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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们预想的凄惨情景并没出现，转天，＃顾从舟追妻＃的新闻刚上热搜，＃池叶新歌＃又爆了。 　　* 　　衣香鬓影的晚宴，万众瞩目之下，传闻里高冷孤僻的顾大少把人堵在门口，双眼通红，声音低哑，“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内容标签：娱乐圈励志人生甜文穿书搜索关键字：主角：池叶、顾从舟┃　配角：预收文《帝师只想辞职养老》┃　其它：一句话简介：不料大佬假戏真做了立意：爱是相互了解后的信任与陪伴 第一章 保命要紧 　　“池叶，这边有个刁钻的小厮，你来演下。” 　　“池叶，这里！赶紧的，纨绔少爷，你随便发挥。” 　　“池叶，下一场戏，发疯的王爷……” 　　“池叶……” 　　赶场的间隙，少年摘下厚重的头套，随手抹了一把额上湿漉漉的汗水，抬头看向七月湛蓝的晴空。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浅淡的琥珀色，在日光下泛着宝石一般明亮坚毅的光泽，只是此时都被汗湿的刘海遮住了。 　　三伏刚过，这是一年中最热的几天，正午时分，连树上的知了都热得歇了声。 　　但池叶连歇一歇擦汗的时间都没有，他在这个影视城呆了几个月，和几个剧组都混熟了。 　　但凡有什么不重要又难演的角色，导演都找他，因为他戏好，什么都能演，导演爱用，还因为他努力，任劳任怨。 　　池叶的原则则很简单，演的角色多，钱才多。 　　他只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直到还清父母遗留的债务，过上想过的生活——有干净的卧室和整洁的厨房，可以慢条斯理的品尝一日三餐，可以把楼下他常喂的那两只流浪猫给收编了，可以把曾经的家一点点找回来…… 　　池叶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可惜这一切尚未实现，就在夏日某个闷热、焦躁的下午戛然而止。 　　剧组发生意外，他身披厚重盔甲，没来得及逃出来，最终被困于火海，灼热的烈焰与滚滚浓烟将他吞噬。 　　——意识再次恢复时，池叶只觉浑身难受、头疼欲裂。 　　他还记得昏迷前最后的画面，炙热的、跳跃的火焰将他包围，层层热浪扑在脸上，仿佛死神的触手将他紧紧缠绕，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准会烧成一堆灰烬，不想还能被救回来。 　　池叶想动一动，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感到眼皮像有千斤重，睁不开，他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像灌进了一把火，又干又疼。 　　池叶一边挣扎着想醒来，脑袋里一边走马灯似地闪过许多事——不知道他这算不算工伤，剧组会帮他报销医药费吗？ 　　如果要自己出医药费，希望医生没给他用太贵的药，他剩下的钱不多了，勉强够付之后三个月的房租。 　　他感觉自己伤得没特别严重，醒了应该就能申请出院…… 　　池叶脑海里胡乱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跟着响起一个年轻的，不耐烦的男声，“人都打发走了吗？” 　　回答的是一个严肃的、老年男声，“都走了。” 　　“我那个表舅舅呢？” 　　“最后一个走的。” 　　“哼。”一个嘲讽的笑。 　　“这都折腾到半夜了，少爷您要去睡一会儿吗？” 　　“不用。”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池叶身边停下。 　　稍顿，年轻男声语气中的不耐烦更甚，“怎么还没醒？周医生怎么说？” 　　“下手有些重……估计快醒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近，仿佛就在池叶耳边，这给他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好像这两人讨论的对象是他。 　　可他并不认识这两人啊。 　　池叶忍着头疼、集中精力去听动静，房内十分安静，静得可以听到窗外的鸟鸣声，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似乎没有第四个人在场。 　　正在池叶摸不清头脑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下巴一紧，一双冰凉的手扼住了他的下巴，粗暴地往一边掰了过去，“醒醒。” 　　池叶下巴吃痛，却不及心中惊骇，这什么情况？这两人冲他来的？ 　　他在哪？这两人是谁？ 　　…… 　　他是死是活？ 　　池叶很想知道眼下的情况，但他眼睛重得厉害，一时醒不过来。 　　老年男声劝道，“少爷别急。” 　　掐着他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片刻后，老年男声又道，“少爷打算怎么处置他？” 　　“处置……”池叶感到对方手上的力气骤然加重了，令他痛得仿佛骨头都错了位，“敢在我顾从舟水里下药，这么不知死活的家伙，是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处置… 　　…是打残好呢，还是让他在牢里关一辈子好。” 　　对方的声音懒洋洋的，拖着尾音，却带着冰冷的寒意，在池叶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梦境吧？ 　　这一定是梦境吧！ 　　他什么时候给人下药了？ 　　等等…… 　　顾从舟、下药…… 　　一片混乱中，池叶心里忽然浮现一个大胆而诡异的想法，这情节，怎么那么像昨天晚上剧组同事和他说过的一本耽美小说？ 　　掐住他的手指如一块寒冷的坚冰，让池叶的心也跟着变得冰凉。 　　难道他像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里写的一样，穿书了？ 　　他不是被救起来，而是穿书了？！ 　　池叶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群演的工作枯燥无聊，有时躺在地上装尸ti就得躺几个小时。 　　昨天夜里，演尸ti的剧组缺人，又叫他去帮忙，就是在演尸ti的时候，隔壁的尸ti同事和他讲起了这本小说，还着重强调，里面有个配角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 　　这是一本主角受闯荡娱乐圈、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爽文。 　　而他，「池叶」，则是一个炮灰，他是池家被抱错的假少爷，身世被发现以后，不久就被池家赶了出来。池家的真少爷看他不顺眼，处处刁难他，让他出不了道，在娱乐圈发展不下去，还挑拨他去陷害主角受，最后被文里的大boss顾从舟给收拾了，下场凄惨。 　　如果他没猜错，这位语气冷冰冰、让人不寒而栗的男人就是本文的大反派顾从舟。 　　在小说里，鸿升集团掌控申城经济命脉，集团掌门人顾从舟是全文最大的boss。主角受能成功，一半归功于顾从舟的扶持。得罪了主角受的人，也都没有好下场。 　　他就是因为嫉妒陷害主角受，被顾从舟给了断了。 　　池叶脑海里闪过尸体同事当天与他的对话，“几次三番下来，顾从舟对你彻底忍无可忍了。但是他没有立刻惩罚你，他知道你迷上赌博，就故意借给你钱，放纵你去赌博，后来当你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还不上的时候，他就把你的住址给了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你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但不管你藏到哪里，都会马上被人找到，几个月后你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在狭小的出租房上吊zisha了……” 　　池叶正要阻止同事，“哥，你讲故事的时候能不能用他别用你。” 　　同事又补上一句，“你死的比我俩现在演的这两人还要惨，三十四度的高温天，没人收尸，直到尸ti腐烂生蛆了，才被人发现报jing。” 　　池叶万万没想到，小说里的人，竟然会变成自己！这么离奇的事情竟会发生在他身上！ 　　关键是这个角色的结局未免太惨了！ 　　“醒了？” 　　过度惊讶之下，池叶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立马被居高临下盯着他的顾从舟看了出来。 　　池叶艰难地睁开眼，一些光线照进来，让他很难受。 　　他适应了一会儿外面的光亮，才眯着眼睛一点点看清眼前的人。 　　是一个带金丝眼镜，高鼻梁、薄嘴唇，长得非常俊美，也非常病态的男人。 　　小说里给顾从舟设定的美强惨人设，乌发长眉、英俊苍白，容貌、家世、学历都是一等一的顶尖。 　　同时又给顾从舟设定了一个非常凄惨的家庭和童年，这让顾从舟从小心理就有问题，成年后还患有严重的睡眠障碍症，这不是普通人那种失眠，而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令人狂躁的神经衰弱，令顾从舟酷爱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小说里写，长期失眠、服药不仅让他的皮肤苍白如纸，更养成了他阴鸷无常的性格和沉郁乖戾的气质，让如同欧洲古堡里诡秘而华丽的吸血鬼。 　　池叶如今一看，确实如此，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有一副无可挑剔的好皮囊，比他十九年来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只是这份好看非常病态、阴郁，好像被重重冰雾笼罩，令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漆黑狭长，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泛着凛冽波光，让人望而生畏。 　　现在，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池叶先是呆了呆，接着，想起顾从舟刚才说的话，心里一哆嗦。 　　他可不想刚从火海逃生，就被打成残废或者在牢里过一生。 　　顾从舟看着他的样子，松开了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怎么？还不起来？睡上瘾了？” 　　池叶揉了揉被掐得快脱臼的下巴，忍着全身骨头架子散了一样的疼痛爬起来，一边飞快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他在一间会客室一样的房间里，躺在一张真皮沙发上。 　　顾从舟在他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里，正在用一条雪白的毛巾擦手，好像刚才掐池叶这一下把他的手弄脏了似的，“说说吧，谁让你往我水里下药的？” 　　池叶还没从穿书的震惊里缓过神来。 　　他过去的人生也算充满波折，他原本出生在衣食无忧的富裕人家，十三岁那年遭逢变故，爸妈双双去世，他一下从云端跌落泥沼，挣扎求生。 　　但这一切都没有穿书这么令人震撼。 　　不过池叶天性乐观坚强，身处任何处境都会积极面对，寻求解决的办法。 　　哪怕在这种情况下，接受、适应的过程也不会太久。 　　当顾从舟第二次询问下药的事情时，他已经镇定下来，脑海里飞速运转起来——根据同事和他说的大致剧情，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和顾从舟见面，是几次三分惹怒顾从舟的第一次，他……「原主」他想下药勾引顾从舟，攀上顾家以求上位，正好有人给了他这个机会…… 　　给他的机会不是别人，正是顾从舟的叔叔顾川东。 　　池叶一边克制住自己起伏跌宕的心情，一边在脑袋里激烈地上演着一出豪门恩怨剧——鸿升集团内部关系错综复杂，顾从舟虽然是鸿升集团的继承人，但在目前这个时间节点，顾从舟还没有完全掌权，集团一半的权利被他的叔叔、舅舅等各路亲戚把持。 　　所以，亲叔叔往顾从舟这里塞人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 　　但池叶哪能当什么顾川东的人，他心里清楚得很，谁才是这个世界的大boss，他才不会傻到和顾从舟为敌，被顾从舟秋后算账。 　　他只挣扎了半秒钟，心里很快有了决策。 　　尽管身不由己、十分突然地穿成了这么一个炮灰角色，但他得想办法洗白自己，发挥演技，改变剧情，保住小命。 第二章 留下过夜 　　洗白第一步，把锅都甩到始作俑者顾川东身上去！ 　　反正他说的部分属实，而且顾从舟和他叔叔早就面和心不和，不可能去求证这种事。 　　池叶马上进入演戏状态，他撑起上半身，缩在沙发角落里，瑟瑟发抖道，“我……我不敢说。” 　　活脱脱一副弱小无助、受害小可怜的模样。 　　管家冷着脸催促，“我们少爷可没时间跟你浪费，如果不想被送去警察局，就少磨磨蹭蹭。” 　　池叶小心地看了面无表情的顾从舟一眼，这才低着声音，犹犹豫豫道，“是顾先生，顾川东先生，您叔叔让我这么做的。顾先生是我们公司的老板，他说我要是不听他的话，就封杀我，让我永远出不了道。我不想做的，但是他逼我……逼我在您茶水里下药，然后……然后……” 　　池叶小声说着，一面瞧着顾从舟的反应。 　　顾从舟明显不想听这些废话，锋利冷淡的眉眼间闪过不耐，“然后什么？” 　　池叶把在片场里学到的演技十二分地发挥了出来，胆怯道，“然后拍些照片，最好录一些视频发给他……” 　　拍什么样的照片、录什么样的视频，不消池叶再多说，大家心里都明白。 　　气氛一时凝固下来。 　　会客室里的灯光很亮，却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 　　不过顾从舟和管家的注意力倒是都从池叶身上转移走了。 　　毕竟池叶看起来就像一个被顾川东胁迫的工具人，该交代的都老实交代了，没什么其他用。 　　池叶偷偷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暗自祈祷顾从舟能把他这个没用的工具人给放了，然后再彻彻底底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就是不知道顾从舟心里怎么想的。 　　片刻后，顾从舟转向管家，意味不明地笑道，“我叔叔倒是很为我着想，之前给我送女人，我说我不喜欢，现在就想着法给我送男的。” 　　管家冷眼扫向池叶，仿佛在看一样脏东西，“我这就把人弄走。” 　　池叶不知道这个「弄」是怎么个弄法，又要弄到哪里去，他识趣地、忍着身上的酸痛，自己站了起来，“我自己走。不劳两位费心。” 　　放他走了？ 　　太棒了！ 　　他保证以后绝不招惹主角和顾家人了，规规矩矩在这个世界过他自己的生活。 　　但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池叶刚一瘸一拐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听顾从舟问道，“我叔叔交代你的事，你准备怎么回复？” 　　洗白第二步，向顾从舟示好！ 　　池叶很快反应过来顾从舟话里的意思，忍着痛，乖觉道，“顾少想我怎么回复我就怎么回复。” 　　这种角色他太会了，愚蠢无脑的小员工，胆怯懦弱的墙头草。 　　顾从舟用手撑着下巴，嗤笑道，“现在倒是识相。” 　　池叶摆出笑脸，真诚道，“只要顾少别计较我之前做的事就行。” 　　池叶已经表现出百分之百的配合了。 　　顾从舟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打量——「池叶」今天被精心打扮过，染了一头灿烂的黄发，刘海吹得很蓬松，又打了发胶做造型，身上穿了一件勾勒出腰线的衬衫，隆重堪比参加节目，再配上那一脸笑容，虽然艳俗，但也着实夺目……不过顾从舟的眼睛里并没有欣赏，只有冷静的思索，看得人浑身发毛。 　　半晌后，顾从舟慢悠悠问道，“你是映画娱乐的新人？” 　　池叶照着小说里的设定回答，“还是练习生，没出道。” 　　顾从舟，“很想在娱乐圈待下去？” 　　池叶想了想，原主毫无疑问想在娱乐圈待下去，不然后面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至于他自己，在从前的世界当的就是群演，会的也是演戏、弹钢琴之类的技能，除了在娱乐圈待下去，他暂时想不到更好的生存之道。 　　在这种事情上他没必要说谎，如果说顾川东是他的大老板，那顾从舟就是他上面的大大大老板，在老板面前当然要表现出工作的积极性。 　　他认真道，“是。” 　　少年的打扮浮夸，而且他今晚出现在这里，除了被顾川东胁迫，要说没有一点功利心，没人会相信。 　　但当他回答这个「是」时，却又充满一张笃定的张力和蓬勃的生命力。 　　管家和顾从舟不知见过多少人，哪里看不出池叶的小心思，但此时听到池叶的回答，又都升起一种不同的感觉。 　　池叶没注意到这微妙的表情，继续在心里祈祷小说里的剧情是可以被更改的。 　　他希望顾从舟问完话，能赶紧把他这个毫无用处的工具人赶走，把这一页翻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池叶终于听顾从舟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却是，“今晚去我房间睡。” 　　！ 　　此话一出，管家和池叶俱是一愣。 　　管家睁大眼睛，“少爷，这，这不行啊，您本来睡眠就不好……” 　　池叶也睁大眼睛——完蛋，为什么不把他给弄走？留他过夜是个什么意思？ 　　正在管家相劝、池叶懵逼的时候，又听顾从舟说道，“叔叔既然这么费心思，我也不能让他失望。他既然想看，我就给他看。” 　　池叶，“？？” 　　看什么？叔叔要看的可是少儿不宜的东西啊！ 　　原著里有这样的情节吗？ 　　然而不等他多问，顾从舟已经站了起来，朝管家说，“先带他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脏死了。” 　　“好的。” 　　——池叶洗了个很不是滋味的澡。 　　虽然浴室十分豪华且舒适，光淋浴房和浴缸的面积就足足有十个平方米，比他之前的出租屋还要大。 　　浴巾也非常柔软舒服，亲肤的长绒棉贴在肌肤上，就像一片云朵软绵绵的擦着身体。 　　这浴巾和顾家其他用品一样，昂贵与华丽印入物品的每一个细节。 　　自从爸妈去世以后，池叶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么好这么舒服的东西了。 　　但他想到等下要去顾从舟的房间，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剩下惴惴不安。 　　顾从舟找他干嘛？ 　　不会真是要录视频吧？ 　　他记得在小说里顾从舟是个冷漠禁欲的病娇设定，对主角都没有太多世俗的想法。 　　池叶借着热水的冲击力稍稍按摩了一下身上酸痛的部位，又揉了揉刚才被顾从舟掐得快错位了的下巴，顾从舟看着病怏怏，力气却大得吓人。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逃跑的可能性估计也很小，且不说逃不出顾从舟的势力范围，光是现在这具身体的体能，也逃不出这座别墅。 　　既然现况如此，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去就去，反正没有什么比原著的结局更加可怕。 　　洗白第三步——努力博取顾从舟的好感吧！ 　　他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吹头发，浴室镜里，是一张与过去的自己差不多的脸。 　　但或许是因为小说的设定，也或许是原主的生活条件更优越，所以看起来还要更加好看一些。 　　池叶吹干头发，然后就换上一套新睡衣，穿着拖鞋从浴室出来。 　　洗完澡后的池叶头发软软地垂下来，虽然仍旧黄得过分，但配上棉布睡衣，少年的干净清透藏也藏不住，和之前判若两人。 　　管家在门口等他，见人出来时，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又板起脸来，更加严肃地领他往顾从舟的卧室走去。 　　一路上，都安静得有些诡异。 　　偌大一个别墅，除了他和管家，好像就没有其他人，到处都静悄悄的，既没人，也没声音。 　　两壁的灯光暗淡，照在深色的地毯上，更加显得昏暗。 　　整体氛围，都压抑而阴郁。 　　池叶想起小说里的情节，这样的居住环境，倒是和顾从舟的性格很配。 　　他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心情忐忑地跟在管家身后走了七八分钟，才在二楼一扇透着光的门口停下。 　　敲门之前，管家回头看了池叶一眼，警告道，“待会儿进去了，少爷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非分之想。少爷如果想休息，你要保持安静，一点声音都不要弄出来。知道了吗？” 　　池叶当然知道，顾从舟没法睡觉才导致性格那么变tai，他才不会去触那个霉头，他会尽量降低存在感的。 　　“嗯，知道了。” 　　池叶应下，跟着管家后面进去。 　　里面是个大套间。 　　池叶探头朝里看去，正中是一张2米宽的木质床，床的线条简洁，造型经典，但看得出是很久以前的款式。 　　床头左右各一个床头柜，雕花款式，与床配套，同样有些年代感。 　　床头柜上，又各放了一个铜制四方形台灯。 　　再往旁边看去，右边的床头柜往右，是一张扶手椅和一个置地书架，左边的床头柜往左，挨着大落地窗，是一架钢琴。 　　池叶的目光忍不住在钢琴上多留恋了一会儿，离得远，他看不清钢琴的细节，但远远观去，很像施坦威。 　　池叶的目光在钢琴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移开，房间里没看到顾从舟的人。 　　“我进去找少爷，你坐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乱动。” 　　管家指指套间里面的小房间，又示意池叶在门口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池叶坐好，心里浮起一点不安。 　　虽然他下定决心要讨好顾从舟改变剧情，但他初来乍到，还不太懂小说世界的规矩，不知道剧情是否能被改动，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 　　书房就在隔壁，断断续续透出一些管家的声音，“药给您放这了，您要是难受就吃一片……” 　　“这是新到的黑胶唱片，要给您放点音乐缓缓神吗？” 　　“不睡可不行，您都好几天没睡了……” 　　池叶心想，小说里写顾从舟有睡眠障碍，常常几天不睡觉什么的，他以为是夸张的形容，不想却是真的？ 　　不睡觉，全靠吃药支撑着，这人还能好吗？ 　　管家劝得很有道理，好好睡觉不好吗？折腾他做什么呢？ 　　池叶杂乱地想着这些事情，然后听到里面传来顾从舟的声音，“知道了……你只管明早把我叔叔找来……” 　　又过了一会儿，池叶就看到管家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管家从书房出来，路过池叶身边，脚步一顿，像防贼一样盯着池叶看。 　　池叶仍旧规矩地坐着，看向面露不满的管家，保证道，“您放心，我就一直在这里坐着，绝对不会吵到顾少休息。” 　　池叶的态度又好又乖巧，管家嘴巴动了动，又闭上，走了。 　　池叶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努力苟，苟过今晚应该就好了。 第三章 专治失眠 　　池叶在小沙发上做了快一个半小时，顾从舟还是没从房间里出来。 　　只有门洞内透出的灯光，和寂静深夜里隐隐约约敲击键盘的声音，显示里面的人还没睡。 　　原主的手机早没电了，池叶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已是凌晨一点二十几。 　　他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困得有点绷不住。 　　熬夜如果有比赛，顾从舟一定是王者段位。 　　池叶本来还想打起精神再仔细复盘一下小说情节，和原主的个人经历，实在忍不住困意的侵袭，慢慢从端坐变成了歪靠在沙发上。 　　他这一整天，先是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后经历了火灾，又经历了穿书，还得在顾从舟面前演戏，早就累得不行，现在刚洗完澡，正是身体放松的时刻，困意更加止不住，一点点在体内升腾起来，把最初的不安和焦虑都给冲淡了不少。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书房里还是没有动静。 　　池叶已经困得快要睡过去了，视线内的家具摆设也越来越模糊。 　　睡一会儿吧，睡够了才有力气应对顾从舟。 　　他这么想着，半个身体靠在沙发里，脑内的思绪越来越像一团浆糊。 　　——顾从舟从书房里出来时，已是下半夜。 　　最近事情多，他连续几天没有睡过觉，今晚又刚应付完一场宴会，身体倍觉疲倦，呼吸也比平常艰难和急促，但是身体再疲惫，他都睡不着，大脑异常清醒。 　　如过去数年一般，只要一闭上眼睛，五光十色的画面、纷纷扰扰的数据、尖利刺耳的声音就全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像无数尖针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刚才在书房里，花了三个半小时，将国外分部的季度报表看完，直到屏幕的蓝光令他的眼睛感到酸涩，他才关闭了电脑。 　　他想靠在办公椅里小憩，但和刚闭上眼睛，各种声音就如锋利的尖刀搔刮着他的耳膜。 　　哪怕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却也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三分钟后，顾从舟睁开眼睛，先是倒了一片白色药片吃掉，再从书房里踱步出来。 　　外间很安静，只有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和轻轻浅浅有节奏的呼吸声。 　　顾从舟循着声音望去。 　　池叶正在沙发上打瞌睡，右手撑着额头，脑袋有些摇晃，看起来在努力维持坐姿，但又因为困得厉害而左右摇摆，睡得既不安，又很香甜。 　　顾从舟本来想叫醒他，等他站在池叶对面，居高临下看着他，又没开口。 　　其实光从长相来看，眼前的少年生得并不惹他讨厌，尤其是洗过澡之后，洗去发胶与香水，那种蓬勃又明净的少年期让人看着很舒服。 　　顾从舟多看了几眼，少年的脸埋在手心里，被昏黄光线勾勒出的侧脸线条柔和细腻，右边眼下一个小小的泪痣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他对娱乐圈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关注，但凭着投资人的直觉来看，这样的人出道当明星，结果不会太差，应当不会给他的公司亏本。 　　不过他叔叔把人送过来还是失算了，他对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 　　五分钟后，池叶依旧撑着头在打盹，根本不知道前面站着一个人。 　　顾从舟心里忽然升腾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能把眼前少年的样子永远定格在这个时刻就好了，冰冻起来，做成标本，让他的一直保持这个姿态。 　　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之前，顾从舟握紧拳头，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转过身，不再理池叶，兀自走到床头的扶手椅上坐下。 　　他扭开台灯，从书架上抽了一册书看。 　　时钟继续滴滴答答的走。 　　夜色正是最暗的时刻。 　　有规律的呼吸声里，夹杂着书页翻动的声音。 　　顾从舟感到刚才的欲望正在慢慢蛰伏。 　　他用余光又看了池叶一眼，明明是被他叔叔找来勾引他的人，现在却自顾自睡得这么熟。 　　时钟走到整点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顾从舟忽然把书放下，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重新走到了池叶面前。 　　池叶换了个姿势，脑袋枕在了臂弯里，摇摇欲坠地睡着。 　　“起来。” 　　顾从舟紧锁眉头，不满地踢了踢池叶的一脚……又一脚。 　　他怎么都睡不着，这个小明星倒是睡得挺香…… 　　池叶正在做梦，梦到自己在半空中走平衡杠，头顶有风呼呼地吹着，平衡杠下面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他正小心翼翼地在平衡杠上维持着平衡，忽然有人踢了他一脚。 　　他一个不稳从空中摔了下来，惊得他猛地跳了起来。 　　一睁眼，就见眼前站着一个冷峻的男人。 　　顾从舟看着池叶。 　　池叶也睡眼惺忪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三十秒后，池叶清醒过来，才猛然想起眼下的处境。 　　他穿书了，做坏事被抓，在顾从舟的卧室里…… 　　想到这些，池叶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进入备战状态，“顾少忙完了？” 　　顾从舟没说话，只是冷着脸看着他，金丝镜片后面的眼睛带着冷冷的光芒，令室温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顾从舟的脾气喜怒无常，池叶心中有数。 　　他记得小说里某个情节，是有人在宴会上向他拍马屁，结果马屁拍在马腿上，顾从舟当天没说什么，隔天就让人破产了。 　　他也记得顾从舟是怎么对待主角的，他把主角关在书房，说喜欢主角的手，想把主角的手砍下来做成标本欣赏。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有反社会人格的家伙。 　　这情形不太妙，总觉得自己要上顾从舟的黑名单，危急之下，池叶脑袋里又飞速运转起来——他努力回想那天下午同事和他说过的每一个细节。 　　尤其是关于顾从舟的，顾从舟大半夜睡不着觉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做什么？ 　　工作、头疼、吃药……听歌…… 　　对！ 　　听歌！ 　　除了药物之外，唯一能安抚顾从舟情绪的就是钢琴曲了。 　　顾从舟对主角受青睐有加，也是因为主角受弹得一手好钢琴，琴声温暖平静，能够抚慰人心。 　　池叶实在不想被顾从舟这样瞪着，顾从舟的气场太强、还带着一股莫名的阴冷，这样看着人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强很不安的压迫感。 　　池叶心一横，铤而走险道，“顾少是睡不着吗？那我给您弹首钢琴吧？您有喜欢的作曲家吗？” 　　说话间，池叶绕开顾从舟，快速走到了钢琴前面，那果然是一台施坦威K132。 　　池叶一边警觉着顾从舟的动作，一边在钢琴上流连，枫木做成的顶盖，桦木做成的琴腿，一侧还放着本舒伯特的钢琴集。 　　舒伯特的作品他都练过，这让他感到轻松一点，心里也有底一些，“您喜欢听舒伯特？我会弹舒伯特的《小夜曲》，您想听吗？” 　　池叶十七岁开始去剧组当群演，成了剧组导演最喜欢用的群演，但在此之前，他认认真真学过九年钢琴，舒伯特、巴赫、莫扎特、门德尔松……全部都练习过无数遍。他甚至想过要当钢琴老师，只是家逢变故，无法支持他少年时的梦想。 　　顾从舟本来对池叶说的什么弹钢琴并不感兴趣，会弹钢琴的人太多了，音乐学院的学生一抓一大把，有钱还能请到国际级的大师为他专人演奏，他并不缺人为他弹琴。 　　但舒伯特那么多作品里，池叶偏偏提到了《小夜曲》，这让顾从舟到嘴边的话变了，他问，“你会弹《小夜曲》？” 　　“嗯。从前练琴时，经常弹到这首，不过我好几年没碰钢琴了，有些手生，顾少别介意。” 　　池叶在琴凳上坐下，贪婪而仔细看着面前这台钢琴——从一些细节处的痕迹来看，这台钢琴的使用年限不算短。 　　但顶盖一尘不染，枫木自然的纹路闪闪发光，看得出经过精心的保养。 　　他先从旁边抽出几张纸巾，认真地将自己的手反复擦拭干净，然后才小心地把顶盖掀开。 　　顾从舟在背后看着他小心而温柔的动作，眼中的寒意不自觉地退去一些。 　　随后，几声纸张翻动的声音之后，钢琴的乐声就流淌出来了。 　　这首《小夜曲》是舒伯特短暂一生的完美谢幕，整首曲调幽柔婉转，充满浪漫主义色彩。 　　池叶刚弹的时候，旋律略显凝滞，如他所说，是很长时间没有练习过的样子。 　　但他适应得很快，越弹越好，渐入佳境，乐声也很快变得流畅动人。 　　池叶本来只是想用弹琴缓和一下气氛，但弹着弹着，很快就专注进去。 　　四岁时，他初学钢琴，妈妈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就是这款钢琴。 　　他弹了九年，熟悉那台施坦威K132的每一个按键，每一个音板。 　　只可惜家庭变故后，钢琴连同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被银行收走了，他再也没有弹过施坦威K132。 　　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脑海里浮现许多往事。 　　那些过往，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既回不去过去的世界，也不回去爸妈都在的时光。 　　他死了，爸妈也去世了。 　　他永久地和过去失去了联系。 　　顾从舟在他身后，静静站着没动。 　　池叶的演奏技巧未必是一流，比不上维也纳大厅里的钢琴名家，但这琴音中的感染力，却刚刚好，与他记忆中听过的《小夜曲》一样，哀切地、孤独的、追思的。 　　慢慢就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夜色寂静。 　　位于西郊的别墅沉寂在一片深深的黑暗里。 　　只有一盏窗户里亮着小小的灯火。 　　舒缓安谧的琴声透过门缝缓缓流淌出来。 　　…… 　　一曲罢时，池叶回头，看到顾从舟靠坐在他刚才坐的那张单人沙发里，手撑着额头，似在闭目养神。 　　“弹得不错。” 　　池叶心里松了一口气。 　　顾从舟睁开眼睛，淡淡看过来，“还会弹别的吗？” 第四章 来，马上来！ 　　方管家早上七点半点来送早餐。 　　他按照惯例，先敲门示意，随后端着早餐进去。 　　他以为虽然池叶在这里住了一晚，但顾从舟会和往常一样，这个点正坐在书房里办公。 　　他备了咖啡和三明治，准备看看情况，再向顾从舟汇报他叔叔那边的事。 　　但当他推开门进去时，他一下就呆住了，什么池叶的、叔叔的事情都忘记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顾从舟靠在沙发上睡觉。 　　是真的睡觉。 　　不是闭着眼假寐，放松眼睛。 　　也不是靠在沙发上短暂地打个盹。 　　而是……认真地睡着了！ 　　连他进门发出的声音都没有将顾从舟吵醒。 　　管家屏住呼吸，惊讶和兴奋让他端着托盘的手既僵硬又发抖。 　　他看着顾从舟长大，没人比他更清楚顾从舟病的有多重。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顾从舟的持续睡眠就没超过2小时。 　　而且非常非常轻，医生给他试过各种药物治疗、心理干预，都没有用。 　　哪怕是能让普通人沉睡不醒的药，用在顾从舟身上，虽然能暂时睡着，但开个门就能把人吵醒。 　　然而现在、眼下，顾从舟睡着了！ 　　在清晨，一室的晨光里，顾从舟呼吸的节奏平缓，眼镜取了放在小茶几上，修长如竹的手指自然放松，垂落在沙发一侧。 　　管家大气都不敢喘，就那么惊讶地站了足足五分钟。 　　五分钟后，因为过于紧张，手抖得厉害，以致杯碟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 　　这撞击声把顾从舟吵醒了。 　　他徐徐睁开狭长的眼睛，迷蒙了大概一秒钟，等看向门口的时候，眼中的睡意便退了个干净。 　　但那睡意真实存在过。 　　管家气自己的手不听使唤，把顾从舟吵醒了，“少……少爷，您醒了？” 　　顾从舟微微蹙眉，瞥了眼窗外明亮的天色，问，“几点了？” 　　管家，“七点半。” 　　顾从舟稍微缓片刻，将眼镜拿在手里，“我叔叔几点到？” 　　“八点过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管家还呆呆的，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实在太讶异了，而且这讶异还来得那么措不及防，就像……就像忽然有一天醒来，看到公鸡下蛋、母鸡打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嗯。”顾从舟点点头，低头思索在半晌，然后抬眼往钢琴的方向看去。 　　管家跟着顾从舟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想起来池叶也在房间里。 　　池叶合衣躺在床上，没睡枕头，一只手抬起来遮在眼睛上，没盖被子，身体斜着，半只脚搭在床沿边上，就像是原本只是想在床上躺一下，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他旁边，钢琴已经被合上了顶盖，琴谱整齐地放在一侧。 　　管家眉头一皱，刚想去把人赶下来，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狐疑地看向池叶，一下竟然踟蹰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顾从舟先开口了，“八点，我叔叔来的时候，你把他送出去。” 　　“是。” 　　是待会儿，不是现在立刻马上，还要让人再多睡一会儿…… 　　管家揣度顾从舟话里话外的意思，又往池叶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 　　——池叶醒来，听说这就要把他送走，又开心又忐忑。 　　开心是终于可以离开顾家了，而且离开得算是很轻松。 　　忐忑是不知道顾从舟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有没有完全原谅他帮着顾川东下药这件事，和原剧情是否朝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 　　他可忙活了一夜，希望不是白忙活。 　　他沿着圆弧形的实木楼梯往下走，外面是一个夏末秋初的好天气，天空像一张蓝色的彩纸，明媚的阳光从大钢窗里照进来，给名贵的家具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一楼不像二楼那么空寂，零散地有几个佣人走过。 　　池叶还没走到楼下，身后响起脚步声，方管家追上来，“池先生，稍等。我送送你。” 　　这态度与昨晚有天壤之别，连称呼都变了。 　　池叶自然听得出来，他放慢脚步等着，“麻烦您了。” 　　“应当的。”方管家跟上来，与池叶并排往外走，似是闲聊一般说道，“池先生昨晚睡得怎么样？” 　　池叶道，“还不错。” 　　方管家又试探着问道，“池先生睡前可做了些什么？” 　　池叶止住脚步，笑道，“您是想问顾少的事对吗？” 　　方管家一愣，说实话，今早之前他都非常讨厌池叶，这样虚荣、心存妄想的小明星他见得太多了，连一个眼神他都不想多给。 　　但今早发生的事，让他对池叶的观感……不说180度，至少有90度的改变。 　　他不管池叶所图如何，能哄得顾从舟睡着的，就是有用的好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发现池叶不仅有用，而且比他以为的要更加聪明一点，至少问答间表现得非常落落大方。 　　谁不想和聪明人说话呢，省心又省事。 　　他俩已经走到了大门口，管家停下脚步，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严肃的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是，池先生方便说说昨晚的情形吗？” 　　池叶坦然道，“顾少一开始都在工作，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出来。然后我就弹了几首钢琴曲，弹完他就睡着了。” 　　管家讶异道，“就这样？” 　　池叶，“就这样。顾少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我弹得钢琴比较催眠。” 　　管家脸上一片疑惑的神色。 　　心理医生确实说过，音乐对治疗顾从舟的病有益。 　　当顾从舟情绪特别差的时候，听一些钢琴曲也确实能抚慰他的情绪。 　　但从没有哪首钢琴曲有过这么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管家还欲多问，远处，笔直的主干道上开来了一辆崭新的宾利，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人到了。”管家低声说道，随后转向池叶，“池先生请这边上车。” 　　等池叶坐进车里，管家又弯腰从窗口递进来一张名片，“池先生放心，顾川东的事情我们会解决，不会影响你日后的工作。这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有事可以打这个号码与我联系。” 　　“谢谢。” 　　——池叶坐进一辆保时捷里，汽车发动时，刚好与开进来的黑色宾利擦肩而过。 　　池叶心知来人是顾从舟的叔叔顾川东。 　　至于是来干嘛的，他就没心思关心那么多了。 　　他忙着操心他自己的事。 　　上车后，池叶立刻找司机借了充电器，想办法把手机开机。 　　顾从舟这一劫算是暂时过去了，但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比如一上车，司机就问他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就需要思索一番。 　　他得仔细想想，要何去何从，是回原主的家，还是去原主的公司。 　　说起来，这个角色的人生也是非常跌宕起伏。 　　原主本是个家庭条件很不错的富二代，爸妈是某头部视频网站趣鱼的高层管理。由于家庭原因，他十五岁就进了趣鱼旗下的映画娱乐当练习生，准备今年夏天通过趣鱼的一档选秀节目正式出道。 　　然而，世事多变，一个月前，「池叶」被告知他竟不是池家的亲生孩子。 　　他亲生父母是一对进城务工的农村夫妇，因为在有钱人家做工，有机会去到一家很好的妇产医院接生，也因为在有钱人家做工，让他们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令他们羡慕的生活，在医院里，他们悄悄将自己的孩子与池家的孩子掉了包，换转了人生。 　　直到月前，这对夫妻遭遇车祸，临终之际，忽生忏悔，又想见一见自己的亲生孩子，才将这个在心里埋藏了十九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这个秘密被曝出，「池叶」的人生彻底颠覆。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公司里，他成了众人背后议论的笑话，参加节目出道的机会直接给了陆青；家里，池父池母接回了亲生儿子陆青，从一家三口变成一家四口之后，「池叶」频频与陆青发生冲突，关系日渐恶化。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原主想攀上顾家上位。 　　如今的池叶自然没有这些心思，他一个刚穿过来的人，不管是对池家父母还是陆青，他都无爱也无恨，人家如果不欢迎他不想见他，那他就识相地不去惹人厌烦了。 　　既然不能回家，那就去公司吧。 　　虽说公司里的人未必友好，但没关系，他是去赚钱的，又不是去交朋友的。 　　没有债务缠身，这是穿书后唯一的好处。 　　池叶马上在心里重拾了自己对人生的期盼，赚钱买房子，买大房子，能买得起放得下施坦威K132，能自由自在养猫的大房子！ 　　有干净明亮的厨房，有舒服的大客厅，想绑架多少流浪猫就绑架多少流浪猫！ 　　池叶兴致满满，刚做了回公司的打算，那边，充了一点电的手机也自动开机了。 　　刚开机，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如炮dan一样密集地涌出来，数量之多，让池叶担心手机下一秒就会死机。 　　大约两三分钟后，手机才安静下来，但紧接着，来电铃声又响起来了。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杜哥。 　　池叶搜索了一下这个杜哥的信息——应该是「他」在映画娱乐的经纪人杜长明。 　　“喂。” 　　“你这个兔崽子，还知道接电话呢，这几天跑哪去了？微信也不回，电话也关机。就算死人了也该吱个声吧。” 　　池叶刚接通电话，那边就火箭炮似的轰了一堆话出来。 　　不等池叶回答，杜长明不带喘气地又说道，“不能参加《偶像新力量》你就打算退圈还是咋地？从前叫你练声乐你不练声乐你不练，要你练舞蹈你也不练，现在知道怕丢脸不肯来啦？但是你不想来也得来，魏总亲自把的你简历送到《音乐少年》节目组的，人节目组也来了电话联系安排面试，你要是去都不去，以后就更别想出道了。” 　　事情是这样，原主专业能力不行，但是长得还不错，又仗着家里又背景，一心准备在《偶像新力量》上c位出道，当个爱豆。 　　哪知中途出来一个陆青，立刻把他从《偶像新力量》的名单上划了出来。 　　这还不算，陆青知道原主实力差，就故意叫人把池叶的简历送去了《音乐少年》。 　　陆青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池叶」去那里丢脸。 　　如果池叶没有穿过来，那陆青的计划就得逞了。原主丢过一次脸之后，就变得颓靡不振，开始走上了歪路，心理也越来越阴暗。 　　但池叶感兴趣得很，他原本虽然有了赚钱这个大目标，但却在愁赚钱的具体途径，这不，陆青给他送机会来了吗！ 　　他抓着手机，兴奋得回道，“我来，马上来！面试时间几点？在哪里？” 第五章 颜值绝了 　　“嘿，还问我呢？你说你这小子每天脑子里都装点啥？前两天我才要你把这事好好记在心里，才多久啊你就忘了干净？要你准备你肯定也没准备！” 　　池叶耐心且诚恳道，“哥，这次是我不对。我保证下次不会了，你给我一个地址，我现在马上过去。” 　　池叶的态度实在太好，让人有气也不好发作。 　　杜长明报了一个地址过来。 　　池叶一边听着，一边让司机往那开。 　　告诉完司机地址，他又问杜长明，“哥，你现在时间方便吗？能具体和我说说这个节目的背景吗？” 　　池叶的这个问题更加表明他是一点准备都没做了。 　　杜长明长呼一口气，表明正在努力憋住火气。 　　把怒气憋回肚子以后，才沉着口气给他又讲了一遍节目背景。 　　《音乐少年》是申城电视台正在筹备的一档新节目。 　　和趣鱼今年准备主推的《偶像新力量》类似，都是以挑选新人、推出新人为主。 　　但两者又有不同。 　　《偶像新力量》是一档选秀节目，以场外投票决定谁能出道，选出来的多半是爱豆。 　　而《音乐少年》没有场外投票，只有专业评委点评，比赛内容更加专业，分为乐器、声乐、舞蹈三个部分进行专业比拼，取总分高者出道。 　　总而言之，《音乐少年》选人标准严格，不说乐器、声乐、舞蹈三项全能，至少要有一项拿得出手，才能被选上。 　　正是因为如此，陆青才上赶着把池叶推荐过去，就是为了让池叶被刷下来，丢脸。 　　杜长明显然对池叶能被选上没什么信心，只是希望池叶不要在外面太丢人现眼，因此很担忧地说道，“节目组如果问你有什么技能，你就说唱歌，唱歌你行吧？” 　　“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杜长明叹一口气，“我这还有一些节目组的资料，我都微信发你，你抓紧时间都看看！就算吊车尾，也别表现得太差！” 　　“没问题。” 　　池叶挂了电话，杜长明很快就发来几个文档。 　　原主手机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未读消息，红点一大堆，池叶草草看了下，把无关紧要的消息都暂时放一边，先把杜哥找出来，接收文档、标星号，再把和杜哥的对话框置顶，给他工作、带他赚钱的就是爸爸，其他有的没的都靠后。 　　然后池叶便在车上飞速补起课来。 　　——池叶到的比杜长明要早，比初试开始的时间也早了快两小时。 　　他到了申城电视台以后，没有直接进去，先去附近的商场逛了圈。 　　他买了一套裁剪简单又便宜的休闲装换上，他身上的衣服崩得太紧，万一面试的时候要考舞蹈之类的，很不方便。 　　他对于买物美价廉的衣服很有经验，最知道怎么挑款式经典看起来很贵的东西。 　　换上新衣服后，他把身上多余的首饰，像耳钉、项链、手环之类的都取了，又把头发也染回了黑色，还剪短了一些。倒不是他对外表格外看中，而是他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面试，多少有一些经验。 　　杜长明刚才和他说，《音乐少年》的评委都是业内专业老师，这又是卫视举办的节目，那么当他们选人时，在外表上一定会有所偏好。长发与短发、黄发与黑发，他们应该都会偏向后者。 　　既然是面试，池叶认为，就该各方面都给考官一个好的印象。 　　换好装扮以后，池叶便在面试间外面，一边看资料，一边等杜长明到来。 　　杜长明到时，面试间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七八张椅子上全坐满了，有的带着乐器，有的在轻声唱谱，还有在墙角活动筋骨的。 　　他在攒动的人头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池叶。 　　又扫了一圈，还是没看到池叶。 　　急了。 　　走到门口，拿出手机，给池叶打语音通话。 　　语音请求发出，15秒后，靠窗边的椅子里，一个少年抬起了头，朝他看过来，举起手机扬扬，叫道，“杜哥，这边。” 　　少年一身简单的白T，裁剪略宽松，更衬出身形的瘦削，黑发乖巧地垂落在额前，衬出眉目的清秀，窗外的阳光映在他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杜长明呆了几秒，才抬脚走过去，拖了把椅子在池叶身边坐下，“你这几天不见了人，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杜长明长得精瘦、穿着西装、夹着公文包，看起来世俗而精明。 　　池叶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过来换了个人，便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杜长明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他这一笑，不由低声赞叹道，“挺好的，这打扮适合来今天的面试。早就该让你试试这风格。” 　　他最开始选择带池叶出道，就是觉得池叶颜值能打，再娱乐圈能出头，今天一见池叶的状态，更加肯定了他的看法。 　　池叶还是笑着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杜长明才收敛住自己的失神，看向池叶的手机，“资料都看过了？心里有底吗？” 　　池叶道，“都看完了。” 　　杜长明点头，片刻后，目光又变成了怀疑和审视，“你……你这几天不会在外面闯祸了吧？别想让我帮你收拾。” 　　“没有，哥。” 　　“真的？” 　　池叶忍俊不禁，“真的。” 　　杜长明眼中仍旧疑惑，大概是一时不能相信池叶能变得这么听话，但面试马上要开始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很快，就轮到池叶去面试了。 　　面试的房间就在隔壁。 　　杜长明作为经纪人，可以一起进去旁观。 　　在进房间之前，他看了看里面的阵仗，又看了眼池叶，最后选择拍了拍池叶的肩膀，诚恳建议道，“待会儿如果要求才艺展示，你实在不行的话……就对着评委笑，你这个样子，就算干笑效果也不会太差，要么，你就就别开口了。” 　　池叶，“……” 　　还没见过这么不信任自己艺人的经纪人…… 　　——面试间内，主考官正对着池叶的简历发愁。 　　主考官是节目组的副导，旁边坐了两个编导。 　　主考一脸不满地盯着池叶的履历，“这谁找过来？声乐、乐器、舞蹈，一样都拿不出手，来这里干嘛？逗我们玩呢？还有这张照片，不知道现在国家规定不许艺人上节目染头发带耳钉吗？” 　　现在上面对参加节目的艺人形象要求很严格，不许有染发、不许纹身、不许带耳钉，他们最怕遇到这种艺人。 　　两侧的编导难住了，都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其中一个低声说道，“是映画娱乐的魏总送来的，就……给个面子，随便看看吧。” 　　主考不太乐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叫池叶进来。 　　虽说只是初试，但房间里已经架起了三四个摄像机。 　　池叶走进来，端端正正在面试官对面坐好，朗声道，“您好，我是映画娱乐的练习生池叶。” 　　字正腔圆，朝气蓬勃。 　　本来不太感兴趣的副导从简历上抬头看向他，立刻呆住了——没有黄发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耳钉，和简历上的照片判若两人，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池叶。 　　三个机位的摄像机分别对准了池叶的正面，左侧面和右侧面。 　　一般进来新的人员，摄像师都要适当的调整一下机位，以寻求最佳的拍摄角度。毕竟每个人的左右脸都不对称，且好看的角度有限。 　　但当池叶坐下，三个机位都没有动。 　　正面的摄像师对池叶的三庭五眼都很满意，尤其是他的三庭，非常匀称，这让他的面相精简而细致。 　　左侧的摄像师则对池叶侧脸的轮廓很满意，是非常清晰流畅的线条，立体，但不夸张，很符合亚洲人的审美。 　　右侧的摄像师犹豫了一会儿，微微移动了一下机位，他想找找看，哪个角度能把池叶眼下的泪痣拍得更好看。 　　颜值绝了！ 　　三个摄像师一致以为，如果节目里缺一个花瓶担当，选他一定最合适。 　　连主考心中一瞬间都闪过一种可惜的情绪——真可惜，这是一档音乐节目。 　　看过外形以后，主考开始问别的——经纪公司、年龄、练习了多久，都是常规问答。 　　问完这些后，导演照例道，“乐器和舞蹈怎么样？会哪些乐器？” 　　虽然简历上写得很清楚，什么都不会！ 　　在一旁的杜长明紧张起来，他在旁边察言观色，看得出节目组的人对池叶的外形都很满意，只希望后面不要太拉垮。 　　池叶想了想，回道，“学过一些。” 　　主考挑眉，“哦，具体学过哪些？” 　　池叶，“乐器学过钢琴、小提琴，舞蹈学过芭蕾。” 　　杜长明在旁边听着，“……” 　　很想捂住池叶的嘴，说好的干笑，蒙混过去呢，怎么还瞎吹起来了呢？ 　　主考如鹰隼一样的目光仔细从池叶身上扫过，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质疑，就刚才他们的面试情况来说，每个人的表现都比简历上写的差了一大截，而池叶的简历上写得就不怎么样，真实水平难道还能比简历好不成？ 　　“会这么多？不错嘛。我们这没准备钢琴，不过有电子琴，你可以弹一首听听看吗？” 　　——同一时间，顾家。 　　在刚刚将池叶送走的地方，方管家又跟着顾从舟送走新的客人。 　　顾川东坐着宾利走了。 　　看着黑色的汽车离开主干道，消失在梧桐树的影子里，管家才趋近一步，说道，“少爷要再回去睡一会儿吗？” 　　顾从舟的脸色又回到了往常一样的苍白，睡眠带来的好气色已经远远逝去，但对管家的提议，他摇了摇头。 　　管家揣度着建议，“那个池叶，我觉得不错。既然他钢琴弹得好，不如将他请来，每周为您弹奏一会儿。” 　　顾从舟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台阶前的阳光很好，照在他脸上，却仿佛照进一块寒冰里，“不过如此，没弹得多好。” 　　管家疑惑了，他想起早上顾从舟睡着的样子，这还叫弹得没多好？之前专门请了一位获得肖邦钢琴奖的名家，也没这效果好。 　　作者有话说：顾从舟，“不受诱惑，骄傲，拒绝。” 第六章 面试稳了 　　一台61键标准键盘的雅马哈电子琴放在了池叶面前。 　　杜长明的眉毛皱成了川字型，放在身侧的手也攒紧了又松开。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终究还是逃不过社死的命运。 　　池叶平常上课什么水平他难道不知道吗？一首最基础的哈农练习曲都弹得磕磕碰碰，上课的老师没少跟他告状。 　　就这个水平要怎么在人前展示？还不如唱个歌，随便展示个才艺了事。 　　但事已至此，鸭子已经被赶上架了，想再换成唱歌肯定是不可能了。 　　隔着面试台，当导演组问池叶要演奏什么曲目时，杜长明立刻开口说道，“我们公司开的钢琴课比较晚，前两年学的都是声乐和基础乐理这些。钢琴的话，目前课上的不多，不如试试……” 　　杜长明想说《欢乐颂》、《绿袖子》之类初级的钢琴曲，但既觉得实在太简单，又觉得池叶估计连这都不会，难道谈《小星星》？这样太丢人了吧。 　　“《告别圆舞曲》可以吗？” 　　《告别圆舞曲》，第九号，降A大调，是肖邦最广为人知的一首名曲。 　　在钢琴考级里，算中等难度，不算难，也并不简单，要弹好更需要功底。 　　池叶钢琴四级时考的就是这首曲子，像昨晚谈过的舒伯特《小夜曲》一样，练习过很多次，曲谱烂熟于心，轻易不会出错。 　　他才刚穿过来，对这具身体还不算熟悉，而且通过昨晚的弹奏，他发现原主并没有多少钢琴功底，手腕不够放松，手指的韧性、力量、跑动能力都不够，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提高的，他在过去的世界虽然钢琴考过了八级，但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弹奏更难的曲子。 　　杜长明，“……” 　　心想算了，由他去吧，破罐子破摔得了，下次他再也不来申城电视台录节目了，要来也要换身衣服，换个人带过来。 　　导演组的人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池叶的目光瞥到四周的摄像机，有点紧张。 　　但他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注意力都聚集在眼前的琴上。 　　然后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调整呼吸，将手指放在琴键上。 　　耳熟能详的曲调。 　　简单通俗的旋律。 　　少年将其中的感情表现得很好，细腻的音质、缠绵的幽怨。 　　主考官、编导……以及杜长明，集体呆住。 　　杜长明讶异而不敢置信地看着池叶。 　　导演组的人更加像发现了宝贝一样看着池叶。 　　他们比杜长明更加专业。 　　池叶的弹奏，强弱、音色、速度、技巧，未必炉火纯青，但绝对需要一定的功底，不是数年的练习不可能达到。 　　这水平，钢琴至少得有六七级吧。 　　为什么简历上完全没写过？？ 　　竟然还有人的简历比真实水平差那么多。 　　今天来面试的都是各个公司的新人，声乐、乐器、舞蹈各方面都有人表演。 　　但大部分都是介于专业与业余之间的水平，偶尔有一两个好的，外形又欠佳。 　　池叶的实力配上这样的外形，如果他日后努力精进，绝对是节目里的黑马！ 　　没想到映画娱乐给他们送来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他们这个节目一共要30个选手参加，选来选去，勉强找了29个不错了。 　　但要凑齐30个真的不容易，这几年选秀节目一茬接一茬，好的新人早就供不应求。 　　他们今天本来的打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找个来凑数，不想遇上一个这么出色的。 　　待池叶一曲弹罢，主考脸上浮起一个大大的笑，“钢琴弹得不错，不过可以更好。如果以后你加入我们节目，希望能看到你更多方面的才艺！” 　　——从电视台出来，杜长明的步伐迈得格外大，边走，边咂舌感叹，“你……你钢琴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记得上个月的钢琴课，周老师还跟我说……” 　　钢琴课老师找他告状的话，杜长明自动隐去了。 　　池叶笑笑，毫无心理负担地瞎编，“就是因为周老师批评了好几次，所以才努力练习的。” 　　杜长明点头，“挺好，严师出高徒果然没错。你虽然没去《偶像新力量》，来这个也不错。选秀都做了几年了，蛋糕已经被瓜分得越来越小，这一届未必还能有往日的人气和辉煌。你就先回去等消息，听刚才导演的意思，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联系我。这几天你先在公司练习着……你刚说什么小提琴，芭蕾，真的也会？” 　　池叶早想好了糊弄的说辞，“公司教过这些课，我都学了。” 　　杜长明还是不太相信，但也并不追究，“行吧，反正节目组还有老师教，你进去了好好学就是了。” 　　他看着池叶，内心一下澎湃起来，万万没想到经此一事，池叶变化这么大，“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你的打击比较大，不过人要往前看，别往后看。你年纪还小，这就是你拥有的最宝贵的财富。这个节目看起来是不如《偶像新力量》声势浩大。 　　但请来的几个评委在业内都很有名气，你如果能成功参加节目，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一定有更多机会。公司里的那些三八你不用理，你没实力的时候人家才敢当面议论你，以后你自己变强了有名气了，他们也就闭嘴了。” 　　杜长明一番话说得很诚恳，池叶感激道，“谢谢哥，我会好好表现。” 　　两人一路聊天走到了停车场，杜长明开车载池叶回公司。 　　映画娱乐就在趣鱼的办公楼里。 　　趣鱼有一栋单独的办公大楼，映画娱乐占了其中三层。 　　池叶到了公司，既不左顾右盼，也不与人多说闲话，直奔练习室练习，为了专心练习，将手机也开成静音扔到了一边。 　　虽然他穿过来才短短一天，却不得不佩服原主的交际能力，实在太活跃了！！ 　　手机无时无刻不处于有人发消息联系的状态，微信消息一直闪个不停，让人片刻不得安宁。 　　池叶准备练习的空隙，再理理原主的朋友圈，将各类消息，好友都清理一下，他可不想活在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网里。 　　他虽然不社恐，但他希望麻烦事少一点。 　　不过除此之外，于池叶而言，他对这样的状态算是满意，顺利离开了原著的剧情线，现在又有工作，有机会，只要努力就有可能获得不错的回报。 　　在过去的世界，他虽然一样会这些东西，甚至做得更好，但因为他爸妈的缘故，还有一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背景原因，他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他无法签约经纪公司，上不了节目，只能当群演，或者跑来跑去到处做一些打杂的工作。 　　