送药,亲自伺候他,还可以为聊哥哥绵延子嗣,还可以……还可以……”   她说着,自己先哭了起来。   安宁郡主蹲在大路中间,埋头在膝盖里痛哭失声,一时间,场面十分之尴尬。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都忍不住要回头多看一眼。   许冬藏朝江聊眨了眨眼,“夫君……”   这可不能算她搞哭的!   江聊掩嘴咳嗽了声,终于出声:“安宁。”   安宁郡主哭得更大声了。   许冬藏道:“要不我还是回避一下?”   江聊摇头,松开许冬藏的手,上前两步,停在安宁面前,小声而温柔道:“安宁,我并非你的良人。感情这种事,也勉强不来。”   -   回王府的马车上。   江聊含情脉脉看着许冬藏,道:“娘子待为夫真是情深,为夫一定会努力活着,不让娘子为我殉情。”   许冬藏:……   她也就是随便说说,真要是江聊先挂了,她肯定连夜扛着马车跑。   殉情?门都没有。   她呵呵笑了两声,道:“其实郡主人挺好的……”   江聊笑意加深:“娘子可是吃醋了?”   又演起来了是吧,许冬藏维持着笑意,道:“没错,我就是吃醋了。郡主长得这么漂亮,金尊玉贵的,又与夫君青梅竹马,甚至愿意为夫君守寡,呜呜,谁能不吃醋呢?”   江聊笑道:“我心里只有娘子一人。”   许冬藏:其实你心里可以多住点人,她一点也不介意,甚至很乐意腾位置。   “娘子先回府吧,今日我还要去趟青桐书院,约了位学生。”江聊说。   江聊是个闲散皇子,在朝中并无官职,只在由朝廷主办的青桐书院之中任了个老师,教经史。   这是外人看来的。   事实上,自然没这么简单。   青铜书院由先帝创办,背靠朝廷,荟聚了天下英才,常有各路读书人过来以文会友,就连朝中官员来,也是寻常。   青桐书院在京城东南角,占地颇广,书院内的风景更是优美,每年更有不少人过来参观游玩。江聊抵达书院时,他要见的人已经在等。   “殿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嗯,那便行动吧。”江聊慢条斯理落下一枚黑子。   他筹谋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开始收网。这棋盘正如这天下,他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说:   修了很多,可以重看~ 第12章   那日那块玉牌,是他计划的第一环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那是一件重要的证据。   不久之后,它将会出现在皇帝面前,也会出现在太子面前。它是一根引线,当这根引线被点燃,京城的半边天将会出现一场盛大的烟火,照到太子、二皇子……   以及他江聊。   彤色向晚,江聊负手而立门前,一切都快了。   -   从皇宫回来后,许冬藏一人回了三王府。想起今天的事,郡主、皇后,似乎都充满了各种秘密。然而,她作为一个外来者,却什么也不清楚,这太被动了。   “小莲,你知道三皇子他曾经养在皇后膝下这事儿吗?”   小莲睁着迷茫的大眼睛,比她还震惊:“什么?王妃,殿下与皇后娘娘竟还有这般渊源?”   许冬藏:……   原主对这些东西的记忆也很懵懂,从她本来的记忆里,许冬藏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说,江聊肯定想当皇帝,而现在的太子是皇后的亲儿子,所以……皇后和江聊之间,肯定还存在什么隐情……   她撑着下巴,又问:“那殿下与安宁郡主的事呢?你可听说过?”   小莲终于哦了声,“这个奴婢倒是隐约听说过些,安宁郡主颇有些跋扈,在京中贵女之间名声并不好。她待三殿下倒是好,不过三殿下这边……似乎没听说过有什么回应,大抵是拿郡主当妹妹。王妃不必担心。”   许冬藏:她哪里是担心他们之间有什么,她就是担心他们之间没有什么。   虽然目前来说,她暂时是安全的。可是难保江聊不会哪天突然抽风,她待在江聊身边,始终像坐在炸弹边上,太恐怖了。   她得自救。   今天见到那位安宁郡主的时候,许冬藏心里燃起了一线生机。要是出现一个人,和江聊爱得死去活来,牵动江聊的心,那他肯定就顾不上自己了吧。她就可以趁机这样那样,溜之大吉。   不过现在看来,不管这个人是谁,反正不是这个安宁郡主。   许冬藏托住下巴,撇嘴。不过就算是有那么一天,她能离开江聊,也得需要生存,而生存的首要前提是——钱。   提起钱她可就不困了。   原主作为一个闺阁小姐,从各种摆设和用度来看,显然日子过得颇为拮据,并没有多少钱。一开始她收拾的那些值钱的东西,江聊已经叫人还了回来。许冬藏并未清点过,当然也不知道少了一块玉牌。   她叫小莲把东西拿出来,加上她的嫁妆,她得算算她有多少钱。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钱还不少!   什么田产铺子,金银珠宝,折算一下,大概有个一千两。   许冬藏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本能地觉得,一千两就是好多钱!她高低算个富婆吧。   一旁的小莲看她这样,耷拉着头,有些不甘心地说:“若是元夫人从前的嫁妆都在的话,王妃定然更高兴。”   许冬藏一愣,对哦,她前些日子根本没空管这些,当然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娘身份也不低,娘家给的嫁妆自然也不菲,既然如此,原主怎么会过得如此拮据呢?   “那我娘的嫁妆去哪儿了?”她追问。   小莲垂头丧气地答:“自是在如今的夫人手中。那时候王妃年纪小,夫人管家,以各种理由诓骗了元夫人的嫁妆去。”   许冬藏瞪大眼,别的都能忍,抢她的钱不能忍!   既然如今她代替原主成为了许家三小姐,那么该原主得的东西,她也得替原主拿回来。   正好按照大凌朝的习俗,出嫁第三日,夫婿须陪同新嫁的女儿一道回娘家。   许家这边,也早就预备好了招待他们二人。虽说三皇子不受宠,可毕竟是位皇子,也不好太过懈怠。因此,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就连许施,也特意告了一天假回来。   许冬藏出嫁之后,许如慧便被放了出来。她对许冬藏恨得很,看着府中为她这样忙里忙外,忍不住和赵氏抱怨:“母亲,她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如此?”   赵氏不赞同地觑她一眼,道:“这话可别让你父亲听见。她如今到底是三王妃,咱们面上的礼数总要维系。”   许如慧心有不甘:“可是她上回就……这回回来,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你瞧父亲,他从前根本记不起她的,如今竟也特意为她回门告一天假。”   赵氏道:“你父亲只是给三殿下脸面。”话虽这么说,赵氏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她原以为许施不过一时怜悯,等许冬藏嫁了出去,这份怜悯也就淡了。可这些日子,许施问起许冬藏的次数不少,更是时常想起许冬藏的母亲。这让赵氏很有危机感。   赵氏和许如慧不同,她深知许施的软肋。要想讨得许施的欢心,就得让他看见自己柔弱体贴的那一面。所以今天许冬藏回门,她不仅不能找她的麻烦,还得对她好得不得了,展现自己的温柔大度。   许如慧显然不理解这些,绷着脸坐在一旁,直到许冬藏回来。许如心和许如慧统一战线,跟着摆脸子给许冬藏看。   许施同江聊行礼:“臣见过三王爷。”   他看见两姐妹沉着的脸和怠慢的态度,心中不悦,道:“慧儿,心儿,还不快见过三王爷。”   许如慧和许如心这才不情不愿地给江聊行了个礼,但行得敷衍,显然没将人放在眼里。她们这么做也不无道理,当今皇帝膝下共有八子,大皇子幼年夭折,二皇子如今便是长子,太子行四,除此之外,六皇子与七皇子才德兼备,颇受好评。不论怎么看,日后继承大统之人,都不可能轮到三皇子头上。三皇子体弱多病,虽说有才名,可那有什么用?何况他也没有母家支持。   但许施不同,许施浸润官场多年,明白皇家争斗波光诡谲,不到最后一刻,有些事很难盖棺定论。他做人得留一线。   何况如今三皇子还是他的女婿,再怎么样,也不能失了体面。   许施阴沉着脸,赵氏见状赶紧打圆场:“外头风大,殿下与老爷不妨进去说话。”   -   “冬儿近来可好?”赵氏岔开话题,主动聊起许冬藏。   许冬藏嗯了声,眯了眯眼:“多谢母亲关怀,冬藏近来很好,只是时常挂念着母亲和二位姐姐。”   她说这话也太过虚伪,许如慧一口气憋不下去,开口怼道:“我竟不知三妹妹有什么好挂念我的?”   她气势逼人,许冬藏不准痕迹看了眼一旁的许施,垂眸乖巧可怜道:“是妹妹的错,又惹大姐姐生气了。”   许如慧瞪大眼,看不惯她这幅样子,意欲发作:“你……”   还未说完,便被许施一瞪,“慧儿,你去后厨瞧瞧,菜可上了?”   去催促后厨,这是下人才做的事。许如慧当即一脸委屈,可看着许施那张阴沉的脸,想着自己上回吃的亏,赵氏又给她使眼色,许如慧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气,退了下去。   许施歉然一笑,道:“让殿下见笑了,小女顽劣。”   江聊看了眼许冬藏,道:“无妨,岳父大人将冬儿教养得极好。”   这话说得……高,实在是高。   一方面,不准痕迹夸了许施,说他教女有方。可许施根本没怎么教养过她,所以许施必然觉得内疚。而另一方面,许施教养了她,而她和许如慧并非一母同胞,也就是说,赵氏教养许如慧不好……   说话的艺术啊。   许冬藏默默在心里给江聊竖大拇指。   许施果真脸色微变,笑道:“是冬儿自己懂事。”   和眼前的许冬藏一对比,许如慧越发显得跋扈,而江聊的话勾起了他心里的怨念,是啊,冬儿自幼丧母,都如此懂事,可慧儿却如此不堪,思来想去,赵氏在其中的确有一定的责任。   顿时,他看赵氏也有些不悦。今日这样的场合,她也不知道教好女儿。   赵氏心中一咯噔,没想到这三皇子竟会如此说话。   她不动声色瞥了眼许冬藏那边,在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找补回来自己在许施心中的形象,道:“殿下近来身体可好些了?臣妇近来新识得位江湖大夫,听闻医术出神出化,说不定能替殿下瞧瞧。”   江聊掩嘴轻咳,许冬藏赶紧替他拍背,江聊道:“多谢许夫人好意,本王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宫中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只怕又是徒劳,还是不必了。”   许冬藏心想,这个赵氏,还挺会卖乖的。可惜……江聊演技比她更厉害。   赵氏吃瘪,她忍不住有点高兴。   赵氏悻悻应了声,闭了嘴,大抵在想,要怎么办才好。   许冬藏可不打算给她想出对策的时间,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父亲,昨夜女儿做了个梦,竟梦见了我阿娘。”   许施听她说起自己的阿娘,脸上浮现一丝动容,“我近来也时常想起你阿娘。”   许冬藏道:“是啊,阿娘走了太久了。昨夜梦中,阿娘同我说起她从前特别喜欢的一个项圈。我心里有了主意,想带着那个项圈去慈安寺为阿娘祈福。只是我让小莲去找那项圈,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看向一旁的赵氏,开口问道:“母亲一直以来操持着家中大小事宜,能不能帮我找找?”   赵氏呼吸一滞。 第13章   许冬藏是故意的,赵氏勉强维持住笑意。许冬藏的娘出自世家贵族,嫁妆自然也不菲,而赵氏出身贫寒,没有母家支持,娘家人甚至还需要她接济。日子久了,她便打起了许冬藏母亲嫁妆的心思。   当时她与许施说的是,许冬藏年纪尚小,待日后她长大出嫁,自然会还给她。许施当时还信任她,自然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后来,赵氏不声不响将其中很多东西变卖私吞,如今早就所剩无几,更别说一个项圈。这会儿让她找,她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许施不管这些事,见她支支吾吾,有些不耐烦:“怎么?是很难找么?那便多派几个人去库房里找。”   赵氏垂着眸,咬着下唇,道:“是有些难找,冬藏应当不急吧,要不明日我着人给你送去王府?”   许冬藏说:“没事,我今夜想住在府里,明日母亲直接给我便是了。父亲,可以吗?”   许施自然不会拒绝,女儿回门,想在府里住一晚,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赵氏应着好,将事情圆过去,本想等会儿再想办法。没成想许冬藏吃着饭,忽然又道:“诶,对了,母亲,我昨日清点嫁妆,总觉得少了些我娘当年的东西,想来是母亲忙忘了吧?”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赵氏,话语之间还在为赵氏考虑。可赵氏脸色已经黑到底,看这样子,今天许冬藏是铁了心要从她手里拿回她娘的嫁妆。   许施看了眼赵氏,他信得过赵氏的能力,当然也没仔细管过这些。   许施看着赵氏,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赵氏是否和他想象的不同?她是克扣了冬儿她娘的嫁妆吗?   可赵氏和他恩爱多年,许施到底不愿相信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如此不堪,便顺着许冬藏给她找的理由说下去:“大抵是你母亲忙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忘了,记起来就是了。”   许施开了口,赵氏便再没有推脱的余地,她总不可能承认,她的确私吞了那些嫁妆。   “是我疏忽了。”赵氏勉强笑道。   许冬藏笑道:“没事儿,我明白母亲的。”   赵氏看着许冬藏,笑了笑,心里已经很不悦。没想到她都嫁出去了,还要搅得这个家不得安宁。   许如慧离了前厅后,自然不可能乖乖去后厨。她心中不忿,指使贴身丫鬟去后厨催,她自己便在途中找了个地方坐着,越想越气。   待贴身丫鬟回来后,许如慧一口气憋在心里,猛地起身,心中有了个想法。   “走,去后厨。”   她记得许冬藏最讨厌吃胡椒粉,自幼许冬藏一吃胡椒粉便会反胃呕吐。   许如慧一进后厨,那些下人们便恭敬地行礼:“大小姐。”   许如慧嗯了声,“父亲让我来瞧瞧,今日三殿下与三王妃来,可不能怠慢了他们。”   “是,奴婢们知道。”   许如慧借机巡视,趁机在许冬藏的那碗汤里放了一把胡椒粉,哼,待会儿她定然出丑不止。光是想想那场面,许如慧便忍不住眉开眼笑。   许如慧与那些送菜的一道过来,她回来时,席上气氛淡淡,许施正和江聊说着话。许如慧亲手将那碗汤递给许冬藏,言笑晏晏:“三妹妹,方才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还望你别计较。”   许冬藏一看她这模样,便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接过汤,假笑道:“大姐姐说笑了,你我姐妹,我怎么会计较呢?”   话虽这么说,她看着那碗汤,一点不想动。   许如慧盯着她,不依不饶:“这碗汤是我让她们特意照着三妹妹的口味做的,三妹妹可一定要尝尝。”   她越这么说,许冬藏越觉得不对。   这碗汤……看着也没什么问题,闻着还挺香的……许冬藏在许施的注视下,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   嗯……怎么说,还有点好喝,是怎么回事?   她感觉事情更不对劲了,许如慧疯了?还是她疯了?   许冬藏抱着怀疑的态度,又尝了一口,真的很好喝。   她并不知道原主不吃胡椒粉,相反,她还挺喜欢胡椒粉的。   一旁的许如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冬藏的反应,她怎么会……?   她看向赵氏,赵氏察觉到什么,按耐不发。   一桌人各怀心思地吃饭,吃过饭后,许施与江聊相谈甚欢,许冬藏便回了自己原来住的房间。小莲有些魂不守舍,看着许冬藏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莲。”许冬藏拿过把扇子给自己扇风。   小莲方才在一旁伺候,也嗅到了胡椒粉的气味,原本还提着一颗心,想提醒她。可是……王妃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王妃,你以前最不爱吃胡椒粉,一闻见它的味道,便会反胃恶心。”   许冬藏心里一惊,她就说许如慧没这么好心……   “额,我自从上回生了场病后,便觉得有些东西还挺好吃的,呵呵呵呵。”许冬藏敷衍圆场。   小莲好骗,很快信了。可许如慧那几个人,显然不可能这么好骗。   许冬藏撑着下巴,有些苦恼。她都忘了这回事儿了。她这种情况,在他们眼里……应该算中邪?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指不定会被当成疯子。   她心情沉重起来,不知道那边会作什么幺蛾子。   -   赵氏院子,关着门。   赵氏、许如慧和许如心正坐在一块,商讨着此事。   许如慧道:“她肯定有鬼,一个人即便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彻底……我让人去打听过了,她前些日子的喜好便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她实在讨厌许冬藏,好不容易抓住了她这么大的把柄,心情自然激动。   许如心说:“她是有很多不同……可是,我们要做什么?我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她们齐齐看向赵氏,赵氏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冷笑道:“咱们不需要证据。她当日不是被掳走了么?谁知道回来的这个,是不是真正的许冬藏?咱们说她不是,府里上下都说她不是,那她自然便不是。”   这是个大好机会,冒充官家小姐,还嫁给了皇子,这可是大罪。   “她不是说要去慈安寺么?”赵氏冷哼一声,“让她去。”   -   许施同江聊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许施是武将,不懂那些舞文弄墨的东西。而江聊素有才名,身体却弱,显然不可能同许施聊武当年的东西。因此两个人尴尬地聊了会儿,正好江聊掩嘴咳嗽,许施便道:“三殿下身体不好,还是快些休息吧。”   江聊也没有推辞,面色略显苍白地与许施告辞。   许施看着三殿下背影,不由松了口气。   江聊回来时,许冬藏正在廊下和小莲踢毽子,手边的矮桌上还放着三两空碗,碗底依稀可见绿豆沙的踪影。   没有什么事是干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干两碗。   虽然她有些烦,但人是铁,饭是钢,零食就是混凝土。所以许冬藏没忍住,三碗绿豆沙下肚,果不其然被撑到,便拉着小莲踢毽子消食。   许冬藏玩得嗨了,有些忘乎所以,一下子用力太过,那毽子被她踢飞,正好砸在江聊怀里。   许冬藏一转身,愣住。   下一瞬,挤出一个笑容,声音甜得像在蜜里泡了三天:“夫君~”   这两天,她天天对着江聊演夫妻情深,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江聊面上浮现一个笑容,走上台阶,将毽子递给她。   许冬藏伸手,接过的时候指尖碰触到江聊的指尖,很凉,和这炎热夏日格格不入。她一怔,收回手,笑道:“多谢夫君。”   江聊嗯了声,没说什么,兀自进了门去。但有这一场小插曲,许冬藏没了踢毽子的心思,收了东西,进了屋。   江聊坐在榻上,掩嘴低低地咳嗽着,倘若许冬藏不知道内情,此刻肯定很担心。但她知道,所以她心里只有一句:演技真好,这演技这颜值要是放现代,高低能混成当红男明星吧……   真想把他拉去拯救内娱这垃圾的偶像剧现状……   扯远了,许冬藏轻咳了声,关切道:“夫君没事吧?”   江聊轻吸了口气,摇头道:“无妨。我没给娘子丢脸吧?”   许冬藏摇头,当然没有,他还帮了自己大忙。   “夫君说的哪里话,夫君实在太厉害了,三言两语便让她无言以对。”   “娘子满意就好。”   “……”   许冬藏看着江聊,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突然出现在这间房里,他狠厉和病弱两种角色实在转换得太过自然,收放自如,自然到会让别人怀疑是否是自己出现错觉。   她回神,听见江聊问:“娘子?”   “啊?怎么了?”   江聊笑了笑,摇头说没什么。说罢,朝许冬藏伸出手,许冬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避开了他的动作,下一瞬对上江聊的眼神,又强迫自己把头往前伸了伸,凑近江聊的手背,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而后捂住他的手心道:“夫君~你的手好冷哦,人家给你暖暖吧~”   现在听起来像在蜜罐子里死了三年一样甜。 第14章   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恶心到,没想到江聊面不改色,顺着她的话道:“多谢娘子。”   “……”   -   快傍晚时,赵氏身边的人过来,送来一份名单,让许冬藏过目,是她母亲的嫁妆单子。   “还请三王妃过目,确认再无遗漏什么。”   许冬藏接过那单子一看,好家伙,满满当当好几页。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发财了呀。   但事情显然没这么顺利,下午时,赵氏才派人来请她核对名单,到了夜里,赵氏便病倒了。说是忽来急症,床都下不了了。   原已经后半夜,阒寂无声的夜被打破,许府上下灯火通明,喧嚣骤起。许施当即赶了过去,见赵氏面色苍白躺在床边,心急如焚。   许如慧姐妹二人陪在床边,哭哭啼啼,“父亲,父亲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许冬藏来时,正听见这么一句。   不管怎么说,名义上赵氏是她的母亲,她既然在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没道理不闻不问。   “父亲。”许冬藏唤了声,跨进门来,被许如慧瞪了一眼。   看这架势,好像是真的。许冬藏本以为这是赵氏的小把戏,因为拿不出那些东西来,因此借机拖延。   她往床边觑了眼,赵氏正昏迷着,嘴里还说着呓语,许施已经着人去请大夫,见许冬藏来,“你怎么也来了?”   许冬藏道:“女儿听闻母亲出事,深感不安,便决定过来看看情况。母亲情况如何了?”   许施看了眼面容苍白楚楚可怜的赵氏,叹声说:“还没醒,嘴里说着胡话,大夫也还没来。”   他与赵氏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看见她这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正说着话,大夫来了。   一行人给大夫让开位置,耐心等待大夫的结果。   许如慧催促道:“大夫,我母亲没事吧?”   大夫沉着脸,神色严肃,告诉他们,赵氏确是突发急症,并且情况不太好。   到这里,许冬藏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差一点就要信了。   下一句,那个大夫有些犹豫,说:“大人骁勇善战,这话小的说了,许大人恐怕不爱听。可……”   都这种时候了,许施还管这些?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了,没什么爱听不爱听的。”   大夫朝许施作揖,道:“老朽以为,此等急症,恐怕不只是生病这么简单,只怕是……邪气入体。老朽虽有医术,可以保住夫人性命无忧,但要醒过来,恐怕还得劳烦你们去一趟慈安寺,为夫人在佛前祷告祈福,再请些开过光的法器回来,方可消解。”   许如慧着急道:“去,明日便去。三妹妹不是也要去慈安寺么?咱们一道去。”她焦急的反应不似有假,但这一环扣一环的,让许冬藏心生警惕。   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东西,不会是打算搞驱邪这一套吧?她可是信科学和马克思的,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   这么一想,许冬藏稍微有了点底气。   “那便去吧。”她道,“明日我与大姐姐一早便去。”   她就不信,难道进趟佛寺,佛祖还能把她照出原形来?她原形也是个普通人啊,又不是妖怪。   大夫又看向许施,道:“两位小姐同去自然是好,只不过大人阳气足,恐怕大人也得亲自去一趟。”   许施嗯了声,“好。”   此事便这么决定下来,大夫又给赵氏扎了两针,开了些药,赵氏嘴里的呓语停了,神色也更安稳。   “好了,时辰不早,你们都回去吧。”许施发话。   许冬藏应了声,与小莲一道回自己院子。走到半道上,许冬藏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她信马克思和科学是真,可是……她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超脱了科学和马克思的范畴了。   她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睛。   完蛋了,明天不会真的上演一出现出原形吧?   她脚步虚浮地回到住处,江聊披着大氅在门口站着,显然是在等她。   “情况如何了?”   许冬藏神色恍惚,扶着门框进来,在一旁坐下,呆滞地抬起头来,将事情简单地说了说。江聊道:“那明日,我陪娘子一道去。若真说起来,慈安寺也算是你我定情之地。”   许冬藏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躺进被窝里。   这一夜,她自然是没睡好。第二日,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和许施他们一道出发前往慈安寺。   许冬藏和江聊同乘一辆马车,许冬藏心不在焉,低着头发呆许久,直到抵达慈安寺,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眼神闪过一丝犹豫。   江聊将她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搀扶她下马车,“娘子小心。”   许冬藏心思不定,差点踩空台阶,好在江聊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住,“娘子。”   “啊?没事。”她勉强笑了笑,抬头看向慈安寺的大门,一脸的视死如归。越靠近慈安寺,许冬藏抓着江聊胳膊的力道越大。   直到一只脚跨进慈安寺的大门,许冬藏一颗心跳到嗓子眼。   另一只脚也踩进来……   诶?!好像没什么事耶。   许冬藏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任何异常,她从胸口长吐出一口气,转悲为喜。果然世界终究是科学的,马克思的。   许冬藏松开抓着江聊胳膊的力道,朝他笑了笑,声音明显活泼几分:“夫君,我们要不要也去求个平安符?”   话音刚落,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双腿仿佛灌了铅,完全动弹不得。   那颗刚放下的心又顿时提起来,完了完了,难道说世界终究是玄学的0.0……   正惊恐着,听见江聊说:“这位小兄弟,怎么了吗?”   小朋友?什么小朋友?许冬藏缓缓低头,这才发现她之所以动不了,是因为有个半大的小孩儿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腿。   警报解除,许冬藏再次松了口气,看向抱住自己大腿的小孩儿:“小朋友,你干嘛抱住我的腿呀?”   小孩儿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身上的衣物有些破旧,脸上也有点脏兮兮的。不过五官生得可爱。   他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望着许冬藏道:“这位漂亮的姐姐,我好饿啊,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三天没有吃饭还这么有劲???许冬藏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   不过看在他长得可爱的份上,许冬藏也不想和他计较,拿出几枚铜钱给他,“来,拿着,自己去买个包子吃。”   小孩儿接过钱,兴高采烈,冲许冬藏笑了笑道:“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许冬藏低下头,疑惑他能有什么秘密告诉自己?   小孩儿却是踮脚,想在许冬藏脸颊上偷亲一下,不固定没成功,被江聊拦住了。   男孩儿有些不满,没想到这个大哥哥看起来斯文瘦弱,可揪着自己的衣领,自己竟然挣脱不开。   “放开我!”他气鼓鼓地瞪着江聊。   江聊眸色微眯,照理说,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寻常地开口:“小小年纪便见色起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只不过这么寻常的一句话,在触到他的眼神的那一刻,小黑却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他呼吸一滞,猛地一挣扎,从江聊手上挣脱,跑远了些,朝他们俩吐了吐舌头:“我只是觉得姐姐生得这样漂亮又漂亮,我喜欢姐姐。”   说完,便跑远了。   许冬藏看着他矫健的身姿,心想,什么饿了三天,果然是诓人的吧。她哭笑不得。   不过有了这番插曲,许冬藏紧张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他们耽搁了不少时间,许施和许如慧已经和他们分头行动,约定到时候在前殿会面。许冬藏拿着那个她胡编的项圈,去给原主的母亲认真祈福。   “伯母,实在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女儿,迫不得已暂时占据了你女儿的身体。希望你别怪罪。我给你们祈福,希望你和你女儿日后都能好好的。”许冬藏在心里默念好几遍,才起身去找法师。   待弄完,二人去找许施他们会和。   许施他们那边还未结束,只派了个丫头过来,让许冬藏稍等片刻。等了会儿,没等到许施他们,却等到个神经病。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中年妇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忽地冲出来,拽着许冬藏不撒手,嘴里还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小梅,娘可算找到你了,小梅……”   许冬藏:???   谁是小梅?这位大姐,你认错人了吧?   她正打算讲讲道理,忽然间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许施与许如慧的身影,电光石火之间,她反应过来了。这是个陷阱!   她终于知道赵氏他们要做什么了,栽赃陷害!只要证明她不是她,那么这就是欺君之罪……   她想撇开那个女人的手,可那女人抓得死死的,嘴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一把坐在地上开始哭泣:“小梅啊,娘知道你怨娘,娘不能给你好日子,都怪娘啊……可是这种事儿咱不能干啊,咱们可是地道的好人家,不能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啊?你快同娘回去……”   她的哭声成功吸引了许施注意,许施加快了步子朝这儿走过来。   许冬藏有些心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要怎么解释啊?   说话间,许施已然带着许如慧到了跟前。   “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事了?冬儿。”   许冬藏还没想好怎么说,一旁的江聊忽然凑近她耳畔,低沉的嗓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娘子,为夫身体不好……”   ?他在说什么?   许冬藏皱眉,下一瞬,江聊给她表演了一个当场晕倒,已然栽倒在她怀里。   !!!   好家伙,演技高超!   许冬藏接过戏,猛地将那个疯婆子甩开,鬼哭狼嚎得比旁边那个疯婆子还大声:“夫君!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夫君呜呜呜。”   哭声响彻整个慈安寺,把旁边的疯婆子都镇住了。   “快来人啦,救救我夫君啊呜呜呜呜……” 第15章   许施听见许冬藏的喊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许冬藏看了眼许施身后的许如慧,故作哭腔道:“父亲,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突然间冲出来胡言乱语,冲撞了夫君……你也知道夫君身子骨弱,忽然间便晕了过去,我们快……快找大夫……”   许冬藏一张脸楚楚可怜,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一旁的疯婆子愣了愣,接收到许如慧的目光,又很快地哭闹起来,“小梅啊……小梅……”   许施被她吵得烦,冷着眼瞪了一眼,叫她闭嘴,又让随从将她嘴巴堵住,撵出了慈安寺。许如慧见状不好,打断道:“父亲,这人……似乎认识三妹妹,我们……”   “夫君啊呜呜呜……你别吓冬儿。”许冬藏适时地开哭。   许施沉声道:“什么时候了,轻重缓急都不会分。来人,撵出去,快去请寺中会医术的大师过来西厢房,给三殿下看诊。”   许施是武将,年轻时戎马沙场,严肃起来便有些凶神恶煞,他发了话,没人敢反驳,一时间都照做。许冬藏跟在江聊身边,哭哭啼啼地露出担忧不已的神色。   “夫君呜呜呜……”许冬藏坐在床侧泪眼汪汪,好一副情深模样。   到底江聊是三皇子,出了事当然不好。直到大师过来给江聊看诊,说是没什么大碍,恐怕是受了惊吓,许施的脸色才阴转多云。   许如慧跟在一旁,还在伺机继续自己的计划。但许冬藏自从进了厢房,便再没出来,许如慧只能干着急。   厢房之内,那些人都已经退下,只剩下昏睡着的江聊与许冬藏。许冬藏看了眼门口,确认没人在,这才拍着心口松了口气,转回头看向江聊。   江聊猛地睁开眼,把她吓了一跳。   “……夫君醒了?”许冬藏维持着笑意开口。   江聊嘴角噙着笑,“看来娘子这次惹的麻烦不小。”   “……”   她能怎么办?麻烦偏要惹上她呀。   许冬藏垂头丧气,嘴角耷拉着,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现在燃眉之急暂时解决,但也只是暂时而已,治标不治本。   一旁的江聊掩嘴咳嗽,靠着床头,漫不经心道:“倘若想治标治本,那也简单。”   许冬藏将信将疑地看向他,“什么办法?”   江聊慢条斯理说:“将制造麻烦的人杀了,一切便迎刃而解。”   ……   ……   ……   她晒干了沉默。   不要把杀人说得好像待会儿吃什么一样轻松好吗?   许冬藏抿嘴沉默:“……换一个办法。”   江聊垂下手,坦坦荡荡看向许冬藏:“那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只要这人还在,你的麻烦就不会停,解决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杀人是犯法的……   许冬藏选择转移话题:“……今日之事,多谢夫君。”   她垂眸,看向脚下的地板。其实赵氏她们想,也不能算错,她的确已经不是从前的许冬藏,只是壳子还是以前的壳子。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说出去的话,大概能要她小命。   以江聊的心计,他是否已经猜到?   而自己知道江聊的秘密,说出去似乎也可以要他的命……倘若以自己的秘密交换他的秘密,是不是能让他们之间的平衡更稳固一些?   而且他今天竟然主动帮了自己……这么想着,许冬藏抬头,觑向江聊,试探着开口:“三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其实我……的确不是许家三小姐。”   她说得郑重,好像交托什么人生大事一样。   可江聊脸色未改,反应冷淡:“哦。”   “……?”   “我说……”她正要重复。   “我听见了。”江聊打断她的话,“但这不重要,只要那天晚上是娘子,这些都不重要。”   他淡淡笑着。   “我——”许冬藏差点被他带沟里,他分明是在给自己下套。只要她承认那天夜里是她,那不就承认了她那天晚上看见了江聊的秘密吗?   她一句话卡在喉咙,硬生生咽了下去。   许冬藏皮笑肉不笑:“总之,如今夫君知晓了,可以选择告发我。”   她在和江聊赌。凭他今天主动相助,她赌江聊不会说出去。   事实当然是——她赌赢了。   江聊不打算说出去,甚至他根本不在乎:“我为何要将此事说出去?我早已经说过了,我对娘子一见倾心,娘子为何总不信呢?”   “……?”我信你个鬼。   面对许冬藏的反应,江聊轻笑了声,漫不经心道:“好了,娘子不要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个麻烦吧。”   他理了理自己的大氅,似乎真的毫不在意。   许冬藏深吸了一口气,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怎么解决?除了你说的那个办法。”许冬藏按耐住情绪发问。   江聊朝许冬藏招了招手,“娘子附耳过来,为夫教你。” 第16章   已经快至中午,日头透过方窗投进厢房内,窗牖敞着半扇,许冬藏走到窗边,将窗合上。合上之前,余光瞥见许如慧焦灼离开的背影。   许如慧果然耐不住性子,似乎要等不及了。   许冬藏回身,看向床边半躺着的江聊,他正悠闲喝着茶水。纵然慈安寺的茶水清淡,许冬藏也喝不太惯茶。比起茶,她更想念肥宅快乐水以及各色饮料。   “她走了。”   许冬藏大咧咧在江聊身边坐下。自从告诉江聊她不是原本的“许冬藏”之后,她便有些破罐子破摔,不想再装出大家闺秀的模样。   何况这大家闺秀也太难当,言行举止都有限制,实在无趣又憋闷。许冬藏双腿打开坐着,姿态豪迈万分。   江聊似有若无看了她一眼,许冬藏默默将腿并拢。   不行,江聊站在她身边,莫名有种压迫感,好像教导主任在巡视……   “嗯,你让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先行回去,别耽搁了时间。”许如慧已经来了四趟,看来是急得不行。   许冬藏哦了声,不久之前,江聊告诉她的办法是,许如慧性子急,等不到机会势必会急躁,到时候再让人引那个疯婆娘与她见面,再让许施亲眼目睹,自己的宝贝女儿是怎样的恶毒,一切便都解决了。   临了,他还补充了一句:“这方法太笨,曲折太多。”   言外之意大概是,只有你这种笨人,会选择这种笨办法。   许冬藏不想反驳,她的确不那么聪明。   -   许如慧的确已经等不及,她迫不及待想让许冬藏万劫不复,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在慈安寺“揭发”许冬藏,让许施当场发作,再把事情闹大。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三皇子竟然出了事晕倒,以至于许施注意力都被吸引去。   三皇子一直未醒,许如慧有些不耐烦。虽说可以另外再找机会,可是……她不想再夜长梦多。   许冬藏第四次从江聊住的厢房回来后,再坐不住,去找了那个女人。   那个拉住许冬藏的女人姓刘,当然不是什么好人。赵氏花了大把钱财,交代好她,要她今日演一出完美的戏,将许冬藏拉下水,再洗不清脏污。   可显然,她没能顺利完成任务。   许如慧不如赵氏老练,原本赵氏想让许如心来,可许如慧不肯,她在许冬藏那里吃了大亏,咽不下这口气,非要自己把场面找回来才行。她差身边的丫鬟传话,和那刘氏约在慈安寺一处偏僻的角落见面。   这是笔大生意,整整十两银子,刘氏收了定金三两。原以为对付一个不经事的官家小姐不过小菜一碟,这样好的差事简直像天上掉馅饼,待事成之后,她便带着这十两银子离开这京城,另寻个好去处。   没想到中途竟出了岔子,刘氏也有些懊恼。她怕这事儿做不成,凭白将到手的十两银子飞了。但刘氏也没多想这意外,只觉得这小姐的病秧子夫君晕得不凑巧,正好就打乱了她的计划。   又听闻许家大小姐传话约她相见,为了那十两银子,刘氏迫不及待要表现自己的卖力,因而一口答应,临来之前,已经在心里打好腹稿,要如何哈腰堆笑,哄住这位许大小姐。   二人约见时,正值慈安寺中放斋饭,寺中僧人多去了斋堂用饭,这时辰慈安寺不接客,香客寥寥。许如慧只带了贴身的两个丫鬟,和刘氏相见,刘氏来得早,一见到许如慧便嘴甜地奉承:“大小姐,您来了,您生得真是貌若天仙,小人还未曾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   许如慧没耐心听她说这些好听话,不耐烦打断:“行了,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你也办不好。你就说现在打算怎么办吧?”   她别过身,不想看刘氏那小人嘴脸。   刘氏笑道:“大小姐意欲如何?小人全听大小姐安排,让小人做什么,小人便做什么。”   许如慧转过身,轻哼了声,“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今日我们离开慈安寺之前,你必须得在我爹面前,说出她不是许家三小姐这事儿,并且,务必得让我爹信你所说。事成之后,我可以再给你加五两银子。”   她语气狠厉,全然不像是在对付自己的亲妹妹,而像是在对付一个世家仇人似的。也不像个十几岁的天真姑娘,只剩下蛇蝎心肠似的。   