他安安静静在公司练习了两天，第三天晚上，他刚准备去食堂吃晚饭，又有人找他。 　　这次不是杜长明，而是原主的养父池齐霆。 　　池叶早就做好了与原主家里人打交道的准备，因为接到电话，不显得慌乱。 　　池齐霆叫他去参加奶奶的生日聚餐，“家里人都在，小青也会来。上次吵架的事就算了，毕竟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他这些年在外面也受苦了，你让着他一点。 　　奶奶年纪大了，你过来吃顿饭，多陪陪她。” 　　池父口中的小青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陆青，虽然他和陆青同时出生，但仔细算起来，他比陆青大个几分钟。 　　而池父口中的吵架事件，池叶虽然没有亲身参与过，但从微信聊天记录里大概能拼凑出来——陆青前些天搬到池家，无意打碎了原主珍藏的一个手办，原主很生气，说了陆青几句，陆青委屈得哭起来，池父池母本来就觉得原主沉迷手办、荒废业务，又见陆青哭起来，便帮着陆青说了原主几句，要原主少玩手办，多花些时间练习出道。 　　原主脾气也大，便骂陆青不要脸装可怜，陆青哭得越来越大声，说自己不该回来什么的。 　　于是两边大吵了一架，气得原主从家里跑了出来。之后便有了去顾家的事。 　　池叶想了想，他本来不愿主动去池家刷存在感，但现在是池父叫他过去，他还是应该走一趟。 　　他既然穿过来，继承了原主的身份和社会关系，那么原主的养父母就是他的养父母。 　　而且户口本上他和池父池母还是亲子关系，这种场合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到场。 　　他从小说里知道原主和养父母的关系不好，但具体如何，他还是得自己看一看才知道。如果是可以修复的关系，他愿意去努力一下，毕竟原主是池父池母养大的，有养育之恩。 　　如果是无法修复的关系，那么他也愿意好好道个别，别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做人留一线，日后还好见面。 　　池叶想好这些，便按照礼仪，去买了鲜花，又去商场挑了一条花色素雅的真丝丝巾带过去。 　　晚饭的地点在申城中心城区颇为高档的一家酒店里。 　　酒店外面，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其中最打眼的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旁边挨着一辆纯黑色，车牌尾号是8888连号的库里南。 　　这两辆豪车实在太招摇，又并肩停在一起，惹得路过的人都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池叶路过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看完一眼以后，池叶忽然想到这么——这辆车…好像在顾家的停车场看到过，难道顾从舟也在这里吃饭？ 　　池叶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碰到了陆青。 　　他并没有马上认出陆青。 　　他手机里有陆青的微信，陆青的朋友圈里发过一两张自己的照片，一个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T，坐在草坪上抱着吉他，校园、文艺，青春。 　　但出现在他面前的陆青和照片里相去甚远。 　　陆青烫了一个韩式花美男的卷发，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衬衫马甲，庄严、隆重，仿佛参加晚会的名流公子哥。 　　池叶没认出陆青，还是陆青先开口叫他哥哥，池叶才反应过来。 　　陆青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站在酒店门口朝池叶招手，“哥，我们在这。” 　　池叶走过去。 　　陆青又道，“哥，你怎么坐出租车来的？早知道你一个人打车来，我就让平哥顺带去接上你。” 　　池叶会开车，之前池家也给他买了一辆车，他之所以没开，是没找到原主的驾照在哪。当然这理由不好说出来，说出来就让人知道他不是池叶本人了。 　　不过陆青的焦点并不真的在他为什么坐出租车上，而是暗暗炫耀有人来接他，池叶能听懂这话里的主次，也是因为陆青的提示，他才注意到陆青身后还跟了一个高高大大，看起来还有点拽拽的男生。 　　这个男人也有点眼熟。 　　池叶觉得他应该在哪个好友的朋友圈里见过这个男人的照片。 　　他这几天闲暇时会通过微信恶补原主朋友圈交际圈里的人，但看得人太多，有点记不过来。 　　在他想起来之前，那个拽拽的男人撇了池叶一眼，满脸嫌弃的说道，“小青你别瞎说，谁要去接他？” 　　陆青看看男人，又看看池叶，轻声朝人说道，“平哥你别这样说。” 　　说罢又转向池叶，“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不高兴平哥来接我？” 　　池叶仔细想了想，才想起陆青口中的这个平哥全名叫赵梦平，家里与池家是故交，也是原主的前男友，得知原主不是真少爷后，便立刻提出了分手。 　　原主与他的微信聊天里，还有很多条谩骂和挽留赵梦平的信息，池叶觉得无趣，没太仔细看。 　　现在，见到本尊，池叶才恍然大悟，“哦，是你啊。” 　　换成重要一点的人物，他还愿意演演戏，面对眼前的两个人，他连和他们演戏的心思都没有，一边往酒店里面走，一边敷衍道，“好久不见呀。” 　　池叶的态度太潇洒，好像压根没把他俩当回事，完全没有陆青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和难过嫉妒，也没有赵梦平想象中的纠缠不放，甚至没有多看赵梦平一眼。 　　赵梦平的脸色难看的阴下去，沉声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陆青尴尬的笑笑，劝慰道，“哥哥这几天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心情不好，你别和他计较。” 　　池叶本来已经走开两步，懒得和他们说话了，此时闻言，转过身来，笑道，“你怎么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我去《音乐少年》面试了呀。不还是你推荐的吗？” 　　陆青冷不丁被池叶杀了个回马枪，干笑道，“不知道哥哥面试结果怎么样？” 　　池叶笑一笑，故意道，“不告诉你。” 第七章 商界大佬 　　给池奶奶过生日的餐厅位于酒店三十一楼，行政酒廊旁边的珍馐厅。 　　池叶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正兴趣盎然地讨论着什么，“听说今天顾家也在这里吃饭。” 　　“顾家的哪位？” 　　“顾从舟和他舅舅陶卫东。” 　　“门口那两辆劳斯莱斯好像就是顾家的车子。” 　　“没错，车牌8888的库里南，是顾从舟常开的。”语气非常肯定，那样子好像去顾家做过客，亲眼见顾从舟开着这辆车子出门。 　　“顾从舟不是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吗？今天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顾从舟虽然身体不好，但他是鸿升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他外公陶世奇现在身体不行了，正忙着给他介绍对象张罗结婚的事呢。” 　　“啧，那你知道今天和他吃饭的是哪家吗？” 　　“总归是豪门千金。” 　　还真是顾从舟来了，池叶随便想想，并没有往心里去。自那天以后，他想自己应该不会再和顾从舟有什么交集。 　　他推开门进去——里面围着两张大圆桌，坐满了人，听到开门的声音，讨论声歇下去一些，众人扭头，不少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池叶倒是不难堪也没有不好意思，他从前接受过的各色目光多多了，他淡定地扫视一圈，在人群里认出池父池母——池父一身阿玛尼的西装，池母则一身小香风套装，打扮得非常得体，姿态也很高贵，在人堆里很打眼。 　　池叶拎着礼物走过去，主动叫道，“爸，妈。” 　　他本来以为叫池父池母爸妈会奇怪，但或许是受原主叫了那么多年的影响，池叶叫起来也很顺口。 　　池父冲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池母带着端庄的微笑，用和蔼的声音问道，“奶奶生日，你怎么来这么晚？” 　　池叶其实并没有耽误什么时间，他接到池齐霆的电话后，就去商场买了礼物，然后过来，只是池齐霆电话打得晚，他就来得晚。 　　现在池母却当众这么质问他，他当然不能随便接这个帽子。 　　他以一副乖巧又懂事语气回道，“前几天惹了爸爸妈妈生气，不敢随便过来。 　　刚刚接到爸爸电话，才敢赶过来。” 　　池叶把脏水原封不动泼回去，池母看他一眼，“过来了就好，去看看你奶奶吧。” 　　“嗯。” 　　池叶往旁边走开时，听到池母旁边的人在背后说道，“咦，你们不是找回亲生孩子了吗？怎么这个也过来了？” 　　池母客气地回道，“养都养了那么多年了，他那边的爸爸妈妈又去世了，我们就继续养着呗，还是十九岁的孩子。” 　　旁边的人叫道，“十九岁怎么还能说是孩子。那种偷孩子的人家，有什么好可怜的，你们真是好心人……” 　　池叶把话听在耳朵里。 　　现场用耳朵听用眼睛看，到底比在微信上了解到的要更加全面，他心里也有了底。 　　池奶奶坐在首位，老人家七八十岁年纪，一头自然蓬松的银发，戴金属框架的圆形眼镜，是个很优雅的老太太。 　　但是面有病色，精神不算太好，看到池叶过来，眼睛便笑盈盈落在他身上，“小叶来啦。这么晚，饿了吧，这里有薄荷糕，你拿去先吃着。” 　　池叶接过薄荷糕，奶奶又问道，“这些天奶奶在医院，没回家看着你，受委屈了没有？” 　　这几句话的语气、亲切度明显与池母刚才不同。 　　池叶小时候，也有很疼爱他的奶奶，每次见到他也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池叶不自觉便生出一种好感，加上奶奶应该就对原主很好，那种好感便更浓烈一些。 　　池叶将礼物双手奉上，温声道，“没有受委屈，这是我挑的礼物，祝奶奶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 　　池奶奶虽然上了年纪，但穿着品味都很高雅，身上穿了一套真丝的改良式汉服套装，与池叶挑选的丝巾正好相配。 　　池奶奶开心的接过丝巾，马上让池叶帮她戴在脖颈上。 　　池叶帮池奶奶戴丝巾的时候，陆青和赵梦平正好进来。 　　陆青的目光在池叶与池奶奶之间扫视一圈，也提着礼物过来，他带的礼物是一盒人参，奶奶也笑着接过来，不过没拿出来看，只是把那盒人参与其他礼物放在一起。 　　陆青看看池奶奶脖子上的丝巾，又看看自己的礼物，脸色略略往下沉。 　　很快，人都到齐，各自落座。 　　池叶被奶奶拉着坐在左手边，池父池母坐在右手边，再过去坐着陆青和赵梦平。 　　坐好后，正餐开始。 　　餐品很丰盛，在场的人都专心吃起菜来，偶尔与近旁的人交流几句，池叶除了与池奶奶说话，帮忙夹菜，也不用和其他人社交，还挺舒适。 　　餐宴到下半场，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人来人往间，又讨论到了顾家。 　　池叶听人刚从卫生间回来的人议论道，“顾从舟原来就在隔壁的飨宴厅吃饭。 　　我刚出来，还看到陶卫东和人说话了。” 　　在场的人好奇心都起来了，“看到顾从舟了吗？” 　　“这倒没有。” 　　“那你看到陶卫东和谁说话了？” 　　“看着像万事集团的王总。” 　　“鸿升难道要与万事联姻啦？那可真是强强联手。” 　　“鸿升集团莫非要往地产方向发展啦？明年房价还要再涨？” 　　这里的人虽然都是企业高管或者名流富豪，但和鸿升集团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 　　鸿升集团不仅是申城最有影响力的企业，更是国内最大最顶级的投资公司。 　　往大了说，鸿升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资本市场的走向。 　　往小了说，鸿升决定了他们的饭碗。 　　比如池父池母所在的趣鱼，最大的投资方就是鸿升集团。 　　所以对于鸿升的八卦和动向，他们才那么热衷。 　　连一直端着的池母也殷勤询问，“顾少那边人多吗？” 　　又同池度低语，“我们待会儿要去拜访一下吗？” 　　讨论间，侍应生上了一道新菜——清蒸大闸蟹。 　　秋风乍起，正是江浙一带吃大闸蟹的好时候，而这家酒店又以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而闻名。 　　看到一个个小碟子那么大的大闸蟹被端上了，宾客们的注意力都被引开了一些。 　　池奶奶对大闸蟹也很感兴趣，拍拍池叶的手，“小叶，帮奶奶拿一个。” 　　“好。”池叶应下，正要等转盘转过来，忽闻陆青主动道，“我来给奶奶剥大闸蟹吧。” 　　那大闸蟹正好停在陆青面前他拿起一个大闸蟹，便动手开始拆蟹壳。 　　大闸蟹壳硬，肉少，吃起来很精细，很多人就算爱吃蟹黄，也因为懒得剥而舍去了这道美食。 　　剥大闸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剥给自己吃都难，通常手口并用才行，更别说只用手剥给别人吃了。 　　陆青一看就没掌握剥大闸蟹的精髓，又急于把那藏在壳里的蟹黄完整地弄出来，手上力气一大，手被蟹钳划伤，那流动的金黄的蟹黄也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弄得狼狈不堪。 　　池父池母本来在与来敬酒的人聊天，听到动静都扭头看向陆青。 　　桌上邻近的人也都看过来。 　　大家都在斯文地肯自己的大闸蟹，或者低声聊天，还没人在饭桌上弄成这样。 　　尤其是陆青今天穿了一身白衣，被蟹黄染上，那一处污渍更加明显。 　　刚才听到他们说话的知道陆青是给奶奶剥大闸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陆青弄给自己吃都弄成了这样。 　　池母精致的眉头一皱，露出一些不满意来，大概是觉得丢了她的面子。 　　陆青的神色也变得窘迫，慌忙去扯纸巾擦身上的污渍。 　　陆青旁边，赵梦平一直若有若无地打量着池叶，此时见状，用颇为责怪的语气说道，“说了让你别弄，你看池叶就不弄。” 　　陆青一边擦衣服，一边说，“我看奶奶想吃，哥哥又没动，才想帮忙的。” 　　池叶挑眉看了看他俩，这两人倒是天生一对，又茶又会演戏，一下把餐桌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但演戏他还能输不成，他学着陆青的语气，说道，“哎呀，小青怎么弄伤手了，说了还是哥哥来。” 　　陆青的表情如同吃了一只蟑螂。 　　池叶说罢，又朝身边的服务员说道，“麻烦给我一套吃大闸蟹的工具。要八件套。” 　　陆青用纸巾捂着食指被划伤的伤口，他之前与池叶相处过一段时间，自以为了解池叶的性格——脾气大，任性冲动，完全不会审时度势，用话一激就会发脾气吵起来。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和耐性变得那么好，一点错都找不到。 　　很快，服务员将池叶要的八件套送上来了。 　　为了方便客人吃大闸蟹，餐厅本来为每人准备的是三件套。其实餐厅考虑得很周到，八件套东西太繁琐，客人未必能分得清每样小东西的用途，不如基本三件套方便。 　　池叶却很熟稔，他先拿起一把小剪刀，蟹剪剪断8只蟹脚，又分别将关节处一一剪断，再一个细细的叉子一顶，那蟹腿里被蟹壳完整包裹的一小截蟹肉就轻轻掉了出来。 　　这手法，一看就不知道比陆青高明了多少倍。 　　陆青的神色比刚才还要窘迫。 　　池叶的这套手法，连池父池母都有些看呆了。池家有佣人，池叶又从小被当成池家唯一的孩子养大，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自己吃的东西都是别人送到他面前，更别说弄给别人吃了。 　　不想池叶做起事来能这么利索。 　　桌上其他人也盯着池叶看，池叶处理大闸蟹的过程优雅而美观，纤细修长的手指配上金色的工具，仿佛在处理一件工艺品，任谁看了都赏心悦目。 　　赵梦平的表情变得有一丝奇怪。 　　还有人冲池母说道，“你家孩子真能干，池太太教得就是好。” 　　池母回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处理完蟹腿，池叶又拿起小剪刀，将螃蟹最下端的肚脐利落地剪掉。 　　剪完后，又换了一把小斧头一样的东西，插到大闸蟹的蟹壳里。 　　只见他轻轻往上拨弄了一下，坚硬的蟹壳就被轻松的顶开了。 　　浓郁的蟹黄完完整整堆满蟹壳，令人垂涎欲滴，对面的一个小男孩叫起来，“妈妈，我要吃那个！” 　　池叶将蟹黄用勺子舀出来，装进一个小碗中，递到奶奶面前，“奶奶，您尝尝，您喜欢我再给你弄。” 　　做完这些以后，池叶拿起一个小镊子，开始不紧不慢处理大闸蟹剩下的部分，连看都不看陆青那边一眼。 　　陆青默默盯着他看，手指在桌布下悄悄攥紧了。 　　等一整只大闸蟹剥完，鲜嫩肥美的蟹肉堆了满满一个小碗。 　　池叶将碗放到奶奶面前，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餐厅虽然将大闸蟹用料酒和姜处理过，但毕竟是水产品，腥味还是很重。 　　池叶在龙头下细细清洗手上的腥味，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哥哥。” 　　池叶一边低头洗手，一边慢悠悠道，“你别这样叫我。我们年纪也没差多少，你叫我名字就行。” 　　陆青没说话，慢慢走近，走到他身后，“哥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在城里长大，读贵族学校，当明星，吃好的，穿好的，被很多人喜欢，什么都会，而我连大闸蟹都不会剥，你一定看不起我吧。” 　　池叶懒得多说，“我没有，你想多了。” 　　他已经洗好了手，做了个请陆青让让，别挡路的手势。 　　陆青看着目中无他的池叶，忽而变了副语气，“哥哥。那你会恨我吗？恨我抢走了你的一切。” 　　池叶感到一些好笑，他今天来这里，无非是池齐霆叫他来，而这个人又是原主的养父。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这些规划与池家并无关系。 　　他看着陆青，双手抱胸，清晰地说道，“我说了，你想多了。我既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恨你，我时间有限，没有精力浪费在你身上。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何必把注意力都局限在那么狭窄的地方呢。你如果真的很看中这些，有这些心思和时间，不如花在你的亲人身上，而非我。” 　　池叶这番话说的不客气，又都戳在陆青的软肋上，而且格局与陆青完全不在一个档次，高下立现。 　　陆青瞪着池叶，胸口剧烈起伏着，片刻后，转身冲了出去。 　　池叶等了一会儿，待那脚步声远去了，方才摇摇头，推开门出来。 　　刚走出来，一阵沉郁的木质调古龙水的气味就细若游丝般飘了过来。 　　池叶循着气味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藏在金丝眼镜后面漆黑而冷淡的眼睛。 　　顾从舟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莫不是冤家路窄？ 　　池叶想假装没看到，从旁边绕过去，却听顾从舟慢慢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方便吗？” 第八章 初次合作 　　左右并无其他人，洗手间门口一盏壁灯照在顾从舟身上，勾勒出他阴沉而矜贵的轮廓。 　　他看着池叶，慢条斯理说道，“陪我演场戏，报酬随你开。” 　　演……戏？ 　　顾从舟看着他的表情，“怎么？不愿意？” 　　池叶呆了一会儿，才慢慢从这诡异的要求中回过神来。 　　虽然顾从舟的报酬听着让人心动，但他可不敢要顾从舟的报酬，委婉道，“我演技不好，怕给顾少拖后腿。” 　　顾从舟戏谑道，“不好吗？我看你上次在我家的演技，炉火纯青。” 　　他的目光慢慢从池叶身上扫过去，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么能说会道，可不像轻易就被我叔叔摆布了。” 　　顾从舟的语气明明很缓慢，但听在人耳朵里，却句句如针刺。 　　池叶想起前几天的事，顿感如芒在背，怎么顾从舟这么日理万机的人，还记着那么件小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顾少说笑了。” 　　顾从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盯着他。 　　走道里的灯光色温原本是3000K，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氛围温馨舒适，但被顾从舟这么一看，骤然就变得阴冷起来。 　　池叶被人追着要债时也没感到这么渗人。 　　池叶想走人。 　　但顾从舟就站在那里，并没有就此算了的意思。 　　“顾少如果想找人演戏，一定很多人乐意奉陪。” 　　顾从舟冷冷的，又有点吊儿郎当，“可我就想跟你演，你说怎么办？” 　　池叶，“……” 　　这是逗他玩呢？ 　　怪他出门前没看黄历。 　　眼看着顾从舟是不放人了，池叶踟蹰着，“我可以陪您演戏。不过报酬我不要，我只有一个小要求。” 　　“嗯？”顾从舟挑起眼睛。 　　他肤色苍白，眉眼狭长，嘴唇又薄，仿佛天生便带着阴郁厌世的病态，让人无所适从。 　　池叶捧着笑脸说，“之前的事我有错，这次就当我将功折过了，以后就忘了这件事，您看怎么样？” 　　“行。” 　　顾从舟笑一笑，靠在墙上曲着的腿伸直了，漫不经心地朝他勾了下手指，“跟我来。” 　　顾从舟走得慢，但腿长，他双手插兜，几步就走出去只剩一个薄削的背影。 　　池叶只得快步跟上，离得近了，池叶才闻到顾从舟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记得小说里写顾从舟不爱喝酒。顾从舟因为睡眠障碍，头疼很严重，喝酒会加重病情。 　　眼下却在外面应酬中喝了酒？ 　　池叶随便想了想，两人已经到了飨宴厅门口。 　　隔着门板传来隐约的谈笑声。 　　池叶还不知道顾从舟让他演什么，进门前拉住顾从舟的衣袖，忙问道，“顾少想让我演什么？” 　　顾从舟淡道，“演我爱人。” 　　池叶，“……” 　　夭寿啦！ 　　——池叶不想接这个差事，早知道顾从舟玩这么大，他刚才就不那么天真的答应了。 　　他慌忙按住顾从舟要开门的手，“这不太好吧。” 　　顾从舟却全然不当回事，还笑着反问，“哪里不好？” 　　这……池叶无语，当然哪里都不好啦！ 　　顾从舟今天不是来这里相亲的吗？ 　　对方还是豪门千金。 　　他要是这个时候去演顾从舟的爱人，光想想这个场面就实在是刺激。 　　池叶很有自知之明，立即打起了退堂鼓。 　　被顾从舟记恨就记恨吧，以后小心点绕着这尊大佛走就是了，也比眼前这差事好办。 　　他刚想抽身退出，顾从舟却已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顾从舟的手冰冷，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不带一点温度，偏偏力气惊人的大，池叶挣扎了几次，硬是拉不出来，这让他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恐怖片，女主被手铐铐住了手，对面，女鬼正缓缓朝他飘来，她只能拼命挣扎将手抽出来。 　　池叶想自己现在也是这种迫切的心情。 　　两人正无声地僵持间，池叶听到里面有人问，“顾少呢？怎么还没回来？” 　　“别不是喝醉了。我去看看。” 　　脚步声渐近。 　　生死就在一瞬间，然而顾从舟还不放人。 　　池叶一咬牙，速度问到，“你这男朋友要怎么个扮演法？” 　　顾从舟随意道，“随便，让别人信以为真就行了。” 　　“咿呀——”包厢门被拉开了。 　　来人呆在原地，“顾少，这……” 　　听到声音，一整个圆桌的人同时回头朝他俩所站的方向看过来，然后，全部同款呆怔的表情。 　　这间包厢明显比池奶奶过生日的珍馐厅要更加豪华而雅致，围着圆桌而坐的人也更加珠光宝气。 　　爱马仕的限量包包随处可见，就像不要钱般被随便搁置在一边。 　　只是此时此刻这些人的脸上都只有惊讶这一种神情。 　　顾从舟的手环在池叶的腰上，那姿态带着一点傲慢，又很亲密，甚至顾从舟一向凉薄而厌世的脸上，都带着点温柔的意思。 　　挨得很近，池叶能清晰闻到顾从舟身上古龙水和酒味的占比，那两种气味纠缠在一起，带着让人恍惚的迷醉。 　　事已至此只能演下去了！ 　　演就演，谁怕谁！还有他池叶接不上的戏吗？ 　　没有！ 　　池叶张开双手环住顾从舟的腰，仰头露出一个灿烂而明媚的微笑，“你怎么没跟我说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我会紧张的。” 　　少年的声音，清甜软糯，尾音轻轻上扬，是撒娇的话，又带着不可言说的性感。 　　听得众人心里都是一颤——哪里来的小妖精？！ 　　池叶又低下头，在顾从舟的颈窝里蹭一蹭，乖巧如同一只小猫咪，他闷闷道，“今服也没穿好，下次你早点告诉我好吗？” 　　顾从舟，“……” 　　是他低估了池叶的演技。 　　没想到池叶能演得这么好，还这么自然。 　　他低头看向池叶，正见他埋头时露出了一段雪白脖颈。 　　是真的很像一只小猫咪，他养了一只黑白虎斑的缅因猫，高冷爱独处、很少会同他撒娇。 　　他曾在视频里见到别人家的小猫咪，白色的、可爱的、柔软的，便会这样在主人怀里撒娇。 　　“好的，下次早点告诉你。” 　　他在池叶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不容置疑道，“现在，跟我一起吃饭。” 　　圆桌的上位空着一张椅子，是顾从舟原本坐的，他牵着池叶的手过去，招来服务员，在他身边，再添一张椅子。 　　顾从舟对面，一位打扮优雅，系爱马仕丝巾的美貌女子保持着拿筷子的姿势僵在那里，瞪大了一双漂亮的杏眼，看着顾从舟与池叶双双入座。 　　她刚刚坐在这里这么久，顾从舟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现在却！ 　　她从小是人捧在手心长大，还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服务员已添好了一副新的碗筷。 　　池叶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从容坐好。 　　“从舟，这位是？” 　　顾从舟旁边，一位40多岁、温文尔雅、眼角带笑的中年男人问道。 　　“池叶。” 　　顾从舟嘴角挂着笑，淡然道，“前段时间通过我叔叔介绍认识的。” 　　池叶在旁听着，心想顾从舟还挺能瞎编，不过这话倒也没错，他记住了。 　　中年男人用带笑的目光看向池叶，又转回顾从舟身上，“从舟很喜欢他？” 　　“不然呢？”顾从舟反问，随即又说道，“舅舅刚才说的没错，外公如今身体不好，不该让他再为我的事情多操心。” 　　一番本来是舐犊情深的话，硬是被顾从舟说得既无感情也无起伏。 　　池叶一边小口吃着东西，一边听着这两个人的谈话，顾从舟可难得脾气会这么好，与人周旋这么多话。 　　他想他知道顾从舟为什么会喝酒了。 　　这个时候的顾从舟，还没有总揽鸿升集团的大权，双面受到叔叔顾川东和表舅陶卫东的牵制。 　　顾从舟这是在扮猪吃老虎。 　　根据小说情节的进展，今天，陶卫东还能和顾从舟同桌吃饭，过不了多久，鸿升集团就没有这两人说话的余地了。 　　“从舟有孝心是好的，但找个小男朋友，似乎不太好……” 　　陶卫东说着话，目光若有若无看向池叶。 　　对上陶卫东笑里藏刀的眼睛，池叶仿佛没听懂他说的话，只甜声道，“舅舅好。” 　　“哈哈，你好。”陶卫东干笑两声。 　　池叶也笑一笑，伸出筷子，挑了鱼鳃后面一块最嫩的粉色月牙肉，送到顾从舟碗里。 　　池叶并没谈过恋爱，但秀恩爱他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场面静下去。 　　片刻后，陶卫东旁边，一位比陶卫东胖了一圈的中年男人开口，“真没想到，顾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人一开口，他旁边的系爱马仕丝巾的女子紧接着便很高傲地得问道，“请问池先生，是哪个池家？外省做生鲜生意，倒有一家姓池的。” 　　顾从舟的目光立刻冷下去。 　　中年男人到底比他女儿懂事，会看眼色，急忙打圆场，“既是顾少的男朋友，以后常带出来与我们玩。” 　　其他人也应和，“就是就是，常出来玩。” 　　“顾少就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一片喧闹里，顾从舟的语气忽然变得百倍的温柔，“他年纪小，怕生，不敢出来。以后习惯了，我会常带他出门。” 　　场面又迅速静下去。 　　顾从舟的语气太别扭了，温柔得过分，好似换了个人。 　　尤其是和之前对比，之前与谁说话都像一汪寒潭，现在忽然寒潭里飘出了雾气。 　　池叶正在小口的喝汤，被顾从周这骤然骄纵宠溺的语气一吓，险些呛住。 　　顾从舟一手扶住池叶的下巴，拿起雪白的毛巾，温柔擦拭池叶嘴角的汤渍。 　　他的呼吸轻薄，带着葡萄酒的芬芳，浮在池叶的颈侧。 第九章 酒桌天使 　　“你说什么，不可能，一定是你认错人了。” 　　珍馐厅里，赵梦平问陆青，池叶去哪了，说他刚才出去好像看到池叶跟着一个男人进了旁边的飨宴厅。 　　但这个猜测马上被陆青否定了，飨宴厅里是谁的主场大家都知道，池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连池父池母都小心翼翼不敢去拜访。 　　一旁的池母听到一点两人的对话，转身问，“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陆青支吾道，“平哥说……刚才，刚才在外面看到哥哥……跟着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出去了。” 　　池母眉间闪过不耐烦和嫌弃的神色。 　　恰好，池齐霆的手机响了下，收到池叶发来的消息，“我遇到朋友，有事先走了。” 　　池母瞥见微信内容，脸上嫌弃的神色更重。 　　——池叶本来准备陪着顾从舟演完戏就告辞。 　　但饭吃到快散尾时，万事集团的老板跑来敬酒，陶卫东也在旁边劝。 　　两人手里端的都是白酒。 　　顾从舟一只手搭在池叶的椅背上，仰着头，垂着眸，懒洋洋的看着他们表演，没接酒，也没动。 　　池叶在旁观察着，顾从舟之前喝了几杯红酒，红酒度数不高，但如果混着白酒喝，很容易喝醉，还难受。 　　顾从舟这身体，喝红酒都要不舒服，更别提红酒兑白酒了。 　　陶卫东是顾从舟的舅舅，理应知道顾从舟身体不好不宜喝酒，却还帮着外人劝酒。 　　舅舅这样，叔叔也这样，再想到顾从舟的身世、童年、爸妈…… 　　池叶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冲动，站起身来，挡在顾从舟身前，将递上来的白酒仰头一口气喝光，“我代顾少喝，想必舅舅和王老板不介意吧。” 　　少年的话音清润，又带着一些一往无前的勇敢和正义感。 　　水晶灯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头顶，仿佛给他戴上了一顶小小的皇冠。 　　就像小天使。 　　顾从舟的眼眸抬起来了，轻轻落在池叶的背影上。 　　陶卫东怔了怔，哈哈笑起来，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说道，“小孩子还挺乖，我外甥真会挑男朋友。” 　　王老板的脸色则很不好看，看向池叶的目光很不友善。 　　池叶不管他俩，他只知道演戏就要演全套，没有演一半从台上下来的。 　　他把酒杯放下，朝顾从舟弯下腰，修长净白的手指摇一摇顾从舟的肩膀，做出要拉人起来的姿态，“我累了，想回家了，你送我回去好吗？” 　　顾从舟的目光闲闲地落在他的手上，然后捉住了他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因为惯性，两人离的很近，近得能闻到彼此的身上的酒味。 　　但那距离又很快拉远。 　　顾从舟将池叶拉到自己身后，“好，我们走。” 　　“顾少这就走了吗？” 　　“顾少……” 　　酒桌上的人还欲相留，一个个站起来看向顾从舟，戴爱马仕丝巾的女士殷勤又不甘地追随着顾从舟的背影。 　　然而顾从舟只是牵着池叶的手，脚步不停地穿过每一个人每一道目光，朝着门外走去。 　　——8888连号的黑色库里南停在门口最正中的位置。 　　司机守候多时，恭敬地为他的主人打开车门。 　　进进出出的路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过来，这样的车和牌号可不多见，大家都想看看车的主人是何许人，长什么样。 　　但人影匆匆闪过，他们只看到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和在那个身影的护持下，一个少年踏步上车的背影。 　　池叶酒量还行，但是很容易上头，一喝就脸红。 　　刚刚喝了一杯白酒，现在在车上，黯淡的光线下，都能看出他绯红的脸色，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你到底能不能喝酒？”已经离开了表演的场地，顾从舟的语气恢复了往昔，冷淡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讽刺。 　　“还行，就是脸有点红，别的没什么。”池叶也从表演的状态里抽离，那白酒的度数很高，他的脸有些发烫，此外，对于和顾从舟独处，他感到有些别扭。 　　库里南从酒店开出来，转上马路。 　　这是申城最繁华热闹的一条马路，一边是万国建筑群，一边隔着江，无数高楼平地起，灯火璀璨，交相辉映。 　　车行在拥挤的车流里，顾从舟令司机将冷气调低一些，随后问池叶，“你想去哪里？” 　　“公司。” 　　“这么晚你还去公司做什么？” 　　“我住公司宿舍。” 　　顾从舟没说话。 　　片刻后，才让司机往映画娱乐的宿舍开去。 　　——隔天，池叶还在睡梦中，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池叶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是杜长明的来电。 　　“喂。”他哑着嗓子说道。 　　“你还没起来呢？赶紧的，来练习室，有急事。”杜长明急匆匆说道。 　　池叶听说有急事，马上清醒了一大半，一面从床上爬起来，一面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一两句说不清楚。总之，你起来了就赶紧来练习室，这里已经很多人了。晚了就没位置了。” 　　池叶应下，匆匆洗漱完，换了一套衣服，就往练习室赶去。 　　练习室平常人不多，大家各赶各的通告，只有有课程的练习生才会按时按点过来上课。 　　但今天明显不一样，走廊里，除了练习生，还有已经出道的歌手、艺人，全部都出现了。 　　池叶路过时，听到断断续续的讨论声，“真的是云飞吗？” 　　“云飞怎么会来这里？” 　　“云飞不是在美国曼哈顿开演奏会吗？我之前还想抢票，可惜秒没了，都没抢到。” 　　“所以到底哪里来的信息？真的假的？” 　　池叶虽然不知道云飞是谁，但从大家的讨论里不难猜出，这个云飞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在人群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杜长明的人影。 　　杜长明正在和公司另外几个经纪人聊天，看到池叶过来，连忙把人拉到一边，“我刚打听清楚了，我国最顶尖的钢琴大师，云飞，今天上午要来我们公司。而且你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干什么？” 　　“他来收学生。” 　　杜长明兴奋道，“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公司，但消息确切，他要回国呆3个月，准备在这三个月里收一个关门弟子，传授全部本领。听说大概率会从练习生里面收人。” 　　池叶心里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云飞这样的钢琴大师，如果要收关门弟子，去音乐学院收不是更好吗？那里都是苦学多年的学院派，为什么会跑来一个经纪公司收人？ 　　但既然这种好事落在他们头上，当然也不会有人去质疑什么。 　　大家就在外面等着，池叶脑海里偶然掠过昨晚的事，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尤其是到后来，他竟然有一点点醉，下车的时候，顾从舟问他想要什么，他怎么答的来着，好像都想不起来了。 　　希望没有回答什么不该回答的东西。 　　池叶发了一会儿呆，很快，传说中的云飞就在大家的簇拥下出现了。 　　怎么说，见到云飞的时候，池叶心里有点梦想破碎的感觉。 　　云飞名字飘逸，但不想…… 　　本人长得…… 　　如果硬说他和谁长得想象，池叶只能想到张飞，皮肤黝黑，豹头环眼。 　　但见了云飞的人之后，云飞的琴声又让人更加意外。 　　出乎意料的细腻、流畅，明明是个粗犷大汉，弹琴时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但琴音如水，婉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 　　池叶从前学钢琴，考到8级，遭遇家庭变故，便投身滚滚红尘，为赚钱奔波，再没有机会继续往下学，要是如今能遇到好的老师继续学习，真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第十章 什么？结婚？ 　　池叶挤在人群里等待云飞选学生的时候，人群里又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循着骚动的源头看去，便见走廊那头，三个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走得近了，池叶才认出来，前面两人分别是公司的艺人总监和营销总监，后面跟着的，则是全幅打扮的陆青。 　　随着他们三个人的出现，讨论声也越来越近，“魏总身后跟着那个，就是池家被抱错又抱回来的孩子吧。” 　　“嗯，叫陆青。听说本来读的就是音乐系，钢琴和吉他都不错，所以直接招来我们公司了。” 　　“在那种家庭也能考上音乐系？果然有些东西是基因决定的。” 　　“可不是，不像有些人。” 　　原主声乐舞蹈样样不行，偏偏是池家小少爷，过去几年一直占据着最好的资源，在公司里嫉妒他的人不少，说话也难听。 　　杜长明听了，要把池叶拉开。 　　池叶本人倒是不在意，主动说道，“走吧，去看云飞老师怎么选学生。” 　　云飞选学生的流程很简单——挨个面试，顺序还按姓氏首字母来排。 　　池叶，姓名首字母C，整个映画娱乐没人比他更靠前，所以他理所应当成了第一个进去面试的。 　　艺人总监魏因，明显想把陆青放在第一个，站在门口和云飞的助理讨价还价，但是比起来，云飞那边显然更强势一点，说就得按这个规则来。 　　僵持间，陆青偏头看了池叶一眼，客气道，“我不急，既然哥哥想先去，那就让哥哥先吧。” 　　“哦，弟弟真懂事，那我就不客气了。” 　　池叶冲陆青一笑，然后在陆青难看的脸色里，绕开他们，推开门进去了。 　　面试间就是原本的练习室，本来就有钢琴，只不过现在多加了一把椅子，云飞就翘着脚坐在那里。 　　椅子没有靠背，云飞孤身坐在那里，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既没有茶水，也没有本子和笔之类的，这给池叶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人不是真的来面试的，很像来看一看，然后随时要走人。 　　看到池叶进来，云飞也没有寒暄，问名字，要自我介绍什么的，第一句就是，“你会弹舒伯特的《小夜曲》吗？” 　　池叶心想，这可不是太巧了，都点他弹这首。 　　他点头，“会。” 　　云飞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开始的姿势，“弹弹看。” 　　“好。”池叶继续带着点奇怪的感觉，坐在了琴凳上。 　　手指触到琴键，专心弹起来，那点奇怪的感觉才消失。 　　那天刚在顾从舟家里弹过这支小夜曲，曲子他已烂熟于心。 　　他这几天又勤加练习，比上次在顾家弹得还要更顺畅，比在《音乐少年》里面试时弹的《告别圆舞曲》还要更好。 　　池叶不得不说，钢琴练习曲有那么那么多，面试能选到这支曲子，真是巧合中的巧合。 　　他一曲弹完时，云飞围着他转了一圈，“还行，手指姿势不错，基本功和感情都到位，假以时日，会有很不错的成就，就是力量还有点问题，尤其是掌关节的力量，还可以更加集中和饱满，像这里的几个音……” 　　云飞好像忘记了、又或者是不在乎时间，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一小段一小段分开来细致地讲。 　　池叶沉醉地听起来，云飞老师说的这些问题，有些是原主遗留下来的，有些是他过去没有学习到的。 　　“还有这几个跳音，你不能真的把它当成跳音来弹，指法应该似连而非连，像这样……这个地方的中声部一定要比平常弱很多……” 　　“云老师，您这边大概还需要多久？” 　　等门外响起敲门声，池叶才发现云飞竟然在旁边指导了他快一个小时。 　　外面的人估计等得心急了，才找人进来问。 　　云飞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知道了，等下吧，不急。” 　　十五分钟后，池叶终于面试完出来。 　　等得久了，外面的声音更加不满和嘈杂，“池叶到底在里面做什么？拖着云飞老师拖了这么久。” 　　“又不是没听过他弹琴，他那样还敢第一个去面试。” 　　“好像云飞老师在指导他练习，他连C大调和E大调都分不清吧。从钢琴基本常识和他说起吗？” 　　“云飞好像只在这里呆一个上午，时间都被他浪费了。” 　　这些议论，直到池叶出来才渐渐弱下去。 　　陆青上前，关切，“哥哥，怎么样，云飞老师很严格吗？” 　　池叶还没说话，这时，云飞的助理出来了，高声宣布，“云飞老师挑好学生了，就是池叶池先生。” 　　门外众人，“？？” 　　真的假的？没听错吧？ 　　怎么能这么草率？ 　　就因为池叶赢在姓名的首字母？ 　　是不是谁第一个进去都能被选上？ 　　陆青也呆住了——这就结束了？池叶一进去就被选上了？其他人都不给机会吗？他到底走的什么好运？ 　　艺人总监和营销总监也呆住了——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不是，一开始虽然也没说好，但这样是否太轻易？云飞确定没弄错什么吗？ 　　姓魏、名叫魏因的艺人总监看向云飞的助理，“云老师不再看看其他人吗？我们这里优秀的练习生很多。” 　　助理简洁道，“不必了。” 　　魏因只得回头安慰陆青，“小青，没事，他这样的功底，就算给云飞当徒弟也没用。” 　　陆青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池叶去音乐少年的结果怎么样？” 　　魏因嘲讽道，“应该很不怎么样。今天音乐少年的节目组还给他打电话，说谢谢我给他们一个惊喜，哼，什么惊喜，我看是惊吓。” 　　陆青点点头，心里稍微平衡一点，是啊，池叶就算跟了云飞能怎样，池叶哪里配和他比。 　　另一边，杜长明也呆住了，转头看向池叶，“就这么选定你了?”池叶点头，他也心存疑惑，他虽然对自己弹的《小夜曲》有自信，但云飞的要求应该比《音乐少年》还要高很多，这确实来得太简单了一点，他不由得露出一点疑惑，又有一点感激，他最近的运气可真好，“可能就是这么选定我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杜长明抹了把脸，向池叶鼓励道，“反正人家选上了你，接下来跟着云老师好好练习，到时候上了《音乐少年》，一鸣惊人！” 　　——陆青回到家以后，把衣服团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片刻后，又捡起来，掸干净，一件件在衣柜里挂好。 　　他想了想，转身去找池父池母。 　　但是没找到他俩人，家里的佣人，“先生和太太上午出门去了，好像是去万事集团拜访了。” 　　万事集团……陆青想起来，昨天晚上回来后，在车上听池父池母讨论过，说万事集团与鸿升集团联姻，必会得到鸿升集团的资金支持，他们之前和万事集团就有一些往来，准备去打探下万事集团接下来的开发方向，是往商业地产还是住宅地产发展，跟着投资一下。 　　池家家产虽然不错，池父池母都做到了趣鱼的高层，年薪以百万计。 　　但没有人不想多赚钱的，尤其在申城这个地方，金字塔顶端那么遥不可及，总让人有奋斗的动力。 　　——清晨，顾宅。 　　二楼卧房。 　　门窗紧闭，窗帘掩盖，将秋光全部隔绝在外。 　　方管家心惊胆战地站在书桌对面，看看地上茶杯的碎片，又看看手里握着碎瓷片、面色苍白的男人，低声劝道，“少爷，还是找周医生来看看吧。” 　　顾从舟垂着眸，没说话，似乎只是在静静忍耐什么巨大而难忍的痛苦。 　　方管家马上知道顾从舟的意思，是不想看医生。 　　他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片刻后，又提议，“要么放首曲子听听？这盘唱片是去奥地利专门找人为您录制的。” 　　顾从舟哑着声音说道，“不用。” 　　“上次的药，您要再吃一颗吗？” 　　“不用。” 　　“那……”方管家技穷了。 　　这时，书房的座机响起来。 　　管家连忙转过身去，想赶在铃声第二次响起前把电话接起来。 　　虽然书房里的铃声设置成了最低分贝，但顾从舟发起病来，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让他病情加重。 　　管家终于掐着第二声铃声响起前接了电话，随后很快向顾从舟传达电话里的内容，“陶先生打来的，说外公在医院，想见见您。” 　　顾从舟慢慢睁开眼睛，“告诉他，我现在就过去。” 　　——私人医院高级病房。 　　一片雪白的寂静中，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老人戴着一副旧了的金属框眼镜，就像一位普通的，走过大半个世纪的老知识分子。 　　他将输液管调整到一侧，然后向端坐一旁、表情冷淡疏离的俊美青年问道，“听说你交往了一个小男朋友？” 　　病房周围的绿化很好，哪怕进入秋季，外面也是花树连绵，但这样的气氛并没有蔓延到屋内，屋内的人虽然是祖孙，却有一种冷静的疏远。 　　顾从舟换了一身整齐的西装，手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半点没有在书房里的戾气，却显得更加冷淡阴郁，“是。” 　　老人亦很平静地问，就像闲话家常，“什么样的人？准备交往多久？” 　　顾从舟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老人又说，“如果不准备结婚，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顾从舟看向老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语气没起伏，甚至没有铺垫，说出来的话却惊世骇俗，“我准备和他结婚。” 　　！ 　　病房瞬间陷入安静。 　　站在稍远处的陶卫东和方管家本来都低着头默默站着，不打扰那两人说话，此时听到这句话，都抬头看向顾从舟。 　　方管家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什么？结婚？” 　　您这和人家商量过吗？同意了吗？婚礼怎么办？要给哪些人发请帖？家里以后多一个主人了？ 　　作者有话说：方管家，「就，挺突然的」 第十一章 是大买卖 　　池叶成了云飞的学生，一边跟着上课，一边等《音乐少年》的面试结果通知。 　　他住在映画娱乐的公司宿舍，每天七点起来，吃了早饭，一早就去云飞那儿练习，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返回宿舍。 　　在紧密的练习中，短短几天，池叶的进步就非常明显。 　　云飞并非整天守着他练琴，云飞本身很忙，应酬多、时间宝贵，只是每天回来检查他的练习进度，根据池叶的练习情况进行指导。 　　比如一开始，云飞布置都是《哈农》的指法练习，“我那天看起弹琴，《哈农》应该练习过吧。” 　　“嗯。”池叶点头，他从前学琴，从《哈农》开始练习指法，确实练习过很长一段时间。 　　云飞皱起两条卧蚕一样粗壮的眉毛审视着他，“奇怪，你有些地方练得很好，有些地方又像没怎么练过。” 　　池叶，谨慎地不开口。有些练得好，是他从前练习的成果，有些没怎么练过，也确实是原主没怎么练过，真没想到云飞在粗犷的外表下，不仅有细腻的琴声，还有细腻的心思。 　　好在云飞处理起事情来，又和他的长相一样粗矿，并不多细纠，很快又回到了钢琴上，“《哈农》对每个手指的训练都很均衡，能够让手指变得灵活有力平均发展，对手腕的放松也很好，你先练着吧，遇到问题再问我。” 　　“行，谢谢云老师。” 　　池叶潜心练习，有了云飞的指导，他练得比从前更加细致，效果也更好。 　　他学习得非常认真，常常十几个小时坐下来，不偷懒，也不觉得枯燥无聊。 　　如果他没经历过家族的没落，这种练琴的生活，不过是他普通日常的一种，少年人多少会有些想玩想偷懒，那时候在家里，没少被教琴的老师管教责骂。 　　但他经历过生活的跌宕，知道学习对于一个成年人的不易，所以加倍珍惜。尤其是后面还要上节目，他想以更好的状态去参加节目。 　　他练琴的地方在云飞的琴房，这里空间大环境好，琴是德国产的温克尔曼，音色非常柔和，就是交通不便，离映画娱乐很远。 　　杜长明有时间的话会送他去，要是没时间，池叶自己去，打车得花上快两百块。 　　池叶准备找个时间回趟池家，把原主的驾照找出来，这样出门会方便许多。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琴房练习，练到快晚饭时分，接到一个电话。 　　他练琴时，为了不受打扰，手机开成震动，放在一旁。 　　这个电话前几次响的时候，池叶正在投入式练琴，没有听到，但电话很执着，池叶没接，就一直响，响到池叶听到位为止。 　　电话是池家佣人打来的，口气很急匆匆，“小少爷，您赶紧回来一趟吧，先生太太都在家等着您呢，说有急事。您快点回来吧。” 　　池叶练琴时并不早退，但佣人口吻非常急迫。 　　他想了想，回去的话正好可以把驾照拿到，便难得地早退去了池家。 　　——池家人都在。 　　池父池母还有陆青。 　　池母坐在沙发上，陆青陪坐在旁边，池父在客厅窗下抽烟。 　　池叶刚推开门进去，就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客厅里的三人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了目光。 　　那一眼里……不太友好。 　　池叶努力回想了一下，他这几天都在云飞那里上课，和池家人完全没交集，弄不懂他们这是在干嘛。 　　他主动叫了声「爸妈」，然后便站在客厅，等着他们开口。 　　大约三分钟后，池母先沉不住气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厉声问道，“你怎么认识万事集团的人？” 　　万事集团？ 　　池叶想起来，那天被顾从舟拉去演戏，和顾从舟相亲的富家千金，正是万事集团老板的女儿。 　　但他全程都没和人家说过两句话，人家也没正眼瞧过他，这也能算认识吗？ 　　“我不认识。” 　　“不认识？” 　　池母怒道，“哼，不认识人家怎么知道你？你要是不认识、没得罪人家，人家怎么会和你过不去，指名道姓说出你的名字？” 　　池叶皱眉，还是不太懂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池母明显在气头上，说不清楚，他转向池父。 　　池齐霆接收到池叶的目光，把手里的烟掐灭，愁眉不展地看向池叶，“小叶，这事我和你说吧，我和你妈妈这几天有事，去了几次万事集团，但人家都对我们避而不见。刚开始我们还不知道原因，今天在门口遇到万事集团的王小姐，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是你不知轻重，在外面胡说八道得罪了人家。” 　　池叶，“那她说我怎么得罪她了吗？” 　　“这……”池父迟疑了。 　　池母一听，马上叫道，“你肯定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人家没说出来是给你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要问个清楚了？你平常在外面怎么玩我们都没管过你，怎么你这么不知轻重，连万事集团的人都跑去招惹？” 　　池叶很快弄明白了，那天在飨宴厅的事情，万事集团想必觉得丢脸了。 　　但他们不敢去找顾从舟的麻烦，甚至不敢提鸿升集团半个字不是，便把气都撒在了他身上。 　　陆青也在旁边故作关切状地帮腔，“哥哥，你怎么招惹到人家了？” 　　三人向围攻一样，把池叶团团围在了中间。家里的几个佣人都躲了起来，不敢冒头。 　　池叶冷静道，“我没有招惹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如果那位王小姐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可以与我当面谈一谈，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池母眼睛都瞪了出来。 　　万事集团本来就是地产界的龙头企业之一，马上又要与鸿升集团联姻，他们本来想着自己是第一批知道这个事情的人，赶着去巴结，好日后分一杯羹，大赚一笔钱，现在眼看着就被池叶给搅黄了，还可能被万事集团打压，怎么不生气。 　　再往深一层次想，万事集团如果与顾家联姻成功，那么王小姐以后就相当于是他们上面的老板娘，池叶要是得罪了王小姐，那他们池家还有出头之日吗？ 　　申城上流社会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要是一口气把万事集团和顾家都得罪了，以后想都不敢想会怎么样。 　　池母越想越害怕，口不择言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几斤几两重？ 　　你想见人家，人家肯见你吗？” 　　池叶见过各种场面，知道池父池母现在状态怕是想把他生吞活剥了，“那你们想怎么办？”池父严肃地看着他，“我安排一下，你去和王小姐道歉。”哈？ 　　太好笑了。 　　池父池母估计连事情原委都没弄清楚，就认定了是他的错，还让他去道歉。 　　池叶的态度很明确，“我没有做错什么，不可能去找他们道歉。” 　　池母气得颤声道，“你……我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吗？” 　　陆青赶紧扶住池母，在旁边煽风点火地劝道，“妈，你别生气，哥哥可能只是还没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吧。” 　　池父倒是看明白了池叶的态度，说道，“小叶，这么些年，我们池家可没有对不起你，你去道歉，就算是补偿我们的养育之恩了。” 　　“哥，你就去吧。”池叶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当年他爸妈一步踏错欠了债，也是这样被一大家子人围攻，逼着他们全家出去，不过那时候有爸妈护在他身前，现在没人罢了。 　　但他也长大了，“我不去。” 　　“你要是不去，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池叶用背包把东西收拾好，从池家出来，站在十字路口。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 　　他知道原主过去那些东西都是花池家的钱买的，他都没拿没动，主要就拿了一些证件之类的，驾驶证、身份证、毕业证什么的。 　　池家的房产置办在市区，楼下的路口车水马龙，往每个方向看去，都是林立的高楼。 　　池叶踟蹰了一会儿，他得想想自己要何去何从。 　　他现在只能回公司宿舍，但是刚才池齐霆和他说了，要他和池家断绝关系，公司之后也会和他解约，那么公司宿舍是不能住了，他得另外找住的地方。 　　另外去哪儿呢？ 　　他还没开始赚钱，身上剩下的钱也不多，酒店和好一点房子估计住不起。 　　而且解约的话，他的工作也要重新找。 　　《音乐少年》那边不知道还能不能去录制，云飞那里会继续让他上课吗？ 　　池叶长长呼出一口气，算了，想想好的，总归不会比上辈子更遭，至少他还可以重操旧业，去剧组跑龙套演戏。 　　现在先去找住的地方，他虽然不至于被这些事打垮，但内心多少有点失落和难过，此时此刻，他就非常想冲个澡，躺在床上放松地休息一下，在脑海里回忆一会儿今天练的琴，把这些烦恼的事放一放。 　　正在池叶拿起手机准备看看中介网站的时候，又来了一个电话，“小池先生。” 　　池叶听出来，找他的是顾从舟身边的方管家。 　　方管家找他做什么？ 　　池叶疑惑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对面似乎也迟疑了一会儿，想了一下措辞，“有一笔数额很大的生意，想与您谈一谈。” 第十二章 嗨，老公 　　一笔数额很大的生意？ 　　这话让池叶迷惑，但方管家却不再多做解释，只是力邀池叶去顾家，当面谈一谈，“这笔生意的报酬绝对不会让池先生失望，您可以先看看我们的条款。如果方便的话，您告诉我您的地址，我现在就派车来接您。” 　　池叶本不想在蹚顾家的浑水，耐不住方管家态度坚决的邀请，以及他无处可去这个事实，便松口答应了。 　　方管家动作快得不得了，池叶挂完电话，不到二十分钟，顾从舟专用的8888库里南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方管家亲自来接人，司机把人请上车。 　　池叶一头雾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有自知之明，他应该配不上这么高规格的待遇。 　　但等他上了车之后，方管家的态度就更令他感到奇怪了。 　　如果说上次在顾宅分别时，方管家对他的态度是客气有礼，那么眼下，方管家对他就是周到得无微不至了——给他倒水、递擦手的热毛巾，甚至贴心地问询他开车的速度是否适宜。 　　池叶喝水时，方管家笑眯眯看着他，问，“小池先生的生辰八字可都知道？” 　　问题之古怪……令池叶差点把一口茶水都喷出来。 　　在诡异而离奇的氛围里，库里南总算开进了顾宅。 　　方管家领着他，一点心里准备的时间都没给池叶，直奔二楼顾从舟的书房。 　　他上次虽然在顾从舟的卧室呆了一晚上，但没进来过书房，也不知道书房里长什么样。 　　今天，池叶同样来不及看清书房的布局，他才刚进来不到一分钟，就被顾从舟扔来的一个重磅炸dan给炸晕了，“什么？协议结婚？？” 　　——“是，协议结婚。”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及这个消息来得猛烈，什么池家、万事集团、找房子暂时都失去了他们在池叶心里的位置。 　　池叶冷静了快五分钟，还是没消化这个这么大胆的提议。 　　这是他从同事那里听来的原著剧情吗？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一样？ 　　原著里顾从舟有结婚吗？有协议结婚的对象吗？ 　　顾从舟不是一心搞事业，直到主角出现才动心了那么一下下，还想把人家囚jin起来，把人家的手砍下来吗？ 　　难道是他的出现改变了这部分剧情的走向？ 　　如果说真有蝴蝶效应，那也太离谱了吧。 　　而且在原著里，顾从舟可是要和主角受组cp的，顾从舟的控制欲那么biantai，性格又阴晴不定难相处，他可不敢招惹。 　　不行不行，协议结婚是不可能的。 　　顾从舟懒懒靠在椅子里，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池叶。 　　五分钟后，他才改变了一个姿势，稍微坐直了身体，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卡递过来，“第一年的报酬是一个亿，第二年如果续约，再加一个亿。” 　　顾从舟的声音低低的，如沉鼓，扣在人的心弦上。 　　当然，话语本身的内容更加令人震撼。 　　池叶，“……” 　　1个亿？！ 　　池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1个亿是这么容易挣到的事情吗？ 　　大佬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等等，如果是1个亿，前面的顾虑都可以被推翻。 　　虽说前途堪忧，但钱途很光明呀！ 　　而且续约，还能再加1个亿！ 　　原来顾从舟说的报酬是这么大吗？ 　　他都有点后悔上次帮忙客串男朋友，没有答应要报酬了！ 　　顾从舟用惯常嘲讽的语气补充道，“不过我想最好不用续约。” 　　池叶，“！！” 　　怎么能不续约呢？是怀疑他的业务能力不好？ 　　他一定积极表现，争取早日续约！ 　　这么大方的雇主，绝无仅有！ 　　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他不努力，难道要落入别人手里？不可能！ 　　方管家送上来两份文件。 　　顾从舟道，“这是协议内容，你可以先看一看。协议第一期期限是1年，如果不续约，到期你就搬出去，我们再无任何关系。” 　　“行，没问题。” 　　——当天晚上，池叶带着一式两份的文件留宿在方管家暂时为他安排的一间客房里。 　　虽然对报酬很心动，但池叶没有贸然签约，毕竟协议条款得先看一看。 　　万一是上刀山下火海的要求，他可不能答应，赚钱虽重要，但也得有命花。 　　但出乎他意料，协议里的每一个条款在池叶看来都合情合理，比如：1、绝对不能让除了他、顾从舟、方管家在外的第四人知道协议结婚的事，这是绝对机密。 　　一旦透露出去，池叶不但拿不到报酬，还要支付违约金。池叶觉得很有道理，毕竟一个月三四千的工作有时候都要签保密协议呢。 　　2、池叶只是名义上的伴侣，顾从舟的财产、鸿升集团的股份都与他无关。池叶也无异议，2个亿已经足够了，他连涨工资的要求都没有。 　　3、最难也是最重要的部分，池叶必须按照顾从舟的要求扮演一个完美伴侣。 　　池叶摸着下巴，仔细琢磨着顾从舟眼里的完美伴侣是什么样，上次酒桌那样？ 　　乖巧地当一个花瓶？甜腻的粘着他？ 　　没问题！ 　　他可以！ 　　池叶又翻看了一些后面的细则，比如不能过问、探寻、侵犯顾从舟的隐私。 　　在协议期间池叶不得与其他人有越矩行为之类的，池叶都表示认可，完全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其他关于金钱酬劳报酬的部分，顾从舟那边应该有律师打理，规则条理写得很清楚。 　　看完整个协议内容，他松了一口气，有种offer在手的安全感。 　　客卧也带有独立的卫生间。 　　池叶脱了衣服，舒服地将自己的泡在按摩浴缸里。 　　晚上在池家楼下的那种迷茫和疲惫通通被热水给泡散了，消融在弥漫的水汽里。 　　一个亿可以买什么样的房子呢。 　　比他从前的期待应该高出很多很多。 　　他忍不住心动，拿出手机，搜索申城的房价。 　　梧桐树下独栋老洋房，650平，6室2厅两层楼，带大露台，9000万。 　　325平、4室2厅的江景大平层，8000万。 　　2年后，他全部都可以买！ 　　池叶满足舒适地呼出一口气，又搜申城别墅的价格。 　　要是有一栋顾从舟这样的别墅，那就更爽了！ 　　搜到的别墅价格倒是不贵，就是位置都比较偏远。 　　池叶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顾从舟这套别墅要多少钱。 　　他把位置定位在自己身边，再输入「别墅」这个关键词搜索。 　　无房可售。 　　他又沿着页面往拉了拉，这套别墅有估价——3.5个亿。 　　算了，池叶偃旗息鼓，这不是他能达到的目标，市区大平层或者老洋房已经充分满足他的梦想了！ 　　他又算了算剧情里的时间线，现在距离顾从舟和主角受相遇，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完全可以等干满两年，把钱赚到手就赶紧撤退，让顾从舟去和主角发展剧情。 　　池叶下定决心，两年，值得，拼了。 　　为了2个亿，一切都可以！ 　　明天就上阵！ 　　——第二天早上，刚刚七点半，顾从舟与往常一样，在书房里工作。 　　投资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甚至可以说相当枯燥，每天要看大量的数据，分析无数的报表。 　　但顾从舟很喜欢，他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弹指间，操纵别人的生死。 　　他又睡不着觉，因此工作起来常常通宵，忘了时间，不过有人会提醒他。 　　比如早上七点半，管家每天会准时送来早餐。 　　今晨，也如往常一样，七点半，门外准时响起敲门声。 　　顾从舟专心看资料，没理会，方管家一般会自己进来。 　　十秒钟后，他入场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然后有人走进房间的脚步声。 　　不过今天的脚步声有些不一样。顾从舟对声音很敏感，卧室与书房通铺地毯，脚步声不大，但方管家的脚步声要更沉稳一些、重一些。 　　谁擅自进他的房间？ 　　顾从舟带着不悦，从屏幕上抬头——端着早餐进来的是池叶。 　　池叶穿了一身米白色棉麻质地睡衣，袖子略长，卷起来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 　　他手上拖着餐盘，眼里笑意盈盈，声音又甜又软，“老公，吃早饭啦。” 第十三章 哈？同房？ 　　顾从舟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僵硬了一秒。 　　门外，隔着门板远远观察着室内动静的方管家，也不由用手捂住了张大的嘴巴，心想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是奔放。 　　管家心里这样想着，又偷偷把脑袋探进去半个。 　　池叶将餐盘放在书桌上，里面除了顾从舟常吃的咖啡和三明治之外，还有三份清粥，一碟小菜。 　　池叶介绍道，“秋天干燥，百合养生，能润肺、清热、安神。” 　　他顿了顿，后半段声音压得有点低，轻轻的，“老公你试试。” 　　其实比起老公，他更想叫顾从舟老板。 　　但身为完美伴侣，怎么能在称呼上出错？他的目标可是续约。 　　少年的声音清澈，刻意压低之后，像一根小羽毛，搔刮在人心上。 　　顾从舟换了个姿势，换成斜靠在椅子上，他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看不出情绪，薄削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片刻后，才撩起眼皮看向池叶，“谁让你这样叫我了？” 　　听起来好像是责怪。 　　池叶一愣，感到为难，顾从舟说要做完美伴侣，他才这么叫，现在又不对？ 　　这让他一时不知道老板的需求是什么了。 　　顾从舟像看戏一样好笑的看着他，“还有别的叫法吗？” 　　池叶，“……” 　　他昨晚特意上网查了其他人在结婚后怎么称呼对方，在我男人、我对象、宝贝儿、对方大名等多种选择里选择了最稳妥的一种。 　　不过既然老板不喜欢，他就改，“有倒是有，宝贝儿……亲爱的？” 　　池叶自己都觉得这两种称呼说出来别扭得很。 　　顾从舟一听，哈哈笑起来。 　　池叶，“……” 　　不懂哪里好笑了。 　　顾从舟又道，“你再叫叫看。” 　　池叶明白了，顾从舟摆明了是逗他玩。 　　啊，这个老板真狗。 　　他不说话，任顾从舟笑。 　　笑完后，顾从舟才随意地道，“没人的时候叫我顾少，有外人就叫我名字。特殊情况再特殊称呼。懂了吗？” 　　“懂了。” 　　池叶不太理解什么是特殊情况，但他对老板的要求相当配合。 　　老板狗任老板狗，他会努力当好员工，“顾少，试试粥吧。” 　　顾从舟看向餐盘——三碗配料不同的百合粥，放在三个长条叶片形的碗里，三个碗挨在一起，刚好拼成一个心形。 　　这一次，轮到顾从舟，“……” 　　小时候都没人这么哄他吃过东西。 　　池叶没注意到这些，他专心道，“一碗是百合绿豆粥，一碗是百合红枣粥，一碗是百合莲子粥。” 　　顾从舟没动筷子，他不喜欢百合，因为百合味苦，涩，尤其其中一碗还放了莲子，看起来就更苦了。 　　但池叶好像没接收到顾从舟抗拒的信号，只是用殷切的目光盯着他看。 　　池叶的眼睛又好看，明亮生动，闪闪发光。 　　顾从舟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托腮，看着池叶，问，“要是不好吃怎么办？” 　　“呃……”池叶没想过这种可能，他十几岁独立以后，都是自己做饭吃，他没钱，买不到好食材，又不想委屈自己，很花了时间研究做饭，做出来的东西每次都被人夸，第一次有人还没吃就这么质问他。 　　顾从舟见他的反应，冷哼一声，这才把勺子慢悠悠伸向一个小碗。 　　他先小小尝了一口最外面晶莹剔透的百合绿豆粥。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十分酥软，入口即化，粉糯清甜。 　　池叶盯着他吃下去的反应，见他吃了第一勺，还去舀第二勺，知道自己的厨艺被肯定，嘴角带笑，还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顾从舟没想到池叶做出来的东西确实不错，不比专业厨师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把勺子伸向百合红枣粥，刚把粥放到面前，红枣浓郁的香气就飘了过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一口下去，更是甜软绵长，丝毫不腻。 　　池叶又笑问道，“你更喜欢哪一个口味？你再尝尝莲子的，莲心我都去掉啦。” 　　门外的管家伸长了脖子从半开的门里往内看，每听池叶说一句话，心里都要跳一下，“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会真大胆！” 　　百合莲子粥口感幼滑，清苦回甘，比顾从舟想象中好吃很多。 　　他先把那一碗百合红枣粥吃完了，又把绿豆粥也喝完了，最后剩下百合莲子粥，也吃了一大半。 　　吃完后，顾从舟看池叶一眼，一点也不心虚自己刚才发出的质疑，将餐盘推到一旁。 　　池叶笑笑，将昨晚签好字的文件放到书桌上，“字都签好了。” 　　顾从舟点头，拉开抽屉，又递过来一张新卡，“昨晚给你的卡是酬金，这张卡不限金额，是日用，密码是你的生日。” 　　池叶眨眨眼睛，哇，老板不狗了，这是什么绝世好老板！ 　　不过他不会乱用，以后花在顾从舟身上的钱就从这张卡里出。 　　池叶开心地把卡收下，却并没有走。 　　顾从舟本来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上了，见池叶没走，问，“还有事吗？” 　　池叶斟酌了一下，“顾少，除了扮演您的伴侣，我有时间的话，能干自己的工作吗？” 　　顾从舟用眼神询问这话的意思。 　　池叶解释，“自己的工作，我是说当艺人，可能要上课，跑通告，会花一些时间，我会协调好工作时间和您这边的时间。” 　　虽然说顾从舟给他开的工资很高，但这毕竟不是他一生的事业。 　　他在顾从舟这里最多干两年，两年后呢，难道要他守着2亿坐吃山空吗？ 　　可能2亿吃不空，但他并不想剩下几十年无所事事。 　　二则，他不想放弃学钢琴，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 　　他希望自己有积蓄，也有喜欢的工作，有一直赚钱的能力。 　　顾从舟不甚在乎的说道，“你可以继续。” 　　他对池叶的要求也只有一条，听话、不惹麻烦、演好戏就行，不要求别的。 　　池叶笑，琥珀色的双眸里仿佛闪耀着星星，“谢谢顾少。” 　　池叶陪侍完早餐，开开心心出门，准备去云飞那里继续上课。 　　他虽不知和池父池母发生的冲突会不会影响到在云飞那里的课程，总归得去看了再说。 　　他换睡衣，从楼上跑下来，他和云飞发消息说过今天会晚到，但不想到得太晚。 　　刚走到门口，又被吓了一跳。 　　他原本还想是从顾从舟那里弄一辆车开出门，还是自己另外叫车，不想门口已经有车等着他了。 　　还是两辆。 　　右边一辆黑色的古思特，左边一辆白色的帕拉梅拉行政加长版。 　　管家道，“少爷吩咐给您准备的。小池先生想高调一点，可以坐古思特，想低调一点就，就坐帕拉梅拉。” 　　池叶内心，“帕拉梅拉算低调吗？” 　　那他低调一点吧。 　　——等池叶赶到云飞的琴房，一切如旧。 　　池叶试探性地提了一下他可能和映画娱乐解约的事。 　　云飞似乎还蒙了一下，“映画娱乐？哦，是，你是映画娱乐的练习生。” 　　池叶提醒道，“老师您当时不是专程来收映画娱乐的练习生吗？” 　　云飞，“啊？是吗？哦，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解约就解约，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没事，谢谢老师。”池叶放下心来，专心练琴。 　　今天依旧练《哈农》。 　　他一直练习到中午，休息时，才有时间和杜长明联系。 　　一打开对话框，就看到几条杜长明的消息跳出来，“公司要与你解约?”他本来想今天中午和杜长明说这件事，不想杜长明已经知道了。 　　池叶对映画娱乐没感情，对杜长明却有感情。 　　毕竟这几天杜长明对他很照顾。 　　如果解约后杜长明不能当他的经纪人了，他应该会难过，但也无法勉强。 　　“是，解约。你从哪里听说的？” 　　“魏因说的，他让我和你约个日子去签解约合同。” 　　池叶想了想，“那就这几天吧。” 　　“行。” 　　——池叶如旧上课到九点。 　　顾从舟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找他，协议结婚这份工作目前看来还挺轻松。 　　回去的路上，池叶坐在车子里就睡着了。 　　他昨晚想太多事，又早起熬粥，没睡好，今天练了一天琴，又累有倦。 　　车在顾家门口挺好，他还有些没睡醒的惺忪。 　　他谢过司机，从车里下来，便准备回昨天的卧室睡觉。 　　顾家的规矩与一般豪门不同，一到晚上九点，佣人就通通下班，熄灯，别墅里黑漆漆的没一点动静。 　　池叶借着几盏小壁灯的光上楼。 　　刚上二楼，不知道哪里出现一个方管家。 　　池叶带着倦意打招呼，“方伯，晚安，我先睡了。” 　　方管家看着他要去的方向，把人拦住，“小池先生，你去哪？” 　　池叶，“回房睡觉啊，怎么？顾少有事找我吗？” 　　“少爷没事找。” 　　方管家拦着他的手没放下来，用眼神示意顾从舟卧室的方向，“不过你睡觉的房间在这边。” 　　看着池叶疑惑的表情，管家解释，“小池先生和少爷都结婚了，要是还分房睡，不是惹人怀疑吗？” 　　池叶一惊，瞌睡都醒了，难道要同居吗？ 第十四章 稳住！可以！ 　　“协议里好像没有这条吧……” 　　池叶不想面对，也不想承认方管家说得有那么点道理。 　　他之前一定是被钱遮蔽了头脑，才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管家和蔼地说道，“协议里虽然没有明写，但这不是一个伴侣应尽的义务吗？” 　　池叶，“……” 　　好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但他还想再挣扎一会儿，“那方伯您看，我要洗澡、换衣服、睡前还要玩手机……我要是和顾少住一起，多影响他啊！他那么忙，睡眠又不好。” 　　池叶觉得自己说得合情合理。 　　但，他感到自己好像了什么不该说的，因为他看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管家的眼睛一亮，“就是因为你在，少爷才睡得好！上次你住在这里那一晚，是少爷几年来睡得最久的一次。” 　　池叶，“……” 　　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 　　怪他太催眠。 　　管家推着池叶往顾从舟的卧室走，“少爷卧室很大，衣帽间和浴室都是单独的，就算住你们俩，彼此也不会影响，小池先生放心吧，只要别动少爷的资料和电脑就行的了。” 　　池叶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行，来都来了，协议都签了，英勇就义吧。 　　之前也在顾从舟卧室睡过一晚，也没有那么恐怖，大不了弹琴给老板催眠就是了！ 　　他可以！ 　　池叶任命地往顾从舟的卧室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们的方向看。 　　黑暗里，一双亮亮的圆眼睛，像个小灯泡。 　　他仔细一瞧，才发现是只猫。 　　是只很威武漂亮的缅因猫——体格大，比一般的猫咪大了快一倍。毛发浓密蓬松，脖子上一圈顺滑的围脖，额上有虎斑，一看就健壮勇猛，像一头小小的黑色狮子。 　　池叶忍不住停下脚步，赞叹道，“好漂亮的猫咪，是顾少养的吗？” 　　“是。前几天生病了，刚从宠物医院接回来。小池先生也喜欢猫？” 　　“嗯。”池叶愉快地点头，他做梦都想有自己的小猫咪。 　　“他叫什么名字？是公猫吗？” 　　“是公猫，叫一一。” 　　一一？ 　　这么……可爱的名字？和这么威武的猫咪可完全不搭。 　　池叶刚想问管家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脑海里马上想起来，小说里写过，顾从舟年幼时养过一只很温顺的布偶猫。 　　但是被他爸爸扔墙上砸死了，“猫咪的脑袋刚好被砸到墙上，鲜血和脑浆，溅得整个墙面都是。那只漂亮的小猫咪当场断了气。” 　　那只猫好像就叫一一。 　　池叶的心情一下变得沉重，都怪原书作者对顾从舟太残忍。 　　他有些同情顾从舟了。 　　一一远远停在角落里，警惕地看向池叶。 　　池叶知道猫咪的脾性，猫咪不熟悉他的气味，肯定害怕。 　　他们已经走到顾从舟的卧室门口了，池叶转身对管家道，“方伯你去睡觉吧，我会照顾好顾少。” 　　管家放心又欣慰的点头，“少爷有时候心情不好可能会发脾气，但一般不会对人怎么样，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池叶轻手轻脚走进去。 　　卧室里没人。 　　他走到书房门口悄悄往里一看，顾从舟果然在里面埋头工作。 　　他有上次的经验，知道顾从舟这样工作下去，估计又是得到下半夜了。 　　他可以放心地去洗澡睡觉。 　　不过他想最好和顾从舟打个招呼，表示自己在他这里睡觉，他轻声叫道，“顾少？” 　　“嘘。”顾从舟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情非常专注。 　　还好池叶不玻璃心，老板既然要忙，刚好，他困了，累了，赶紧洗洗睡吧。 　　池叶冲了个澡，换上睡衣……直接躺在了顾从舟卧室的大床上。 　　躺在床上反倒睡不着了，卧室的空调开得低，他拉起被子的一角盖在肚子上。 　　他想看看手机，可是没有心思，一会儿想起顾从舟那只被摔死的猫咪。 　　一会儿想不知道顾从舟几点出来，一会儿想以后都要和顾从舟一起睡吗？怎么想都有点别扭。 　　不知道乱七八糟地想了多久，倦意才重新涌上来。 　　想那么多也没用，会怀念从前的小猫咪，把大缅因取名叫一一的，也不是太坏的人。 　　早点睡吧。 　　顾从舟合上电脑时，凌晨四点半。 　　外面夜色沉沉，窗台上，落着一只黑色的大猫。 　　万物俱寂，一切都是沉睡的时刻，但顾从舟一点都不困，甚至清醒无比。 　　他站起身，走到窗台，低下头，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猫咪古铜色的眼睛里，映出一张阴沉而冷静的脸。 　　这只猫虽然看着挺大一只，其实还不到一岁。 　　他原本不准备再养小动物，但看到这只猫的时候，还是决定留下来。 　　逗完猫，顾从舟又信步走到了外间的卧室。 　　床上躺了一个人，他的脸色变得不善，过了三秒，才缓过来，好像这才想起来这人是自己允许弄进来的。 　　他走到床边，盯着池叶看。 　　和第一次见到池叶那晚一样，人睡得很熟。 　　不，是比第一次更熟。 　　上次在沙发上，池叶睡得不稳，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醒。 　　这次躺在床上，少年抱着被子，蜷成一团，在夜灯的光辉下，睡得又沉又安详。 　　顾从舟眯着眼看了池叶一会儿，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然后合衣倒在床上。 　　——池叶第二天睡到六点多，就被太阳吵醒。 　　昨晚忘了拉窗帘，清晨的光线过分刺眼。 　　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抬手挡在眼睛上，勉强多睡了一两分钟，还是难耐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入目就是近在咫尺，一张非常漂亮的脸，正睁着毫无睡意的、清醒的眼睛盯着他看。 　　这情形太诡异了，一大清早，鸟儿都没起来觅食，有人不睡觉，也根本不像睡过觉的样子，衣冠楚楚，带着眼镜，盯着你看，还不知道盯了多久，池叶懵逼了一下，被吓得立刻清醒过来，“顾……顾少？” 　　看到池叶的反应，顾从舟非但没有歉意，还笑，虽然那笑也不怎么真心，只浮在表面一层，“怎么？我很吓人吗？” 　　“没……没有。不吓人。” 　　池叶莫名觉得这气氛很怪异，虽然大早上的阳光明媚，却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顾从舟弯了弯嘴角，“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我很喜欢，真想让你一直这样睡下去。” 　　那语气仿佛是在夸奖一件没有生命的艺术品。 　　池叶，“……” 　　什么叫让他一直这样睡下去，一大早为什么不能聊点阳间的东西。 　　他这两天光知道顾从舟是个大方慷慨的好老板了，忘了顾从舟是个心理有问题的大反派了，他还想过把主角的手砍下来收藏，总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来回横跳。 　　亏他昨天晚上还同情顾从舟呢，他要收回之前对顾从舟的看法，这是一个会给猫取名叫「一一」的变态！ 　　顾从舟看着他的眼神变暗了，一只手抚在他的脸侧，指尖若有若无触到他的皮肤，那感觉，就像一把刀的刀锋贴着他的肌肤划过，“时间还早呢？怎么不睡了？ 　　是不想和我睡吗？” 　　池叶真想反问，一大早有人这样盯着你看，说这种话，你能安心睡着吗？ 　　但是，他得稳住，毕竟是年薪1亿的工作。受点威胁算什么？月薪一万的工作都得受气呢！ 　　他还想续约，一定要把老板哄开心了。 　　他眼睛一闭心一横，一把捉住顾从舟冰冷危险的手，又撒娇又委屈的说道，“想，怎么不想和顾少睡？天天都想和你睡。是……是床太硬了，太阳又大，难怪顾少从前睡不好。要么，改天我们去买新的床上用品吧，正好冬天来了，挑一床软一点的被子，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池叶，“论我是如何惹上事的。” 第十五章 儿童早餐 　　顾从舟闻言，温柔的笑，“是吗？那你继续睡。” 　　池叶听话的闭上眼睛。 　　可他虽然闭上了眼睛，也能感觉到一道视线牢牢盯着他，这样要是还能睡着，那一定是被人打晕了。 　　睡不着，哪怕闭着眼睛，睫毛也会轻微抖动，控制不住。 　　顾从舟又说话了，“怎么了？睡不着吗？” 　　池叶忍着气，口气尽量平和，“你别一直盯着我。” 　　卧室内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顾从舟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池叶睁开眼睛，默默咬牙看着他，内心已经跑过千万头草泥马，果然是个有病的男人！自己不睡觉，还专门折磨人！ 　　不生气不生气，和金主爸爸生什么气。 　　池叶安慰自己，语气柔和，“我睡饱了，要起床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早餐吧。” 　　顾从舟这才停下笑，无所谓道，“随便。” 　　池叶不想说话，随便绝对是对吃饭最大的侮辱！ 　　但做一个随便的早饭，也要比他在这里被顾从舟像盯猴子一样盯着好。 　　他麻溜的下床，跑下楼去做早饭了。 　　顾家佣人其实不少，光厨房就配了三个人，一个做中餐，一个做西餐，一个负责配菜。 　　两个厨师都是酒店大厨，精心挑选出来的。 　　但或许是顾从舟平常太严厉口味太挑，两个厨师做饭都战战兢兢，什么调料都不敢随便放，做饭如上刑。 　　要不是顾从舟开的工资高，估计早就在这样无形的压力下辞职了。 　　池叶昨天看过一次他们做饭，深表同情，同是打工人，他很懂厨师的心情。 　　现在，他就和厨师一起站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为早餐发愁。 　　今日当值的是西厨厨师，姓冯，长得胖，中指发黄，一看就是老烟枪。 　　但身上的厨师袍雪白，打扮得很干净，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很明显是在顾家做事，被严格的规矩约束出的结果。 　　“小池先生，你看今天做什么好，平常顾先生的早餐都是三明治和咖啡，但吃得不多，我们也尝试过换别的，有时候他多吃几口，有时候不吃，哎，愁人。昨天您做的粥，是吃的最多的一次。” 　　在一旁等着配菜的一个中年女佣也说道，“是啊，小池先生你想做什么都成，我们这边菜都有，就是不知道顾先生爱吃什么。” 　　本来这两人是信不过池叶，池叶年纪小，又刚来，听传言，家世背景也很一般，好像也没得到顾家长辈的认可，他来这里几天，顾从舟两边长辈，没一个来看望他的。 　　其他佣人对这个家里的新主人，都保持着谨慎观望的态度。 　　但他俩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同行里不少人羡慕他们能在顾家干活，环境好、薪水高、有面子。 　　可谁知道他们的苦。 　　顾宅规矩多的不得了，顾从舟的脾气更是古怪。 　　比如顾从舟不喜欢有嘈杂的声音，这么大一栋别墅，成天里连只鸟都不敢大声叫。 　　佣人各个不敢随便上火花。 　　他们做饭的更难，顾从舟一天一个口味，今天还说这个好吃，明天又嫌弃得一口都吃不下，连方管家也给不出个准话。 　　他们既想保住这份工作，还想在轻松一点的氛围里工作。 　　试问哪个打工人的理想不是这样？ 　　昨晚，冯厨师和女佣一合计，决定以后听小池先生的，小池先生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让我想想。”池叶也陷入沉思。 　　昨天他做三道粥试了下，总结出来顾从舟爱吃甜不爱吃苦。 　　但他问冯厨师，厨师又说有时候做下午茶，准备了各种甜品，像马卡龙、慕斯蛋糕，顾从舟并不爱吃。 　　“那……”池叶想来想去，“还是做三明治吧，做完后我来弄成拼盘，然后麻烦两位把咖啡换成鲜榨的香蕉牛奶。” 　　“这……行吗？”厨师和女佣都表示怀疑，不太相信池叶，做成拼盘不还是三明治？ 　　池叶，“试试吧。” 　　三个人互相看一眼，行，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厨师去煎三明治，女佣去榨汁，池叶上网搜……儿童版三明治拼盘。 　　既然昨天的粥顾从舟喜欢吃，那说明顾从舟并不是很挑食的人。再综合厨师的说法，顾从舟喜欢吃甜的，却并不到嗜甜的地步。 　　那么昨天给粥加分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摆盘了。 　　池叶昨天纯粹是只找到这么一个三分离的盘子，才这么摆盘，今天他仔细一回想，觉得顾从舟说不定就喜欢这种小东西。 　　虽然是很俗套的推论，但池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顾从舟童年不幸，从小爹不疼妈不爱，养了唯一一只猫还被当着面摔死，心里肯定有很有缺憾，但他现在二十好几，就算内心还想要这些，想必也不会说出来。 　　什么是优秀的员工，优秀的员工就是想老板所想，替老板办成老板想办的事！ 　　池叶一边选三明治的造型，脑海里一边浮现出他看过的那些宫廷剧，每个皇帝身边都有一个看透皇帝心思、皇帝给个眼神就懂的总管太监，他觉得他现在就很像那个角色。 　　最后，池叶选了一个兔宝宝的三明治拼盘造型，照着图片、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拼了起来。 　　——医院，雪白洁净的高级病房。 　　老人半躺在床上看早间新闻。 　　床边，一个看起来斯文、敦厚的男人正坐那里削苹果。 　　两人没什么交流，但画面祥和安静，就像一副父慈子孝的图画。 　　一直等到早间新闻结束，插入广告，陶卫东才停下手里的活，用担忧的语气说道，“大伯，您真的让从舟和那么个人结婚？且不说那孩子家世差，人品也不怎么样，在一个小公司当练习生，好几年了，还没有出道。这种人，和从舟在一起，意图不是很明显吗？” 　　他停一停，看老人的脸色，接着说，“从舟从小心气高，按理说，不会喜欢上这种人呀。” 　　老人摇了摇头，平和道，“他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他说要结婚，不过是想早点把梦佳的财产继承过去罢了。” 　　“那您就由他这样胡闹吗？” 　　老人笑笑，用仿佛看透一切的语气说道，“且先看看，长不了的。” 　　——池叶几乎是半躺的姿势瘫在帕拉梅拉的后座。 　　虽说他的儿童早餐获得了顾从舟的肯定，但每天爬起来做早餐实在是太累了！ 　　！ 　　而且顾从舟还对拼盘的造型有要求，每天都要求不一样！ 　　池叶第一天拼了两只小兔子，第二天拼了小兔子在花园里玩，第三天起晚了，不想学新的，继续拼两只小兔子。 　　端上去给顾从舟，结果顾从舟看一眼，当即就推开了，一脸嫌弃，“换一个。” 　　没说换一个什么，但很明显是让池叶换一个造型。 　　池叶好脾气地去换了。 　　他感到他这份工作最多也就做两年了。 　　他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妈妈给他做儿童便当，也只做了两年，从小兔子一直做到小熊和小乌龟，后来不管池叶怎么闹，妈妈都不做了，因为实在翻不出新花样了。 　　池叶觉得他也迟早被顾从舟榨干。 　　还好除了早餐要求多之外，顾从舟没有再像那天早上那样吓他了，基本整晚都待在书房没出来，让池叶晚上睡了个好觉。 　　帕拉梅拉的后座够宽敞，瘫着也很舒服，迷迷糊糊能睡一会儿。 　　等到云飞的琴房，池叶才又活过来了。 　　上午练琴，下午，按照之前与魏因的约定，池叶跟云飞请了假，去映画娱乐签解约合同。 　　池叶和杜长明到时，魏因的办公桌上已经放好了两份文件。 　　魏因嘴里叼着烟，看到池叶进来，抬抬下巴，“签字吧。” 　　池叶拿起笔，确认过文件没什么问题后，动作利索地在两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池叶的表现太爽快，以致于魏因整个人都觉得不得劲。 　　他眯着眼睛看向池叶，用嘱咐的语气说道，“娱乐圈不好干的，在这里大家算照顾你的，出去了，要接通告、上节目，可就更难了。” 　　池叶不咸不淡「哦」了声，“这就不牢您费心了。” 　　他伸了个懒腰，“最近事情多，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 　　池叶转身就走，杜长明跟着他出去，留下魏因浑身难受的一个人坐在那里。 　　待他俩人走远，陆青才走进来，“他还挺痛快。” 　　魏因不屑地切一声，“也就死撑着面子吧，过不了多久就被社会毒打了。” 　　陆青笑一笑。 　　正在此时，魏因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魏因接起来，说了两句，脸色忽然一变，“什么？你们想邀池叶录节目？” 　　“他……” 　　魏因看看新鲜出炉的解约文件，表情古怪地说道，“他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练习生。” 　　陆青听到这句话，脸上的惊讶也几乎要溢出来，《音乐少年》竟然要邀请池叶？？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方管家，严肃，“小池先生你自我定位有误！别抢我的戏份！”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少爷真狗 　　池家，客厅，池母和陆青正在沙发上谈话。 　　池母穿着西装和半裙，看起来是刚从公司下班的样子。 　　她端坐在沙发上，很从容而自信的说道，“既然你非要去那个节目，妈妈会让你去的。节目组的总导演和你爸爸是大学同班同学，我们和申城电视台也多有合作，我和他差不多说好了，问题不大。” 　　陆青坐得笔直，低着头，温声道，“谢谢妈妈。我会在节目里好好表现。” 　　他有些怕池母，在池母面前总是拘着，不敢放松。 　　“嗯。” 　　池母淡淡的点头，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也不是很令他满意，但至少听话、努力，“池叶太令人失望了，你可不能像他一样，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 　　“去练琴吧，等上了节目，镜头量、名次、带你的导师这些，我都会和节目组谈好，你不要担心。你只管练好琴就行了。” 　　“嗯。”陆青站起来，起身要走。 　　“等等。” 　　池母又道，“上次云飞的事情你也不必太在意，我看云飞这样子，也不是诚心想收学生，说不定就是立个人设什么的。而且池叶的资质我清楚，去了也学不出来什么，我以后会给你找更合适的老师。” 　　“谢谢妈妈。” 　　陆青缓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走到池母看不到的地方了，才加快脚步冲进卧室，把门关上。 　　他靠在门上，这几天被折磨的内心终于平静一点。 　　他真没想到池叶运气这么好，被解约了，竟然又被《音乐少年》看上。 　　如果他能把池叶挤下去就好了，池叶一定会很落魄很难过吧。 　　一想到池叶之后的处境，陆青心里的喜悦又被放大许多，他想起几个月前，他刚到申城上学时，陪同学一起去到映画娱乐，参加练习生招募的面试。 　　那时他远远见过池叶一眼，张扬跋扈，被众星捧月的少年。 　　又想起那次的生日会上，池叶优雅地剥大闸蟹，目中无他的样子。 　　很快，那个昔日的池叶就将没有了，他会远超池叶，会比他耀眼很多很多。 　　——池叶本周末休息。 　　云飞去外省参加一个讲座，许他放假两天，在家练习。 　　难得休息，池叶前一天便和老板打申请，他想睡懒觉，请假不做早餐，为了补上空缺，会在家帮厨做午饭。 　　顾从舟大方的应允了。 　　其实仔细说起来，顾从舟并不觉得池叶做的饭有多么好吃，他从小吃过的好东西太多了，对什么都吃得腻味了。 　　但他就喜欢看池叶花的这些心思，喜欢看他每天变着法的折腾些新东西，这让他觉得很有趣。 　　池叶说是睡懒觉，其实也没起太晚，就比平常晚了一小时。 　　他起床后，按照云老师布置的作业，先唱了一小时谱，又练了一小时琴，功课做完，下楼到厨房做饭。 　　今日份中餐厨师当值，备菜里有许多牛肉和鱼。 　　池叶做饭时，窗台就有一双小灯泡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的动作看。 　　池叶拎了一块煮好的新鲜牛肉出来，拌了蛋黄和鱼肉，朝窗外叫，“一一，过来，吃饭。” 　　这几天池叶做早饭的时候，就经常看到这只威武漂亮的缅因猫，趴在窗台顶上，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他，馋池叶手里的肉。 　　因为要拼盘做造型，他做的肉一般会多出不少，他便找了个盘子，把肉装好，放到窗台上，给一一吃。 　　刚开始一一还不太接近，池叶把东西放那，也不去多管多看。 　　几天下来，一一熟门熟路，看到池叶在就出现在窗台守着。 　　其实一一从前也馋别人手里的肉，但他是顾从舟养的猫，大家不敢随便喂，对于和顾从舟有关的东西，佣人的原则都很一致，能离多远就多远。 　　池叶本来也不敢喂，奈何小猫咪的魅力太大了，能击败顾从舟。 　　池叶一叫，一一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 　　池叶把盘子就放在窗台下面，蹲在地上，一边看猫咪吃饭，一边自在地享受着周末上午的清闲时光。 　　顾从舟恰好站在楼上的露台与人打电话，对话那边的人既是他的助理，也是他放在他叔叔顾川东身边的助理。 　　他一面听着助理与他汇报顾川东的动向，一面将目光落在楼下的一人一猫身上——只见一只黑色大猫背对着他，正埋头吃着盘子里的食物，背后的大尾巴偶尔拍一下地，池叶则正对着他蹲在那里，额前与两侧的头发随着秋天的风轻轻摆动，隔那么远，都能看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等顾从舟打完一个长长的电话，一一已经吃好饭了，正懒洋洋地蹲在太阳下，用脑袋蹭着池叶的掌心。 　　顾从舟旁边，方管家也伸长了脖子看着楼下这和谐的一幕，并发表自己的意见，“小池先生真受欢迎，连一一都喜欢他。” 　　顾从舟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管家，双手撑在栏杆上，“不是说给我做饭吗？ 　　这么久还没好，下去催催他，让他动作快点。” 　　方管家，“……” 　　看了看表，明明也才十一点半，平时下午一点半也不见急着吃中饭。 　　他最近上网学了个新词，用「真狗」形容某些人的离谱举动。 　　他觉得自家少爷，和这个词很配。 　　楼下，池叶正撸猫撸得上头，猫咪的手感太好了，猫咪身上一定有特殊的气味，让人欲罢不能，不仅想摸，还想埋头去吸几口。 　　不过没等他实现，顾从舟就催命一样催他做饭了。 　　方管家指指楼上，“少爷看着。” 　　池叶跟着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顾从舟正悠然地跟看戏一样看着他。 　　池叶秉持着上班摸鱼被老板抓到态度一定要诚恳的信念，不骄不躁不生气，对顾从舟投去一个微笑，回厨房去了。 　　——中饭是红烧河鳗，香煎牛仔骨，汤、蔬菜，还有许多制作精巧的面点。 　　面点做了许多花样，有小金鱼，小猪，小老虎，满满当当一蒸笼，比儿童餐厅里卖的款式还要齐全。 　　池叶全部推到顾从舟面前，“您先选。” 　　顾从舟却不选，右手托着腮，目光懒洋洋地从一蒸笼的面点上扫过去，说道，“我要兔子。” 　　池叶正在夹菜的手一愣，他见过最熊的熊孩子都没顾从舟这么烦人，他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提出来这么幼稚这么无理的要求。 　　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忍住了，“我这就让周叔叔去加个小兔子。” 　　周叔叔是管中餐的厨师。 　　顾从舟，“我要你做的。” 　　“呃……”池叶把筷子放下，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我去捏一个。” 　　顾从舟终于没话说了。 　　幸好之前揉的面点还剩不少，池叶很快就捏好了几个兔子形状的面点放进蒸锅里。 　　看到兔子面点入锅出锅，顾从舟的表情要好一点。 　　池叶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个勾，今日哄老板任务完成。 　　一口气吃了五个后，顾从舟重新回到了托腮的姿势，他打量着池叶，“你怎么好像很闲，不是那天还和我说要忙工作跑通告吗？” 　　池叶正在认真吃饭，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我哪里闲了，我每天忙着哄你开心你看不出有多忙多累吗？ 　　顾从舟却一点没发现自己的问题哪里不好，继续问，“怎么一个节目都没见你上过？” 　　虽然顾从舟的每个问题听起来都非常不友好，是下一句就要社死的聊天，但他还是认真与老板陪聊，“谈了一个音乐节目，过几天可能要去录制。” 　　前两天，解约后，他刚去《音乐少年》谈了议论，签下录节目的合同。 　　顾从舟看起来有那么点好奇，“什么样的音乐节目？” 　　池叶大概介绍了一下节目内容和节目形式，说明这是一档30个人参加的音乐选秀节目。 　　顾从舟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很没价值的提案，“听起来很无聊。” 　　池叶，“……” 　　算了算了，不生气。 　　顾从舟，“节目规模一般，而且那么多人，你能分到几个镜头？” 　　池叶，“……” 　　顾从舟真是句句扎心。 　　“看……录制情况吧。一开始可能会比较少，慢慢来吧。” 　　顾从舟嗤笑一声，“你不是想当明星赚钱吗？这样慢慢来也太慢了。” 　　他像是随口开玩笑一样说道，“要么，我让人去挑部好剧本，找几个大明星和大导演，直接让你演主角怎么样？一炮而红，高投入高回报，省时省力。” 　　池叶，“……” 　　刚刚还为一个面点为难他的顾从舟，现在要给他投资拍电影？ 　　顾从舟的阴晴不定，他是有深切感悟了。 　　不过他暂时没有拍电影的打算，他一个道都没出的练习生，直接大电影当主角，找一堆明星给他做配，有点过于腥风血雨。 　　“我还是稳扎稳打一点吧。” 　　顾从舟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显然池叶这种一步一个脚印来的做法和他的投资理念很不符。 　　他操盘的生意，没有这么小的项目，在他的字典里，为这么小的项目花心思，就是浪费时间四个字的注解。 　　饭后，顾从舟先回书房了。 　　方管家与池叶一起上楼。 　　出于多年人情世故的积累，方管家提醒道，“小池先生，你要去录的那个节目，投资方都是鸿升下面的公司，如果遇到困难，只管和少爷说。” 　　又说，“之后挑个吉日会安排您与少爷领证，有合适的场合，少爷会向申城其他家族公开与您的婚姻关系。你只管按协议达到少爷的要求就好，我们的人，在外面不必看脸色受委屈。如果吃亏了，反而是丢了面子。” 　　方管家一番话，让池叶对顾家这种豪门有了新的认识，也给了他底气，他本来就没准备受委屈，不过现在来看，他以后好像可以更大胆一点？ 　　不过，等等，领证？公开？怎么听起来后面要面对的事情还有那么多？ 　　…… 　　且等后面再说吧，每天应付顾从舟已经很累了。 　　——而此时的《音乐少年》节目组，针对池叶的去留正在展开激烈的讨论。 　　一派坚定要保留池叶，“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一个很有潜力的新人，且不说他的这个长相在娱乐圈绝对吃香。如果他能加入我们节目，肯定能吸引很多观众。换言之，如果我们节目能出一个大红的新人，对节目的加成也很大。” 　　一派则另有主张，“映画娱乐推了一个新人过来，叫陆青，会弹吉他和钢琴，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声乐基础这些都不错，映画娱乐也愿意和我们置换一些资源，考虑他吗？” 　　“这个陆青的视频我看过，说实话，基础功不错，学院派，但长得太普通了，在镜头前的表现力比池叶差远了。” 　　“可映画娱乐愿意捧他，有人包装营销，很快就会不一样了，谁生来就是明星？” 　　“呵，这可说不定。” 　　“池叶要是签不到好的经纪公司，没有人捧，没有资源，难道能比陆青更好？” 　　说话的是节目的副导，当时面试池叶的主考官，“那我们就改规则，31人，我一定要池叶。” 　　作者有话说：顾从舟，真狗 第十七章 男狐狸精 　　几天后，池叶去《音乐少年》录节目。 　　杜长明与他一起。 　　最终，杜长明也选择跟着池叶离开映画娱乐。 　　池叶看得出来，杜长明这个选择做得很艰难，也挣扎了很久，但最终，还是跟在池叶后面，把辞职书交给了艺人总监魏因。 　　正好这期间，顾从舟飞往国外出差，去做每季度一次的业务考察，归期未定。 　　池叶不用伺候顾从舟，少去一桩心头大事，便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练琴和录节目中。 　　节目前期要拍摄录制很多琐碎的东西，比如单人海报、单人预告、花絮、自我介绍，基本每天都要来电视台报道。 　　顾宅离得比较远，池叶想着顾从舟反正不在家，和顾从舟发消息报告了一声，便干脆留宿在杜长明那里。 　　杜长明在市区有套老房子，虽然老——90年代的老公房，6楼，无电梯，但面积不小，三室两厅两卫，楼下就有理发店、餐馆什么的，日常服务都很方便。 　　池叶住在那里，断断续续录了一个礼拜的物料，才开始正式的第一期录制。 　　录制那天是周五，地点在电视台的一个大影棚里，31名选手全部到场。 　　陆青最早到摄影棚。 　　他穿了一身gucci的老花复古西装，脖子上带了卡地亚的镶钻项链，坐在第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这个位置不仅受镜头青睐最多，而且正好能第一个看到进来的选手。 　　陆青到场后，便乖巧地坐在那里，带着微笑，看向摄影棚的入口。 　　为了标榜自己与其他选秀节目的不同，《音乐少年》选人标准并不以颜值为重，更看重才华。 　　一批批进来的选手，在长相上都说不上很出彩，甚至有几个看起来就是靠才华进来的。 　　这让陆青放心不少，他知道自己的长相在娱乐圈里不算突出。 　　所以他没选择去《偶像新力量》，而是选择了来这里。 　　他自信在才华上比得过其他人。 　　但选手进场走了一半的时候，陆青呆住了——从摄影棚外面走进来的少年一身学院风打扮，白色衬衫配不规则剪裁的领带，修身黑色长裤衬出修长双腿，青春又有活力，自然又大方，举手投足、一顾一盼间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硬生生把普通的节目入场走出了红毯的气势。 　　陆青愣了片刻，窜紧拳头，回过头，低声问身边的经纪人，“他怎么也来了，不是只有30个人吗？” 　　他以为他来录节目，就是把池叶的名额给挤下去了。 　　经纪人道，“听说是节目组的编导特别喜欢他，和总导演吵了几次架，坚持一定要他来。为了让他加入，把人数调整成了31，还重新改了规则，做了新的先导片。” 　　这么重视他……为了他连规则都改了……陆青的指甲几乎要攥进了肉里。 　　但前后都是镜头，陆青只能紧抿嘴巴，僵硬地维持着微笑。 　　池叶、池叶，陆青在内心暗道，我一定会在今晚的节目里把你完全打败！ 　　——《音乐少年》正式录制的规则很简单，31个人按照抽签序号上台表演，有6位专业的老师和台下的观众一起评分，满分100，其中观众投票占30分，评委按照专业+舞台表现两大部分一起给剩下的70分。 　　池叶抽到了倒数第二个，这个排序算不上好。 　　整个演出录制大约要五个小时，从8点录制到凌晨1点，这意味着他至少要等到十二点后才能上台。 　　这期间一直得保持着好的状态，不能松懈。 　　今天台下还有观众，一般到十一点钟之后，观众也会疲乏，现场互动会减弱很多，气氛也会掉下去。 　　杜长明看到这个排序，暗自里叹了几次气，怕第一场演出得分不好，影响后面的导师分组、和播出后的效果。 　　池叶的心态倒是很好，跟着顾从舟心惊胆战地熬过几次夜之后，他现在觉得这种程度的熬夜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甚至很乐观的觉得排序后一点，正好多一点时间给他准备。 　　这是他第一次登台，说完全不紧张是假的。 　　他这段时间在云飞那里训练了这么久，检验的时候正好到了。 　　今天白天云飞听说他要来录节目，还让他把视频录好，回头要看看他的表现。 　　他也为此做了最好的准备，认真练习，精心打扮。 　　池叶心里记着谱子，一边听从工作人员的安排换位置。 　　抽完签，选手的座位发生了变化，按上台的序号依次入座。 　　池叶左手边，排在他前面一位，刚好是陆青。 　　陆青今天倒是安分，或许是看重演出的缘故，一直在默默记谱，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举动。 　　池叶右手边，他后一位，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瘦小男生。 　　那个男生似乎是原主的熟人，往池叶身上看了好几眼。 　　奈何原主朋友太多，池叶实在对不上号，权当没看到。 　　直到陆青去准备登场了，瘦小男生才同他说话，“池叶，你不认识我啦？” 　　池叶闻言，果然是原主的熟人，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哈，也是，你那时候都不来上课，天天去蹦迪，估计是忘了我了。” 　　池叶听着这话不算怎么友善，便粗暴的把人归类在原主的旧识一栏，然后朝人笑一笑，当敷衍过去了，抬头看向眼前直播舞台现状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是坐在钢琴前深呼吸的陆青，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陆青对今晚也很重视，一则，这是他参加的第一个节目，他想要一个好的开场好的结果，他不仅是要赢了池叶，还是要向别人证明自己。 　　二则，他听池母说，今晚，万事集团的千金会陪朋友一起来这里看演出，池母再三叮嘱，要他好好表现，在万事集团的千金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陆青不敢表现有误，甚至拿出来百分百的认真。 　　很快，随着主持人的退场，琴声响起来了。 　　是一首很炫技的曲目——《勃拉姆斯狂想曲》。 　　这首曲子的难度本来就不低，风格狂放、热情、自由，再辅以伴奏，整个现场热闹非凡。 　　陆青能考上音乐学院，本身的水平确实不错，他手腕力度大，移动速度快，手指跑动力强，驾驭起来显得很轻松。 　　这让后台的杜长明担心不已——陆青是钢琴，池叶也是钢琴，陆青还在前面，表现得又不差……怎么想怎么对池叶不利。 　　他从后台偷瞄出去看向池叶，池叶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没看屏幕了。 　　——台下，最好的位置，坐着妆容精致，一身名牌logo的王小姐。 　　她旁边，同样是一身大牌logo的某位名媛千金。 　　陆青正在弹琴，那名媛千金打着哈欠凑到王小姐耳边问，“下一个出场的就是顾少的男朋友吗？” 　　王小姐点头，“应该是的。” 　　名媛一脸不信的样子，“你别是弄错了，顾少的男朋友怎么会来参加这种选秀？多掉顾少的面子。” 　　王小姐不屑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名媛笑道，“我反正是不信，我可从没听过顾少跟谁交往过，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个男朋友。” 　　王小姐撇撇嘴，“我也就见过一面，谁知道怎么被顾少看上了，可能是会缠人不要脸吧。” 　　名媛露出好奇的神色，“快说说，让我也听听顾少喜欢什么样的。” 　　王小姐，“长得还行，装得一副乖巧可怜的样子，缠着顾少不放，那样子看着就烦。” 　　“啧，听起来像个狐狸精。还是个男狐狸精。不过应该长得不止还行吧，好像好好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王小姐，“马上就上场了，你自己看吧。” 　　——当晚，顾从舟也刚好坐私人飞机从国外出差回来。 　　方管家带着司机去机场迎接。 　　顾从舟脸色苍白地从飞机上下来，看表情，心情并不怎么愉快。 　　方管家能理解，长途出差处理工作，又没人陪着睡觉，怎么会愉快呢。 　　他远远看过去，旁边有服务生上来要帮顾从舟拎东西，都被顾从舟不耐烦地挥开了。 　　方管家看情况就知道不妙，马上把背脊绷直了，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站在库里南旁边恭候顾从舟上车。 　　顾从舟走到了车门旁边，即将要上车，一只脚已经踏进车门了，又退出来，左右看看，“怎么没人来接我？” 　　方管家，“？？” 　　什么叫没人来接？我和司机不是人吗？ 　　不过他很快给出了正确答案，“小池先生今晚在录节目。要是知道您今晚提前回来，他一定会留出时间来接您的。” 　　顾从舟没说什么，只是不满地皱了下眉，上车。 　　库里南开动起来，顾从舟闭目休息。 　　管家递了个靠枕过来，“是不是阿枝那小子在外面没照顾好少爷？” 　　顾从舟随口道，“他还行，是纽约的东西不好吃。” 　　管家，“下次让阿枝找个新厨师。” 　　顾从舟「嗯」了一声。 　　库里南转上一条马路，车速快起来。 　　凌晨的街道人不多，空旷寂静。 　　过了一会儿，顾从舟问，“在哪里录节目？” 　　管家从容地接上话题，“就在电视台。现在估计还没结束，少爷想过去看看？” 　　顾从舟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说道，“看看吧。” 第十八章 梦幻之曲 　　评委正在对陆青的表演做点评。 　　节目组忙着统计陆青的得分。 　　陆青的表现，在之前的28人里面都算得上出彩，能排进第一梯队。 　　节目录制到了这个时候，凌晨十二点多，从节目组工作人员到观众都已疲乏，陆青一手快节奏、高炫技的钢琴曲，让场面又热闹起来，回了一点血。 　　因此评委给的评价都不错，无一不是夸他基础好、钢琴功底佳，假以时日，定会有更好成绩，期待他在之后的节目里展现更多的技能。 　　观众前面连续看了三四支舞蹈，审美有些疲劳，骤然换成一首热情的钢琴曲，又被那些炫酷的技巧震撼，给出的观众分也不低。 　　这样，两下一综合，陆青得分有91分，在前面所有的选手里，能排前三。 　　陆青对这个分数很满意，后面只有两个人，他看过池叶在练习室的水平，自信池叶的分数不可能比他高，观众虽然可能只看脸，但毕竟这次专业评委的分数占70%。 　　看向大屏幕上的分数时，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眼睛里流露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此时，池叶正在后台准备上场。 　　发型师在检查他的发型，拿着定型喷雾做最后的调整。 　　杜长明全程跟在摄影师后面，紧张得直搓手。 　　要放从前，他最多担心一下池叶的表现。 　　但现在不同，他跟着池叶和映画娱乐解了约。 　　池叶的未来就是他的未来。 　　池叶能红，他就是名牌经纪人。 　　池叶糊，他就要从头再来。 　　他虽然是申城土著，不愁吃穿，但哪个男人的梦想不是赚更多钱，拥有更高的名声和地位，他的梦想可是拥有一架自己的游艇！ 　　他也知道这是一场冒险的豪赌，就看自己能不能成功了！ 　　在杜长明紧张的期待里，主持人终于公布完陆青的分数，开始介绍下一位选手。 　　因为来录制节目的都是新人，没什么粉丝，所以台下观众基本都是几个评委的粉丝，加一些来看节目的大学生，手里偶尔举着的几个灯牌也是评委的名字。 　　录制了好几个小时，又没吃没喝的，现在大家都既困且乏。 　　在等待舞美准备的间隙，抱怨声连连，“好困啊，还有几个才结束？” 　　“最后两个了吧。” 　　“真久啊，估计回去都没地铁了。哎，下次还是不来看录节目了。还是在宿舍躺着爽。以后谁也别想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是啊，真想走人。后面这个叫池叶的，要表演什么啊？” 　　“好像也是钢琴。” 　　“怎么又是钢琴，累了乏了不想听了。” 　　“坚持住，忍忍吧。至少看照片，这个是长得最好的。” 　　来参加《音乐少年》的，虽然都是新人，但新人与新人之间，也有许多不同。 　　比如有些新人，参加过别的比赛拿了专业领域的大奖。 　　又有些新人，是某某大公司出来的练习生，师兄师姐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大咖。 　　再比如陆青，是申城音乐学院的学生。 　　有了这些噱头，观众的兴趣会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池叶的履历相比之下，就太简单了，简单到有些乏善可陈——池叶，十九岁，个人练习生。 　　没了。 　　评委看到的这照片和履历也直皱眉，这幅长相，明显更适合去参加隔壁的偶像选秀节目。 　　在一片轻微的躁动里，舞美布置完毕，池叶上场了。 　　舞台的灯光悄然暗下去。 　　有人问，“开始了？人呢？” 　　一声琴音终止了喧闹。 　　在灯光亮起来之前，先是琴声响起。 　　舒曼，《梦幻曲》。 　　琴声舒缓、细腻，像一首动人的诗歌，又宛如天外之音，人群里的声音迅速安静下来。 　　与刚才热烈奔放的琴声不同，这首曲子要平缓很多，但流畅的音符，引人入胜的旋律，哪怕是外行人，都能听出高下不同。 　　如果说之前是炫技，那么现在就是浑然天成的艺术表达。 　　当前奏过去，灯光才又重新亮起。 　　一束光照在舞台中间。 　　背景是一轮月亮。 　　月亮下，灯光中，钢琴旁，白衣黑裤的少年正在专注的弹琴。 　　这些天的刻苦训练有了显著的效果。 　　手指完全随着池叶的心思而动，黑白琴键仿佛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梦幻的旋律，仿佛从月亮里流泻出来，诉说着少年男女对爱情的向往，对幻想的渴望与追求。 　　琴音流淌，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温柔的月光照亮。 　　少年坐在光影里，眉眼微微垂下，带着不经意的自信与锋芒，灯光投影在他的长睫上，像蝴蝶的翅膀停驻，眼下一点泪痣，更添一种冷淡的吸引力。 　　他的气质那样出尘，明明近在眼前，又遥远如在天边。 　　池叶的钢琴水平本来就不差。 　　那么多年的基础在，加上这段时间被云飞指导，更是日益精进，非早先可比。 　　当乐曲渐渐收尾，台下的听众才反应过来。 　　“好帅啊。” 　　“心动了。” 　　“我天，这是谁啊。” 　　“这个新人我可以。” 　　“这个节目开放打投吗？我要为他投票！” 　　“姐妹，冷静，你现在就可以为他现场打分。” 　　“呜呜呜，弟弟赶紧出道！！” 　　「池叶」和「安可」的呼声漫天响了起来。 　　台下，与王小姐并排坐着的名媛脸色有点微妙，“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王小姐咬牙道，“哪里不错？” 　　“挺会弹钢琴的。长得也挺好看，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难怪顾少喜欢。” 　　“有很好吗？” 　　“这还不好？”名媛顿了下，“我都有点喜欢了。” 　　听着满耳都是「池叶」的欢呼和应援，王小姐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把拽过朋友的胳膊，“走吧，这节目没什么好看的。” 　　“哎，等等呀，我还想蹲个分数呢。这必须得第一吧。” 　　评委席上的老师也交头接耳讨论起来，“弹得真好。” 　　“之前怎么没人说过还有一个这么会弹琴的选手？” 　　“比科班出生的还要更专业。谁教出来的学生啊。” 　　“我都想给满分了。” 　　“听说他刚和映画娱乐解约，这么好的练习生，映画娱乐为什么不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管那么多呢，反正这个选手我要了，下次分组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嘿，怎么就抢起人来了，还得看人家要跟谁不是。” 　　陆青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内心对自己几番告诫，才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排在池叶后一位的那个瘦小选手，转圈一样在后台走了好几圈，心里一下紧张起来，他本来想着池叶要是表现拉垮，正好衬托出他的水平，现在池叶表现得这么好，他怎么压得住轴？ 　　杜长明长长松了一口气，满心都是押宝成功的喜悦，就等分数公布了。 　　他的目光一会儿看向舞台上的池叶，一会儿跟着后台的工作人员转，恨不能上手帮忙统计分数。 　　终于，分数统计完毕。 　　主持人高声宣布今晚的最高分——“98！目前的全场最高分！” 　　——一直到节目录制结束，关于「池叶」的欢呼都还没有停止。 　　观众迟迟不愿离场，热切地等候在摄影棚外面，“什么时候出来啊？” 　　“明明才几分钟，感觉就被下蛊了。现在满脑子都是他。” 　　“这个节目下一期什么时候录制？现在就想把下一期公演的票买了。” 　　“好可惜，今天没有带东西，不能送给弟弟。” 　　“幸好我买了花。” 　　“呜呜呜，要是能和弟弟合影就好了。” 　　当池叶卸下妆发，从影棚走出来时，立马就被热情地粉丝给包围了。 　　杜长明没料到第一批粉丝能来得这么快，脸上既是惊讶又是欣喜。 　　池叶脸上带着笑，一一满足粉丝的要求，拍照、合影、签名。 　　影棚外面，一辆库里南停候多时。 　　方管家笑眯眯，有一种自己的孩子被人喜欢，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他一面看着那热闹的场面，一面同顾从舟说，“小池先生真受欢迎呀，以后一定会成为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但身边没有人回答他。 　　他偏过头，用余光一看，就见顾从舟靠在车门上，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池叶的方向。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信号，他从顾从舟的神态里看出了生气。 　　管家疑惑了，刚才在大屏幕上看人家演奏不还是既欣赏又开心的表情吗？甚至还带着点难得一见的迷恋……让他一度以为这是铁树开花的信号。 　　怎么这才一会儿工夫，就生气了？生气了？？ 第十九章 男人，难哄 　　方管家的心情一下变得忐忑，看看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池叶，又看看身边的顾从舟，难住了。 　　那边，池叶身边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粉丝刚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劝走，又遇上刚下节目出来的评委。 　　节目一共6个评委，有4个在池叶身边停下，和他打招呼，说再见，还有2个干脆站住聊天，问池叶学了几年钢琴，又问他平常每天练习几小时。 　　七七八八一堆问题下来，二十几分钟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评委走了，又出来一批选手，也要停着与池叶说话。 　　这下，连方管家都感到大事不妙了。 　　他再次看向顾从舟，低声道，“要不，我去催催？小池先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他呢，我先打个电话和他说一声吧。” 　　顾从舟这样突然袭击的，也不怪池叶一直不走。 　　正常交际总是要的。 　　说着，就要拿手机打电话。 　　但还没划开屏幕，就被顾从舟给拦住了。 　　顾从舟把曲着的双腿站直了，没有了懒洋洋的感觉，多了一份高高在上的傲慢，“不用了，回去吧，浪费时间。” 　　管家为他拉开车门。 　　他刚坐进车里，又回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少年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人群里，隔着初秋墨蓝的夜色，温暖又漂亮，像被全世界钟情。 　　车子缓缓启动，顾从舟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似漫不经心般问道，“他最近都没回家？” 　　方管家，“啊？是，住在他的经纪人那里，工作方便一些。” 　　顾从舟，“开车出来了吗？” 　　方管家，“没有。那小区老旧，不方便停车。” 　　顾从舟微微皱眉，“这么旧？” 　　方管家，“上世纪的房子了。难免规划不合理。” 　　补充，“本来是要让司机去接送的，但小池先生不让，说打车也方便。” 　　顾从舟，“那他待会儿怎么回来？” 　　方管家挺想说，既然担心他不方便回家，那就等等啊，不想等的话，让我去催啊，他保证，过去二十五年，他都没发现自家少爷是这么别扭的人，以前只是脾气坏，现在是反复无常，越来越难伺候了，“我和家里司机说一声，让他开车来接小池先生吧。” 　　顾从舟「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库里南从电视台出来，拐上马路，前面一个红绿灯，绿灯在倒数计时25秒，司机正想在红灯前通过路口，忽听后面顾从舟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停车，你去把叫人过来。” 　　司机默默从后视镜看了老板一眼，一面飞快踩下刹车打转向灯，在心里默念道，看在库里南和工资的份上了，老板让干啥就干啥吧！ 　　“好！”方管家立刻应下来，心里想放鞭炮，总算有个结果了。 　　待司机找了处路边挺稳，他便马上拉开车门下去。 　　——池叶正在和杜长明说话。 　　他怀里堆满了东西——玫瑰花、巧克力，甚至还有一个音乐盒。 　　他兜着满满的礼物，一边将手里的一个袋子换个杜长明拿着，里面装着演出穿的衣服，他现在没有经纪公司，就意味着没有团队，除了杜长明以外，助理、造型、服装都没人，得自己负责，今天演出的衣服就是杜长明带他去借来的，穿完后还得还回去。 　　池叶将袋子递给杜长明，“杜哥，衣服刚才在化妆间沾上口红了，可能要干洗下，再给人还回去。” 　　杜长明，“行，这个交给我。” 　　他看看表，“你今晚是回家，还是继续去我家住？” 　　池叶，“我想想，可能回家吧。” 　　杜长明，“那你怎么回去？打车还是我送你？” 　　池叶还没说话，陆青正好带着经纪人从里面走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朝池叶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两人便停止了交谈，正好这一两分钟的功夫，又有人上来找池叶打招呼。 　　“下次录节目再见。” 　　“有机会的话来个合作舞台呀。” 　　池叶一一给予了回应。 　　他抱着花，还沉浸在刚才那只曲子的情绪里，梦幻的轻柔的，满怀热恋与挚爱。 　　被这情绪影响，池叶本人的心情也变得飞扬而热烈。 　　何况，他今天收到了那么多的喜欢与赞美。 　　虽然连日的排练、拍摄、熬夜上台表演很累很累，但这种喜悦的感觉太棒了。 　　童年时，他每次练完琴，比完赛，他妈妈也会这样热烈的称赞他，拥抱他，分享他的喜悦。 　　不过很久时间以来，他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快乐了。 　　今晚，在鲜花的簇拥里，他第一次知道，当明星是这种感觉。 　　做自己爱做的事，还被人喜欢，肯定，感到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这种喜悦太强烈了，光他一个人感到还不够，他还想要与人分享。 　　不仅仅是杜长明，还是家人、亲密的朋友。 　　但可惜的是，不论是过去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他都没有家人。 　　只能把最深的喜悦留给自己慢慢消化了。 　　“谁的手机响，是你的吗？”杜长明推推他。 　　“嗯？” 　　池叶拿出手机一看，是方管家来的电话。 　　