墙后的许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愤怒与不可置信夹杂在一起,他沉着脸,从墙后走出,怒而给了许如慧一巴掌,呵斥道:“你竟恶毒至此!”   许如慧都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墙后走出来,再下一瞬,火辣辣的痛感从脸上传来。许如慧捂着脸,不可置信看向许施,“父亲……您怎么会在这儿?”   许施身后的许冬藏与江聊从墙后走出,许冬藏已经换上楚楚可怜的面目,“大姐姐,我没想到……你竟然要这样对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   她假意做哭泣状,声泪俱下。许施看在眼里,怒气更盛,指着许如慧骂道:“我自幼宠你,便是将你宠成了这般蛇蝎心肠?你对得起我?又对得起……”   许施一顿,本想说赵氏,可转念一想,有今日这出,可不就是赵氏生病开始?赵氏在他心中的印象已然不再似从前,他轻而易举地联想到,是否就是赵氏教唆,才让他最宠爱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般?   这样一想,许施又觉得稍稍轻松了些,不是他没把孩子教好,而是赵氏教得太坏。   “是你母亲指使你的是吗?”许施怒容狰狞,骂道,“这个蛇蝎妇人,我便要回去与她理论理论。”   原本他还真心实意为赵氏担忧,可如今看来,连她的病都像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许施感觉到被欺骗,他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与欺骗,这种感觉无疑加剧了他的怒火。   许如慧从没见过这样的许施,即便是他最生气的时候,面对许如慧也带着几分克制。许如慧惊惧不已,听见他指责赵氏,意图辩解:“不是的,父亲,你听我解释……”   许施震怒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嗓音粗犷,指着一旁的刘氏质问:“你要说你不认识她?还是说你没和她谋划害你妹妹?”   刘氏早已经被他们拿下,按倒在地,她虽然还没明白什么情况,但显然明白她们事情败露,正瑟瑟发抖着。陡然被许施点名,只剩下本能地求饶。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许施从鼻孔出气,看向许如慧,许如慧踉跄扶着一旁的栏杆,看向许冬藏,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对她骂道:“都是你,是不是?!你装可怜……”   许施打断她的话:“够了!许如慧!你还是个人吗?我就把教养成这个样子吗?”   许冬藏只在一旁嘤嘤嘤哭泣,乐得看戏。江聊适时将许冬藏揽在怀中,护在她身前,镇定和许施说话:“岳父大人……”   他看了眼许冬藏,情深意浓的眼神:“方才大小姐有句话说错了,冬儿何须装可怜?她难道不是真的可怜么?自幼丧母,养在继母膝下,又不得岳父大人重视,可她从不多说什么,默默地忍受这一切,将她们都当做家人,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心寒。”   许冬藏:“嘤嘤嘤。”   许施眸色微变,似乎颇为动容,扶着自己额头,声音不忍:“是……我做得不够好……”   江聊余光瞥一眼许如慧,对许施道:“冬儿累了,我便先带她回王府了。岳父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多年,自然难以抉择,一切全看岳父大人自己处理,冬儿她不会多说什么。”   许冬藏:“嘤嘤嘤。”   -   江聊扶着许冬藏出慈安寺门,上马车。   待马车帘子落下,许冬藏朝江聊竖起大拇指。   茶艺大师!   她自愧不如。   江聊嘴角微勾,“回府。”   -   再后来几日,许家一直没什么大动静,只是有人将许冬藏娘的嫁妆送了过来。但没听说许施有处置赵氏母女,许冬藏等啊等,从兴致勃勃等到不为所动。   “果然一夜夫妻百日恩,男人啊……”她喃喃自语,往嘴里炫了颗葡萄。   这葡萄放在水井里安置了一夜,拿出来冰冰凉凉,虽然不如冰箱那么智能,但也很解暑。江聊“身体差”,不能受寒,和他同床共枕的许冬藏当然也就失去了在房间里安置冰块的权利。   尽管拿起回来之后,许冬藏想着反正都这样了,她也不必再装,和江聊说干脆分房睡。江聊又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说什么,娘子忍心让我独守空房吗?   算了,她认输。   他所说的情,她一点也不信。   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江聊对她似乎没有杀气。但……这样的狠人,还是尽量顺着他比较好,万一他哪天心情不好……   许冬藏刚说完吐槽许施的话,江聊正好从外头进来,“娘子在说什么?”   许冬藏摇头:“没什么,就是……许家好像没动静了。”   江聊淡然坐下:“不急,再等等。”   “再等等,能等到什么……”许冬藏嘟囔。   又过了两天,还真让她等到了大动静。 第17章   许施把赵氏送回了乡下老家,连同许如慧一起,至于许如心,大抵是没怎么参与其中,被赵氏力保,并没有被牵连。   虽说已经是大动静,却算不得大快人心。   毕竟许施对外说是赵氏突发急症,需要回乡下静养一些时日,而许如慧爱母心切,自请跟着一道去。这理由冠冕堂皇,维护住了许家和他许施自己的名声。   许冬藏听罢,只是悠长一声叹息,啧啧啧,这渣爹果然是……   她摇头,从旁边抓了两颗葡萄吃。   江聊对此丝毫不意外,听罢休息,也只是淡淡应了声。   他对任何事情好像都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万事万物都在他胸中,游刃有余。回忆起来,就连他当时杀人,也是游刃有余的。   许冬藏默默甩开这念头,回神听见江聊问:“娘子明日可要去赴宴?”   今日晌午,淮安侯夫人差人送来请帖,说是家里的荷塘开得正好,邀请他们去赏花。   赏花有什么意思?许冬藏当时就把那请帖抛之脑后,心想她们可真是太无聊了,这日子成天就围着这一亩三分地的后宅转,消遣娱乐也只能看看花花草草,实在太无趣了。   被江聊一问,许冬藏的答案又不确定了。   她总觉得江聊的眼神别有深意,揣测着问:“夫君想去吗?”   江聊拿着烫金的请帖一角,嘴角一抹浅淡的笑容,看向许冬藏:“娘子在府中闷得慌,出去走走倒也不错。”   哦,他想去。   许冬藏点点头:“那便去吧。”   这种毫无营养的聚会,江聊想去,那就说明肯定不简单。   至于到底哪里不简单,她不太敢想。   和江聊有关的秘密,大概都带着血腥味,还是不要想下去为好。   -   第二日,许冬藏精心装扮了一番,与江聊一道出门。江聊还是那副样子,一身黑色厚毛大氅将整个人拢住,在浓烈的日色下显得脸色有些苍白,且弱不禁风,十足一个病美人。   许冬藏率先上了马车,回头时,被江聊美色蛊惑。她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想起了一些病弱play。   江聊紧跟着躬身上车,见她脸颊绯红,关切道:“娘子怎么了?难不成这么会儿功夫便中了暑气?”   许冬藏捂住脸,摇头说没什么。她哪里是中暑气,她是中了色气,但这话万万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会变成杀气。   待她脸上的热意消退,许冬藏才敢扭头看江聊。   江聊言笑晏晏,道:“原来夫人是垂涎我的美色。”   “……”为什么可以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   而且她没有垂涎他的美色好嘛!   只是气氛到了,换一个人也一样……她在心里嘀咕,但也只敢在心里嘀咕,默默地转过头去。   她想息事宁人,江聊却穷追不舍,还要问下去:“其实娘子与我成婚也有些时日,说来是我亏待了娘子,竟这么久了,都没好好满足过娘子……”   许冬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人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怎么开始耍流氓了?   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靠着车厢壁,手挡在自己胸口。   “难道娘子洞房夜对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吗?”江聊故作伤心状。   ???这话她怎么接?   “……当然不是,可是夫君身体毕竟……我这是体谅夫君。”许冬藏尴尬地笑着说。   “娘子很是体贴呢。”江聊退了一步,许冬藏身侧的压迫感骤然消失,她松了口气。   马车平稳地往淮安侯府驶去,许冬藏被江聊这么一吓,什么色心色胆都无了。她也不太敢看江聊,只好把帘子掀起一条缝,朝外头东张西望。   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没机会好好去外面的街市好好逛逛,那些热闹的叫卖声,还挺亲切的,让许冬藏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时候,每到固定的日子就会去市场赶集。   那时候她最开心,看着每个东西都想要,还会和爷爷奶奶撒娇。   许冬藏垂眸,放下帘子,那时候啊……   她还以为自己是家人的小宝贝呢,后来发现,她只是一个小丑罢了。   她来了这里这么久,在那个世界里会有人发现她出了事吗?大概率不会吧,反正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就那样。   许冬藏情绪有些低落。   江聊敏感地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不过一会儿功夫,也并未发生什么事。江聊皱眉。   马车抵达淮安侯府时,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马车是人的门面之一,因此一眼望去,富丽堂皇的、简单朴素的……应有尽有。在这众多的马车之中,他们黑不溜秋的马车显然属于最朴素的那一档。   在他们马车旁边,正好停着一辆特别富贵的,四角坠着金铃铛,经风一吹,清脆地响,车顶更是嵌着无数宝石,最顶上尤其夸张地摆着一颗硕大的宝石。   许冬藏愣了一瞬,没认出这是谁家的马车。   在她愣神的间隙,那金碧辉煌的车帘子被人掀起,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正是二皇子江岩。   二皇子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但神色倨傲,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三弟怎么也来了?身子好些了?”   表面上听起来话语在关心,可语气听起来却像在说:你身体这么差还到处乱跑,可别传染给我们。   许冬藏眨了眨眼,看向江聊。   江聊面不改色回答:“多谢二皇兄关心,我身体近来好了许多,便陪娘子出来走走。”   “哦。”二皇子这时候才看见许冬藏似的,“三弟妹,我们先走了。”   二皇子说完就走了,步子也走得很狂放不羁,不像是来赏花的,倒像是来砍人的……   江聊似有若无笑了声,道:“娘子,咱们也进去吧。”   -   今日女眷男宾都来了不少,女眷们坐在一处,正闲谈着。许冬藏进来时,正听见她们在聊赵氏之事。   “这许大人与赵氏可是恩爱得很,定然是赵氏真得了重病吧。得,也是她该,平日里总爱显摆,如今算是遭报应了吧。”   另一个人说:“我可听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听说是赵氏做错了事,惹怒了许大人,这才被送去了乡下。”   “是呢?她能做什么事?”   “这谁知道……”   许冬藏站在一旁听着,觉得这场面好像她小时候坐在村口的树下纳凉,听着那些阿姨婶婶们聊八卦。略显滑稽。   她不由轻笑了声。   这笑声引得一开始说话的夫人不满,问道:“这位夫人是?”   她身边的另一位夫人开口:“你前些日子病着,不知道也寻常,这是三王妃。”   在她解释完之后,那夫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复杂:“臣妇见过三王妃。”   原本的敌意都变成了同情。   “……”   “不知三王妃方才是在笑些什么?哦对了,三王妃正是许大人的三女儿吧?三王妃定然知晓其中内情,不如与我们说说?”   一嗅到八卦的气息,顿时那些夫人的眼神都变得犀利,朝许冬藏看过来。   许冬藏还没有这种讲述自己事迹的癖好,转移话题道:“……额,我只是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 第18章   在许冬藏看来,这句话应当是宣告社交到此结束,知情识趣的人到这里就应该自觉地掐断话头。但显然,对面那几位夫人,不是什么知情识趣的人,竟然还追问下去。   “三王妃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不妨与我们分享分享?”   许冬藏:“……”   她哪有什么高兴的事,可是这会儿一群人齐刷刷地看着她,她骑驴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瞎编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出门的时候瞧见了一只可爱的狸花猫,它冲我喵喵叫,我顿时觉得心都化了。”哪有什么狸花猫,只有一只咬人的大老虎。   话题被许冬藏的话一时带偏,她们竟聊起猫来,一会儿说谁家有只特别可爱的猫,谁家又有一只特别漂亮的猫。   许冬藏见她们不再讨论自己,松了口气,默默挪到一边坐下。雅致的石桌上放着不少漂亮的壶子和杯盏,许冬藏有些口渴,顺手给自己倒了杯。   那些夫人们正聊着,淮安侯夫人与二王妃正好过来,也加入了她们的聊天。   “你们竟然对猫有兴趣,正巧我前些日子得了只毛色特别漂亮的猫,我带你们去瞧瞧?”   “好啊,好啊,三王妃可要一道去?她方才还说呢。”   许冬藏没想到自己还会被带上,一时间拒绝也不是,只好默默跟上她们的步伐。她当自己是个打酱油的,没想到最开始那位夫人死活不让,非把她拽到中间来,还热情地挽住了她的手。   “三王妃生得真漂亮,唉……”那位夫人感慨道。   许冬藏大概知道她在感慨什么,感慨自己嫁给了三皇子,年纪轻轻就要当寡妇了。   “对了,我那小儿子今年十四,生得还算周正,只是略有些调皮,不过他年纪还小,再过两年应当会成熟许多。若是……”   许冬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位夫人的意思是……等江聊死了,让她改嫁给自己当儿媳妇?   ……   ……   ……   她们说话的间隙,正好走过江聊身边,江聊似乎也听见了那位夫人的话,朝许冬藏看过来。许冬藏只觉得脖子一凉,赶紧撇清:“令郎日后肯定是位优秀的人才,只不过……我待夫君情深不悔!”   她特意加重了后一句的音量,就是说给江聊听的。   江聊似有若无地笑了笑,转过头去了。   许冬藏松了口气,都想给自己擦汗。那位夫人显然面露遗憾,不过没再说下去。   淮安侯夫人在一旁打趣:“要我说啊,这三殿下也真是不错,得了一个这么好的王妃,对他一片深情。就连安宁郡主,也是……不过,就可惜三殿下身体不好,要不然啊,一定是个栋梁之才。”   许冬藏都快把安宁郡主这号人给忘了,听她一说才想起来,今日这种场合,安宁郡主应当也会来?那岂不是又要情敌见面?   她余光往周遭望去,果真看见了安宁郡主的身影。8安宁郡主正朝着江聊走去,似乎有些落寞。   许冬藏收回视线,跟着几位夫人一道走远。   -   “聊哥哥,你真有这么喜欢她吗?”安宁方才已然瞧见他的眼神,温柔似水,是和以往的江聊都不同的。   自从上回在宫里见过,安宁回去后颓废了好些日子,本想劝自己放弃,可这么些年的情意,又怎么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今日到淮安侯府上,一见到江聊,她又完全放不下了。   “你们才认识没多久……兴许她与你想象的并不相同……”而他们已经相识这么多年了。   安宁微垂下一双柳眉,带着些不死心的期盼。   不远处,江岩刚和人说了话,朝这边过来。看见了安宁,安宁维持着笑打招呼:“岩哥哥。”   皇帝膝下大皇子早早夭折,江岩幼时颇受宠爱,母亲又是贵妃,脾气并不好。他看谁都不大顺眼,嗤笑道:“三弟这艳福可不浅啊,莫非是这辈子的福气都写在了女人两个字上?可惜哟。咱们安宁妹妹娇滴滴的,受不得委屈,三弟若是怜惜,索性让她也进了门,一起伺候你。”   江聊已经有妻,让她再进门,那不就是做妾?安宁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再怎么说,也是个郡主,比不得皇子尊贵,自幼却也是金枝玉叶般养着,哪有这般轻贱,给人家做妾的道理?   安宁手指握紧了,反驳道:“岩哥哥莫要开玩笑。”   江岩轻嗤了声,却是看向江聊:“也是,毕竟三弟无福消受美人恩。连这一个美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满足。只怕是让美人进门守活寡吧。”   他说话明晃晃地难听,根本不把江聊放在眼里,旁边的人脸色都变了变,但没人好开口。毕竟比起三皇子,二皇子生母是贵妃,自己在皇帝面前也算得上受宠,得罪他没有必要。   江聊单薄的身影站在树荫下,说话柔声细语,还如往常一般,“多谢二哥关怀。”   江岩冷笑了声,拂袖而去。   许冬藏回来时正看见这一幕,心中一惊,这二皇子也太能作死了。   下一个被抹脖子的肯定是他!   许冬藏磨蹭着,犹豫要不要走近,毕竟安宁郡主还在,看见她估计又要不高兴。而且江聊被羞辱了,肯定不高兴,她很容易过去撞枪口的。   思索再三,要不她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刚抬起腿,就听见身后一道多情的嗓音:“娘子。”   许冬藏只好转过头来,“夫君。”   安宁一看见她,果然脸色变得很难看,“我走了,聊哥哥注意身体。”   许冬藏看着安宁背影,小声说:“其实……若是夫君想要让郡主进门,我可以让出正妃之位……”   话音未落地,江聊轻嗯了声,一双眼盯住许冬藏。   许冬藏改口:“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把夫君让给别的女人!”   江聊笑意渐深,似乎很满意。   不出许冬藏所料,果然从淮安侯府回来后没多久,二皇子就出了事。   或者说,不止是二皇子出了事,应该说,最后只有江聊没出事。   一件震惊朝野上下的事。   从太子到二皇子,再到旁的皇子,以及各色官员,尽数牵扯其中。   景州有学生千里迢迢上京实名举报,科举考试有人徇私舞弊,与考官沆瀣一气,只手遮天,把考生的试卷偷梁换柱,让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无功名可中,而那些花钱买通考官的人,却得了功名。   大凌朝以文人发家,重视文化,出了这么大的事,立刻引起轰动。   而去年的主考官,正是当今太子。   不止太子,其他各成年的皇子,也都担任了各地的考官。除了皇子,甚至牵扯到当朝宰相,以及各大官员。   如此一来,各个都有嫌疑。   皇帝震怒,听闻在朝上大发雷霆,要彻查此事。   原本二皇子春风得意,因为太子受伤,去景州的差事落在了二皇子头上,突然出了这么一桩事,宫内宫外都人人自危。   在这样的情况下,唯一一个清清白白的成年皇子,竟只有江聊。   而江聊之所以没去,是因为当时他身体太差,卧床不起。   很难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好一局大棋!   许冬藏深吸一口气,觉得以她的智商,和江聊玩心计,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所以她怎么才可能逃离江聊的魔爪呢?   这是个好问题。   许冬藏沉默了。   还没等她思索出什么,便听见外头的通传,说是江聊回来了。今日难得下了场下雨,只是并未降低温度,反而天气愈发燥热,闷得人从头到脚都不舒服。   江聊跨进门时,心情大好,许冬藏感受到了。   “娘子,为夫有一件高兴的事。”   “……你老婆生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   *梗来自网络。 第19章   江聊眼神一顿,玩味地看着她。   许冬藏尴尬地笑了笑,“我开个玩笑……毕竟夫君只有我一个老婆,怎么会生孩子呢?”   江聊却状似恍然大悟:“娘子这是在暗示我嘛?”   许冬藏摆手,赶紧转移话题:“夫君不是说有一件高兴的事么?是什么事呀?”   江聊解开大氅,掩嘴轻咳嗽起来,一旁的东风接过大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而后便退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聊不喜欢被人伺候,身旁常只有东风一人,许冬藏也不习惯被一群人伺候,向来只爱留着小莲一个。因此他们院子里向来清净,近身伺候的只有小莲和东风两个。   主子要说话,东风自觉地退出。临走前看了眼一旁傻里傻气的小莲,她竟然还呆愣愣地站在王妃身侧,一点没有自觉。   东风嗯哼了声,将人拽走。   小莲还没反应过来:“你拽我做什么?倘若王爷与王妃需要人照顾怎么办?”   东风没好气看了眼她一眼,“若是王爷与王妃需要人照顾,自会叫咱们。”   小莲哦了声,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吧。”   -   房间内。   江聊道:“是有一桩高兴的事,要与娘子分享。这些日子朝局动荡,娘子想必也有所耳闻。”   许冬藏点头,这事儿何止是她,恐怕就是街上的乞丐都听说了。   江聊嘴角含笑道:“事情牵连甚广,但根源尚在景州一处,听闻景州知州大放厥词,甚至放言,即便是父皇,也不能奈他何。父皇闻言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可堪用之官员又太少。唉,也不知道是谁,竟在父皇面前举荐了为夫,为夫虽体弱多病,但值此国家需要之际,自然义不容辞。”   ……说得好像他很委屈似的,分明是他一手策划。   江聊继续道:“因而明日要辛苦娘子与我一道出发前往景州,毕竟为夫这身子,需要娘子照顾。相信娘子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出远门吧?”   他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许冬藏,这谁敢说不?   “呵呵呵呵呵,当然。”许冬藏被迫点头,“我怎么舍得让夫君一个人去呢。”   分明是他想把自己按在眼皮子底下呜呜呜呜。   古代交通这么不发达,出趟远门不得累死。许冬藏是有点不情愿的,但是转念一想,算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万一真回不去了,也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何况离开了京城,这天高皇帝远的,说不定她还能找到机会跑路呢。   ……反正她不想一直待在江聊身边。   -   出发很匆忙,又因是外出公干,也不好带太多东西,最后许冬藏只带了些生活必需品,踏上了出发的马车。   京城到底是繁华热闹之处,许冬藏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眼。   身侧的江聊道:“娘子放心,此次不过是处理一些简单的公务,很快便能回京,不是要把娘子拐卖了。娘子不要表现得好像生离死别一般,又不是去赴刀山火海,待咱们从景州回来,为夫陪娘子好好逛逛这上京城。”   “多谢夫君。”   直到半个月后,她九死一生奄奄一息的时候,回想起这时候江聊所说的话,脑海里只有一句国骂:   江聊我艹你大爷!   说好的简单公务,不是刀山火海,不会出什么事呢?   -   原本一切顺利,就像是随意的一趟出门远游,他们走走停停,累了就在驿站歇歇脚。一切都如此的美好,沿途的风景也很妙。   照顾到江聊的“身体”,他们行进的速度不算太快,从京城出发十五天后,他们已经步入云州地界。云州毗邻京城,繁华之息未减,即便是沿途的茶楼,也是富贵巍峨,而不是简简单单一座茶摊子。   茶楼地处广阔,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多是往来的商户,出手阔绰。茶楼之中鱼龙混杂,人声鼎沸。   许冬藏掀开车帘子,惊叹出声,“哇。”   她有些口渴,和江聊说了,江聊便道进去坐一坐。正是这一坐,坐出了事。   他们此次出行身份保密,因此没有大摇大摆,只是伪装成普通的商户。穿戴上也没什么显眼的,因此乍一进门,那小二狗眼看人低,态度一点都不热络,将他们领进门后便晾在一边。   许冬藏等得口渴,便好脾气地催促了一句:“小二,我们的茶可好了?”   她自认为算个礼貌的人,在现代拿个外卖都会和外卖小哥说一句谢谢,撞到人也会说对不起,语气当然不可能恶声恶气。但那小二拽得可以,没好气地回答:“催什么催,想要快可以去楼上雅座,没钱还想要快?”   “……”   许冬藏当即有些无语,这也太现实了。   她瞥了眼江聊,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算了,她忍了,不就是等一等吗,她等得起。就这么等啊等,又等了会儿,那小二就像是把他们这桌人给忘了似的。   小莲抱不平,小声嘀咕:“王……夫人,这些人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许冬藏嗐了声,“人家这么拽,肯定是有后台啦。咱们这小身板,还是忍一忍,免得出什么意外。”   一旁的江聊手指轻搭在桌沿,闻言朝许冬藏瞥了眼,若有所思。   她这话才刚说完,隔壁桌的人就吵了起来。   首先是一声女人的尖叫,许冬藏还以为是谁家的水壶开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是古代,哪来的水壶。她皱眉,朝开水壶开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个女人神色慌张地站起来,似乎很害怕,而她身边的男人踉跄着站起来,面容扭曲,随后便七窍流血,径直倒了下去。   我靠,命案现场!   许冬藏瞪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朝江聊看了一眼。   江聊倒是很坦然,“看来咱们这口茶是喝不上了。”   许冬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情和他也脱不了干系,但是她没有证据。   就在她愣神之际,那个女人和男人身后的势力已经抄家伙站了起来,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压迫感十足。   “当家的?当家的你没事吧?”一个大汉悲痛欲绝地开口。   “你们谁害了我们当家的?是谁?我告诉你们,不找出凶手,今天这里的人一个人也别想走!”大概是为了让他自己的话看起来真实可信,他把手里的大家伙转了两圈,甩了起来。   不过技艺大概不太熟练,那把刀呲溜一下就脱了手,直直地落在许冬藏他们桌上。   嗯……刀挺亮的,她从上面还能看见自己早上下巴上新冒的痘痘。   眼前的桌子不堪重负,哐的一声四分五裂。   许冬藏默默站起身,朝江聊身后躲了躲。   问题不大,江聊比她高,天塌了得个高的顶住。   那大汉朝着这边看过来,他一脸的络腮胡,肥肉横飞,看着确实不好惹。大汉走过来把自己的刀捡回来,然后很凶地扫视一圈,继续放狠话:“到底是你们谁害死了我们当家的?最好……”   他一顿,突然瞳孔地震,似乎看见了什么。下一瞬,朝着角落里的一桌走去。   “姓杨的,是不是你们干的?”   他一说完,那一桌人后面的势力也纷纷抄家伙站了起来,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再然后,毫不意外的,两拨人吵了起来,吵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但没吵出结果,然后就顺理成章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里,许冬藏瑟瑟发抖。   这可是真刀真枪地干架,比电视里那场面真实多了。许冬藏心情紧张,死死地揪着江聊的袖子,问他怎么办。早知道就不喝这个茶了。   “要是我们说你是三皇子,有用吗?”许冬藏缩了缩头,怕血溅到自己,朝江聊身后躲。   江聊淡定地扫视了一圈,一本正经地回答:“会被两拨人一起砍。”   “……”许冬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所以现在怎么办?”   江聊:“等。”   “等死?”许冬藏下意识地反问。   这个茶楼里的人员构成太复杂了,显然三教九流都有,本来只是两拨人在打架,但因为伤及无辜,很快地变成了一场混战。虽然说他们现在暂时安全,但难免不会砍到这里,等的话,那不就只有等死咯?   江聊却轻笑了声,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刻,竟然显出些蛊惑人心的意思:“是等生,我的娘子。” 第20章   许冬藏反思了一下自己,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居然还有心情欣赏男色!这太可耻了!   ……但真的有点上头。   莫名的……嗯……很有安全感。好像他这么说了,她就能信似的。   就在江聊说完这话没多久,茶楼的老板便露了面。许冬藏没想到,估计他们也都没想到,茶楼的老板是个女人。还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老板娘一袭红衣,从楼上缓步而下,好像一点也不把刀光剑影当回事似的。一时间,把大家都看呆了。   许冬藏也呆住了,谁能不爱看漂亮姐姐呢?   何况这姐姐好拽,一把刀直愣愣冲她飞过去,她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挡掉,直到缓缓停下步子。   “诸位大哥,请大家稍安勿躁。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她说话也很是温柔,却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听她这么一说,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真的都停了下来。   “既然老板娘这么说了,咱们就给老板娘一个面子。”   老板娘很有手段,把他们分开安置,竟然真的很快地找到了杀人凶手,给了那些人一个交代。这些事和许冬藏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他们作为当事人,不能随便离开,只好在那儿等着。   于是就这么从晌午等到黄昏。   ……不过其实也没损失什么,因为老板娘给他们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直到终于了结一切的时候,许冬藏和江聊他们正要离开,却被老板娘派来的人叫住。   “这位公子与夫人,我们老板娘说,瞧二位有缘,请二位稍等片刻。她马上就来,这是一点心意,还请二位慢用。”传话的人把话带到后便走了,还放下了两杯酒。   那酒酒香醇厚,虽然许冬藏不懂酒,但也闻得出这东西非同一般。她拿起其中的一杯,正要喝,手腕便被江聊握住。   “有毒。”   许冬藏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杯酒,“不会吧?”   江聊松开她的手,看向窗外的彤色,“娘子先前不是都说了,这茶楼能开在此处,必然有后台。娘子聪慧,不妨再猜猜后台是谁?”   许冬藏默默放下东西,“太子?”   江聊嗯了声,表示赞同。   太子好妒,最不能忍受旁人比自己出色,这一点他幼时便已经有所体会。而他又和皇后如出一辙的阴毒,表面上自然是大度潇洒,背地里却常有各种手段。   他自认为出身高贵,又以为日后这皇位必定是他的,所以……这一回只有江聊受益,他定然有所怀疑。而江聊也给了他破绽,就是要他知道,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这一切,要他清楚地看着自己如何从他手上夺走一切。   许冬藏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会就这样动手?”   江聊说:“今日这茶楼里事端骤起,倘若我死了,大可以把罪名推给别人,神不知,鬼不觉。何况这里不是京城地界,出了事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去。”   许冬藏听他一说,顿时觉得这个地方哪里都不安全,她谨慎地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开口:“那现在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江聊又笑:“自然是光明正大走出去。”   许冬藏皱眉,这么简单吗?   她保持着警惕,听见东风去传话,说他们还要赶路,不便久留,便先告辞。东风传了话后,门口的小厮说:“可是老板娘说了,她待会儿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便过来……”   许冬藏伸长脖子凝神听着,忽然间脖子一痛,失去知觉。   江聊将人稳稳接住,掩嘴咳嗽一声,亲自和小厮说话:“抱歉,我娘子她忽然晕倒了,实在等不及了。烦请你替我说一句抱歉。”   他抱着许冬藏往外走,先前那些人也正七七八八地离开,没有人过多注意他们,也没人拦他们。   直到他们上了马车,马车的背影渐渐远去,楼上的那道身影才走出来。   “老板娘,咱们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吗?”   “他非池中之物,太子非良主,咱们既未违背太子的意思,也给了他一个人情。剩下的事不归咱们管,就这样吧。”   -   许冬藏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马车还在继续行驶,她后脑勺隐约地传来痛楚,意识逐渐归位。   靠,这个江聊,没事打她干嘛?   许冬藏捂着后脑勺,恶狠狠地抬头,对上江聊的视线又顿时一怂,弱弱地叫了一声:“……夫君。”   没办法,小女子能屈能伸。   江聊坦然得好像事情不是他干的,还能嘘寒问暖:“娘子醒了,感觉可好些了?”   ???你妈的……   许冬藏深吸一口气,忍住。   “咱们这是到哪儿了?”看这样子,已经离开那茶楼了。   的确已经离开那茶楼,只不过按照原本的行程,今夜他们能抵达下一个驿站,但因为今天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所以显然他们只能在荒郊野岭过夜。   许冬藏听完他的话,依稀听见了一声嗷呜。   她无语地看向江聊。   江聊说:“娘子放心,狼群不敢靠近。”   许冬藏将信将疑,看着马车在一道开阔处停下,然后进入他们的休息时间。   咋说呢,确实,狼群是不敢靠近,但狼人们会靠近。所谓狼人,就是比狠人更狠一点。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那些人招招奔着要他们的命而来,并且自己十分的不要命。   许冬藏是半夜被吵醒的,半梦半醒之间,她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再一睁眼,就看见一道黑影从树林之间穿梭而来。   她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呢,就已经被江聊一把拽起来,再然后,先这样那样,那那样这样,一番激烈地角逐过后,他们的马车塌了。   许冬藏原本还睡意昏沉,被这动静一吵,顿时清醒万分。   江聊站在她身前,还是平时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但眼神显然变得更为犀利,让许冬藏梦回那天晚上。大半夜的风凉嗖嗖地往人骨子里刮,她的心却比这风还冷。   完了,完了,肯定完了……   江聊武艺大概很高强,但是她是个小废物,到时候肯定会拖江聊后腿。而且她的存在对江聊来说,肯定是个不容许存活的,所以说不定江聊会将计就计,把她扔在这儿,让她死了。   许冬藏已经心如死灰,但还是不愿放弃,紧紧揪着江聊袖子,“那个,你要是把我丢在这儿,我做鬼也会去揭发你的!”   她软绵绵地威胁,配上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实在没什么威胁力。   江聊哦了声,“那就抓紧点。”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衣服上撕下一条长布,绕过许冬藏的腰,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   等他绑完,对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也冲了上来。   东风本想上来保护自家殿下,但无奈还带着个小莲碍手碍脚,气得他不行。   许冬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又或许那是江聊的,她分不清楚。   风声呼啸,夹杂着夏夜的闷热,从脸上划过去。实在是太刺激了,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一百倍一千倍。许冬藏被江聊拽着抛上抛下,大气都不敢喘。   但对方显然人多势众,慢慢地,江聊还是占据了下风。   打斗之中,绑在他们之间的布条被人割断,许冬藏被人一掌打落山崖。   这种时候,她总算发现了自己的主角光环。   山崖不远处有棵树,正好拦住了她。而山崖之上的动静还在继续,乒乒乓乓的,看起来战况很激烈。   没有她,江聊应该能战斗力加倍吧?   她默默地等啊等,直到动静都消失了。在等待的过程中,不停有那些黑衣人从她身边掉下去,由此来看,应该还是江聊更胜一筹。   那么问题来了,江聊会不会不救她?让她自生自灭?   许冬藏试探地朝山崖上喊了一声:“夫君!”   没人应。   她有些生气,又有些悲凉,鼻头一酸道:“江聊!你要是不救我,我真的做鬼都要去揭发你!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病弱斯文,你……杀人如麻,心机深沉……呜呜呜。” 第21章   她感觉到卡住她的那棵树已经摇摇欲坠,小小的身板快托不起大大的她。   许冬藏略微低头,往外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也不知道摔下去会不会变成肉饼……肯定痛死了……   光是这么一想,她的求生欲望就高涨。   她还有好多的事情想做,还不想英年早逝,更不想以这种憋屈的方式英年早逝。本来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又莫名其妙牵扯进了江聊的事,现在还莫名其妙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许冬藏太委屈了。   “江聊,你个负心汉王八蛋……”她带着哭腔地骂骂咧咧,有些口不择言。   话音刚落,从头顶传来一句:“负心汉?”   许冬藏话音卡在喉咙,吸了吸鼻子,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腰间有个东西缠上来,再然后,她一阵头晕目眩,便落了地。   她睁开眼,对上江聊似笑非笑的脸:“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谁是负心汉?”   许冬藏撇嘴,眼眶还有些红,哭道:“不知道啊,谁不救我谁就是负心汉王八蛋呜呜呜。”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是不是被江聊听见了,她只能顾得上自己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她大概哭得很没形象,否则江聊居然笑了?   但没形象就没形象吧,总比没命好。形象有什么重要的?又不能当饭吃。   这么一想,许冬藏哭得更大声,更不顾形象。   哇哇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山间,江聊一撩袍子,在她身侧坐下,从袖中找出一块干净手帕递给她,“好了,娘子莫要再哭了。”   许冬藏接过手帕,随意地擦了擦眼泪鼻涕,又扔回给他,但哭声一点没停,反而更大声了。   那用过的帕子就这么落在江聊怀里,江聊没动。   许冬藏拿眼觑他,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才刚抬眸,就被江聊逮个正着。   四目相对,许冬藏一咧嘴,哭得更大声。   不管,反正她要哭。有本事就干脆杀了她。   许冬藏闭上眼,哇哇乱哭。   小莲听见动静,不管不顾要冲过来,被东风拉住,“你去添什么乱?”   方才混乱之中,东风一直护着小莲,让小莲有些感动。没想到这个一点都不会说话的冰块脸关键时刻人还是挺好的嘛。   “可是王妃她在哭……”小莲犹豫地看向许冬藏与江聊的方向。   原本的篝火早就灭了,只剩下浅淡的月光在头顶照着,看不清楚情况。只能远远地瞧见两个人影,似乎靠得很近,不知在做什么?   她还想探究,东风一个错身挡在她身前,“王妃只是受了惊吓。”   小莲想到自家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遇见这样的场面,的确会受惊吓,毕竟连她都被吓得不轻呢。小莲信了这个理由,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地说起自己方才的感觉:“刚才真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   东风面无表情听着,用余光瞥了眼自家殿下那边。