他离开人群，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什么？顾少来了？好，我马上过来。” 　　再开心也不能忘了伺候老板，毕竟那么高的薪水，上多少节目都不一定能赚到。 　　池叶找了个借口与杜长明和其他人告别，按着方管家的指示，朝电视台侧边一条小路跑去。 　　初秋的晚风渐凉。 　　半开的车窗送来三秋桂子的清香。 　　少年带着鲜花，从黑夜里乘着光一路跑来。 　　池叶冲进车里，毫不犹豫将怀里的花塞给顾从舟，“给，送给你。” 　　玫瑰花香和着桂花香，扑了个满怀。 　　司机和方管家的嘴巴都张成了O形，纷纷在内心暗道，好家伙好家伙，会还是小池先生会，这一上来的，不问顾从舟是否生气，不解释刚才和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不说这几天都没回家，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投怀送抱，鲜花美人，谁架得住？ 　　瞧，刚刚还脸色不虞的顾大少，表情瞬间就僵住了，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笑。 　　商纣王可不就是这样被迷倒的。 　　高，手段可太高了！ 　　池叶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黑夜里逮住猎物要送给主人的小猫咪，“我今天收到很多礼物。” 　　顾从舟垂下眉眼，鸦羽一般的睫毛覆盖下，目光状若无意地落在花束上——一束花罢了，很普通，不是什么名贵的玫瑰品种，甚至有几片花瓣已经枯萎了，卷曲着、发黄，包扎得也毫无美感，花与花之间，既无层次，也无空隙。 　　顾宅摆在餐厅里一日一换的鲜花也比这个要品质更好。 　　而且这束花应该被人拿了很久，下面的包装纸也皱了。 　　按顾从舟以往的标准，这样廉价的花束只配放在垃圾桶里，他还要为自己碰了这束花而用热毛巾仔仔细细擦一遍手。 　　但此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撩起眼皮看向池叶，又淡然地、就像不在意一样转向前方，“回家吧。” 第二十章 玫瑰换钢琴 　　外面的天渐亮了。 　　墙上的时钟发出轻微的响声，5点整的报时。 　　池叶早已趴在琴盖上睡着了。 　　顾从舟还醒着。 　　他在池叶的琴声里放松地小憩一会儿，现在，琴声停下来，他又清醒过来了。 　　这次国外出差，他做了很多事情。 　　国外分部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人事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下，资金只由他一人调度。 　　他安插在他叔叔和堂舅身边的人回传过来的信息也已经足够。 　　现在，只要把他妈妈的财产继承过来，他就可以安心对付陶家和顾家了。 　　要先谁开始下手呢？ 　　他心中琢磨着这件事，随意地抬起头，正好看见温柔晨光里池叶一个的背影——少年的背脊瘦削单薄，显得睡衣宽松空荡，脑袋埋在臂弯里，头发温顺地垂下来。 　　像一只家养的小动物，放松的，乖巧的，没有防备的。 　　他脑海里浮现那天在飨宴厅，池叶挡在他身前的样子，目光立刻暗下去。 　　陶卫东，万事集团，一个都别想逃。 　　顾从舟轻轻摩挲着手指，想到不久之后，等到他的计划一步步开始，那些人在绝望中挣扎的样子，他就觉得更加清醒，连身上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悠闲地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钢琴旁边，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最后，他停在池叶身侧，低头盯着池叶看。 　　池叶头埋得低，一只手臂搭在琴盖上，一截雪白脖颈裸露在外，看起来又乖又软。 　　这让顾从舟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同样叫一一的雪白布偶猫，还有一一被摔死时鲜血在墙壁上溅开的形状，鲜红、刺眼、热烈。 　　那只布偶是他五岁时他妈妈送他的礼物，他养了三年，非常乖巧、温顺、黏人，伏在他膝上时，腹部的毛发柔软、软绵绵的像甜甜的棉花糖。 　　而且一一从来不抓人、不叫唤、不吵闹，就连被砸死的时候，也只发出了一声非常短促的呜咽声。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死亡。 　　第一次是他妈妈。 　　他比第一次冷静多了。 　　他贴着墙壁，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之后，等他爸爸走了，他就把一一的尸ti抱走了。 　　他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办。 　　他坐在花园里，给一一仔细清理干净毛发上的血迹，佣人只是以为他伤心，并没有人过多在意。 　　然后，他又让佣人给他买了福尔马林回来。 　　他偷偷把一一泡在里面。 　　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一一好像又活了过来，除了头上巨大的伤口，一切如初。 　　他每天都要跟一一呆上一会儿。 　　一一又可以陪着他了，永远陪着他。 　　真好啊。 　　只要他有足够多的福尔马林就行了。 　　从此以后，他还会把他在花园里捉到的，从外面买来的，一些可爱的小东西都杀死，放在福尔马林里泡着。 　　很快，他的卧室床下就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瓶子，里面有各种品类的小鸟，有五颜六色的蝴蝶，还有一只壁虎，一只白色的兔子和几只仓鼠。 　　再后来，某一天，这些东西无意中来打扫房间的被佣人看到，慌忙告知了他外公。 　　陶世奇，也就是他外公，怒气冲冲地赶来，掀翻了他的床，把他所有的收藏品都扔了，把他送去了医院。 　　他还记得那天他外公的表情，惊恐的、错愕的，嫌恶的。 　　他也记得当时佣人们脸上的震惊、恐慌。 　　“和你爸爸一样，和顾维新一样，疯子，有病的疯子。梦佳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不该！快把他送到医院关起来！” 　　他们都知道顾维新不该有孩子，但他们又需要有一个顾维新的孩子。 　　生下了他，又不想要他。 　　真是可笑。 　　他在医院住了五年，私人医院，高级病房，直到通过医院的测试，被判定为治疗成功，才获准出院。 　　他不再杀死动物、收集动物尸体。 　　他只是失眠，头疼，但这些不重要。 　　在那些无法成眠的漫漫长夜，他时常想起在马尔福林里的白色猫咪。 　　虽然冰冷，没有感情，但却仿佛还活着。 　　死亡后永恒的活着。 　　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明明很好，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脸上都是恐惧。 　　现在，此时此刻，看着池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的指尖从池叶的脖颈上划过。 　　池叶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醒来，仍旧熟睡着，细细的绒毛在晨光下如同蝴蝶纤细的羽翅。 　　在他的指尖就要触碰到池叶皮肤的时候，顾从舟仿佛清醒了过来，又猛地将手收了回来。 　　——池叶第二天醒来，全身都难受得厉害。 　　不得不说，顾从舟有时候真的很狗，昨天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还不让他睡觉，非要他弹钢琴，弹他在舞台上表演的《梦幻曲》，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直接趴在钢琴上晕睡过去才算。 　　因为在钢琴上趴着睡了一夜，他现在胳膊也疼，脖子也疼，可能是落枕了，腿还麻得走不了路。 　　池叶弯下腰，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僵直发麻的双腿，一面瞥了眼床——床上被褥整齐，床单上一点褶皱都没有，看来顾从舟又是一晚没睡。 　　哎，可真能熬。 　　记得小说里，顾从舟的命好像不长，这么个点灯熬油的熬法，能命长才怪。 　　池叶抬起胳膊，揉了揉后背僵硬酸痛的肌肉，又伸了个懒腰。 　　看墙上时钟，已经十点多了。 　　虽然顾从舟不当人，但打工人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 　　既然起来了，他准备下楼给弄点东西吃，顺带也给顾从舟准备点吃的。早饭虽然吃不上，但准备中饭还来得及。 　　他换了衣服，沿着楼梯下来，走到一半，听到下面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这与往日永远寂静的顾宅有很大相同。 　　池叶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往楼下走去。 　　沿着环形楼梯下来，刚到楼梯口，便看到楼下一片忙碌。 　　佣人们进进出出，在管家的指挥下，三四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用推车推着一个大箱子往里走。 　　客厅中间的茶几上，昂贵高挑的白瓷花瓶里，插着一束玫瑰花，要不是花瓣有些枯萎卷曲，池叶差点都没认出来是他昨晚送给顾从舟的那一束。 　　不过他没心思多留意鲜花，他飞快跑到管家身边，奇道，“方伯，这是在做什么？” 　　方管家笑着看了他一眼，“起来了呀？这少爷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给我的？”池叶完全摸不着头脑，昨天晚上，顾从舟还觉都不给他睡，今天一早给他送礼物？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有人完全不说一声，这么忽然送礼物的吗？ 　　而且这礼物还这么大件，看起来是…… 　　可是楼上不是有一架钢琴了吗？顾从舟再买一架做什么？ 　　方管家证实了他的猜测，“是钢琴，和楼上少爷卧室一样的钢琴。” 　　池叶瞪大了眼睛看着工作人员推着推车往餐厅旁边的房间走去，竟然真的是钢琴，而且是施坦威K132？ 　　池叶觉得不可思议，那种心情就像一觉醒来被五百万砸中，一台五十几万的钢琴可不是那么好买的，就算有钱，也不一定有货。 　　一般的流程是先付定金，再等一定的制作周期，才会把琴送到，他妈妈送他那架，就等了好几个月。 　　现在怎么说有就有了？跟变魔法似的。 　　管家道，“少爷今早下的订单，正好申城这边的店面放着一台，就让人直接运过来了。” 　　池叶惊呆了，顾从舟的面子果然够大，才能直接把人商店里唯一一台钢琴运过来。 　　管家指挥着进入房间，帮钢琴从推车上卸下来。 　　这里原本是个会客间，如今也让人整理出来了，沙发桌椅都搬了出去，窗帘挽着，阳光从钢窗洒进来，很温馨。 　　管家抹了把汗，“今早少爷说起，才让佣人们临时整理的，东西还不太全，你看想要什么，这两天我让人都安排上。” 　　池叶的眼睛闪着光。 　　之前顾从舟的卧室虽然有钢琴，但他不敢总用，顾从舟要工作，他怕练琴打扰到他，所以基本都是在云飞的琴房练好才回来。 　　他看着工作人员把最外面的纸盒取下，一点点露出钢琴的面目，他决定收回早上的那句腹诽，顾从舟不狗，老板太好了！ 　　管家，“等弄好以后，小池先生回家也能练琴了，不用在琴房待到那么晚。” 　　池叶连连点头，一边围着钢琴打转，他像圣诞节抽到最完美礼物的小孩，一遍遍抚摸着崭新簇亮的黑白琴键和光洁漂亮的琴盖，太完美了，他的梦中之琴，和他四岁那年收到的礼物一模一样。 　　顾从舟怎么会忽然送他这个呢？鼓励他最近干活干得好吗？ 　　不知道继续好好干活的话，离职那天能不能把琴带走。 　　围着琴看了好久，池叶才想起老板一直没出现，一般给员工发福利，老板不都要说两句话吗？ 　　“顾少人呢。” 　　管家，“他去公司了。” 　　“会回家吃饭吗？” 　　“可能不会，估计要很晚才会回来。” 　　池叶认真想了想，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么好的老板他得好好珍惜，他扬起笑脸说道，“那晚上我去接他吧。” 第二十一章 有点心疼 　　《音乐少年》第一期舞台录制完毕以后，一晚上没睡觉的除了顾从舟，还有陆青。 　　陆青当晚回到家里，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连身上昂贵的演出服，脱了扔在那里，都无心打理。 　　他不能理解，不敢相信，池叶的钢琴水平怎么会一下变得那么厉害。 　　连跳八级？ 　　是因为有云飞的指导吗？ 　　一定是的。 　　跟了名师果然不一样。 　　朽木都能雕刻成材，烂泥都能扶上墙。 　　真可惜啊，太可惜了，为什么那天云飞偏偏看中了池叶呢。 　　池叶怎么就那么走运？！ 　　都是因为池叶的姓名排号在最前面，C，池，那本来该是他的机会，是他的机会！ 　　他才应该姓池，都是池叶抢走了他的机会！ 　　他又嫉又恨，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着他的内心，越想越觉得命运亏待于他。 　　但嫉恨过后，接下来就是害怕。 　　他知道，节目一旦播出来，池叶的风头一定远胜于他。 　　名气比他高，粉丝比他多，前途比他好。 　　爸爸妈妈也会后悔把他接回来。 　　他又会什么都不是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事情，陆青整晚都睡不着。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池母带他出去参加某个晚宴，他都打不起精神。 　　那是由万事集团举办的一场晚宴，为庆祝他们即将开盘的一个新项目。 　　在宴会厅门口，看到陆青垂头丧气的样子，池母一脸不悦，“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 　　陆青赶紧，“没……没什么。” 　　池母瞟他一眼，“还在想节目的事情？难道池叶比你好很多？” 　　陆青不敢说真话，心虚道，“没有，他没有比我好。” 　　池母，“那不就行了。你放心吧，等过几天节目播出，我会给你安排热搜，再制造话题做一些营销，很快这个节目的重点就都会在你身上了。” 　　陆青，“谢谢妈妈。” 　　池母，“今天的晚宴很重要，你好好应酬，多和人交朋友，多学学上流社会的交际，别这么小家子气。” 　　陆青低下了头，“是，妈妈。” 　　虽然池母说了会给他买热搜会安排营销，但这只会让陆青更加担心害怕。 　　不行的，他知道不行的，一旦节目播出来，大家都会知道，他比池叶差，营销也没有。 　　除非…… 　　要是节目里没有池叶就好了。 　　要是池叶干脆不出场就好了。 　　陆青深呼一口气，眼睛亮了起来。 　　又沉下去。 　　谁能帮他这个忙呢？谁能做到这件事呢？ 　　经纪人和他说过，节目组的副导演很喜欢池叶，连总导演都拗不过，谁的权利能大到压制住节目组？ 　　陆青的目光在全场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水晶灯下一个姿态张扬的女人身上。 　　万事集团的千金。 　　对哦，池叶得罪过她。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会忘了呢。 　　连他爸爸妈妈都敬畏的万事集团，刚开了新盘，听说还要与鸿升集团合作，应该完全有能力做这些吧。 　　陆青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挤进人群里，“王小姐，有件事想与您谈谈。” 　　——池叶坐在车里低头玩手机。 　　界面停在和杜长明的聊天框上。 　　一长串信息全是杜长明发来的，“你有时间也去看看你的超话，终于有活粉了，不容易。” 　　“你昨天才第一天上上节目，那么点人看就吸到粉了，节目播出来以后肯定能吸到更多粉丝。” 　　“你昨天的表现真好，太好了。值得一个大大大的热搜吹一下。” 　　“哎，可惜现在热搜不好上，没钱搞不定。” 　　从昨晚开始，池叶的超话就活跃起来。 　　他之前虽然是没出道的练习生，但偶尔也会跑一些通告，上一些节目，因此公司给开了一个超话。 　　只不过超话里的人很少，关注不过千，一大半看起来还是僵尸号。 　　超话里面，最新一条回复一般是一周前。 　　但昨晚后，就有点不一样了。 　　超话新增了七八十个关注，全是昨晚去现场看演出的观众。 　　虽说只有七八十个人，但大家都很积极，活跃度马上就上来了。 　　一晚上的功夫，就多了一百多条新内容，全是意犹未尽地感叹和回味池叶的表现。 　　“姐妹们，有谁拍了昨晚上天的照片的吗？一张也好啊。弟弟从前的物料好少！没几下就看完了。” 　　“呜呜呜没有！谁知道能发现这么个宝藏弟弟呢！” 　　“嘿嘿，我有一张合照。” 　　“什么？姐妹赶紧放出来给大家一起看看！” 　　“嘻嘻嘻，我厚脸皮要来的合照，不过弟弟脾气真的巨好，还跟我比心。” 　　“哇，弟弟超乖。” 　　“猛吸一口。” 　　“不过还是台上更帅。” 　　“台下是小可爱，台上是星星。” 　　“呜呜呜，别说了，更想要看舞台上的弟弟了，可惜没带手机进场，一点东西都没拍下来。这节目什么时候播出啊，迫不及待了。” 　　“一点花絮和预告片也好啊。” 　　“刚去《音乐少年》的官博逛了圈，据说得快中秋了才会播出，心急。” 　　“啊？什么？得中秋？？” 　　“楼上的姐妹别急，中秋不就是下周嘛，很快就到了呀。而且官博说后天就有预告片出来了！” 　　“有盼头了。” 　　“恨不能明天就是中秋。” 　　“崽崽赶紧出道，以后就能有更多行程了！” 　　池叶从前的物料太少，大家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等《音乐少年》早日播出。 　　杜长明心中也同样期待着节目的播出，虽然暂时可能上不了也买不起热搜，但就昨晚的反馈来看，他相信以池叶的实力和吸粉能力，一定有轻而易举上热搜的一天！ 　　——池叶到达鸿升集团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不过整栋鸿升集团的大楼都灯火通明，从前台到总经理，各个站得笔直，精神抖擞，全部都没下班。 　　因为方管家之前打过招呼，池叶一来，就被人领着，直接从专用电梯到了顾从舟的办公室。 　　对方不知道池叶的身份，但知道是来等顾从舟的，对他态度客气得不得了，一边偷偷的好奇的打量他们，一边殷勤地准备了茶水点心送给他。 　　顾从舟开会的会议室就在他的专人办公室隔壁，中间隔着一道单面透视的玻璃。 　　在会议室开会的人看不到办公室里面的池叶，但池叶能看到他们。 　　一开始池叶没准备看人开会，但等了半小时，累了，他就忍不住想凑过去看看会议的进度。 　　会议室里，最打眼的无疑是顾从舟。 　　一张长桌，顾从舟就坐在长桌的尽头，左边是他的堂舅陶卫东，右边那个池叶不认识，估计是他叔叔顾川东，这两人往下，两排下来，都是西装笔挺，神色严肃的下属人员。 　　池叶看了一会儿，不得不再一次感叹，顾从舟长得是真好看，哪怕放在一万个人堆里都能一眼看到的出挑好看，像高山上的雪，天宫里的月亮一样好看，而且每个动作和姿势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顾从舟的气势也是真的强。 　　这么多人里面，顾从舟无疑是最年轻的，而且还带着些病态，但只有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其余诸人。 　　无论是经理、部门长，还是他叔叔舅舅，明显都落了下风，一个个绷直了背，神色紧张。 　　好像顾从舟手里握着什么炸dan，令他们畏惧。 　　他虽然听不清会议室里面在说些什么，但只要顾从舟一开口，其他人就统一地坐得更直了，顾从舟的眼神转向谁，谁就紧张得直冒汗。 　　顾从舟果然是大魔王，走到哪哪里就倒一片，人人都怕他。 　　但是……池叶想，他现在好像没那么怕顾从舟了。 　　他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也和这些人一样怕顾从舟，尤其是一睁眼就被顾从舟掐着下巴的时刻，他差点怀疑自己的下巴都会被那样捏碎。 　　但相处到今天，他觉得顾从舟是全天下最好的老板，又大方又体贴，试问哪个老板会送这么好的礼物给职工？ 　　他……他甚至有点同情顾从舟。 　　一个会议室那么多人，两旁坐着的都是亲戚，却没有一个人关心顾从舟，把他当做小辈来爱护。 　　顾从舟虽然是顾家和陶家两家唯一的法定继承人，但哪家对他都不好。 　　天地之间，那么大的战场，全靠顾从舟一个人面对。 　　池叶盯着会议室里看够了，转过身来，坐回到沙发上，心中略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申城电视台《音乐少年》剪辑室。 　　“什么？要把池叶的片段都剪掉？为什么？你必须给我一个能接受的理由。” 　　用于剪辑的电脑屏幕亮着，没关，画面定格在池叶出场。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约三十出头的男人用不可理喻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高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把他换掉？别说什么节目捧谁不捧谁的。我不接受，除非你告诉我是他表现有问题，或者是他本人有污点，否则我都不接受。” 　　中年男人叫郑海强，是《音乐少年》的导演。 　　他一脸不满的看着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沉声道，“宋泽，你不要这么幼稚。电视台是你家开的吗，你说了就能算的吗？你知道池叶得罪了谁吗？” 　　宋泽，“我不管他在外面得罪了谁，他在节目里表现好，配合好就够了。这些大家都看得到。” 　　郑海强，“你的这些话真是可笑，你知道我拉投资有多难吗？一个选手而已，难道会比投资方更重要吗？” 　　宋泽，“我只知道，是选手成就了我们这个节目，没有优秀的选手，节目就算花再多钱也只是一个败絮其中的空壳。” 　　“你…” 　　郑海强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说了不要池叶就不要这个人。让剪辑师赶紧剪，啰嗦什么。” 　　宋泽看这个架势，知道无力回天，他深吸一口气，“郑导，你非要这样做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二十二章 一剪没？ 　　顾从舟一进办公室的门，就看到池叶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电脑在看，看表情十分专注。 　　但一见他出现，池叶立刻把电脑放一边，仰起脸笑道，“开完会了？饿吗？” 　　一边问话，池叶还一边把目光看向顾从舟身后的人。 　　顾从舟身后跟着的，正是刚才带池叶进来的职员，看起来应该是顾从舟的助理之一。 　　出门之前，管家曾叮嘱过他，让他在公司里适当地与顾从舟展现亲密关系，为以后他们公开关系做铺垫。 　　作为拿着高薪的敬业员工，二十四小时工作是应该的。 　　顾从舟一边解袖扣一边往里走，“等我很久了？” 　　金丝眼镜后面的双眸依旧带着冷意，但那冷意不再像寒冰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还有点暖意。 　　让助理惊讶万分。 　　池叶，“还好。不久。” 　　又说，“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要吃吗？” 　　两人很平常的对话，却把跟在后面的助理听呆了。 　　刚才池叶来的时候他就对池叶的身份很好奇，现在更加好奇了。 　　助理低着头，却更频繁的用余光偷看池叶，他实在太好奇太八卦了，这绝对他有史以来见过的，大老板最最最有耐心的一次。 　　而且老板明明刚才在办公室里还气压很低，现在一出现在这，马上就变成正常人了？ 　　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吗？ 　　之前他听同事穿过，大老板有交往对象了，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这到底是什么来头，能把他们的老板给收服了？ 　　啧啧啧。 　　掌握了第一手八卦信息但无人能立即分享的痛苦谁能知道？ 　　简直要把人憋出内伤！ 　　他恨不得马上掏出手机和所有关系好的同事分享这么惊天的八卦。 　　但在顾从舟的办公室，他动都不敢动！ 　　顾从舟的视线扫过放在他办公桌上的保温盒，“你做了什么？” 　　池叶细数，“烤冷面，没放香菜，加了很多芝麻，还煎了两个鸡蛋在里面。很好吃的。” 　　顾从舟挑挑眉，似乎是有兴趣的样子，“嗯？给我尝尝。” 　　池叶立刻去把保温盒打开。 　　助理的眼睛都直了，刚才光听池叶的形容就觉得很香很好吃。 　　现在一看，煎得金黄的冷面裹着鸡蛋，一小段一小段摆盘装好，看得人更加馋了。 　　助理偷偷咽了口口水。 　　啊，等等，平常有洁癖又挑剔，每天喝露水的老板竟然也会吃烤冷面，赶紧记下，这个也必须和工作小群里的同事分享！ 　　顾从舟松开袖扣，端起盘子一口口吃着。 　　池叶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脑。 　　明明也没做什么，但助理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是个八百瓦的电灯泡，光芒万丈。 　　他想走，想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又想待在八卦的中心位置。当然，最主要是他还等顾从舟批复一个文件。 　　顾从舟很快把整盘烤冷面吃完了，空碟子放在手边，去拿一侧的文件夹。 　　助理立刻上前，将笔送上给老板签字。 　　顾从舟一边看文件，一边用余光瞥向池叶，“你在看什么？” 　　“下一期节目的流程。下一期要分组表演，还要和别的选手组队。我有点紧张。” 　　池叶说着，然后忽然抬头一笑，“上次我弹的《梦幻曲》，你看到了吗？” 　　助理被池叶灿烂的笑容一晃，差点当场去世，好甜。他就是这么勾到老板的吗？ 　　顾从舟拿着手的笔在纸上勾出一条多余的角。 　　“嗯。” 　　顾从舟把笔握紧了，继续签字，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忽然沉下去一点，好像没那么开心了。 　　助理，“……”这还不开心？老板的心思还是那么难猜。 　　当老板的恋人不容易啊，伴君如伴虎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正这么想着，又听池叶说，“我不知道那天你会来接我。下次你告诉我，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助理心道，原来是怠慢了老板！真是好大胆！上一个怠慢老板的客户，已经被拉入黑名单了。 　　但他又想错了，因为他听到顾从舟又「嗯」了声，似乎被哄好了。 　　助理内心，“老板原来也挺好哄的。” 　　最后，吃完东西，处理完工作，在助理的殷切注视下，顾从舟带着池叶上了回家的车。 　　助理，终于可以掏出手机分享八卦了！！睡了吗？还是在加班？我有惊天大八卦分享！今天我见到老板和他的小情人了！！ 　　轰地一下，沉寂的公司小群马上醒了过来！新消息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上车了，关上车门，池叶稍稍放松一点，他有点懒散地靠在车上，想着下一期节目的流程。 　　顾从舟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里休息。 　　库里南穿过申城初秋的黑夜。 　　“谁叫你来接我的？”半晌后，顾从舟问。 　　池叶扭过头来，“我自己想来的。” 　　顾从舟眼睛若有若无的一挑。 　　池叶真诚道，“谢谢你给我准备的琴房，还有送我的钢琴。” 　　顾从舟不甚在意，还有些欠揍的语气，“这么点小事。” 　　池叶却不这么以为，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不是小事，反正很谢谢你。” 　　池叶的诚恳真挚溢于言表。 　　顾从舟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了弯。 　　——几天后，《音乐少年》的预告片终于要播出了。 　　池叶超话内，粉丝们已经激动起来。 　　“怎么还不到三点。着急。就等着崽崽续命了。” 　　“我昨晚做梦都是崽崽，风靡整个高中的校草就是弟弟这样吧。” 　　“哈哈哈，我已经把我的小姐妹都叫上了，崽崽的盛世美颜必须让首页每个人都给我看到，按头吃安利！” 　　在粉丝焦急的期盼中，下午三点总算姗姗来到。 　　先是《音乐少年》的官博官宣节目正式启动，放出所有选手的公示照，并逐个@选手的微博。 　　很快，赶来的池叶粉丝就发现了不对，“怎么没有崽崽的照片？” 　　“是不是漏了？” 　　“不可能吧，不该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啊。之前的官宣名单里明明有崽崽的。” 　　“赶紧@小编问一问，也私信问下怎么回事，客气一点。” 　　几个粉丝留言后，还没等到节目组编辑的回复，预告片也跟着发布了。 　　预告片一共五分钟，开头一分钟介绍节目整体概况，接下来一分钟介绍导师，后面三分钟是初舞台的精彩片段。 　　从第一名选手到第三十一名选手的镜头全部都有，只不过会根据大家的表现，有的镜头多有的镜头少罢了。 　　像陆青，表现不错，钢琴曲的技巧也够，给的时间很多，一个人就有快半分钟。 　　但陆青后面，直接就到了最后一个选手。 　　没有池叶，没有他在月光下弹琴的任何一个镜头，整个节目就像从没有过池叶这个人一样。 　　再然后，节目组甚至挨个放出了每个选手的初舞台精选片段，还是没有池叶。 　　一重重大家下来，池叶粉丝不仅是心凉，还是惊讶，“怎么回事？节目组把崽崽一剪没了？？” 　　“崽崽的镜头呢？一个都没有？” 　　“没有名字没有镜头没有官宣照，什么都没有？” 　　她们还等着预告片解渴，等着素材与其他小姐妹分享，分享她们的喜悦，但等了两天，却什么都没有？一场空？ 　　“要不是有这么多姐妹一起入坑，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去问问节目组，明明是观众和评委投出来的全场最高分，就这么一剪没了？ 　　那要我们投票干什么呢？糊弄观众呢？” 　　但池叶的粉丝少，当天去看节目的总共也就那么点人，就算有质疑，也掀不起什么水花，官博的小编压根就不理不回复她们。 　　偶尔有几个其他选手的粉丝看到了，也不过是冷嘲热讽几句，“哎，放平心态啦，这种节目总需要有人陪跑的。” 　　“没镜头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因为他表现不好呗。” 　　“实力差所以把他淘汰了吧。这种节目还是要点实力的。不是看脸就行。” 　　池叶粉丝反驳，“全场最高分，你说他表现不好？” 　　路人，“道都没有出的练习生，还是不要把话说那么满吧。” 　　“真要像你们吹的那么好，怎么会没了，这里面不是有一个弹钢琴的吗？人家怎么没被剪掉？还不是自己有问题呗。” 　　一时间，池叶的粉丝感到既委屈又愤怒。 　　刚好，《音乐少年》节目组还买了个预告的热搜。 　　有理无处说的池叶粉丝一拥而上——她们人虽然少，但刚买的热搜下面空荡荡，活人没几个，而她们又都是大号，很快就把热搜前排给占领了。 　　“请《音乐少年》节目组给予正面回答，我是去现场参与录制和投票的观众之一，录制当天，观众和评委投票最高分是第30号选手池叶，但现在却剪去了他的所有片段，可否告知原委，给观众一个交代。” 　　下面还附上了她当时参加节目的门票和外场图片，有理有据。 　　节目组上下都关注着热搜的情况、观众的反馈，结果一点进热搜，就是这一条，将将赶上他们预告片的热度。 　　刷着微博的编导小心劝道，“郑导，要不再考虑一下？我们这样做确实理亏。 　　毕竟和人家签了合同。” 　　副导宋泽在旁边看着，冷冷不说话。 　　郑海强也没想到节目还没播出，池叶就有了粉丝，他本来就注重面子，现在更加生气，怒道，“就这样，改什么改，一个练习生，几个粉丝，还能把一个电视台怎么样吗？” 　　但郑海强这句话说完没多久，事情忽然发生了180度的转机。 　　作者有话说：下章入v，希望v后能得到大家的继续支持，非常感谢。 　　预收文《钓系美人手撕替身剧本》，如果喜欢也可以收藏一个哈——受是天然钓系大美人，帝都top大学天文系高材生，长相清冷古典，又渣又撩。 　　穿书后，成了虐文里的替身受。 　　穿书当天，原主正准备以替身的身份与渣攻上床。 　　在渣攻的注视下，受慢悠悠把衣服穿回去，扣子一颗颗扣上，修长手指拉住渣攻的衣领，轻慢的笑道，“今天我没心情，改天吧。” 　　——原主生活在阴影里，委曲求全、小心谨慎、唯唯诺诺，永远以别人的意愿为先。 　　但受从来不这样。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受变了。 　　不再躲在角落里，不再阴郁消沉。 　　举手投足皆意气风发，顾盼之间都是清冷之美。 　　当他仰头与星辰低语时，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光。 　　渣攻也牢牢被受吸引，满心所求就是把受追回来。 　　但受早已不是他能追得到的人了，竞争者太多，而最有力的竞争者……是渣攻的叔叔。 　　渣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受身后的男人——他那个沉睡数年将死未死的叔叔，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叔叔，曾令整个瞳城惊才绝艳的叔叔，竟然醒过来了！？ 第二十三章 反戈一击 　　因为郑海强态度坚决,网上池叶的粉丝又非要一个说法。 　　节目组只能匆匆给了个不清不楚的理由搪塞过去，“因节目剪辑需要，故作词处理。” 　　但紧跟着,就有不同的声音的出来。 　　第一个发声,跟池叶粉丝站在一起的是节目组的评委——宁恒。 　　节目6个评委，两个声乐相关,两个舞蹈相关，两个乐器相关。 　　宁恒属于乐器组,申城音乐学院的教授,钢琴学会的名誉会长,他开了一个账号,黄V认证。 　　不过平常不怎么发布内容,只是发布一些学校的动态,上传一点钢琴教学视频。 　　宁恒这个点上微博，也是刚刚下了课，学生录了一些视频，他想发布到网上,刚好看到《音乐少年》的热搜,就点了进来。 　　一看,就令他觉得愤怒！什么剪辑需要是把好的剪去，差的留下？ 　　他和电视台的人关系不错,立刻打了电话过去询问,马上就知道了原委。 　　知道原委后，更令他觉得愤怒。 　　他愤怒，不仅是一个新人被埋没,更是因为圈内这种生态,资本随意对人才进行打压。 　　于是他发了微博为池叶说话。 　　其他导师或许也看到了池叶粉丝的申诉,只是没人愿意为了一个选手和节目组起冲突。 　　是人都会权衡利弊。 　　一边是寂寂无名的新人，哪怕是有走红的潜力，也是万里挑一的概率。 　　一边是背景雄厚的电视台，他们做出这种决定，背后或许牵扯别的利益方。 　　为了池叶得罪节目组，不值得。 　　只有宁恒发声，“我很荣幸，成为《音乐少年》节目的评委之一，也很荣幸，在现场看到了31为选手的精彩演出。但现在，我对上述皆表示怀疑。节目之初，宣传自己的定位与同类选秀节目不同，旨在发掘更多音乐人才，为文艺事业做出贡献。我私以为，被贵节目剪去的池叶选手，才华出众，在钢琴演奏上很有天赋和灵气，非常符合节目的标准。因此，对节目组的决定，我不敢认同。希望《音乐少年》能保持初心，为中国的音乐事业挑选更多优秀人才，而不是唯关系论，资本论。” 　　宁恒一条微博，狠狠打了《音乐少年》节目组的脸。 　　之前质疑池叶水平不行的路人也动摇了立场。 　　宁恒黄v认证，音乐学院的教授和钢琴协会会长双重身份加持，且申城音乐学院的钢琴专业在国内也是名列前茅的，他的话，很有分量。 　　人专业评委都把池叶夸出了一朵花，那么池叶的实力肯定不会差到要一剪没。 　　有矛盾冲突疑惑的地方，就有人看热闹，《音乐少年》的官博下面马上多了不一样的声音，“池叶的那一段呢，放出来看看呗。” 　　“到底好不好让我们也听一听。让我看看你们是出于什么需要。大家一起给你们节目出谋划策。” 　　“有点好奇了，到底为什么观众和评委都说好的，节目组要剪掉。” 　　“评委说的没错，对人选手太不公平了。” 　　宁恒的学生见了自己老师发的微博，对这个叫池叶的选手也充满了好奇，“到底弹得有多好啊，能被教授这么称赞，以后会被收到门下当小师弟吗？” 　　“竟然被教授夸有灵气，呜呜呜，慕了，我先叫一声小师弟吧。” 　　“很有天赋和灵气，教授上次这么夸人，还是夸传说中年年专业第一，现在在维也纳开演奏会的学长。” 　　网友们火力全开，节目组招架不住。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工作人员都急得团团转，一个个在郑海强面前转悠，“怎么办？现在把池叶的视频放出去也不是，不放出去也不是。” 　　池叶毕竟是全场最高分，网友又不是傻子，放出去就知道是节目组有问题。但是不放出去吧，现在网上呼声那么高，他们也不能假装看不到。 　　“事情闹成这样，含混是含混不过去了。哎，真是没想到，一个练习生，竟然有这么执着的粉丝。” 　　“还有那个宁恒，也真是的，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 　　“别说了，现在最重要是想解决办法。宁恒那边就这样吧，不好再多得罪一个人。” 　　“要不……我们去找池叶，让他主动退赛好了。这样就顺理成章把他剪掉，再发个通告说明一下，两边面子上都好看。” 　　一阵沉默后，“这是个办法。要办就赶紧。” 　　——“我想知道让我退赛的原因。” 　　池叶在云飞那里上了一天的课，没看手机。 　　下午快六点钟，到吃晚饭的时候，刚拿起手机，恰好就接到《音乐少年》节目组的电话，约他和杜长明一起去节目组谈件事。 　　在过去的路上，池叶才知道这一下午发生了什么。 　　他坐在杜长明的大众帕萨特上，有点懵。 　　之前的一切都很顺利，第一次舞台表演就拿了最高分，他很开心，第二轮的流程他也做好了功课，没想过会横生这种变故。 　　此时骤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像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任谁心里都会不好受。 　　他以为穿书后，他的运气已经变好了，毕竟穿书后的一切都算得上顺风顺水，无论是遇到顾从舟，还是参加节目，都很顺利。 　　可是……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杜长明看到他的样子，生气又担心，“你没事吧。先别想那么多，去看看再说。一声不吭就把你剪没了，实在是欺负人。”“嗯，我没事。” 　　他的心情当然说不上好，但是也说不上很差很崩溃。 　　只能说，在他心里承受范围内吧。 　　多亏过去的一世他经历的事情足够多。 　　他现在虽然懵逼，但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想应对的办法，比怨天尤人的担心要有用得多。 　　他看了眼前面的红绿灯，提醒道，“哥你好好开车，不用管我。” 　　他要先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他要想办法面对，不能就这么接受这个结果。 　　现在，他坐在当初面试的办公室里，旁边是杜长明，对面是节目组的两个工作人员。 　　两个工作人员看起来还算客气，“节目组的活动规则有变动，现在只需要30个人就够了。” 　　杜长明，“既然规则是只要30个人，那之前怎么不说？” 　　工作人员，“这是最新规则。” 　　杜长明，“第一期都录完了，才临时改的规则？” 　　杜长明和池叶都不傻，自然知道这不会是主要原因，但两人的态度也都稳得住，慢慢与对方周旋着。 　　工作人员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其中一个说道，“规则临时有调整在所难免，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另一个说道，“节目录制前，一切本来就是未知数。就算是临场有变怎么了？ 　　节目录一半都能被喊停呢。” 　　两个工作人员虽然客气，但并不真的把池叶和杜长明放在眼里。对池叶的情况他们也知道，无权无势无背景，替他发声的不过是几个粉丝和一个评委，他们觉得自己这方的态度还算可以，对方就应该见好就收。 　　但池叶并没有按照他们给的计划走，“我不会主动退赛。” 　　池叶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从进来这间办公室起，他心里就有了打算。 　　他早就经历过这种情况，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两个工作人员的脸色都变了变，“你不退？” 　　池叶，“是，除非你们把原因说清楚。” 　　两个工作人员大概也没想到池叶这么轴，摸了摸鼻子，把手放到桌子上，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说道，“你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心里难道没数？” 　　池叶心里飞快转了圈，很快明白过来，他得罪的人无非是池家和万事集团。 　　但要左右一个节目组的决定，池家很难，万事集团可以。毕竟是要介绍给顾从舟联姻的对象，家世背景可能比顾家差一些，但差的不会太多。 　　池叶点头，语气却还是冷静而坚定，“但我不会主动退赛，因为这与节目无关，与我在节目里的表现也无关。” 　　两个工作人员，“……” 　　愣住，都没想到池叶这么难搞。 　　杜长明也略到惊讶的看了池叶一眼。 　　他在职场多年，当然有分寸，知道越是这种场合，越要冷静，冲动办不了事，就像和HR谈判，一定不能急，急就容易说错话。 　　他却没想到池叶才十九岁，在这种场合也能冷静得下来，这很不容易，不仅要心里沉得住气，还需要丰富的职场经验和社会经验。 　　池叶的脸看起来实在不像历经沧桑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老道得很。 　　“那你想怎么样？这次你主动退赛，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合作机会。”因为池叶不肯主动退赛，两个工作人员明显都急了，话里话外都带着威胁，意思是，如果池叶不合作，以后就和申城电视台无缘了。 　　池叶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说道，“你们违约，按照我们之前签订的合同，应该进行赔偿。”在录节目之前，艺人与节目组都会签合同。 　　两个工作人员又愣住了，虽然签了合同，但第一次有人敢找他们要赔偿金。 　　郑海强其实一直在隔壁旁听着，他关心这件事，但又觉得让他和池叶谈判，有失他的身份，所以派了手下两个人去。 　　工作人员于是代他转达，“你想怎么赔偿？” 　　池叶不慌不忙，“一切按照劳动法来就行。” 　　他把合同翻到第13页，手指按在一行字上，推给对方看，“违约方按300%赔付。” 　　池叶参加节目的佣金是15万，那么赔付金额是45万。 　　郑海强脸都绿了，他是没想到一个没出道的练习生敢要他赔偿。 　　赔偿的数额倒是不大，但要是真给赔偿，一则丢脸，二则他们如果赔偿，那么岂不是正大光明承认他们错了，更加没办法平息网上的议论了。 　　他们本来想的是池叶主动退赛，他们可以说是因为池叶退赛所以才剪掉了镜头。如果是他们违约才退赛……郑海强都不敢想象网友会怎么议论这个节目了。 　　工作人员的态度一下冷硬起来，“这不可能。” 　　池叶拿出手里的录音器，“我全程录音了。如果我把录音内容交给劳动局，赔偿的一定是你们无疑。或者……” 　　池叶扬起嘴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们想我干脆把这段录音曝光呢？” 　　这回，吃惊的不仅是两个工作人员、还有郑海强和杜长明。 　　杜长明本来只是觉得池叶稳重，现在简直想给池叶鼓掌。 　　他都忘记录音了，不想池叶年纪轻轻就知道这一手。 　　郑海强更是大受震惊，如果这段录音曝光…… 　　后果不堪想象。 　　他们本来是想要让池叶退赛，现在反倒受制于池叶。 　　——陆青在下午的时候，看到节目组新出的预告片，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 　　他赌对了，万事集团的权势果然不一般，真的让节目组把池叶全部剪掉了。 　　池母也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为他争取了最多的镜头，等视频再传播一会儿，就会再投一个#音乐少年陆青#的热搜。 　　陆青在心里祈祷，就这样吧，永远不要让池叶出现了，一切都是他的，再也不要让池叶来抢走他的东西了。 　　可没多久，他的心愿就被打碎了。 　　他在申城音乐学院读书，当然知道宁恒的地位，他没想到宁恒竟然会为池叶发声。 　　但是……没关系，一个宁恒而已，怎么可能和万事集团相抗衡呢。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看出来了，那个王小姐当真对池叶深恶痛绝，一听他说起池叶和经纪人在外面住，出门录节目还要自己打车，就两眼放光，所以，王小姐一定能把池叶压得死死的吧。 　　陆青又一次在心里祈祷，一定不要让池叶再翻身。 　　——顾宅，晚饭时间到了。 　　餐厅里却有些冷清。 　　顾从舟下楼吃饭时，看到空荡荡的餐厅，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顿时没有食欲。 　　厨师和帮佣在厨房里，看看倚在门口的老板，又看看桌上的饭菜，愁得脸都皱了起来，真想念小池先生，怎么小池先生还没回来。 　　就在他们的望眼欲穿之下，客厅的方向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可，不是小池先生，是方管家。 　　管家急匆匆走过来，“小池先生在电视台。” 　　顾从舟脸上不悦，“今晚要录节目？” 　　“不是。”方管家把内里仔细说了，从下午网上的事情，一直到池叶进去电视台后发生的状况。 　　顾从舟嘴角带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他还挺会谈判。” 　　管家急切道，“这个节目真是不识好歹，小池先生去参加就是给他们面子了，他们还……” 　　“现在呢？有个结果了吗？” 　　“没有。节目组那边说还要考虑，还没给最后结果。” 　　“有什么好考虑的。这种节目，不办下去也就罢了。” 　　“是是，但现在……” 　　方管家想说，那您还不赶紧打个电话，让节目组拎拎清自己几斤几两。 　　顾从舟正低着头在整理袖扣，片刻后，终于整理妥当，方才转过身，朝外面走，“我也去看个热闹好了。” 　　方管家，“？”跟上！ 　　——池叶的粉丝等了大半个晚上，都没有等出一个结果。 　　不管粉丝和路人怎么催，怎么冷嘲热讽，节目组的官博就跟下线了一样，毫无动静。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深夜，晚上十一点半，池叶的超话内忽然炸了，“姐妹们快起来看，节目组连夜出道歉声明了。” 　　“还会道歉呢，不装死了？” 　　“真道歉？不会又是什么临时工剪辑失误吗？” 　　“不是不是不是。总导演郑海强离职了！！节目官博和他个人微博都挂声明了！” 　　“赶去的路上了！” 　　作者有话说：下期，顾少接老婆+初舞台放送 第二十四章 嗯，接你 　　当天晚上,#音乐少年总导演离职#、#音乐少年节目组道歉#这两个热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前排。 　　其浏览量和声势，比节目组自己买的热搜热度还要高得多。 　　而且发表道歉声明的其实并不是音乐少年节目组，是申城电视台的官方账号。 　　内容非常简洁干脆,“关于《音乐少年》节目组违背合约、恶意剪辑、逼迫选手退赛等行为,我们将对以下人员做出如下处罚，撤去总导演郑海强、编导王雪飞、剪辑师杜辉等人的职务。” 　　申城电视台的官方账号毕竟名气大很多,更有威信也更引人注目。 　　这么一搞，除了之前关注过节目的,还有晚上精神抖擞睡不着的路人,全部涌了进来看热闹。 　　官方一锤定音,恶剪不算,还逼人退赛,简直闻所未闻。 　　“果然是废话少事情大。” 　　“我天,真不要脸，竟然威逼选手主动退赛？？” 　　“不给镜头还逼人退赛，这个导演是不是有病？赶紧滚吧，难道国内的节目越做越难看,就是这样的导演太多了,把氛围搞得乌烟瘴气。” 　　“终于不是含混过去或者拉一个临时工了事了,就该这样整肃这些节目。大快人心。” 　　池叶的粉丝反复看着这条微博，既开心又心疼。 　　开心是因为坏人得到了制裁,他们一整天的奔波、忙碌、等待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心疼自然是心疼池叶的遭遇,他们本来以为池叶被一剪没已经够惨了，不想还有退赛这一遭。 　　“忍不住口吐芬芳了，崽崽明明舞台上表现得那么好,却被这样对待。还好崽崽没有在压力下真的退赛。” 　　不久后,郑海强自己也发了道歉声明,“大家好，我是《音乐少年》的前导演郑海强，我在这里郑重向节目选手池叶道歉。 　　第一，我不该违背合约、违背节目规则，剪掉了池叶的全部镜头。 　　第二，我不该为了自己的名声，威逼池叶退赛。在此，我诚恳地向池叶表示道歉。” 　　不过这种迟来的道歉比草贱，没人在乎。 　　下面的评论只有一片骂声，让他赶紧滚出电视台，远离电视圈。 　　还有人扒出他之前导演过的综艺节目，制成了一张图，里面的综艺评分都很低，而且每次综艺里主推的人后来都糊掉了。 　　“这个导演有毒，看中谁谁就糊。” 　　这件事以后，怕是也没有其他电视台、节目组敢和他合作了。 　　看到节目导演落得如此下场，池叶的粉丝心里自然痛快，但此时他们更在乎另一件事，“那预告片呢？池叶的镜头呢？什么时候还回来？” 　　粉丝之外，其他人也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导演是开除了，那池叶的舞台视频呢？在哪？ 　　事情闹成这样，大家更想看看池叶的表演了。 　　这次，对于池叶粉丝的诉求，官博秒回，“请您稍安勿躁，新的预告片及选手单人cut正在剪辑中，剪辑需要时间，预计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将发布新的预告片。万分感谢您的支持。” 　　——节目组的剪辑室，台长正亲自盯着人重新剪视频。 　　他无法忘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像做梦一样，他竟然见到了顾从舟。 　　顾从舟是什么人，顾陶两家唯一的继承人，而只要在申城混，混到一定程度，谁能不知道这两个名门？ 　　就说电视台，往上的部门，有陶家的人，资方爸爸，有顾家的人。 　　顾家有钱，陶家有权，顾家和陶家三十年前联姻，唯一生下的孩子就是顾从舟。 　　顾从舟虽然才二十几岁，但已经位于金字塔的顶端。 　　听说顾从舟来的时候，台长正在外面吃晚饭，接到电话，以为是同名同姓，压根没往顾从舟身上联想，助理与他说了三遍他才发应过来是哪个顾从舟，立刻放下筷子和吃到一半的菜，往电视台赶。 　　他早就听说顾从舟身体不好，极少出门。 　　他和顾家也从未有过私交，顾从舟这么晚过来找他干什么？ 　　等台长急匆匆赶来时，看到顾从舟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喝茶。 　　也没喝茶，顾从舟只是端着杯子在那里把玩，好像这茶他想喝又不想喝。 　　台长年逾四十，也算是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但从没见过顾从舟这样的，明明长得很好看，却让人不敢直视。 　　明明已经是金字塔顶端的人，却带着一种天生的阴郁和冷淡。 　　台长琢磨了一下，在顾从舟对面坐下，“不知顾少特意跑一趟，有什么要紧的事？” 　　顾从舟递过来一个带着笑意和冷意的眼神。 　　他和顾从舟明明是平视的角度，但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被顾从舟压住的感觉。 　　顾从舟端着茶杯，状态很随意，“顾氏赞助了几个节目，顺道路过，就来看看。” 　　台长心知这话完全不可信，这么多年，就从没见顾从舟顺路看过。 　　他只得干笑两声，“顾少真是为工作尽心尽力。” 　　更主要的是，鸿升集团投资的公司数不胜数，他一时不知道顾从舟说的是哪几个节目。 　　偏偏顾从舟放下茶杯，低头在那里摆弄袖扣，一副让你去猜的意思。 　　台长，“……” 　　难搞。 　　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过了快三分钟，顾从舟才开口，“我家有个小朋友，在你这里录节目。” 　　？？ 　　台长内心，问号连排冒出来，这么大的消息，怎么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 　　顾从舟家里谁在他们电视台？ 　　“但是最近受了些欺负，我过来看看。” 　　？？ 　　台长更惊呆了，谁？谁敢欺负顾从舟的人？ 　　顾从舟在那里玩茶杯，又不说话了。 　　但顾从舟的眼神和气场，都冷得能杀人。 　　台长努力想，欺负……人…… 　　到底有谁在他们电视台被欺负了？ 　　他几乎把台里几档节目都想了个遍，还没半点头绪……要死了。 　　“顾少家的小朋友，不知道是在哪个节目？我下次也好关照一下。” 　　顾从舟悠悠吹了一口茶，“怎么？还有下次？” 　　台长，“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急得舌头差点打结。 　　顾从舟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个据说是做音乐的节目，今天放预告片，我就看了看。” 　　台长总算有点头绪。 　　今天放预告片的节目就那么一个。 　　但这个节目里选手好几十个人，不知道哪个是顾从舟家里的。 　　台长在心里直冒汗，一边顶着顾从舟神鬼莫测的眼神掏出手机给底下的人发消息，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问，连打死郑海强的心思都有了！ 　　敢情这个节目被欺负的就一个人，人现在还就在他们电视台里谈判。 　　还谈个什么判？赶紧把人请过来啊！！ 　　而且顾从舟看的那个预告片，谁都在里面，就顾从舟的人不在里面。 　　台长瞬间觉得两眼发黑。 　　哪怕镜头少一点也好，结果却压根一个镜头都没有，查无此人。连给他编个借口的余地都没有。 　　他甚至想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个预告片的眼睛，给顾从舟换上。 　　他根本没管过这些事，之前每个节目都由各自的导演负责，池叶的事他或许听过几嘴，但压根没往心里去。 　　要是早知道这是顾从舟的人，他一定让整个电视台把人捧着呀！！ 　　现在，台长看着手机的消息，欲哭无泪——顾从舟的人在他们电视台录节目，然后，他手下的人竟然把人的镜头剪没了，还威胁人要退赛！？ 　　“怎么能让顾少的人在我们这受欺负呢，一定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是吗？有什么误会？我家小朋友现在还被扣着没回家呢。” 　　台长要叫屈，他刚才都打听清楚了，郑海强剪了池叶的镜头要人退赛是不假，但扣着人不让回家绝对没有。 　　现在的情况，明明是池叶要挟着郑海强，要郑海强赔钱加发道歉通告，才能了事。 　　这个顾家的小孩，可厉害得很，和顾从舟一样不好惹。 　　但他能这么说吗，他不能，他看出来顾从舟多护短了。 　　杀了郑海强献祭吧。 　　顾从舟，“这节目办起来，挺浪费钱的。” 　　台长试探道，“那……那不办了？” 　　顾从舟刚要点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办吧，既然开始了，就好好办下去。” 　　“那是当然的，我们台里对每个节目都很用心。” 　　“导演换一个。” 　　“行。” 　　台长心想，换吧，他也想把郑海强换了。 　　台长何止想开了郑海强，把郑海强掐死的心思都有了。 　　“至于别的……” 　　“顾少放心，台里会处理好的。” 　　“咚咚咚。”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敲门声。 　　台长立刻起身，自己去开门。 　　门外，是池叶。 　　池叶探进来一个脑袋，目光先是带着疑惑地落在台长身上，然后落到顾从舟身上，一下变成了欣喜。 　　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用带着点撒娇的声音说道，“顾从舟，你来啦？” 　　就像一只在外面打了半天架、斗志昂扬的猫咪，看到主人出现就收起爪子装乖撒娇。 　　顾从舟站起身来，冰冷的神色淡淡退下去一点，“嗯，来接你。” 　　台长听到池叶这样叫顾从舟，先是一惊，接着看到顾从舟身上减淡的怒气，长长松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早点把池叶叫来就好了。 　　现在，赶紧把这两尊的大佛送走吧！ 　　但池叶却没动，他抿着唇，看向顾从舟，“我还不能走。他们不让我走。” 　　顾从舟挑眉，看向台长，“？” 　　台长，“？” 　　谁不让你走了？ 　　池叶委委屈屈的告状，“他们要和我解约，还不赔我钱。还想逼我删除录音。” 　　顾从舟「哦」了声，“贵台还做这种违法的事？” 　　台长，“……” 　　不想活了。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更个五六千，一直写到初舞台和过中秋，但后面没写完，今天晚上会二更。谢谢大家。 第二十五章 初舞台放送 　　“你像什么话？做的是人事吗？” 　　“把人的镜头都剪没了？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剪没呢？” 　　“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被一个小孩子录音，拿住把柄，说出去,我都替你丢脸。” 　　“真是心里没点b数,我看这导演你也别干了！” 　　台长声音洪亮，隔着一道门,骂人的话源源不断传出来，门外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曾经帮着郑海强出主意,帮着剪镜头的、威胁池叶退赛的,全部大气不敢喘一声,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骂完郑海强,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房间里面,郑海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懵逼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台长瞅一眼外面，压低声音说道，“万事？万事集团算个屁！你知道你得罪了谁吗？你知道池叶是谁的人吗？”台长瞪大眼睛说道,“顾从舟！鸿升集团的接班人顾从舟。你说你把谁剪了不好？你剪了他干嘛？ 　　脑子上哪根筋搭错了。你知道吗？就刚刚,顾从舟亲自过来接人,”郑海强有点秃的脑袋更懵了，这一晚上,先是被池叶拿着录音威胁,然后又被这样当头一棒打中。 　　那个传闻中的鸿升集团继承人顾从舟，他亲自过来，就为了池叶？ 　　他怎么不知道池叶和顾从舟有关系？ 　　早知道这样,他还管什么陆青,管什么万事集团。 　　陆青算个什么东西？！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且不说镜头的事,就刚刚，他还变着法的威胁池叶退赛……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得罪了顾家，得罪了节目的投资方，只要顾从舟开口，以后哪个节目敢用他？ 　　郑海强光是想想，就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台长扫了郑海强一眼，长叹一口气，不再理会他，抛下一句让他好好道歉，就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乌泱泱一片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台长，就像在年度大会。 　　只有宋泽一个人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玩手机，反正这事从头到尾都和他没关系，之后和他的关系也不会很大。 　　台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宋泽身上，“宋泽，以后这个节目你来当总导演。” 　　宋泽呆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今年三十二岁，学的新闻专业，二十岁读书始，就在申城电视台实习，到现在，已经工作了整整十二年。 　　工作到第八年时，他熬到节目的副导。 　　此后四年，职位就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上升过。 　　他知道，自己上升的空间很小很窄了。 　　再往上走，要么有关系，要么能做出绝无仅有的爆款。 　　但这两样对他来说都很难。 　　一则，他出生农村，能到申城电视台工作已经是他努力的极限，他无任何关系可以倚靠。 　　二则，他没有关系，就没有接触到爆款项目的机会。加上他的为人并不太懂变通，也不讨电视台高层喜欢，这点他自己知道。 　　所以没抱过上位的想法。 　　就《音乐少年》这档节目来说，节目里一个总导演，但是有好几个副导，各自分工负责不同的方向，像他，主要负责的就是选手选拔这块。 　　几个副导里，一个有背景，一个比他资历深，一个能说会道。他原以为就算郑海强被撤下来了，也该是另外三个人上。 　　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会忽然落到他身上。 　　这如何能让他不惊讶？！ 　　不仅宋泽惊讶，其他所有人又羡又妒的目光也刷地一下全部落在宋泽身上。 　　台长又说话了，“剪辑师呢？素材都拿出来，重新剪，现在，立刻，马上，宋泽，你帮着一起看。” 　　“行。” 　　宋泽接手，一切推翻重来。 　　他的思路很清晰，二三十个小时的素材里，哪些是精彩瞬间，哪些是高光时刻，要怎么串联起来他心里都有数，指挥着剪辑师立刻动工起来。 　　《音乐少年》节目组连夜赶工，终于剪辑出一版新的预告片，赶在上午十点前发布。 　　——池叶的粉丝望眼欲穿，觉都没睡好。 　　这期间，恰好有一条#音乐少年陆青#的热搜正挂在中游位置，引得看热闹的网友好奇，纷纷点进去看。 　　陆青的水平不算差，但也说不上特别好。 　　本来这样的弹钢琴视频放在粉圈传播，还算合格。 　　但今天，偏偏因为宁恒的加入，看热闹的人群里多了很多音乐专业或者钢琴爱好者，要求也挑剔起来，“这是节目组要捧的人吗？就这？” 　　“中规中矩音乐学院学生的水平，但凡从小练个几年，都差不多能弹到这个样子。” 　　“这么看，他都有91分，那排他前面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别我们等那么久，就看个这种水平的表演。那就白白浪费我们一晚上的时间了。”