他越来越搞不懂殿下想做什么了,若说一开始是为了他们要的东西,后来是为了应付皇后,那么现在呢?   刚才明明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趁机把这个祸患解决掉。只要她死了,那么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被泄露的可能。   但是殿下没有那么做,不仅如此,还选择护着她。   有好几次,东风都心惊,看殿下被她连累得不轻。   更何况……刚才那个女人那番话的意思,分明是说她什么都知道,可殿下还是选择了心慈手软。   东风敛眸,收起自己的思绪,回神听小莲说话。小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啦?你是不是也特别害怕?”   小莲想当然地这样以为,毕竟东风虽然是跟着三殿下的随从,负责保护三殿下的安全。可三殿下一直身体不好,深居简出,更不可能遇上什么危险,哪里能有这样的时候。   “东风,你是不是也特别害怕啊?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一定慌张得要死吧。”小莲轻笑出声,手背掩住嘴。   东风淡淡地瞥她一眼,声音冷淡:“没有,我早习惯了。”   他见过更刺激的场面都有,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小莲哦了声,心里疑惑,习惯?他为什么会习惯?   她愣了愣,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瞪大了眼睛。   不对啊!   三殿下一直体弱多病,深居简出,那刚才飞来飞去、舞刀弄剑一招一个小朋友的人是谁?   小莲一脸呆滞,不可置信地看向东风。   东风忍无可忍,又不能把她杀了,只好一掌将人劈晕,拖到一旁的树下。   另一边,许冬藏正在摆烂,忽然脖子上一软。她吓得一哆嗦,连哭都停了。   江聊抬手摸上她的脖子。   许冬藏嘴一咧,更想哭了。她也就是随便想想啊。   下一刻,江聊用手帕温柔地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好了,娘子,别哭了。哭起来真的很丑。”   “……”   等等,他的手帕好像是刚才她擦了鼻涕的?   许冬藏一脸便秘的神色,将头往回缩,想到自己的鼻涕可能此刻正在脸上,不知为何有些反胃。她其实想忍一忍的,但这个反胃感越来越强烈,根本压不下去。   江聊靠她很近,所以……   丝毫没有意外地,许冬藏吐在了江聊身上。   月色幽幽,场面有些许尴尬。   许冬藏欲哭无泪,强行解释:“……可能是刚才忽上忽下,我有点恶心。”   江聊脸色大概是有点青吧。   ……   ……   ……   许冬藏在离江聊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不敢靠他太近,“我洗好了。”   方才她吐了江聊满身,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江聊只是给她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洗澡。他们的马车早就四分五裂,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几件换洗的衣服。   夜晚的溪水透心凉,露天席地洗澡,她还是人生头一遭,因此洗得很快。   江聊也已经换了身衣服,淡淡地嗯了声。   许冬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了。   江聊肯定听见了她的话,但是他没有杀她,还救了她……   为什么呢?难道她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对江聊还有利用价值?   “反正都这样了,咱俩也没必要装情深了吧……”许冬藏抠着手指,小声嘀咕。   江聊反问了一句:“哦?”   许冬藏低着头,继续嘀咕:“那个……你不杀我,是不是因为我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第22章   江聊眸色有一瞬变化,有点危险,她敏锐地意识到了。显然这个话题恰好踩到了江聊的雷区。   许冬藏猛地一回忆,想起江聊母亲早亡,不可能还生一个妹妹。至于他爹,他爹是皇帝,同父异母也不可能。何况看江聊和皇后的关系,似乎里面还有些曲折在,江聊要刺杀太子……而皇后曾经抚养过他……   打住,她的脑子转不过来了。不论如何,总之这玩笑开得太过火。   “额……我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许冬藏小声转移话题,带了些讨好的意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马车没了,行李也没了,还在这黑灯瞎火的山上。那些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许冬藏抬头,小心翼翼查看江聊反应。   他已经面色如常,似乎没有因为她乱说话而生她的气,许冬藏这才松了口气。   江聊声音平平淡淡的,在山风里送进许冬藏耳朵:“娘子真是天真烂漫。”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阴阳怪气?   许冬藏哦了句,又问:“睡哪儿?”   江聊拿眼斜她,随意地往旁边的树下一指,喏,睡那儿吧。   许冬藏咽下一口口水,老实地往树下去坐着,真真是枕风宿月。   听起来很浪漫,但许冬藏很幽怨。   蚊子仿佛在她耳边开演唱会似的,这边唱完,那边又唱,吵得她脑仁疼,时刻还要担心会不会被蚊子咬一口。翻来覆去快半个时辰,许冬藏痛苦地坐起身,寻找江聊身影。   夜色幽微,茫茫山野,根本望不见一个人影。许冬藏心猛地一跳,江聊人呢?   她试探着出声:“江聊?”   回应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娘子似乎很怕离开我?”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像揶揄,也像打趣。   许冬藏垂眸,小声嘟囔:“没有……我只是……怕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她说的是真心话,这地方荒山野岭,要是江聊把她扔下,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聊轻松从树上跳下,在许冬藏身边站定,“娘子不是很想离开我么?怎么又怕我将你扔下?”   所以他根本就知道她一直想跑。许冬藏愣住,呆呆地问:“所以,你能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放我走?”   她眼巴巴看着江聊。   江聊轻笑了声,态度温柔,但话语却冷得比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刀还要冰冷:“不能。为夫不是同娘子说过了吗,为夫身体不好,待日后魂归黄泉之日,定会给娘子一封休书,还娘子自由。”   “……”   许冬藏无语,他身体这么好,万一活到九十九,她岂不是得陪着他到九十九?   再说了,他能活到九十九,她这个娇娇弱弱的身体还不一定能活到九十九呢?   “我发誓,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你只要随便找个安全的地方,远离京城,把我放下,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回京城,自然也就不会妨碍到你,你说是不是?”许冬藏试图耐心给江聊讲道理。   江聊微皱眉头,表情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可是我爱娘子,怎么舍得放娘子走呢?”   “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为对方考虑,成全,你说对不对?”   “不对。”   “……”   很好,话题陷入僵局,根本聊不下去。   许冬藏沉默住,让自己冷静,“咱能不能别装了?你根本不爱我,不是吗?你只是因为我探听到你的秘密,对你有所威胁,不是吗?但是你听我说,我们可以选择一些折中的方式,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离你远远的,不会威胁到你任何,我还会为你吃斋念佛,一辈子祈祷你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她说得嘴巴都要干了,万分的苦口婆心。   但显然,江聊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不,我爱你。”   ?   ???   许冬藏瞪大眼睛,声音都一哆嗦:“我靠,你认真的?”   不是吧????救命,难道江聊真的对她一见钟情?不可能吧,他这种人,心里肯定只有自己的事业才对,怎么还有女人的位置?女人不是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吗?   许冬藏还是将信将疑,“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她一脸的犹豫纠结,又似乎在认真思考,江聊全看在眼里,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坦白说,方才他确实有那么一瞬,想把她趁机解决了。可是她揪着自己的袖子,认真地求助,那模样又……有些可爱。   东风也曾问过他,为何要留着这个女人,难道她还有别的价值吗?   江聊当时的回答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事实上,这个人谁来都可以,不必要是她许冬藏。但是他留下了许冬藏。   只是一念之差。   为她那一句,英雄不问出处。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来看,许冬藏的的确确做到了如她所说,英雄不问出处。她怕自己,小心翼翼地相处,绞尽脑汁地配合他,这些都是为了活命,而没有任何一点轻视他这个人身份的因素在。   没有看不起他是不受宠的三皇子,没有看不起他生母卑微。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那些阶级尊贵,所以,更有意思了不是吗?   江聊微不可闻地勾唇,看她纠结又震惊到眉毛快打结。   许冬藏还在内心不停我靠,她警惕地打量着江聊,“我觉得,你可能对一见钟情有什么误会……”   江聊一点点地朝她走近,“嗯?是吗?我觉得我没有误会。”   他声音忽然放低,下巴也放低了。   许冬藏往后退,退到后背抵着树干,再不能退,眼睁睁看着江聊越来越近的脸,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她虽然对江聊偶尔有那么一点歹念,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她觉得江聊太危险了,不能为了这一丢丢丢子色心而让自己深陷危险之中。   许冬藏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个害怕的表情包,双下巴都出来了,江聊越贴越近。   她眨着眼,心想好像躲不掉了……算了,亲一下她也不吃亏吧…… 第23章   眼看着江聊越来越近的脸,许冬藏紧张得闭上了眼。下一刻,她感觉肩头一重。   江聊靠在她肩上,声音贴着她耳朵:“娘子,我有点疼。”   才刚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许冬藏接住下坠的身影,感觉这心就跟过山车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松一口气,还是更心哽一点……   就……不能亲完再晕吗?   她望天,长叹一声,认命地把江聊搬到一边。他说疼的话,想必是刚才打斗之间受了伤,而现在他人都晕倒了,说明伤得不轻。   可这黑灯瞎火的,她怎么知道他伤在哪儿?伤得怎么样?   ……   许冬藏想起了东风。   她没想到东风就在附近,她稍微一呼唤,东风就咻地一下蹿了出来。毕竟当时的场面之混乱,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生死,只是本能地觉得,都打成这样了,肯定得大难临头各自逃命吧。   话扯远了,许冬藏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江聊说:“是这样,你家王爷他受伤晕倒了,我觉得这事儿需要一个专业的人才来处理。”   东风面无表情地哦了声,态度很拽,转身朝着江聊走去。   许冬藏虽然被拽了一脸,但也不敢有意见,只敢弱弱地问一句:“那个……我的婢女呢?她还好吧?”   东风顿了一瞬,道:“没事,王妃放心,她收了点小惊吓,晕倒了。”   许冬藏点点头,“那你照顾他,我去瞧瞧小莲。”   小莲的确晕倒了,确认过她鼻息正常后,许冬藏松了口气,看了眼东风的方向。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啊,她应该趁机跑路。   说干就干。   许冬藏提着裙角,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才刚走出一步,东风又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王妃想去哪儿?”   “……”   “你处理完啦?”许冬藏转移话题,“他没事吧?”   东风道:“没事。”他眼神炯炯盯着许冬藏。   许冬藏咳嗽了声,假装无事发生,“那我去看看他……”   呜呜X﹏X。   第二天江聊醒的时候,看见许冬藏还在,有意无意地说:“我还以为娘子昨夜会趁我晕倒逃跑呢?”   她该怎么说?嗯……她确实是想跑,这不是没跑掉嘛。   江聊轻笑了声,不知为何又让许冬藏想起他们之前没讨论出结果的话题。她偷偷地瞥了眼江聊,又被江聊逮了个正着。   “……你的伤还好吧?”再怎么说,也救了她。   “不怎么好,还是很疼。”应该不是许冬藏的错觉,他语气忽然放得很低,听起来像撒娇。   拜托……不要忽然撒娇好嘛……   好吧,长得好看的人撒娇当然也挺顺眼的……   短短时间里,许冬藏再次妥协。   虽然这里面也有一定的原因:江聊上次替她解围,这一次不惜自己受伤也救下了她。   许冬藏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糟糕,她应该清楚地知道,江聊不是什么好人。他今天可以救她,来日当然也可以杀了她。   谁让她现在也跑不掉呢……她不如可耻地妥协吧。   天亮之后,他们离开山上。   “我们现在怎么办?”许冬藏啃着一个大饼,问江聊。   马车无了,跟着他们的人马也只剩下他们这几个,总不能走路去景州吧?而且那些人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追杀他们。唉,前路忧愁啊。   江聊却说:“去驿站,让他们安排马车。接下来的这一路,会很安全。”   他临走之前早已经料到这种情况,因此在京中做下了部署,这会儿估计捅到皇帝跟前,太子再无暇顾及他们。   许冬藏听罢,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靠,好深的心机。   她觉得自己反正已经暴露得完全,索性也懒得装,朝江聊竖起了大拇指,真诚地夸奖:“说真的,我觉得你肯定能当皇帝,他们斗不过你。”   她说得这样直白,江聊不禁怔住。   皇位,这本该是一个缄默的禁忌。皇权,人人都应该畏惧它,向它低头,同时又崇拜并且渴望它。   与皇权有关的一切,都该是沉重的。   但是这话却从她嘴里轻飘飘地说出来,像一阵山野清风。那些本该存在的情绪,眼前这个少女身上,一样也没有。   这些东西对许冬藏来说,当然都没有。她生活在社会主义的光辉里,从小读的书教的是人人平等。   江聊别过脸:“娘子信任我,我很高兴。”   “……能不能别叫我娘子了,你也知道,我也不是你本该成婚的人。”   “娘子可是与我拜过天地,写进皇家宗祠之人。娘子还想赖账不成?”   “……”她懂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咱俩可是扯了结婚证的,你别想抵赖的意思吗?   听她不说话,江聊略大声又唤了一句:“娘子。”   好吧,算了。叫就叫吧,又不会少块肉。许冬藏叹气,看向碧蓝如洗的天。   后来,如江聊所言,去景州的这一路上再没有什么危险。但真正的危险,在进了景州之后。 第24章   他们毕竟是外出公干的, 景州这边早就收到了消息,早早地就派人在城门口等着他们。他们的马车还未至城门,前来迎接的人已经从城门口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卑职等恭迎王爷。”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刷刷地跪了下来, 齐齐开口, “卑职等可算把王爷盼来了。”   为首的那个, 看着已经上了年纪, 胡子都泛着白,老胳膊老腿,老泪纵横。   江聊掀开帘子, 又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他们在路上这一个多月时间, 江聊原本的伤已经大好,只是留了道疤在后腰。   “大人请起。”江聊将人搀扶起来, 踩着脚凳走下马车, 和他们打了一堆官腔, 无非是说朝廷已经知晓了这里的事,会为大家主持一个公道,请大家不要着急之类的。   等他们都寒暄完了, 许冬藏才跟着跳下马车,小莲扶住人, 偷偷觑了眼一旁的江聊, 又看向自家小姐, 欲言又止。自从那天知道了江聊的身手之后,小莲就一直战战兢兢,感觉自己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许冬藏语气平常:“淡定。”   小莲点了点头, 心道, 不论如何, 这是她家小姐嫁的夫婿,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就算三殿下他……韬光养晦,又如何呢?   万一……万一三殿下日后真得了皇位,那自家小姐不就是皇后了?   对此,许冬藏内心只有以下几点话说:……   不得不说,小莲多少是有些乐观在身上的。   “莲啊,我现在怀疑,你可能拿了女主剧本?”许冬藏摸着下巴,和小莲悄悄嘀咕。   她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傻白甜。   小莲皱眉,不解地发问:“王妃,什么叫女主剧本啊?”   “就是……”她一顿,犹豫怎么解释,“话本子,戏文,你看过没有?”   小莲点头,又摇头:“话本子我看过,戏倒还没看过。”   这回轮到许冬藏皱眉,这文娱生活未免也太贫瘠了!她大手一挥,“没事,赶明儿我带你去看看。”   小莲先是惊喜,而后又有些疑惑:“可是王妃,你也没看过啊……”   “……”差点忘了,原主拿的是灰姑娘剧本,日子过得苦哈哈。   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主仆二人,一道去看看热闹,开开眼嘛。至于女主剧本的意思嘛,就是说,你傻乎乎的,真可爱。”   小莲受宠若惊。   她们说话的间隙,一群人已经停了下来,站在一处建筑前。那个为首的大人说:“早知道王爷要来,已经为王爷准备好了住处,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王爷尽管告诉下官。”   “王爷舟车劳顿,今日天色也不早,听闻王爷身子弱,便请王爷先休息吧。”   江聊没有推辞:“好,诸位也请回吧,本王今日的确有些乏了,一切待明日再说。”   于是乎各自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景州出事之后,皇帝雷厉风行,知州被罢官收押,因为暂时没有证据表明副知州和此案有关联,因此副知州便被提拔成了代知州,暂时管理景州一切事宜,尤其得配合三皇子前来调查情况。   这个副知州人还挺不错的,给他们准备的东西也很齐全,住所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刚切好的新鲜果盘,未免也太贴心了。   他们离开京城时是炎炎夏日,经过跋山涉水地赶路,抵达景州时已经入秋。只是历法上虽入了秋,但秋老虎的威力甚是嚣张,仍旧热得人头昏眼花。   许冬藏往凳子上一坐,看见那新鲜果盘双眼放光,她伸手拿了一块,碰到果盘时才发觉,这果盘竟然还是冰凉的,想必是不久前才从冰块里取出来。盘子上的水果自然也是冰爽的,入口即凉,让整个人从内而外地解暑。   她不由地喟叹一声,“爽。”   睁开眼,却看见江聊脸色微沉坐在一边。   “怎么了?”她问。   江聊淡淡抬眼,扫向那果盘,似笑非笑的:“我们在中途换过马车,他们怎么能一眼认出?更何况,我们的行程并不稳定,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今日一定会来?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甚至准备好了这一切。水果还是冰的,呵,这景州的水,恐怕深得很。”   许冬藏眨了眨眼,有些呆滞:“啊这……景州不是你安排的吗?”   江聊笑意渐深:“我若是能有此能耐,何必如此筹谋?”   ……好像也有道理。   “我不过是抓住了一个把柄,借此来扳倒太子,顺便为自己造势罢了。至于景州这一潭水,外人再如何查探,也不可能看出其中深浅。”   许冬藏放下了拿水果的手,有些担忧:“这些水果不会有毒吧?”   “没有。”江聊又笑,“吃吧。”   许冬藏看着那些清甜可口的水果,只觉得索然无味。   “不过娘子对我如此信任,我十分欣慰,定然努力变得更优秀,不辜负娘子的信任。”   呵呵呵呵。   “但是你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吧?”他看起来也太淡定了,一点也不像没有准备的人,反而像胸有成竹,手到擒来似的。   江聊仍旧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   听起来像已经摆烂了。   许冬藏叹了口气,没了吃瓜的心思,索性去院子里转一转。江聊见她要走,也跟了过来。   这处宅院看起来寻常,里头的摆设却是低调奢华,而且尽管天气仍旧炎热,这院子里却处处透着清凉,可见是用了心。   “也不一定。”   “嗯?”许冬藏以为他要说什么玄机。   结果这个人说:“说不定是阴气太重呢。”还笑露一口森森白牙。   “……”冷笑话是吧?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优秀冲浪选手,难道说冷笑话还说不过他?   许冬藏该死的胜负欲被激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正色开口:“从前有一只黑猫,和一只白猫一起走在路上,忽然间白猫掉进了坑里,这时候黑猫站在坑边,会说什么?”   江聊挑眉,还真顺着她的话接:“来人,救命?”   许冬藏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切了声:“猫怎么会说人话,它只会喵喵喵。”   哼,还能赢过她?   她眉目灵动,透着一股得意劲。一旁的大树枝繁叶茂,阳光细碎地穿过树荫,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光亮,正落在许冬藏脸上。   江聊转过头,垂下眼睫,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许冬藏只看见江聊往前一步,她下意识地后退,“干嘛?”   江聊神色凝重,看向她身后的某一处,道:“什么东西?”   许冬藏回头朝他看的方向望去,只有空气。忽然间,原本平静无波的池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许冬藏想起他刚才说的阴气太重,不由得心里发毛。   相信科学,相信马克思,相信科学,相信马克思……   许冬藏在心里默念。   “你刚看见什么了?”她揪着江聊的袖子,强自镇定。   江聊张口就来:“一个白色的影子,一下就晃了过去。该不会是在这里死了的人吧?”   那不就是……阿飘?   许冬藏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分明是大白天,也觉得脚底发凉。   “你确定?”她已经快不敢转头看了。   忽然间,她感觉到后背有什么触感,高度紧绷的神经顿时爆炸,吓得三魂丢了气魄,整个人手忙脚乱,滋儿哇乱叫:“啊啊啊啊……”   混乱之间,许冬藏整个人重心往池子里栽去,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能抓住的东西。   ……就是江聊。   于是两个人双双跌入池子。 第25章   池子不深, 堪堪没过她的腰,但落水的恐惧太大,许冬藏在池子里“张牙舞爪”。她手上本来就扯着江聊的衣服,一番混乱之后, 江聊的外衫都被她整个扒了下来。   许冬藏堪堪站稳, 看着自己手里江聊的衣服,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啊这……”   她方才在池子里挣扎的时候, 头几次没入水中,头发也浸了水,此刻略显凌乱。这样的尊容之下, 这个笑容实在显得滑稽。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吓我来着……”许冬藏弱弱地解释, 把他的外衫搭在他胳膊肘上,而后往岸边走去。   小莲本来被许冬藏支使去取个东西,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 会看见这么劲爆的一幕。小莲瞪大了眼睛, 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天哪,她看见了什么……   她家小姐,和王爷……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竟然……如此……放浪不羁……   霎时间, 有两个声音在小莲脑子里打架:一个声音说, 这说明他们夫妻恩爱。另一个生活则说, 这这这……成何体统……   小莲眨了眨眼,决定捂住自己的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但她刚才托盘落地的声音已经惊扰了许冬藏和江聊, 许冬藏正要叫她拉自己一把, 话音还未出口, 小莲已经娇羞地跑了。   对,娇羞地……跑了……   许冬藏脑子仿佛当机了一会儿,电光石火之间明白了什么,莲啊,你不止有点乐观在身上,还有点黄色在身上啊。   她痛心疾首地深呼吸,撑着岸边爬上来,拧干净自己身上的水。   她们不就是不小心落了个水吗?不就是不小心有些拉拉扯扯吗?不就是看起来很凌乱吗?小莲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   许冬藏狠狠地拧去裙子上的水分,看向江聊。江聊也慢吞吞地从池子里爬上来,在许冬藏身边坐下。   “若是娘子对我有什么想法,其实可以明说,我不会拒绝的……”   ?   许冬藏正要偏头瞪他一眼,结果入眼是他白花花的胸肌,她愣住了。一时间,那瞪人的气势弱了三分,反而有些结结巴巴的心虚。   连收回目光都忘了。   江聊比她更坦然,似笑非笑的。   许冬藏抬眸,看了江聊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说:“这胸肌挺白的……”   说完她都想抽自己一嘴巴,说的什么玩意儿啊?   许冬藏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动作迅速地她拧去衣服上的水分,站起身来就跑。   一路跑回了她要住的院子,在门口又遇上小莲,小莲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许冬藏结结巴巴开口:“王妃,你们就结束啦?”   ???   许冬藏恨恨地跨进门,“莲啊,你脑子里不能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我可以跟你解释,事情是,我们俩在那儿看风景,不小心一起掉池子里了,所以才会看起来这么狼狈。你别多想,快去给我找两件干净衣服,再备水,我要沐浴。”   她把小莲推出门,“去吧,皮卡莲。”   小莲似懂非懂地问:“皮卡莲是谁?我吗?”   许冬藏:“这不重要,你快去。”   待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许冬藏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不过因为路上他们的行囊丢失,现在有的衣服十分贫乏,就那么两三件,如今忽然湿了一件,许冬藏觉得自己马上要没有衣服穿。   正好她想带小莲看戏,不如就顺便再去逛个街好了。   她拉着小莲从侧门偷偷溜出去,两个人欢欢喜喜走在景州的大街上。景州这边的风土人情和京城大不相同,街上的建筑风格和叫卖的吃食也完全不同。从赵氏手里要回了嫁妆之后,许冬藏手头十分宽裕,她兜里揣着好些银子,大摇大摆地逛街,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   景州的衣裳和京城也不大相同,做工精致漂亮,许冬藏很喜欢,索性在成衣店里便换上了一身新的。浅蓝色莲纹襦裙,搭一件淡青色的纱质罩衫,十分清凉。   许冬藏还在店里买了把小团扇,拿着扇风。剩下的衣裳,她本想让人送去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临了没想起来现在住的那儿叫什么,便说明日再差人来取。   她给钱干净利落,店家倒也没说什么。临走的时候,许冬藏向那成衣店的掌柜打听这城中的戏园子。   “掌柜的,今夜可有什么戏可看?”   在大凌朝,看戏是个富贵消遣,寻常人家看不起,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才能常去戏园子看戏。因此,不论在哪儿,戏园子都不多。京城顶天了,也才三家戏园子,这景州城,自然就这么一家。   掌柜的大概也是个爱享受的人,听她问起,当即兴高采烈地告知:“这您可就问对人了,夫人,咱们景州就一家戏园,名唤畅春园。今夜啊,还真有戏看呢,是一出沉香救母。”   “多谢掌柜。”   从成衣店出来,许冬藏便带着小莲往这畅春园去。她们俩人生地不熟,找这地儿颇费了些功夫,好在在戏开场前赶到。   畅春园前甚是热闹,来的人不少。许冬藏跟着排队买票进场。   戏园的票分了男宾女宾区,女宾区以纱帘做挡,来的似乎都是些贵妇人。许冬藏领着小莲落座,她买的是个小雅间,两张座,一张小桌,桌上茶水瓜果供应齐全,服务倒是不错。   小莲没见过这些,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新奇得不得了。许冬藏倒还好,起初也有些新奇,后来听着那些咿咿呀呀,渐渐觉得无趣。她还是更喜欢看那些男帅女美的青春都市偶像剧。   因为对戏不太感兴趣,许冬藏便多喝了几杯茶水,没一会儿,便内急了起来。   见小莲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戏台子,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去找茅厕。好在茅厕不难找,许冬藏解决完,在门口的水桶里舀水洗了手,便往回走,继续听这昏昏欲睡的戏。   后来唯一清醒的时刻,是临走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人打了起来。   一个年轻小姑娘,正一只脚踩在另一个成年男人的胸口,声音清甜,说的话却很拽:“我告诉你,再敢碰姑奶奶一下,姑奶奶直接剁了你。”   似乎是察觉到许冬藏的目光,那姑娘朝她看过来,无差别扫射:“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   ……   好拽。   小莲以为她被吓到,安抚道:“夫人别怕……”   许冬藏却摸了摸下巴,认真地开口:“小莲,你说,我要是学会了武功,是不是也能这么拽?”   小莲啊了声,“可是……她如此放浪,实在是……有违女子颜面。”   许冬藏切了声,“别听那些人瞎说,什么三从四德,那都是狗屁,你知道吧。”   小莲眼睛瞪得更大:“啊?”   不止小莲,周边不少人也因她这话看过来,许冬藏察觉到不妥,拽着人赶紧溜。   ……在这里说这种话确实太前卫了嗲。   才从畅春园出来,转头许冬藏就看见了东风那张扑克脸,以及马车里的江聊。   “娘子好狠的心,竟抛下我一个人出来寻欢作乐。”   说得他自己好像一个深闺怨夫似的…… 第26章   许冬藏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声:“这不是看你在忙正事嘛?”   其实她是特意趁着江聊没空的时候溜出来的。   本来下午那件事儿只是个乌龙,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一看见江聊就更不对劲了,索性才溜了出来。   江聊挑着帘子, 仍旧笑着:“娘子的事, 自然是最最重要的正事了。”   许冬藏撇嘴, 爬上马车, 沉默逃避话题。   反正她也说不过他咯,说什么都不对,还不如不说。   江聊见她低着头, 又道:“听闻景州有一特色吃食, 声名远扬,娘子出来这么久, 可曾去吃过?”   “什么?”许冬藏有些走神, 愣了稍许, “没有。”   作为一个外来人,她甚至都不知道景州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江聊却故弄玄虚,不愿意告诉她答案, 只说,等会儿到了她便知道了。   景州的夜景比之京城亦不逊色, 只不过京城的夜景属于直来直去的那种好看, 而景州, 则更像是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家碧玉,瞧着多几分婉转与哀怨。   那江自城中流过去,靠岸边停着好些花船, 船上花灯如昼, 泻出丝竹管弦、欢声笑语之声。岸边的柳树已经进入垂暮之年, 叶子渐渐变黄,入了秋的夜也透出几分凉意,轻风拂来,还挺舒适。   许冬藏头抵着车壁小窗,不住地犯困,打起哈欠来。方才看戏时她便哈欠连连,几欲入睡,在门口时稍微清醒了些,这会儿坐在稳稳行驶的马车上,困意再次袭来。   她往旁边挪了些,寻到个舒服的位置,眼皮渐渐垂落。但到底是靠着车厢入睡,马车一颠簸,她的头便往旁边靠。   眼看着要撞上另一边的车厢,江聊眼疾手快,将她的头扶住,轻轻搭在自己肩上。   她睫毛纤长浓密,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往下是小巧而挺拔的鼻梁,再往下,则是微张的朱唇。   江聊无声看着,许久。   她额角一缕青丝忽地掉落,正搭在她唇边,似乎有些不舒服,许冬藏皱起眉来。江聊垂眼,伸手替她将那捋头发别到耳后。   许冬藏抿了抿嘴,往他脖子钻过去。   -   许冬藏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向江聊,重复着自己的咀嚼动作,嘴巴里据说很好吃的东西根本索然无味,她满脑子都只剩下羞愧两个字。   ……要大命了。   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此残生。   就在刚才,马车上,她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江聊怀里。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口水,淌了江聊满怀。   救救救命!!!   这也太丢人了吧!   尽管她在江聊面前已经丢过太多次人,可这一次真是无与伦比的丢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现在根本没脸面对江聊。   许冬藏闭眼叹气,心如死灰。   他们进的这家店快到打烊时间,店里除了他们外,再没有旁的顾客。他们坐的位置在靠窗的角落,江聊坐在她对面,还在给她夹菜。   “娘子以为,这菜口味如何?”   “……挺好的。”现在就是让她啃鞋底,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说挺好吃的。   江聊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隐约的笑意。   这种尴尬感直到回到住处,才渐渐消退下去。许冬藏心不在焉地跟着江聊往前走,江聊忽然停了下来,她没注意到,一下撞在他后背上。   “怎么了?”   江聊笑意渐深,指了指门口:“娘子今夜想同我一起睡?”   许冬藏闹了个大红脸。他们二人的房间就在隔壁,因她刚才心不在焉,都没注意到要回自己的房间,结果走着走着就跟着江聊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不不不,我回去了,晚安。”许冬藏落荒而逃。   看着她仓皇失措的北影,江聊轻笑了声。   -   沐浴过后,许冬藏终于能美美躺下。只是想起今天的窘迫事,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行不行,她得找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什么好尴尬的,不就是流个口水吗?   谁小时候没流过口水啊?虽然她现在不小了。   许冬藏苦着脸,四仰八叉地看着纱帐顶。   ……   夜寂静无声,连蝉鸣都变得微弱,好似有微风,和一些细微的声响。   许冬藏抱着枕头,大着胆子叩响江聊的房门。   咋说呢,她现在是不觉得羞愧了,她快吓死了。   也不知道刚才是哪根筋搭错了,脑子里忽然抽出了一个她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的画面,再然后,她就觉得连空气都不安全了。   许冬藏自幼怕鬼,也不爱看恐怖片。她看一部恐怖片,需要花上起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忘却。脑子里闪过那一幕之后,她又想起今天下午江聊说的那些话,顿时瑟瑟发抖,根本睡不着。   她不管,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江聊。   要不是江聊在那儿吓她,她现在能害怕吗?她睡不着,他也别想睡!   这么想着,她敲门的力气用得更大,简直像在砸门。   “江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躲着不出声,你有本事抢男人……”她一边敲门,一边忍不住模仿起了雪姨。   刚说到这一句,门恰好打开。   许冬藏手停在半空,愣了会儿,江聊似笑非笑地开口:“抢男人?”   “……”   “我随口一说!”许冬藏抱紧枕头,从他身侧钻进门,赶紧转移话题,“我睡不着,你怎么睡得着的?都怪你白天说那些东西!”   她把枕头往江聊床上一甩,整个人往他床上倒,占据了他整张床。   “我不管,你得对我的睡眠负责!全责!”   江聊合上门,缓步走近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饶有趣味抱着胳膊:“嗯,好,我负责。”   许冬藏偏头,皱眉反问:“你怎么负责?”   她警惕地看着江聊,他能怎么赔她的睡眠时间?   江聊一步步靠近,影子在灯火下显得有些虚幻,许冬藏眨着眼,缩了缩脖子,听见他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既然娘子睡不着,不如咱们做些旁的,消磨消磨时间?”   许冬藏:“……?”   她怎么感觉这句话有点黄?是她思想太黄了吗?   她从床上猛地坐起身,拉紧衣襟,“我不是说这种赔啊……你别乱来。”   江聊已然在床边坐下,眼神里映着床头那盏灯火,在昏黄的灯下,无端显得暧|昧多情,“夫妻之间,何来乱来二字呢?”   许冬藏往外挪,江聊忽而笑出声来,“好了,不逗你了。我有办法能让娘子睡着,娘子近些。”   她将信将疑地凑头,下一瞬,她感觉到自己后颈一痛,紧跟着失去了知觉。   在意识模糊之前,她只来得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日你爹!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睡着的办法?   这就是你说的爱? 第27章   江聊接住人, 将人放到床上躺下,替她盖上薄被,而后吹灭了床头的灯盏。   他在床边静静坐了会儿,影子消失在黑暗中。   景州这里的事, 只有成功一个选项。   他必须在景州大获成功, 赢得皇帝以及朝臣的重视, 再一步步进入朝堂中心。   江聊对许冬藏所说之言不能算假, 却也不算全真。景州的水很深,从知州到副知州,再到其下官员, 没几个简单的。他自然有自己手中的一些情报网, 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并不能算无头苍蝇, 乱碰乱撞。   今夜, 他便要去做些事情。   门吱呀一声, 从里面打开,影子被廊下的灯照得纤长。东风已经在门口守着,见江聊出来, 拱手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江聊嗯了声,与东风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   虽然是被动入睡, 但这一觉的睡眠质量……竟然还挺不错的。   许冬藏揉着自己后颈, 慢吞吞地坐起身。   “小莲。”她朝门口喊了声。   不过昨晚江聊下手可真狠啊, 到现在她后脖子还在痛呢。   嘶,这个杀千刀的……居然直接把她打晕了?!   就这,还敢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还敢说爱。他那些话果然是花言巧语, 哼。   “哎, 王妃你醒啦?”小莲推门进来,端着铜盆,盆中装着热水。这处宅院里也有下人,不过昨天经江聊那么一说,许冬藏哪儿敢用那些人啊。   小莲将铜盆放下,将拧干的方巾递给许冬藏擦脸。许冬藏接过方巾,看了眼外头。很好,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也不必问什么时辰了。   她把帕子放进铜盆,穿好衣服下床,坐去梳妆台前。小莲拿起梳子,许冬藏从镜子里看见她偷偷瞄了自己好几眼。   “你老看我干嘛?”   小莲摇头:“没什么。”   “哦。”   过了会儿,小莲又忍不住看她。   许冬藏忍无可忍:“到底怎么了?”   小莲低低说:“……这是王爷的房间,所以……”   “……”轮到许冬藏沉默,她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好家伙,昨天的解释今天直接全白费,反而坐实了假象。   许冬藏沉默许久,问起江聊行踪。   小莲叹了声,说:“王妃还不知道,王爷他一大早起来就病了。”   “啊?他怎么了?”许冬藏觉得他不可能真的生病,他昨晚还能毫不费力把她打晕,就这么几个时辰的功夫,他还能生病?   小莲欲言又止,“王爷一大早就起了,然后忽然就晕倒了。下人们去请大夫来瞧了,大夫说是感染了风寒。”   她说着,又觑了许冬藏一眼。   ?他感染风寒就感染风寒,你看我干嘛?多喝热水啊,又不是我让他感染风寒的……   小莲忽然放低了声音,凑到许冬藏耳边:“奴婢觉得,可能是昨日里你们在池子里玩得太放肆了,这才……”   ???谁在池子里玩啊!!!   许冬藏无语凝噎,纠正她:“莲啊,我再说一遍,我们是不小心跌进了池子里,没人会在池子里玩泥巴的,只有小孩子才会玩泥巴!我们已经是生活自理的大人了!好吗?”   小莲哦了声,又说:“那也许是昨晚……?毕竟王妃的睡相不太好,指不定是你抢了王爷的被子……”   越说越离谱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不盖被子就着凉?而且我也没抢他被子!”   许冬藏瞪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莲答:“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王爷身子虚,可能要费些时日。”   听见她说身子虚,许冬藏几乎可以确定,江聊肯定是在装病了。   他装病肯定又有什么坏心眼,估摸着是为了他的事业。   -   一听说江聊病了,昨日那些官员们蜂拥而至,将整个院子都填满,霎时变得热闹非凡。许冬藏作为江聊名义上的王妃,不得不在一旁陪着。   她在一边站着,听着他们恭维来恭维去,只觉得哈欠连连。   “听闻王爷病了,下官实在惶恐。王爷可看过大夫?大夫怎么说?可有大碍?”   “无妨,只是本王一直身子弱,昨日不小心跌落水中,又有些水土不服,才导致这病来势汹汹,吓到诸位了。”江聊说着,又柔弱地咳嗽起来。   许冬藏适时地表现一下妻子的关怀:“王爷,喝口水。”   “没有大碍就好,倘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下官等实在难辞其咎啊。”   “王爷也不要急,先将身子养好才是。”   ……   如此重复了好几波,终于送走了这群人。   许冬藏关上门,坐在一旁给自己扇风,“你不是说想早点解决这里的事吗?干嘛还装病?”   江聊道:“就是为了早些解决这里的事,才不得不装病。”   “哈?”许冬藏耸肩,“算了,搞不懂你们的心思。唉,我反正不是做官的料,我只想混吃等死,做条咸鱼。”   江聊闻言发笑:“那娘子只需要做个养尊处优的……”   许冬藏打断他:“我不是说在你们这里混吃等死。在这里,哪怕是做个贵妇人,也要管一大家子事,还要应付太太外交,还得管丈夫的小老婆,一点也不清闲好吧。我只想回到我的家乡,找个清闲的工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快乐地混吃等死。”   江聊沉默。   许冬藏叹了声,被这话勾起了思乡情,“我告诉过你吧,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遥远到……不论车马舟楫,都无法抵达,或许终其一生,也回不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好,交通很便利。”   她一提起这些,话头便止不住,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就譬如说京城到景州,在我的家乡,有一种交通工具是在天上飞的,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抵达,十分之便捷。因此,想出去看山山水水,那都是很简单的事。而且,在那儿,女子地位很高的,可以出去工作,想做什么工作都可以……”   许冬藏话音一顿,又叹气。   她和一个纯正的古人,自幼被封建阶级浸泡长大的人讨论这些,也是疯了。   这么久了,她都没能回去,只怕是永远也回不去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尽管这么说,但许冬藏的情绪还是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许冬藏抬起头来,“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不等江聊回答,她已经推门走远。   许冬藏一直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才抱住自己的膝盖,小声啜泣。   她不喜欢这里,很不喜欢。   -   哭过一场之后,也许是因为堆积在心里的情绪终于得到抒发,因此心里绷着的那根线忽然断了,许冬藏整个人松懈下来。也或许是因为昨天白天她在那儿玩泥巴,晚上又踢被子,江聊是装病,她却是真的病倒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像在做梦,又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许冬藏看见小时候的事。   爸爸妈妈将她接回家中,一家人团聚,后来爸爸妈妈吵架,吵得很凶,她自以为是地跑去劝架,然后却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   爸爸朝她吼说,她是捡来的……   好多好多的事串联在一起,像放电影一样,让她脑子更胀,还反胃想吐。   -   江聊扶着她吐干净,将人放回床上,让小莲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小莲应了声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聊看她嘴唇干裂,意欲起身给她倒杯水喝,手却被人紧紧拉住。   “别走……”   他心念微动,轻声地安抚:“好,我不走。”   “别走……”许冬藏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江聊俯下身,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依稀听得:“妈妈……”   作者有话说:   江聊:哼,她让我别走耶。让我来低头听一听她在说什么?   女儿:妈妈。 第28章   江聊身体微僵, 轻啧了声。   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比寻常体温更热,从指尖到手心都是软和的,到底女子和男子的身体构造不大相同。江聊略微地走神,待回过神时, 他的指腹已在摩挲她的指节。   外人看来, 他们是至亲夫妻。但回忆起来, 他们之间最亲近的时刻……倒是此刻。   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愣了会儿神,便已经看开,反正碰都碰了, 不在乎再多碰一会儿。   江聊沿着她指节, 仔细晚上,轻轻地抚摸过各处。她的手背很软, 皮肤细腻, 柔滑的触感, 仿佛还带着特有的女子香气。   女人于江聊而言,其实是陌生的。   幼时,他与皇后倒是亲近。那时候满心满眼拿她当自己的亲娘, 喜欢闻她身上的气息,后来真相揭晓, 太过血淋淋, 让他后悔万分。   甚至于, 报复一般,再没接近过旁的女人。   再后来,是为了藏拙。他开始隐藏自己的秘密, 为了隐藏秘密, 便疏远旁人。   与他最亲近的, 大抵是安宁郡主。   但安宁看似乖巧,其实也有些跋扈,大家小姐的架子很重,和他也没多亲近。   譬如说现在这些,他到现在才有真切的体验。   许冬藏的梦魇或许是结束了,她紧锁的眉头稍稍得到缓解,一张脸慢慢地平静下来,归于柔和。原本红润的嘴唇因为生病,变得苍白而干裂。   良久,江聊移开眼。   小莲推门进来,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她想,原来她家王妃说的是真的,王爷的确是装病,一听说王妃病了,他腾地站了起来,健步如飞,哪里有一点病人的姿态?   王爷实在太会装了,小莲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装,但下意识选择了替他隐瞒。因此进出都有些心虚,生怕别人发现端倪。   小莲将药碗放下,有些激动地说:“放心吧,王爷,没人发现。”   江聊看她这样,有些好笑,主仆二人真是……在某种程度上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他嗯了声,用空闲的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小碗药,吹凉了送到许冬藏唇边。   一只手操作起来有些别扭,小莲眨了眨眼,一低头才发现,原来他另一只手被王妃抓着。   果然!王爷和王妃的感情果然变得更好了!   她双眼放光,“那奴婢先出去了。”   江聊嗯了声,盯着许冬藏的反应。汤匙里的药沿她唇缝渗进去一点,她猛地皱眉,将唇闭得更紧。   江聊疑惑,这药很苦吗?   他是常年喝惯了药的人,连蜜饯都不需要,自然也不会觉得苦。但看许冬藏的反应,还是唤小莲取了些蜜饯来。   可许冬藏油盐不进,紧抿着唇,拒绝苦药的同时也拒绝蜜饯。   江聊小声嘀咕:“娘子倘若不吃,那我可要亲自喂咯。”   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听见,竟真松开了牙关。   江聊一时心情复杂,将蜜饯用勺子碾碎,送入她嘴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苦药一并送入。   大概是苦和甜双重刺激,许冬藏松开了一直抓着江聊的手。江聊掌心忽地空荡,只剩下余温。他叹了声,收回手,端起汤碗,喂她吃药。   -   许冬藏醒来时已经入夜,刚过戌时。   空气中透着些凉意,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很高,头更昏沉。   她睁开眼,扭头看见在一旁趴着的江聊。大脑刚从混沌里开机,还不太好使,有点懵。   江聊怎么在这儿?难道是为了照顾她?她生病了倒是自己感觉到了。   她已经很久没生这么大的病,果然是几年不病,一病如山倒。尤其是用这具身体生病。   她身体本就来虚弱,这场病的摧毁效果直接超级加倍。   许冬藏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但胳膊软趴趴的,人又栽倒在枕头上。   还是应该加强锻炼,要不找个武馆的师父学武好了,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外出装逼。   她的动静吵醒了江聊,江聊抬头,“你醒了?”   许冬藏吸了吸鼻子,嗯了声:“谢谢。”   江聊挑眉,轻笑道:“谢倒不必了,只是娘子病起来实在……难以应付。”   他能不能不要把什么话都讲得这么yellow啊?   明明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她……很不堪一样……   “我做什么了?”许冬藏有些不服气。   江聊沉吟着,故意卖关子:“娘子真的要听吗?”   “你说!”她不甘示弱,可惜现下病病歪歪,实在没什么气势。   江聊清了清嗓子,凑她更近,近到呼吸交缠。许冬藏努力瞪大眼睛,不让自己在气势上输人一等。   而后听见江聊说:“你方才拉着我的手,喊妈妈。”   “……”   “……”   “……”   无语三连。   她抓着江聊的手叫妈妈?   许冬藏表情逐渐僵硬:“不可能吧?”   江聊哦了声,故意叹气:“既然娘子不相信,那便没有吧。”   “……”好一招以退为进!   “好吧,我承认,我方才梦见了我娘。我有点想她了,所以才会把你当成了我娘。”许冬藏咳嗽了声,解释道。   江聊嗯了声,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娘子定然饿了吧?我让人熬了粥,娘子吃些吧。”   “……好。”   -   粥是普通的小米粥,熬得很细腻,甜度正好。可惜许冬藏实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勉强吃了些便放下了。   她这一病病得久,断断续续地,拖了十来日才好。这十来日,江聊称病闭门谢客,将那些前来拜访的官员都拒之门外。   如此一来,自然也没心力处理这边的公务。   许冬藏有些不解:“你这么拖日子,不会耽搁时间吗?”   江聊端着汤碗,专心地给她喂粥,“不会。反而会有人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哦。”   这些日子,江聊常常在一旁照顾她,弄得许冬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这贤惠的模样,倒真有点像妈妈。   江聊将汤匙送到她嘴边,笑说:“娘子不用觉得受之有愧,谁让我爱慕娘子呢。”   听我说,谢谢你……   她实在不敢苟同他的爱。   -   许冬藏病好之后,天气已经没那么炎热,逐渐有秋日的气氛。院子里的树叶渐渐变黄,气候也变得凉爽宜人许多。   她病好后,江聊对外也称病终于养好了,去了官衙处理公事。许冬藏也没闲着,接到了副知州夫人的邀请,去她家中赏菊花。   不得不再一次感慨,她们这些贵妇人的娱乐生活真的很贫瘠,除了赏花就是赏花,太无趣了。那花就是再好看,也会腻的,就不能发展一些有意思的活动吗?   她在心里吐槽着,不过这糕点挺好吃的。   病着的时候,她一日三餐饮食清淡,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好容易病好了,自然看什么都想吃。见她一个劲儿地吃,那夫人有些惊讶,维持着笑意说:“若是王妃喜欢,待会儿臣妇叫人送些去王妃府上。”   “多谢。”许冬藏回以假笑。   出门前,江聊与她说过,她今日还有个任务,是探查敌情。许冬藏没忘,吃饱喝足,借着赏花的功夫在府里闲逛,顺便探查一下敌情。   这除了菊花就是菊花,哪里有什么能让她打听到的东西?哦,还有绿色的菊花。   许冬藏在那盆绿色的菊花面前驻足,伸手拨弄,喃喃自语:“绿菊啊绿菊,请你告诉我,到底哪里才有我想要的东西呢?”   她不过开个玩笑,没想到忽然来了一阵风,迷了许冬藏的眼睛。她别过头,再睁开眼,还真有点东西。 第29章   有点劲爆。   从许冬藏的方向看过去, 在不远处的偏僻角落里,有一男一女正在热情拥抱。那个女人许冬藏不久前才刚见过,是那位副知州的小妾,和他的夫人一起和许冬藏打过照面。   但另一位主角, 显然是个生面孔。   许冬藏见过那个副知州, 年纪已经挺大了, 但男主角看起来挺年轻的。所以……好大的绿事哦。   小莲跟在许冬藏身后, 见她看得津津有味,也探过头来,“王妃, 你在看什么啊?”   这会儿男女主从热烈拥抱阶段更进一步, 马上进入少儿不宜阶段,许冬藏怕辣眼睛, 赶紧拉着小莲离开。   “没什么, 咱们在人家府上也叨扰许久了, 回去吧。”   副知州夫人也没留她,不过真给她带了好多糕点回去。回到住处后,许冬藏和江聊说起此事。   “我感觉这种花边八卦, 对你的事业好像没什么助益耶?”许冬藏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   江聊摇头:“那可不一定。”   许冬藏挑眉, 反正跟她关系也不太大。   她不知道江聊用了什么手段方式, 反正没过几天, 整个景州的气氛显然变得更为紧张。气氛这种东西说玄妙也玄妙,住摸不透,许冬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反正就是……直觉。   ……主要是那位副知州最近几次出现时, 脸色都有些凝重。   许冬藏还在想, 难不成时江聊把他的绿帽子给揭露出来了?   这天夜里,景州的大小官员们设宴款待江聊。为近些日子江聊查出了不少人其实背地里都和科举那事有关,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此事,为表感谢,因此有这一宴。   -   临出发前,马车上,许冬藏正乐观地以为事情似乎好起来了。   “是不是再过些日子,咱们就可以回京了?”   江聊的侧脸隐没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嗯,快了。”   一个时辰后的许冬藏再回头来看,表示:原来不止小莲是有点乐观在身上的,她也是。以及,再次辱骂江聊。   这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那些大小官员为了感谢江聊做出的贡献,决定把他们俩永远地留在景州,以躺在地下的棺材板里的形式。   为什么呢?因为景州这潭水的确很深,其实从上到下他们都是一伙的,官官相护,都是为了贪污。而事情败露的时候,他们为了自保,只推了知州出来顶事儿。本来想有人扛下罪名了,朝廷应该也就这样算了。没想到还派了江聊过来。   他们本来想糊弄一下,让这事儿过去,可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江聊更是为了自己伟大的事业,他必然要把整个景州的一切都揪出来。   于是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江聊再继续查下去,务必要牵连到他们每个人。而景州天高皇帝远,江聊又只是个没有母家支持,也不得皇帝重视的皇子,身体还不好。   只要把江聊干掉,再随便安插一个什么理由,说他出意外死了,也无所谓。   对此,许冬藏只想表示:挺好,一环扣一环。但是有一点,你们想整死他就整死他,干嘛要带上我一起?   -   宴席上,起初一切都很安静祥和。好几桌菜,菜色都挺不错的,瞧着很是诱人。就是还没来得及吃,先要听他们寒暄恭维。   恭维完了,没想到下一个流程是……美女跳舞。   许冬藏看着那些美女们扭着水蛇腰转出来,她看傻了,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此时心里还在想,要她是皇帝,她高低也能整出三宫六院看美女们跳舞。   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美女们跳着舞,朝江聊靠近,就差在脑门上写上“勾引”两个字了。   许冬藏再次呆住,那种不对劲感越来越强烈了。   她眨了眨眼,看向江聊,桌子底下,江聊将她的手一把握住。   然后,那个副知州问:“王爷以为这些女子如何?”   江聊说:“不及王妃。”   好嘛。   再然后,后面有人把桌子掀咯。   “哼,既然你不知好歹,也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他说完这一句,他们面前的桌子也被掀咯,好些拿着刀的彪形大汉从门外走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场面顿时变得紧张刺激……个屁啊。   ???   她茫然地看向江聊,用眼神质问:你说的没有危险?不用上刀山下火海?   她要给国家反诈中心app投诉!   还没等她哀怨完,架已经打了起来。   今天小莲不在,但东风在。江聊一点都不畏惧,将许冬藏往身后推了推,还能回头冲她潇洒一笑:“躲好点哦,娘子。”   淦!   许冬藏听话地往站,看着他们你来我去地过招,心都快跳出来了。   江聊还是略胜一筹,把所有的大汉都干趴下了。但对方人多势众,眼见情况不妙。   江聊回头,拉住了许冬藏的手,咻的一下从屋顶飞了出去。对方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也纷纷从屋顶追了出来,并且向他们使出了弓箭攻击。   许冬藏胆战心惊,颤声问江聊:“怎么办啊?我们不能死在这儿吧,你不是还要当皇帝吗?你快想办法啊。”   江聊被她的话逗笑,且战且退,然后这样再那样,终于甩掉了他们,躲进一处破败的院子。   许冬藏靠在江聊身上,心想小时候梦想着飞檐走壁,这飞檐走壁原来还容易晕车……   她靠着墙,干呕起来。大概是有了上回的经验,江聊见状,往后退了一步。   许冬藏笑得比哭还难看,朝他招手:“江聊,你过来!”   江聊迟疑了一下,许冬藏吼道:“你快过来!我背上中箭了!”   爱个屁!   江聊这才快步走近,扶住她胳膊,看见她后背靠肩处果真中了一箭。   许冬藏已经快要痛死过去,眼眶含着泪,哆哆嗦嗦地说:“箭上不会有毒吧?”   江聊面色凝重。   许冬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她不会这么倒霉吧,真要英年早逝了。   都准备好嚎啕大哭的阵仗了,听见江聊说:“那倒没有。”   她一口气哽在喉头,又想哭,又想笑。   江聊又说:“但是我中毒了。”   许冬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好像也不是……”   “?”   “事情可能有些棘手。” 第30章   “什么?”许冬藏疑惑开口, 一抬头看见江聊脸色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连眼底都是红的,甚至透着隐约的杀气。   “江聊?你怎么了?你不会真的中毒了吧?你是不是要死了?死之前能不能先帮我把伤口处理一下?”许冬藏有些着急,强忍着背部的疼痛朝江聊挪近了些, 催促道, “快点, 别耽误时间了。”   她是真的怕死啊!   许冬藏甫一靠近, 就被江聊一把拉进怀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许冬藏的鼻子猛地撞在他胸口,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背部的伤口也因为江聊的拥抱而被拉扯到, 阵阵痛楚侵袭心扉。   “靠靠靠……你干嘛?要死哦……”她骂人的话音还未落地已经被吞噬, 融化在潮热的口齿之间。   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受,破天荒,第一回 ……   许冬藏睁大了眼睛, 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待反应过来, 她猛地甩了江聊一巴掌。   “你有病啊,你这个变态,你不能因为你要死了, 还是处男就干这种事儿吧?再说了,都生死攸关的时候了, 你怎么满脑子还想着这种事儿啊?”   许冬藏都要无语了。   她一动, 又扯到了后背的伤口, “嘶……好痛……”   江聊扶住一旁的墙,低下头,压抑得艰难。好在被她一打, 自己的意识清明了几分。方才那场鸿门宴上的酒水吃食, 他都留了个心眼, 确认没有毒。倒是他疏忽了,酒里没有下毒,但下了另一种药。无色无味,却也两人无话可说。   一开始没有发作,但经过他们这么久的交谈和逃亡,药力发作起来。这药来势汹汹,让江聊有些招架不住。   这种感觉是近乎陌生的,汹涌而沸腾,顷刻间便占据他的身心。   许冬藏也无话可说,不是,怎么还能这样的?都要杀他们,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竟然不在酒里下毒药,而是下春|药?   就……反派是这么当的吗?这智商能活一集吗?   不过他们确实中招了……或许这就叫不按套路出牌更有奇效吧。   许冬藏抿着嘴,一脸警惕地离江聊远了点。   江聊勉强定住心神,看见她的神情,轻笑了声,道:“过来,我帮你处理箭伤……”   她的伤还好,不算太重,箭只没入了些,箭上也没涂毒。   许冬藏将信将疑,对此持怀疑态度,“你……要不先解决一下你自己?我觉得我这个伤还可以撑住,暂时不会死的。”   江聊面不改色恐吓她:“你确定可以?倘若不及时处理,伤口腐烂进而扩散,恐怕就不是痛一痛这么简单了,到时候你的胳膊可能都保不住。”他嗓音低哑,带着微微的笑意。   “……”许冬藏显然不想当断臂大侠杨过,她犹豫了会儿,朝江聊坐近些。   “你不会禽兽大发吧?”她有点害怕。   江聊只是冷哼一声,抓住她小臂,动作迅速地给她处理后背的伤。他动作干净利落,将她衣服剪开些,握住箭用力一拔,将那支箭拔了出来。   许冬藏痛得一个激灵,哎哟直叫唤。   江聊神色严厉:“闭嘴。”   她下意识地顶嘴:“怎么了?我痛还不能叫一句吗……”   触到江聊发红的眼,她话音戛然而止。   好吧,她不出声了,万一让他兽性大发怎么办……   但实在是疼,许冬藏只好掐住自己手背,掐出一道道月牙状的印子,直到江聊给她包扎完。   她松了口气,放开自己的手,又担心起江聊来:“那你怎么办啊?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江聊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没事。”   ……   确定没事吗?   她转过头,“要不你自己解决一下?我保证不会偷看。”   江聊没应她的话,许冬藏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门外去了。   这房子看起来荒废已久,空气中都飘着一股发霉的尘土味儿,许冬藏捂住鼻子,嫌弃地皱眉,又紧跟着叹气。现在怎么办呢?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不让他们好过,唉,愁啊。   她在原地静坐了会儿,等适应了疼痛之后,才慢慢扶着墙站起身来。   不知道江聊去哪儿了?   许冬藏走到后门,发现了江聊的背影。   房子后面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凉爽,江聊正在那儿给自己浇水,让自己冷静。   方才许冬藏有句话说对了,江聊的确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因此现在感官的一切感受都很陌生而令人焦躁不安。   但好在他向来是个很理智很冷静很克制的人。   许冬藏:?冷静你还强吻我?   她慢慢地走近了些,清了清嗓子,喊了声他的名字:“江聊?你还好吗?”   本来今天的宴会就是晚宴,因此这会儿已经不早,他们在的这地方又黑灯瞎火没有灯。许冬藏没有注意到脚底下有一节枯树枝,正好踩到,枯树滚动了下,她一个踉跄朝着前方跌了几步,正好撞在江聊背上。江聊本就站在溪边,冷不丁被她一撞,直接就落入了水中。   ……   ……   ……   沉默,是今晚的夜色。   她该怎么证明她不是故意的?   许冬藏尴尬笑了两声,解释:“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好意思啊。不过你反正在让你自己冷静,这样干脆更冷静,是吧?”   夜色沉醉,她看不清江聊脸上的表情。   还好看不清,要不然江聊肯定要一副杀人的表情。只要她看不见,那就是没有,自欺欺人式自我安慰法。   倘若她看得见,她就能知道,江聊此刻的表情不是想杀了她,而是一种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样子。   隔着夜色,他看见许冬藏的轮廓,半明半昧,不够真切。   夜里的溪水冰冷刺骨,其实能让他的身体得到冷静,可是他看着许冬藏的时候,却又感觉到沉静下来的血液在沸腾。   江聊转过头去,不再看他,闭上眼,感受到夜风拂面。   许冬藏改成坐的姿势,一抬头,看见了满天的星星。她有些感慨:“江聊,你说我们能看见明天晚上的星星吗?”   江聊没有回答她。   但愿能吧。   她又叹息一声,爬起身,回房子里去。   这房子虽然破败,好在还能遮遮风挡挡雨,也算有些安慰。许冬藏进门一番翻找,从柜子里找到半截蜡烛,和一个陈旧的打火石。   她试了试,还真能打着火。借着火将蜡烛点上,她又将房子里收拾了下,收拾出一个能坐下的地方。   唉,简直像荒野求生似的。许冬藏心想。   她小心地躺下,不敢压到自己的伤。睡觉吧,睡一觉起来,总会好的。   许冬藏闭上眼,脑海中却猛地闪过那个吻。 第31章   当时她还没什么感觉, 心里只剩下着急,这会儿安静下来了,反倒开始胡思乱想。   许冬藏不自觉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柔软的触感……   那谁的唇好像也是软的……   废话, 谁家嘴唇不是软的?难道还是坚硬如铁吗?   许冬藏在昏暗光线中翻了个身, 又轻啧一声, 让自己不要再想。   当时事出从急,就当是一场意外罢了,想这么多干嘛。她又不是封建的古代人, 不就是一个吻吗?   可越这么想, 她越睡不着,愈发反反复复地回忆起那个意外又粗暴的吻。   唇是软的, 牙是硬的。   ……   他没伸舌头吧, 好像没有……   ……   许冬藏一骨碌坐起身, 根本毫无睡意。   她看了眼门口方向,没有任何动静,江聊还没上来吗?他不会淹死了吧?   许冬藏有些迁怒一般地心想。倘若不是他不够小心, 中了人家的春|药,就不会有那个离谱的吻, 倘若没有那个意外而离谱的吻, 她就不会现在在这里胡思乱想睡不着了。   所以一切的根源, 都怪江聊。   但是也不能真让他淹死了,毕竟还得靠他活着离开这景州。   许冬藏翻身下床,动作一愣, 等等, 好像本来也是他非要拉自己下水的呀。如果不是因为他非要拽着她来这地方, 她完全可以趁他不在的时候想办法离开京城,退一万步来说,今天晚上他本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可是他却还是拉着她涉险。   ……   所以,什么爱啊。狗男人!   那半截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一半,拿在手里都不方便,许冬藏转身朝门口走去。推开门,便感觉到夜风拂面。夜风有些凉意,许冬藏打了个哆嗦,朝溪边走去。   她听见了流水声,“江聊?”   没人应她,她自顾自往前走,猛地脚步一顿,紧跟着一声尖叫划破这寂静荒野。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她捂住眼睛转身,声音慌张,没想到江聊赤|裸着站在溪边。   还好夜黑风高,她什么也没看见,不然会长针眼的啊啊啊啊啊啊!   江聊声音比先前更哑,大概是发泄完了,又在冷水里泡了个澡。   “你叫这么大声,是生怕引不来别人注意吗?”   许冬藏下意识地开口:“骚瑞~我一时情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脚步声也响起,停在她身后,江聊的声音落在她耳畔:“骚瑞是什么意思?”   “……对不住的意思。我们家乡的方言。”她背脊僵住,往前迈了一步,拉开和江聊的距离,这才环顾四周。   四周仍旧寂静无声,不像被人发现的样子。她松了口气,转过身,先偷偷瞄了眼,确认他已经穿戴整齐,这才光明正大抬起头说话。   “你好啦?”她方才在那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估摸着过去半个多时辰,“好快啊,我还以为你要一会儿呢?”   毕竟小说和电视剧总是喜欢把这种事儿渲染得时间很长。   许冬藏眨了眨眼,却感觉到江聊脸色有些难看。   她眨眼,反思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哦,男人不能说快。   原来不管哪儿的男人,都很介意这件事。   许冬藏找补:“额,我不是那个意思,要不,你再去泡会儿?”她无辜地摊手。   江聊轻笑了声,“娘子放心,日后有娘子亲自感受的时候。”   “……”   能不能好好说话?!   鉴于这个话题不太好继续,许冬藏就当什么也没听见,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我们明天怎么办?”   江聊迈步走到她前头,“等。”   “?”许冬藏跟上他,“等什么?”总不能又是等死吧?   他们这些玩权术的人,说话都爱打哑谜。真无趣。   她叹息一声,耸肩,那就等咯。   -   躺在坚硬又寒冷的地板上,这一觉当然睡得难熬。许冬藏都没怎么睡着,只记得自己翻来覆去,天光就已经透过窗来。   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背上的伤一如既往地痛着,江聊不在,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坐起身,有些口渴,但这地方显然没有水喝。至于外面,有条小溪,可昨晚江聊在里面泡过,她总不能喝他的泡澡水,更何况这种生水一般都有很多寄生虫,最好别喝。   许冬藏又叹气,从昨晚到现在,一滴水都没喝过,现在喉咙发着干,胃里也空空荡荡,叫嚣着好饿。她推门出来,看见江聊的背影在废弃的庭院里坐着,他面前还烧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鸡。   应当才刚开始烤,鸡都还是生的,没有肉香味。但已经足够让许冬藏激动,她几步走近,在江聊身边坐下。   “你从哪儿弄来的?不错啊。”   江聊看她一眼,“在那边的树林里抓的。”   许冬藏猛吸了一口气,一脸仿佛已经闻见香味似的表情,又拿眼瞄江聊:“那个,我还想喝水?可以吗?烧开的那种。”   江聊从手边拿出个水囊递给她,许冬藏睁大眼睛受宠若惊,“多谢。”   江聊又说:“不必等太久,三五日吧。这三五日我们便先在这儿暂避风头,之后便可高枕无忧。”   许冬藏只想呵呵,对他的话已经一个字都不信,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了。   她一心只有那只烤鸡。   鸡烤得很慢,但江聊手艺还挺不错的,许冬藏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吃饱喝足后,许冬藏又打算睡觉,被江聊叫住。   “你的伤口让我看看。”   许冬藏乖巧地坐好,让他检查伤口。只是她伤在背上,免不得要露出些肌肤,本来也没什么,可她想起昨晚的那些事,顿时有点坐立难安。   好在江聊动作够快,没让她尴尬太久。   许冬藏收拢衣襟,坐去了角落里,默默消化自己的窘迫。身后的江聊忽然开口:“昨日带你前去,是迫不得已。倘若你不在,他们难免会起疑心,不见得如此愚蠢地露出狐狸尾巴和真面目。”   许冬藏抬眼,哦了声。   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她抱着自己膝盖,眼神又垂下来,他居然还会跟她解释?   愚蠢……他好骄傲,现在被逼得狼狈成这样的人,可是他们耶。   “小莲她们……不会出什么事吧?”许冬藏忽然想起来,他们是走了,可小莲还在原来住的地方。   “你放心,我早有安排,她不会出什么事。”   此时此刻,小莲正和东风待在一起。   东风的想法是,她毕竟已经知道了殿下的秘密,不能让她一个人。   小莲:哇,他人真好!还特意回来救我!上次也是,他也救了我,他是不是喜欢我呀?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7 17:15:03~2022-06-18 17:1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在那个破败的房子里待了三天, 许冬藏的伤比先前情况好了些,至少没那么疼了。她伤在背部,随便动一动都容易牵扯到伤口,她索性以此为借口, “奴役驱使”江聊伺候自己。   谁让这事儿就是因他而起, 这不过分吧?   “我想喝水……”   “帮我拿一下那个好吗?”   许冬藏笑容无懈可击。   江聊只是淡淡瞥她一眼, 倒也没说什么。   这几日他们的吃食不是烤鸡就是野菜, 鉴于他们的处境,许冬藏也不抱怨,毕竟有得吃就不错了。只是江聊的荒野求生技能让许冬藏感到意外, 虽说江聊是个卑微皇子, 可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难不成他们皇宫的宫斗业务已经发展到养鸡和下地了吗?   她随口胡说八道, 眼见江聊的眼神朝她飞过来, 许冬藏提前认怂:“我开个玩笑……”   江聊收回视线:“多看些书, 便能知晓。”   “哦……”等等,怎么听起来像在嘲讽她是文盲呢?   许冬藏皱着眉,瞥向江聊。   江聊问:“怎么?”   许冬藏:“没怎么, 我随便看看。”她挪开眼,在心里哼了声, 她怎么说也是读了十六年书的高级知识分子, 怎么可能是文盲?   “咱们已经等了三天了, 还要继续等吗?”许冬藏随意从手边摸了块石头,在有些潮湿的泥土地上写字。   “快了。”江聊本来在屋顶上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来的。   他念出她在地上写的几个字:江聊是臭混蛋。   许冬藏本来是随便写写, 背地里骂一骂他, 忽然在耳边听到他的声音念出那几个字, 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在地上。   期期艾艾说:“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江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她脖子一凉,“要是我不下来,还不知道娘子对我有这么高的赞誉。”   赞誉?你们这些玩权术的都这么花吗?   许冬藏尴尬笑了笑,赶紧用脚擦去那几个字,而后站起来,迅速溜进房里,只扔下一句:“我好像有点困,先去睡会儿。”   许冬藏进门后合上门,确认江聊没有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在这儿没什么别的事可做,除了吃喝睡就是吃喝睡。她在墙角坐下,靠着墙闭目,真打算睡一会儿。   可惜这一觉没能睡太久,比转机更先等到的,是追兵。   景州那些大小官员自从丢了江聊他们踪迹,当即便派人回去将他们曾经住的地方包围,可惜也早已经人去楼空,没留下什么有用东西。事已至此,他们不可能放人走,否则大家都得死。   城门和何处关口都已经把守住,严格盘查,纵然他们,除非他们插了翅膀,否则不可能逃出生天。但过去了三天,还是毫无头绪,他们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江聊警惕,又武功高强,早就闻到不寻常的气息。他进门将许冬藏摇醒,拉着她逃跑。许冬藏人还迷糊着,已经跟着江聊在逃命。   总之是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逃命的仓皇狼狈总是大体上相似的。   许冬藏气喘吁吁,扶着旁边的墙,摆手说自己实在跑不动了。江聊闻言,一把将她抗在肩上,继续逃命。   许冬藏懒得再计较,只是这回紧紧把嘴巴闭上,怕自己半道上再吐在江聊身上,在这样的危机时刻,还是谨慎一点好。   显然那些人已经图穷匕见,对他们下了死命令,务必要他们身首异处。因此不管怎么跑,后面那些官兵始终在追。   江聊带着许冬藏,不如一个人的时候行动轻便,也给了他们不少机会。最后江聊和许冬藏被官兵们围堵在一处楼阁的角落。   江聊将人放下,独自交涉。许冬藏趁机yue了yue。   对方为首的那人狰狞笑道:“没想到传闻中病弱的三王爷,倒是个武林高手,想必是韬光养晦,想拿景州做铺路石吧。只可惜,你的道行还不够高,今日便要葬身于此。”   江聊冷酷地哦了句,“是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很好,她承认这很装逼。但是,这种时候放狠话有什么意义吗?   许冬藏吐了一番,有些脱力,扶着一旁的墙壁站起身来,朝下面看了眼局势。乌泱泱全是人,围得水泄不通,还都举起了弓箭。   她默默把头缩回来,已经感觉自己是只刺猬了。   “怎么办啊?江聊。”许冬藏小声地问,已经很悲观。她知道江聊身手了得,但是单枪匹马面对这么多人,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要不,你把我丢在这儿,自己跑路吧。”许冬藏垂头丧气,颇为善良地开口。   江聊不知道听见没有。许冬藏坐在地上,而江聊站在栏杆上,高度差显得他整个人高大威猛。   他的衣角被风吹得翩飞,倒有那么点电影里生离死别高手过招的场面了。   “唉。”许冬藏叹气,不得不再次吐槽,她怎么就没有一点金手指呢?   就比如说,这会儿突然飞来个陨石,把他们都砸死了之类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在乱想些什么。   大概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呼唤,下一刻,竟然真的出现了转机。   他们站的地方是景州最高的一处楼宇,登高望远,不仅能将整个景州的风景尽收眼底,还能望见城墙之外的世界。   天上的云仿佛在一瞬间消散,许冬藏看见城墙之外的地面上,军队井然有序,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质。   许冬藏一时愣住。   她跟前的江聊终于转过身,逆着光看向她,声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娘子竟然自愿为为夫舍身取义,为夫很是感动。”   “……”   楼下的那些人也听见了动静,因为外面的人开始攻城。   这一刻,是如此的魔幻。   结局毫无意外,景州输了。景州又不是什么发达的城池,兵力也就那样,根本不经打,加上那些人窝里斗,很快就输得彻底。   为首的将军接管景州的一切,还带来了皇帝的圣旨,前来迎接江聊。江聊前一刻还在跟她瞎贫,下一刻便掩嘴咳嗽,一副弱不禁风马上就要当场嗝屁的架势。   “倘若将军再来迟一步,只怕本王便要命丧于此,咳咳。”   许冬藏就在身后默默地看着他演。   但是他会武功的事,已经被很多人看见,现在演也来不及了吧?   ……   许冬藏失策了。   他们这些玩权术的,反正总有办法颠倒是非黑白,指鹿为马。就这么明显的漏洞,也能让江聊圆回来。   传回京中,竟然是三王妃英勇无畏,拼命保护三王爷。   当事人许冬藏:……就,你们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17:15:58~2022-06-19 21:5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乖乖做只小肥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回京之后, 因为江聊此行大获成功,且功劳不低,顺藤摸瓜竟然揪出来这么一个可以算得上惊天大案的事,一时间赢得万民拥戴。尤其是受读书人推崇。   读书人本就关注科举之事, 毕竟科举事关他们的终生前途, 当时出事已经惹来万众瞩目, 如今事情圆满告破, 他们自然高兴。加上江聊这人,本来也有些才名,更吸引了读书人的目光。   一连数十日, 江聊在的书院都挤满了来见他的读书人, 将书院围得水泄不通。   他的差事办得这样好,也让皇帝刮目相看。原来这个不怎么起眼又身体不好的儿子, 竟然还挺优秀的。   皇帝在朝上重重嘉奖了江聊, 又赏赐了好些东西。至于太子与牵连到的皇子们, 根据事情的严重程度,各自受了处罚。原本皇帝对他们的火气已经消了不少,结果事情忽然闹这么大, 皇帝非常愤怒,加重了处罚。   太子被波及最大, 皇帝罚了他禁足一个月。   早知道, 从前皇帝再怎么生气, 也没这么惩罚过太子。甚至于连皇后求情,也无济于事。甚至于皇帝一连冷落起皇后。   入了秋后,夜色便一日比一日凉。皇后倚在美人榻上, 身边的大宫女替她按摩着太阳穴。一连快十日, 皇帝没来过她宫中, 连她送去的吃食,也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这明摆着是皇帝在打她的脸。   皇帝的态度,自然是宫里所有人的指向明灯。从前那些恭恭敬敬的嫔妃们,这时候都开始不那么尊敬她。皇后宫中门庭冷落,更衬得夜色凄凉。   这样的安静,可皇后心里却越发的烦躁。她这么些年一直伪装得贤良淑德,苦心经营筹谋,只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日后她便能成为太后,享万千荣华富贵。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回 皇帝这样翻脸。   皇后有些不耐烦地叫停宫女的动作:“好了,别按了。再按本宫也还是头痛。”   她支起身,目光有些冷。本来盯着防着江聊只是她习惯使然,毕竟她一向小心谨慎,不容许有什么东西阻碍她的脚步。没想到这江聊还真是……   皇后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他一个要死的人了,出这种头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还想用那副残躯同我的儿子争?”   皇后恼火起来,只觉得头更痛了。她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便该把他早早地解决掉。倘若早早地把他解决掉了,何至于有今日的隐患?   “本宫倒要瞧瞧,他能出几日风头。呵和他那命贱的母亲一样,终归是要死的。”   当年她被诊断出不能生育,用了不少法子都难以治愈,不得已她便瞧上了那个医女的孩子。她不过一介小小美人,又人微言轻,只需要去母留子,她便能坐享其成。因此她装得贤良淑德,照料医女的身子,等她生产之时,将她悄悄地解决掉,再把她的孩子接过来抚养。   没想到这孩子也不争气,生下来便先天不足。她用心照料,悉心抚养,没想到后来她自己却怀孕了。   这真是上天给她的福气,让她能有自己的孩子,还是个儿子。旁人的孩子终究不是自己肚子里生下来的,哪有自己的孩子亲。   于是江聊便成为了一枚弃子。   她本想给江聊下毒,直接杀了他,没想到他自己生了场大病,病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醒了之后,自己说要搬出去住。   皇后一想,算了反正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就放了他一条命。正好还可以赚一个贤德的名号。   可是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江聊平日里不声不响不争不抢的,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大戏,赢得盆满钵满,还影响到了她儿子的位置。   “等着瞧吧,本宫绝不可能让他妨碍到太子。”皇后暗暗咬牙。   -   从前江聊是没有封号的王爷,有封号的总比较尊贵。这回回京,皇帝给江聊赐了个封号,嘉王。   沾了他的光,许冬藏这个嘉王妃也一举成了京城里那些贵妇人贵女们举行什么宴席时候的香饽饽,一个两个都争着抢着邀请她。   平时休闲的日子,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许冬藏还挺乐意的。毕竟比起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出去还能听见好多八卦呢。   不过她如今身份水涨船高,从边缘人变成了主角。连八卦,都没得听了。   ——八卦的主角变成了她自己。   她们都对那些传闻深信不疑,看向许冬藏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甲夫人问:“听说王妃此行十分之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王妃与我们讲讲,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啊……这……   许冬藏抬头望天花板,认真回忆了一番,脑子里只记得一句话:江聊我日你妈。   这太粗鄙了。   嗯,但至于别的吗,她也不知道怎么讲,只能瞎编一下了。渲染故事氛围嘛,她会。   她明明已经编得很离谱,但她们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听得入神,好像都信了。   许冬藏喝了口茶水润嗓子,不得不怀疑一下她们的智商。   乙夫人哇了声,说:“听说王妃十分英勇,护着王爷不让他受伤,甚至一个人打退了敌方数十人呢。”   许冬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就她这弱不禁风的小身份,她们难道不觉得这听起来就很离谱吗?   她们确实没有觉得,反而很起劲。   “对啊对啊,其实王妃的父亲便是武将,当年英雄杀敌,王妃有这一身本事,也不奇怪。”丙夫人如此说道。   许冬藏:呵呵呵呵。   丁夫人又问:“不过王妃从前深藏不露,咱们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呢。王妃这身本事,是跟着许大人学的吗?”   许冬藏听得叹气,决定说句实话:“其实我以前根本不会武功。”   她们:“哦?那王妃是怎么突然如此厉害的?”   许冬藏:“大概也许可能……因为爱情吧?”   要不是江聊在那儿传播谣言,她能有这么厉害?   她们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得出了一个结论:王妃是为了王爷才学会了武功,好一对恩爱鸳鸯。   呵呵。   “不知道王妃师从何处?”   “这个嘛,可能是梦里学会的。”她根本不会武功,有个屁的师从何处啊。   但她们又学到了:天哪,嘉王妃在梦中得到了高人指点,学会了高超的武艺。   于是谣言又这么传播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越来越玄乎。   最后变成了:嘉王妃其实是仙女下凡,会仙法!   许冬藏没忍住一口茶喷出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1:55:08~2022-06-20 21: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小莲在一旁被她的反应惊到, 忙给她递帕子,“王妃……”   许冬藏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眼神复杂地看向小莲:“你刚才说的那些, 确定都是真的?”   小莲点头, 神情里带了几分兴奋:“现在外头都把王妃传得神乎其神呢, 个个都想瞧瞧王妃的真容!”   啊这, 不是,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你不要一脸荡漾啊喂!   越传越离谱了,再这么下去, 保不齐哪天她都要被传成黑山老妖怪……再说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风头太过不是什么好事。   许冬藏无语地撑着下巴, 忽地听见通传, 说江聊回来了。她龇牙咧嘴, 都怪江聊,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指鹿为马, 事情会变成这样嘛?   她朝门口的方向竖中指,才刚竖起来, 江聊便跨进门来。   四目相对, 场面有些许尴尬。   许冬藏赶紧把手指收回来。   江聊竟然还好意思打趣她:“近些日子, 为夫听说了一件关于娘子的八卦,娘子竟然是仙女下凡,为夫竟然不知道?”   呵呵。   许冬藏想翻白眼, 罪魁祸首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开玩笑?   她转过身, 背对着江聊, 表现出她的愤怒。   “谣言罢了。”   但江聊显然没有领会到她的愤怒,他自顾自地说话:“明日母后设宴,邀请我们进宫。”   许冬藏啊了声,她已经知道皇后不是什么好人,被上回的鸿门宴搞怕了,她心有余悸,不太想去。   “能不去吗?”   “不能。”   “……”   皇后这回设宴,不止邀请了江聊夫妻俩,还邀请了皇帝过来。皇帝看在江聊面子上,倒没再拒绝。其实他本来也不可能一直拒绝皇后,不过需要给她一点教训。   毕竟皇后有母家,皇帝不可能因此就完全冷落她。   -   这场宴会倒不是鸿门宴。   只是许冬藏一顿饭吃得也不怎么高兴。   皇后很仁慈,菜很美味,皇帝也没那么大架子,江聊也……挺正常的。但许冬藏就是感觉哪儿不太对劲。   大概是她先入为主,把皇后想象成了这个佛面蛇心的人,所以看她怎么怎么不顺眼。   她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宴席上,皇帝对江聊的成就再次表示了赞许,又问他身体情况。皇后的话并不多,只是偶尔应和两句,其余大多时候都是一副笑脸在一旁站着。   直到最后的最后,饭吃到尾声。皇后突然开口,提起了江聊的生母。她说,江聊母亲的生忌不日就到,他如今有此成就,也该告诉他母亲一声。   许冬藏明显感觉到江聊的情绪变了变,但他掩饰得很好,明面上看不出什么。   “母后说的是。”   皇帝嘛,在提及江聊生母的时候,表情露出了一瞬的茫然。大概根本不记得她的生忌这种东西,别说生忌了,恐怕连她这个人长什么样子都快忘了。   渣男。许冬藏在心里骂他。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如今你有出息,也该给你母亲晋一晋位分。”   人都死了,晋位分有什么用?   假惺惺。许冬藏低头撇嘴。   但这事儿也没掀起什么风浪,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段位太低了,不知道他们这群王者们脑子里在盘算什么。   回去的马车上,许冬藏瞥了江聊好几次,还是忍不住问:“这个皇后没给你下套吧?还是下了什么套,我没听懂?”她摸着下巴。   江聊笑了:“娘子看来很关心为夫。”   “……”   她默默转过头,这个人好自恋。   默然一瞬,江聊才说:“她没给我下套。”   “哦。”她放心了。   “她只是想刺激我。”江聊忽然又说。   “啊?”许冬藏有些惊讶,抬头。   “你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吗?”江聊看着她的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失魂落魄。   “……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许冬藏还没反应过来,眼见江聊要开口,她猛地伸出手,做了个叉的姿势在胸前,“等等,你要说什么?你又要说你的秘密是吧?我不想听!你别告诉我!”   救命,谁要听他的秘密啊。秘密这种东西简直跟催命符一样好不好!   她捂住耳朵,一副不肯听的模样。   江聊轻笑了声,没再说下去。   许冬藏警惕地打量他,试探着转移话题:“晚上吃什么?”   江聊对答如流:“红烧排骨,珍珠丸子,什锦豆腐。”   行,都是她爱吃的。许冬藏心满意足。   之后一路无言,直到马车停在王府门前。许冬藏欢快地跳下马车,江聊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跨过门槛,江聊忽然轻声开口:“我母妃是皇后杀的,她当年不能生育,需要一个皇子来巩固地位。我就是她选中的皇子。”   他语速极快,许冬藏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一溜儿进了她耳朵。   并且由于这是个有点刺激的八卦,刺激到了她,显然她全记住了。   ……   这个老六!   她都说她不想听了啊啊啊啊啊啊。   江聊似笑非笑从她肩边越过,欠欠地开口:“怎么办?娘子现在还是听见了。哎,娘子手上有我的太多把柄啊。”   ……   敲你吗!   许冬藏恶狠狠地瞪着江聊的背影,气鼓鼓地咬牙。明明就是他自己把把柄送到她手上,还非要她握住才罢休。   她真服了这个老六。   江聊已经走远,许冬藏抬头望天,从胸口吐出一口长气。   -   连江聊死去的母妃都得到了追封,可见皇帝对他的确重视。   太子听见这消息,恶狠狠地摔了只杯子。   “他也要跟我争是吗?他配吗?他从小就不配!”太子其实生得俊俏,但此刻面容因为过分愤怒而变得狰狞万分,骇人可怖。   太子的人已经查到上一次太子遇刺一事,和江聊那边脱不了干系。他冷笑了声,喃喃自语:“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呵,可笑。”   太子打算拿着那些证据去找皇帝,狠狠地将江聊打落泥潭。可惜,这一切都在江聊掌握之间。他故意泄露给他们证据,让他们查下去,然后自以为能打倒他,但是,却偏偏不行。   夜凉如水,月色如钩。嘉王府内,许冬藏被江聊揪着下棋,她哪里会下围棋,于是哄着江聊下五子棋。她自信满满,结果……输得裤衩子都要没了。   对面的江聊手里捏着颗黑棋,心情大好。   眼看着再次要输,许冬藏看他一脸,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来,“不下了,我困了,我要睡觉!”   草!怎么她连五子棋都下不赢江聊。   江聊看了眼人,长指捏着那颗黑棋,下在了自己只有一颗棋的旁边,语气惊喜地开口:“娘子马上就能赢了。”   他没有堵许冬藏被堵住了一边的四颗白棋。   许冬藏:“……”   好一副哄智障的语气!   作者有话说:   女儿:你才是智障!你全家都是!   江聊:你是我老婆,全家的范畴……   (被拍晕)   感谢在2022-06-20 21:57:05~2022-06-21 21: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唰唰唰 10瓶;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她是智障吗?她智商很正常好吗?   许冬藏忍着想掀桌的冲动, 压下怒气说:“我真不想下了,我困了。”   她抬手遮住嘴,做出打哈欠的动作。说完转身便跑得飞快,一个冲刺直接钻进了被窝。   江聊看着她背影失笑, 收回视线, 才缓缓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将黑子连成五颗。   明天可有好戏看咯。   -   大概是昨晚太过生气, 许冬藏前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睡眠质量太差,就导致早上起不来。好在她也不用给谁请安, 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最近的天气凉爽宜人, 尤其适合睡觉。   许冬藏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全身舒爽, 伸了个懒腰后起床。   小莲端着铜盆进来, 虽然她已经极力克制, 但许冬藏还是看出了她的激动。   “发生什么事了?”   小莲清了清嗓子,压抑着激动,“王妃, 出大事了!”   “……嗯哼?”所以到底是什么大事?   小莲双手握拳,忍不住要手舞足蹈似的, “大事!”   “……”许冬藏默默喝了口茶。   小莲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说人话:“小姐, 你要做皇后了!”   许冬藏本来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全喷在了铜镜上,镜子里她的脸瞬间变得有些狰狞。   “你说什么?咳咳……”还有些水呛进了她喉咙,引得喉咙火辣辣地疼, 忍不住地咳嗽。   什么玩意儿?她要做皇后?她又穿越了?还带这样的吗?她不就睡了一觉吗?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像一个气球直接吹到最大, 然后砰地一声爆炸在她脑子里。   小莲赶紧替她拍背,“王妃,你别着急啊,奴婢话还没说完呢。”   许冬藏深吸一口气,幽怨地看向小莲,抓着她的手认真叮嘱:“莲啊,咱们下次有话就一次说完,别这么吓人。”   小莲连忙点头,“是这样的,王妃,今天一大早,皇后娘娘的母家出事儿了,而且是大事!”   许冬藏哦了声,原来是这事,她还以为有啥呢。皇后的母家出了事,怎么能在小莲嘴里变成她要做皇后的?   好家伙,一整个谣言制造机。   小莲继续说下去:“皇后娘娘的母家一向厉害,因此皇后娘娘这么多年受宠,太子殿下的地位也一直不曾动摇。可如今不同了,既然他们的母家出了事,便失去了鼎力支持,那咱们王爷如今风头正盛,岂不是就有机会了,那王妃您便有机会成为那凤仪万千的皇后了呀。”   想得还真不少。   小莲:“王妃是不是特别高兴?”   许冬藏挤出一个笑容,并没有特别高兴呢。   小莲已经开始畅想她做皇后之后的幸福生活,甚至发散到她生儿子稳固定位。许冬藏赶紧打住她的话头,“好了好了,先替我梳头吧。”   再这么想下去,都能想到推翻封建帝制了。   小莲应了声好,强行把自己的分享欲压了下去,替许冬藏梳洗打扮。   大概是今日的事的确很大,江聊一直到这天夜里才回来。   许冬藏听完小莲的话后,又命人去打听消息。但毕竟事关重大,流传出来的消息没多少,谣言夹杂其中,纷纷扰扰的,也分不清真假。许冬藏遂作罢。   她和小莲想的不一样。小莲是个土生土长的丫头,想着做皇帝皇后就是顶好的事,可她和江聊之间的事,又哪里这么简单?   虽然她不像小莲似的,这点事就能发散到推翻封建帝制人们翻身做主把歌唱,但是她也能感觉到江聊的行动已经渐渐往他的目标去。   不知道为什么,许冬藏有种直觉,她挺看好江聊的,觉得他可以成功。但是这之后问题便又来了,他做了皇帝,那么她呢?   他们是假夫妻,他又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知道的秘密再也不能威胁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能放她自由了?   许冬藏忍不住地想。   当然,她觉得江聊大概率不会答应。他是个很恶趣味的人。   可是如果他强留下自己,她当然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是她真要做这个皇后么?   做皇后,然后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三宫六院,还得大度地安排好她们的一切。太可怕了。   就算她丈夫是吴彦祖,她也干不来这事儿。   彭于晏也不行!尊龙……尊龙都不行!   虽然江聊长得是还可以,但是也没帅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不至于让她直接变成恋爱脑。   许冬藏开始发愁了。   她一愁,连饭都少吃了一碗,从三碗变成了两碗。   夜里江聊回来的时候,许冬藏在门口等着。江聊解了大氅,面色略显疲惫。   “你回来了,我让人给你备了些吃的,想着……你们今日大概忙,顾不上吃饭。”   江聊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深情缱绻。   “多谢娘子。”他没推辞,齐了齐筷子,便夹菜吃饭。   许冬藏在他旁边坐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事儿是你干的吗?”   江聊没有避讳,承认得很坦然:“是。”   “哦。”许冬藏咬唇,一时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才小声问:“我能问一个大胆的问题吗?”   江聊:“问。”   许冬藏咽了口口水,开门见山:“这事儿之后,你是不是很快就能当皇帝了?”   她问得过于直白。江聊的动作一顿,余光瞥去,只看见她如水的一双眼里映照着烛火,下唇还被她紧紧咬住。   他收回余光,继续动作,“娘子太看得起我。”   许冬藏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还没那么快的意思?   又听江聊道:“不过也没那么慢。”   “……”   那到底是快还是慢?   她深呼吸,“那你当了皇帝之后,我就对你没有威胁了对吧,你能不能放我走?”   她认真看向江聊。   江聊的答案么……   毫不意外——不能。   “娘子成婚之时还说愿意为我殉情,怎么变心如此之快?”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哀怨?   许冬藏真是服了,真就是爱演是吧,明明都知道,还要演。她抱住胳膊,转过身背对着江聊坐。   江聊知道她又在生气了。   其实她生气的时候,有些可爱。   许冬藏闷闷地坐着,沮丧地开口:“可是如果你当了皇帝,不放我走,又预备怎么办呢?我告诉你,我们家乡男人都是不能三妻四妾的,只能有一个妻子,并且会尊重自己的妻子,所以我是不可能接受……”   “好。”   许冬藏一愣,他好什么?   她扭过头看江聊。   江聊也在看她,“我可以保证,此生只有你一人。”   “保证有屁用。”许冬藏下意识反驳,到时候他当了皇帝,万人之上,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江聊饶有兴致:“那我应当如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1 21:54:52~2022-06-22 04: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67725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乖乖做只小肥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你……”许冬藏猛地停住, 不对啊,被他带沟里了,“你能如何?反正你若想怎么样,我又能如何呢?”   她撇嘴。   江聊道:“我可以以我娘的名义起誓, 答应你的全部要求。”   许冬藏想说, 发誓有用的话, 还要警察干嘛?不固定考虑到他娘对他的意义似乎很重要, 她还是不说这种话比较好。   “算了,不说这些。”   反正还没那么快。   说不定还能出现什么离谱的事,比如说, 万一哪天她睁开眼, 就自己穿越回去了。虽然这么久了,还没实现过。但是人要有梦想, 没有梦想的话, 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江聊轻笑了声, 并没有和她纠缠这个话题,“好,那就不聊。”他安静吃饭, 再没开口。   房间里安静着,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 以及偶尔碗筷磕碰在一起的声响。江聊吃饭很快, 他放下筷子, 叫人把桌子撤下去。   许冬藏站起身来,说自己要去沐浴。   在这里,洗澡都这么不方便。要是在现代, 她直接热水器一开, 随时随地可以想洗澡就洗澡, 甚至可以一天洗十个澡。哪像现在,洗澡还得先让人烧水,麻烦得要死。   舒舒服服洗澡出来,江聊已经沐浴完躺下。他们如今还是同床共枕,只不过共枕异梦。反正床够大,一人一床被子,各自躺一边,谁也不挨着谁。   这可不是许冬藏要求的。她毕竟睡相差,对此有自知之明,并且享受一个人躺满整张床的快乐。所以她提议过两个人分床睡,但是江聊不肯。   可能他就是有点受虐倾向吧,谁知道呢。   许冬藏掀开被子,美美地躺下,一夜好梦。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江聊果不其然已经不在。听小莲说,他一大早又被皇帝召进宫了。   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肯定很着急上火。不过,更着急上火的,显然是太子和皇后。   事情来得突然,且有切实的证据,皇后和太子都措手不及。太子原本兴致冲冲要拿着他查到的证据去和皇帝告江聊一状,哪知道才刚走到议政殿门口,便见皇帝勃然大怒,从里面扔出来一只花瓶,正好碎在太子脚边。   再然后,太子就被皇帝命令跪下。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什么事。跪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皇后的母家出了大事,这些年来,皇后母家一直同外邦有所往来,信件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太子懵了。   皇帝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国舅通敌叛国呢,纵然他们辩解说,那只是和外邦的生意往来。可有什么生意是需要背着人暗地里做的?又能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要说没有一点猫腻,菩萨都不敢信。那皇帝更不可能信。   念在旧情的份上,皇帝没有立刻发落太子和皇后,也没有立刻抄家皇后的母家。他命人去查,必须在三日内查出个结果。   这种时候,谁敢沾这个案子?   没人敢沾,怕牵连到自己。   但江聊敢。   江聊反正是个没有母家的皇子,和哪边都没有利益牵扯。加上他本身在外人眼里是个病病歪歪的皇子,命不久矣,难道还能做什么手脚吗?   确实能。   毕竟他可没有命不久矣,还身强体健,还想着做皇帝。   所以这个手脚做得可太大了。   他在三天之内彻查事情,查出来的结果比原来还离谱。不止有外邦有勾结就算了,原来还贪污受贿,滥用私权……等等等等。   皇帝气疯了,一口老血喷在朝上,直接晕了过去。   醒了之后,皇帝直接让人抄家。   皇后母家这种时候大概意识到事情不能挽回,但忽然聪明起来,一口咬死皇后和太子半点不知情。也没有证据证明太子和皇后参与其中,皇帝也念旧情,没有对太子和皇后动手。   但皇后与太子失去母家支持,且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元气大伤。   一时间,二皇子之类又开始蠢蠢欲动。   而江聊,又从中赚得盆满钵满。   他勇于承担,在这种时候能挺身而出,又尽忠职守,哪怕自己身体不好,也没有耽误正事。这话是皇帝夸的。   皇帝又给他赏赐了好些东西,升官发财。   这一块反正没许冬藏什么事儿,许冬藏最近在学武。   没错,学武。   她找了个武馆的师傅来王府里教她,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且反正都在传她多么牛逼,她索性就努力牛逼一下。   武馆的师傅打量了一番许冬藏,委婉地说:“王妃,学武呢,最好是有童子功。”   许冬藏大言不惭:“没事儿,师傅,我可以坚持。你尽管来吧。”   ……   ……   ……   能不能当她没说。   这是人能学的吗?许冬藏扎了一天的马步之后,走路就跟个大猩猩似的,两只手垂在身侧晃荡,踉踉跄跄,腿还发着抖。   江聊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这副样子,不由皱眉。“娘子这是……?在模仿人猿?”   “……”许冬藏幽怨地瞪他,不会说话能不能不要说。   得知她是在学武之后,江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娘子怎么不早说,我可以教你啊。”   “别。”许冬藏拒绝得直截了当,别人教只收钱,江聊教的话,那可不好说,指不定要收命。   江聊啧了声,“娘子怎么能如此看我呢?我待娘子难道不好吗?”   ……你自己问问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难道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他对她好……吗?   “我对娘子当然好。”嘿,他还真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04:29:21~2022-06-22 16: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虾米伴小龙虾、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许冬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懒得跟他计较,扶着小莲哆哆嗦嗦地往房里去了。   江聊跟在她身后进来,在一旁的榻上坐下,笑着打商量:“真不用我教吗?我很有耐心, 定然会好好教娘子。”   “不用。”许冬藏拒绝得干脆。   现在江聊在外人眼里还是个病秧子呢, 就算在王府里, 毕竟也不能保证全是他自己的心腹, 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他岂不是就暴露了?   江聊拖长音调哦了句,眼神变得促狭:“原来娘子是为我考虑, 倒是我失算了。不过咱们可以关上门学, 定然没人知道。”   “……”倒也不必。   见她不同意,江聊倒也没纠缠。他只坐了会儿, 又有事情找上门。   东风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和江聊讳莫如深地耳语几句, 江聊收起打趣的神情,看了眼许冬藏。   许冬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干嘛没事看她?难道还能有什么事和她有关系?   她警惕地往后倾身。   然后听见江聊说:“安宁郡主在门口, 说从前对你多有得罪,特意上门道歉。”   许冬藏:“……”   安宁郡主?找她道歉?这又闹的哪一出?   “没事儿, 我没放在心上, 道歉就不必了, 她还是回去吧。”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怪尴尬的。   江聊点头,让东风去转达。过了会儿, 东风回来, 说是安宁郡主不愿意回去, 一定要当面道歉。   “郡主还说,倘若王妃不愿意见她,便是不接受她的道歉,她会一直在门外等,直到王妃愿意接受她的道歉为止。”   “……”   “行吧,那让她进来吧。”   好执着一“情敌”。   江聊坐在一旁,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娘子莫不是还在吃醋?所以不愿意见她?”   什么叫还在?她压根就没吃过安宁郡主的醋好不好!   “呵呵呵呵。”她挤出一个微笑,未置可否。   安宁郡主很快被人领进来,她身后的丫鬟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先看了眼许冬藏,而后矮身行礼。   “见过王妃。”   许冬藏道:“郡主不必多礼。”   安宁郡主低着头,柔柔弱弱地开口:“礼数是必要的,今日妹妹来,是给聊哥哥和王妃赔礼道歉的。先前妹妹多有得罪,还请王妃莫要怪罪。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王妃一定要收下。”   许冬藏只想赶紧打发她走,赶紧招呼小莲收下,“没事儿,妹妹不用说这种话。我不介意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快走吧。她想躺下瘫着了。   她努力维持着微笑,看着安宁郡主,希望她能接收到自己的意思。但是显然,没有。   安宁郡主滔滔不绝地开了口,从她小时候讲起。   许冬藏大无语。她对这个郡主的过去毫无兴趣啊喂。   可惜直接打断听起来太无情,她只好默默地忍着。   倒是一旁的江聊,忽然掩嘴咳嗽了声。   许冬藏赶紧抓住机会:“王爷是不是不大舒服?”   她这话一出,安宁郡主的话终于停了,看了眼江聊,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抱歉,我话太多了,打搅聊哥哥休息了。那今日,我便先告辞了。聊哥哥还请注意自己的身体,王妃也是。”   可算是要走了。许冬藏懒得客气,直接送客。   送走安宁郡主后,她迅速地爬上床瘫着,“世上无难事……”   江聊一顿,又听她说:“只要肯放弃。”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失笑。   “算了,我决定不学了。有人学武,有人咸鱼,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许冬藏费劲翻了个身,叹气。   世人的悲欢总不相通。   东宫之中,太子方才生气摔碎了一套杯盏。   虽然他仍是太子,可光景大不如前,就连那些奴才,都不如从前恭敬。这种落差太大,他心中接受不了,心情差便导致业务能力也变差,一连好几件小差事都出了岔子,被皇帝训斥了一番。而二皇子与四皇子,倒是借这个机会崛起了。   一时间,朝堂局势更加诡谲莫测,谁也摸不准最后鹿死谁手。   原本触手可及的东西,忽然间变得岌岌可危。太子心里有了危机感。   他强迫自己冷静,站起身来,去往皇后宫中。   皇后宫中也是差不多的光景,门庭冷落。母子俩一合计,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愤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江聊。   不把他除之而后快,他们的心便无法安宁。   太子道:“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他呢?母后。”太子心中对皇后有些怨怼,倘若当年皇后直接将人杀了,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皇后道:“自然有办法。只是单除去他,也不行,最好的办法,是一箭双雕。”   太子坐直身子:“母后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皇后冷笑:“二皇子如今风头正盛,若能一举将他们除去,岂不妙哉。”   他们前脚商量完,后脚消息就被江聊递到了二皇子那儿。   二皇子将信将疑:“你为何要告诉我?”   江聊道:“皇兄,我这病病殃殃的身子,难不成还能肖想皇位么?只是比二哥,我更不希望看见太子得权。”   二皇子笑道:“你倒是识相。”   江聊也跟着笑。   -   许冬藏本以为安宁只是道了歉就完事了,没想到她第二天特意上门来邀请自己逛街。   “我没什么兴致,不如妹妹自己去吧?”她今天还腰酸背痛呢,逛街?杀了她,就现在。   安宁郡主嘤嘤嘤,表示:“王妃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逛街?”   许冬藏昨天太累了,还没回过味儿来,今天可算是闻见了好大一股茶味。   那就更不能去了。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许冬藏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地开口:“实不相瞒,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不能去。”   “我,怀孕了。”   作者有话说:   无性生殖×   感谢在2022-06-22 16:59:44~2022-06-23 23: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虾米伴小龙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在说完这句话后, 许冬藏明显看见安宁郡主脸上的和谐爱情破裂了一瞬,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难以消化的表情,看着许冬藏。   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 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冬藏气定神闲地在肚子上摸了摸, 一脸真诚地发问:“怎么?郡主不替我高兴吗?”   安宁郡主深吸了一口气, 挤出一个笑容:“王妃说的哪里话, 我当然替你和聊哥哥高兴了。这么大的喜事,聊哥哥知道了吗?”   “哦,他还不知道呢。我也刚知道。”   毕竟是她刚编的, 江聊怎么可能知道。   “那得早点告诉聊哥哥才是, 他一定会高兴疯了吧?这么大的喜事,也得告诉皇上吧……”眼见她要差人出去, 许冬藏赶紧拦住。   “不着急, 我想亲自告诉他, 给他一个惊喜。”许冬藏微笑着,略带娇羞地说。   安宁郡主的表情再次愣了一下,维持住笑意说:“那……我就不打搅王妃了, 王妃好好休息吧。”   目送安宁郡主离开之后,小莲挠头问:“这个郡主到底要做什么?”   许冬藏啃了口梨子:“抢男人呗。”   小莲瞪大眼:“那可不行, 王爷如今这么有潜力, 不能让给她。不过王妃怀孕了, 等王妃生下小世子,她便怎么抢也抢不走了。”   “没有怀孕,我骗她的。”许冬藏漫不经心地开口。   小莲:“!!”   许冬藏搜了搜胳膊, 感受到了肌肉撕裂的酸痛, “我就是不想出门, 随口瞎编的。”   她偏头,看向小莲,小莲表情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小莲苦着脸说:“可我刚才已经让人去告诉王爷了。”   “???”许冬藏啃梨子的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小莲缩了缩脖子:“就你们俩说话的时候。”   许冬藏:“……”   瞬间觉得这又大又甜的梨子索然无味了呢。   “莲啊,你怎么今天手脚这么快呢?”许冬藏语重心长,仰天长叹,“没事,还能解释。”   个鬼。   事情显然朝着许冬藏未曾设想的道路飞奔而去。小莲当时随手抓了个小丫鬟,让她去给王爷报喜,那小丫鬟便转告了府里的一个年轻小厮,小厮大概对江聊忠心耿耿,对于江聊即将当爹这种事感到非常的兴奋。   而那时,江聊正在二皇子府里。听闻是三皇子府里的人,又急匆匆的说有急事,二皇子府的人就没拦他。于是小厮一口气冲到江聊面前,非常慷慨激昂地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王妃有孕啦!”   那架势,就像是在宣读王妃中状元啦!   当然,这是事后许冬藏听说的。现场情况她不得而知。   只知道当时二皇子也在场,而二皇子妃也刚好路过听见,二皇子府里的下人们更是听得清清楚楚。至于江聊的表情,许冬藏听他们转述是这样的:王爷当然是非常高兴了!王爷当时笑得可开心了!   听完这些之后的许冬藏:小莲,本宫的头好痛!   要命,太要命了。   -   江聊回来的时候,许冬藏已经躺下装死。   才过戌时,其实时辰还早。江聊解下衣裳,搭在一旁的架子上,问起许冬藏。小莲自觉做错事,又怕王爷空欢喜一场,已经开始为王妃担忧。许冬藏躺下之前嘱咐她,就说她已经睡了。小莲照说,可惜眼神总止不住许冬藏那边看,实在心虚。   江聊嗯了声,心中了然。他哦了声,不动声色靠近床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今日在二哥府中,听见这么大的好消息。我当时的心情真是……欣喜若狂。”   许冬藏默默闭上眼,假装听不见。   江聊继续说道:“二哥和二嫂也很替我高兴,这会儿功夫,只怕父皇和母后也已经分享了我的喜讯。只是……倘若过上两个月,他们发现王妃的小腹平坦如初,不知该作何感想呢?”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叹得许冬藏心颤。   许冬藏把头上的被子扒拉下来,有些心虚地看向江聊,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现在怎么办?问题很大吗?”   江聊摇头:“问题不大。虽说是假的,但我们可以来得及让它变成真的,娘子意下如何?”   “……”许冬藏瞪他一眼。   江聊又道:“娘子莫不是怀的不是我的孩子?娘子背着我与人私通?奸夫是谁?”他配合地严肃起来。   许冬藏翻了个白眼:“是红烧肉。”   江聊却笑起来,显得极为灿烂。许冬藏无话可说,幽怨地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归根到底,还是你的问题啊。