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宁老师亲口夸过的人。” 　　池叶的粉丝就那么几十个，在网上奔波一天都累了，也懒得去解释他们的崽崽要好很多很多了，只等着预告片出现赶紧解解馋。 　　在焦急的等待中，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新的预告片出炉。 　　重新剪辑后的预告片以选手为主，而第一个镜头，就给了池叶。 　　一束柔和的灯光聚焦画面的中心，半空的月亮营造梦幻的氛围，白衣黑裤的少年坐在钢琴前，专注而迷人。 　　截取的片段是第二段，轻盈、静谧、甜美，像诗歌一样的乐章。 　　虽然预告片里只剪辑出了十几秒池叶的部分，但已经足够与陆青拉开差距，非常大的差距。 　　“比之前的那个叫陆青的好多了，不是一点点，是太多了。” 　　“用装逼一点的话来说，陆青得91，是因为他只能得91，池叶得98，是因为多给2分怕他骄傲。” 　　“宁老师没说错，真的很有灵气，《梦幻曲》不难弹，但弹出这种感觉太难了。高中低声部的层次、手指的力度、指尖的凝聚力、踏板的转化，都要掌握得非常好。到底有多难，学过钢琴的应该都懂吧。” 　　“真好奇池叶在哪里学的钢琴，看他的手型、手法、姿势、力度，不像一般钢琴老师指导出来的。” 　　哪怕不是专业学钢琴的，光看脸也能看出高低差距来，“节目组果然有病，全场表现最好的剪掉不放，留着差的？？防爆吗？？” 　　“难怪把总导演撤职了，换得好，是逼着我们审丑吗？” 　　“原来节目组把池叶的部分剪没了的原因在这里，不剪掉池叶凸显不出皇族。” 　　池叶的粉丝总算扬眉吐气，“崽崽就是金子，放出来就能发光。” 　　“全场观众一票一票，和现场评委一起投出来的最高分，光明正大。” 　　不过他们也没多少心思和其他人掰扯，都忙着重温几天前的那个令人惊艳的夜晚，“命总算续上了。” 　　“是每晚出现在我梦里的乖崽崽。” 　　“才十几秒QAQ，敢不敢把正片立刻放出来。” 　　——池家，卧室。 　　陆青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系列事情的发展。 　　郑海强竟然主动出道歉声明，发出来的预告片还能被收回去重新剪辑？！ 　　简直……不可置信。 　　更糟糕的是，他的热搜和池叶的热搜挂在了一起。 　　「音乐少年陆青」在中游，再往前一滑，就是#池叶梦幻曲#的热搜。 　　这两个热搜挨得很近，但一个下面都是水军，而另一个全是活粉。 　　一个下面都是嘲讽，一个下面全是夸赞。 　　他最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池叶比他好，好很多。 　　观众看到了，粉丝看到了，很快，池父池母也会看到，所有人都会看到——就像把水晶和钻石并排摆在一起，所有人都将看到这两者的不同和差距。 　　这一局，他彻底输给池叶了。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池叶一个被打回原形的假少爷，凭什么运气这么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有机会吗？有机会赢池叶吗？ 　　——几天后，中秋节，《音乐少年》第一期正片正式播出。 　　申城电视台给《音乐少年》改了档期，升了级，内部定义为SSS级的综艺项目，从A级直升2个档次。 　　定义为SSS级之后，节目的宣发全部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首先，《音乐少年》在申城电视台里面，被调整为每周五黄金时间8点播出。 　　其次，申城电视台为《音乐少年》铺出去大量的广告，从线上到线下，到处都是。 　　几大热门app的开屏是《音乐少年》，街头的广告牌、公交屏，也随处可见《音乐少年》的海报。 　　这也是宋泽参与过的最重大的项目，他牟足了劲，几乎住在电视台不回家，将片子一遍遍修改、审核，力求以最完美的状态面世。 　　就这样，在大家共同的努力和期待下，终于等到正片的播出。 　　正片时常1个小时35分钟，剪辑的节奏非常紧凑，几乎没有废话，评委、选手、规则的介绍清晰明了，每位选手的特点也都给与了恰到好处的展示。 　　那天，台长并没有把顾从舟与池叶的关系大肆宣扬，因此宋泽并不知道池叶与顾从舟的关系，也不知道自己的导演之位与池叶密切相关。 　　但他秉承的办节目的理念就是以选手为重，不偏袒也不藏私，只看节目效果。 　　因此经他主导和剪辑的节目，一开播就广受好评。 　　池叶的部分更是第一期的高光时刻。 　　月亮下的小王子，梦幻曲中梦幻人。 　　节目播出当天，池叶的微博粉丝就涨了大几万。 　　杜长明给池叶发消息，和他商量，要给他取粉丝名，“你现在超话已经有八百多个关注了，再努力下，就有1000个活粉了。” 　　池叶心情也很愉悦，“那叫池塘怎么样？池塘边的榕树上，我喜欢这首歌。” 　　“池塘？不行，多土啊，以后让你的粉丝和别人介绍，说我是池塘姐姐吗？” 　　“池塘姐姐不好吗？还可以谐音吃糖。” 　　“好个屁。叫锦鲤吧。希望以后都能像这次一样有好运气。” 　　“也好，嗯，就叫锦鲤吧。” 　　“小池先生，你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池叶正聊着天，楼下，传来方管家的声音。 　　他只得匆匆结束了和杜长明的聊天，从镜子前站了起来，深呼了一口气，理了理脖子上的红色领结。 　　这套打扮有点奇怪，唔，也不是奇怪，而是池叶从前没这么穿过，他觉得自己像个花童，像个手办娃娃，但方管家非说这样好看，适合去拍结婚照。 第二十六章 梦中的婚礼 　　“我下来啦。”池叶飞快挂掉电话,一路从楼梯上小跑下去。 　　车内，方管家正扭头和顾从舟说话，“听说小池先生这次的事主要是万事集团在后面推波助澜。才会……” 　　顾从舟膝盖上放着一台平板电脑,正专心致志滑动着屏幕,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快了。” 　　方管家深知顾从舟的手段，感叹地点了点头。 　　正好,池叶也跑下来了。 　　池叶拉开车门,在顾从舟旁边坐下,感受到顾从舟的余光往他这边看,便侧过身去,捏着领结,有些拘谨地问，“好看吗？” 　　那种不安又局促的询问语气，像一只蹭着人裤腿撒娇的小猫。 　　顾从舟正在滑动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数据和曲线图,听到池叶的话,手指略微顿了顿。 　　池叶身上的礼服是方管家专门找奢侈品牌手工定制的,裁剪得很符合池叶的身材，配色复古考究,穿在池叶身上,挑不出一点毛病。 　　顾从舟的目光懒散的看过去，“还行。” 　　池叶搓了搓手，笑着,又带点担心道,“我有点紧张,你紧张吗？” 　　今天要先去拍照，拍完照还要去领证，工作量很重的一天。 　　顾从舟翘起嘴角，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顾从舟虽是这么说，这也只是一份工作，假结婚罢了，但池叶心里还是挺忐忑的。 　　毕竟小时候，他爸妈给他规划的未来里，领证结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爸妈的红本本就保护得很好，碰都不让他碰，好像他碰一下就能弄脏了。 　　他的忐忑一直延续到拍照的地方。 　　拍照的地方老早就约好了。他们到时，布景和灯光都布置妥当。 　　很素雅的纯色背景，前面放着两张椅子。 　　除了摄影师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很符合顾从舟的性格，不喜欢吵闹，不喜欢人多。 　　按顾从舟的意思，照片拍三四张就行，一张用来做结婚登记，另外选两张挂在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客人能看到就行。 　　第一张结婚照很好拍，两个人笔直坐在那里就好。 　　池叶有点拘谨，一点都没有在电视台拍个人海报那种自如。 　　但是没关系，他俩都上相，摄影师摆好机位，按了两下，一看，挑不出差错，连调整都不需要。 　　但第二张照片就不能这么拍了，毕竟是要放大给其他人看的。 　　“如果要放大挂在墙壁上的话……” 　　摄影师左瞅瞅右瞅瞅，“两位最好亲密一点。比如……” 　　他看看顾从舟，不大敢说话，他虽然不太清楚顾从舟的身份，但也知道这是位大人物，不好惹。 　　这时，顾从舟刚好接起一个工作电话。 　　他拿出手机讲电话，听起来是关于新投资的一个项目。 　　池叶听不太懂，就乖乖在旁边坐着。 　　摄影师趁着顾从舟讲电话，探出半个脑袋用口型对池叶说，“你待会儿你离顾少近一点，头往他的方向歪，靠在他肩膀上也行，手握在一起。来，你先靠过去，我拍一张找找感觉。” 　　池叶，“……” 　　不过也行吧，他想，老板不主动，他当员工的还能不主动吗？ 　　池叶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一些，然后一咬牙，袖子下，偷偷抓住了顾从舟的手。 　　顾从舟的手很冷，冰冰凉凉像这个季节清晨的时候自来水管里流出来的冷水。 　　池叶一握住，就忍不住捏了捏，还揉了下，似乎是想搓暖一点。 　　顾从舟正询问到一个重要的数据，忽然感到手被人暖暖地握住，偏头用余光一看，就见池叶笑着看他，然后又偏过头去，对着镜头笑。 　　“顾少，我们还要继续投钱进去吗？”手机那头的声音听着有点恍惚。 　　“顾少？顾少？”对方没听到老板的回复，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嗯，投。”顾从舟慢慢收回目光，微微蜷了蜷手指，用指腹轻轻勾住了对方的食指。 　　随后，又偏过头去，专心地谈起了工作。 　　其他人没看到，池叶却感受到了顾从舟的小动作，他愣了一下，也握住了顾从舟的手。 　　顾从舟谈了一阵工作，方才挂断了手机，听从这摄影师的意见，配合着开始拍照。 　　方管家站在一旁等候着，对眼前的画面越看越满意，偷偷加钱让摄影师多拍一些底片传给他。 　　拍好照，先将领证用的照片打印出来，带去民政局。 　　这个时代，同性结婚不仅合法，而且民政局还提供预约的vip服务。 　　几乎没花什么时间，两个人就很顺利的拿到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 　　池叶把薄薄的证件拿在手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比第一天签订结婚协议还要强烈一些。 　　他拿着两本证件反复查看，摸一会儿上面的纹路，看一看两个人的合照，又瞧一瞧上面的文字，感到非常新鲜，连肚子咕咕叫都没反应。 　　“给我。” 　　顾从舟把手伸过来。 　　“嗯？” 　　顾从舟将两本结婚证都拿了过去，“交给我保存。协议到期再还给你。” 　　池叶有点依依不舍，但还是乖乖把证件上缴了。 　　“走吧。”顾从舟示意池叶上车。 　　“回家吗？”池叶问，他这才感到忙碌了一上午之后的饥饿，他看了看时间，回家的话差不多能赶上中饭时间，他可以赶紧想想中午吃什么。 　　“去餐厅。”顾从舟和方管家说了个餐厅的名字。 　　池叶的眼睛一亮，听餐厅的地点，比回家快多了。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餐厅楼下。 　　餐厅在江畔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里。 　　87楼。 　　旋转餐厅，脚下就是申城最繁华的江景。 　　这样的餐厅消费不低，但申城的富豪更多，今天又是中秋节，门口早就挂起来可慢的牌子。 　　但顾从舟的本领明显更大。 　　这么短的时间，顾从舟还订到了vip的雅座——座位的空间很大，外面的视野宽广，离中间的钢琴演奏区也很近。 　　池叶舒服地靠在椅子里，等着上来好吃的，心想跟着老板真好，出门工作也能蹭到这么多好吃的。 　　餐厅经理亲自上前为顾从舟服务，拿到印刷精美的菜单，殷勤地介绍餐厅的菜品和特色点心，末了，还说道，“今天中秋节，我们餐厅有中秋团圆套餐，您要试试吗？” 　　顾从舟的脸色蓦地沉肃下来。 　　餐厅经理，“……” 　　预感到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管家知道哪里不对，但是不敢说。 　　池叶看着顾从舟的脸色，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在心里暗道，顾从舟还是那个顾从舟，脾气阴晴不定，不能太放松警惕。 　　顾从舟为什么不开心呢？ 　　真是个难题。 　　池叶立刻切换到脑海飞速运转的模式，难道不喜欢团圆这俩个字？ 　　真是要命，中秋节不让人说团圆。 　　而且餐厅经理说都说了，说出去的话又不能吞回去。 　　池叶默默看了方管家一眼。 　　却发现方管家也正看着他。 　　好吧。 　　终究是拿着最高工资的人承担最多。 　　池叶朝餐厅经理伸出手，“菜单给我看看吧。” 　　把菜单拿在手里翻了一会儿，又对顾从舟说，“我饿了，多点一些可以吗？” 　　顾从舟，“随你。” 　　池叶一口气把两人份的都点了。 　　顾从舟没发表什么意见，不过神色依旧懒懒的，恣意而矜贵，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很平常，但就是不高兴。 　　池叶，“……” 　　要对得起工资。 　　他扭头扫了一圈，看向钢琴区，便朝餐厅经理问道，“钢琴能借我用一下吗？” 　　餐厅经理赶忙道，“当然可以。” 　　池叶半站起身，对顾从舟道，“这里的钢琴虽然不及你送我的好，但这个牌子我一直很想试试看，我去给你弹一支，怎么样？” 　　池叶这话说得很动听，还侧面拍了顾从舟的马屁。 　　顾从舟抬起眼皮，看着池叶。 　　池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知道搞定顾从舟了。 　　然后在经理的陪同下，去在钢琴前坐好，看了眼面前的琴谱。 　　很快，一段音乐倾泻而出。 　　方管家惊讶道，“小池先生弹的，可是《梦中的婚礼》。” 　　梦中的婚礼，忧伤而美丽。 　　浪漫的曲调好像给整个餐厅都蒙上了一层浪漫柔美的轻纱。 　　连服务生和餐厅经理，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仿佛身处在婚姻的殿堂，沐浴爱情的光辉。 　　池叶弹得很开心，弹琴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而且他最近练《哈农》练习得很勤快，这首钢琴曲里最难的部分——八度，弹得越来越得心应手，音色纯净，丝毫不会拖泥带水。 　　但在他身后，方管家忍不住向顾从舟感叹，“小池先生真是很喜欢少爷呢。” 　　——完成领证这一项重要工作以后，池叶继续去电视台录节目。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他录制节目就变得特别轻松。 　　节目组的人虽然不知道池叶和顾从舟的关系，但台长对池叶青睐有加，每次池叶录节目，台长都在旁边看着。 　　有一次录节目晚了，台长还亲自买了便当送给池叶。 　　就冲这待遇，谁敢不对池叶好。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全都捧着池叶，选手里虽然有一些嫉妒池叶的，也无可奈何。 　　而且他们都知道郑海强威胁池叶不成反被开除的事情，对池叶也多了一份忌惮。 　　池叶过得开心自在，那么陆青就开心自在不了。 　　尤其是第一期节目播出以后，他在网上被人嘲讽，回到家里也被人嘲讽。 　　首当其冲表现不满的是池父池齐霆。 　　中秋吃饭的时候，池齐霆就说了好几次，“真没想到，小叶那孩子这么靠谱，钢琴好，台风也好，一上节目，表现得那么出彩。” 　　“小青，你还是要多和你哥哥学习。” 　　“就说了先别和小叶解约，以后他要是红了，我们岂不是损失大了，白养了那么多年。” 　　“要不然现在去找小叶和好吧？反正他还没有经纪公司，让魏因去重新把他签回来。” 　　池母一开始还认同池齐霆的话，被怼得无言以对，只能暗自骂了陆青几次，骂他不争气，连钢琴都比不过池叶。 　　后来被说烦了，便道，“用录音威胁导演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过是一个选秀节目罢了，出来后能红多久还不一定呢。多少人选秀即巅峰。” 　　“你别惦记这些了，我看万事集团最近股票行情很好，你还是多和他们走动走动吧。” 　　池父池母忙着应酬的同时，这边，池叶也要跟顾从舟第一次参加所谓上流社会的晚宴。 　　作者有话说：顾从舟，“保护好我方结婚证，再也不还回去了。” 　　写不到6000，先欠一更 第二十七章 晚宴见家长（上） 　　这个晚宴的主办方不是顾家,而是申城某个做茶叶生意的世家。 　　这家的老太爷姓华，和顾从舟的外公陶世奇是多年好友。 　　华老太爷过七十岁生日，家中晚辈为他在举办生日晚宴,特意发了邀请函给外公,邀他携家人前来参加。 　　陶世奇多年卧病，极少外出,陶家的事情都交给侄子陶卫东负责，这一次看在老友的面子上,决定从医院出来,跑上这一趟。 　　陶卫东会跟着来。 　　但陶家的直系晚辈认真算起来只有顾从舟一个,当然也得一起去。 　　顾从舟收到邀请函的时候,正在餐厅吃午饭。 　　池叶已经吃好了,一个人蹲在餐厅的窗户下撸猫。 　　中秋过后,天色渐凉，秋意越来越浓，正午的阳光也变得越来越宝贵，连平常喜欢躲在花园角落里睡觉的一一,也时常跑出来晒太阳。 　　池叶的手法看起来很高超,一一被撸得很舒服,四脚朝天的躺着，一只脚直直的翘起来,舒适地半眯着眼睛。 　　这过于舒服的场景让池叶打了个哈欠。 　　到处都懒洋洋的。 　　厨房里的佣人也都慵懒地靠着门框与方管家一起低声闲聊。 　　处处透露着一种懒散的秋日氛围。 　　自从领完结婚证以后,池叶就像过了试用期、转正成功的员工，和顾从舟这位大老板的相处方式也变得轻松许多。 　　通常能互不干扰又安静惬意地度过许多时光，比如顾从舟在楼上办公,池叶就在楼下练琴,顾从舟在开电话会议,池叶就在沙发上打盹，顾从舟在吃东西，池叶就在撸猫…… 　　顾从舟收到邀请函，扫了一眼，扔到一边，看起来很不感兴趣。 　　但过了一会儿，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瞥了池叶一眼，闲散地说道，“你和我一起去？” 　　“啊？”池叶哈欠打到一半，茫然地看着顾从舟。 　　“带你见我外公。” 　　顾从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又夹着点嘲讽的微笑，“让他看看，我也结婚了。” 　　池叶揉着一一头顶的手一顿，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这就去见顾从舟的外公？ 　　关于顾从舟与他外公陶世奇之间的事，池叶大概知道一二。 　　二十几年前，陶家遇到资金难题，想了很多办法，依旧无济于事。 　　眼看着陶家的家业很可能就此毁灭消亡，无奈之下，陶世奇只得想出与顾家联姻的办法来缓解资金问题。 　　当时顾从舟的叔叔顾川东只有十几岁，唯一能联姻的对象只有顾从舟的爸爸。 　　但顾从舟的爸爸有精神病，而且会遗传。 　　可结婚之前，顾家隐瞒了这件事没有说。 　　联姻的事虽然是陶家主动求上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陶家有权有势，在申城经营多年，根基深厚。 　　而那时候的顾家虽有钱，却只是本土规模不错的投资公司，是新贵。 　　顾家也想凑成这桩婚事，便瞒了这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没说。 　　直到结婚、顾从舟的妈妈陶梦佳怀孕后，这件事才渐渐瞒不住。 　　但那时木已成舟，顾从舟已经七个月大，引产对陶梦佳的身体伤害极大。 　　只能选择把孩子生下来。 　　大家期望孩子是正常的。可惜事与愿违；顾从舟出生后，最开始几年，表现得确实很像一个正常孩子。 　　但随着顾从舟的日渐长大，便越来越像他爸爸——长久的沉默、过分的偏激、明显的躁郁。 　　与此同时，顾从舟爸爸的病也越来越严重，并且表现出严重的暴力倾向。 　　在这样的环境里，陶梦佳的身体和意志很快被消磨，没过几年，就因产后抑郁，在卧室自杀身亡。 　　陶世奇只有这一个女儿，又是老来得女，待陶梦佳自是百般疼爱。让女儿去联姻已是让他心怀愧疚，顾家隐瞒病情更是令他怒火中烧。 　　他恨顾家，也不喜欢这个外孙。 　　这些事情，池叶知道个大概。 　　因此，顾从舟一说起要去见外公，池叶就预感到这是一项非常重大的工作，在1个亿的报酬里至少能值500万。 　　池叶心不在焉地撸着一一，“我，我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用。人到场就行了。” 　　顾从舟虽然这么说，但池叶得了这个消息后，立马开始做功课，关于华家的业务范围、经营历史，外公的生平、喜好，还有其他到场的长辈，都认真了解了一番。 　　华家主要经营的是茶叶，规模很大，几乎垄断了江浙一带所有的茶叶生意，龙井、毛峰、九曲红梅，最好的那一批刚摘下来，就进了华家的供应链。 　　池叶的爸爸爱喝茶，那时候池家有钱，各地好茶家里都有，池叶跟着喝过不少。 　　他对茶不陌生，做起功课来就事半功倍。 　　不过唯一不巧的是，华老太爷过生日这天，正好是《音乐少年》第一次公演彩排的日子。 　　公演与初舞台表演形式不同，不再是个人表演，而是分组组队表演，5个人一组，31个人分成6队进行比拼。 　　与池叶同组的有两个唱歌担当，两个舞蹈担当，大家一起练习了快半个月，相处得也非常不错。池叶在五个人里年纪最小，另外四个都像哥哥一样照顾他。 　　尤其是一个擅长跳现代舞的选手，初舞台时就对池叶伸出了橄榄枝说想合作，在节目里对他尤为照顾。 　　所以这边池叶也不好请假早退，毕竟影响的是大家的成绩，五个人共同训练的成果。 　　两相权衡之下，池叶只得和老板商量着，他那边彩排完，就不回家与顾从舟回合了，直接赶到晚宴的地方去，两人再碰面。 　　顾从舟对晚宴的上心程度很一般，只说，“你快好了告诉我，我再出发，去早了也没意思。” 　　老板可以不上心，但池叶却兢兢业业得很，彩排一结束，卸了舞台妆，告别了同组的队友，就往晚宴的地方赶。 　　结果，他到了，顾从舟还没到。 　　顾从舟临时有个会，没开完，要耽搁一会儿。 　　池叶也不急，如果顾从舟来了他还没到，让老板等着那他多不好意思，员工等老板的话，那就是应该的。 　　他喘了口气，干脆在门口休闲区找了个沙发坐下，安心等着，一边看旁边的茶道表演。 　　晚宴在一家奢华的老牌酒店举办，里里外外都布置得和茶叶有关——门口就设置了茶道表演，还有各种茶叶，任由来宾品尝。 　　华家是生意人，认识结交的人多，寿宴开始前，门前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各个衣着华贵，不像参加寿宴，倒像是来走红毯。 　　池叶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名牌，但他长得好看，身上的演出服又是造型师精心根据他的形象设计的，更显出他身上那种耐人寻味的少年气，哪怕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也老有人往他那里看，连表演茶艺的女子也要专门斟了茶邀请他来品尝。 　　池叶却之不恭，又很好奇，就干脆坐在表演区旁边品起茶来，准备一直品到顾从舟来再随顾从舟一起进去。 　　池叶喝了一口，问道，“这是都匀毛尖吗？” 　　女子笑，“是。你喝起来感觉怎么样？” 　　池叶一边观察着茶的色泽，一边思考着说道，“茶叶片片匀整，柔嫩鲜绿，香气浓郁高扬，茶汤清澈见底，光滑入口香醇，回甘持久，姐姐泡茶的手艺很高。” 　　女子打量着池叶的年纪，见池叶年小，却落落大方，对茶叶知之甚多，好奇道，“你是哪家的小少爷？”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池叶？这不是池叶吗？好久不见呀。” 　　“哪家的小少爷？哈，假少爷才对。” 　　“咦，池叶，没想到还在这里见到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谁带你来的？” 第二十八章 老公，合法，领过证 　　池叶循着声音扭头一看,在他身后，是三四个富家少爷打扮的人。 　　池叶并不认识这几个人，但从言谈之间推测,应该是原主曾经的朋友。 　　原主之前家境好,又是娱乐圈中的人，常出没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结交的朋友相当多，尤其在池父池母的教育下,多半是一些家境比池家更好的富贵人家的孩子。 　　但这些人都不算什么真朋友,而且大多是不学无术之辈。 　　想想也是,这个年纪正经读书的,也不会跟他出来玩了。 　　池叶看过原主的微信聊天记录,自从原主身世被曝光以后,很多昔日的朋友就都疏远了他，有的拉黑了他，有的开口就是嘲笑他，还有些人在群里拿他的身世开玩笑,到处扒拉他的伤口,说他是乡下保姆家的孩子。 　　在原来的小说里,原主的心理渐渐变得扭曲，走向凄惨结局,和这些人的冷嘲热讽也脱不了关系。 　　但如今的池叶可没空理他们。 　　池叶只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喝茶，并不准备多加理睬。 　　他今晚唯一的、最大的任务是陪着老板见家长，半点心思和时间都懒得在这些人上面浪费。 　　可池叶不理,那几个人却非要凑上来。 　　“哟,还假装不认识我们呢？” 　　“好歹从前大家都一起玩,怎么你认回了亲生爸妈就不理我们了？” 　　池叶慢慢将茶杯从唇边移开，这几个人聒噪得影响他喝茶。 　　这些人家里有钱，吃穿不愁，闲着没事可不就爱四处找茬。 　　那原本请池叶喝茶的女子看看几个人，又看看池叶，一时也闹不清什么情况，不知道要不要干预其中。 　　池叶身后，一人嬉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喝茶？是没邀请函吗？要我们带你进去吗？” 　　又一人紧跟着接腔，“这不好吧，华家的寿宴规矩很严的，一人一份邀请函，按人头排的座位，没有邀请函不好随便带人进去。” 　　几个人笑闹着，一人上前，搭住池叶的肩膀，“我说池叶，你怎么混成这样？ 　　连个正经参加宴会的衣服都买不起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会品茶吗？品得出其中好坏吗？” 　　池叶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忽然转过身来，冲那几人笑道，“是啊，这里的茶好喝。” 　　池叶笑容灿烂，为首的、站得里池叶最近的人瞬间懵了一下，觉得眼前的池叶长得还是他们印象里的那个追着他们屁股讨好的人，却又不完全是，说不清是哪里变了。 　　他们原本以为池叶经过这么些事，会变得自卑敏感，只能供他们取乐，但眼前的池叶从容而自信，朝气蓬勃。 　　池叶的目光从那几人身上扫过去，最后落在为首的、穿深蓝色刺绣西装的人身上，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是不太会品茶，不像几位天资优渥，见多识广，所以，你们应该很懂茶吧？” 　　穿刺绣西装的年轻男人微微一愣，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道，“当……当然了。” 　　池叶浮起一个微笑，“那我刚才喝的这杯茶，你要点评下吗？” 　　年轻男人踟蹰道，“这茶……” 　　池叶紧跟着问，“嗯？这什么茶？” 　　年轻男人面上现出难色，目光从面前的一排茶具上飘过去，很明显，他对于眼前的茶知道得极其有限。 　　身后，与他一起来的一个黄发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是碧螺春。你看茶叶罐里面。” 　　年轻男人往敞开的茶叶罐里面一看，果然见罐子里铺满了深绿色、细细卷起来的茶叶，他松了一口气，高声道，“华家的碧螺春，自然是好茶。” 　　他这一句话刚落，便引起一阵笑声。 　　是笑他的无知。 　　因为这茶根本不是碧螺春，而是都匀毛尖。 　　都匀毛尖的外形看起来和碧螺春很相似，普通人很容易把这两种茶混淆在一起。 　　但稍微懂些茶，就能把两者区分开来——比如碧螺春是纯芽，外形更像海螺，而都匀毛尖是一叶一芽，卷的没那么紧，更像鱼钩。 　　其他懂茶的、与华家有生意往来的宾客，听到这话也都投来好笑的目光，仿佛在说——连碧螺春和都匀毛尖都分不清，也好意思说自己懂茶，还高声说出来。 　　已经无知了，还不知道谦虚谨慎一些。 　　甚至有人直接说道，“这几个人是谁？怎么连都匀毛尖都不认识。” 　　“碧螺春？嘻，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几个富家少爷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四周的议论才明白过来。 　　穿刺绣西装的年轻男人攒紧了拳头，当即变了脸色，又羞愧又愤怒地盯着池叶。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不说些什么，又觉得憋着气发泄不出来。 　　还是另外两三个人把他劝住了，他们也要面子，不想呆在这里被人嘲笑，便急急拉着人要走，“走吧，该进去了。” 　　“在这里和他废话这么久干嘛，我们还有正事呢。” 　　“进去了，理他是给他面子，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池叶，以后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池叶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二世祖，色厉内荏，没什么好怕的。何况待会儿顾从舟来了，他就可以狐假虎威了。 　　他把人打发走，终于觉得四周清静下来，就是顾从舟却还没有来。 　　他又喝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顾从舟，却等到顾从舟的助理，上次在顾从舟办公室见过的那个戴黑框眼镜，看着略显严肃的男人。 　　小助理急匆匆迈着大步走进来，一见池叶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池先生，让你久等了，顾总还在开会，要再晚一会儿，他让我来先陪您进去。池先生如果无聊的话，也可以找我聊天。” 　　“行，谢谢你。” 　　池叶对顾从舟的安排没意见，唯一有那么点点不太适应的地方，是这个助理热情得过分了，眼睛像长在他身上一样片刻不挪开。 　　助理也很兴奋。他对老板交代的这个差事太满意了。 　　一则，公司开会的氛围太压抑，每多开一分钟他都觉得自己要减寿一天，能不用开会就是最棒的。 　　二则，他又可以见到老板的小情人了，明天又能多出多少八卦啊！ 　　他理了理身上公司定制的昂贵西服，拿着老板的邀请函，带着池叶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很大，足足有近千个平方。 　　分成内外两间，内间摆了十来张桌子，是吃饭的地方，外间放着自助的茶水小食，供客人餐前食用。 　　现在，距离开席还有一阵时间，水晶灯的照射下，已经持着邀请函入内的宾客正彼此交谈着，把这当成了最好的社交场合。 　　助理朝池叶殷勤道，“吃饭的位置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您的位置在顾总旁边，您不想应酬的话可以先去坐着休息。” 　　池叶往四周看了看，“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里面还没开席，没什么人。而且长辈都没来，他一个人先上桌太不礼貌了。 　　池叶转了一圈，拿了点吃的，找了个人少、但视野不错、能纵览整个宴会厅的角落吃起东西来。 　　从他的角度看出去，一眼就能看到刚才那几个富家少爷。那几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但进到里面，明显低调得多，这里有钱有势的人太多了，那几个人的家世一对比之下，显然不够看，所以知道捧着笑脸做人了。 　　池叶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收回目光，专心吃起东西来。 　　助理一直跟着他身边，看着他吃完一样，就马上补上一样新的，这让池叶手上总是有吃不完的东西。 　　池叶想着过会儿可能没时间吃东西，就干脆都接了过来。 　　他旁边，虽然人不多，但都在议论今晚寿宴的事。 　　“陆总，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我看朋友圈，你这几天不是在国外开会吗？” 　　“本来是在开会，但华老七十大寿，还是要赶过来看看啊，而且听说今晚陶家的人也回来，包括鸿升集团的顾少。” 　　“陆总人在国外，不想消息灵通得很。实不相瞒，我也是听说今晚顾少会出席，才连夜赶了过来。” 　　顾从舟虽然是陶世奇的外孙，但名声却比陶世奇要更大。 　　当年顾陶两家联姻，中间虽然生出许多波折，但共同成立了鸿升集团，且指定了顾从舟是唯一继承人。 　　所以哪怕受到两边牵制，顾从舟手上的权势也非其他人能比。 　　助理显然对这些八卦习以为常，而且很骄傲自己知道那么多内幕消息，低声与池叶说道，“这种聚会老板平常都不来，今天为了带您出席才来一次。老板平常可忙了，我们三四个助理才能跟得上他一个人的工作。” 　　池叶点点头，又听其他人说，“鸿升这几年在国外投资的项目都很成功，不知道接下来国内的布局如何。” 　　“那位顾少手里应该握着不少信息。希望今晚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哈哈，我也正有此意。就是不知道顾少的喜好……” 　　池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旁边的人聊天，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齐齐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助理低头看了眼手机，愉悦道，“是老板来了，您在这稍等，我去告诉老板。” 　　助理说完，一溜烟挤进了人群里，池叶也拿着一杯鲜橙果汁站起来，往门口慢慢走去。 　　“怎么又是你？”还没走几部，一道女声忽然在池叶耳边炸开。 　　池叶扭头一看，又是熟人——万事集团的王小姐，被一堆人拥捧着，出现在他的侧前方。 　　池叶内心，“真难。” 　　陪老板出来公干，却处处都是坑。 　　他心里一点都不喜欢这位王小姐，因此语气上也不客气，“是我，怎么了？” 　　这话听在王小姐耳朵里，很有恃宠而骄的味道。 　　她看看门口，又看看池叶，眼中浮现出警惕而疑惑的神色。 　　她想起之前听人说起的闲话，说池叶租房住，打车跑通告，听起来应该是被顾从舟抛弃了，那池叶现在出现在这里干嘛？纠缠顾从舟？ 　　王小姐，“你来做什么？” 　　池叶，“需要和你交代吗？” 　　王小姐上下打量着池叶，扫过池叶的穿着，又扫过池叶手里的鲜橙汁，“你这种身份，就别妄想和顾少有什么了。” 　　池叶笑一笑，是真的觉得好笑，“嗯，我不妄想。不过你既然喜欢顾从舟，你自己去追顾从舟好了，找我做什么？” 　　他带着笑补充道，“不够真是可惜，顾少结婚了，你追也追不到了。” 　　王小姐一怔，紧接着怒道，“你说什么？” 　　“王小姐，别和这种人生气。” 　　“这人都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过来插话的是刚才那几个富家少爷，现在跟在王小姐身边，正记恨之前池叶耍了他们的事，巴不得借别人的手打压池叶。 　　“也不知道谁放他进来的，该让保安把人弄出去才对。” 　　这边正说着话，门口处，人群中分开一条道，一身黑西装、带着细细的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穿过人群径直朝他们走来。 　　他的速度不算快，但是腿长，步伐就大，很快就到了他们这边。 　　王小姐、富家少爷、池叶都扭头往来人的方向看去，见到来人是顾从舟，一下全都闭上了嘴巴噤声。 　　顾从舟悠然自若地走过来，一直走到池叶身边才停下，“等很久了吗？” 　　池叶毕竟天天与顾从舟相处，不仅不觉得和顾从舟这样说话有什么，还有点开心与放松，就像在完全陌生的社交场合遇见熟人的那种开心与依赖，“还行。” 　　“无聊吗？” 　　“有点。” 　　顾从舟这才扫了眼其他人，“你们在聊什么？要把谁从这里弄出去？” 　　几个富家少爷听了这话，一个个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去，吓得不敢吱声，他们怎么敢把顾从舟的人从这里弄出来，只有顾从舟把他们弄出去的份。 　　池叶不想在这几个人身上花时间，便说道，“没什么，都是不重要的事，去见你外公吧。” 　　“嗯。” 　　顾从舟牵起池叶的手要走。 　　王小姐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不敢置信地问道，“顾从舟，你，你真的和他……” 　　她说话时，全身都在发抖，好像根本没法相信这个事情。 　　顾从舟竟然会和池叶结婚？？ 　　难怪《音乐少年》节目的导演被换了人，难怪池叶的镜头能全部被放出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不仅仅是男朋友，是……竟然是…… 　　池叶朝王小姐笑一笑，“嗯，真的，他结婚了，他现在是我老公，刚领证。” 　　王小姐，呆在原地，感到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疼，气都没法呼出去了。 　　几个富家少爷，也瞪大了眼睛，他们只知道池叶是个被抱错的孩子，万万没想到池叶竟然和顾从舟有关系。 　　既然他和顾从舟有关系，那之前那些……什么池家，算得了什么。 　　现在，每个人心里都悔恨得不得了，只恨一开始没和池叶搞好关系，现在眼巴巴看着顾从舟，也没法上去套个近乎。这场面，太难堪了！ 　　顾从舟大约能猜到怎么回事，他没说什么，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 　　然后牵着池叶的手，看也不看其他人，朝门口几位老人走去，拉着池叶介绍道，“路上和各位提过，我最近刚领的结婚证。” 　　他低头看一眼池叶，“这就是我爱人，池叶。”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刚才池叶的话没几个人听到，现在，在场其他人和王小姐一样，全呆住了。 第二十九章 晚宴见家长（下） 　　顾从舟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像一颗炸dan扔进宴会厅，先是炸在中心，然后冲击波以他们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像周围四散开去。 　　王小姐还想再上前说些什么,但是被方管家拦住了。 　　方管家神情冷漠而严肃，“王小姐,我们少爷和您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您若过多纠缠,恐怕让万事集团丢脸。” 　　王小姐双目空洞,看了顾从舟一眼,又看了池叶一眼,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她至今没能从这个巨大的打击里走出来,不能相信顾从舟会和池叶结婚。 　　她抓紧了手里黑色镶钻的晚宴小包，踉跄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几个富家少爷想起自己之前和池叶说过的话，还有顾从舟刚才的眼神,更是吓得心里七上八下。 　　他们虽然年轻,但鸿升集团的名字都听过,那是他们的长辈们都不敢随便招惹的投资集团，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他们得罪了顾从舟,还不知道要被怎样教训一顿。 　　他们也不敢再在宴会厅里多呆,立刻夹紧尾巴走了。 　　而其余宾客都没时间也没心思注意这几个人的动向。 　　他们还没从顾从舟来了的消息里反应过来，接着就收到了更重磅的消息，纷纷议论起来,“顾少来了？什么？顾少带着太太来了？” 　　“顾少结婚了？？对象是谁？”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太太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是万事集团吗？” 　　“什么？不是王小姐？顾太太是个男的？不认识？没见过？” 　　“到底什么情况？” 　　议论声起先还是小小的,后来随着一波波的议论从中心蔓延出去,全场便都充斥嗡嗡嗡的声音，还有刚才见到池叶。 　　但是因为池叶面生，懒得理他没和他说话的，心里也都悔恨极了，悔恨自己刚才没有抓紧机会和这位「顾太太」打个招呼搞好关系。 　　只有漩涡中心的人依旧保持着镇定。 　　顾从舟对面，是三位老人，和一个带着眼睛的斯文中年人。 　　三位老人分别是今天寿宴的主角华老太爷，顾从舟的外公陶世奇，和一个很儒雅的老先生。 　　斯文中年人则是顾从舟的舅舅陶卫东。 　　这四个人听到顾从舟的话，虽然也很震惊，但他们毕竟比其他人要见多识广，来的路上也听顾从舟提起过，被打了预防针，所以表情要控制得更好。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也都不约而同落到了池叶身上。 　　被全场这么多人注视着，成为议论的焦点，池叶心里难免有点紧张和不自在。 　　还好顾从舟始终站在他的身边，牵着他的手，这给他增加了一些安全感。 　　池叶不自觉握紧了顾从舟冰冷的手，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就当是在剧组演戏吧，顾从舟是他的搭档，其他人都是剧组工作人员和无关紧要的围观群众。 　　结婚协议上可写着，不能给人看出假结婚的破绽。 　　他要好好表演。 　　这是他演过薪酬最高的戏，他一定能演好！ 　　“外公好，郑爷爷好，赵爷爷好，舅舅好。” 　　池叶的声音清澈，一听就是全校最乖、老师家长都喜欢的那种好孩子。 　　而且他叫得一点都没错，不仅叫对了华老太爷和陶世奇，连「赵爷爷」都没叫错。 　　这全靠池叶事前功课做得好，才能把人认得到位，认出了那个儒雅的老人是做乐器生意的赵家老太爷赵辞。 　　打完招呼，池叶又对华老太爷说道，“祝华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 　　池叶礼数这么周到，先发制人，一下让对面四人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顾从舟今天带了方管家来，方管家本来为池叶捏了一把汗，一怕池叶怯场，二怕外公舅舅刁难，现在一见这个开端，顿时放下心来。 　　顾从舟低头瞥了眼被池叶紧紧抓着的手指，拉着人往宴会厅的里间走去。 　　助理跟在后面，两个眼睛几乎要冒出心心来。 　　这几个人最重要的人到场，差不多就到宴席开始的时间了。 　　池叶跟着顾从舟坐在最前面的主桌上。 　　主桌人少，一共八个，除了他们六个，还有就是华老太爷的儿子与儿媳。 　　桌子安排得离其他宾客有一定距离。 　　因此，许多好奇的目光拼命往他们这边看，却都看不真切。 　　坐下后，先说了一些，祝华老太爷生日快乐之类的场面话，然后服务生上前布菜。 　　先上的是冷盘和饮料。 　　顾从舟正偏着头与旁边的赵老先生说话，没动筷子。 　　池叶帮着斟了果汁，又挑了桂花糖藕夹到他的餐盘里。 　　桌上其他人都看着他的动作，哪怕是正在和华老太爷聊天的陶世奇，间或也会分一点余光到他这里。 　　池叶已经进入了演戏状态，很从容自得，顶着一堆目光，把一套动作做得流畅又自然。 　　池叶的斜对面，坐着的是陶卫东。 　　陶卫东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他，“上次见面，你和从舟才刚交往，这才刚一个多月，你俩就结婚了。舅舅都没时间给你准备礼物。” 　　这弦外之音池叶听得出来，意思是他俩结婚仓促，不是真爱更像做戏呗。 　　池叶脸上却假装没听懂，笑盈盈道，“没事，舅舅的礼物以后再补上也是一样的。我和从舟在一起的日子还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陶卫东挑了挑眉，送礼物什么，不过是客气话罢了，池叶倒也敢要。 　　片刻后，陶卫东又开始盘问一些其他问题，关于池叶的家世、年纪、工作…… 　　池叶都一一应对了。 　　池叶身世不好，陶卫东本来想借此让池叶难堪，但池叶本人大方又坦然，有问必答。 　　池叶心里才不会把自己的出生当成自卑的事情，这都是这本书里的设定，跟他有什么关系。 　　陶卫东打量着池叶，沉吟片刻，道，“你这样和从舟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为了顾家的钱。” 　　池叶本来正在喝顾从舟递过来的果汁，闻言抬起头来，惊讶道，“怎么会呢？ 　　舅舅说的什么话？” 　　陶卫东，“……” 　　内心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就听池叶深情脉脉的说道，“从舟除了有钱，其他优点可多得数都数不清楚。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又有爱心，又体贴大方。” 　　池叶夸得真情实感，场面一时安静异常。 　　餐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远处其他宾客的说闹声远远传过来，成为一片虚无的背景音。 　　顾从舟长得好大家都承认，顾从舟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但顾从舟性格好？有爱心？还体贴？ 　　这九个字和顾从舟八竿子都打不着才是。 　　哪怕顾从舟的爸妈还活着，也不能这么闭着眼瞎夸。 　　连顾从舟的亲外公都皱起了眉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偏偏池叶还要补充作证，“真的，从舟特别体贴，对我特别好，知道我要练琴，前段时间，还特意买了施坦威K132送我。” 　　他说着，转向坐在一侧的赵辞，“听说买钢琴的时候，还找赵爷爷帮忙了，谢谢您。” 　　赵辞「噢」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那架钢琴是买来送你的。我说呢，从舟这么急着要施坦威做什么。”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向往而怀念的神色，“年轻人的爱情果然热烈。啊，小池你不用谢我，都是小事。” 　　在场的人本来还怀疑池叶的话，现在一听有赵辞作证，一下又有点摸不准顾从舟和池叶的关系，难道这两还真能是一对？ 　　“还是要谢谢赵爷爷，钢琴很棒我很喜欢。” 　　池叶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又回到了陶卫东身上，半开玩笑半叹气的说道，“真是没想到，在舅舅看来，从舟竟然只有有钱这一个好处。要是从舟的妈妈，您的表妹听到您这样想从舟，不知道得多伤心。” 　　陶卫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 　　你了半天，没把下文说出来，难道他能说池叶说的不对吗？ 　　他能说自己的外甥脾气差，性格怪，不尽人情还遗传了他爸爸的精神病吗？ 　　他当然说不出口，他只能同意池叶的说法。 　　在旁边围观全程的方管家差点要笑出来，心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瞎说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池叶这样了。 　　“好好吃饭。” 　　最后还是顾从舟打断了池叶的表演，他将一碗熬得入味的参鸡汤放到池叶面前，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与温柔。 　　再然后他又抬眼看向陶卫东，眼睛里的那点温柔，立刻荡然无存，“舅舅要来一碗吗？” 　　陶卫东哪里还有心思喝汤，被池叶和顾从舟这样一唱一和的打脸，气都气饱了，那素来带着笑的脸都有点挂不住笑了，“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盛。”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其他宾客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吃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也够了，和同桌的人该聊的也都聊了，最重要的还是与坐在主桌的人建立联系。 　　何况今晚有这么大的新闻，刚才在外面，时间仓促，见到池叶的人太少了，现在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到主桌去，看一看那位「顾太太」的真容，打探一下「顾太太」的家世，身份。 　　池叶刚喝完一碗汤，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刚要转过身去看，顾从舟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吃饭，这些我来。” 　　顾从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让人忍不住对他言听计从。 　　于是，池叶默默坐在位子上，低头吃起了饭，一边用余光看向顾从舟的手边，一边听着四周的应酬——这边与顾从舟敬酒的，那边与华老太爷和陶世奇敬酒的，觥筹交错，热热闹闹挤满了人。 　　他坐在顾从舟旁边，倒是也不用应酬，顾从舟太打眼了，所有人都上赶着要和他说话。 　　这种热闹一直持续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 　　池叶长松了一口气，光听着他们聊天都挺累的，听说结束了，马上站起来跟在顾从舟后面出去，前面是顾从舟外公和舅舅。 　　管家已经叫司机把库里南开了过来候着。 　　四人在车子边站定。 　　顾从舟朝他外公淡道，“没其他事我就走了，关于我们之前约定的事，您还记得吧。” 　　陶世奇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记得，等时间到了，我会把东西交给你。” 　　顾从舟不再说话，好像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外公，只是一个谈生意的陌生人。 　　那边，陶世奇也不觉得有什么，将目光落在了池叶身上，“小朋友，你结婚后，过得开心吗？” 　　池叶一晚上没和顾从舟外公说过一句话，忽然被问了这么个问题，愣了愣，紧接着就说道，“开心，很开心。” 　　“是吗？” 　　“当然。” 　　“那就好。” 　　陶世奇笑一笑，和刚才忽然问池叶问题一样，很突然的又转身带着陶卫东走了。 　　池叶看着陶世奇的背影，觉得这家人都挺奇怪的，说话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算了，不想那么多，反正他领顾从舟的工资，完成顾从舟交代的活就完事了。 　　他跟着顾从舟也上了库里南。 　　上了车以后，顾从舟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池叶也乖乖地不说话。 　　他想起刚才顾从舟喝了不少酒，心情应该不会很好。 　　此时，安静地降低存在感是上策。 　　他又想起刚才有人想找他说话喝酒，但都被顾从舟四两拨千斤地拦住了。 　　他不知道顾从舟为什么要拦在他身前，是知道他其实也不能喝酒，还是认为他一个为期一到两年的合同制员工没必要参与到这些应酬里？ 　　车子往前开了一会儿。 　　顾从舟忽然要水喝。 　　池叶立刻递过去一个保温杯。 　　借着车窗外黯淡的灯光，他能看到顾从舟苍白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顾从舟的长相本来就带着一份凉薄的颓靡感，此时更甚。 　　池叶舔了舔唇角，问，“顾从舟，你是不是头疼？” 　　“嗯？”顾从舟嘴巴里含着水，声音有些含糊。 　　“我看你好像不舒服。” 　　“一点点。” 　　池叶想了想，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张嘴就是，“你要靠着我睡觉吗？” 　　前面的方管家和司机一下都竖起了耳朵，来了。 　　温热的水正顺着喉咙流进去，顾从舟感受着水流进入胃部，稍微缓和了一下灼热的感觉，方才转过目光来看着池叶。 　　顾从舟的目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一层纱。 　　池叶一瞬间感到一丝奇怪的慌乱，他不由得把目光瞥向别处——顾从舟正在旋紧保温杯的盖子，修长的手指弯曲着，指骨凸出来一点。 　　顾从舟，“刚才我外公问你的话。” 　　“嗯？” 　　顾从舟像是在自嘲，“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开心？” 　　“当然。” 　　池叶慢慢收回了目光，把注意力放回到顾从舟的问题上，他认为自己有一点绝对没有瞎说，这么大方的老板找不出第二个，跟着这样的老板，有什么不开心的？ 　　顾从舟的嘴角浅浅的弯了下，“坐过来一点。” 　　“嗯？” 　　“不是说让我抱着睡觉吗？” 　　“蛤？”池叶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在顾从舟目光的示意下，稍稍往旁边挪了挪。 　　——十月中，《音乐少年》第一场公演播出。 　　因为申城电视台的广告投放密集，加上节目第一期的反响很好，第二期刚播出，收视率就在同期节目里排行第一。 　　紧接着的网络播放量也一路攀升，热度居高不下，风头力压同期的其他选秀节目，成为当之无愧的黑马。 　　乘着节目的东风，池叶的微博粉丝也涨了好大一截，一下就过了50万。 　　加上他的第一个公演舞台十分出色，再次拿了第一，超话关注一下破了5000。 　　眼看着锦鲤姐姐的规模越来越壮大，杜长明心里非常满意。 　　但这些天他又有新的事要烦了，该给池叶找个新的经纪公司了。 　　池叶现在名气慢慢起来了，如果能签上一家好的经纪公司负责包装营销，对接广告代言，以后星途必然更顺。 　　但目前接洽上的经纪公司，签约条约都很苛刻。 　　杜长明对此很能理解，池叶现在势头虽然不错，但毕竟是个新人，没有代表作。这样的新人娱乐圈里每年都能出好多个，稳定性太差，谁也说不准能红多久。 　　而且娱乐公司酷爱割韭菜，可不就趁着池叶是新人，可尽欺负嘛。 　　正当杜长明为难的时候，某一天早上，忽然接到一个疑似诈骗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春和时代的艺人总监，想聊一聊与池叶签约的事。 　　杜长明一开始完全没当真，以为自己最近找经济公司太心急，被骗子给盯上了。 　　直到对方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就差报身份证号了，杜长明才敢相信这是真的——池叶真的被春和时代的经济人看上了。 　　要知道，春和时代可是业内的龙头老大，公司里的影帝影后、歌王数不胜数。 　　比映画娱乐又高出好几个档次。 　　杜长明之前想都没想过池叶能签进去这样的公司。 　　签池叶这件事，春和时代的CEO江涛，也为难了很久。 　　那天在华老太爷的寿宴上，他是少数的站得近，见过池叶的人之一。 　　池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论是池叶与顾从舟的关系，还是池叶的外形、谈吐、气质。 　　但关于池叶的未来，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一步登天，从此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也有人说他不可能在顾从舟身边呆的长久。 　　“那个池叶的来历都打听清楚了，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明星。顾家怎么会让这种人进门？且不说顾家，陶先生愿意吗？” 　　“是个男的，不能生孩子，门不当户不对，又是匆匆忙忙结婚的，连个婚礼都没办，其他人去敬酒的时候，顾少都不让他露面。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婚吧。这结婚就跟闹着玩一样。” 　　“他的来历可不止这么简单，听说他是被人抱错的，本来是个乡下保姆的孩子呢。” 　　“啧，顾少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 　　春和时代明年想上市，就得先融资，他们急需鸿升集团的帮助。 　　把一部分赌注压在池叶身上，不知是对还是错。 　　总之，这令江涛也很为难。 　　他要了池叶的资料过来，又找了公司艺人部和营销部的两个总监一起来看，“你们觉得他的个人条件怎么样？” 　　江涛很谨慎，没把池叶与顾从舟的关系乱说。 　　“个人条件嘛……就目前的两个舞台来看，专业实力、台风、和外形，都不错。” 　　“看长相我觉得能红，不过这是玄学，还要看机会和机遇。” 　　江涛这才下定决心，“那就签！” 　　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谈恋爱？？ 　　江涛定下要签池叶后,马上就派了艺人总监亲自去联系杜长明，谈签约的具体细节。 　　杜长明确认过对方不是骗子，心情还是很忐忑,怕春和时代是大公司,开出的条约会比其他公司更加苛刻，又怕春和时代的大咖太多,池叶一个新人去了会不受重视。 　　结果收到合同一看，哦豁,条约竟然比其他公司还要宽松许多,不仅各项条款限制少,分成也给的很大方。 　　杜长明深刻怀疑春和时代是来做慈善的。 　　他又看了给池叶规划的路线,不论是音乐上的资源、出歌出单曲,还是影视上的资源,电影电视剧，都给的很充分，一列片单下去，就差规划到十年后了。 　　杜长明内心：感到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觉得自己没押错宝,又觉得自己过分幸运。 　　杜长明把春和时代的签约意向与池叶说了,两人一起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合同，看完后,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杜长明问，“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池叶摇摇头，“没有,没问题。” 　　他心里的想法与杜长明一样,这份合约简直完美,甚至解约都不用赔偿违约金，幸运得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杜长明，“你是不是认识他们老板？不是，是不是春和时代的老板欠你钱了？” 　　池叶也很疑惑，又觉得杜长明的话很好笑，无奈道，“杜哥，你看我像这么有钱人吗？” 　　以后可能这么有钱，但现在还没有。 　　不怪池叶对江涛完全没印象，那天在华家的晚宴上，他并没有和江涛说过半句话。 　　而且那晚的人实在太多了，池叶除了主桌一起吃饭那几个，其他一概不记得。 　　杜长明想了想，只能粗暴的归因为，“那就是你运气太好了。” 　　池叶也这么觉得，自从穿书后，他的运气就一直很不错。 　　杜长明把合同卷在手里，“那么，签？” 　　“签！” 　　虽然双方的意向都定了下来，不过签合同还得走流程，并不是立马就能进入春和时代上班。 　　池叶倒是也不急，他手上的事情多着。 　　第一，是《音乐少年》要录制的物料很多，各种采访、活动、花絮，层出不穷。 　　第二，要准备新的参赛曲目了。 　　第一轮公演结束，后面的比赛继续。 　　第一轮比的团队协战，后一场比赛又变成个人制，主要考验选手的创作能力。 　　剩下的25个选手将分成5组内部pk，每个小组前两名直接晋级，后面3名待定。 　　池叶抽到的主题是为你唱情歌。 　　与池叶同组的另外4个人，一个用说唱从唱情歌，一个边唱边跳表达爱恋，一个唱古风恋曲，一个写词很厉害的，写了一首长长的情诗。 　　池叶感到压力很大。 　　他没写过情歌也没唱过情歌。 　　要怎么写出感情真挚的情歌呢？为谁写呢？ 　　杜长明的意见是，“给你的粉丝写。对她们说情话。” 　　池叶看了眼他的超话，满屏幕的「崽崽」，让他觉得，如果给她们写情歌，有一种luan伦的负罪感。 　　宋泽的意见是，“不用着急，慢慢找感觉，不一定非要很浓烈的爱情，一点点的心动或者暗恋也可以，对爱情的向往也可以，你有喜欢的人吗？有过初恋吗？对班上女生的那种好感，好好回忆和感受一下。” 　　池叶在宋泽的建议下努力写了一些零碎的词曲，发给云飞听，但是都被云飞给推翻了，“乏善可陈，平庸无趣，毫无真情实感。” 　　池叶愁得觉都睡不好了。 　　他十三岁时家里发生变故，来不及情窦初开，就直接步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暗恋和心动，好像通通没有体会过，更别提初恋了。 　　没有初恋，没有好感对象。 　　宋泽听了他的苦恼，“那……你就臆想一个对象吧！比如崇拜的明星什么的，这能想到吗？” 　　在宋泽的注视下，池叶认真思索起来，他在影视城里当群演时，见过不少明星，但他并没有产生崇拜爱慕之类的情绪。 　　现在回想起来，就更加难以产生崇拜之情了，毕竟这些人无论从长相、气质、还是性格，都不如顾从舟更有吸引力…… 　　顾从舟的长相无可挑剔，而且出手也足够大方…… 　　池叶马上收回了这危险的想法，怎么可以对老板有非分之想呢。 　　宋泽好奇的看着他，“你想到了谁？怎么脸红了？” 　　“没什么。” 　　池叶收起胡乱飞走的思绪，继续挤牙膏一样改他的作品。 　　好不容易花了两三天时间改了一稿新的出来，给云飞听，云飞还是给他批判的一无是处，“还不如上一稿呢。怎么越改越差了。” 　　又说，“没心动过的人写不出情歌。连贝多芬都是遇到了朱丽叶塔·朱西阿尔提，才能写出《月光奏鸣曲》。去找找谈恋爱的感觉吧。” 　　池叶更愁了，他恋爱对象都没有呢，怎么着谈恋爱的感觉。 　　很快，顾从舟也感受到了池叶这种担忧的情绪。 　　因为连续几个晚上，池叶都睡得很不安慰。 　　池叶睡不安稳，他就跟着睡不安稳。 　　自从那天晚宴回来，在车上，顾从舟抱着池叶睡了一觉之后，最近一段时间，顾从舟每晚都要抱着池叶睡一会儿。 　　池叶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尤其是第一个晚上，紧张得浑身僵硬，一整个晚上没睡着，他既怕顾从舟做些什么，又怕顾从舟和一开始那样盯着他看，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不过睡了几个晚上后，池叶就感到好多了。 　　因为顾从舟规矩得很，似乎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单纯就是抱着他，把他当做一个大型抱枕。 　　这种距离超越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有点过分亲近了。 　　但池叶一想到这是他年薪1个亿的工作之一，就不那么抗拒了。 　　老板开心就好，老板开心，才能给他升职加薪续约给钱。 　　这么想着，池叶也就放松下来，任由顾从舟抱着。 　　别说，晚上有人一起睡觉还挺舒服。 　　十月中以后，渐入深秋，下了一场雨之后，温度骤降，晚上的寒气尤其重，被人抱着暖和极了，睡得更香了。 　　但这几天，池叶想着比赛的事，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做梦都在激情创作歌词。 　　