如果不是那个安宁郡主对你有想法,她就不会死乞白赖赖着我,她不来找我,我就不会当时那么说了。”   没错,就是这个逻辑。   许冬藏理直气壮地看着江聊。   江聊还点头:“听来有些道理。只是有孕的终究不是我。”   许冬藏破罐子破摔,抬起头,扬起下巴:“但可以是你不行,所以孩子没了。”   逻辑很通。   江聊和她对视许久,许冬藏眨眨眼,往后退了一步。还未退到底,腰肢上忽然多了一双手,将她强硬地往前一带。   忽然之间,许冬藏便感觉自己的气息被另一种气息入侵。这种感觉十分微妙,让她下意识想逃跑。   但那双手牢牢地握着她的腰,让她无处可逃。   许冬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干嘛?”明显气势不足。   “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说:   本文大概属于作者的放飞自我。   感谢在2022-06-23 23:08:57~2022-06-24 21:5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江聊的脸慢慢贴近, 许冬藏本能地往后退,但是腰间那双手又实在如铁桶一般,压根无处可逃。许冬藏只能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眼睁睁地看着江聊低头。   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了似的, 像慢放的电影镜头, 也像是梦, 许冬藏连眼睛都不敢眨。直到唇上传来一道温软的触觉, 她才如梦初醒。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江聊。   他现在可没有中什么药,意识清醒得很, 日子平静得很。那这个吻, 也没什么可以推脱解释的。   江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的反应,许冬藏眼睛转了转, 开口:“不是吧, 你来真的?”   江聊再次俯身贴近, 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他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许冬藏下巴上,带着些痒意,令人想要颤抖。   许冬藏眉头紧皱, 再次表现出想要后退的趋势。这样的江聊让她觉得危险,不是那种脖子发凉的危险, 而是另一种危险……   “别这样……”许冬藏试图笑, 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江聊毕竟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其实他要真想怎么样,许冬藏知道自己无法反抗。或许,抛开一切别的因素, 她还挺想发生点什么的。   虽然江聊对她看起来有点坏, 却又有点好。更何况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惊险刺激的情况, 他没有把她一个人丢下,没有弃她于不顾,甚至为了救她受伤……   如果说一点好感都没有,那是假话。   可是这句话的前提是,抛开一切别的因素。意思就是,抛开他的皇位、心机,抛开他们的秘密,抛开她穿越这件事……这一切的一切。   但是这真的能抛开吗?   显然,不能。至少,目前还不能。她不能完全无视这些,不能不想他作为一个想要夺权的皇子,不能不想他们之间存在的所有差距。   那一点好感,显然还不足以让她愿意交付自己的心。   别人也许可以毫无负担地发生点什么,到时候再潇洒地脱身。但是她不行。   许冬藏垂下眼,避开江聊的视线。气氛还是很紧张,空气仿佛都流动得缓慢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风又来了。   许冬藏对此表示:妙蛙种子进了米奇妙妙屋!   东风神色严肃,在门外呼唤江聊。江聊瞥了眼许冬藏,终于松开手。不知道东风和江聊说了什么,反正说完之后,他脸色也变了变,然后又神色匆匆地走了。   临走之前,江聊还回来了一趟,撂下了一句暧昧不明的话:“既然娘子不甚愿意,我也不强求。”   许冬藏看着他的背影,放下手,整个人都耷拉下来,松了口气。   但很快,她又愁眉苦脸。   因为,她意识到了自己对江聊的好感。在他靠近的时候,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动摇。   可是这种动摇,并不见得是好事,不是吗?   她在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但不代表她愿意真的和她们变成同样的人。   她有很多顾虑。   -   江聊走后,许冬□□自在房间里坐了会儿,而后睡觉。江聊夜里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清楚。   一觉睡醒,看见江聊放大的脸,许冬藏还吓了一跳。   她一个翻身,往里面缩了缩,“你……还没走?”   要命,她怎么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人家身上。   江聊嗯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今日我休息。”江聊说,他慢悠悠撑起身,起床洗漱。   除了这两句话,两个人就再没有交流。   江聊起床后直接去了书房,连早饭也是在书房吃的,他一整天都没再出来过。   吃完早饭后,许冬藏偷偷问小莲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小莲也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哦。”许冬藏撑着下巴,又觉得有点无聊。但身上的酸痛还没消,她也不想出门。   其实前些日子,许冬藏心里就有个想法。古代女子的娱乐生活太乏味了,她感觉这是个商机。要是以后能自己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她肯定得抓住这个商机。   只是到底怎么操作,她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总不能……开个白马会所吧?   以她们的封建思想,肯定也接受不了,没有生意迟早会倒闭的。   许冬藏回想自己的现代生活,那些丰富大众的娱乐生活里,能照搬来这里的……   唱歌?没有机器的伴奏,没有屏幕,没有麦,也没有音响。啧,不行。   看电影?没这个技术,不行。   海底捞?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开个火锅店,然后继承海底捞的服务态度,再来个表演甩面的。可是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听起来容易倒闭。   商场?也没啥特别的……   绞尽脑汁一上午,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时间倒是消磨得快,就这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江聊还是没出来。许冬藏看着满桌子的菜,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王爷呢?”   小莲表情看起来有点沮丧:“王爷出去了。”   “哦……”许冬藏动作一顿,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管它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许冬藏饱餐一顿,而后在院子里荡秋千消食,再是沐浴,睡觉。而江聊呢,又是她睡着之后才回来,第二天早上她醒的时候才走。   重复前一天早上发生的事,她又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人家身上,睡相极差。   许冬藏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聊还是冷冷淡淡的,“没关系。”   然后他又洗漱后出了门,没跟许冬藏再多说一句话。   看着江聊的背影,许冬藏有些纳闷,不过她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江聊对她的态度,好冷淡。   他不跟她开玩笑了,不叫她娘子,甚至也不跟她有多的表情。就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许冬藏觉得疑惑,他这是……欲擒故纵?   她抿了抿唇,翻身下床。欲擒故纵的把戏对她是没有用的,她可不吃这一套。   ……吧。   江聊不搭理她的第三天。   许冬藏黑着脸,托住自己的下巴,皱着整张脸。靠,这个男人,他在拿捏自己!   许冬藏握紧拳头,可恶啊。但是她还真的有点被影响心情,总觉得心里躁郁不安,好像干什么都不得劲。   不行,这样下去,她真要被拿捏了!   正好昨日小莲提醒,过两日是许施生辰,让她回家看望一番。她本来对许家没什么感情,但现在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转移转移注意力。   许冬藏当即收拾东西,当天就回了许家。   许施得知许冬藏回来,自然高兴。这段时间,三皇子扶摇直上,大放光彩,许施自觉脸上有光。   “冬儿有心,还提前回来。”   “自然,女儿这么久没回来,父亲生辰,不能怠慢。”其实她只是想早一点跑路。   许施开心得很,命人备好酒好菜招呼她。   赵氏和许如慧被送走之后,许家冷清不少。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许施渐渐有些动摇。许如心也时不时在许施面前提起这事儿,本想趁许施生辰,请他把赵氏娘俩放出来。   没找到许冬藏又回来了,许如心有些不悦,当然更多是警惕。   母亲和姐姐临走前交代她,许冬藏不可小觑。许如心不想让她坏事。   但如今许冬藏是嘉王妃,春风得意,她不能硬碰硬。   许如心维持着和谐的笑容,应付许冬藏:“听闻三妹妹有孕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许冬藏脸色有一瞬僵住,好家伙,她把这茬忘了。   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说来惭愧,其实是大夫一时误诊,弄错了。我没有怀孕,不过也不着急,左右我还年轻。”   许如心点头:“是啊,妹妹还年轻,不着急的。不过这一次怎么不见王爷陪妹妹回来?难不成……是吵架了?”   许冬藏:“哪里的事,不过是他最近忙,我没让他回来。”   哼,小样儿。   许如心哦了声,又寒暄了几句,很快借口告辞。   待回到房间,许如心脸色沉下来,这个许冬藏……必定要坏她的事。不行,她不能让许冬藏坏她的事。   -   第二日,许如心约许冬藏出门逛逛。   当时许施在场,许冬藏和她维持着姐友妹恭的场面,不好拒绝。   两个人便出了府门,互相假笑着逛商铺。   “妹妹,这件挺适合你的。”许如心的态度一直很友好,许冬藏拿不准她是绵里藏针,还是真在示好。   “我觉得更适合姐姐呢。”   但是假笑真的好累!   两个人逛了会儿,许冬藏没想到还有更累的事等着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21:55:52~2022-06-26 18:0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茗 5瓶;小虾米伴小龙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许冬藏和许如心进了家首饰铺子, 没别的,就这店铺里有凳子坐。许如心对那些首饰很感兴趣,进了店铺后便自己去挑看,许冬藏没兴趣, 只想一屁股坐下。   许如心一边挑, 一边还没忘和她假笑:“三妹妹, 你觉得这个簪子如何?”   许冬藏头也没抬, 敷衍道:“啊,真好看,真适合姐姐。”   许如心:“……”   虽然看出来敷衍, 但还不能撕破脸, 好气哦。   许冬藏低头喝水,在脑子里思考怎么和许如心开口结束这无聊的逛街之旅。还未思考完, 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是铺子里来了新的客人。   原本这店里只有许冬藏和许如心两位客人, 许冬藏没当回事,继续喝水,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朝着她过来。   她抬起头来, 正疑惑呢,就听见了安宁郡主惊喜的声音:“王妃姐姐!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许冬藏:“……”   无语凝噎, 应付一个假笑女孩已经够累了, 怎么还有第二个的!   她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郡主呀, 真巧啊。”   呵呵呵呵呵呵。   闲着没事能不能把鞋底纳一纳,干嘛非得出来逛街啊?就算出来逛街,不能去买点吃的吗?吃东西不快乐吗?干嘛非要来这首饰铺子呀?   安宁郡主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看着许冬藏道:“王妃姐姐不是怀孕了吗?出来逛街可要小心些, 听闻这女子有孕头三个月最为重要。”   一旁的许如心被她们俩的对话吸引过来, 许如心认识安宁郡主,自然也听说过安宁郡主对江聊有意的事。如今看她们情敌见面,听见安宁郡主这么说,她觉得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地开口:“见过郡主。郡主怕是误会了,其实三妹妹她没有怀孕,是大夫误诊。”   安宁郡主的脸色变了变,看了眼许冬藏,“原来如此呀。那聊哥哥定然要伤心了。”   她的表情分明是怀疑许冬藏故意这么说。   好吧,虽然她确实是故意的。   许冬藏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看了眼许如心,懂了,许如心铁定是绵里藏针。看起来在关心她,其实就是想坑她。   “是啊,我也白高兴了一场呢。”许冬藏看向安宁郡主,做出遗憾的表情,“聊哥哥知道是场乌龙之后,也很遗憾,还劝我不要太难过。唉。”   不就是叫哥哥嘛,她也会啊。   安宁郡主的脸色又变得难看几分,“是么?王妃不用着急,毕竟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其实知道她没有孩子之后,安宁心里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没有孩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少了一层稳固。   安宁没表现出来,和许冬藏说着话,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一旁的许如心。这个许家女儿,和许冬藏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听闻许家夫人和大女儿如今还在庄子里,虽然对外的理由是生病,但安宁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说不定就是许冬藏搞出来的。   安宁收起打量,道:“王妃姐姐可是刚出来逛?还是已经逛了许久了?我正好也想逛逛,可不可以和王妃姐姐一起?上回本想叫上王妃姐姐一起逛街的,结果正好不得行,今日恰好弥补这遗憾。”   许冬藏还未来得及拒绝,安宁郡主已经一把挽住她的手,拉着她起身,“走啦走啦。”   许冬藏只好被迫和她们继续逛街。   逛啊逛,逛啊逛,夸啊夸,夸啊夸。   假笑,假笑。   “嗯,这件很好看,很适合郡主。”   “这个很适合姐姐呢。”   ……   这么笑一下午,许冬藏真觉得自己脸都要僵了。眼看着快到用午饭的时候,许冬藏赶紧开口打断她们的兴致:“我有些饿了,不如咱们吃饭?”   她的意思是,各回各家,各吃各饭。但显然许如心和安宁郡主对视一眼,彼此都领会错了意思,一起笑道:“好呀,那咱们去飘香楼吃吧?听闻飘香楼的菜最是好吃。”   啊这,许冬藏试图开口,安宁郡主和许如心你一言我一语地,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这么做出了决定,去飘香楼吃。   许冬藏:……   好了,这饭也吃不安宁了。   三个人便一起去了飘香楼。   飘香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之一,平日里生意也火爆,这会儿又是饭点,里面热闹得很。小二都无暇照顾她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间包厢。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江聊。   安宁郡主面露惊喜,飞快地跑过去,“聊哥哥,好巧啊,你也在这儿?我和王妃姐姐出门逛街,逛累了正打算吃饭呢。”   江聊顺着她说的看过来,没做停留。   他也有些意外,会在这里遇上安宁和许冬藏。昨日许冬藏回了许家,他回府才知晓。   许冬藏在看见江聊的时候心里一咯噔,又看见安宁郡主跑过去套近乎,心里更不悦,但还是期盼着江聊能给她一点面子。结果……就这?冷淡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许冬藏心里一噎,在外人面前都不给她面子?!   安宁敏锐地察觉到了江聊的眼神变化,心中一喜,这两个人……吵架了?难怪许冬藏回了娘家,该不会就是因为她说自己怀孕,结果被聊哥哥拆穿是假的,所以聊哥哥生气了?   她心里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越想越欢喜,喜悦都快溢出脸庞。   许冬藏轻咳嗽了声,眼看这场面要落下风,不行,她的面子很重要的。她看向江聊,娇滴滴地开口:“聊哥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18:01:15~2022-06-27 18:3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她这声一出来, 安宁郡主看着她,许如心看着她,江聊也看着她,就连路过的店小二和客人, 也齐齐看向她。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但许冬藏想起以前在江聊面前演戏的时候, 也这么撒娇过, 她顿时就无所畏惧。   看什么看?没见过甜妹撒娇吗?   许冬藏莲步轻移, 几步跑到江聊面前,轻轻地不准痕迹挤开安宁,挽住江聊的胳膊, 又叫了声:“聊哥哥~人家走了一天了, 你有没有想人家呀?”   这种调调,听得她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男人真的会喜欢这种腔调吗?那真是怪变态的。   江聊终于有所反应, 面色回暖了些, 瞧着许冬藏开口:“想。”   ……他竟然真的喜欢这种调调?   许冬藏内心是无语的, 但表情还得保持着惊喜娇羞。   眼看他俩打情骂俏,安宁开口打断:“想必聊哥哥在此是有公事要办,王妃姐姐, 咱们自己去吃饭吧,别耽误聊哥哥的正事了。”   显得她知情达理, 而许冬藏是任性妄为的那个。   许冬藏嗯了声, “郡主说的是, 那聊哥哥你忙,我就不打搅你了。这些日子,我可能要在许家待几日, 聊哥哥独守空闺, 不要太想人家哦。”   ∑_(???”∠)呕。   许冬藏跟着安宁她们往楼上的包间去, 心里庆幸自己跑得快,要不然她怕自己当场呕出来。   三个人进了包间坐下,安宁忽然说:“见王妃姐姐一个人出来逛街,又回了娘家,我还以为聊哥哥和王妃姐姐吵架了呢。”   许冬藏笑了声:“哪里的话,聊哥哥人这么好,从来不跟我吵架的。我回娘家是因为父亲要过生辰,做女儿的得尽孝,聊哥哥本来也要跟我一道回来,可他最近忙,我拦着没让。”   安宁点了点头:“没有吵架就好。”   三个人和谐地点了几个菜,和谐地吃着饭。   ……才怪。   许如心和安宁郡主是挺和谐的,你一句我一句,不是姐妹胜似亲姐妹似的。许冬藏的位置偏偏夹在她们之间,听着她们俩的对话,食不知味,甚至有点反胃。   她只想回家。   好容易等吃了饭,许冬藏先发制人,说自己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安宁郡主也没拦着,看了眼许如心,说让她回家休息,她们俩继续去逛逛就好。   “好的。”赶紧开溜。   许冬藏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长叹一声。小莲道:“王爷和王妃为什么吵架啊?”   许冬藏猛地睁开眼:“谁吵架啊?”   小莲悻悻:“王妃不要嘴硬了,前些日子,王爷待您如此冷淡,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你们吵架了。”   许冬藏:“……”   啊这,可是他们确实没有吵架。   她不认为她和江聊吵架了,吵架的定义应该是吵,但他们根本没有吵。是江聊单方面的冷战。   当然了,平日里也是江聊更入侵她的生活。所以一旦他不再入侵许冬藏的生活,许冬藏和江聊的交集,就能少得可怜。   “没有。”许冬藏坚持反驳。   小莲愣了愣,“行吧,就算没有吵架,那你们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呀。如今王爷不像从前,可是有一大堆人盯着王妃的身份呢。”小莲苦口婆心。   许冬藏撇嘴,“那爱谁谁吧。”   反正她不会主动屈服的。   ……刚才的不算,那只是她在为自己的面子战斗。   不过,许冬藏忽然一愣,她以前面对这个安宁郡主的时候,根本从来不考虑面子啊。她还巴不得这个郡主赶紧把墙角撬松呢。   ……   许冬藏把眼睛一闭,索性决定装死,“我困了。小莲。”   小莲哦了声,安静下来。   -   许如心和安宁郡主一道逛着,许如心看了眼安宁,她看得出来安宁的意图,而她自己也需要一些助力。许如心大着胆子开口:“我可以帮助郡主。”   安宁偏头,打量许如心,未置可否:“本郡主需要什么帮助?”她喜欢江聊,以前是,现在更是。   许如心凑头到她耳边说话:“我知道郡主爱慕王爷,我可以帮助郡主。因为我也不喜欢我这位三妹妹。”她索性坦诚,摊牌,以此来获得安宁的信任。   “我母亲和姐姐,正是因为这位三妹妹的好心机,这才有如今的处境。倘若郡主能将她除去,我与我母亲姐姐都会感激郡主。”许如心继续道。   安宁没什么表情变化,她早猜到。她在权衡。   “你说得轻巧,除去她……”安宁一顿,“哪有这么简单。”   许如心道:“郡主冰雪聪明,想必一定有办法。”   安宁看着许如心,并未直接给出回答,“容本郡主想想,再给你答复。”   “是,等着郡主的好消息。不过郡主,这几日可是好机会,她如今在许家,倘若过些日子她回了王府,那可就更麻烦了。”许如心留下这么一句话。   -   许施不是大寿,想的是不大办,一家人一起在家里吃顿饭便算了。   许如心说:“在家中办自然可以,不过么,还是得宴请些宾客,更热闹些。父亲以为如何?”   许施没有拒绝,许如心便继续游说,最后定下在家里办几桌宴席上,请些关系近的亲朋好友。   许冬藏没什么想法,点头同意。   很快到了许施生辰那日,府里原本的厨子忙不过来,又另外请了个厨师班子,府里颇为热闹。许冬藏一大早就被动静吵醒,索性起床洗漱,坐了会儿,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便去给许施送礼,又说了几句好话哄着许施。   许施自然高兴,又问起江聊。许冬藏一愣,便听见通传说是嘉王的礼物到了。   许冬藏撇嘴。这个江聊,还蛮懂的嘛。   许施更是高兴,连连夸赞。许施有好友在,他很快与好友们相谈甚欢,许冬藏插不上话,便先告辞。   回她院子的途中,小莲感慨:“今儿府里真是热闹,多了好些不认识的生面孔。”   许冬藏当时还没多想,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多了些人手,所以有生面孔也寻常。   忙里忙外,热热闹闹,宴席很快开始。许如心还请了个戏班子来唱戏,吃吃喝喝看戏,好不惬意。许冬藏不爱看戏,喝了杯酒便借口回去。   没想到就是那一杯酒。   许冬藏晕晕乎乎的时候,只恨自己没长一百零八个心眼子。   宫斗剧还是看少了,以后得补补课。她掐了自己一把,抽空想。   本来喝完那杯酒,她和小莲就要回院子里,没想到半道上便头晕起来,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往她后脑勺来了一下,她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阴暗潮湿的房间,破败不堪,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18:31:37~2022-06-27 21:1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烦人中i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确实没什么好事。   许冬藏是被冷水泼醒的, 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沿着领口往衣服里钻。已经是深秋,这样的冷意刺激着人的神经,也让人更加清醒。   她试着动了动, 发现浑身都没力气, 使不上劲。而且领口凉嗖嗖的, 可心里却仿佛有团火在烧, 一点点地烧大。   这尼玛……不单是迷药吧?   许冬藏深吸一口气,一下就锁定了嫌疑人,除了许如心和安宁, 还能是谁?   她努力睁大眼睛, 试图观察这是哪儿。大概是听见动静,很快有人推门进来。许冬藏头也昏沉沉的, 抬不起来, 只能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 以及就算看不清楚也能感觉到的猥琐气质。   “嘿嘿,小娘子,你醒啦?”声音听起来也很猥琐。她心里冒出两个字, 完蛋。   虽然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贞洁当然不可能比性命重要。但是她现在是嘉王妃, 倘若事情传出去, 她有辱皇室脸面, 皇帝不见得能容下她。而安宁和许如心,恐怕要的就是大肆宣扬,让她活不下去。   这地方看起来破败不堪, 估计是什么偏僻角落, 真真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许冬藏心不住地下沉。   但求生的欲望不能放弃,总不能等死吧。   许冬藏费力地撑起身,靠着墙,看向来人,“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还是得意思一下,询问一下。   猥琐男笑了笑,“小美人,你省省力气,别问了。”说着就要走近。   “……”   “等等!你知道我是谁吗?”许冬藏试图稳住他。   他脚步一顿,挑眉道:“当然知道,你不就是嘉王妃咯?怎么?你以为我会怕?我可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那病秧子相公,定然不能让你快乐吧?”他笑得更猥琐了。   “……”草。   许冬藏脑子转得更快,思考还能说些什么,但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又因为药力愈发迟钝。她急得要哭了,又想,作为一个穿越女,这种危机时刻,就不能给她点金手指吗?   她才刚说完,门又被人推开了。她还以为有希望,结果进来的还是个猥琐男。   “哎呀,她醒了你怎么不叫我?你不会是想独吞吧?”   “……”草。   许冬藏在心里破口大骂,但身体软绵绵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走近。   “你别污蔑我,我只是看她醒了,来看看情况。”两个人说着话,离许冬藏越来越近,脸上一副色眯眯的表情。   许冬藏闭上眼,心如死灰。   然后下一刻,她听见咚的一声。   睁开眼,只见其中一个男人打了另一个人一拳,嘴里嚷嚷着:“我先。”   另一个人捂着脸,很不服气,“什么你先,分明是我先。”他说着,也给了那个人一圈。   两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舍,混乱之间,两个人双双撞在架子上,踉跄了一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许冬藏晒干了沉默。   行吧,就算这是金手指吧。   她咬咬牙,撑着墙站起身,往门口走。她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费了好大劲才打开门。怕那两个人醒过来,她一刻不敢停留。   但走路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很艰难,许冬藏走得很慢,从房子里走到院门口,就仿佛花了半个世纪。这地方荒凉得很,她扶着院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算了,随便走吧。命里要死终究躲不过,命里要活总能活。   她撑着墙根,往左边走。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许冬藏喘着气,停下来缓了缓。   忽然间感觉到一道黑影停在她面前,她心里一惊,不是吧,真这么衰?说好的金手指呢?   许冬藏咬着下唇,正欲转身,下一瞬却被人打横抱起。   她一声惊呼还未全落地,散在喉口。   ……竟然是江聊。   “你……”许冬藏出声,又停住。这是她的声音吗?也太……不成体统了。   江聊抱着她大步离开,上了马车。许冬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只能想,大概这就是缘分吧。他又要救自己一次。   她想说话,又不想听见自己不成体统的声音,只好别过脸去。江聊的怀抱孔武有力,成年男性的荷尔蒙不断侵袭她的思绪,平时也就算了,能忍。可现在情况不同,她受不起这种撩拨。   许冬藏推了推江聊,从他怀里出来,往角落里坐去,屈膝缩成一团。   江聊看着她的动作,眸色沉了沉。   他也转过头,没有说话。他在许冬藏身边安插了眼线,今日一听消息得知她失踪,立刻便差人去找。但这种事不能声张,找起来毫无头绪。   江聊瞥了眼完好无损的人,无声地松了口气。   在不久前的那段时间里,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   脑子里不敢想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会怎么样?   想杀人。   江聊小声嘱咐车夫,回王府,要快。许冬藏听见了他的声音,但脑子越来越不清醒,只听见他在说话,根本分不清他说了什么。   身体里的那团火越烧越大,许冬藏明显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她在发抖,下唇都快咬破。   而不远处,还有个难以忽视的江聊。   许冬藏一狠心,咬破了舌尖。痛感占据脑子,让她获得短暂清醒。   许冬藏从膝盖里抬头,瞄了眼江聊。江聊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他在想什么?生气……?   许冬藏收回目光,很快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又开始飘忽。她抬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但她实在没力气,掐都掐不动。   许冬藏闭眼,吞咽一声。   她的动作被江聊察觉,江聊定定看着她许久,似乎叹了口气。   “……要不然,你拉我一刀?”她终于开口,还想挤出个笑容,但实在笑不出来,“你应该有匕首之类的东西吧?”   因为忍耐而沁出的薄汗打湿了她的头发,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脸色有些白,显得很是可怜。   江聊默然不语,还真摸出来一把匕首,他拔、出匕首,锋利的白光从许冬藏眼前闪过,让她心惊胆战。这么快的匕首,拉一刀应该很痛吧……   许冬藏默默地咽口水,朝江聊伸出手去,“……下手别太狠。”   江聊攥住她手腕,眼神有些高深莫测。许冬藏想象着即将到来的痛楚,闭上了眼。   但是想象之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温软潮热的舌头撬开她的唇瓣,扫荡过她每一寸口腔,带着些粗暴的入侵性。   她嘴唇都有些发痛,但却感觉到某种满足感。   理智上,她应该推开。但她现在哪里还有理智。   所以实际上,她在回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21:11:30~2022-06-28 17:2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依然爱桑延的一天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许冬藏浑身乏力, 这浑身的范围,当然也包括唇舌。尽管江聊那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点燃了她体内的火,让她燃烧起来。但实际上,许冬藏也没什么力气, 回应只是浅浅地勾了勾江聊的舌头。   尽管这动作很微小, 在方寸唇齿之间, 却被无限地放大。江聊气息乱了一瞬, 而后手掌掌住她后脑勺,将她的距离和自己拉得更近。   许冬藏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在喘不过气的前一瞬, 江聊终于松开了她。她大口地呼吸着, 身体却软绵绵没有力气,向下坠落。这种坠落感让她下意识地拉紧了江聊的衣袖。   江聊察觉到她的动作, 胳膊接住她的腰。   就这么, 再没有别的动作。   这个深吻仿佛久旱逢甘霖, 让许冬藏躁动的心得到些许平静。她闭着眼,靠着车厢壁,大脑放空。   就算想想点什么, 也实在转不过弯来。   江聊站在她身侧,无法忽视。经过那个缠绵激烈的吻之后, 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   尽管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但比起那个猝不及防的吻来说, 这个吻显然更裹挟着不一样的东西。   许冬藏看着他的衣角, 别开眼。她有种预感,或许他们马上要发生些什么,就在这架行驶不停的马车里。   她现在这个状态……孤男寡女……   许冬藏吐出一口气。   短暂的解药只能解暂时的痛苦, 而那种瘾被勾起来之后, 卷土重来的架势比先前更难以忍耐。嗓子眼仿佛发着痒, 叫嚣着要发出某种很不得体的声音。   她死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某些很不得体的声音。   但这种忍耐实在痛苦,几乎用尽了她所剩不多的力气。好在马车停了,王府到了。许冬藏几乎是松了口气,整个人愈发地瘫倒下去,如同一滩泥水。   江聊将她捧在怀里,以大氅盖着,抱她进王府。他步子很快,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便到了她的房间。大概路人看了都要惊讶,传闻病弱的三皇子怎么如此健步如飞?   许冬藏意识越来越迷糊,手里攥着把江聊的衣袖,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感觉自己被放下。江聊面色铁青,命人备冷水来。   平日里江聊总是一副斯文好说话的样子,王府里没几个人见过他这么严肃冷峻的时候,都不敢耽误,很快地准备好了冷水。   另一面,江聊命人去找大夫。但大夫还在来的路上,要点时间。眼看她状态越来越不好,江聊瞥了眼一旁的浴桶,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忍一忍。”   许冬藏当然没听懂。但她看见了那个浴桶,所剩不多的意识猛地想起他也中过一次这种药,那时候她不小心把他推进了冷水里。所以现在,这是报复吗?   这个小心眼小肚鸡肠的男人……她迷糊地想着,再次被江聊抱起来。   眼看着要把她丢进冰冷的水里了,许冬藏揪住了江聊的衣领,摇头含糊开口:“……别……你怎么这么……爱报复人……”   她脑子已经不清醒,不会思考。否则她稍微想一想,都会选择直接跳进那个浴桶里,来一场透心凉的洗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江聊拉拉扯扯。   江聊眸色渐深,语气也更严肃:“许冬藏,我劝你现在放手。”   许冬藏摇头,她听不懂江聊说什么,只想着他要报复自己,把自己丢进冰水里。而她现在还这么难受,小人行径。   江聊咬牙,扒开她的手,和她一起跳进了浴桶里。   身体被冷水包围,意识仿佛又清醒了些。许冬藏睁开眼,抓着浴桶边缘,还有些懵。   江聊冷脸看着她,“我劝你老实在这里面待着,等大夫回来。”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机会了。江聊想。   他狼狈地站起身,要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却感觉到衣角被人拽住,像小猫一样的力气。江聊回头,看着许冬藏。   许冬藏咬唇,出声唤他的名字:“……江聊。”   他是小人,不是君子。   君子之事做了一次两次,不想再做第三次。她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媚眼如丝地叫他的名字。   江聊倾身将她整个人捞出来,禁锢在怀里,压在浴桶边缘,吻再次落下来。动作依旧是粗暴的、剧烈的,慢慢地温柔下来,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娘子,这可是你主动凑上来的。我给过你机会了。”他的语气一瞬间又变得温柔似水,声音落在她耳边,像羽毛,拂动心弦。   ……冷水的浸泡让她能进行简单的思考。   所以,许冬藏反应过来了浴桶和江聊的区别。   在这冰冷的水里,只需要忍一忍寒冷刺骨,就能过去。她知道。但是如果选江聊,一刻都不需要忍耐。   ……   她的天平往某一方倾斜,于是伸出了手。   她的衣服浸了水,被带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她的体温,令人无助地瑟缩。而心里却发着烫,急切地想要找寻另一种冰凉。   她朝江聊靠近,汲取他的凉意。   再后来,意识又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仿佛身处白茫茫的荒原。   直到天光乍破。   许冬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的灯也灭了。房间里的光线晦暗不明,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好像散架了似的。   她试着动了动,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许冬藏莫名地有些羞恼,这个江聊……是把她拆了重组吧。   才想着,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低笑。   熟悉的嗓音,来自江聊。   许冬藏僵住,他怎么躺在她旁边啊……   她下意识地往被子里钻,不太想直面江聊。但江聊显然不给她机会,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许冬藏心想,庆幸关着灯,不然江聊一定会看见她颤抖的睫毛,和四处乱飘的眼神。江聊的手心温热,将她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娘子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   前几天那个冷若冰霜的到底是谁啊?   但这样真的……她忍不住脸热,往回抽手。抽不动。不仅抽不动,江聊还借力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揽得更近。   她的耳朵贴在江聊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声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小声说。   江聊嗯了声,是疑问句。   许冬藏提高了些音量,语速仿佛有八辆大货车在身后追:“我说你再说一遍你是不是那什么我……”   江聊失笑,笑声带着些低沉的哑,让某些回忆又涌上心头。   “江聊真的喜欢许冬藏。”他还加上了两个字。   真的。不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8 17:21:02~2022-06-29 04:2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籽夏 7瓶;小虾米伴小龙虾 2瓶;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许冬藏将头往旁边转了些角度, 仍旧很小声:“不行,除非你立字据。”   江聊嗯了声。   许冬藏道:“就写……你以后要是敢纳妾,就把皇帝让我当。”   江聊笑声渐大,让许冬藏忍不住又脸红。   “笑什么笑?”她小声嘟囔。   “没什么, 可以。”他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觉得你真的很信任我, 明明皇位离我还这么远, 冬儿却已经觉得它是我的囊中之物。”   因为他的一句冬儿,许冬藏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温度再次沸腾起来。   “直觉而已。”她嘴硬,说是直觉倒也没错。毕竟她就是觉得像江聊这种人设, 确实比较像最后的赢家。   但是为什么他们忽然开始两聊天了啊?她不想聊天, 她还没缓过来呢。   “我睡觉了。”许冬藏强硬地转移话题,从他怀里滚出去, 往床里侧挪。就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都让她浑身的酸痛叫嚣起来。   许冬藏皱着眉, 闭上眼,说着睡觉,但实际上她脑子还很清醒, 又不停地被一些回忆攻击,硬生生躺了半个时辰, 还是毫无睡意。   身边人的呼吸平稳, 好像睡着了。   也行吧, 至少不用两个人直面那么尴尬。   许冬藏努力翻了个身,面向江聊侧躺着,无声地叹息。纵然有一定药力的关系在, 可体验感其实还算不错。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江聊……应该是第一次?一开始还是有些笨拙的, 不过大概聪明人学什么都快, 就算是这种事也领悟得很快,渐入佳境。而且因为药力削减了一定痛感,剩下的……   ……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许冬藏捂脸,这样下去更睡不着了。   她深呼吸,心理暗示自己:许冬藏,现在立刻马上闭上眼,睡觉。   心理暗示还是有点效果的,她闭上眼,慢慢真睡了过去。   直到她睡着之后,枕边的人才睁开眼,轻笑了声,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   一大早睡醒,毫无疑问,许冬藏又像个八爪鱼一样躺在江聊怀里。一睁开眼,就对上江聊满含笑意的眼神。   许冬藏又开始脸红,眨着眼说:“……早安。”   江聊应了她一句:“冬儿早。”声音满含笑意。   许冬藏动作一僵,救大命,冬儿怎么听着比娘子还要……她一方面觉得难以面对,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笑,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心道,许冬藏,你惨啦,你坠入爱河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笑,江聊原本都已经穿好衣服起床,忽然一个回手掏,将许冬藏一把抱住,吻便落在她鼻尖。   许冬藏啊了声,只来得及发出这个短促的音节,吻已经从鼻尖落至嘴唇,封缄全部声音。   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吻。   彼此都很清醒,没有任何药力的驱使,却仿佛比昨天还要猛烈。   ……好像也不对,昨天好像已经吻过很多回了。   许冬藏媚眼如丝,双眸含水一般,望着江聊。江聊撑着她全部重量,原本已经偃旗息鼓,被她一看,又忍不住再次吻上来。   就这么纠缠了好久,磨磨蹭蹭终于起床。   小莲进来的时候,低着头,但满脸写着高兴。她本来听见动静就想推门进来,后来又听见一些……不太得体的动静,在外头一直等着。   太好了,王爷和王妃终于和好了。   昨日在府中,她和王妃一起被打晕,醒来后发现王妃不知所踪都快急哭了。本来想着赶紧报官,被东风拦住,说是王妃在王府里。   东风还说,这事儿你不能声张,倘若传扬出去,王妃的清誉定然不保,会惹来很多风言风语。小莲恍然大悟,是哦,还好东风拉住了她。   许冬藏梳妆洗漱完后,想起昨天的事,不由皱眉。这事儿肯定是安宁和许如心联手干的,但她没有证据,而且这事儿还不能闹大,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是她们这都明摆着要她的命了,她不能就这么吃这个哑巴亏。   许冬藏看了眼江聊,欲言又止,算了。江聊却忽然开口:“娘子放心。”   她一时愣住,只觉得心里一暖。   江聊今日还有正事要办,吃完早饭后便出门了。而许冬藏还得回许家一趟,昨天她突然消失,说是回了王府,但走的这么急,许施肯定有所怀疑。加之许如心她们发现事情没成功,肯定会着急。   许冬藏命人准备马车,回到许家时,许施果然松了口气,“昨日听说你忽然回了王府,爹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许冬藏笑了笑,摇头:“没什么,是府里出了点事,我赶回去处理了下,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父亲不用担心。”   她说着话,看向身后的许如心。   许如心的确和安宁郡主合谋,把许冬藏带出去下药,让她失去清白。她身为王妃,皇家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丑事。   但没想到,那两个靠不住的废物,居然这也能把人放跑了。   今天看见许冬藏安然无恙,还来势汹汹,许如心心虚得很。   许如心本来打算等许冬藏出了事,再跟许施说把赵氏她们接回来的事。结果忽然得知她跑了,事情也就没说出来。   许冬藏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心中越发明了。   她们母女三个,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果然是耳濡目染。   许如心不是想让赵氏她们回来么,她绝不可能让她如意。   赵氏走后,许家的管家权一直由另一个妾室杨氏代管。杨氏温柔小意,但有些懦弱,许多事处理起来总不大敢,不过为人倒是不坏。许冬藏今日来之前,已经让人调查过这些情况。   她看了眼许施,和许施聊起一些家常,最后才说起这事:“父亲,自从母亲病后,家中总没个女主人,这样也不好。冬儿瞧那位杨姨娘就挺不错的,人又温柔,心地又好。不如父亲就将管家权正式交予她。母亲日后病好了回来,想必也不太适合再管家,是吧父亲?”   许施听她这么说,心里颇为感动。赵氏恶毒,几次迫害她,她都愿意让赵氏日后回来。她越是宽容大度,许施心里就越是愧疚。   “你说的是。”许施点头。   许如心一听这话坐不住了,“父亲!你打算不要母亲和姐姐了吗?”   许冬藏反驳她的话:“二姐姐这话说的便不对了,父亲怎么会不要母亲和大姐姐呢?是母亲和大姐姐自己做错了事,怎么也该反省一下吧?等她们反省好了,父亲自然会将人接回来。是吧?”   “冬儿说的是。”许施应和。   许如心还想说些什么,许施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冬儿你也回去吧。”   -   从许家回来后,许冬藏只觉得神清气爽,出了口恶气。但不够解气。   还有那位安宁郡主,她又恶心不到她,好气呀。   另一边,江聊忙完正事,回来的路上想起许如心和安宁,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东风,你找个机会,将她们二人解决掉。不要留下证据。”他不是君子,而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小人。   都欺负到他的人头上了,岂有忍的道理?   昨天那种失控的心情,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东风应了声是,悄悄退下了。   江聊回来的时候,许冬藏正舒舒服服在房中小憩。一旁正放着盘橘子,有一个剥了一半,还剩一半。   江聊在她身侧坐下,“这橘子甜吗?”   许冬藏闭着眼回答:“甜啊。”   江聊哦了声,拿了一瓣喂她。许冬藏张开嘴,“你怎么……”   话音还未落地,嘴唇便被堵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04:28:17~2022-06-29 17:2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许冬藏陡然睁大眼睛, 看见放大的江聊的脸。唇齿之间的橘子清甜香被迫共享,扫荡一空后,江聊缓缓退出,但手还掌着她后脑勺, 鼻尖碰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 呼吸交缠在一起, 气息温热, 也引得脸颊发烫。   “嗯,确实挺甜的。”他表示赞同,笑声轻敲他耳膜, 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许冬藏低下眉眼, 小声嘟囔:“你没有手,不能自己吃吗?”   江聊很坦然:“有手, 刚才喂你了。”   “……”   江聊握着她后脑勺的手缓缓移动, 捏着她耳垂轻轻摩挲, 这种气氛实在太过暧^昧。许冬藏总感觉不说点什么,任由它发展下去很危险。   于是她开口:“我今天回了一趟许家。”   她说起今天回许家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江聊, 尤其强烈地表达了她的心情。江聊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句。   她说得口干舌燥, 喝了口水, 温水润过嗓子的时候, 她余光瞥见江聊,忽然冒出个念头:好温馨哦。   真奇妙。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在那儿冷战,彼此都较劲, 结果因为一些意外, 就睡了, 睡完之后,仿佛直接进入热恋期,现在更是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程序进行得是不是太快了?许冬藏捧着茶杯,拿眼觑江聊。   正好被江聊逮个正着,他问:“怎么了?”   许冬藏摇头,“没什么。”   这种话说出来也太暧昧了……   不说,不能被拿捏。   她决定转移话题:“你那天晚上急匆匆出去,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就是那天,他开始欲擒故纵。   江聊笑了声,没有隐瞒:“也不算太大的事,那天夜里,父皇忽然病倒,昏迷不醒。”   这还不是大事?许冬藏咋舌。   “经过太医们的辛苦诊治,父皇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哦。”   静养,当皇帝怎么可能有静养这回事?许冬藏挑眉。   “那现在局势……怎么样?”她抬眼看向江聊。   “冬儿放心,一尽在掌握。”他忽然又叫她冬儿,许冬藏耳朵根发红。   “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我缓缓,总得适应一下。”她小声说。   江聊笑,“那叫什么?娘子?”   娘子好歹她听习惯了。   “好,娘子。”江聊应着。   一旦两个人的气氛发生变化,就算什么都不干,就干坐在一个空间里,空气也显得像拉丝似的。光是吃顿饭,许冬藏就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好多次。   江聊和她对视,脸红,给她夹菜,脸红,不小心胳膊肘碰到,也要脸红一下。   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纯情过。   她能面不改色地看大尺度的东西,却不能面不改色地谈场恋爱。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气氛就更那啥了。毕竟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呼吸靠得那么近,随便动一动就能碰到对方,根本无法忽视。   许冬藏浑身还酸痛着,所以特意警告过江聊,不许乱来,她顶不住。   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还是从楚河汉街变成了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   亲吻的感觉从陌生变得熟悉,许冬藏渐渐适应,甚至隐约地期待。反正两个人折腾来折腾去,好不容易才睡着。   第二天一觉睡醒,许冬藏便得知,安宁郡主和许如心都在昨夜突染恶疾,去世了。   她懵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消息。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江聊干的。   她又有些茫然,她讨厌这两个人,因为她们俩干了坏事,对她不利。但是这种和现代文明截然不同的方式,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如果一直回不去,她就得适应这些。许冬藏叹了口气,起床洗漱。   东风干得毫无痕迹,因此并没有任何人怀疑。只是毕竟是两条人命,两个家庭都有些悲怆。   许如心是许冬藏的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无论如何也得回去许家看看。许施虽说有些恶劣,但对这个女儿还是有些感情,许冬藏到的时候,只见他面色悲痛,似乎不太能接受。   “你来了。唉,谁也没想到你二姐姐竟然会这么走了。”许施叹气。   许冬藏跟着安抚了几句,又帮着处理了些事,才回到王府。   许如心出事的消息传到赵氏这里,赵氏几乎呕血。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也根本不信上面说的那些急症之事,她只觉得是许冬藏搞的鬼。   “慧儿,我们必须得回去,为你妹妹报仇。”赵氏恨恨开口。   许如慧点头,“是啊,母亲。”   -   因为皇帝的病倒,太子原来的计划只好暂时搁置,扮演起一个孝顺儿子来,每天端汤送药,嘘寒问暖。皇帝看在眼里,想起这么多年的父子情谊,有些心软,加之人一生病,情绪多少有点脆弱,皇帝对太子的态度一时好了很多。   这可让二皇子极度不满,他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失势,怎么能让他东山再起?   二皇子心一横,把先前江聊透给他的消息捅到了皇帝面前。二皇子先是假装才发现这事儿,震惊不已,带着人证去了皇帝面前闹。   他说,他与太子兄弟一场,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狠毒,想要他的命,不止如此,他还想要江聊的命。一下想要谋害两位兄弟,确实狠毒。   皇帝听完,人证确凿,本来就病的身子被气得更病了。他大发雷霆,训斥完太子,还未来得及处置太子,便吐出一口老血晕了过去。   又乱成一团。   刚立冬,天气已经比较冷,许冬藏窝在屋里不想出门,看见院子里的树叶都落了光秃秃的,难看的很。外头小厮急急忙忙进来,说是皇帝又病倒了。   江聊作为皇子,当然得进宫看看情况。   许冬藏说:“去吧。”   江聊嗯了声,“今日应当没什么事,不必紧张。”   许冬藏哦了声,心想今日没什么事,不代表明日没有。这些日子江聊越来越忙,她能猜到有大事发生。   看着江聊的背影,以及院子里光秃秃的树,许冬藏叹了声。   -   宫里。   太医们已经急吼吼地过来诊治,太子和二皇子都在,还是剑拔弩张的气势。   二皇子嗤笑道:“太子把父皇气成这样,何必假惺惺?”   太子不甘示弱:“分明是二哥冤枉我,倒还能倒打一耙。”   眼见他们俩要吵起来,另外的皇子赶紧好言相劝。江聊来的时候,皇帝还没醒。   经过太医们的救治,皇帝暂时没有大碍。但也还没有醒。   夜深了,一众皇子们索性各自去休息。   太子回到宫中,皇后也在。太子还在为被揭发一事头疼,和皇后抱怨。   皇后冷笑一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她脸上闪过一抹狠色。   太子惊住,唤了声母后。   他明白皇后的意思,但是这事太过大胆,成是荣华富贵,败却是万丈深渊。   太子一咬牙,做下决定。他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第46章   太子站起身来, 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已经看见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这不是一件小事,还得需要些时间太子筹谋,既要快, 又不能出差错。太子与皇后虽说势力大不如前, 但经营了这么些年, 到底有些保留的实力。   夜色如打翻的墨一般, 暗流涌动。因为皇帝的病倒,今夜的皇宫注定是个多事之夜。   有人能安稳入睡,有人却不能。   二皇子在住处来回踱步, 他在等待皇帝醒来, 皇帝气成这样,势必不会放过太子。等皇帝一醒。他便能想办法扳倒太子。   一旦扳倒了太子, 没有嫡子, 便应当立长。大皇子早夭, 如今他便是长子。一想到这里,二皇子便心情激动,觉得那皇位仿佛已经唾手可得。   但在皇帝面前告状也是门艺术活, 不能太急,也不能太轻。二皇子在心里打着腹稿, 一遍遍地想象着。   一切只等皇帝醒来。   而其他的皇子们, 只隐约听说了今晚的事, 知道太子恐怕要倒台,对皇位有想法的也睡不着,对皇位没想法的, 只觉得与自己无关, 安然入睡。   已经入冬, 天气渐冷。江聊握着手炉,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萧索人影出现在二皇子门前。   二皇子心情因为兴奋而紧绷着,忽然看见一道人影,提高音量道:“是谁?”   “是我,二哥。”说罢,江聊掩嘴咳嗽起来,显示着他的病弱。   二皇子打开门,假意笑道:“三弟,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快,快进来,莫要着凉了。”二皇子让开路,江聊跟着进来。   “二哥,我今夜这么晚过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同你说。”江聊神色紧张,让二皇子也不由得提起口气。   上次江聊给他的消息是真,今日才能借此扳倒太子,二皇子心中对江聊的信任已然多了几分。听他说有要紧事,自然打起精神。   “什么事?三弟请说。”   江聊又咳嗽了两声,道:“兹事体大……二哥听罢可莫要怪罪我。太子他有所行动了。”   二皇子瞪大了眼睛,太子有所行动?他能有什么行动,在这样的时刻,父皇病倒……   那便只可能是,逼宫篡位。   二皇子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倘若太子要逼宫篡位,那便是谋逆的大罪,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的那种。而倘若太子逼宫成功,他便是胜利者,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他不能让太子成功。   “三弟真是聪敏,竟连这种事都知道?”二皇子脑子转得飞快,忽然狐疑地看向江聊。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假如江聊在骗他呢?   他就是变成那个瓮中之鳖。   江聊苦笑起来,说:“二哥,你知道皇后曾经养过我几年,而如今我却要倒戈,二哥可知道其中是什么缘由?”   二皇子看着他。   江聊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是因为皇后蛇蝎心肠,需要一个孩子稳固自己的地位,于是选中了我母妃,在她生下一个皇子之后,去母留子。而后来,她又自己生下了太子,如此一来,我便成了弃子。太子任性,对我百般羞辱,甚至于……曾经想要置我于死地。”他情绪变得很激昂,说话声音都变了调,因此咳嗽更为剧烈,一张脸涨得通红,完全不复平日里斯文的模样。   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二皇子疑心消退,扶着他坐下,劝慰道:“三弟实在辛苦,不过三弟放心,他们马上就能付出代价了。”   江聊喝了口水,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多谢二哥。”   他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底的嘲弄与野心。   江聊坐了会儿,借口告辞:“二哥,我先走了,身子实在撑不住。”   二皇子道:“你快回去好生休息,要不要让太医来瞧瞧。”   江聊摆手:“不必了,老毛病了。”   他走出门,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嘴角却噙着笑。   这才是他的一石二鸟之计。   -   许冬藏夜里是被冷醒的,气温似乎骤降,原本的被窝一下子变得凉嗖嗖的。本来还是两个人躺一个被窝,今晚却只有她一个人。   她翻来覆去,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知道江聊那里情况怎么样了?这种皇帝病倒的时候,感觉都不简单,说不定会发生大事。   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万一发生什么逼宫篡位的大戏……江聊应该有所准备的吧?   万一……他不幸失败,那自己岂不是立刻成为寡妇?   以前她还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就可以获得自由。但现在,这仿佛是场噩梦。   许冬藏抱紧了被子,连着呸了几声,告诉自己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就这么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的,到了第二天早上。   皇帝还是没醒。   太医们战战兢兢,已经吓得不行,想尽了各种办法让皇帝转醒,都失败了。   二皇子大发雷霆,斥责道:“你们这些草包,到底能不能让父皇醒过来?”   今天一大早,太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昨夜感染了风寒,也病倒了。二皇子心里冷笑,他才不会相信太子病倒的鬼话,只觉得是太子在搞小动作。   即便太子要搞小动作,二皇子其实也不怕。但是如果皇帝醒来,那便更好。如果皇帝不醒,他当然也能应对。   “回禀二殿下,陛下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不知为何,一直醒不来……”   “行了行了,赶紧去治。”二皇子不耐烦地把人赶下去。   江聊跟在后面,沉默地等待着。   这几日,皇子们一直在宫里等皇帝转醒。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终于在皇帝昏迷不醒的第三日被打破。   太子行动了。   皇帝的寝宫被团团围住,除了二皇子和江聊之外的人都惶恐不安起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谋逆嘛……”   ……   他们嘴上批判着太子的行径,心里却不免害怕。倘若太子真的成功逼宫,那他们的命运会如何呢?   在惶恐不安的气氛里,江聊面色如旧,并且隐隐地兴奋着。   他也没想到,他的棋局收网能这么快。   终于,到了这一刻。   江聊闭上眼,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沸腾。   太子已经掌控了皇帝寝宫的全部兵力,他带着人进来,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但他没想到,宫门很快被人攻破,太子的脸色变了变。   这时候,该轮到二皇子胜券在握。   二皇子欣赏着太子的惊慌失措:“太子殿下,你输了。”   “谋逆可是大罪,太子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二皇子冷笑。   众人似乎松了口气,夸赞二皇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二皇子已经在刚才酝酿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也想立刻做皇帝,一刻也不想等。   而今日,就是大好的机会。   二皇子取代太子的位置,将这位皇城团团围住。如今父皇还昏迷不醒,他离那皇位只差一步。   “诸位放心,倘若我今日继承大统,定然不会要诸位性命。只要诸位忠诚于我……”   话音未落,从里间却传来了一句老态龙钟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大胆!”   那是皇帝的声音,宣告着二皇子距离皇位的这一步之遥,即将变成万丈深渊。   二皇子脸色变了变,没料到还有这出戏。   门打开,皇帝精神矍铄地走出来,面若冰霜:“你好大的胆子!”   二皇子灵光乍现,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江聊。   江聊慢慢站起身来,站到皇帝身侧,顺着皇帝的话说下去:“二哥,你不该有如此想法。”   二皇子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才是一石二鸟的鸟。可是今日皇宫尽在我掌控,父皇,你又能如何呢?”   皇帝冷笑,很快门外传来阵阵动静,宣告天旋地转的变换。   二皇子见状不妙,由心腹掩护,撤出皇城。   江聊看向皇帝,道:“儿臣愿意去追缴叛贼。”   皇帝昏迷的第一天夜里,江聊已经让他醒来,并且告知他,太子与二皇子都预备谋逆,除此之外,将当年皇后所做之事,也一并告知,当然,也说了自己其实并非体弱多病,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这样的时刻,皇帝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去吧。”皇帝垂下眼,仿佛苍老了十岁。他曾经也经历过皇权争斗,明白其中的残酷,可真到了自己儿子们的身上,却又显得这样的悲哀。   他不仅是皇帝,还是一位父亲。可是……   江聊领命,追着二皇子的人马,势必要将人抓住。二皇子一路逃命,经过了江聊的府邸时,突然心中悲愤,于是带人闯进了他的王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19:17:08~2022-07-01 16:3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目白 10瓶;烦人中i 5瓶;小虾米伴小龙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许冬藏那时候还在房间里悠哉啃橘子, 只听见外面吵闹起来,她正让小莲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小莲应了声,还没走出门,一把刀便咻地从空中飞来, 直直地定在门板上。   她手里的橘子忽然就不香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 但苗头不对啊。许冬藏僵着脖子, 朝着那把刀飞来的方向看去, 看见了凶神恶煞的二皇子怒气冲冲地带着人冲过来。   许冬藏:……   “来人,把她给我抓住。既然他江聊非要我死,我便拉上他王妃一起死, 桀桀桀桀桀。”很好, 笑声很反派。   许冬藏还想挣扎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跑, 身后那扇门板便哐当一下砸了下来。   “跑?你最好别想着跑。你要是老实点, 我还能让你多活会儿, 你要是不老实,我现在就把你砍了。”二皇子冷笑,从倒塌的门板上捡起自己的刀。   许冬藏默默地停住了脚步, 算了,毕竟她应该还有点金手指在身, 先苟住比较好。说不定, 走出这扇门, 二皇子就被雷劈死了呢。   她束手就擒,被二皇子的人押住,带出门口。但穿过庭院, 一路上天光大好, 根本没有一点有雷的样子。   啊这, 陨石?   好像也没有任何可能。   他平地摔?   许冬藏胡思乱想着,倒是自己平地摔了一下。   不会吧,这种时候还没有金手指?   许冬藏深吸了口气,她不会真要嗝屁了吧?   她被绑着双手,一路推到王府门口。王府外,有重兵团团围住,而领头的那个,正是江聊。   江聊坐在高头大马上,英姿勃发,看着她。   嗯……这场面,真的很像要诀别啊喂。   许冬藏有点慌了。   二皇子亲自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和江聊对峙。   “听说三弟和王妃恩爱非常,不知道三弟是想要王妃的命呢?还是想要皇位呢?”   许冬藏:哦豁。   她虽然觉得她不一定比不过别的女人在江聊心里的位置,但她一定比不过皇位在他心里的位置。   给自己点播一首凉凉,做安魂曲。   许冬藏闭上眼,心已经沉了大半截。   她怆然睁眼,看向江聊,感觉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   江聊也看着她,但是眼神总觉得……像冷漠的。   唉,也是。毕竟女人可以再找,皇位却不能拱手让人。   她这么想着,心里却苦涩。   这还是自己的初恋呢,就这么悲苦。   许冬藏感觉到脖子上的刀又近了点,仿佛已经能割开她的肉。   ……唉,怎么都喜欢抹人脖子呢。   听起来就很痛。   江聊终于开口:“放了她。”   许冬藏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二皇子笑起来,“好啊,原来三弟还是个痴情种,很好。那你过来,用你的命换她的。”   她怔怔看着江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心里,她竟然比皇位重要。   江聊翻身下马,一步步朝着二皇子走近。擦肩而过的时候,许冬藏感动得快要哭了。   身后忽然一个力道将自己往外推,许冬藏一个趔趄,被江聊的人扶住,保护到后头。她回头的时候,江聊已经和二皇子缠斗在一起。江聊毕竟是单枪匹马深入敌人内部,虽说二皇子不敌他,但还是被他的人伤到了。   许冬藏几乎是扑进他怀里的,“江聊你没事吧?”   她小心地查看他的伤势,眼泪已经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江聊笑了声,“怎么还吓成这样?”   许冬藏带着哭腔说:“那……我觉得我比不上你的皇位嘛,我以为你会说,一个女人而已……”她哽咽着,擦去自己的眼泪。   江聊的指腹温柔地抚摸上她的脸颊,声音夹杂着笑意:“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对皇位后成不了任何威胁了。”   许冬藏哭声一顿,所以她还是没有皇位重要呗……呜呜。   她抬手轻锤了江聊一拳,正锤在他伤处,江聊嘶了声,许冬藏又紧张地问:“对不起,没事吧?”   江聊一把将人揽进怀里:“你不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冬儿。皇位总有机会再靠近,但你却只有一个。”   许冬藏哭得更大声了。   等哭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外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好丢人啊。她睁开眼,发现那些士兵们都自觉地低下了头,但显然都在憋笑。   她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拉着江聊进府包扎伤口,火速逃离现场。   许冬藏认真地上药,然后包扎,最后打上一个蝴蝶结。   江聊看着这个硕大的蝴蝶结,欲言又止地笑。   这包扎的手艺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1 16:30:54~2022-07-02 17:3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虾米伴小龙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二皇子与太子大胆谋逆, 双双被擒获,而三皇子在其中立了大功劳,局势一瞬间天翻地转。   皇帝在生了这场大病之后,身子大不如前, 又因两个儿子的大胆谋逆而心情低落。他认真地思考了许久, 在几天之间回忆起自己这半生, 感慨良多。   皇后与薛贵妃自然也因为儿子的谋逆难辞其咎, 后宫,前朝一时之间都变了天。江聊炙手可热。   处置完太子与二皇子后的那天夜里,皇帝召江聊夜谈。   月明星稀, 北风已经渐渐肆虐, 皇帝寝宫的地龙烧得正旺,即便如此, 皇帝仍然裹在厚重的冬被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年迈和力不从心, 明明天还没进入深冬, 他已经要这样全副武装。   而这样的感觉,又让皇帝想起他的三儿子,从前大夏天都要穿着大氅, 而他还那样年轻,那滋味大抵不好受。   所幸那是假的, 他的三儿子身体健康, 只是不得不因此隐蔽锋芒。   从前皇帝对这个三儿子并不多在意, 也不觉得喜欢,如今看他却越来越欢喜,也觉得他很像自己。   江聊来了, 恭敬地行礼。皇帝招招手, 让他坐到自己跟前来。   “好孩子。”他这样说。   江聊乖顺地坐到皇帝面前, 听他侃侃而谈,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以及在他的光辉岁月里做了片刻点缀的江聊的母妃。   他回忆起来,那是个很好的女子。   直到夜很深了,北风刮得越发凛冽。皇帝掩嘴咳嗽着,要留他在宫中住下。这是他难得的温情时刻。   但他的三儿子却站起身来,拒绝了。他说,他的王妃还在府里等着,她胆子小,离不开自己。   皇帝笑了,挥手让他去。   -   夜深风重,江聊回来时,许冬藏院子里的灯已经熄了。他以为她当是睡了,轻轻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脱衣服就寝,没想到掀开被子躺下去,下一刻,却有一双手轻轻地拥过来。   许冬藏黏糊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说着在他胸口蹭了蹭,又小心地注意着,不蹭到他的伤口。   “你的伤好些了吗?”她又问,一句接一句,“今天父皇跟你说什么了?”   江聊轻笑了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动作亲昵而温柔,“没什么。父皇本来要留我住下,我怕你睡不着。”   许冬藏忍不住在黑暗中唇角上扬,这个人,怎么感觉在说情话呢?   外头的风声愈发呼啸,屋子里的人相互依偎,直到进入梦乡。   -   第二日,皇帝便下旨,立了江聊为太子。   从前,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三皇子没有家世,也不起眼,如今却是太子。   皇帝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那两个谋逆的儿子,都是因为有母家支持,而江聊却没有。他纵然想谋逆,条件也不允许。何况江聊聪慧,又吃了这么多苦,如今三皇子出事后,他又是长子。综合多方面考虑,他都是最好的人选,也当得起。   江聊成了太子之后,许冬藏的身份更加水涨船高,外头那些夫人小姐的邀约多得推不完,她都嫌烦。   但被人捧着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眨眼便是冬至时候,冬至这日宫中有宴席,许冬藏和江聊盛装打扮了一番,前往宫中赴宴。一大家子和乐融融,倒没什么意外。   唯一的意外,是有个宫女冒冒失失,将茶水洒在了江聊身上。   “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宫女低下头,瑟缩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   滚烫的茶水,好在冬日衣袍十分厚重,没烫到。但许冬藏还是紧张得很,皇帝更是大发雷霆,当场就要把人拖下去。   许冬藏皱眉,还是替她说了两句话,救下了她一条命。   “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只是那宫女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感恩,反而有些诧异,还有些嫌她碍事的意味。   许冬藏挑眉,似乎领悟了什么。   回府的路上,许冬藏道:“在我的家乡,讲究男人要守男德。”   江聊皱眉,还没跟上她的思绪。   许冬藏轻哼了声,道:“如今你身份不同,自然会招蜂引蝶,莺莺燕燕都往上凑。但是你要知道,你是有主的人了,要恪守自己的本分,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   江聊恍然大悟,回忆了一番,想起那个失手打翻了茶水的宫女。   许冬藏撇嘴:“原来这种把戏,不管在哪儿都有。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看了什么狗血电视剧,以为自己拿了傻白甜剧本,用这种事吸引你注意。”   江聊失笑,听她说着,默不作声将人抱紧,待她说完了,才将人吻住。   “好,我记得了。”   许冬藏哼唧了声,声音便再次被吞没,只能发出几个断续的音节:“等……马车……”   马车里有暖炉,但帘子偶尔被风吹起来的时刻,冷风从裸露的肌肤上拂过,仍旧让她紧张。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江聊已经不在。他成为太子之后,越发地忙碌。许冬藏撑起身,只觉得一身酸痛,嘟囔了几句。   一低头,发现枕边多了张纸。她正疑惑,待看清纸上的内容,又忍不住笑了。   正是她之前所说的,让江聊立的字据。   “江聊此生,唯爱许冬藏一人。若违此誓,便将皇位让予许冬藏。立此为证。”   底下他签了自己的名字,还摁了自己的手印。   许冬藏拿起字据,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唇角根本放不下来。她将东西好好收起来,这才起床,洗漱装扮。 第49章   洗漱过后, 吃了早饭,又有成堆的帖子送上门来。许冬藏没有出门的兴致,干脆全都推了,天气越来越冷, 屋里的炭火也烧得越来越旺。   风每日重复地刮着, 让人都记不清日子。   已经近年关, 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王府里自然也不例外, 许冬藏不太懂管家那些,先前江聊没让她学,如今她自己嫌无聊, 慢慢地学起来。   一旦有了消磨时间的事情, 日子便过得更快。   北风萧萧,连天幕都仿佛被吹得沉了几分。许冬藏靠着矮榻上的圆枕闭目养神, 天气一冷, 人也贪睡。她迷迷糊糊地小憩, 忽然间听见小莲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走近。   她懒得掀开眼皮,问了句:“怎么了?”   小莲耷拉着脸,看了眼许冬藏, 欲言又止:“王妃,出了些小事……”   她说是小事, 但语气听起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儿。许冬藏睁开眼, “怎么了?”   小莲这才开口:“赵氏带着人, 去衙门状告王妃,说太子妃是假冒的许家三小姐,根本不是真的。因为王妃如今名声颇大, 此事一出, 就引来了好多人围观, 闹得很大。”   她有些着急,为许冬藏辩解:“那赵氏分明是疯狗乱咬人,奴婢跟太子妃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妃是不是真的三小姐?太子妃怎么可能是假冒的。”小莲说着,委屈起来。   许冬藏赶紧安慰她:“没事没事,她又拿不出证据……”   虽然她确实不是真的许家三小姐,可是她的身体是真的,只是灵魂换了个人。但灵魂这种事,现代人都没办法解释,更何况古代人呢?   所以赵氏不可能拿得出证据,她顶多能说出许冬藏性情大变之类的话,可性情大变也不是不能解释。所以也没什么。   更何况,她早就已经和江聊坦白过了,也不怕暴露什么。   江聊如今位高权重,又和她互通心意,肯定会想办法帮她隐瞒。所以,许冬藏听闻这消息,倒也没有很急。   不过还是叫了小莲,决定去衙门看看情况。   如小莲所说,衙门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都在看热闹。赵氏拉着许如慧,跪在堂中,哭哭啼啼地喊冤枉。   许冬藏戴着帷帽,躲在人群之中偷看。那位大人显然是站在江聊这边,并没有相信她们所说的话,而是斥责她们胡言乱语。   但因为事态的发酵,也不好将人怎么样。   这些倒没什么,只是……   许冬藏皱眉看向那对母女身边的女子,那女子不就是前些日子在宫宴上泼江聊一身水的宫女吗?她怎么一眨眼,又到这儿来凑热闹来了?   那女子帮着赵氏母女说话:“大人,您这就不对了。您话都没听完呢?怎么就断言他们是胡言乱语呢?难不成……”她气焰很嚣张。   坐在公堂上的大人一看,这不是在挑衅自己的权威吗?他吹眉瞪眼,盯着那女子看去:“你是何人?”   那女子轻抬下巴道:“民女阮甜。”   大人哦了句,心道没听过这号人物,这京城里也没有哪户大家姓阮的,一时心里有了数。大人将案板一拍,斥责道:“阮甜是吧?你公然顶撞本官,扰乱公堂,来人,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原本还激情澎湃的阮甜忽然傻眼,等等,这剧情和她知道的怎么不一样啊?她不是穿书成了女主角吗?   “等等!你为什么打我?”阮甜辩解。   但那大人根本不听,叫人把她拖下去。阮甜一看情况不对,顾不上那么多,趁机挣脱后往人堆里跑去。   许冬藏看了眼小莲,让小莲叫人把她抓住,带回了府里。   许冬藏坐下,让人把阮甜按住,问她为什么要帮助赵氏母女。阮甜一脸嚣张地看着她,切了声:“当然是因为,你是作恶多端的女配了。”   许冬藏:……?   作恶多端?女配?   事情好像朝着穿书的方向发展?   她眯着眼打量阮甜,她长相清甜,很符合小白花的特征。   “你是穿书?”许冬藏试探着问出这一句。   阮甜被问得皱眉,警惕地看着许冬藏:“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是?”   