这天，半夜两点，池叶还紧绷着躺在床上，全神贯注思考他的歌词，顾从舟终于受不了了，他本来是面向右侧，左手环住池叶的肩膀，把脑袋压在池叶身上睡，现在，他抬起头，皱着眉，不满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在想什么？” 　　池叶在脑海里沉浸式创作，一时忘了搭理老板。 　　顾从舟更加不满，他抬起右手捏住一下池叶的后脖颈，“造反呢？” 　　池叶这才分出心来应付老板，“没什么，就是白天睡饱了，现在不困。” 　　顾从舟阴阴地笑，“今天早上七点你出门，吃晚饭的时候就在打哈欠了，你说你睡饱了？” 　　池叶，“……” 　　没想到顾从舟对自己的起居行程知道得这么清楚，当老板的人果然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住。 　　池叶叹一口气，苦恼道，“我在想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还有一一在外面走廊里跑酷的声音，也清晰地隔着门窗传进来。 　　池叶后知后觉感到有什么不对，虽然房间里灯都关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往左边偏过头去，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顾从舟的双眸如寒星。 　　池叶心里浮起一丝诡异的预感，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他只能问道，“怎么啦？” 　　顾从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有回音。 　　黑灯瞎火的，池叶也看不到顾从舟的表情，只能凭借第六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 　　池叶，“……” 　　出于打工人的本能，他一下清醒过来，想起顾从舟刚才说到自己的行程。 　　难道是老板嫌他出门在外的时间太多，对本职工作不够努力？觉得自己花出去的1个亿不值得？ 　　但最近也没有需要他配合表演的场合呀…… 　　所以怎么了？ 　　池叶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半晌后，他转了个身，主动抱住顾从舟，“睡觉吧。 　　晚安。” 　　——方管家一早就觉得家里的氛围有点不太对劲。 　　平常这个时候，他来到厨房，都会看到池叶忙碌的身影。但今天池叶却不在。 　　池叶不在，顾从舟却在。 　　顾从舟曲着右腿，手里拿着一个毛球逗猫棒，蹲在窗台下逗猫。 　　一一母鸡蹲在顾从舟的对面，毛绒绒的脑袋机灵地随着顾从舟的动作上下左右转动着。 　　一般这个点，顾从舟就算醒着，也会在书房里办公，因为国内的清晨，正好是国外分部的黄昏时分，顾从舟要开视频会议，看一天的大盘数据分析。 　　开到早上七点半，刚好吃早饭。 　　但今天应该没到吃早饭的时间吧。 　　方管家低头看了眼表，确认自己没看错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 　　难道是国外的业务出问题了？让少爷连早会都不开了？ 　　而且据他观察，顾从舟脸上有一种极少见的，左右为难的表情。 　　怀着忐忑的心情，方管家慢慢走上前去，低声问，“少爷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小池先生呢？” 　　顾从舟目光平静地看着一一扑球，“他还在睡觉。” 　　方管家「哦」了声，站在旁边看顾从舟逗猫。 　　逗了一会儿后，顾从舟似乎烦了，将逗猫棒整个丢给了一一去玩。 　　待一一整只猫跟着逗猫棒飞出去，顾从舟一下好像又不烦了，还带着点笑。 　　方管家——隐隐闻到了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气味。 　　果然，接下来他就听顾从舟问道，“如果有人想与我谈恋爱，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第三十一章 去约会！ 　　在这突如其来,超出预想的问题面前，方管家狠狠愣了下，“……” 　　他万万没想到大早上的,顾从舟不开早会,竟然是为了这种事发愁。 　　震惊之余，方管家才回到这个问题本身。 　　想与他们少爷谈恋爱？ 　　这自然是大胆,毫无疑问是大胆的，不仅是大胆,还是非常大胆！胆大包天！ 　　方管家刚想赞同顾从舟的话,但想到说着话的人可能是谁,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未必,看人。” 　　顾从舟嘴边浮起一个笑,那笑既愉悦，又带着点厌厌的颓靡，令人难以捉摸。 　　方管家揣度着说道，“如果是对的人,也不是不可以……” 　　这边,两个人正说着话,楼梯的方向传来「啪嗒啪嗒」脚步声，两人都顺着声音看去,视线穿过餐厅,就见池叶趿着拖鞋，穿着睡衣，正一脸倦意地往下走——光看姿态就知道有心事、没睡好。 　　但等池叶下到楼梯口后,抬头看到餐厅这边的人,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变,立刻由倦怠变成了朝气蓬勃。 　　顾从舟及方管家，“……”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看着池越走越近，少年的笑容比秋日的晨光还要令人心情愉悦。 　　方管家接起刚才的话，大胆道，“如果是小池先生，就很不错。”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池叶恰好走进餐厅。 　　他脸上带着笑，有几根头发随意乱翘着，眼尾的泪痣带着淡淡的红色，晨起的懒散里又有几分自然的可爱。 　　但池叶本人浑然不觉，他见顾从舟和管家都在，又见厨房里的佣人也在忙碌，挠了挠头发，低着头，从下往上，不太好意思地看向顾从舟，乖觉道，“今天是我起晚了，我去做早餐。” 　　池叶的眼睛湿漉漉的，这种从下往上看的表情又分外招人，乖巧中带着适度的讨好，像用胡须蹭主人小腿的猫咪。 　　顾从舟被池叶这么一瞅，像有人在他的心上轻轻捏了一下，那种感觉既陌生又让人心悸。 　　他皱了皱眉，似乎想把那种心悸赶走。 　　池叶又问道，“你想吃什么？和平常一样吗？” 　　顾从舟的目光往旁边偏了偏，“和平常一样。” 　　池叶把袖子挽成三折，撸上去，露出一截胳膊，“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池叶揉了下自己的脸颊，转身便进了厨房。 　　他动作很熟练，从柜子里取出围裙穿好，接着从厨房帮佣手里拿过鸡蛋，就开始忙碌起来。 　　“啊！小池先生真是……” 　　看着池叶系围裙的背影，方管家感叹道，“非常体贴。” 　　顾从舟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置一词，默默坐到了餐桌旁边。 　　玩腻了逗猫棒的一一也蹲在厨房门口、甩着大尾巴守着。 　　过了没一会儿，池叶就端着餐盘出来了，他先给了些吃的给一一，然后将餐盘送到顾从舟面前——一杯果汁，一碟水果，还有一份主食拼盘。今天的拼盘与往常并不相同，活泼可爱的小兔子旁边多了两个心形的煎蛋。 　　那个煎蛋的样子，做得格外好看，白色的蛋白煎得焦焦的，白里带着些黄，中间是澄黄色的蛋黄，外面一圈用火腿肠围住，圈成一个爱心。 　　这样的早餐虽然算不上十分高明，但看得出十分用心，尤其从池叶手里端出来，更是平白加了很多分。 　　方管家才看了一眼，就吸了一口气，心想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就是浪漫、热烈！ 　　顾从舟也正盯着面前的餐盘，兔子是用饭团捏出来的，脸上是一个wink的表情，旁边的爱心也做得很精致。 　　他惯常如寒冰一样的双眸，瞬时就如春风化水，泛动起一层淡淡的涟漪。 　　池叶道，“煎得有点焦，这样吃很香，你看看喜欢吗？” 　　顾从舟却只盯着面前的爱心煎蛋，右手拿着叉子，一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犹豫间，他的目光往手机的方向瞟了一下，稍作停顿，又收了回来。 　　然后默默叉了一块蜜瓜吃。 　　池叶端着自己的早饭在他对面坐下，他的早饭是一份星州炒米粉——这是中餐厨师周叔叔做的，料放得很足，鸡蛋、火腿、洋葱、白菜、番茄、芹菜……满满当当的配菜，几乎要比米粉还多了。 　　食物的香气让池叶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好。 　　落地窗外的秋光照在炒得晶亮的米粉上，像加了一层美食滤镜，让人胃口大开。 　　池叶用筷子卷起一大口米粉，感叹道，“最近天气真好呀。真适合出去玩。” 　　方管家正纠结地盯着顾从舟，想看少爷什么时候才会去吃那两颗爱心煎蛋，闻言，耳朵一动，立刻把注意力转向了池叶。 　　这个开端，有点不一般。 　　顾从舟还在慢慢吃果碟，听了这话，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想去哪里玩？” 　　池叶心里早有打算。 　　他准备这两天出去走走。 　　宋泽和云飞都与他说过，要是实在写不出来，就去外面散散心，找个情侣出没多的地方，感受下恋爱的氛围，看看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说不定能突然迸发灵感。 　　“去……” 　　池叶刚要说自己准备去玩的地方，忽然发现顾从舟和方管家都盯着他，尤其是方管家，眼睛里都闪着光。 　　池叶，“……” 　　一下感觉这是一个需要谨慎回答的问题。 　　其实池叶昨晚就进行了认真的反思，比赛重要，老板更重要，两份工作缺一不可。一个给他带来金钱，一个给他带来成就感，他两手都要抓，哪个都要好好经营着。 　　池叶与方管家对视片刻，随即话锋一转，朝顾从舟说道，“你工作忙吗？不忙的话我们挑一天一起去外面野餐吧。” 　　方管家内心，我就知道，是这么个节奏！ 　　顾从舟却波澜不惊，表情淡淡的，“你想去哪里野餐？” 　　池叶假装思索片刻，“去安鹭的湖心岛野餐怎么样？听说那里的秋天是最舒服漂亮的季节，临湖有大片大片的草地，很适合露营与野餐。岛上还有玻璃栈道和滑草之类的可以玩。就算玩几天也不会无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他没说，他想去湖心岛是因为那里情侣多，他想去找找创作的灵感。 　　顾从舟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看着池叶。 　　每当顾从舟这样，池叶就感到难搞。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想老板的口味真难琢磨，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这幅表情是嫌弃野餐、滑草太不上档次了吗？ 　　也是，顾从舟这种级别，出门应该自动带超豪华五星级酒店的配置，怎么会在草地野餐呢？ 　　池叶想了想，“如果顾少不想去湖心岛的话，我们换个地方也行。” 　　池叶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望，不知道其他还有哪里是情侣约会的圣地。 　　这时，顾从舟却开口了，“就去那吧。” 　　池叶本来都垂下头去了，听了顾从舟的话，又抬起头来。 　　顾从舟正扭过头朝方管家说话，“去准备一下野餐的东西。” 　　然后又对池叶说道，“我们明天上午去，后天下午回来。” 　　“蛤？”池叶惊了，怎么还在外住一天呢。湖心岛虽然离市区远，但开车过去，单程也就一个多小时的事。 　　不过顾从舟是老板，老板既然决定了，他就积极配合吧！ 　　“好的！我们明天出发吧！” 　　还好池叶这几天不用录节目，又因为台长格外青睐的关系，一些小活动上，池叶要请假也很方便。 　　杜长明那边，池叶只说自己有些私事，要离开两天。 　　杜长明也不多问，这段时间池叶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觉得池叶休息一下也是好事，还安慰池叶，写不出来词曲不用硬熬，他现在的人气不至于因为一个舞台就被淘汰，问心无愧就好了。 　　杜长明虽然这样说，但池叶还是希望自己能写出好的东西，如此才对得起粉丝的支持。 　　——第二天一早，池叶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这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朝阳给天边的云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渐渐变红的花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清晨的凉风送来桂子的清香。 　　一切都闲适而美好。 　　池叶的背包里沉甸甸的，都是厨师给他准备的饭团和甜点。 　　这给他一种童年时候去秋游的错觉。这么一想，心情就更好了。 　　一辆满载野餐装备的兰德酷路泽早就在门口停好了。 　　池叶先上了车，把背包放好，又系上安全带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顾从舟缓缓从楼上下来。 　　他靠在车窗上往外看，今天的顾从舟与平时很不一样，没带金边眼镜，没穿正装，也不是丝绸睡衣，一套蓝白拼接的休闲运动装，配上白色的高帮运动鞋，让他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俊美。 　　如果这样的人出现在校园里，一定是校草，一定会叫所有女生都挪不开眼睛。 　　池叶低头扯了扯衣服，微微移开了目光。 　　方管家抱着一一在门口等着，看到顾从舟出来，立刻上前说道，“少爷，我今天早上起来不舒服，有些拉肚子，可能是昨晚吃坏东西了。未免打扰你们的兴致，我就不跟着了。” 　　顾从舟淡淡点了个头，“你在家好好休息。” 　　方管家又说，“我听人说，安鹭的湖心岛，向来是情侣约会最爱去的地方，有很多浪漫的传说。岛上的玻璃栈道，被人称情之桥。小池先生选了这里，也是用心良苦啊。” 　　顾从舟想起池叶昨天兴奋描述湖心岛的表情，陷入了沉默，轻轻地把目光落在了兰德酷路泽的车窗上。 　　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迟早要离职！ 　　车走外环高架,一路畅通无阻。 　　窗外白云悠悠，分外赏心悦目。 　　就是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车内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人说,只有行驶在路上时窗外的风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今天不仅方管家没跟来,连司机也没有。 　　全程顾从舟自己开车。 　　池叶想着老板可以不说话，但他不能不说话,于是在汽车排队过收费站的间隙，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份焦糖小布丁递,撕开上面的金箔,递过去,“你要尝尝吗？ 　　早上刚做出来的,很新鲜。” 　　顾从舟轻轻瞥了他一眼,看了看前面正在鱼贯通行的车辆,又看了看自己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没接。 　　好吧，池叶想是自己失误了，老板在开车,吃东西确实不方便。 　　于是他把布丁盖好,又塞回了背包里。 　　车子驶过收费站,继续向着蓝天往前开。 　　过了一会儿，池叶又主动问道,“要听听歌吗？” 　　他的左手已经放在了车载音响上。 　　“不要,吵。” 　　顾从舟拒绝得直截了当。 　　好吧，好吧，老板的意见是最重要的,老板的想法能有什么错呢。 　　池叶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然后他摸出了一副无线蓝牙耳机戴上,准备一路上听着歌直到目的地,这总不会打扰到老板了吧。 　　他打开手机上的音乐app，找了个以恋爱为主题的歌单，点了全部播放，然后就沉浸式听起歌来。 　　车窗外是一望无垠的蓝天、绿树、和白云，好看得像一幅画。 　　顾从舟的驾驶技术也很棒，车行很稳当，车内的空调温度不高不低，舒缓的风吹拂着。 　　池叶忍不住就轻轻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哼起歌来。 　　去郊游什么的太棒了！ 　　就在池叶享受秋光的时候，旁边的人却有些不对劲了。 　　当池叶第三次用余光看到顾从舟朝他看时，他终于接收到了某些信号。 　　他把右耳的耳机取下来，转头看向顾从舟，想了想，问，“你累了吗？要不然，换我开车吧？” 　　顾从舟单手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没有理他。 　　池叶，“……” 　　所以刚才看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吃饭、不听歌、也不换人。 　　池叶抿着嘴巴，似乎是想了下，又没想，反正在他深思熟虑之前，手就递了过去，手上拿着单只右耳的耳机，“你要听吗？” 　　见顾从舟没拒绝，池叶直接把耳机塞到了顾从舟耳朵里。 　　音乐重新响起来了。 　　是一首情歌。 　　“我紧张到话都不会说，就傻傻看着你。” 　　“醒来发现这距离，就是和你在一起。” 　　“告诉自己要冷静，却又无法不想你。” 　　“可是谁也不能阻止我，我要暗恋你。” 　　顾从舟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池叶给他听这样的歌？ 　　歌声萦绕，低吟浅唱，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顾从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捏紧了，白色的指骨都凸显出现。 　　“我要付出我所有诚意，只要能感动你。” 　　“我在轻轻唱着歌，我有多爱你。” 　　…… 　　池叶可不在哼着歌。 　　歌声像琴键，击打在人心上，让人不由得心猿意马，胡思乱想。 　　顾从舟平常堆满数据的大脑，现在一点数据的余地都没有了。 　　等这首歌完了，下一首，换成了女声，依旧是情歌。 　　漫长的舒缓的开端，然后音乐骤然变得悲凉而悠扬。 　　是比上一首还要伤情的歌。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既然爱你不能言语，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 　　凄美的音乐里，全是让人不忍的脆弱感。 　　一首一首又一首。 　　缠绵悱恻，流连欢愉，暗自神伤或者顾盼有情，全是诉不完的衷肠说不完的情爱。 　　顾从舟一辈子听过这么多情歌，没感受过这么浓郁的痴情。 　　甚至这满目秋光都被渲染得多了多情起来。 　　他想把耳机还给池叶，但余光一瞥，见池叶正闭着眼睛半躺在椅子里，眉头微微蹙起，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柔柔的影子。 　　从侧脸的表情来看，带着那么点哀伤和愁苦。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 　　耳机里是歌声，耳机外面是池叶浅浅低愁的吟唱。 　　顾从舟的手指顿了顿，又放回到方向盘上，就这样听吧，偶尔听一听也不打紧。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穿过一座跨湖大桥，抵达目的地。 　　虽然此处距离申城只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但与申城的繁华热闹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拥挤的车流，到处是低矮的现代建筑和殷殷绿草地，蓝天压得低低的，入目一片绿色。 　　方管家虽然人没跟来，但野餐的地点、装备都帮他们安排好了——度假酒店私有的一处大草坪，帐篷和野餐垫就放在湖边，另外还支了一张小桌子，上面一个六边形的遮阳天幕，阳光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视野极佳。 　　湖心岛之所以叫湖心岛，正因为他四面都是湖水，中间围着一个大型公园一样的岛屿，特别适合休闲、度假。 　　他们出门的这天虽然是周四，但因为天气好，来岛上玩的人依然不少，公共草坪上到处是一顶顶的小帐篷和一把把的钓鱼凳。 　　相比之下，酒店的这处私人草坪隐蔽性和舒适度都要好得多。而且并不偏僻，从他们的位置，朝左右看去，能看到其他草坪游乐、拍照的人群。 　　顾从舟手里拿着本书，懒散地坐在一把扶手躺椅子上，一眼朝外扫出去——诚如方管家所说，来这里野餐的，80%都是情侣，放风筝的情侣、拍照的情侣、一起遛狗的情侣、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情侣…… 　　就算不是情侣，也是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好像这个地方容不下孤单与寂寞。 　　顾从舟不由得把目光落在池叶身上。 　　池叶正在布置餐桌，将背包里鼓鼓囊囊的点心全部拿出来，他的心情看起来很轻快，一边摆放东西，一边吃着小蛋糕，还一边哼着歌。 　　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么忧郁了。 　　池叶的心情确实很不错。 　　不，不止是不错，而是非常棒。 　　眼前的景色太美好啦，手里的小蛋糕也香香软软的。 　　申城的秋天短暂，这样好的秋光太难得。 　　碧蓝的湖水更给秋光增色几分，令人的心情跟着飞扬起来。 　　难怪情侣都喜欢来这里旅游，他光是沐浴在这样的秋色里，都感受到了恋爱的甜蜜，那些困住他的思绪，止步不前的创作，好像一下都从脑海里像一颗颗小弹珠一样蹦了出来。 　　宋泽和云飞说的没错，果然不能闭门造车，要多出来走走才能找到创作的灵感。 　　因为心情实在太愉快，他看向顾从舟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顾从舟刚好也看向他。 　　顾从舟的眼尾轻轻挑了下，“这么开心？” 　　“嗯。” 　　池叶重重点了个头，一边将食物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的排好，一边开心地、主动地与顾从舟聊起了天，“顾少无聊吗？无聊的话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 　　顾从舟懒懒看过来，“你带了乐器？” 　　“不用乐器，我有办法。” 　　“顾少你等等。” 　　池叶说着，一阵小跑，朝不远处的一株高大槐树跑去。 　　他跑到树下，踮起脚尖，伸长手臂，从树梢上摘了几片叶子下来，又欢快地跑了回来，展示给顾从舟看，“用这个就行。小时候我爸爸教我的！我吹得很好的。” 　　顾从舟的目光先落在池叶的手心里，几篇新鲜的、翠绿的、薄薄的叶子，然后跟着池叶的动作，看到池叶把鲜嫩的叶片放到了唇瓣，在开始吹之前，池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顾从舟顿了一下，握着书本的手指颓然松开，书本往下滑了一寸，堪堪要滑落地上，他才马上又把书抓住。 　　池叶已经将叶子放在了两片嘴唇中间，试起了音色，短暂地吹了一声，又放下，换一片新的叶子。 　　他一连试了三片叶子，最后选了最好的那一片，朝顾从舟道，“唔，就吹舒伯特的《小夜曲》怎么样？” 　　顾从舟的神色有些沉，并未说话。 　　见状，池叶调整了一下气息，徐徐吹了起来。 　　舒伯特的《小夜曲》，采用德国诗人莱尔斯塔勃的诗篇谱写成，描写的是一个青年向心爱的姑娘倾诉满腔深情，里面歌词如是，“我的歌声穿过深夜，向你轻轻飞去。” 　　“你可听见夜莺歌唱，他在向你恳请，他要用那甜蜜歌声，诉说我的爱情。” 　　顾从舟自然知道这样的诗篇。 　　吹完后，池叶还问他好不好听。 　　用心太明显。 　　顾从舟的目光移到泛着波光的湖面上，“还行吧。” 　　顾从舟的话虽然有些淡淡的扫兴，但池叶的兴致才不会被老板影响到。 　　他丢下槐树叶子，开心从背包内侧袋子里拿出纸笔来，准备把刚刚涌出来灵感通通记录下来。 　　场面一时便安静了下来。 　　池叶和顾从舟，一个写歌，一个看书。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饿了就吃一块小点心，渴了就喝一口甜甜的果汁，微风送来远处情侣的笑闹声，还夹杂着顾从舟翻动书页的「刷刷」声，和钢笔滑过纸张的细微声响。 　　情歌该是什么样呢，情话该如何说？ 　　是共同度过漫长岁月，是分享每一个宁静温暖的秋日，是在日复一日的平淡里发现新鲜的喜悦。 　　是想到TA，就不寂寞不孤单。 　　池叶写得洋洋洒洒，一直写到太阳西斜，夕阳染红湖面还浑然未觉。 　　还是顾从舟先从扶手椅上站起来，他才从沉浸式的创作里回过神来。 　　“回去吧。” 　　顾从舟敲了敲桌子，一面扫了眼池叶的笔记本——上面凌乱地写着诸如「为你写下这首歌」，「与你度过漫长岁月」之类的话。 　　顾从舟：心情有点复杂。 　　“回去吗？啊，这么晚了。” 　　池叶抬起头，看看四周，把东西收好，伸了个懒腰，“那我们回去吧！” 　　他今天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他很满足。 　　两个人沿着酒店的指示灯往回走。 　　夕阳下的湖心岛又有一种新的美。 　　天地仿佛是连成一片的红色，地面上的一切都藏在一个橙红色的玻璃球里。 　　酒店通往野餐草坪的路上铺着的是一格一格的青石板。 　　那石板的间距很迷，池叶干脆跳着走。 　　跳了几格后，池叶想起什么，说道，“出发前，我特意搜了一下，湖心岛有个很浪漫的传说，顾少你想听吗？” 　　“嗯？”顾从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池叶开始了，“传说很早很早以前。” 　　顾从舟懒洋洋的，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扁，“这个开头够古老的。” 　　被打断的池叶，在内心告诫自己，绝对不和老板生气！老板可是衣食父母！ 　　何况这么愉快的一天，要保持好心情。 　　他换了个说法，继续，“大概是元朝的时候吧，有个官宦人家的小姐爱上了穷书生，但小姐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还逼着女儿嫁给别人。于是，千金小姐就和穷书生私奔了。他们私奔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顾从舟又很欠扁的「嗯」了一声，傲慢道，“后来呢？” 　　“后来，他们一路被人追赶，坐船来这里的路上，穷书生落水死了，千金小姐独自漂泊到了这座岛上，孤独至死。安鹭就是那个小姐的名字。” 　　又是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 　　这些信号给的未免太多太明显了。 　　石板路打了个弯，他们变成与湖面平行的方向往前走，顾从舟淡淡道，“这个故事是假的。不要总看这些有的没的。” 　　“蛤？”池叶。 　　顾从舟笑了下，用开会时分析数据的语气说道，“这个湖是个人工湖，由zf出资修建。目的是为申城储水供水。实际上，就是个大型水库。” 　　池叶，一下午的灵感好像都飞走了呢。什么情情爱爱的，要是早点听了顾从舟的话，他一开始肯定就什么都写不出来。 　　“而且安鹭这个名字……” 　　顾从舟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拖长了尾音，一字一顿慢慢慢的说道，“更不是什么传说里的人名，而是……zf按水库序号命名的。” 　　看着池叶垮下去的脸色，顾从舟补充道，“与其他水利工程并无差别。” 　　池叶，“……” 　　这一定是故意的吧，顾从舟就是不想让他愉快的结束这一天对吧。 　　就这两年，两年后赚够了钱，他一定不受这个气了！！ 　　作者有话说：歌词部分分别来自歌曲《暗恋》、《独角戏》和《小夜曲》，不是作者原创。 第三十三章 顾从舟，抱紧我！！ 　　他们来湖心岛的行程安排很简单。 　　第一天野餐,晚上在度假酒店住宿，第二天去湖心岛的公园玩，公园里有玻璃栈道、滑草、彩虹桥、动物农场之类的娱乐项目,玩腻了或者不想玩随时回家。 　　池叶夜里睡觉时做了一晚上和水库有关的梦——先是梦到他穿越回古代修都江堰,然后又梦到三峡大坝放水让他负责看闸门，最后梦到一个名叫安鹭的女子变成了一座巨型水库压在他身上,差点没把他压死。 　　池叶醒来时候发现是顾从舟压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气不打一处来,都是昨天晚上顾从舟和他讲水库的事,害他做梦都梦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本来还想今天继续找点灵感的,现在一点灵感都没了。 　　他忍着脾气,轻轻推了下顾从舟的脑袋。 　　顾从舟很快醒了过来,鸦羽一样的睫毛掀开，漂亮狭长的眼眸往上一瞥，带着隐隐的被吵醒的不悦。 　　不过等他看到池叶气鼓鼓暗自磨牙的样子，原本的起床气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他明知道池叶为什么不开心,却故意问,“怎么了？今天想去哪里玩？还有什么新的神话传说？” 　　池叶心里想骂人,面上却极力忍着，在心里暗道,不和老板计较,和老板计较就和钱过不去，忍一时多赚500万，忍一年多赚1个亿,“去登山,看水库。我最喜欢看水库了。” 　　池叶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只见顾从舟听了后，笑得像个神经病，整个人都快趴在了床上。 　　池叶又气又莫名其妙，虽然顾从舟这么放肆地笑还怪好看的，但这种快乐绝对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他抿着嘴唇，瞪大眼睛看着顾从舟。 　　过了好一会儿，顾从舟才恢复正常，“是吗？原来你喜欢看水库。” 　　顾从舟的话语吊儿郎当的，听起来就很欠扁，他眉眼微微垂下，沾染着剔透的笑意。 　　池叶更气了，“嗯，我喜欢看。” 　　“行啊，那等下我陪你去看。” 　　顾从舟轻飘飘地说道，“现在几点了？” 　　池叶哗啦一下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摸过手机，嘟囔道，“七点五十。” 　　“这么晚了。” 　　顾从舟说着话，换了个姿势，半靠在床头，拿过自己的手机，单手握在手里滑动起来。 　　池叶远远瞥了一眼，见顾从舟的手机屏幕上都是一堆数据和曲线之类的东西，估摸是在处理工作，便自己先去洗漱了。 　　他慢慢冲了个澡，努力想想老板的好，再想想老板发给的薪水，试图把那点不开心和生气排遣出去。 　　等一个澡洗完，池叶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又生龙活虎起来——他的调节能力很强，也善于自我开导，不开心的事很难在心里留很久，何况顾从舟有病，他不和顾从舟计较！ 　　——顾从舟和池叶两个人都收拾好以后，先去酒店楼下吃了自助早餐，然后就出发去湖心岛上的公园。 　　公园门口竖着一张很大的地图，标明了每个景点的位置。 　　或许是因为在郊区，土地不比市区，寸土寸金的贵，这所公园建得很大，景点也相对分散，距离很远，比如玻璃栈道和动物农场，相隔能有快十公里。 　　顾从舟刚才接了个电话，下午要回公司处理工作，池叶今天也要去电视台一趟，他们时间有限，不可能每个项目都玩到，只能挑一两个感受下。 　　池叶的目光在几个重点项目上游转，玻璃栈道是这里最有名的景点，栈道上还有一个恋人锁。 　　据说是这里最受恋人欢迎的项目之一，他来之前做过攻略，还挺想去感受一下，但是他恐高，不太敢上去。 　　滑草看起来很刺激，但也恐高。 　　彩虹桥和动物农场更偏向亲子一点。 　　去哪呢？ 　　池叶犹疑不决，顾从舟却已经有了主意，“去玻璃栈道。” 　　池叶，“啊？” 　　顾从舟双手插兜，迈开了脚步，“走吧。” 　　池叶只能跟上老板。 　　去就去吧。 　　他本来也准备去的。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爱情方面的文章，说恋人之间不仅要分享美好快乐的事，最好也要经历一些波折和刺激，共渡难关才更见深情更加坚定。 　　所以公园才把恋人锁设在桥的中间，也正是这个原因。 　　池叶想自己昨天已经见过了爱情里的平淡欢欣，今天再去见见惊险刺激也好，说不定能写出更有层次的歌曲。 　　去！ 　　池叶跟上顾从舟的脚步，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 　　一直走了快半小时才到山腰。 　　到了，池叶就有些后悔。 　　这特喵，太高了啊！！ 　　从山下往上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但从上往下看，一下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尤其是走到了玻璃边上，看着脚下的树木沟壑，更加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迈不出脚。 　　池叶读初中的时候也玩过山车、跳楼机之类的刺激游戏，当群演也会有吊威亚的戏份，他以为玻璃栈道这种应该没有那么过山车那么恐怖，最多是难熬一点，但他上来后才感到自己错了。 　　好像玻璃栈道要更恐怖一点，因为别的是被动，坐上去、几十秒就完事了，而这个要自己走。 　　太考验勇气了。 　　偏偏顾从舟连票都买好了，“走吧。” 　　池叶感到脚抖，不是抖，是软，他最后挣扎了一下，“我们真的要走上去吗？” 　　顾从舟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嗯。” 　　池叶咽了口口水，他还是克服不了视觉和内心的恐惧，“等等，你让我做下心理准备。” 　　顾从舟已经踏上了玻璃，回头朝他伸出手，“过来。” 　　池叶隔着漫长的玻璃，看了眼远处的情人锁，为什么情侣都爱去这个地方？有什么爱情的魔力？ 　　池叶想起有名在四字箴言，来都来了。 　　看一看就看一看。 　　池叶这么想着，一闭眼一咬牙，抓住了顾从舟的衣袖，跟着踏了上去。 　　等踏上玻璃栈道之后，池叶才发现更恐怖了——他觉得这名字取得就很有问题，这不是栈道，栈道是固定的，而这个会动，这应该叫玻璃桥，这不仅是桥，还是吊桥！ 　　他每走一步，就感到脚下的玻璃在晃动一下。 　　走出一段距离后，池叶半眯着眼睛，小心看了眼脚下，看完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飞出去了，脚下一片空荡荡，好像整个人马上就会掉下去。 　　他很想问，为什么工作人员要把玻璃擦得这么干净？干净得能清清楚楚看到下面随风摆动的树梢和陡峭的石阶。 　　而且很让人崩溃的一点是，这座玻璃吊桥并不是一个延伸出去的平台而已，它是从这一座山腰跨到另一座山腰的长长长的吊桥。 　　这意味着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往回走到起点，或者一路走到尽头。 　　虽然知道方向只有前后可以选，池叶还是牢牢拽住了顾从舟的衣袖。 　　“我们要去哪里？” 　　他想往回走了，回头路貌似近一点点。 　　“那儿。” 　　顾从舟指了指前面的情人锁。 　　池叶往前看了一眼，用力往下拽了一下顾从舟，“要么……回去吧。” 　　看不看情人锁什么的，好像一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可能一起走这种吊桥，是情侣间特殊的爱好吧。 　　等他以后遇到这样的人了，再来走吧，现在就不强求了。 　　顾从舟瞟了他一眼，“不是你想来这里吗？怎么又要回去？” 　　他是有过想来这里的想法，但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想来了？ 　　池叶脑袋处于完全懵逼的状态，完全没心思想别的，更没想法反驳顾从舟。 　　顾从舟的目光从池叶身上扫过，反手抓住了池叶的手，“跟我来。” 　　顾从舟的手力气大得很，池叶也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 　　木已成舟，骑虎难下，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了。 　　不敢看脚下，池叶干脆抬起下巴，看向天空。 　　十指紧紧和顾从舟扣在了一起。 　　又走了大约十几步，可能是十几步吧，也可能二十几步，反正池叶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走到了情人锁的旁边。 　　“喂，闭着眼睛要怎么看水库呢。” 　　不知道为什么，是真实，还是错觉，站在这个位置，半空，山腰，池叶感到顾从舟的声音都变得与平常不一样了，低低的，带着蛊惑。 　　水库水库，池叶连气都忘了生了，颤巍巍睁开了眼睛——眼前的风景确实不错，两山之间，正对湖泊，太阳照在湖面上，一片金色蔓延到天际。 　　这风景暂时缓解了池叶心里的害怕。 　　池叶颤抖着说道，“水库还挺好看的。” 　　顾从舟发出了轻佻的笑声，“当然好看，这水库的水用做生活供水，水质很好的。” 　　“呵呵。” 　　就他俩看风景的这一会儿功夫，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人锁这里一下子涌来了好几对情侣，或者看风景，或者要拍照，或者要挂上同心锁。 　　人一多，玻璃桥晃动得就更加厉害了，尤其是当三对情侣同时往一边靠拢的时候，玻璃桥明显往旁边倾倒了一下。 　　顾从舟的神情也微微变了下。 　　虽然吊桥两边都有栏杆保护，但这种半空的晃动还是很挑战人的心理。 　　池叶抓着顾从舟的手臂刚才更紧了。 　　顾从舟的注意力刚到被紧握着的手上，下一秒，随着人群快速的散开，吊桥又往另一个方向晃了下。 　　脚下透明的玻璃，百米高的竹林，远处与天地相接的湖泊，高空的飞鸟，一切都让人头晕目眩。 　　心跳和体温一起迅速上升。 　　左右的晃动里，池叶完全忘了打工人和老板之间应该有的界限了。 　　他干脆整个人抱住顾从舟胳膊，脑袋也埋进了顾从舟胸口里，只恨自己不是个树懒，这样就能挂在顾从舟身上了。 　　耳边是情侣的嬉笑打闹。 　　脚下的玻璃桥晃动得更加频繁，好像天地都随着这晃动的频率，永远不会停止下来。 　　顾从舟的鼻尖，闻到了池叶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清清淡淡的，和着山间竹林里的风。 　　他好像有点知道池叶那么想来这里的原因了。 　　而池叶正埋头在顾从舟怀里叫道，“顾从舟，我害怕，抱紧我，不要动。” 　　回家后，方管家问起他们两天一夜出去玩的情景，顾从舟把这段简略的说了，方管家听后，良久沉默，而后感叹，“看来小池先生不仅喜欢您，还很依赖您。” 　　顾从舟想起池叶牢牢抱住自己的情景，这次百分百肯定了方管家的话。 　　——从湖心岛回来后，没几天，就到了第二次公演录制的日子。 　　这次，池叶的粉丝明显比前两次多了很多。 　　舞台下最大的一块区域坐满了池叶的粉丝，池叶的灯牌和海报也随处可见。 　　这让人既羡慕又嫉妒。 　　顾从舟没有来，虽然池叶邀请了，但顾从舟公司有事，抽不开身，只说要是赶得上就过来，赶不上就算了。 　　顾从舟不来，池叶也说不上有什么失望之类的心情，只是他觉得这次的歌曲，全靠和顾从舟去湖心岛那两天才有了灵感创作出来，如果顾从舟能听一听也不错。 　　当然，顾从舟不来，他一样会动力满满去准备今天的舞台。 　　公演舞台的录制和过去两次一样，时间很长，5个小组25个人的演出，要用上快八个小时，从下午一直录制到晚上。 　　池叶所在的那组排第四，大约晚上九点钟上场。 　　池叶上场之前，后台的氛围有些复杂。 　　池叶在节目组录了快一个月的节目，很受节目组的照顾，除了开头有些波折之外，一路顺畅无比，导师夸赞他，其他选手对他都很客气友好，陆青完全不和他同组，而且学老实了，在节目里很低调，也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招他烦。 　　第一场公演时，因为是同组组队pk其他组，所以他和同组的几个选手，都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唯独这次，有些不同，因为是组内5个人pk，晋级的名额又很少，所以另外四个人都把池叶当成了对手。 　　尤其是池叶进度最慢，前期一直没有把作品写出来，因此另外四个人都默默把池叶排进了待定的名单里，想着池叶若是能待定，他们就多了一个晋级的机会。 　　甚至有人在公演开始前，就偷偷摸摸找营销号在各种热爱浑水摸鱼的八卦论坛发了通稿，说池叶的创作能力不行，还为池叶晋级做了一些铺垫，大约是这场池叶如果都能晋级，那么一定靠的是导师偏心，以及现场粉丝乱投票。 　　而池叶因为写歌实在匆忙，临到表演前才录制完毕，所以宋泽和其他人也都没完整看过他的舞台，心里不是很有底。 　　就是在这样暗流涌动的氛围里，第二场公演开始了。 第三十四章 关系太近了不好 　　池叶这组第一个上场的是唱跳选手,叫于浩达，声乐功底不错，曲风和舞台都很嗨,唱的又是热闹的情歌,一下子就把现场气氛给炒起来了。 　　第二个上场的是会写情诗的选手，本身就是文质彬彬的长相,在舞台上穿了一身白西装，款款深情,温柔攻势,现场反响也很不错。 　　第三个是唱古风的选手,为配合他的曲风,舞美布置得仙气飘飘,选手本人的长相虽然不怎么样,嘴巴比起五官其他部分显得尤其大，而且凸，但一袭青衫，手持长笛,把氛围拉到了极致。 　　这个选手叫施琼,暗搓搓给池叶发通稿的就是他。 　　在这届选手里,施琼的水平在上游，人气在下游,排名在中游,来看比赛的观众里，他的粉丝就一小撮，分到的票还刚好在池叶粉丝的隔壁,在锦鲤姐姐的衬托下,更加显得人气凋零。 　　施琼在后台看了一眼,嫉妒得差点在镜头面前都没保持住形象。 　　施琼初舞台时的成绩很不错，长笛吹得潇洒漂亮，专业评委给的分数很高，拿了全场第二的好成绩，仅次于池叶。 　　但他的性格长相都没有观众缘，吸不到粉丝，第一场公演加大观众的投票比例后，他的排名直线下降。 　　这次小组比赛5进2，他估摸着自己的分数能排第3，他前面，一个是唱跳皆强的于浩达，一个是池叶。 　　但第3晋级不了，得前2才行。 　　现在《音乐少年》节目的风头正盛，谁都不想被淘汰，想要多留下几期给自己积攒人气。 　　施琼本来没敢打池叶的注意，池叶人气高，风头盛，节目组又捧着，台长偏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自知之明。 　　他觉得自己和于浩达争一个晋级名额可能要更加容易。 　　但十几天录制下来，他听了于浩达的歌，看了于浩达的彩排，心知这是一个劲敌，今天的演出也证明了他的想法，于浩达的发挥很好，几乎是稳稳的晋级了。 　　另一方面，他见池叶每天愁眉苦脸为写歌犯难，还失踪了两天没来录节目，心思一转，就觉得把池叶弄下去更容易。 　　而且池叶的话题度高，就算不成功，他也能借机踩一把池叶，炒作一下自己。 　　正好施琼签约的经纪公司最擅长买水军营销，手里一堆热衷搬运八卦和挑事的营销号。 　　经纪人一听施琼的想法，非但没阻止施琼，还夸他脑子灵活，“行啊，反正池叶也没有经纪公司，随便搞他呗。” 　　公演还没开始，施琼经纪人就安排人发了一堆拉踩的通稿，诸如，“盘点《音乐少年》实力被大大低谷的几个选手，他和池叶同组，实力却比池叶更强。” 　　又发了一堆帖子，如：“友好讨论，池叶的排名是否名不副实，两场都只表演了钢琴这一个才艺，虽然说还不错，但技能未免太单一。其他人要么歌舞双全，要么有会创作，要么会好几种乐器，相比之下，池叶其实有点弱。” 　　“节目组能不能不要只把镜头给池叶了，这捧皇族捧得太明显了。多看看其他小哥哥不香吗，同组除了池叶，另外几个实力难道不可吗？” 　　“听说这次分组以来，唯一没交出作品的就是池叶了。这么差的创作能力，这次不会还是直接晋级吧。而且「给你写情歌」这个小组的选手都挺强的，于浩达和施琼实力都不错，只要有镜头量，个人感觉能比池叶更好。” 　　池叶在节目中里发展很顺，粉丝增长也最快，这样蒸蒸日上的势头自然是好。 　　但也招得许多其他选手的粉丝嫉妒，看到有人发帖酸池叶，马上就跟着来插一嘴，“有些人的镜头是真的很多。皇得过分。谁能搞得过皇族？” 　　“啧，歌现在都没写出来？这水平还能排第一？” 　　“其实上一期就能看出来了，编曲、写词、编舞，基本上都是小组里其他人在干，池叶的粉丝别吹了，他的创作能力根本不行。” 　　“节目组赛制有问题，主要靠现场观众投票，那还不是哪家粉丝去的多哪家票就高嘛。要是一直这样下去，那池叶不管表现怎么样，就都能晋级了。” 　　“楼上说的没错，比池叶强的选手多了去了，应该多给其他选手一些机会。” 　　施琼一面投了大量的水军营销，一方面牟足了劲准备今晚的公演舞台。 　　他要表演的这首歌其实也不是他自己写的，是经纪人帮他买来的，公司的编曲师又帮忙改了一些地方，完稿出来的效果很好。 　　他又向节目组提要求，额外给他准备了很多道具，搭建舞台。 　　节目组虽然最看重池叶，但宋泽对选手基本上一视同仁，选手的想法只要对舞台呈现有利，他都会尽量去满足。 　　因此不管施琼提了多少要求，他都尽量去安排。 　　最后，施琼终于拥有了自认为完美的歌曲和舞台，他觉得一定能比池叶出彩。 　　事实上，施琼呈现的舞台确实也不错——充满古风情调的歌曲、长笛、青衫、烟雾缭绕的水乡，全LED背景打造出来的江南小镇，以及实景拱桥、油纸伞、细雨……宛如水墨画一般的场景与唯美的歌曲相得益彰，在现场又掀起了一个小小的高潮。 　　当一曲完毕的时候，台下甚至不少人喊起了事情的名字。 　　施琼道了谢，心情颇为愉快地甩了甩青衫的长袖，拿着长笛从舞台上下来。 　　他想池叶应该不会比他表现得更好。 　　等公演结束，他还能再发一波通稿拉踩一下池叶。 　　施琼美滋滋地想着这一切，刚从台上下来，穿过走道时，正好迎面遇到陆青。 　　自从第一期之后，陆青变得低调许多，几乎成了整个节目最边缘的人物，镜头也很少拍到他。 　　在狭窄的走道里，陆青站在施琼面前，低声道，“说了你没问题，池叶一定比不过你的。” 　　施琼扬眉，露出颇为自信的笑容。 　　陆青又道，“再加把劲，干脆把池叶给踩下去。” 　　此时，池叶正在候场。 　　他和施琼中间隔了一个人，是个说唱选手。 　　舞台上正在由主持人串场，说唱选手马上就要上了。 　　再过十几分钟，便轮到他。 　　池叶认真地在找状态。 　　唱情歌的状态。 　　这并不容易，但也不太难。 　　他全心全意地回忆起和顾从舟一起去湖心岛的感觉。 　　那天的阳光与湖水、蓝天与草坪，草坪那头，野餐的人群，细细私语的恋人。 　　恋爱的气氛，共同分享的甜蜜。 　　他试着写一首甜甜的情歌，到这一稿，云飞终于说还不错。 　　他自己也很满意。 　　甜中还带着一点涩。 　　就像一起走在玻璃桥，惊险与心动。 　　他一会儿想到情人锁，一会儿想到顾从舟。 　　一段共同走过的路，握紧彼此的手。 　　他忽然又感到一丝紧张，和在吊桥上的时候一样紧张。 　　这可是他第一次在台上唱情歌，这和演戏、表演钢琴都不一样，一是他没这种经验，二是台上那么多粉丝，还挺怕失误。 　　他伸长脖子，悄悄往观众席看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期待看到顾从舟，仿佛顾从舟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但他专门请宋泽留的那个位置上空空如也，顾从舟没有来。 　　顾从舟还在开会。 　　每个月的例会。 　　各个部门经理汇报工作，顾从舟检视。 　　但助理发现顾从舟已经走神三次了。 　　其实这很好发现，顾从舟全神工作的状态很吓人，思路非常敏捷，扫描表格的速度堪比机器，哪怕一万个表格里填错一项，都会被顾从舟发现。 　　而且顾从舟要求很严格，一个数字不清楚，能追根究底溯源追查。 　　每次例会，汇报者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当，遭遇老板的夺命连环追问。 　　可今天的顾从舟明显松散许多，问问题的空隙变长了，有时候还会有「嗯」之类偏长时间的停顿，明显在想别的。 　　这在顾从舟身上很少见。 　　从前他们背地里都说老板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助理不解，内心好奇，老板在想什么呢？和家里新婚不久的「顾太太」吵架了？ 　　不应该啊，如果吵架了，不会打开微博搜「池叶」的名字——是的，他很有助理的自我修养，眼神特别好，看得特别远，远远看到老板的手机页面停在微博上，上面时不时出现池叶的照片。 　　助理弄不明白老板的内心。 　　方管家也弄不太懂。 　　等顾从舟会开完，方管家和司机一起来接顾从舟。 　　他以为顾从舟要去池叶那里，但顾从舟好像忘了这件事，上了车什么话都没有说，平静得很。 　　方管家想，上次国外开会回来，时差都没倒过来，就要去现场看，今天池叶给他发了邀请，却不去看？ 　　在回家的车上，眼看着库里南越开越远，与电视台的方向背道而驰，方管家终于忍不住，委婉问道，“我们这就回家吗？” 　　司机经验丰富、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偷偷摸摸打开了转向灯，随时准备等老板一声令下，就扭到其他道上去。 　　顾从舟漫不经心地，“嗯。” 　　“呃……” 　　方管家和司机都不约而同看了老板。 　　方管家，“小池先生下午的时候还特意打电话回来问了少爷的行踪。” 　　“嗯。” 　　顾从舟顿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们的关系好像太近了。” 　　又顿一顿，在方管家和司机期待的目光里，沉吟道，“关系太近了不好。” 第三十五章 顾从舟，你人呢 　　《音乐少年》的舞台,终于轮到池叶上场。 　　主持人正在滔滔不绝的调节现场气氛，舞美和灯光在飞快布置新的场景。 　　眼看着上台的时间越来越近，池叶感到更紧张了。 　　旁边,杜长明正在给他打气,“放松，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池叶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呼吸了两口,然后下意识地,又往观众席瞟了一眼,顾从舟还是没有来。 　　算了。 　　估计是不会来了。 　　方管家说顾从舟今天要开会。 　　工作更加重要。 　　池叶很能理解。 　　毕竟老板努力工作了才能给他发工资。他可不希望老板亏本。 　　就是…… 　　哎…… 　　如果顾从舟在就更好了。 　　看到顾从舟,好像就能让人忘记其他压力,可能是这个大魔王的压力够大,在他面前其他事情的紧张程度都会自动降低吧！ 　　而且，这首歌能写出来，多亏湖心岛之行。 　　还挺想让老板听听那两天的成果…… 　　不过，来不及等池叶多想,就听到主持人念出了他的名字,接着全场想起一片「池叶」的欢呼声。 　　轮到他登场了。 　　——池叶这组是倒数第二组。 　　他演唱完之后,又录制了一小时，公演全部结束。 　　紧跟着是节目组安排的记者见面会。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而且选手们刚刚录制了七八个小时,都很疲乏。 　　所以这次见面会安排得比较随意，流程短,环节也简单,主要是一些公演问答。 　　根据排名,池叶应该站在C位，但节目组没要求按排名站位，他自己也就不太在乎了，站在了最边上。 　　他虽然自愿站在边上，但记者的问题、话筒、摄像机和闪光灯还是全部对准了他。 　　谁叫他今晚的表演又是一骑绝尘，票数遥遥领先呢。 　　直到散场时，全场还喊着让他再来一遍刚才的小情歌。 　　记者对他的提问也就格外多，还很八卦，“池叶你这次又到了全场最高分，有什么感想吗？下一场还有信心保住第一吗？” 　　“有个问题想问池叶，听说这次的歌都是选手自己创作的，能说说你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吗？” 　　问题一波接一波围着池叶，惹得站在C位、画着全妆、衣服也没换的施琼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他几次想往镜头中间挤，但不管他怎么努力，记者的眼里就是没有他，镜头也丝毫不往他那边去，站在他旁边的摄影师甚至绕过他拉长了镜头去找池叶。 　　施琼看着从他眼前绕过去的镜头，“……” 　　又生气又无力。 　　想到今晚池叶的表现，还添一份不安与忐忑——池叶的表现大大超过他的意料，让他之前的营销看起来就像一场笑话。 　　只要节目播出，轻轻松松就能打他的脸。 　　现在只希望池叶没有经纪公司，顾及不过来，把这一页轻飘飘掀过去。 　　在施琼的忐忑里，记者们还在滔滔不绝地围着池叶问问题。 　　最后，还是宋泽怕选手们太累，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出面，才打断了记者不停的追问。 　　池叶能够歇一歇，眼看着见面会也要结束了，他摸出手机，准备给管家发个消息，问问家里的情况。 　　他编辑好了短信，刚要发出去，身后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 　　池叶扭头一看，是节目组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选手，七嘴八舌地招呼他散场后一起去吃东西，为首的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叫周意，上一期和他同组，搭着他的肩膀问，“池叶，饿不饿？去吃个夜宵吗？垫垫肚子，庆祝一下。” 　　见池叶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周意后面一个长着娃娃脸、叫刘子勤的男生说道，“就在电视台后面，很快，不耽误你回家的时间。” 　　其他两三个人也纷纷劝道，“后门有个烧烤店，味道超级棒，正宗的长沙烧烤，老板是长沙人，辣椒粉都是从湖南带过来了，可香可好吃了。尤其是烤五花肉和牛肉串，特别特别香。” 　　“走吧走吧，今天你又是最高分，你该请客的。” 　　池叶之前录节目精神太紧张，一下午加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吃，也不怎么觉得饿，现在一听烤五花肉和牛肉，立刻就感到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他又想着顾从舟今晚工作忙，估计也不怎么需要他。 　　“行，走吧。” 　　他和杜长明说了一声，然后把手机里编辑好的消息删了，换了另一条发出去。 　　——顾从舟回到家里，就径直去了书房。 　　每次开会后，总有许多报表要看。 　　如果在往常，顾从舟觉得一晚上的时间根本不够他处理这些工作。 　　他能一直从晚上看到第二天早上。 　　但今晚的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漫长。 　　他感到自己已经看了一整夜的数据了，余光瞥一眼桌上的闹钟，才刚刚十点。 　　家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别墅四周的灯全关了。 　　连一一都不跑酷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好像一切都陷入了沉沉的黑暗里，寂静得近乎无趣。 　　十一点的时候，房门外终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顾从舟的余光分了一点点出去。 　　方管家来给顾从舟送热水，这个点，顾从舟不睡觉的话一般都要吃药，他常在这个时候送水过来，顺便提醒顾从舟该吃药了。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推门进去时，感到顾从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太友好，还有点生气。 　　方管家，“……” 　　自认为没做错什么，不怕，挺直腰杆走进去。 　　把水放下时，一面说道，“小池先生说要聚餐，晚点回来。” 　　顾从舟淡淡的「哦」了一声。 　　方管家又道，“少爷要找他的话，我让他早点回来。” 　　顾从舟的手指飞快地落在键盘上，好似心无旁骛在工作，“随他去吧。” 　　方管家看看少爷紧皱的眉头，又看看少爷的脸色，心想，行吧，反正最近少爷睡得都挺好的，偶尔一晚不睡也没什么，比其他从前动辄几天不睡，好多了。 　　没事。 　　熬得住。 　　方管家这么想着，拿起盘子，关上房门出去了。 　　池叶正在兴高采烈地吃夜宵。 　　就像之前被安利的那样，这家烧烤店确实好吃，肉很新鲜，还很嫩，炭火小烤，肉质的纹理清晰，上面一层薄薄的辣椒粉，一层孜然，一层椒盐，还有一层青绿的香葱，每一口都让人回味无穷。 　　而且这家店就开在电视台旁边，专门接待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和艺人，一桌一个小包间，隐秘性也很好，让人吃得很放心。 　　烧烤本来就是很适合聚餐时大家热热闹闹一起吃，一吃就停不下来。 　　出来吃夜宵的几个都是今天直接晋级的，因为比赛进程顺利，大家的心情都很放松，气氛也很畅快愉悦。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开心地讨论着今天比赛的细节，还有录制过程里的一些趣事。 　　“今天太紧张了，上台的时候走错方向，本来是要上台的，结果差点走到观众席。” 　　“关键不仅是我走错了，钱导也走错了，他比我还晚发现，还在后面催我快点。” 　　“哈哈哈，钱导除了拍摄，其他都不靠谱的，昨天中午说好带我们去食堂吃饭，结果带我们走到了影棚。” 　　…… 　　听着大家的欢声笑语，池叶的心情也很不错。 　　今天比赛发挥好，成功晋级，他本来就开心，吃烧烤更是锦上添花，让人快乐的事情。 　　周意又叫了一些啤酒相配，吃得就更加热闹了，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其中有一个人的手机响起来，家里人打电话来催人回家，他们才停下酒杯，告一段落。 　　接到电话的是刘子勤，他是本地人，又还在读大学，家里管得严，看看时间晚了，就催他回家睡觉。 　　刘子勤接起电话，和家里说了几句，便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我妈妈在家等我，我得先回去了。” 　　无奈又幸福地补充道，“她还做了酒酿汤圆等我回去庆祝，吃烧烤吃得我都忘记了。” 　　刘子勤走后，其他人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都起身准备走人。 　　他们有的是回家，有的有女朋友来接，有的是同公司的练习生，住在一起，一起回去。 　　很快，烧烤店门口，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池叶一个。 　　深秋的晚风微凉，卷着梧桐树叶从眼前飞过去。 　　这种时候忽然感到一点冷清。 　　热闹过后的孤单。 　　池叶不由得想起刚才刘子勤说的话，要是他妈妈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在家里等他，给他做酒酿圆子，浮着一层黄黄的鸡蛋花。 　　妈妈会与他庆祝，为他骄傲，分享他的快乐。 　　哎。 　　池叶轻轻叹了一口气，沿着秋夜寂静的街道慢慢往前走，一边等车子来接他。 　　晚风吹过，酒气有些上头。 　　池叶不太喝酒，但今晚他的得分最高，大家都起哄让他喝，他就多喝了一点。 　　——十二点半。 　　顾宅还是静悄悄的。 　　顾从舟吃了一片药，依然感到脑袋疼。 　　是熟悉的从小伴随着他的疼痛，像尖利的指甲搔刮着金属片，让人升起一种无法自控的烦躁与破坏欲。 　　这种疼痛不算强烈，毕竟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睡眠确实不错。 　　只是有些时间没经历过了，骤然疼起来，让人感到陌生又难耐。 　　顾从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也轻轻卷屈了起来。 　　顾从舟没睡，方管家也没敢睡，他就坐在客厅，戴着复古边框的圆眼镜，一边等电话，一边玩消消乐，时不时有「unbeliveable」的效果音跳出来。 　　但游戏界面总是卡在同一关，过不去。 　　十几分钟后，随着一声「great」的音效，方管家总算过了这道关卡，他刚取下眼镜，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手机响了。 　　方管家立刻接起电话，对方语气一听就很不好，“还没回来？” 　　方管家早有准备，“刚打电话没接，估计还在吃夜宵吧。” 　　顾从舟没说话。 　　方管家识趣地又说，“我过十分钟再去问问，看看结束了没有。” 　　顾从舟依然沉默。 　　方管家，“……” 　　看看，就知道为难的还是自己。 　　他正想着还有什么办法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汽车开进来、停下的声音。 　　方管家心里放起了烟花，unbeliveable，有救了。 　　他拿着手机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庭院里，停着的果然是接送池叶的车子。 　　不过他没见到池叶下来，匆忙下车的是司机。 　　方管家从台阶上快步小跑下来，捂着手机，用口型问，“怎么啦？” 　　司机绕到后排，轻声道，“小池先生好像喝醉啦。” 　　方管家一听，跟着跑到车后排，拉开车门一看，“怎么喝了很多酒吗？” 　　司机，“我也不知道。” 　　手机那头，顾从舟听到动静，不悦，“怎么了？大半夜这么吵吵闹闹。” 　　方管家解释道，“小池先生回来了，不过人没醒，似乎有些喝醉了。” 　　“呃……”片刻停顿后。 　　“滴滴——”电话挂了。 　　“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 　　“看着像睡着了。” 　　“那要叫醒小池先生吗？” 　　“让开。” 　　方管家和司机正商量着怎么把池叶叫醒了送上楼，顾从舟出现在两人身后。 　　方管家和司机对视一眼，自动退一步避让，再退一步，两步，三步。 　　顾从舟抱臂看着车上的人——池叶正歪着身体靠在后排睡觉，妆发还没有卸掉，淡淡的妆没有让人感到浮夸，反而增加了一种清爽的少年气。 　　还有一些酒气…… 　　“起来！” 　　顾从舟脸色阴晴不定，踢了池叶的小腿一脚。 　　“唔——”池叶吃痛，含糊的叫了一声。 　　他本来的姿势就不太平衡，被顾从舟一踢，干脆朝车子外面倒下来…… 　　顾从舟愣了一下，眼看着池叶往自己的方向倒过来，挺想让池叶摔一跤，但双手已经伸了出去，把人接住了。 　　方管家和司机，假装没看到，也不去猜测少爷踢人家的意图。 　　池叶的下巴顺势搭在顾从舟的肩膀上。 　　“唔——”听声音是被吵醒了。 　　「起来」，顾从舟的声音阴沉沉的。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侧。 　　但池叶浑然不觉，反倒软趴趴的靠在顾从舟的肩膀上，顾从舟身上古龙水的味道挺好闻，让人的心情淡淡的很舒缓。 　　而且夜里风凉，挨着人暖和。 　　过了好半天，池叶才抬起头。 　　他打了个哈欠，酒意让他的大脑运转得似乎比平常慢很多。 　　池叶的眼神因为酒意也有些不聚焦，费了点时间，他才看清眼前顾从舟带着冷意的脸。 　　虽然冷，但池叶见多了，还觉得挺亲切。 　　他慢慢等大脑清醒过来，一面带着朦胧的醉意问，“顾从舟，你今天工作是不是很忙？” 　　顾从舟喉咙卡住，不知道池叶问的什么奇怪问题，他没什么起伏的回道，“还行。” 　　池叶想了想，又问，“你开会开到几点？” 　　