许冬藏摇头:“不是,我只是普通的穿越。”   阮甜又切了声:“那你运气不怎么样,我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在一本名为《娇宠》的书里。女主角呢,就是我,阮甜。而女配角呢,就是你,太子妃许氏。”   许冬藏将信将疑,顺势问:“哦。你方才说我作恶多端,那你倒是说说,我做过那些恶事?”   阮甜胸有成竹地看着许冬藏:“那可太多了,你故意勾引男主,给男主下药,终于当上了太子妃。可男主根本不爱你,他恨死你了,所以他一见到我,就对我爱得不可自拔。而你,因为嫉妒我,所以几次三番地要置我于死地,这些事都被男主察觉了。男主忍无可忍,最后把你杀了。”   “他确实中过药。”许冬藏说。   阮甜挑眉。   “但不是我下的。而且我们夫妻恩爱,他应该看不上你。”许冬藏想了想江聊的性格,说道。   阮甜脸色变了变,显然有些生气:“你等着瞧吧,等会儿男主就要回来了对吧?他一旦见到我,就会立刻爱上我,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虽然她说得有模有样,但许冬藏并不相信。   “哦,好的,我等着。”   她才刚说完,就听见人通传,说是江聊回来了。   阮甜歪嘴一笑,心道,来吧,男主,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江聊听说了赵氏这事,已经命人去衙门处理,并赶回来安抚许冬藏的情绪。他一进门,眼神直勾勾盯着许冬藏,直接忽视了一旁的阮甜。   阮甜:……   剧本怎么不对啊?   江聊道:“我已经让人处理好了,你没事吧?”   许冬藏摇头:“没事。”   她抱住江聊,特意做给一旁的阮甜看。   略略略,什么穿书女主啊。   江聊回抱住她,和她温存了好一会儿,这才余光瞥见一旁的阮甜。   阮甜注意到他的视线,当即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等着他开口问话。   江聊开了口:“这人便是帮着赵氏那人?来人,把她押下去,好好看管。”江聊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女子,怎么会这么大胆帮着赵氏闹事?   阮甜再次傻眼,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等等,我是女主啊……   但已经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江聊脸色稍缓:“她可有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许冬藏想了想:“她污蔑我?”说她是恶毒女配。   江聊冷笑:“我让东风去查,倒要瞧瞧是谁在背后指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3 17:25:45~2022-07-04 19:0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虾米伴小龙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查到, 这个阮甜好像就是凭空出现的,身后什么身份背景也没有,甚至于是一片空白。她原本是宫女,但查不到谁让她进的宫, 以及进宫前的家世背景, 一片空白。   这本来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 可不知为何, 竟没有一个人觉得事有蹊跷。问起他们,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   这让江聊更加怀疑。   许冬藏倒是想说,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毕竟她以前解释自己, 只是说她的家乡很遥远,没有说过穿越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太玄学, 也很难让人信服。   更何况, 那个阮甜所说, 自己还是穿书。如果告诉江聊,也就是意味着让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本书里的男主角,是一个纸片人。好像就全盘否定了他的人生, 他所做的全部努力,甚至于否定了他的意志。   鉴于阮甜说的那些剧情好像都是假的, 许冬藏决定还是不说。   赵氏的事被江聊冷处理, 压了下去, 赵氏母女也再没出现过。江聊从前的宗旨便是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他已经让人把这二人解决了。   但事情还是流传了出去,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不过这种八卦传闻类的东西, 反正不会流传太久, 过段时间就会随风消散。   许冬藏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娱乐圈吃瓜群众, 深谙这个道理。   何况马上就要过年,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过节上去了。   许冬藏他们也要过年,府里早就贴满了喜庆的装饰,热闹得很。许冬藏大手一挥,给大家发了年底的奖金,府里的气氛更为热闹。   至于那个阮甜,本来还在府里关着,莫名其妙人就不见了。   江聊还在命人追查,但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查到,阮甜就像凭空小时。许冬藏心想,这大概是她的金手指吧。她相信这个阮甜是穿书的了。   除夕这夜,皇帝在宫里设家宴,许冬藏和江聊还有其余几位皇子都参加了。   过年嘛,说些吉利话,赏赐些东西,就这么和谐地过去。回府的路上,许冬藏有些感慨,这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   她当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过法。   城中有人在放焰火,焰火染红了半边天,许冬藏抬头望去,喟叹一声。   江聊问:“你本来想的是什么过法?”   许冬藏愣了愣,笑说:“……嗯,在我的家乡一个人过。”她起初还抱着很大的希望能回去的,再后来就变成,想离开江聊,做一个富婆,然后包养小奶狗,走上人生巅峰。   后半段当然不能告诉江聊,不然受罪的是她自己。所以许冬藏只说到做一个富婆这里。   她看着焰火,忽然心念一动,道:“那么新年愿望还是成为一个富婆吧!”   江聊眸色一变。   许冬藏又笑嘻嘻地回头看他,很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有新的一年,也和江聊一起过。”   江聊失笑,将人拉进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穿越之后,能找到一个对象也不错。   -   许冬藏的富婆大业可不是随便说说,她已经有了计划,先前想的那些都不好干,但有一个商机:美容。   就像现代的贵妇们经常会美容院,古代的这些贵妇人们肯定也有这种需求。   但现在的市场上显然没有这种供应,所以这就是她的商机呀。   只是古代没有现代那些仪器,有些事情操作起来也有些麻烦。许冬藏兴致勃勃地去寻找医书,询问大夫们有没有什么女子保养的法子。   经过了一番忙碌之后,许冬藏收获不小,搜集了些保养用的方子,可以做面膜,以及做按摩、针灸之类。   许冬藏决定暂时试试水。   她盘下了一处铺子,请了掌柜和店小二,打出招牌。当然,她没表露出这是她的产业,而是借着逛街之际,故意装作自己很感兴趣,要进去试试,带着另外几位夫人进了店里。   店里的伙计都是女子,有年轻姑娘,也有年纪大些的,开业之前,许冬藏给她们进行过培训,态度都要谦逊温柔,并且要不停地夸夸顾客。   和许冬藏一起来的几位夫人,都已经三十几岁,正是适合保养的好年纪。一进门,负责招待的年轻小丫头便嘴甜不断:“夫人请坐,夫人瞧着好年轻呀……”   哪有人不喜欢听好听话的?在甜言蜜语的攻势下,几位夫人渐渐放松下来,跟着许冬藏一起享受敷面膜按摩的快乐。   虽然以她们的家境,不会缺这些东西。但是在店里,既有朋友闲话家常,又能被人小心伺候,隔三差五蹦出一句甜滋滋的话,当然店里比较爽。   那几位夫人很是满意,很快便约着自己的好友过来,好友又约着自己另外的好友来,一传十,十传百,生意红红火火。   许冬藏松了口气,看着账单里白花花的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她决定再发展一下口红、美甲之类的业务。口红可以手工做,调出不同的颜色,仿照之前流行过的那些色号。至于美甲,虽然没有现代的技术,但就地取材,也不是不能做。许冬藏先自己试了试,又找店里的姑娘们试了试效果,想确认效果还不错,再开展业务。   哪知道还没等她扩展业务,京中忽然出现了一家和她的店铺差不多类型的店,明摆着和她抢生意。   抢她生意,这不能忍。许冬藏让人去打听那家店的底细,结果发现那家店的老板娘,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阮甜。 第51章   阮甜消失之后, 江聊一直在派人搜查,但一直一无所获,她整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许冬藏甚至想,她该不会又穿回现实世界了吧?   但这回, 阮甜又换了个身份, 一跃成为了一位四品官员家的千金。但这位四品官员以前只有一个儿子, 根本没有女儿, 这女儿对外也不是领养的,就是一直养在身边的。   问起别人,也没任何人觉得有疑问, 仿佛在他们的记忆里, 这个人就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许冬藏:……   为什么别人的金手指看起来这么牛啊?她不服气!   许冬藏见怪不怪了,只是让人盯着阮甜的动静, 怕她会抢走自己的生意。阮甜那边, 声势浩大, 营销手段层出不穷,又是找了好些乞丐和说书人传播消息,在京城里风头正盛。又是找了好些人来做开业表演, 引得围观群众围在他们店铺周边,水泄不通。   小莲有些担忧:“太子妃, 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许冬藏摇头:“再等等。”她相信自己店铺的竞争力, 这种时候没必要掺和这种热闹, 新店开业肯定会红火一阵的,至于后续……还得走着瞧。   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天气渐渐回暖, 桃花杏花争相斗艳。许冬藏让店铺的人都按耐住心思, 只管自己的生意。但因为大家都去看热闹, 店里的生意难免冷清。   就这么过了两天,阮甜那边生意十分火爆,而许冬藏这边呢,在对比之下,显得更为冷清。许冬藏照常装作是店里的客人,前去光顾。   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很是安静,她安静躺在躺椅上,差点要睡着。就在要睡着之际,门口传来动静。   “哎,你们凭什么不欢迎我呀?我也是客人啊?”   许冬藏睁开眼,还以为是闹事的。结果看见阮甜在门口凹了个姿势,十分入戏。   这是好事。但……明明伙计们都在认真地欢迎你,你到底在演什么东西?   她没忍住嗤地笑了声。   门口迎接的人也一头雾水,她们知道这是那家店的幕后老板娘,可是太子妃说过了,不论是谁,来者是客,除非他们做了特别过分的事,否则都要认真接待。   但这位老板娘显然上来就在找事,指鹿为马。   听见许冬藏的笑声,阮甜朝她看过来,笑得很假惺惺:“是你呀?真不好意思,抢了你的生意呢。”   许冬藏并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身份,不由看了眼阮甜。转念一想,算了,大概又是她的金手指吧。   不过,她难道就没发现自己穿的书,剧情这么割接吗?一会儿是碰瓷的宫女,一会儿又是伸张正义的小老百姓,一会儿又成了官员家的千金,还在经商。   这到底是哪个傻逼作者写的剧情啊?   阮甜说着话,走进了店里,在许冬藏身边坐下,眼神不屑,似乎已经把她当成手下败将。   许冬藏:……   她闭上眼,敷自己的面膜。   阮甜喋喋不休:“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赢的。”   啊对对对,可是自己又没想过跟她比赛。   阮甜又说:“按照剧情,待会儿男主就会过来,然后对我一见钟情。”   许冬藏想起上次她说的剧情,和真实发生的,对此持怀疑态度。   阮甜轻哼了声:“你别不信,之前的肯定是出了些问题,但今天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许冬藏:“啊对对对。”   但江聊今日很忙,临走前说过,恐怕夜里都要在宫中留宿,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过了会儿,江聊的马车还真停在了门口。   许冬藏:……   嗯?   阮甜雀跃起来,看了眼许冬藏,小声说:“男主马上就要对我一见钟情了,你放心,到时候我……”   话音还未落,江聊说话了:“冬儿,你忙完了吗?”   他只站在门口,根本没有进来的打算。   许冬藏笑了声,回答他的话:“嗯,马上。”   她说罢起身洗脸,就要出门。   阮甜一看,赶紧也揭了面膜追出来,兴致勃勃地朝江聊喊了一句:“参见太子殿下。”   江聊却皱眉,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他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先前的宫女,后来忽然消失的歹人。而如今,她怎么又摇身一变,成了个身份不低的贵女?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   许冬藏看见他的表情变化,小声在他耳边说:“等会儿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江聊这才按耐住,没有发作,但显然对阮甜态度不善,根本不愿多看一眼。   阮甜愣在当场,不对啊,难道剧情还是不对?   她喃喃自语:“不对啊,我可是这本书的忠实读者,剧情我都能倒背如流,就是这儿啊……”   许冬藏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问:“冒昧问一句,你这书是谁写的?”   阮甜还在不可置信,说出了一个耳熟能详的作者名字。许冬藏被这个名字震惊了,这么没有逻辑的剧情?怎么可能是这个太太写的?她不相信。这个太太可是出了名的认真负责,剧情精彩,文笔大气。   许冬藏沉默了两秒,又问:“这本书叫什么来着?”   阮甜说:“《娇宠》啊,很甜的,男主对女主特别宠。”   许冬藏:“……”   据她所知,这位作者在绿晋江是个剧情流大女主写手,娇宠?她的女主能把男主脑阔锤爆啊喂!她怎么会写这种东西?而且这本书她也没在太太的作者专栏里看到过,事情怎么有点诡异?   许冬藏清了清嗓子,忽然间灵光一闪,问阮甜:“再冒昧问一句,你这书是在哪儿看的?xx浏览器吗?”   阮甜抬起头来,眼神还很迷茫:“对啊,你也知道xx浏览器啊,那的书都是免费,我看了这本书十几遍呢。”   哦。许冬藏正色,那就破案了。   她语重心长拍着阮甜的肩膀:“妹妹,盗版害死人。看点正版吧,某绿江的书很便宜的,千字三分。你少喝一杯奶茶就可以支持作者。你看吧,你看盗版,所以穿书都穿成了盗版的。这位作者的正版书里根本没有这一本,而且她是写剧情流大女主的,根本不可能写出这么脑残的东西,恐怕是xx浏览器盗用了作者的名字,塞的是一些拼凑而成的垃圾。”   说完,许冬藏挽着江聊离开,徒留下阮甜原地凌乱,消化自己穿进了盗版书这事实。   她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不可能啊……我看了十几遍啊,我都能背了,写得很好啊……盗版的,怎么会是盗版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19:22:08~2022-07-06 17: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虾米伴小龙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回去的马车上, 许冬藏问江聊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今日可能要留宿宫中吗?”   江聊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耳鬓厮磨。“父皇今日有些不大舒服, 不想聊政务, 所以便让我回来陪你。”   “啊?那父皇身体还好吧?”   江聊只是笑。   自从那件事之后, 皇帝的身体一直没大好, 时常觉得劳累,不舒服更是常有。   许冬藏问这么一句,倒也不是多么关心, 毕竟她对皇帝又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如果皇帝死了, 江聊是太子,势必要牵扯一番。而且等他当了皇帝, 肯定就不得不广纳后宫……   江聊的唇贴在她额角, 慢慢挪到眼角, 问起刚才的事:“你方才说,等会儿告诉我的事是怎么回事?”   许冬藏咬唇,思索该怎么开口。   她吸了口气, 说:“是这样的,我跟你说过我的家乡很遥远, 你还记得吧?”   江聊点头。   许冬藏继续说下去:“其实那个阮甜, 是我的老乡, 她就是我家乡那边的人。我的家乡按理说,是不可能抵达大凌朝的,但是出了些意外, 所以我来了这里。她也一样。但是她和我的情况又有些不同, 她的这儿有点问题……”许冬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总是以为自己是某个话本子里的人, 起初是宫女,然后是帮赵氏母女,现在又是……”   她尴尬地笑了笑,“就是这样。”   江聊看着她,显然没全信。因为这番说辞,并不能解释阮甜的那些意外。   许冬藏也知道他没全信,但是她实在不想扯到玄学的范畴,索性仰头亲江聊下巴,试图将这事儿敷衍过去。   “好了,不理她了,她翻不起什么浪的。”   江聊迎合她的吻,低低地嗯了声。   事情仿佛就这么翻篇了,后来没过几天,阮甜的店铺生意就冷淡下来,许冬藏的顾客们又回来了,说是她们那边的服务态度不怎么好。   再后来,阮甜好像也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穿了回去?又或者是穿进了别的盗版书里?   但那些都和她没有关系,阮甜本来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她的生活回到和以前一样的时候,店铺的生意也维持得很不错,进账颇丰,距离她成为小富婆的梦想又进了一步。   在这一年的夏天,皇帝再一次生了一场大病,太医们用尽全力诊治,才把人救了回来。但从那之后,皇帝越来越力不从心,政事大多交给江聊。   因此,江聊愈发受器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少世家贵族盯上了江聊,蠢蠢欲动,想把自己的女儿塞给江聊,做太子侧妃。   对此,许冬藏表示:我就静静看着。   一个普普通通的赏荷宴,无数个女人的目光盯着江聊看,他仿佛是掉入了妖精窝里的唐僧,个个都想把他吃了。   三不五时就贵女借口过来和许冬藏说话,实际上是偷偷地打量江聊,这个说着说着手帕掉了,那个说着说着荷包掉了,各种的投怀送抱。   许冬藏看在眼里,看破不说破,静静地看着江聊的反应。   江聊目不斜视,替她剥葡萄,仿佛看不见其他女人似的。   许冬藏很满意。   她从果盘里拿了颗葡萄,喂给江聊,小声说:“这是奖励。”   江聊看她一眼,眸色晦暗不明,就着她的手吃下那颗葡萄,还故意咬到了她的手指。   许冬藏顿时脸色一红。   江聊旁若无事人一般,关切地询问她是不是不太舒服,中了暑气。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人都围了过来,关心许冬藏的情况。   许冬藏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有些热,我去散散心就好。”   她说着,领着小莲起身,去旁边走走。荷塘悠悠,锦鲤在其中自在畅游。许冬藏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小莲给她撑着伞,即便如此,她还是热得出了一身汗。   唉,这该死的古代啊,没有空调的夏天可真难熬。   许冬藏小声嘟囔着,忽然听见了一声惊雷。夏日惊雷,令人心猛地一跳,她抬起头来,还以为是天要下雨,可艳阳高照,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许冬藏收回视线,倏地感觉被人撞了一下,她重心不稳,一下子栽进了荷塘里。   “江聊……”许冬藏下意识地喊他名字求救。   江聊离她不远,看见她掉入荷塘,脸色一变,飞身而来,跳下荷塘,一把抓起许冬藏。   明明这荷塘的水不深,许冬藏却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怎么也摸不到底。她在不停地下坠,下坠……   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赶紧找大夫的找大夫,腾地方的腾地方。江聊抱起人上岸,压出她吃进去的水,眼看着她将水都吐了出来,人却还没醒。   众人只见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斯文的太子殿下,此刻的眼神凌厉到要杀人似的。   方才撞许冬藏那人已经瑟瑟发抖,在江聊还没开口之前,已经下跪认错:“太子殿下恕罪,臣女不是有意的……臣女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太子妃,还请殿下恕罪……”   江聊冷冷地瞥她一眼,她有没有罪等之后再定夺,现下最重要的是冬儿的性命安全。江聊抱起人,回府。   太医们很快被请来,围着太子妃看诊。但他们诊治了半天,也看不出太子妃为什么昏迷不醒。因为那荷塘里的水的确不深,不至于到淹死人的程度,太子妃既然已经将呛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那定然是没有大碍才是。可这人就是昏迷不醒,除了醒不来以外,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呼吸平稳,脉象平稳。   甚至于……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还是咬咬牙开了口:“回太子殿下的话,太子妃……有孕了。”   江聊呼吸一滞,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快治?”   “是是是……”太医们应下,马不停蹄地继续诊治,可就是没有结果。不止太医们,从各处找来的名医们也都束手无策。   一眨眼,人已经在床上躺了快六天,眼看着瘦了一大圈。江聊在一旁替她擦拭着,握着她的手,在脸颊边蹭了蹭,小声地威胁:“许冬藏,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可要娶别人了……”   若是平常,她肯定已经吹眉瞪眼,指着他立的字据说:你敢!   可现在,她连皱眉都不曾。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波澜。   江聊闭上眼,心情越发烦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又毫无办法。   他第一次觉得,有一件事情是这样的无力。   不能算,任何的努力都像在做无用功似的,只能无用地等待。   甚至于,他有些想相信神佛。   许冬藏昏迷不醒的第八日,来了一个游方道士。   江聊此前是不信命的,但现在却没什么不能信的,因此他命人请那位游方道士进来,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的冬儿醒来。   游方道士看了眼许冬藏,笑得高深莫测说:“你们之间,原是没有夫妻缘分的。”   江聊脸色变了变,原来没有,可如今却有了。   道士又说:“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你且说,无论如何代价。”   道士看着江聊,重复:“无论任何代价吗?倘若是,太子一直想要的东西呢?也可以交换么?”   江聊愣了愣,面色坚定:“是。”   道士忽地笑得更大声:“我不过是说笑,太子莫要放在心上。我这儿有一宝物,你把它放在太子妃枕边,不出三日,太子妃定然能转醒。”   江聊将信将疑,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第53章   他命人将那宝物, 放在了许冬藏的枕边。那道士所说的宝物,只是一根红绳。   江聊深深地看了眼那根红绳,他不知道这小小的东西到底算什么宝物,能不能让许冬藏醒过来。江聊在床侧坐下, 握住许冬藏的手, 缱绻而眷恋地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   许冬藏认识那根红绳, 是她穿越之前, 在一个小摊子买的。那小摊子的摊主还是个算命的,看着好像很厉害,但收费老贵了, 居然算一次命要一百块。许冬藏当时也是脑抽, 居然就愿意花这一百块去算命。   结果当然是——打了水漂。   那个臭道士说的话,跟她没有一句对得上的, 连标点符号都对不上。许冬藏听完之后, 就感觉自己像个纯纯的大冤种。   臭道士算她的未来, 说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格,本来听到这里,许冬藏还挺高兴的。结果他下一秒却说, 她这命格啊,以后要做皇后。   ???   许冬藏当时就哽住了, 大清朝都亡了几百年了, 她当哪门子的皇后啊?难不成是梦里当吗?   臭道士紧跟着又开始算她的过去, 当然也是一个都没算对,没有一件事对得上的。许冬藏冷着脸,忍无可忍, 怒而走人了。   走了好远之后, 她忽然一想, 不对啊,这人招摇撞骗,她得把自己的钱要回来。可再折回去的时候,那个臭道士已经不见了。   除了她之前买的那根红绳之外,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过。当然了,银行卡里亏的一百块钱也在提醒着她,这是真实发生的。她的确被坑了。   后来回家后,许冬藏看着那根红绳就来气,看一眼就要想起自己被骗的事实。索性把它摘了下来,塞进了抽屉里。   再见到这根红绳的时候,许冬藏只觉得恍如隔世。她看着眼前的这一根红绳,和这个白胡子臭道士,一时无语。   尽管这个到时穿得和当时不一样,但许冬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老道士捏着胡子,朝许冬藏笑道:“不好意思,当日之事是出了些意外。”   许冬藏本来在做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仿佛望不到尽头,她的意识也在渐渐的消弭,甚至快忘了自己是谁,要做些什么。她只记得,她好像落水了。   直到忽然听见有个老人的声音在叫自己,许冬藏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到了他。老道士在许冬藏额头上轻点了下,她瞬间觉得意识清明,所有的思绪仿佛都回到了脑子里。   她记起了自己是谁,记起了江聊,记起了穿越,也记起了被眼前的老道士坑的事。   许冬藏翻了个白眼,“什么意外?”   老道士笑嘻嘻说:“原本我不是来找你的,要找的是另一个人。她才是我们选中的那个人。所以当时和你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说给她听的。过去和未来自然也是她的。不过没想到,找到了你。于是一切都出了意外。你代替她到了这里,成为了许冬藏。”   许冬藏听得无语:“拜托,这么大的事也是说错就能错的吗?你们的工作效率也太离谱了吧?”   她一顿,看着这个老道士:“等等,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她狐疑地打量着人。   老道士摆摆手:“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的灵魂已经离体很久了,要是再不回去,可就回不去了。”   许冬藏心里一惊,“我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魂魄离体?和你有关系吧?”她抱着胳膊,看见老道士心虚的眼神后更加笃定。   “我要是回不去会怎么样?会直接挂掉是吧?”许冬藏有太多吐槽想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还谋财害命的呀?”   老道士辩解:“我们可没有谋财害命,你要是魂魄离体回不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会回到现代自己的身体里去罢了。”   许冬藏眼前一亮:“还有这种好事?”   老道士:“……”   他心虚地咳嗽了声,提醒她:“可是你别忘了,在那儿还有一个人在焦急地等待着你。而且,你怀孕了。”   许冬藏一愣,她想起了江聊。不知道她昏迷这么多天,江聊怎么样了?   怀孕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们的孩子……   她余光瞥见老道士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狐疑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老道士当即否认:“当然没有。”   许冬藏盯着他,一动不动地,很有压迫感。   老道士别过脸:“咳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现代的那个身体,如今是原来的许冬藏在用,所以你估计回不去……”   许冬藏晒干了沉默。   老道士说:“要不你还是选择回去吧,你那夫君还挺痴情的,我问他,假如让他用皇位换你,他愿不愿意,他甚至没有犹豫,就说了愿意。他对你如此情深一片,难道你舍得弃他而去吗?”   许冬藏当然不舍得,她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好了好了,说太多了,你快回去吧。”老道士一副生怕许冬藏反悔的表情,轻轻将她一推。   许冬藏又感觉自己在下坠,这种熟悉的失重感让她恐慌,不过这一次没有下坠太久,很快落地。   许冬藏猛地一下睁开眼,正对上江聊惊喜的眼神。   “江……”她开口,话音未落,已经被人紧紧搂住。   江聊用了十分的力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开。   许冬藏感觉到痛意,吸了口凉气,推拒道:“你等等,弄疼我了……”   江聊这才强迫自己松开手,但眼神仍然焦灼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烧穿,烧出一个洞来。他的眼神逡巡过许冬藏每一寸身体,确认她真的醒过来,毫无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他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   许冬藏却看见他的眼眶泛着红。   第一次,从来胸有成竹的江聊,第一次这样无助而彷徨。   许冬藏叹了声,忽然觉得有点鼻酸,主动伸手抱住人,安抚他的情绪:“对不住,是我不好,我迷路了。”   江聊回抱住她,抱得很紧,但注意没弄疼她。他的头搭在许冬藏肩上,垂下眼,心终于落回去。   是真的,她真的醒了。   江聊的吻游走在她颈侧,一寸寸往上,直到嘴角,再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又粗暴,夺取她的呼吸。许冬藏顺从地回应他,安抚他的情绪。   两个人耳鬓厮磨,缠绵了好一会儿,才依偎在一起平静下来。   许冬藏道:“让你担心了。”   江聊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亲吻她的发梢。   许冬藏依偎在他胸口,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想起那个老道士所说的,他愿意用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皇位来换她,心里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江聊。”她低声叫他的名字。   “嗯?”江聊回应她的呼唤。   许冬藏摇头:“没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说:“我竟然怀孕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江聊轻哼了声:“你这么粗心大意,连自己有孕都不知道……”   许冬藏笑了声,撒娇:“好啦好啦,现在没事啦,我和孩子都很好,不是吗?”   她说着,抱住江聊,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合适舒服的位置闭上眼,“好啦好啦,快睡啦,你这些日子照顾我辛苦了吧,黑眼圈都这么重了,快点休息,快点快点,闭上眼睛。”   夜深人静,月色如水,江聊嗯了声,抱紧怀里的人:“睡吧,晚安。”   “晚安晚安。” 第54章   第二天许冬藏醒得很早,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睡了太久。天才刚亮,她已经睁开眼,身边的江聊还在睡着。   许冬藏轻手轻脚地,想从他怀里退出来, 不想打扰他休息。但才刚有个轻微的动作, 江聊已经睁开眼。   许冬藏有些懊恼:“我把你吵醒了?你再睡会儿吧。”   江聊摇头:“不睡了, 饿了吗?我让人准备吃的东西。”   许冬藏嗯了声, 在她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江聊几乎寸步不离,就连处理政务都是在她旁边处理的。她虽然昏迷着, 可不能水米不进, 所以江聊亲自喂她喝些稀粥和水。   被江聊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饿了。毕竟已经这么多天没吃东西, 许冬藏食欲高涨。   “好呀, 我想吃鸡腿、猪肘子、排骨……”   可惜都不能吃, 大夫说,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肠胃功能还未完全适应, 不能吃这么多油腻的东西,只能从清粥小菜开始。   看着那寡淡到无味的清粥小菜, 许冬藏顿时兴致全无。   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只能含泪吃得开心。   大夫来看过, 说她和孩子都没有任何大碍,江聊这才放心。   许冬藏是生龙活虎,不过皇帝却忽然不好了。事情来得突然, 那天夜里, 皇帝忽然就中了风, 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江聊作为太子,自然得担起重担。   那之后没几天,皇帝就驾崩了。   因为他已经立了太子,而太子也堪当重任,所以后面的程序都走得毫无疑问。给老皇帝送葬,江聊登基,改年号,行新政,并立许冬藏为皇后。   -   一眨眼,又是半年过去。   许冬藏已经怀胎九月,即将临盆。宫中的镇长都预备着,太医们也都侯着,就等皇后娘娘生产。可偏偏最后一个月,许冬藏格外不安分。   先是数九寒冬的,她偏偏想吃冰镇绿豆汤。   皇宫里自然不缺冰块,可她怀胎九月,不可能吃这么凉的东西。她越是吃不到,就越是想吃,怀孕放大了她的情绪,许冬藏便不高兴。   折腾了好久,还是江聊哄了好半天,才把人哄好。   结果没两天,许冬藏又闹着想吃酸萝卜。满公里的人便找来了酸萝卜,她吃了一口,又呕吐起来,把自己折腾得不行。   眼看着还有十来天便要发动,小莲盯着自家娘娘这圆滚滚的肚子,实在不放心,小声劝道:“娘娘,宫外人多嘴杂,要不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去吧。”   许冬藏昨日夜里不知为何,便特别想出宫走走,可她这种情况,江聊肯定不会答应让她出来。所以许冬藏决定,先斩后奏,偷偷溜出来再说。   就这么她带着小莲溜出了宫,小莲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吓得快哭了。要是娘娘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   “娘娘呀……”小莲苦着脸,小心地挡掉两边的行人。   许冬藏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没事,哪有这么脆弱。再说了,不是还有十几天吗,咱们快去快回,不会有什么事的。”   众所周知,一般这种话都是反着来的。   所以,真就出了事。   走到半路上,许冬藏突然肚子疼起来,这可把小莲吓坏了,赶紧扶着她上马车,回宫。回宫的路上,江聊闻讯而来,将人拦住,冷着脸,却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看见她的哀嚎,还得哄着:“你非跑出来干嘛?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就回去,太医们已经准备好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许冬藏哭着说:“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生……”   她之所以这么闹腾,就是心里害怕生孩子这件事,心情焦虑不安。本来生孩子就很痛,而且在医疗条件这么差的古代,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她就要死翘翘了。   江聊在一旁低声下气:“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安心,定然没事。”其实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比许冬藏镇定到哪儿去。   马车飞速行驶,很快便回了宫。江聊抱着一直喊痛的许冬藏回宫,太医们很快赶来。   结果是虚惊一场,并没有要生产的时候。   江聊真要被她吓死。   许冬藏自己也吓得半死,半道上已经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看着江聊有些不好意思。   “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孩子的错,他太闹腾了。”   江聊失笑:“嗯,是他的错,等他出生,一定把他打一顿。”   许冬藏又不乐意了,“你怎么说打就打啊?这样是个儿子也就算了,万一是个女儿呢?女儿怎么能说打就打呢?”   江聊顺着她:“那你说怎么办?”   许冬藏撇嘴,她只是想让孩子背这口黑锅,也不是真要把他们怎么样。   就这么又安生过了几日。   生产那日很措不及防,是在半夜,许冬藏半夜醒来,感觉不太对,摇醒了一旁的江聊:“完蛋完蛋,这回感觉真要生了……”   江聊赶紧起床,去请太医来,“什么完蛋,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许冬藏顾不上和他顶嘴,又要哭了。   好在这回没出什么岔子,也没特别疼,孩子很顺利地就生了下来,是个儿子。生下来的时候小腿很有力气,一脚蹬在江聊脸上。   江聊脸黑着,命奶娘将孩子抱下去。许冬藏欣慰地笑了笑,已经累得完全没力气,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江聊蹲在床侧,低下头在她嘴角落下一个吻,轻声道:“辛苦了,娘子。”   -   孩子取名叫江琢玉,小名叫团子。团子很健康,一出生就很闹腾,也很调皮。   许冬藏睡醒之后,让奶娘把孩子抱来,她要亲自抱一抱。结果才刚抱,就被团子奶呼呼的巴掌扇了一下。   这熊孩子,许冬藏小声地威胁他:“你居然敢打我,小心等你再长大一点,我打你屁股。”   她说这话的时候,江聊正好进来。许冬藏眨了眨眼,解释:“我只是随口说说,其实我是个慈母。”   江聊没有说破:“嗯,我是严父。你不打他,我也要打他屁股。小小年纪,就这么折腾你母后,简直该打。”   他这么说着话,却伸手逗弄团子肉嘟嘟的小脸。   团子笑呵呵的,然后一口咬住了江聊的手指,糊了他一手的口水。   许冬藏在一旁忍俊不禁,正笑着,忽然闻见一阵臭气熏天的味道。   不用想就知道是团子拉了,许冬藏看了眼江聊,果断地把团子扔给他爹。“不如你做慈父,我做严目吧,快给他换尿布。”   江聊:“……”   好在奶娘及时赶到,把团子抱了下去。   一晃便是几年后。   小小的团子已经五岁,贯彻了调皮的宗旨,非常顽皮,经常惹母后生气。   当时说着做慈母的人,如今拿着鞋子在身后追孩子,“你给我站住!江琢玉!你再跑!你别让我逮住!你今天……”   许冬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眼睁睁看着团子越跑越远。   她停下来,撑着腰生气,把这股气撒到他爹身上。   江聊一来,便看见许冬藏冷着脸坐着。   “怎么了?”   许冬藏气鼓鼓地说:“你儿子干的好事,他今天逃课!”   江聊笑着搂过人:“好了好了,小孩子嘛,比较顽皮,别太生气。”   许冬藏推开他的手:“不行!他不止逃课!我让他站住,他还跑得飞快!必须揍他一顿!”   “行,揍他。”江聊哄着人,“吃了饭再揍他,有力气。”   许冬藏哼了声,算是消了气。   午后的阳光懒懒洒在窗棂。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