顾从舟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薄薄的嘴唇掀了掀，“七点四十五。” 　　池叶吸了吸鼻子，带着小小的不满，“那你今晚怎么没来？我还给你留了位置呢。” 　　顾从舟的神色僵了僵。 　　作者有话说：方管家，“又来了！” 　　顾从舟，“果然离不开我。” 第三十六章 这不可能！ 　　他的双手原本扶着池叶的肩膀两侧,现在被池叶这样质问着，忽然感到手掌下似乎有一团火，让他一时不知该握得更紧,还是该把人松开。 　　池叶垂着眼睛,庭院里的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纤长的影子,有一种委屈的落寞感。 　　他兀自嘟囔着，因为醉,话语有些混乱,声音轻轻地,混合着骄傲、撒娇和一点隐隐的可怜,“我今天表现可好了,得了全场最高分,粉丝都喜欢我，一直叫我的名字，比上一次来的粉丝还要多。还有，杜哥和宋导,他们都夸我写的歌好听。嘻嘻,你说我是不是很棒？” 　　“嗯。”顾从舟淡淡应一声。 　　“嘻嘻。” 　　虽然顾从舟的反应很淡,淡到几乎看不见，但池叶还是像得到夸奖的孩子,满意地发出了愉悦的笑声,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嘟着嘴感叹道,“真可惜啊,你没来现场。你不知道,上场前，我有多紧张，就比那天在吊桥上……” 　　池叶说着话，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厘米的距离，“就比那天在吊桥上的紧张，少了那么一点点。” 　　“要是你在，我就没那么紧张，说不定能发挥得更好呢。我的粉丝们，她们都希望我能得冠军。我很开心，但是也……也有一点点压力。我会得冠军吗？顾从舟，你说我会吗？” 　　池叶的声音带着一些怀疑和不自信，“杜哥，粉丝……都说我以后会成为大明星，我没想过，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听到他们在台下叫我名字的时候……那种感觉……顾从舟，你说，我真的成为大明星吗？” 　　顾从舟又淡淡的「嗯」了一声。 　　池叶又嘻嘻的笑。 　　晚风里送来桂子的清香，馥郁扑鼻。 　　池叶一边说着话，一边歪着脑袋看向顾从舟，带着醉意的眼睛像雾气一样浮着一层朦朦的水汽，“不过我还要谢谢你，多亏了你陪我去湖心岛玩，我才能写出这首歌。啊，我要怎么谢谢你呢，你又不缺钱，你缺什么吗顾从舟？顾少？” 　　池叶自顾自的说着说着，又换了个话题，“等这场播出还得等半个多月，到时候你会看吗？” 　　池叶殷切地看着他。 　　顾从舟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顾从舟不说话，池叶又追问，“你有时间吗？工作很忙的话可以空闲的时候看，是免费的，不要会员。” 　　顾从舟终于有反应了，他往池叶的方向前倾了半寸，鼻尖耸了耸，“你喝了多少酒？” 　　听到酒，池叶难受的皱着眉头，“酒？唔，没喝多少。两三瓶吧。” 　　顾从舟盯着他，“既然不会喝酒，喝那么多干嘛？” 　　“没有，没有很多，大家都喝得比我多。” 　　池叶甩开顾从舟的手，晃了晃脑袋，“我怎么不会喝了？我又没醉。你要听我唱歌吗？我现在还能唱呢。” 　　说着，做出手持话筒的姿势，就要唱起来。 　　顾从舟一把拉下他的手，“别乱动，上去睡觉了。” 　　方管家和司机已经退出灯光能照射到的地方了。 　　这种氛围下，庭院里的灯光已经够亮了，他们不想当明晃晃的电灯泡。 　　他们刚退出去，接着，就看到灯光下，顾从舟一个弯腰将池叶临空抱了起来。 　　“哇——”司机忍不住发出了惊叹的叫声。 　　方管家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嘘，小声点，别吵到少爷。” 　　司机眨眨眼睛，连忙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轻声道，“少爷这样，太像偶像剧了。” 　　——池叶被抱着，人却还没清醒，他只觉得有些晃，像踩在云朵里。 　　楼梯上装了感应灯，上楼的时候，有些颠，灯光又晃眼，池叶便干脆把脑袋埋进了顾从舟的胸口。 　　顾从舟低头看一眼，便见怀里露出一从毛绒绒的头发，和小半个软乎乎的侧脸。 　　他稍微放缓了脚步，沿着走廊走回卧室，一脚踢开房门，将池叶抱了进去，放在床上。 　　他把池叶在床上放好，本来想叫池叶先去洗漱再睡，但一看，池叶已经睡着了，脑袋还压在他的手臂上。 　　池叶似乎把他的手臂当做了抱枕，压着不算，还用两只手抱着。 　　“呃……”顾从舟想抽出来，抽了一半，又停下。 　　卧室里开着温馨的夜灯，还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一小块白色的光斑正好照在池叶的脸上。 　　顾从舟的目光从池叶的脸上扫过。 　　少年睡得很香，脸颊枕在他的手心上，还蹭了蹭。 　　顾从舟无奈，还没见过谁两三瓶啤酒就醉成这样。 　　他自己虽然一喝酒就头疼，但喝一二十瓶啤酒也不会醉。 　　他想起在飨宴厅第一次看到池叶喝酒的样子，当时他就看出池叶不太会喝酒了，一点点就能喝醉，还老想着替他挡酒。 　　顾从舟又想起那天在玻璃吊桥上，池叶紧紧抱住他的样子，吓得瑟瑟发抖，还故作镇定，偏偏不肯走。 　　还有刚才池叶开心又怀疑的表情。 　　勇敢与胆怯，乐观与寂寞，好像都交杂在池叶的身上……一切都那么鲜活，真实……还有那么点可爱。 　　他抓起池叶的手，仔仔细细地摩挲着池叶的指尖，像在认真研究他指腹的形状，然后一整个将池叶的手握住，逐渐握紧，感受着池叶的手指在他的力道下收拢，弯曲，又在握紧的边缘，慢慢松开。 　　池叶没醒，任由顾从舟折腾，只是被弄疼的时候发出不满的嘟囔声。 　　“想成为大明星么？” 　　顾从舟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淡漠神情里带着隐隐温柔，“会的，你会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一一巨大的身影轻飘飘地闪过去。 　　顾从舟的视线偏向一侧，似乎透过池叶，看向了他身后的黑色猫咪，和猫咪身后沉静的夜色。 　　——自从公演那晚回来以后，池叶就发现老板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公演的第二天早上，他从卧室醒来，没有看到顾从舟的人。 　　床上另一侧的床单整齐干净，没有半点温度，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 　　池叶感到疑惑，他模模糊糊记得昨晚顾从舟和他一起进了房间，似乎一起躺下睡着了…… 　　怎么没睡觉吗？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顾从舟基本上都会和他睡到同一个时间点起来。 　　他起来后往书房一看，顾从舟也不在。 　　下楼问管家，说顾从舟去公司了。 　　顾从舟去公司不稀奇，池叶也觉得没什么，老板爱工作，天经地义。 　　但这回一去，顾从舟在公司呆了四五天没回来，好像要扎根住在公司似的。 　　中途池叶去送过一次饭，也没见到顾从舟人，只有助理出来，在楼下接池叶送来的便当。 　　助理支吾着，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老板在开会，说让您不用上去了。” 　　“哦”，池叶有点懵逼，心里有点奇怪的不自在，但还是镇定地表现了身为完美伴侣的修养，“那麻烦你提醒他，再忙也别忘了按时吃饭。” 　　想了想，又问，“他在公司睡得好吗？” 　　助理挠挠头，“这我也不知道。老板的办公室我们一般不能随便进去。我想想……应该……没怎么睡吧，有好几个文件都是半夜和清晨回复的。” 　　“哦。” 　　池叶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然后抬头看了眼江畔高耸入云的摩天高楼，“那我走了。” 　　“再见。” 　　五六天后，顾从舟终于从公司回来了，却跟变了个人一样。 　　变得……像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和小说里形容得一样，冷淡、阴郁、厌世。 　　除了晚上还跟他睡觉外，其他都变了。 　　非常冷淡，一整天都不和他说话，仿佛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他主动上前搭话，顾从舟对他多半也是爱答不理的，十句话里最多答一句，说多了还要嫌他烦。 　　就算晚上一起睡觉，也不像从前一样抱着他，而是一人一床被子，离得远远的。 　　仿佛他们两个人只是共享一张床罢了。 　　池叶对这个倒是无所谓，天气越来越冷，和顾从舟挨着睡觉暖和，但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分开睡觉舒坦自在。 　　他都可以。 　　就是老板态度转变这么大，让他心里忐忑不安，莫非老板想开除他？ 　　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 　　池叶在内心认真地进行了自我反省，难道是那天喝多了酒，酒后失态，说了什么不合适、惹恼顾从舟的话？ 　　他问方管家那晚发生了什么。 　　方管家的表情却一下变得惊讶得很，反问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倒是弄得池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付过去，“没什么，应该没什么吧，我不记得了。” 　　方管家凑近了，很关切地问，“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不记得了。”池叶没问出什么，反而这次之后，方管家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奇奇怪怪了。 　　这样一来，池叶更不明白老板怎么了。 　　他想问问老板，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工作中遇到的问题。 　　然而顾从舟并没有沟通的打算，甚至不与他说话。 　　就算顾从舟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也是挑刺。 　　比如嫌弃他做的早饭不好吃，“以后别做了，都交给厨师。” 　　又嫌弃他周末在家练琴，“吵死了，去云飞那里练。” 　　“哦。” 　　池叶心里虽然莫名其妙，嘴上都一一应下来了，听话地把做好的早餐原封不动放回了冰箱里；把钢琴的盖子盖上，穿好防风服、默默出门去了。 　　还好顾从舟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工作上，挑刺的频率不高。 　　不然池叶都要怀疑自己明天就要被开除了。 　　有次，顾从舟把池叶送来的水杯砸了之后，池叶偷偷问方管家，“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惹顾少生气了吗？” 　　方管家心里也很茫然，嘴上安慰池叶，“少爷工作压力太大……吧。” 　　池叶想来想去，不得其解，只能想着，顾从舟聘请他是为了扮演伴侣，合同终止之前，他认真工作就是了。 　　顾从舟对他也不坏，知足常乐吧。 　　——顾从舟这边的工作虽然不太顺利，还好《音乐少年》那边进展得妥帖。 　　和春和时代签约的流程马上就要走好了，第三期公演正在筹备中，十五进十的淘汰赛一帆风顺地进行着，分组和选歌池叶都得偿所愿，十分顺心。 　　这次分组规则是由导师挑选自己想要的选手，组成一队比拼。 　　池叶和两个关系好的选手——周易、刘子勤——全部被乐器导师宁恒挑中，进入了同一组。 　　之前先导片的剪辑事件中，宁恒曾在网上为池叶发声鸣不平，池叶很感谢宁恒的所作所为，对宁恒一直感激又敬重。 　　录节目以来，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池叶除了跟着云飞学到东西以外，在节目里跟着宁恒，钢琴水平也涨了一大截。 　　池叶进入宁恒的组之后，原本还有些担心会选不到自己喜欢的歌曲。 　　这次一共5个组，5首歌，池叶最喜欢的是一首复古的，带点老式disco风格的舞曲，他没尝试过这种风格，但是听demo，很喜欢。 　　可宁恒擅长古典音乐，歌曲风格也古典恢弘。 　　而且这场选歌的规则很复杂，需要学员和导师分开选，事前不能沟通。 　　还要两方选择同一首歌曲才算选歌成功。 　　这意味着，如果宁恒不愿意，池叶就选不到自己喜欢的歌曲。 　　好在选歌的规则对池叶有利，按组内成员的积分总和排序，从高到低，积分高的优先选。 　　池叶这组三个人上一轮都是直接晋级的选手，积分自然是最高，握有第一选择的主动权。 　　周意和刘子勤正好也都喜欢复古disco这首歌，这没什么分歧，但令池叶没想到的是，宁恒也选了这一首。 　　这些事情让池叶的心情很好，大大弥补了在顾从舟那里遭遇到的挫败感。 　　分好组，选好歌，接下去就是排练。 　　这首歌是舞曲，除了唱，还有许多舞蹈和表演的成分，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 　　他们在组内备战第三期公演的同时，第二期公演后期完毕，上架在即。 　　之前因为施琼买水军营销池叶创作能力不行，又有人信誓旦旦爆料池叶写不出来情歌，节目里其他选手的粉丝都在嘲讽池叶配不上第一。 　　池叶的超话内，也一度非常担忧。 　　直到池叶的粉丝去现场看了录制，才放下心来。 　　录制结束后，第一时间冲回超话内，迫不及待，神采飞扬地和小姐妹们分享崽崽的出色演出，“瞎说的，别信那些sb营销号，崽崽表现超级好！！” 　　“真的吗？” 　　“真的！姐妹们放心，放一百个心，崽崽的歌绝了，全场最高欢呼就是儿子上场和结束的时候。” 　　“呜呜呜，姐妹可以详细说说吗？儿子穿的什么衣服？什么发色？状态好吗？ 　　看比赛开始前，写歌写得眼圈都青了，比赛那天的状态怎么样？舞台布景是什么样子的？歌曲曲风具体如何？” 　　“等等，我理一下，还没从刚才兴奋的情绪里恢复过来。我想想哈，衣服像燕尾服，黑色的，改良了一下吧，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没那么正式，里面是一件刺绣小马甲，白色衬衫，很复古的款式，很好看，像个小王子。 　　头发是黑棕色的，好像染了一点点棕，很乖、很帅、很苏。 　　整场的状态不错，没有疲惫感。 　　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有点走神，一直往我们观众席这边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看起来有点紧张，还说错台词了。 　　不过说错台词也很可爱啦。 　　开场后很快就进入状态了。这首歌超级好听的——舞美挺简单的，不过这个不重要，怎么说，和儿子的歌配起来刚刚好吧。现场看儿子真的超级好看，头很小，眼睛亮亮的，笑起来乖死了。” 　　“再补充一句，最后结束的时候，儿子还跟我招手了，说谢谢我们过来之类的。嘤嘤嘤，儿子超级乖。” 　　“啊啊啊，听得好馋啊，可以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想听更多。姐妹能仔细说下崽崽往观众席看的场景吗？是在找什么？找自己的灯牌吗？找了很久吗？” 　　“啊？你这么一说，也有可能吧，因为节目组不让带灯牌，所以我们带的都是手幅，可能看不太清楚吧。反正找了挺久的。最后还有点失望的样子。” 　　“呜呜呜，好想知道崽崽在找什么，下次我带个大灯牌去试试看能不能吸引崽崽的注意吧哈哈哈。” 　　“再说说现场吧，超级好听到底是有多好听啊？” 　　“哈哈哈，说根本说不出来那种惊艳的感觉啦。总之，大家期待崽崽的舞台就是了！” 　　虽然现场粉丝的反馈一致都很好，全部是夸得停不下来，但能去现场参与录制的锦鲤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粉丝都心怀忐忑，惴惴不安，既怕是粉丝带了厚重的亲妈滤镜，又怕节目剪辑的效果。 　　而其他家的粉丝，得知池叶又是全场最高分以后，全部在惊讶和愤怒的边缘暴走。 　　“彩排都没完整的人，也能第一？” 　　“这个投票真的公正吗？” 　　不管去过现场的粉丝怎么夸奖池叶当晚的表现，他们根本冷静不下来，“到底是皇族有后台，拿到的入场票多，当然能全场最高分啦。” 　　“施琼和于浩达的歌我们都听过，而且施琼之前就自己创作了不少古风歌曲，别的不说，创作能力一直很强，池叶粉丝多大脸，说池叶能碾压其他两人？” 　　“我倒要看看他是有多好，粉丝能脸这么大，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 　　就这样，在粉丝的殷切期盼和等待里，第二期公演终于播出了。 　　粉丝们迫不及待，直接把进度条拉到了池叶出场。 　　开场，灯光暗下，前奏响起，第一段音乐就很抓耳。 　　简单，但是灵动。 　　果然如去现场的粉丝所说，这是一首非常完美的情歌。 　　整首歌的基调，欢快、轻松，仿佛与喜欢的人，漫步在黄昏的街道，在最好的年纪，见最美的夕阳。 　　偷偷亲一口对方，放在心里记很久。 　　又仿佛是吃了一口夏天的脆脆冰，化在嘴里，是沁入心脾的甜。 　　光听着歌，就能感受到恋爱的甜蜜、欢欣。 　　但这种甜蜜并不单调，并不过分甜腻，他另有层次，还有一丝酸涩。 　　是小小的情爱在动荡世界面前的那种恐慌、犹疑与坚定。 　　舞台上的池叶，没有花哨的背景，也没有繁复的装饰，全靠灯光打出来的背景，却别有一番韵味。 　　超话内的粉丝都激动得不行，“姐妹们没有骗我，这一场的儿子真的太绝了。 　　连头发丝都在吸引人。” 　　“呜呜，崽崽好会。他好温柔，好想跟他谈恋爱，一定会被他捧在手心里吧。” 　　“我太重了，被他捧在手心里怕把他压坏，让他在我手心里吧，我一定拿我所有存款宠着他。” 　　“虽然但是，又酸又甜怎么回事。崽崽是不是谈恋爱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为什么有种酸酸的感觉？” 　　“不会吧，崽崽还小啊。” 　　“崽崽的台风比前几期进步好多。前几期还要靠道具，这期明显靠他自己就撑起了整个舞台表演。” 　　“没错，崽崽越来越有明星的气场了。” 　　“忽然好想看节目结束后，崽崽到更大的舞台上表演。一定会成为所有人都注视的、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吧。” 　　“会的，崽崽以后一定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节目更新后，陆陆续续，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池叶的部分。 　　那些之前怀疑池叶靠粉丝数量多取胜的，说池叶的创作不可能比于浩达、施琼更好的，一下全都闭了嘴，默默的销声匿迹了。 　　就算还有几个挣扎质疑的，“这歌真的是池叶自己写的吗？没有人帮忙？” 　　“既然会写歌，说什么写不出来？之前是自导自演营销呢？” 　　但这些酸言酸语，只会让人像吃到一颗酸葡萄一样觉得好笑罢了。 　　——按照惯例，《音乐少年》会挨个发布每个选手的纯享舞台。 　　池叶的这条微博，转发量最高。 　　一开始，只有池叶的粉丝转发，转发量大概在一万出头。 　　但半天之后，转发量忽然突破了十万。 　　而其他的选手，微博转发量都在3000-8000之间，并无明显变动。 　　这种异常自然引起了节目组的注意，也引起了杜长明的注意。 　　杜长明点开转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除了锦鲤姐姐之外，前排还有好几个粉丝量级很大的营销也加入了转发的阵营。 　　后排还有不少中小量级的营销号在夸这首歌好听。 　　“发现一首很好听的情歌，清新、自然，喜欢听情歌的一定要mark哦——”“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墙头，颜值和创作能力都不错，新的舞台看过了，非常可，喜欢这款的可以趁早入股了。弟弟的微博在这里@池叶。” 　　“@池叶，弟弟才十九岁，创作演唱能力就这么好，这首歌很喜欢，未来可期。” 　　夸得状似随意，但引导性足够了。 　　正是营销号的转发，让很多不看节目的路人也看到了池叶的舞台，随手转发了起来。 　　这种轻快情歌的受众本来就很广，所以微博才一下爆了。 　　杜长明刚看完这些营销号的内容，再一刷新，倒吸一口冷气，这一会儿功夫，转发量就又上升了四五万，转发的人数完全是呈几何倍数在增长。 　　他不敢置信地怔了怔，想到了什么，来不及搜池叶，直接顺着营销号的评论点进了池叶的微博，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才几个小时而已，池叶的粉丝也增长了十几万！！ 　　这一波助力，加上之前断断续续增长的粉丝，池叶的微博马上就达成解锁百万粉丝的成就了呢！！ 　　——另一边，施琼等了些日子，见池叶对自己之前的营销无动于衷，心思一动，转而准备捆绑池叶炒热度。 　　《音乐少年》最新一期刚更新，官博刚把池叶的纯享舞台发出来，施琼就转发了池叶的微博，还写道，“恭喜@池叶哦-希望下次还能分到同一组。” 　　下面还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但施琼做这些已经晚了。 　　施琼刚发布微博没多久，之前施琼拉踩池叶的那些帖子、微博，立刻被翻了出来。 　　有人讽刺那些拉踩池叶的粉丝，“认真的吗？说池叶比不过施琼？且不说施琼的长相了，光创作实力，不知你看完最新舞台有什么感想。” 　　还有人嘲讽施琼，“今天称兄道弟，昨天还想踩人家呢。变脸比翻书还快。” 　　更有营销号扒出来，“有网友爆料，施琼这首古风恋曲根本不是他自己原创，从M站某小音乐人那里买的曲子。” 　　“不仅这首歌哦，施琼之前自称的原创也都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 　　施琼本来还不觉的有什么，骂他就骂他呗，有热度就行，本来他拉踩池叶就是为了蹭热度，但看到这条爆料，脸上瞬间一片惨白，额角冒出了冷汗，“怎么回事，哪来的那么多营销号为他说话？” 　　“我们买歌的渠道不是很隐秘吗，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经纪人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像座小山，“这能耐可不小，连我们买曲子的人都被扒出来了。” 　　“不仅如此，你仔细看，这些营销号都是春和时代的。” 　　施琼惊道，“这更加不可能了，春和时代怎么会帮池叶说话？！” 第三十七章 只要大腿抱得好 　　“难道……春和时代想签池叶？” 　　施琼的经纪人沉着地分析道,“池叶不是正好没签经纪公司嘛，春和时代……想把人签过去？” 　　“春和时代要签他？” 　　施琼一听，惊讶地叫道,语气里浑然不是滋味,“春和时代怎么看上他的？” 　　不怪施琼会吃惊。 　　春和时代是业内顶尖的经纪公司，手上的影视资源和音乐资源都好得不得了,捧人有一套成熟的体系，挑人的门槛也很高,一般签进去的,要么是实力派演员,要么是新生代顶流,像他们这种还在出道边缘挣扎的练习生,想都不要想。 　　听到池叶可能被春和时代签上,施琼又羡又妒，“他怎么那么好运。在节目组有台长和宋导偏爱，出去了还能被春和时代看上。他……” 　　经纪人烦躁地打断施琼的抱怨，“你现在还有心思管他呢,先想想你自己吧。” 　　经纪人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上面是一连串微博评论,“看看这些，都叫你退赛。” 　　“退赛？” 　　施琼眼前一黑,赶紧看向手机,这是一条爆料他买歌买曲的微博，评论数量不多，最热的几条不是让他退赛,就是嘲讽他糊、没人认识、人丑多作怪。 　　“我不要退赛,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进了下一轮，凭什么他们要我退赛就退赛，他们算什么东西。” 　　“但他们已经闹到节目组的官博下面去了。”经纪人一边滑着手机，一边愁着脸。 　　施琼急道，“那怎么办？哥你帮我想想办法。” 　　“不知道，得看节目组那边怎么说。” 　　经纪人刚说完这句话，恰好就接到节目组的电话。 　　经纪人站起来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施琼的目光紧紧盯着经纪人的表情，但令他失望、绝望的是，经纪人的脸色随着手机那头的对话越变越差。 　　十几分钟后，经纪人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紧锁眉头看向他，“节目组那边有结果了，让你退赛。” 　　施琼在经纪人打电话的过程里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仍旧满是震惊，“什… 　　…什么？” 　　接下来第三期公演是导师合作舞台，节目组的投入和宣传比前两期更大更多，听说录制场地都要搬到电视台外面去，他还一心想着要做什么样的新造型呢，怎么能这个时候退赛？！ 　　“宋导亲自打电话来说的，而且……” 　　经纪人稍顿，在原地转了个圈，表情更加烦躁，“你之前的镜头也会被全部剪掉。”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这比施琼想象的情况还要差十倍，如果在节目里的镜头被全部剪掉，那他这一两个月的努力和付出就全部白费了。 　　他辛苦做了那么多事，买歌、设计舞台、营销……就为了在节目里都些镜头，多录几期。 　　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留下来？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瞪大了眼睛，“用得着吗？至于这样吗？我不过是…… 　　是买的，又不是抄袭。” 　　“哼，你说有什么用，宋泽说这有违节目的初衷和原则。” 　　施琼声音哽咽，喉咙像被人卡住，“哥，你再找宋导说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我可以和观众道歉，我可以……” 　　“你以为我没说吗？刚才你没听到吗？该说的我都说了，人家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施琼木然地坐在沙发上。 　　经纪人懊悔道，“早知道你别去招惹池叶就好了，你别想着拉踩池叶，春和时代的营销号也不会盯上你，把这些事都给挖出来，哎……” 　　——天气越来越冷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十几度。 　　一夜入冬。 　　某天早上起来，人们就发现街上的人都穿起了大衣或者羽绒服，清晨的草丛里结着白色的冷霜，梧桐树的落叶铺满了街道，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音乐少年》第三期公演录制完毕，节目组给所有选手放假三天，让大家休息和调整状态。 　　池叶不用去录节目，杜长明把他其他通告也都推了，让他好好在家休息。 　　之前大半个月，池叶忙得都没时间喘口气，又是录节目，又是准备舞台，还要参加节目组接的各种广告和活动，中间好几天睡觉时间都不到3小时。 　　今天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他没有别的事，顾从舟又不在家，早上十点多了，还不愿意起来，窝在暖洋洋的被子里刷微博，看《音乐少年》的正片。 　　之前忙，他没时间仔细看节目，现在看，看到屏幕里的自己，觉得又紧张又尬，忍不住一边看，一边攒紧了被角打滚。当然，也有臭美自恋的时刻，忍不住把自己表现好的地方反复看了好多遍。 　　看完节目，又逛了圈微博。 　　因为最近他录制的东西很多，粉丝还二次剪辑了很多视频，超话内十分热闹。 　　他逛得开心，被窝里又束缚，不知不觉，就赖床赖到了快十二点。 　　池叶看看时间，揉了下眼睛，刚把手机放下，就感到床震动了一下，被子上跳下来一个东西。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一一。 　　天冷了之后，一一就爱来床上找他，顾从舟不在时，它把床当成自己的窝，能睡上一整个下午。 　　“一一，过来。来这儿睡。” 　　池叶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把被子掀起来一个洞，引诱一一钻进来。 　　一一耳朵动了一下，池叶又小声哄他。 　　哄了好一会儿，一一才高傲地迈着猫步走过来，围着他的脑袋徘徊了一下，又看了眼被子……总算就上了勾。 　　池叶立刻把一一按住，抱在自己怀里。 　　猫咪的毛发蓬松柔软，在这样的天气抱着实在太治愈了。 　　池叶抱着一一狠狠了一番，又吸了几口，才慢慢拿起手机，给顾从舟发消息，“保温杯里是梨汤，喝了对喉咙好。” 　　前天晚上，他听到顾从舟咳嗽。 　　虽然老板最近对他冷冷的，他身为员工可不敢也这么冷冷的。 　　天气已经够冷了，他还是热情一点吧！ 　　顾从舟收到池叶发来的消息时，正在和一家公司的创始人谈下一轮融资问题。 　　在此之前，他已经连续开了三小时的会，又处理了两小时的文件。 　　他低头看了眼消息内容。 　　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马上停止了自己的演说，把时间留给顾从舟。 　　但顾从舟只停顿了片刻，既把手机翻了过去，让屏幕朝下，没有回这条消息，也没有其他动作，维持着刚才姿势和表情，示意对方继续。 　　他今天的工作安排得非常满，要见的人还有很多。 　　正在谈的这家是物流公司，后面还有其他公司的负责人，一路排下来，总共有十几家。 　　在排队等着见顾从舟的人里面，其中一个是春和时代的CEO江涛。 　　这一轮融资能否成功，关系到春和时代未来十年的发展。 　　而融资最关键的人物，就在顾从舟。 　　为了能排在今天见到顾从舟，江涛已经组织手下的人开了一个月的会，改了七轮方案，又和鸿升集团其他部门的人一层层过方案，比过五关斩六将还辛苦，才总算见到了最后的大boss。 　　现在，在等候的会客厅里，他心情还有些紧张，让秘书打开方案，又看了起来。 　　一边看方案时，江涛脑海里还一边闪过前两天和好友聊天时，好友说的一段话。 　　好友劝他把方案里关于池叶的部分删了，“你费那么多心思捧他也就算了。还把他写进方案里做什么？你难道没听说，顾少不喜欢这位新太太吗？” 　　江涛心里一惊，“怎么说？” 　　好友老神在在地透露八卦，“顾少天天在公司，一周都不回家一次。有新婚就这样的吗？” 　　江涛，“那顾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好友，“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为了应付家里呗。陶老先生身体不行，催婚催得急，家里介绍的人又都是大小姐性格，纯粹的商业联姻，顾少不想当联姻工具，就随便找个好掌控的应付。 　　但据说找的这个家世很差，估计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所以家也不回了宁愿住公司。说不定顾少早就后悔了呢，你还捧着这么个人干嘛。” 　　江涛听了好友的话，立刻找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和好友说的八九不离十。 　　弄得他心里十分忐忑，对于要不要删掉池叶有关的部分犹豫不决。 　　但现在已经坐在鸿升集团的办公室里了，要删也来不及了。 　　“江先生，久等了，顾总请您进去。” 　　顾从舟的助理过来叫人，江涛心一横，不管那么多了，带着方案跟在顾从舟助理后面进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与顾从舟接触，眼前的男人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看起来仿佛一座千年冰雕。 　　唯一有点人间气息的，是他右手边放着一个银白色、套着毛绒圈圈的保温杯。 　　顾从舟正在翻阅一份文件，声音也跟人一样冷，冷静、沉着，还带着威压，“从春和时代最近三年的资产负债表来看，不算太满意。” 　　“公司的合作情况如何，新股、次新股，合作项目有介绍吗？” 　　江涛立即递上去两份文件，“这是公司目前的合作情况，这是明年发展计划。” 　　看着顾从舟飞快的翻阅文件，江涛心里想起好友的话，额头有些汗，拿不准自己的赌注押得对不对。 　　但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伸长了眼睛，看到顾从舟看完了第一份文件，正在看第二份，翻到了公司艺人规划的部分，有一页专门为池叶做的规划，从发歌宣传到电影制作。 　　但顾从舟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和看之前的数据没什么分别。 　　江涛手心的汗更多了。 　　五六分钟后，顾从舟才抬头。 　　江涛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顾从舟平静无波地说道，“报告我都看完了。关于企业利润分配方案中拟分配的股利，还要再调整。” 　　“这个没问题，可以再商量修改。” 　　“那等你修改完之后，把新的方案交给我的助理，我们再进入下一步。” 　　“好。” 　　江涛答应完，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从舟的意思，是过了吗？这么容易就过了吗？ 　　顾从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规划做得不错，好好执行。” 　　江涛想起此前数轮的辛苦和今天的从容，脸上涌现狂喜的表情，激动得差点要哭出来。 　　没白忙活这么久，都值得！ 　　幸好没听好友的话，回去就按这个方案执行起来！ 第三十八章 顾从舟生气了 　　最近两个月,池叶走红速度之快，令无数人既惊叹，又羡慕不已。 　　先是签了春和时代,接着在《音乐少年》里的新歌爆红,人气也跟着水涨船高，稳稳占据第一的宝座。 　　之后又登上了某一线杂志的年末封面,当期杂志刚一上线，就被秒光。 　　在各种榜单上的搜索指数也直线上升,甚至隐隐可以与当红流量一争高下。 　　池叶的势头大好,这让每天关注池叶微博涨粉量的杜长明惊叹不已,每每一刷新池叶的微博主页,都要感叹上几句,“这就是红了的感受吗？” 　　“啧,现在一刷新，涨粉量低于五万我都觉得一般般，哈哈，飘了飘了。” 　　“快看这个,这是你几个月前的微博,当初评论才几十,如今竟然到三万五了，真厉害啊。” 　　池叶从前的微博数据一路上涨,新发的微博更是热闹非凡,转赞评都在七八万左右，在《音乐少年》同期的选手里一骑绝尘。 　　就是池叶不常营业，微博下面全是催更新催图片的。 　　“每天睡前都来看看崽崽上线了没有。” 　　“今天能等到崽崽的自拍吗？” 　　“又是半个月没更新了,崽崽快出来营业吧。” 　　“发个广告图也好呀。” 　　在节目没更新的日子,其他选手会发一些广告,吃的喝的玩的什么都有，但池叶的微博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连上线一下都没有。 　　杜长明倒是挺想帮池叶营业一下，但池叶每天都在练习室练习，实在没有素材可以更新。 　　因为池叶从来没发过广告，还引发了一些是非。 　　池叶红了以后，关注度上升，粉丝增加，但增加的不仅有喜欢他的粉丝，也有一批讨厌他的黑粉。 　　这样的事在所难免，每个走红的明星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那些黑粉见池叶一条广告都没有，便纷纷揣度是不是池叶的商业能力不行，没有品牌方看上他，“看一看《音乐少年》的商务表，池叶未免太寒酸了。8强里，连最后一名的杨旭都比他多四个商务合作。不是大肆宣传自己签了春和时代嘛，看来春和时代一点都不捧他呢。” 　　“春和时代那么多大牌，哪有心思管他啊，估计签进去也是坐冷板凳罢了。” 　　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不见得是完全没有品牌方要他，也可能是池叶要价高，或者看不上那些大众品牌吧。” 　　“切，这种选秀节目出来的艺人，本来就是出道即巅峰。等过段时间，节目结束，热度下去以后，更加没有品牌会找他了，小心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过这些言论对池叶本人没有丝毫影响。 　　因为池叶压根就不看手机，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打开微博之类的网站了。 　　一方面是因为没时间，其次是因为不太敢。 　　对于自己的快速走红，池叶本人也不敢置信，总觉得一切都跟做梦似的。 　　他一开始参加《音乐少年》这档节目，不过是想在这个世界找个工作干，能继续弹琴、学习，完成自己在从前的世界没有机会实现的梦想。 　　他曾经当过好几年的群演，知道一个人想要红的难度有多大，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很多演员在影视城拍了一辈子片子，依旧是素人，走到街上还是无人认识。 　　他以为自己离红的距离还有很远很远，不想短短几个月，就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可他还没有做好那么快走红的准备，他怕自己辜负粉丝的支持，配不上他们的期待，因此丝毫不敢骄傲和懈怠。 　　他不去听外面的言论，也不看微博这些网站，只是比以往更加认真仔细地对待舞台，更加勤奋地去云飞那里上课，提高自己的琴技。 　　节目录制到现在，将近年末，只剩最后一期舞台了。 　　因为节目是淘汰制，录制到最后一期，仅有8个人，每个人要准备2-3个节目，唱跳都有，任务很重。 　　池叶除了顾从舟有需求外，其他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练习室。 　　每天顾从舟出门他就跟着出门，顾从舟不回家他就整晚呆在练习室，舞蹈、声乐、钢琴，一个都不敢放松，只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最后一期舞台的到来。 　　短短一个多月忙碌下来，池叶人都瘦了十几斤，前几场公演时要做演出服，每个人都量了尺寸，这次再按之前尺寸做，竟然大了一圈，腰和手臂那些地方都松垮垮的。 　　这让造型团队的人惊讶又羡慕，一边把衣服改小，一边追着问池叶减肥的秘诀。 　　池叶正闭着眼睛打瞌睡，他大块的完整的时间都在练习，只能抓紧这种做造型的时间小憩。 　　造型师的玩笑话把他弄醒了，他笑笑，他自己倒不想那么瘦，前几天顾从舟很嫌弃地说他太瘦了，还说再瘦下去就不让他出来录节目了。 　　顾从舟最近对他都凶得很，令行禁止，说一不二，池叶可不敢违背老板的心意。 　　池叶刻苦训练的同时，杜长明在忙着帮池叶谈商务代言。 　　代言这件事，并不是像那些黑粉说的，没有广告商要跟池叶合作，愿意签池叶的品牌并不少。 　　只是杜长明挑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好的，或者适合池叶的。 　　现在池叶的经纪人除了杜长明之外，春和时代那边也派了一个艺人总监直接负责池叶的商务资源，又派了一个助理跟在池叶身边，对接一些小事。 　　春和时代那边的意思是——池叶是他们年度重点培养的艺人，后续要出歌、拍电影，发展路线早就规划好了，代言上要接就要接好牌子，拿品牌代言人的抬头，不要小牌子，也不要什么三个月的大使，宁缺毋滥。 　　这与杜长明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一直没有给池叶定下广告代言，只是与有意向的品牌保持着联系。 　　就这样，在不间断的忙碌里，时间很快到了十二月底。 　　申城的气温一降再降，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刻。 　　池叶正满头大汗地在练习室训练，放在角落的手机忽然急促地响起铃声。 　　新来的小助理立刻帮他暂停了音乐。 　　池叶一边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拿起手机接听。 　　是方管家的电话，说顾从舟今晚会提前回家，叫他也早点回去。 　　池叶一听，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虽然这两个月顾从舟对他又凶又冷淡。 　　但池叶的性格如此，既不会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也不会纠结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只要他认为自己没错，要认真履行对员工的工作职责，不管顾从舟什么反应，他都会积极配合。 　　助理留下来收拾练习室，池叶先走。 　　他刚推开练习室的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练习室里面暖气开得足，但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 　　他裹紧了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和厚厚的围巾、口罩，匆匆往楼梯走去。 　　一直走到楼梯口才稍稍停下了一会儿，探出脑袋，隔着栏杆，朝着围墙外面挥了挥手。 　　他红了以后，节目组外面渐渐多了许多蹲点的粉丝，每天都要等到池叶出现才会离开。 　　池叶发现以后，每次路过楼梯口，都会停下和粉丝打个招呼，让她们早点回家，今天心里虽然惦记着顾从舟的事，也不例外。 　　“池叶，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啦？” 　　“等等，我们和你一起走。” 　　池叶停下的这一会儿，后面传来两个选手的声音。 　　他用余光一瞥，是前8里的杨旭和另外一个选手。 　　杨旭身材瘦小，和原主是朋友，当然，也不是什么交心的好朋友。 　　但几个月录制下来，杨旭弄得跟他很熟似的，好像两个人是相交已久的好友。 　　一上来就亲密地把手搭在池叶的肩膀上，说道，“吃饭去吗？我和吴昊准备去楼下吃烤鸡，一起吗？” 　　吴昊也殷勤地邀请池叶，“去吧，吃饱了再回去。” 　　自从上次出了施琼的事，选手里没有人敢再买营销号拉踩池叶，面子上和采访里，对池叶的态度都很热情。 　　但池叶不太喜欢杨旭，他可没有忘记，第一次和杨旭见面时的情节，对方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好，每句话都冷嘲热讽的。 　　他和杨旭又从没分到过一组，不认为杨旭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让他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看到杨旭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池叶下意识往旁边闪去，拉开了一段距离，摆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交际性微笑说道，“真是可惜，我家里有事，今天得先走了。 　　再见。” 　　“好吧。家里的事比较重要，那么明天见。” 　　杨旭笑着朝池叶挥手，好像池叶拒绝了他的邀约，他一点都不生气，还有些… 　　…奇怪的开心。 　　池叶对杨旭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但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懒得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心思，说完话后，便头也不回地飞速下楼往停车场去了。 　　四十分钟后，汽车停在顾宅门口。 　　顾宅楼上楼下都亮着灯，但是都静悄悄的。 　　池叶把沾着冷气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一一没有来迎接他。 　　他现在对顾家的气氛敏感得很，一看着样子就知道今天情况不对。 　　他脱了衣服，换好鞋子，先往餐厅里走去。 　　餐厅里开着灯，桌子上摆着碗筷，却没看到顾从舟。 　　池叶看看时间，他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平常吃晚饭的时间。 　　顾从舟在楼上书房？ 　　池叶正准备上楼，刚走到客厅，忽然——「砰」地一声，楼上传来东西砸碎的响声。 第三十九章 顾从舟病了 　　池叶心里一咯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光听这声音就知道顾从舟脾气发得很大。 　　东西砸在地毯上还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可见砸东西的力气多大。 　　只是这个时间点,谁惹顾从舟生气了？ 　　池叶正想上去看看情况,身后突然传来冯厨师急切地呼唤他的声音，“小池先生,您别上去。” 　　池叶停下，循着声音往右后方转过头去,见冯厨师远远在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体,看到他回头,又重复了一遍,“您这个时候先别上去。” 　　池叶往回走了几步,疑惑道,“楼上怎么了？” 　　冯厨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片刻后，压低声音道，“今天是少爷妈妈的忌日,少爷的外公和表舅舅刚才过来了,现在正在楼上,他们好像在吵架……哎，您别上去就是了。” 　　池叶怔了怔,这才想起来,顾从舟的妈妈确实是冬天去世的。 　　难怪最近把公司当成了家的顾从舟今天会提前回来。 　　顾从舟和他外公的关系很紧张，从上次见面池叶就看出来了，说是亲外孙,但陶世奇和顾从舟的关系还不如陌路人。 　　而顾从舟的妈妈陶梦佳,就是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雷区。 　　池叶心里划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不知道顾从舟和陶世奇吵架吵些什么,但这样的日子，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小池先生？” 　　冯厨师见池叶站在那里发呆，叫了他一声。 　　池叶犹疑地抬头看向隐隐透着光的楼梯口，这种情况，不掺和比较好…… 　　但刚后退一步，又听到「哗啦」一声脆响，像易碎品砸在墙上发出的声音。 　　吓得人心里一跳。 　　对于上去不上去，池叶更犹疑了。 　　“我先走了，小池先生您也先避避风头吧。” 　　说完这句话，冯厨师不再多管闲事，人已经飞快消失不见了。 　　池叶站在客厅里，看看楼上又扭头看看冯厨师消失的方向，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但转念就想到，晚上他总归要回房间睡觉，他的睡衣、洗漱用品，所有东西都在顾从舟的房间，他没其他地方可以去。 　　不如现在就上去看看，还能灭灭火，安抚一下顾从舟。 　　就这几个月的相处来说，顾从舟虽然有时候又凶又冷淡，却也没到吃人的地步。 　　而且他和顾从舟明面上是结婚关系，外公和舅舅来了，他应该上去看看。 　　池叶默默给自己做了一整套心理建设，抬脚往楼梯上走去。 　　才走到一半，就听见楼上断断续续传来一些低吼的、愤怒的、尖刻的话语，“早就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样……” 　　“你就是个疯子……” 　　“难怪所有人都怕你，连亲人都这样……就算梦佳还活着，也不敢靠近你。” 　　“顾从舟，你疯了吗？你……你想干什么？” 　　是顾从舟那个表舅舅陶卫东的声音，语气尖酸刻薄，说的话字字诛心。 　　池叶抓着楼梯扶手的手一紧。 　　与此同时，是方管家惊讶慌乱的叫声，“少爷，小心，您的手……我马上去找周医生。” 　　紧随其后，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顾从舟受伤了？ 　　池叶心里一紧，加快脚步往顾从舟的书房跑去。 　　刚到门口，就撞到了匆忙跑出来的方管家，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依旧能看出管家脸上神色的焦急。 　　池叶连忙问道，“方伯，顾少怎么了？受伤了？要找医生？我去。” 　　“哎，是，少爷的手划伤了。” 　　方管家一脸急切，他看了池叶一眼，抓住池叶的手，“医生我去找，你先进去。卧室斗柜最下层有医药箱，里面有云南白药和绷带，你先拿来给少爷止止血。” 　　“行。” 　　池叶跑进卧室，匆匆翻找出医药箱。 　　书房的房门开着一条缝，瓷器的碎片折射出刺眼的光线。 　　顾从舟与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后面，右手垂在一侧，鲜血顺着他的手掌留下来，滴落在地毯上。 　　但他的神情与往常并无异常，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神甚至比平日要更加平静而冷漠。 　　隔着书桌，对面的位置上坐着陶世奇。 　　陶世奇面前放着一个皮质带锁的公文箱。 　　从池叶的角度只能看到陶世奇的背影，但光从背影也能看出陶世奇的淡漠，好像面前坐着的仅仅是一个生意伙伴，对顾从舟手上的伤口也没有丝毫表现出关心。 　　陶世奇旁边站着陶卫东，三个人里，从姿态和神色来看，最失态的就是陶卫东，失态得接近气急败坏。 　　连往日总是挂在脸上的、虚伪的笑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睛里交杂着愤怒和恐惧。 　　池叶的目光落在顾从舟的手上。 　　他绕开地上的瓷片，飞快走到了顾从舟的身边，半蹲下来，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罐云南白药的药粉，然后握住了顾从舟被瓷片划伤的右手，“你别动，我先帮你止血。方伯去找医生了。” 　　那伤口划得很深，应该是被钝器划开的，血肉模糊，有些吓人。 　　尤其是顾从舟本身的手非常修长白皙，更加衬得鲜血殷红。 　　池叶的手有些抖，他吸了一口气，才稳住自己，将药粉轻轻洒上去。 　　顾从舟只是在最开始在池叶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池叶给自己的手掌上药，既不对池叶的出现表示惊讶，也不对自己的伤口的表现出丝毫疼痛。 　　“顾……” 　　见此情形，陶卫东还想再说什么，但被陶世奇伸手拦住了。 　　陶世奇只是淡淡扫了池叶一眼，像看到这个人，又像没看到，他将面前的公文包往顾从舟的方向推了推，“这是梦佳留给你的部分东西。她留下的其他东西，日后会按照她的遗嘱给你。” 　　顾从舟的目光淡淡地从公文包上扫过去。 　　陶世奇不急不缓地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不要滥用你手上的权利，别忘了，其中有一半是陶家给你的。” 　　闻言，顾从舟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嘴角上扬，划过一丝嘲讽的弧度，“当然，外公和舅舅今晚说的我都牢记在心。” 　　他看向陶世奇，陶世奇也看向他，祖孙二人交换了也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顾从舟道，“有我在，会让陶家好好的。” 　　“是吗？那就好。” 　　陶世奇微微颔首，浑浊的下垂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半晌后，他才撑着椅子慢慢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陶卫东见陶世奇就这么走了，下意识要跟上去，可又心有不甘，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狠狠看向顾从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这时，池叶抬起头，冷淡道，“舅舅，我就不送你了。”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在谈什么，但这件事他站顾从舟这边。 　　首先，顾从舟是他老板。 　　其次，对方以多欺少就是不对。 　　再次，今天这样的日子，明知道顾从舟有病，还跑来刺激他，哪有这样的亲人。 　　他都有些替顾从舟委屈了。 　　陶卫东的目光依次从沉默的顾从舟和对他敌视的池叶身上扫过去，随后，勉强算是找回了一点从前的风度，跟在陶世奇后面出去了。 　　这两人前脚刚走，没过多久，楼下就响起汽车开进来的声音。 　　很快，方管家就带着医生和护士进来了。 　　这期间，池叶就一直在倒腾顾从舟的伤口。 　　他从前没有认真看过顾从舟的手掌，现在一看，才发现那个位置，不仅有新伤口，还有旧伤口，层层叠叠在一起，不知道被划伤了多少次。 　　池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顾从舟有病，但没亲眼见过顾从舟发病。 　　他抖了抖手上的瓶子，更加仔细地洒上粉末，试图将血止住。 　　一直等医生来了，血才稍微止住一点。 　　池叶正在缠伤口，听到开门声和进门的脚步声，赶紧退开，让医生接手。 　　而顾从舟，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近乎压抑的沉默，对池叶和医生都视而不见，对自己的伤口也像感受不到疼痛。 　　这种状态显然很不正常。 　　池叶觉得奇怪，不安地看着顾从舟，但医生对这样的状况似乎习以为常，仔细观察了顾从舟的伤口后，平和地说道，“顾少，伤口要缝线，需要局部麻药。” 　　顾从舟这才冷冷的开口拒绝，“不用。” 　　医生劝告道，“不打麻药会很痛。” 　　顾从舟重复一遍，“不用。” 　　医生停顿了一会儿，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问道，“您最近服药的情况，方便和我说一说吗？” 　　…… 　　医生需要安静的诊治环境。 　　池叶很担心顾从舟的状态，便和方管家一起在门外守着。 　　夜色渐渐深了。 　　城市嘈杂的背景音慢慢减弱，只有冬季夜晚凶猛的北风拍打着窗户。 　　楼下暗了几盏灯光，整个顾宅都冷清下去。 　　周医生离开时，已是凌晨一点多。 　　池叶很困，但是不敢睡觉，虽然连日的训练让池叶感到疲乏，冬季的夜晚也令人倍觉寒冷。 　　但医生走后，顾从舟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出来。 　　池叶既担心顾从舟出事，又答应了方管家晚上守着顾从舟的情况，便一直打起精神坐在小沙发上，看着里面的情况。 　　书房里安静异常，一丝动静都没有，但这安静更令人感到不安。 　　池叶不得不贴在门上听着。 　　自从他穿到这个世界，认识顾从舟以来，除了第一个晚上，顾从舟表现得都挺正常，哪怕脾气和性格差点，大部分时候都像一个正常人，以致于他都差点忘了，顾从舟的设定有多惨，性格有多偏激。 　　他一边担忧顾从舟做出什么事来，一边忍不住有点儿同情自己老板。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觉得顾从舟能长成现在这样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他又想到陶卫东的话，要是他妈妈陶梦佳还在，一定不会让人那么说顾从舟。 　　“顾从舟，你在干嘛？” 　　池叶趴在门板上，轻轻扣了扣门，“你别想不开，我和你说说话吧。” 　　“你……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送点吃的进来？” 　　“医生说你不能用右手，你别乱动。” 　　“我后天晚上就要决赛了，本来还想问你这次来不来呢，之后就没公演舞台了。不过现在这样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顾从舟？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你出来睡觉吧。你要是不想和我睡我就去隔壁房间睡。” 　　池叶说的多了，书房里终于传来顾从舟不耐烦的声音，“闭嘴，安静点。” 　　池叶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那我给你弹琴吧。你想听哪一首？” 　　池叶走到钢琴旁边，打开琴盖，手指落在黑白键盘上，随意按下几个键。 　　想了想，轻盈地弹奏起第一次见面时顾从舟让他弹的《小夜曲》。 　　——当顾从舟拉开书房门出来时，已是清晨七点多，琴音刚刚停下不久。 　　一出来，就看到趴在钢琴旁边睡着的池叶。 　　池叶弓着腰，脑袋压在一只胳膊上，看起来睡得既沉又勉强。 　　顾从舟往前走了几步。 　　冬日清晨的晨光微熹，外面是迷蒙的雾气。 　　池叶的头发乖巧的垂在耳朵下边，为了演出时方便做造型，他有一阵没剪短了。 　　顾从舟走近了，低头看着池叶，目光清冷又深沉。 　　昨晚池叶为他弹了一夜琴…… 　　现在池叶睡着，搭在一旁的手指蜷曲着，累得微微颤抖。 　　顾从舟看了一会儿，默默拉起了池叶的右手，拇指压在池叶右手小手指的指节上。 　　池叶的手指很烫，很好看，纤细且长，但是并不瘦弱。 　　顾从舟带上了一点力道。 　　池叶被弄醒了。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清醒过来，他头有点晕，不知道是睡眠严重不足，还是趴着睡的缘故。 　　但是看到顾从舟出来，眼睛还是亮了亮，一面打了个喷嚏，一面抬头看向顾从舟，软软的问，“你出来啦？你好些了吗？” 　　顾从舟的神色动了动。 第四十章 有点动摇 　　因为打喷嚏,池叶鼻尖红红的，眼睛往下垂着，再配上一颗泪痣,透露出一种天然的可怜,像一只小动物，被主人抛弃在一侧,还努力地讨主人开心和喜欢。 　　顾从舟躁郁不安的情绪，经过昨天一晚上的钢琴声抚慰,慢慢平复了不少,现在见到眼前的池叶,连神经末梢遗留的那点狂躁,都被妥帖地彻底抚平了。 　　从第一次见到池叶那天起,他就发现了,池叶有种很神奇的力量，能让他感到安静和安心。 　　但他什么也没说、没表示，只是松开抓住池叶的手，不满地问,“你感冒了？” 　　池叶知道顾从舟有洁癖,立刻扯了张纸巾仔细的擦手,“应该没有。” 　　顾从舟，“什么叫应该？有还是没有。” 　　“呃……”池叶认真感受了下,头有点晕,但其他感觉没什么，便回答道，“唔,可能是没睡好。” 　　顾从舟瞥了他一眼,“那你要睡一会儿吗？” 　　池叶摸过手机,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先看看时间。” 　　顾从舟，“七点二十五。” 　　池叶，“不睡了。” 　　今天要去节目组彩排，睡觉估计是没时间了，不如吃饱点，彩排才有力气，“下去吃饭吧。” 　　说完，又询问顾从舟的意见，“你饿吗？” 　　顾从舟看了池叶两眼，这段时间池叶显而易见地瘦了一大圈，他抿着嘴，没说话，片刻后，单手插在兜里，率先往外面走去了。 　　池叶跟在后面下楼，前往餐厅。 　　餐厅里早就备好了食物，牛奶、三明治和火腿都有。 　　顾从舟和池叶坐在各自的老位子上吃饭。 　　一一悠闲地躺在窗下晒太阳。 　　入冬后，一一就不爱在花园里逛了，更爱在室内躺着。 　　池叶一边吃着盘子里的三明治，一边时不时地用余光看向顾从舟。 　　顾从舟虽然神色淡淡，还夹杂着一些高高在上的嫌弃，但是比起昨天晚上，那副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已经好多了。 　　看起来是恢复正常了。 　　正常的顾从舟就是这么欠扁。 　　池叶感到放心一些。 　　老板好，员工才能好，工作氛围才能好。 　　他才有续约赚钱拿高薪的可能！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正在喝牛奶的顾从舟冷不丁抬眼问道，吓得池叶差点噎住。 　　“我……” 　　池叶的目光往旁边飘了飘，正好落在顾从舟包扎着绷带的右手上，掌心上缠好了绷带，但有红色的血渗出来，看起来挺惨的。 　　他指指顾从舟的右手，“出血了。是包得太紧了吗？要我给你重新包扎下吗？” 　　顾从舟的视线跟着池叶的话看向了自己的右手，但他只是看了一眼，神情漠然。 　　而池叶说话间，已经身体前倾，半个身体越过餐桌，抓出了顾从舟的手，一边朝门外叫道，“方伯，昨晚周医生留下的药，我想要一点。” 　　池叶按着医生的吩咐，小心地将绷带解开，等管家拿了药过来之后，又涂了仔细地涂了一些药膏上去。 　　顾从舟若有若无地瞥向池叶的伸过来的手，以及垂落在他眼前的碎发——池叶的样子乖巧温顺，像小猫咪拿胡须蹭人的姿态，很难不让人心动。 　　顾从舟想起与池叶一起去湖心岛的情景，又想起昨晚整夜陪伴自己的钢琴声。 　　他原已下定决心要与池叶保持公事公办的距离，但现在…… 　　好似坚冰上出现了一道裂缝，令他心生动摇，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想亲一亲池叶近在咫尺的鼻尖。 　　池叶浑然不觉。 　　他处理好顾从舟的伤口，又看看顾从舟面前的早餐，道，“我帮你切火腿吧。” 　　说罢，非常自然地拿过顾从舟面前的盘子和刀叉，帮他处理起火腿来。 　　一一看到池叶的动作，以为池叶在给他料理食物，立刻跑了过来，跳到了桌子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池叶的手，就差把鼻子凑上去了。 　　顾从舟呵道，“一一，下来。” 　　一一喵呜一声，不肯动。 　　顾从舟又呵斥了一声。 　　一一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但没跑开，只是绕着池叶的小腿打转。 　　池叶切好火腿，一边伸手安抚地摸着一一的脑袋，一边对顾从舟说道，“吃完早饭我要去节目组，明晚就是决赛了，今天估计会很忙。” 　　“要是彩排的内容多，晚上可能没时间回来……” 　　他见顾从舟的抿着嘴唇，默默不语，又补充，“比赛完就不忙了，后面暂时还没安排新工作。” 　　顾从舟忽然问道，“公司没给你安排行程？” 　　“唔，在帮我看代言，准备出新歌，不过都没定下来，具体要等节目录完再看。现在录节目太忙了，我抽不出时间。不过录节目也很好，这几个月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池叶平常的话没有这么多，今天额外多一些，是想转移一下顾从舟的注意力，免得他心情不好多思多想再发病。 　　池叶说了一大堆，又说起自己要表演的节目和明天晚上比赛的安排。 　　顾从舟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偶尔还插嘴问几个问题，是这两个月里与池叶说话最多的一次。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一顿饭也吃得热闹又愉快，一洗别墅里昨晚的压抑与混乱。 　　快吃完时，顾从舟忽然又说道，“我明天要开会，没时间过来。” 　　“嗯？”池叶停了一会，才明白顾从舟的意思，是指没时间来节目现场看他比赛。 　　池叶刚想说没关系，顾从舟敛眸，问道，“直播是吗？” 　　“啊？是。” 　　顾从舟单手拿着刀叉，淡然道，“开会完如果你们还没结束，我会看。” 　　不知道为什么，池叶莫名感到一丝紧张，他知道有很多粉丝期待他的舞台。 　　所以他用心准备许久，但顾从舟说会看，和粉丝会看，那感觉并不一样。 　　他低头吃东西，“你开会要紧。” 　　顾从舟轻轻瞧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池叶吃完早饭，换了套衣服就赶去了节目组。 　　他吃早饭这一会儿功夫，杜长明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来催他。 　　还有好些节目群里的消息，在安排今天彩排的内容和要注意的事宜。 　　池叶匆匆赶到节目组，还没来及的喘口气，马上就被拉去试衣服试妆，然后上台彩排。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怎么睡觉的缘故，池叶感到自己的精力明显不如平常好，头脑晕晕沉沉的。 　　不过他还是努力打起了精神。 　　他心里装着的都是彩排和明天直播的事，明天将有很多人等着他的表演，他要抓紧时间练习。 　　忙碌见，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晚上，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池叶这会儿便庆幸自己早饭吃了很多，不然真没力气坚持这么久。 　　彩排有很多零碎的事情，灯光、音响、机位要调试，环节也要一对再对，趁还有时间，舞台的细节、动作都抠了一遍又一遍。 　　池叶尤其忙，节目组安排的很多环节和名次有关，因为他名次靠前，要出场的环节就最多。 　　另外有一个表演人数不够，拉他去串场，所以他出场的地方更多了，满场都是叫池叶的声音，“池叶，这个地方要改一下，你快过来看看。” 　　“池叶，这个音乐你来对一下。” 　　“池叶，这里走位还有问题……” 　　“池叶……” 　　池叶忙得晕头转向。 　　等彩排结束，采访落幕，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第二天早上八点要起来化妆、做采访，时间很紧促。 　　杜长明心疼池叶辛苦，临时找了个休息室让他进去歇会儿。 　　池叶心里虽然还惦记着即将到来的直播，但他前一晚为了陪顾从舟就没怎么睡过，今天又忙了一天，卸了妆发后，几乎是刚坐在沙发上就睡晕过去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休息室里只有一张1米宽1米5长的沙发，但池叶半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只有一种陷入昏迷后不省人事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池叶起来后，立刻就被带去做新的妆发，然后又是螺旋般高速运转的一天。 　　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多，在化妆间坐下，才得以休息。 　　池叶这时才有时间喘口气，喝了一大杯杜长明递过来的热水，拿起手机来看一看。 　　一打开手机，就看到顾从舟发来的消息。 　　先是一条，“现在开会，八点应该能开完。”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消息，“造型好了吗？” 　　池叶正垂着眼睛，任由造型师给他弄头发，看到顾从舟的消息，他刚想回「还在做造型」，想了想，打开相机，点了前置摄像头，自拍了一张。 　　他刚把拍好的照片发过去，身后，造型师忽然叫道，“哎呀，好烫。” 　　一边疑惑道，“卷发棒有这么烫吗？” 　　造型师说着，把手放在了池叶的额头上，“池叶，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 　　池叶放下手机，含糊地应了一声。 　　杜长明闻言，立刻凑了过来，拉过池叶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又摸了摸池叶的额头，沉声道，“糟糕，好像真的发烧了。” 　　造型师犹疑着看向杜长明，“要去看医生吗？怎么办，马上要直播了，去医院估计来不及。” 　　“没事。请继续做造型吧。” 　　在杜长明说话之前，池叶先开口了。 　　今晚的比赛明显重要得多。 　　杜长明和节目组的人一权衡，也持同样的看法。 　　“那先吃个退烧药看看吧。” 　　“嗯。” 　　——鸿升集团会议室，助理他发现老板今天的心情很不错，虽然脸上的神色还是和往常一样淡淡的，但抿着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助理抬头看向前面的投影屏幕，屏幕上是一张财务报表，某个部门经理正在紧张地做月度汇报。 　　助理仔细看了眼报表上的各项数据，很正常，无功无过，并不是十分漂亮的成绩，远到不了让老板赞赏或者高兴的程度。 　　事出反常，尤其是最近两个月，老板整天板着脸，只对工作全神贯注，连新婚的池先生都抛弃在一侧置之不理，弄得公司里流言四起，人人都绷着一根弦，不敢出丝毫差错，今天这么和风细雨的是怎么了？ 　　到八点，会议提前结束，助理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叠文件夹，跟在顾从舟后面进了办公室。 　　助理把文件夹放在老板的办公桌上，看着老板打开电脑，问道，“这边有几分需要您审批签字的文件。” 　　“先放这，我晚点看。” 　　“好的。” 　　助理不知道顾从舟在看什么，但见老板神色专注，好像要处理什么大案子。 第四十一章 难以自持 　　节目刚刚开始,正是开场表演的环节。 　　是一首大合唱，所有选手，今夜比赛的,往期淘汰的,全部都在。 　　二十几个选手里，顾从舟一眼就到了站在最中间的池叶——池叶今天的造型格外成熟一些,一身深灰色的制服，头发全部梳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妆容稍稍重一点,阴影打得深一些,把五官的轮廓勾勒得很清晰,似乎在忽然之间,就从少年长成了青年，有了一种勾人夺魄的吸引力。 　　这是一首伤怀青春的歌，歌词洋溢诗意，歌曲旋律悠扬,放在决赛夜唱,很有仪式感,是告别也是珍重。 　　这种歌很适合少年人来唱，而池叶身上本就有一种蓬勃的少年气。 　　这几个月训练下来,池叶不仅在声乐上突飞猛进,台风更是远非昔日可比。 　　因为舞台上人多，他分到的歌词并不多，但只要他一开口,台下就欢呼声雷动,尽是他的名字。 　　这时,池叶的部分唱完了，他将目光投向台下，拿着麦克风的右手垂在身侧，左手抬起来朝粉丝挥了挥，镜头捕捉到这一幕，他笑容明澈而温柔，像天边新升的一弯小月牙。 　　顾从舟感到呼吸窒了窒，难怪镜头扫过之处，台下的粉丝那么疯狂，屏幕上池叶的弹幕密密麻麻刷得最多。 　　谁能不心动呢。 　　顾从舟垂下眼睛，他把目光移到手机的那张自拍上，但心中饱满的情绪非但没有平息下来，反而越来越饱满。 　　开场表演结束后，主持人上场，选手们去后台换衣服，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顾从舟的注意力从屏幕上转移了。 　　他之前听池叶说过比赛流程，这一轮池叶要在第五个出场。 　　他对其他人丝毫没兴趣，便任由直播在那里开着，拿过手机，打开微博，登录账号，在搜索狂里输入「池叶」的名字，然后点进了最上面的超话。 　　池叶的超话早不似节目之初，只有寥寥几百人关注，经过三四个月的比赛，现在已有近80万锦鲤，十分热闹，每分每秒都有新消息跳出来。 　　顾从舟进去后，先熟练地点了签到，界面上跳出一个L9的标识，显示他已经连续签到多少天，等这个图标消失后，顾从舟然后才慢慢往下滑动起来。 　　刚刚表演完开场曲，超话里兴奋得炸了锅，各种各样的舞台截图漫天飞。 　　“今晚崽崽的造型好绝。” 　　“太杀了太杀了！呜呜，这个发型，忽然有种崽崽长大了的感觉。” 　　“想一颗颗解开崽崽的扣子！和崽崽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楼上危险危险危险。” 　　顾从舟挑了挑眉，从这些危险的言论上滑过去，点开了图片。 　　刚才看直播时，舞台上人多，镜头切换得又快，体验感实在一般。 　　相比起来，超话里的图看着就舒服多了，各个角度都有，而且把边上多余的人都虚化了。 　　顾从舟一张张图点开看，双手按住屏幕，放大，再放大，有时看完了，还会顺手保存下来。 　　就这样，一边看节目，一边刷微博，很快其他人的表演结束，到了池叶上场。 　　主持人正在卖关子，让大家猜猜下一位选手是谁，台下的人早就知道答案，舞台下的呼声一下高了七八个度，纷纷叫着池叶的名字。 　　顾从舟的注意力悠悠从手机上转移到屏幕上——在激动的欢呼声里，舞台上的布景已经全部换了，灯光打在一座欧式古堡上，一个身影出现在阁楼的窗口。 　　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后台等候区的其他选手无不露出羡慕的眼神。 　　节目录制之初，大家的人气、知名度都差不多，池叶甚至不如其他选手，但几个月下来，池叶的人气已经令其他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当然，羡慕之外的另一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和池叶关系好的选手担心池叶的身体，小声说道，“他今天发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发挥。” 　　而那些羡慕甚至于嫉妒的，免不了在心里存着侥幸，希望池叶真的被影响发挥。 　　杜长明在台下，站在宋泽旁边，不错眼珠地盯着镜头里的池叶，没有人比他更紧张、更希望看到池叶今晚能以完美的表现在节目里画下句号。 　　池叶这轮的表演带歌剧元素，演唱与表演一体，难度很高。 　　当时池叶选这首歌的时候杜长明就很担心，但池叶说想尝试，想尽可能在节目里试试各种不一样的风格，他想了想，也只能支持。 　　这几个月，他天天跟在池叶身边，最知道池叶有多努力练习。 　　池叶红了以后，别人只以为池叶是运气好，参加了一档走红的节目。 　　但他从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池叶今天的人气，都是他该得的。 　　希望发烧不要影响池叶的状态。 　　在众人殷切的关注里，音乐的前奏响起来了，池叶的侧脸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啊啊啊，崽崽来了——”“终于等到崽崽啦——”“崽崽这个造型也好好看！” 　　弹幕上，一排排「池叶」的名字刷屏一样飞过去，排山倒海，几乎要将整个屏幕遮盖住。 　　这是一首深情的、诉说暗恋者执着与思慕的歌曲，因为太过执着，爱恋里便有了几分病态。 　　池叶原本的性格和形象阳光积极，并不是个过分执着的人，唱这样的歌曲并不合适，他更适合之前那种甜甜的情歌。 　　但今天，他因为生病，自带病态，反而比以往更加自然地融入进歌曲的情境里。 　　追光打在他的身上，直如从中世纪走出来的画中人，既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发烧确实对他有一些影响。 　　但这支歌舞已经排练过很多次，早已烂熟于心。 　　现在，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表演里。 　　他的状态太好，直把后台那些想看他失误的选手看得目瞪口呆。 　　镜头扫过，无论是台上导师，还是台下观众，都陶醉在演唱者的世界里。 　　顾从舟原本已经慢慢沉静克制下去的双眸，又渐渐亮了起来。 　　他一次次下定决心要与池叶保持适度的距离，免得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但池叶总在不自觉间吸引着他，让人忍不住想将他锁起来，占为己有…… 　　尽管这种想法很危险，但又很难克制得住…… 　　池叶的表演拿捏得很到位，一举一动都像踩在人心上，每一句歌词都拨动心弦。 　　他今晚的服装与妆容也都很复古，棕色缎面刺绣的马甲衬得他整个人华丽而忧郁。 　　好像整个夜晚，整个节目，都是为了他而存在。 　　第一轮比赛之后，中间是一段煽情的比赛回顾，和提前录制好的发言环节。 　　这两个环节主打感情牌，重在展示选手们的成长、蜕变，有很多选手之间互动的片段，自然也有池叶与其他选手一起的画面。 　　弹幕里因此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风，比如什么「扛起子叶大旗」，「磕到杨池了」之类的。 　　顾从舟平常逛微博，知道这是池叶和其他人的cp，他皱着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弹幕关闭了。 　　紧接着，进入第二轮比赛。 　　池叶第二轮的舞台是一首钢琴独奏。 　　他换了一身纯黑的西装，裁剪得体的西装勾勒出少年初初长成的肩膀和细细的腰线。 　　胸口还别了一朵玫瑰花。 　　他弹奏的是来《音乐少年》面试时的曲目——肖邦的《告别圆舞曲》。 　　这首曲子华丽而忧伤，充满浪漫主义的气息，池叶几个月前初次弹时，已经如行云流水一样流畅自然，现在跟着云飞、和节目组的导师练习了几个月，更加炉火纯青，无论是节奏和感情都更得心应手。 　　哪怕对钢琴不甚了解的人，也能听得出其中的游刃有余，浪漫和哀愁。 　　决赛依旧采取现场评分制，只不过在导师评分、观众评分之外，还加上了媒体评分，以及特邀网络观众评分。 　　两轮舞台下来，池叶的分数遥遥领先，结果无需揣测、一目了然，其他选手拍马也赶不上来。 　　不过按照节目流程，在公布最终结果之前，还有一个家人到现场的温馨环节。 　　顾从舟心里已知比赛结果，对节目里这些矫情的部分很不感兴趣，便把声音调小了，转了下椅子，将助理刚留下的一叠文件拿了过来放到眼前。 　　屏幕里，其中一位选手的妈妈站了起来，正在深情满满地诉说对儿子的期待。 　　接着，又有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各种各样的亲戚都出现在节目里，“弟弟从小就喜欢唱歌，小时候就是麦霸……” 　　“xx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眼中的骄傲，你的每一场比赛爸爸妈妈都有在手机上看……” 　　顾从舟本来在「刷刷」翻着文件，只把这些废话当成聒噪的背景音处理，只有当主持人提到池叶时他才用余光看上一两眼。 　　忽然，听着听着，他猛地想起什么，抬眼转向了屏幕。 　　他从台上看到台下，每个选手的家人都到场了，除了池叶。 　　无一亲人到场。 　　池叶就站在主持人旁边，双手握着话筒，脸上带着笑，很乖巧的样子，眼睛里却有淡淡的羡慕。 　　顾从舟心里翻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难怪池叶好几次问他要不要去现场看，还有那次喝醉了酒，池叶问他为什么不来…… 　　“老板，您现在要出去吗？需要司机吗？我去安排一下。” 　　助理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顾从舟的步伐。 　　他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老板突然拉开办公室的门出来，急匆匆好像要去处理什么紧急公务，把他们几个助理吓了一跳。 　　顾从舟已经进到电梯里，他低头按关门键，交代道，“我自己开车，会议资料和待批文件发我邮箱。” 第四十二章 要再演一年半的戏 　　池叶站在台上,金色的、银色的彩色箔片从天而降，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 　　演播厅里的灯光很亮很烫，照得人头脑昏昏沉沉的,看什么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晃动的影子。 　　难受,想睡觉，但池叶知道台下都是期待他、喜欢他的粉丝,还有很多盯着他的记者，他打起精神,不想表现出异常,既是为了镜头前的形象,也不愿令这么多人为他担心。 　　他抬起右手将落在头发上的一片金箔摘下来,左手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奖杯笑着朝台下的粉丝挥了挥手,叮嘱她们早点回家。 　　时间不早了,舞台上到处都乱哄哄的，《音乐少年》最后一期的直播刚刚结束，主持人已经退场，选手们四散开去,和到场的亲朋好友说话；工作人员忙着清场,指挥观众有秩序地离场；媒体则四处拍照找素材。 　　池叶一个人站在舞台边上,帮着工作人员把粉丝劝走。 　　发烧好像比下午的时候更加厉害了。 　　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意识也有些飘散。 　　但比赛的紧张和拿到冠军的兴奋还充盈在他的心里,耳边都是欢呼和赞美,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粉丝和嘉宾都在向他道贺，或者要与他合照，简直忙不过来。 　　这让他开心雀跃,像梦一样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一切真实的东西都在眼前,这么久的付出取得了相当不错的回报，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池叶！” 　　这边粉丝刚离场，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 　　池叶回头一看，是刘子勤，旁边跟着一个和他长得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女性，一脸兴奋和善的笑意。 　　刘子勤先问了池叶的身体情况，问他发烧好些没有。 　　池叶笑着说舞台上热，感冒早被赶走了，没什么事。 　　刘子勤这才揽着女人的肩膀，亲昵地说道，“妈，见到偶像你可要稳住，别太激动。” 　　又故意用吃醋的口吻对池叶说，“池叶，来，和你介绍下，这位是姜女士，我和你说过吧，姜女士可是你的铁杆粉丝。刚才比赛一结束就想过来找你拍合照了，估计今晚看你的时间比看她自己儿子都多。” 　　池叶忍不住被刘子勤的介绍方式给逗笑了。 　　他笑着朝刘子勤妈妈伸出手，“阿姨好。” 　　刘妈妈，也就是刘子勤口中的姜女士赶紧握住池叶伸过来的手，一个劲地夸赞道，“小叶今天辛苦了吧。你今天唱的这几首歌真好听，钢琴也弹得好，小小年纪就能这样，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家臭小子就该多和你玩多向你学习。” 　　池叶笑道，“子勤也很棒，平时唱歌都是他教我。” 　　刘妈妈「哈哈」笑起来。 　　刘子勤听着，立刻在一旁说道，“姜女士，哪有你这样踩一捧一的。你这话要是随便在外面说，可是要给池叶招黑。你儿子也是有粉丝的。” 　　刘妈妈根本不理儿子，“别啰嗦些有的没的，快给我和小叶拍几张照片。” 　　又问池叶，“耽误你时间吗？” 　　池叶调整了一下姿势，问道，“阿姨想怎么拍？” 　　刘妈妈赶紧拿出手机，一边勾住池叶伸过来的胳膊，一边指挥自己儿子，“用我的手机，开美颜相机。这个角度拍……对对。多拍几张。” 　　刘子勤一连按了好多张，池叶又配合着换了几个姿势，然后刘子勤叫道，“妈，够了，足够你发朋友圈羡慕死你的小姐妹了。” 　　刘妈妈笑嘻嘻拿过手机，“拍得还行吧，我还得再pp图。” 　　池叶看着他们母子间的互动，嘴角一直挂着笑。 　　他们三拍照的这会儿功夫，又有人来找池叶，是宋泽和杜长明。 　　刘子勤见状，知道他们来找池叶肯定是有事要谈，自己在旁边不方便，便拍了拍池叶的肩膀，道，“你先忙，之后我们再约饭。” 　　得到池叶的回答，就带着刘妈妈先走了。 　　宋泽和杜长明也是先问了池叶的身体状况。 　　池叶用刚才对付刘子勤的话术敷衍过去。 　　他当然也可以说自己难受，想马上回家躺下睡觉，明天再谈工作。 　　但今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怎么能够先走、扫了所有人的兴。 　　而且宋泽过来明显是有事要找他说，他不可以因为一点感冒影响工作。 　　演播厅里确实热，池叶脸上又带着妆，看不出来什么。 　　宋泽便不再多问，转而说道，“这几个月辛苦了，你今晚的表现很好。不过今晚可不是结束，过两天还有一些采访和节目需要你来。” 　　宋泽把后面的安排说了，说完又道，“今晚来了很多嘉宾，你的表现，现在不止是节目组和观众看到了，还有其他人、更多人看到了。我刚才和长明说了，这边有几个广告商想找你谈合作，还有几家唱片公司想找你出歌。” 　　池叶眨眨眼睛，看向杜长明，广告的事都是杜长明在接洽。 　　杜长明道，“代言我和公司这边来负责，别的你自己拿主意，主要看你想往哪个方向发展。” 　　池叶想了想，出歌是他喜欢的，也是春和时代给他规划的路线之一，“音乐是我想发展的方向，宋导可以先把几家唱片公司的资料发我看看吗？” 　　“没问题。另外，”宋泽笑笑，“《音乐少年》结束了，后面我还会筹划一档新的音乐类综艺，可以提前预定你的档期吗？” 　　池叶笑道，“当然可以。只要有时间我一定。我还要谢谢宋导这几个月的照顾。”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然后池叶又被拉去和媒体拍了些合照，一直忙到十二点多，才算结束。 　　忙碌了好几天，此时，大家都累了。 　　演播室慢慢沉寂下去。 　　家人来到现场的选手，都和家人一起回去了。 　　工作人员也差不多清理好了现场，准备收工回家。 　　因为宋泽刚才说起广告和出歌的事，杜长明等不及，风急火燎去和相关公司的负责人了解情况去了。 　　池叶和众人一一告别后，回到化妆间简单卸了妆、换了衣服，一个人往电视台外面走去。 　　从演播厅出来，寒风迎面吹来，池叶这才觉得全身发冷，头重脚轻。 　　他裹紧羽绒服，缩着脖子，站在演播厅后门门口等车来接他，他刚给司机发了消息，应该不一会儿就会到。 　　在等待的这一会儿功夫里，池叶脑海里朦朦胧胧地闪现过许多事情，有今天在舞台的画面。 　　唱歌的时候，弹琴的时候，舞台下的欢呼，舞台上的灯光，那些开心的、甚至可以说是辉煌的时刻，一切都像在梦里似的。 　　又浮现起刘子勤揽着刘妈妈肩膀、母子两人言笑晏晏的画面，接着，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参加少年宫的表演，爸爸妈妈在台下鼓掌、给他录像的场景，表演后，妈妈会带他去吃炸鸡和可乐，给他买冰淇淋和玩具小汽车。 　　要是他还在原来的世界就好了，要是爸爸妈妈还在就好了。 　　这样开心的夜晚，在他拿了最高的奖励之后，他也会和家里人一起回去吧，回去吃东西，睡觉，喝妈妈做的姜汤，或者什么都不干，也是成倍的开心。 　　他看向远处迷蒙的黑夜，昏黄灯光映照出的天空，衬出一些狂欢过后的寂寥。 　　他呼出一口热气，垂着眼睛，懒懒地靠在门口的一根立柱上，整个人轻飘飘地，像踩在云端，踩在一团棉花里。 　　好像发烧发得比他想象中更加严重，也可能是在演播厅里一直支撑着他的那股力没有了，整个人都有些松懈下来。 　　“池叶。” 　　“池叶！” 　　迷糊里，池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紧接着，鼻尖就传来一阵冷冽的古龙水味道。 　　他慢悠悠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然后惊讶地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顾从舟皱眉看着池叶疑惑的表情。 　　池叶缓了一下，才问道，“你怎么来啦？不是要开会吗？” 　　“开完了，顺道就过来了。” 　　“哦。” 　　池叶还在懵逼，脖子依旧缩在羽绒服里，只露出两只清亮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顾从舟先开口，“今晚的比赛我都看了。” 　　池叶微微抬起头，把脑袋从羽绒服里抬出来一截，扬起脸笑道，“嗯，我得了冠军。” 　　又抖了抖袖子，大大的宽松的袖子里竟然藏了一个水晶奖杯。 　　他把奖杯推出来，握住奖杯的底座，给顾从舟看，“你看，这是我的奖杯。” 　　顾从舟的目光从奖杯上掠过去，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但真实存在的赞许，“嗯，不错。” 　　池叶嘴角往上扬，展现出一个明快的笑容，眼睛比之前还要清亮。 　　他微微移开目光，带着笑，看自己的奖杯，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顾从舟的目光跟着落到池叶的脸上，少年瓷白的肌肤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半晌后，顾从舟沉声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抬起手。 　　冰冷的掌心碰到池叶的额头上。 　　池叶顺着把脑袋搭在顾从舟的掌心里，这让他觉得原本很重的脑袋轻松一些。 　　顾从舟的手顿住，没动，“发烧了？” 　　池叶低低道，“吃过退烧药了。” 　　顾从舟漂亮的眉眼皱得更深了，声音却轻了下来，“发烧了干嘛还比赛？” 　　池叶含糊的呢喃了一声。 　　顾从舟用掌心感受着池叶额头的温度，“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难受吗？” 　　“还行。不难受。” 　　说完这句话之后，池叶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一阵委屈的情绪，明明之前都觉得没什么，感冒这么小一件事。 　　比起比赛拿奖来说太微不足道了，他在影视城里当群演的时候比这惨得多的时候都有过。 　　但顾从舟这么连翻一问，他竟觉得特别委屈，好像之前的那些坚强瞬间就出现了裂痕，好像有什么东西冲破比赛夺冠的兴奋，汹涌而出。 　　他并不想在老板面前失态，而且很难为情。 　　可一旦出现这种情绪后，越想止住就越止不住，委屈和想被安慰的心情一下如泄洪般流淌出来。 　　偏偏顾从舟还问道，“真的？” 　　顾从舟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冷淡疏离，高高在上，但又和往常有些微的不同。 　　池叶垂下眼睛，一丝委屈和蒙蒙雾气染上眼尾，嘟囔着低声道，“有一点难受，头晕，累，想回家睡觉。”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抓住了，接着就被带进了车里。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库里南的副驾驶位宽大而舒服。 　　顾从舟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睡觉，到家了我会叫你。” 　　池叶确实是累极了，而且和顾从舟两个人在一起的空间让他感到很放松，不需要再保持警醒和自持。 　　座位被放平了下去，他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池叶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好像要把前些天失去的睡眠全部补回来一样，一觉睡下去，完全人事不知，既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家，也不知道怎么上的楼，上的床。 　　他只知道自己再醒来时，外面已经夕阳西下，是一个天气晴好的冬日黄昏，太阳像一个橙红色的灯，远远垂挂在天边，将窗外染成了一片橙色。 　　他扭头看了眼外面，然后从床上半坐起来，身体还是有些病后的疲乏空虚，但是经过长久的睡眠，已经舒服很多。 　　他怔怔的看了会儿，努力在脑海里回想睡着前发生的事情。 　　他模糊地记得晚上在演播厅门口遇到了顾从舟，上了他的车，后来呢？ 　　那晚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好似脑袋都被高烧给烧糊涂了。 　　一时都不能确定，顾从舟真的来接他了？ 　　这时，书房门推开，穿着真丝家居服的顾从舟走了进来。 　　“醒了？好些了吗？” 　　顾从舟在他床边坐下，端详着他的脸，“周医生来给你打过的退烧针了。39.8度，你知道你自己高烧到39.8度了吗？” 　　看到池叶懵逼的表情，顾从舟挑挑眉，听语气很不善，“以后生病了不许出门，工作必须和我报备，别忘了你和我签了合同。” 　　他的视线从池叶身上扫过，加强道，“知道了吗？” 　　“哦……” 　　池叶又摸不准老板的态度了。前段时间顾从舟对他很冷淡，感觉自己随时要被开除。 　　但一起吃早餐那天，还有记忆里那天晚上，顾从舟又很好相处，今天这态度… 　　…难道又要变回去。 　　池叶正迷茫着，忽然却又听顾从舟说道，“你既然和我是合法伴侣关系，以后要和我好好演。” 　　“嗯？”池叶不懂这话的意思，他可一向是尽职尽责很认真。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你可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顾从舟顿了顿，“完全把自己当成主人，提任何要求。” 第四十三章 撞衫 　　池叶眨了眨眼睛,依旧不是很懂顾从舟的意思。 　　看到池叶这幅反应，顾从舟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抿紧了嘴唇,仿佛在酝酿着怒意,又在强忍着不要生气。 　　片刻后，顾从舟才抓过池叶放在被子上面的手,低头看着手背上一个小小的针眼，“反正我还需要你,一年半,就一年半,你好好表现,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懂了吗？” 　　池叶仔细地听清楚了每一个字,这下他懂了老板的意思，一是肯定了自己过去半年的表现；二是延长了合同的期限，从一年变成了两年，哇,这是续约成功的意思对不对；三是要给自己涨待遇？可以任由他谈薪水？ 　　池叶觉得自己理解得应该八九不离十,不过他不想狮子大开口,他对现在的薪资和待遇够满意了，提再多要求那未免过于贪心。 　　于是他在老板的注视里,乖乖地点了点头,针对好好演戏，当好伴侣这条保证道，“嗯,我会的。” 　　顾从舟的表情变得好了点。 　　池叶更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夕阳沉得更下去一点,那橙红色的光芒更加浓郁，整个房间似乎都被染成了梦幻的深橙色。 　　顾从舟问道，“饿吗？” 　　池叶睡了太久，比赛那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了，一听顾从舟的问话，立刻点头，“嗯。饿。” 　　顾从舟拿起床头的座机给厨房打电话，吩咐厨师做些吃的。 　　池叶一听，便要掀开被子去换衣服，顾从舟按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躺着别动。 　　接着，池叶就听到顾从舟让厨房将吃的送上来。 　　“医生说你最好躺着，就在床上吃吧。” 　　池叶愣了一下——顾从舟竟然允许他在床上吃东西？顾从舟自己都从来不在床上吃东西。 　　是因为他生病了所以老板格外照顾他？还是老板对他优异表现的嘉奖？ 　　池叶看着金色橙光里的顾从舟的侧脸，一面感到受宠若惊，一面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今天，这冬天的黄昏可真好看。 　　顾从舟放下话筒，一转身，就看到池叶正呆呆看着自己，池叶是面对窗外的方向，朦胧温暖的夕阳里，少年的五官很柔和，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影子，一切都显得格外美好。 　　顾从舟的心里忽然就平静下来，他也感到今天的夕阳很好。 　　他曾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冲动，但此时此刻，却很安心。 　　一年半，不过一年半罢了，也就纵容一年半。 　　顾从舟上了床，在另一侧躺下，然后朝池叶招了招手，“过来。” 　　“嗯？”池叶听话地挪了过去。 　　顾从舟将池叶拽倒在床上，自己侧躺着，一条胳膊搭在池叶身上，闭着眼睛说道，“厨房还在做饭，先睡一会儿。” 　　“哦。” 　　池叶很配合的躺下。 　　但他睡了一天一夜，现在精神好得很，眼睛都不想闭上。 　　他和顾从舟面对面躺着，顾从舟的脸近在眼前，不是虚词，是真真切切地近在眼前。 　　好在顾从舟的脸实在好看，那么近看，都没有一点瑕疵。顾从舟的性格或许有很多瑕疵，但长相却实在没得挑剔，高鼻薄唇，睫毛纤长，皮肤白得像玉，他时常看到粉丝夸他的词，觉得受之有愧不好意思，那些词放到顾从舟身上才完美匹配。 　　哎，要是顾从舟入娱乐圈不知道会怎样，可能站在那里就能吸粉。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吃的吗？”他看了一会儿，顾从舟没睁眼睛，冷不丁问道。 　　池叶脱口而出，“你好看。” 　　顾从舟的嘴角几乎是立刻就上扬了起来，他忽然手臂往自己的方向一收拢，将池叶拢在自己怀里，将下巴搁在池叶的肩膀上，命令道，“别乱动，陪我睡觉。” 　　——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休息了快一周，又打了几天针，池叶的高烧完全退了，感冒也痊愈了，之前积攒下来的疲倦一扫而空，气色跟着好了不少。 　　周医生来看过，量好体温，又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以后，顾从舟终于允许池叶下床。 　　池叶伸了个懒腰，立刻跳起来准备出门。 　　每天在床上躺着，除了吃就是睡当然很爽，不过他现在可不能闲着，通告多得不得了，杜长明虽然帮他推掉了一些，但微信上的消息还是闪个不停。 　　顾从舟看了他一眼，说要跟他一起下楼，“我去公司，你和我一起，让司机顺路送你。” 　　“嗯，走！”池叶愉快地答应下来。 　　看着两个人一起出门的背影，周医生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同管家说道，“顾少和小池先生感情真好。” 　　“那是。” 　　顾从舟和池叶关系的变化，方管家是看得最清楚的。 　　他还婉转地问过顾从舟是不是要和小池先生长期发展，虽然顾从舟反应淡淡的，说是一年半的合约，但方管家才不这么认为。 　　周医生想了想，点头，“这样好，对顾少的病也有好处。” 　　方管家一下来了兴趣，赶忙问道，“是吗？” 　　“当然，顾少本来就是心理问题，能顾分泌多巴胺、缓解情绪，多一个人陪伴也能稳定鼓刹的情绪。” 　　方管家，“那少爷还要一直吃药吗？” 　　“现在这个阶段，药还要继续吃。后续的话要病情，可以酌情减少分量。” 　　池叶和顾从舟一起出门。 　　司机先送池叶去电视台，然后送顾从舟去公司。 　　两个人坐在车上，顾从舟用ipad办公，池叶带着耳机听歌，这是他们这几天慢慢形成的相处节奏，分享同一个空间，各忙各的工作，互相陪伴但又互不干扰。 　　下车时，池叶已经开门下去了，想了想，又回过身来，一只手扶住即将关上的车门，探进脑袋对顾从舟说道，“今天不知道要录制到什么时候，你要是早就别等我了，自己先回家吧。” 　　顾从舟好笑地看着他，“谁说我要来接你？” 　　池叶呆了一下，心想不是你说要顺路送我吗？不是你要我好好表现吗？ 　　顾从舟又说道，“不过你想的话，我会来接你。” 　　“呃……”池叶心道，行吧，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是我想就我想吧，“那……我先走了，十二点前应该能结束。” 　　池叶今天参与录制的是电视台一个新春晚会的直播。 　　除了他，之前《音乐少年》的选手也到了五六个。 　　这是参加《音乐少年》前就谈好的条款，节目后，会有十场左右的演出要一起参加。 　　因为表演的就是之前节目里表演过的歌曲，所以也不需要再排练，人齐之后做好造型就行了。 　　杜长明一周没见到池叶，一见面就绕着池叶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看到池叶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立刻拉着池叶说之后的工作安排。 　　“出歌的事已经提上日程了，江总很上心，为了保证你新歌的质量，专门从国外给你请了老师来上声乐和编曲课，过两天就可以开始了。” 　　池叶边听边点头。 　　杜长明又压低声音道，“有一个很好的广告商在谈，不过不一定能谈下来。” 　　池叶好奇，“哪家？” 　　杜长明神秘兮兮，“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要是不成免得你失望。而且这里人多，不好说。等有八成把握了我再告诉你。” 　　“行吧。” 　　池叶和杜长明聊聊天，很快，发型就做好了，池叶就和其他人一起进入录制现场，等待表演开始。 　　——顾从舟今天的工作结束得早，十二点二十分就到了电视台门口。 　　库里南在路边停好，他放下ipad，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来。 　　池叶正好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表演刚结束，换好衣服就出来。 　　顾从舟回了个「好」，然后打开微博刷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逛池叶的超话成了他工作后解压的方式之一。 　　看看池叶的图片，听听粉丝的彩虹屁，疲累好像就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心情也会跟着轻松愉悦起来。 　　他随手点开今天直播的截图，一看服装造型他就知道池叶表演的是哪首歌，他之前在《音乐少年》节目里看过，有印象。 　　虽然造型差不多，顾从舟还是一张张点开仔细看了起来，连相关微博也都扫了一眼。 　　正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顾从舟突然看到了脏东西，挨着池叶的名字，出现了其他人的名字，“看杨旭今天穿的这个马甲，和池叶是同款吧。” 　　“同款不同色。” 　　“他俩在节目里就有很多同款，同款的领带、戒指、鞋子、外套……数都数不过来。而且杨旭说过他和池叶很早之前就认识，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就不错……” 　　“磕到了磕到了。” 　　顾从舟慢悠悠滑完，把手机扔到旁边，往车窗外一看，正好看到池叶站在演播厅偏门的门口，和一个男生说话。 　　偏门人少，没有粉丝和记者，只是偶有几个工作人员经过。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远远看起，池叶脸上似乎带着笑，还把手机放到那人眼前给他看。 　　顾从舟又捡回手机，点开和池叶撞衫的人的图片看了一眼，然后再看向车窗外，这不就是同一人嘛。 　　他再度抛开手机，这时，池叶已经穿过马路、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拉开车门上来，一脸明朗的笑意，“你等了很久吗？” 　　顾从舟淡淡地，“还好。” 　　池叶正在脱外套，一边用余光看了顾从舟一眼。 　　他现在和顾从舟相处久了，对老板的语气心情态度拿捏得很准很到位。 　　顾从舟一个眼神一个语气他就能嗅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他把外套乖巧地抱在怀里，“我本来是要早点出来的，门口被人拦住说了几句话，耽误了时间。” 　　顾从舟淡淡「哦」了声，“谁拦住你了？” 　　“一个同事。” 　　“你和他关系很好？” 　　池叶摇头，立即否定，“不好。” 　　顾从舟挑眉，“不好还说这么久？” 　　“因为有点事情要说……” 　　见老板扭过头来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池叶叹一口气，详细解释道，“我总和我穿一样的衣服，带一样的饰品，这本来也没什么，撞衫也是很正常的事，但配上他在采访里说的一些话，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以为我和他有什么。” 　　池叶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差不多能推断出来，就算原主从前和杨旭认识，也不会是多好的关系，点头之交罢了。 　　顾从舟追问道，“所以呢？你刚和他说了什么？” 　　池叶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容，“我刚才和他说，我下次要穿全套的C牌走秀款，还把图给他看了！” 　　池叶将手机打开，最上面就是一张T台模特图——那是一件设计得复古而浮夸的风衣，长度到模特小腿中部的位置，上面缀满铆钉等装饰品。 　　顾从舟嘴角一弯，忍不住想笑，“他能信？” 　　池叶耸耸肩，故作无奈道，“嗯，他信了。” 　　这套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没有模特的身高，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住。 　　不仅难以驾驭，C牌的走秀款还很难弄到，既费时间又费功夫，池叶自己压根没准备穿。 　　让人去瞎折腾吧。 　　多折腾点才能消停。 　　库里南驶入夜色的街道中，车内安静下来，但气氛不似池叶刚上车时那么紧张，已经变得轻松很多。 　　过了一会儿，顾从舟忽然问道，“那你下次上台准备穿什么？” 　　“嗯……”池叶想了想，“公司或者节目组会帮我准备。” 　　“让方管家去弄。” 　　顾从舟高傲地撇了下嘴，“以后没人会和你撞衫。” 第四十四章 红毯 　　新春刚过,节令很多。 　　十几天后，池叶又有一个活动要参加。 　　这次不是上台表演，而是一个由某杂志举办的时尚庆典,要走红毯。 　　当天,出门之前，方管家着人推了满满一架子衣服配饰到衣帽间给池叶选,“按少爷吩咐，都是本季新款,小池先生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池叶站在衣架前一看,好家伙,真齐全,从墨镜到皮鞋全部都配好了,吊牌也没摘，熨烫得整整齐齐。 　　而且里面各种风格都有，在契合池叶本身气质的前提下，复古的、华丽的、街头的……每个风格色系都有一套完整搭配,比节目组里的造型团队配备得还要齐全,令人挑花了眼。 　　池叶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款式都大牌里寻常能见到的款，池叶在娱乐圈呆了段时间,耳濡目染,大牌的新款见了不少。 　　但很明显，方管家准备的这批衣服，与他平常见到的不一样,既不是海报款,也不是T台走秀款,光从式样和裁剪来看，便知道这在顶尖的大牌里也是轻易买不到的款式。 　　池叶咂舌，“这些款很难买到吧。” 　　方管家淡淡一笑，“还好。别人很难，顾家要，就不难。” 　　又沾顾从舟的光了。 　　池叶小时候，家里富裕那会儿，他妈妈也很爱给他买衣服。 　　不过家道败落后，池叶就不怎么在穿衣上花心思了，更注重衣服的性价比，只有面试时才会注意一下，上台和出席活动则是造型师来配。 　　今天顾从舟给他备了那么多套衣服，他一下要选择困难症了。 　　“喜欢哪套？” 　　不知什么时候，顾从舟出现在他身后。 　　“都不错。” 　　池叶搓搓手，犹豫不定，“要么你帮我选一套吧？” 　　“嗯？也行。” 　　顾从舟打量了池叶一番，修长的手指从一排排衣服间滑过去，最后停止一套棕色的格纹西装上。 　　“这套。” 　　池叶定睛一看，整套是棕色与灰色的搭配，外面是棕色格纹西装，露出灰色缎面马甲的边，配棕色的皮鞋和灰色暗纹的领结，袖口上的珠宝嵌着C形的碎钻，整体设计既典雅又奢华。 　　方管家的视线也看向这套衣服，随后又看向顾从舟。 　　顾从舟今天也要出门，要去公司，应该是要开会，他的穿着比平常正式一些，金丝边眼镜，黑色西装，里面一件灰色羊毛开衫。 　　方管家来回看了一圈，称赞道，“少爷选得好，小池先生就穿这套吧，一定是红毯上最帅的男明星。” 　　顾从舟把衣服递到池叶面前，“去试试。换好我们出门。” 　　池叶很快去换了衣服出来——西装很合身，腰线和肩膀掐得刚好，衬出少年纤长挺拔的身形，朝气蓬勃又潇洒贵气。 　　顾从舟的眼神一亮，目光落在池叶身上，跟着他移动，没有转开。 　　池叶正站在镜子面前，低头整理灰色毛呢质地的领结，他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没注意，领结后面勾连的地方和衣领扭在一起了。 　　方管家本来想上前帮忙，刚往前迈出半步，瞟了少爷一眼，止住了，没有动。 　　池叶还在那里解开后面扭在一起的结，顾从舟沉声道，“我来。” 　　走到池叶身后，低头解那绕在一起的结。 　　池叶放下手，抬起脑袋，从镜子里看着顾从舟的动作。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顾从舟离他很近很近，好像就贴着他的后背。 　　顾从舟比他高半个头左右，低头时，下巴隐没在他的脖子处，仿佛低头在亲吻他一般。 　　池叶想到这里，蓦地觉得脸上一红，连忙转开目光。 　　顾从舟已经把领结后面解开了，双手又绕到前面，对着镜子把领结摆弄整齐。 　　顾从舟的手指很漂亮，又长又白，骨节分明，当他的手指专注在领结间穿行时，引人无限遐思…… 　　仿佛这不是一个领结，是价值上千万的一个项目。 　　而且顾从舟不说话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刻薄讨人厌了。 　　池叶只得再把目光移开。 　　好不容易，顾从舟终于把领结系好摆正了。 　　池叶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轻快地说道，“好了，走吧。” 　　“等等。” 　　顾从舟上下打量了池叶一圈，对管家说道，“把我那块蓝宝石的星空表拿出来。” 　　不一会儿，方管家就从衣帽间中间的玻璃岛台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流光银表带、蓝宝石镜面、深蓝色表盘、镶着碎钻、流光溢彩的机械手表，递给池叶。 　　池叶将手表卡在左手手腕下段，刚好顶住袖口。 　　顾从舟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好看。” 　　难得听到顾从舟这样直白的夸奖，池叶的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 　　两人一同乘车出门。 　　司机照例先送池叶，再送顾从舟。 　　车上，池叶照例听歌，顾从舟照例工作。 　　不过这回，池叶戴着耳机听歌时不自觉哼了出来。 　　那音乐若有若无，曲调欢快明朗。 　　顾从舟听了一会儿，将耳机拉下来，打断池叶的哼唱，“你唱的是什么？” 　　池叶虽然被顾从舟打断了，但仍旧心情不错地回答，“新歌，还没写完，这只是demo，好听吗？” 　　他提高声音，慢慢哼了一遍。 　　顾从舟把ipad放到一边，很认真地听池叶哼唱这段没有歌词的曲调，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给予肯定，“不错。后面还有吗？” 　　池叶的笑容扩大了一圈，“没了。暂时只有这几句。作曲好难，每次都好难。 　　但我想试试。” 　　“你做得很好。” 　　得到顾从舟的肯定，池叶的心情比出发时还要好，并且一路延续到下车的时候。 　　——池叶到时，杜长明正在和人打电话，人站在保姆车旁边，捂着话筒、眉头紧皱，聚精会神，好像全副精力都用在了与对方的谈判上，连池叶来了都没看到。 　　池叶便先去找助理。 　　助理明显被他身上的衣服吸引过去了，一边张罗着造型师帮池叶再处理下发型，一边不停地称赞池叶今天的衣服好看，配色非常高级。 　　等到发型快做好的时候，杜长明才打完电话过来，他脸上是心事放下的表情，“上次和你说代言的事终于有眉目了，虽然是C家下面副牌的大使，但也相当不错了，抢手的很，一堆人挤破了脑袋抢这个资源。不容易啊，江总都出面谈了几次才破格谈下来的……” 　　说着说着，杜长明消音了，“你这衣服哪来的？” 　　他仔仔细细盯着池叶身上的衣服看，他在娱乐圈时间久，当然比助理识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套西装的来源，“这不会是C牌最新季的高定款吧？真品？” 　　池叶笑着点了点头。 　　杜长明不敢置信道，“你哪来的？” 　　又接着问，“公司给你借来的？” 　　池叶没和人说过他和顾从舟的关系。 　　毕竟是顾从舟花钱雇佣他，他给顾从舟当工具人。 　　哪能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外面以顾从舟的名义狐假虎威。 　　便避重就轻地说道，“朋友借给我的。” 　　杜长明紧接着追问，“你这个朋友，是买来的还是借来的？” 　　据他所知，池叶身上这套衣服至少七位数，一般人可不会花这么多钱买一套衣服。 　　而如果是借的话，穿来走红毯未免不妥，时尚圈对这些很严格，会引发很多争议。 　　“买的。” 　　池叶想，别人有可能租借大牌衣服，顾从舟是不可能的。 　　杜长明不由惊讶道，“你有这么有钱有势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马上停住了。 　　仔细想想，池叶从前好歹算个富二代，认识一些有钱朋友也没什么，他不该这么说话。 　　停了停，杜长明感叹道，“挺好挺好。你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走红毯，之前和我说你要自己准备衣服我还担心呢，看来是我白担心了。就算我帮你借，也借不到这么好的衣服。” 　　几个人说着话，很快，活动就开始了。 　　这次活动，《音乐少年》出来的选手并不一起上场，而是分开走红毯。 　　但按照主办方的排序，《音乐少年》几个选手的次序挨着。 　　杨旭就在池叶后面几个。 　　池叶出现在红毯上的时候，掀起了一片欢呼声。 　　自从节目结束后，池叶每次出来参加活动，不论是舞台表演、录制综艺，还是这种活动，粉丝量总是相当可观。 　　他一出场，锦鲤姐姐就给与了最大的欢呼和支持。 　　闪光灯此起彼伏的亮起，池叶从一片白光里从容走过。 　　身后，套在宽大外套里的杨旭几乎是当场愣住了。 　　准确的说，先是愤怒，然后是愣住。 　　愤怒自然是池叶说的和那天给他看的衣服完全不一样。池叶那天说会穿C牌的走秀款，他信了池叶的鬼话，一心想去弄个同款，可惜以他现在的咖位，根本借不到C牌的走秀款，折腾了半个月，只能找了件款式差不多的穿上。 　　不想池叶就是假模假样和他说着玩罢了。 　　愣住嘛，当然是池叶身上那套衣服，C牌的当季高定款，他在找衣服的时候看到过，当时就被这套衣服狠狠惊艳了。 　　但他连走秀款都借不到，更别说这种高定款了。 　　他也就看看图片算了，完全没想过能穿到自己身上。 　　可池叶竟然穿上了。 　　杨旭心理阴暗的想，这套衣服有可能是赝品吗？是赝品就好了，池叶怎么可能借到这么好的衣服。是赝品，再被人扒出来，肯定要被群嘲。 　　万一不是赝品呢？ 　　杨旭在心里默默计算，这套衣服，再加上池叶的鞋子、饰品，一套下来至少得……七位数？七位数有可能买到吗？ 　　池叶一下进阶得那么高，这让人以后怎么copy？ 　　与此同时，红毯直播的弹幕上也沸腾了。 　　自从有人说池叶这套是C牌高定，价值上百万之后，关于池叶的衣服是真是假，就吵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真假 　　最开始是随着池叶的出场,一溜夸奖他的弹幕飞过去，“这是谁？好帅啊。” 　　“好像漫画里的贵公子。” 　　“真的好看，是虽然不认识他,也想粉他的程度。” 　　池叶的出彩,一半来自他本身的气质，一半来自服装的衬托。 　　不得不说顾从舟的眼光相当毒辣,给池叶挑选的衣服既适合池叶的气质，又在这样的场合里十分出挑。 　　这种活动,保守的男艺人大都选黑色西装,大胆的男艺人则元素堆砌过多,容易像一只花孔雀,池叶的这套搭配华丽得恰到好处,棕灰搭配得非常和谐,刺绣既精致又不喧宾夺主，袖扣和手表这些细节也无可挑剔，自有一种钟灵蕴藉的少年风度。 　　这是时尚典礼，来的明星很多,围观的各家粉丝和路人也多,有没看过《音乐少年》的,也有许多看过节目的。 　　听到有人问池叶是谁，立刻便有人回应,“是今年的新人,叫池叶。” 　　“《音乐少年》的第一名。” 　　还有来自路人的夸奖，“池叶第一次走红毯吧，一点不怯场啊,而且衣服和人都撑住了这种场合。” 　　“对,在一堆明星里丝毫不逊色。” 　　有池叶的粉丝,“崽崽太棒了，又是猛吸崽崽的一天。” 　　“娱乐圈新人池叶，大家多多关照。” 　　也有纯粹的颜粉，“不得不说，看到现在，男艺人里池叶赢了，这套西装太好看了。” 　　“这套好看得简直能封神。又斯文又禁欲，好想把他的衣服扒下来……” 　　由于池叶的造型实在太惊艳，后面的讨论络绎不绝。 　　“池叶这套衣服哪来的？品味不错呀。” 　　“看logo好像是C牌的？” 　　“C牌没看到过这款啊。” 　　“C牌？池叶粉丝别做梦了，怎么可能一出道就能和顶奢合作？？” 　　与此同时，每位明星走完红毯后，各大时尚博主就会立刻联动，瞬间就把明星身上的衣服、饰品都扒出来，看看哪家艺人的行头最贵，资源最好，再顺势预测一波这些明星之后可能与哪些品牌合作。 　　粉丝和各路看客一手看直播，一手刷微博，控评的控评，八卦的八卦，忙得不可开交。 　　但池叶签完名下场后，那些原本活跃的时尚博主却迟迟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ID叫「niki未见」的时尚博主贴了池叶的照片，照片上标的同款，是C牌本季的限量高定系列。 　　C牌逼格很高，合作过的明星都是顶流，每年提供给明星的礼服很少，而这些少得可怜的份额基本只留给一线艺人，想穿他家的衣服走红毯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听池叶穿着C牌高定走红毯，评论一下热闹起来，“池叶竟然真的借到了C牌的衣服？” 　　“《音乐少年》里无人有这么好的资源，慕了。” 　　“他一个新人，哪里能弄来这么贵的衣服？” 　　“是啊，池叶才出道几天啊，C牌怎么会借衣服给他？” 　　“而且是限量高定款哎，今天一起走红毯的某顶流都没这个待遇。” 　　有人揣测，“可能是公司借的，春和时代捧他吧。” 　　“前面春和时代的长公主都穿不上。” 　　“那他哪来的衣服，总不可能是自己买的吧？” 　　“这得多土豪，才能自己买几百万的高定。” 　　“之前《音乐少年》总决赛，池叶家里人都没出现。听说父母都去世了，不像有钱的样子。” 　　大家讨论得正热闹，又有一个ID叫「levina-秋」的博主在相关话题下发微博了，“到底是C牌高定？还是处处都不对版的同款？” 　　博主之间也是有竞争的，「levina-秋」和「niki未见」两个账号的定位差不多，都走法式风，穿搭风格类似，接的广告同质，都是一些大牌彩妆和轻奢服饰。 　　但「niki未见」不论是合作的品牌档次、拍的视频质量，都胜「levina-秋」一筹，「levina-秋」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 　　这次时尚活动，博主们要追热点，都时刻盯着，发一些明星同款的点评，分析些明星穿搭的优劣给粉丝看，这两人也不例外。 　　他们本来就是粉丝量高的博主，又带了话题，这一前一后两条微博一下就冲到了前排，阅读量飙升。 　　「levina-秋」的发言阴阳怪气，虽然没点名道姓，但指向再明显不过。 　　空气仿佛静默住。 　　静默片刻后，随即又沸腾起来。 　　无人不喜欢看这样针锋相对的热闹。 　　“这什么意思？是池叶穿假货的意思吗？” 　　“不用怀疑，就是这意思。” 　　“我刚去看了图，真的不一样。看起来是不像正版，袖子和腰部都不对。” 　　楼主levina-秋回复，“不是看起来不像，是根本就不对。腰和袖口小一圈，袖扣的款式也完全不同，明显就不是模特身上那件。差别这么大竟然也敢鉴同款（微笑）。” 　　听说是仿的以后，原本夸池叶造型好看的都没了，画风慢慢变掉，之前发布池叶同款的博主「niki未见」下面也都是嘲讽的评论，“啧啧啧，怎么仿也不仿得像一点，差这么多还穿上红毯，多丢脸啊。” 　　“刚出道，穿不到大牌衣服正常，但没必要穿假货。太掉价了。” 　　“竟然敢穿C牌的假货，以后是不想在时尚圈混了吗？” 　　大概是负面评论太多，过了一会儿，「niki未见」在一条前排评论下回复，“定制本来就是量体裁衣的意思，可以根据个人身形做出修改，不一定和模特图一模一样，关键看细节和做工。池叶的身形比模特更加纤瘦，做出一些调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紧接着有人反驳，“那这调整可真够多的，连袖扣都完全不一样。模特图是整颗钻石，他却是碎钻，看出来是穷了。” 　　「niki未见」迅速再回复，“袖扣为什么不可以换？模特图上的袖扣确实用的整钻，也够高调华丽，但池叶换成玛瑙镶碎钻的袖扣，再配上蓝宝石镜面的手表，我认为反而更加适宜，有钱又有品味，不知道甩其他人几条街。” 　　「niki未见」连珠炮一样输出，回复得有理有据，丝毫不怯场，简直有以一敌百的气势，怼得那些在她微博下面留评的人哑口无言。 　　池叶的粉丝本来想出面帮「niki未见」说话，但见到这阵势，发现自己只要默默点赞就够了。 　　锦鲤姐姐自然相信池叶不会穿假货，他们一路从《音乐少年》追过来，大家都看得清楚，比赛期间池叶就一直是个拎得清的人，不会脑子糊涂成这样。 　　但是…… 　　对于眼前的情况，她们也感到一些紧张和迷惑。 　　难道是公司那边掉链子了？ 　　不过迷惑的时间不多，毕竟晚宴还在直播中，大家太忙，暂时无暇分身他顾。 　　晚宴上，所有明星都走完了红毯，一波波的明星正在主办方的组织下拍合照。 　　给池叶这边安排的是一组十人大合照——十个人坐在一张长桌前面。 　　长桌前面放了两排凳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每个凳子上都贴了对应明星的名字。 　　这些站位都是主办方事先安排好的。 　　给池叶预留的位置很好，前排靠近中间。 　　在他左右两边，分别是当前两部大热剧的男主和女主。 　　但当池叶结束一段采访走过来的时候，他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名牌也被移到了后面一排的边上。 　　池叶来得慢了一步，并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被人换了，其他人和他不熟，看到了也并不说什么。 　　本来跟拍他们这组的摄影师应该要管一管，但摄影师看了看池叶，又看了看将池叶位置换掉的人，心里稍微一权衡，便决定权当没看到，只管招呼着大家摆好pose，准备拍合照。 　　池叶朝着写了他名字的位置走去，温和地和左右两边的人打了招呼，然后坐好。 　　他既不知道有人换了他的位置，也不知道有人在偷偷打量着他，他只想着既然是来拍照，那么好好完成工作就是了。 　　而且他对拍照的站位并不怎么在意，他从前在各个剧组跑过很长时间的龙套，对于娱乐圈的起起伏伏看得多了，心里很清楚，现在这个阶段，力气应该全部花费在打磨作品上，其他都不太重要。 　　池叶按着摄影师的要求配合拍照，与此同时，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前排总有一道目光飘向他这里，正是刚才擅自换了他位置的陈鑫。 　　陈鑫的视线先是从池叶的衣服上扫过去，再扫回到自己的衣服上，眼底不禁露出一些嫉妒。 　　随后，他想起网上的评论，心里稍微感到舒服了一点。 　　C牌有个副线要进军国内，是这两个月圈子里炙手可热的资源，他近来也在努力争取与C牌的合作。 　　但是想了各种办法，找了各种关系，哪怕他手上有一部大热剧在播，人家也没看上他。 　　他隐隐听说C牌属意春和时代的新人，也零星听到过池叶的名字……但心里不大敢相信，论资历、热度、在娱乐圈的成绩，池叶一个新人，哪一样比得过自己？ 　　陈鑫又用余光看了池叶身上的衣服一眼，灰棕配色、碎钻袖口，把人衬得分外温文尔雅，难怪池叶走红毯时满屏都是对他的夸奖。 　　陈鑫压抑住心里的酸涩，暗道网友说的没错，这衣服一定是山寨货吧，池叶和人副线合作最多也就一个大使的名分，怎么可能穿上高定走秀款？ 　　他独自消化掉内心的不平衡，轻描淡写地把目光从池叶身上转过来，带着一脸友善的笑意与旁边同组的女演员攀谈起来。 　　这家杂志的出图效率很高。 　　直播的同时，很快，刚刚拍好的第一轮合照就出炉了。 　　池叶所在的这组，因为全部是近期热度很高的艺人，或者有热门综艺或者有热门剧，所以关注度和转发量都很高。 　　合照里，池叶虽然坐在边上，但他笑容温柔、姿态放松，在一众使劲凹造型的明星里，非但没有被其他人压下去，反而自有一种风度。 　　“不得不说，合照里池叶也赢了。” 　　“他状态真好，既不局促也不过分使劲，因此也不油腻。这对于一个刚冒头的新人来说，真不容易。” 　　“嘿嘿，心里素质确实是好，穿着山寨货也敢走红毯，这谁比得了。” 　　“这个活动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什么牛鬼蛇神都能上。”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准备好洗白方案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洗。” 　　“八成是要甩锅给工作室，说造型师给了他们假货。” 　　合照传播人越多，关于池叶穿山寨西装的讨论也越多。 　　正当夸赞与讽刺两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条微博终结了所有的讨论，“C牌出来认领了！” 第四十六章 打脸 　　“什么？C牌认领了池叶身上的衣服？” 　　“真的是C牌官方账号？不是高仿号？” 　　“如假包换,刚去看过，就挂在话题最上面。” 　　挂着蓝V标记、粉丝数超过600万的的C牌账号，“今夜星光璀璨,感谢@池叶先生演绎本季高定系列,以华丽优雅的风度延续品牌标志性美学，举手投足间尽显潇洒、耀目灵动。” 　　“啊！！”惊叹三连。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只有池叶是一个人一条微博。” 　　今晚穿C牌礼服的男女明星不再少数，C牌都是按系列,几个明星放一排发一条微博,每个人让一张图。 　　唯独池叶,一个人一条微博不说,还放了九宫格的图,张张是精修,看得出选图都费了一番心思，这待遇谁能比得上？ 　　池叶粉丝正陶醉在刚刚的合照里，听到消息，之前的那些紧张荡然无存、瞬间就变成了喜悦,忙不迭去留言转发,赶紧把排面给崽崽安排上。 　　与此同时,博主「niki未见」下面的恶评，很大一部分都被发评论的人自己给默默删掉了。 　　有几个人之前蹦跶得太开心,评论得太多,一时来不及删，只能被挂在那里，被顶到了最前面,让后来的人好好围观嘲笑了一通。 　　而「levina秋」的微博下面,境况截然相反。 　　关于她之前说的什么空口鉴同款,池叶身上的西装和模特图相差很大，是显而易见的假货，如今全部成了打脸她自己的证据。 　　“是不是同款我不知道，反正官方盖章是同款。” 　　“博主的基本素养呢，堪忧。” 　　“这人明显是紧盯着niki不放吧，之前有几个视频创意就抄袭niki的，niki被这种狗皮膏药黏上真是倒霉。” 　　“之前还抄别人的创意？” 　　“她半个月前的一条广告视频，和niki半年前拍的基本一模一样。这里有截图对比。” 　　…… 　　在一片攻击中，「levina秋」招架无力、不得已关闭了评论，连带那几条微博也悄悄删除了。 　　但为时已晚，她之前的发言早就被人截图，广为传播。 　　作为一个时尚博主，连真假高定都无法分辨，还发出这样的言论，说是贻笑大方也不为过。 　　这种类型的博主本来最看重的便是品位与逼格，「levina秋」之前就差人一截，经此一事，更加高下立现，远远被人甩在身后。 　　正坐在晚宴一角的餐桌旁默默吃东西刷手机的杨旭，看到网上的反转，和C牌的官微发言，惊得手里的筷子当即停在半空——没想到池叶竟然能穿C牌走红毯。 　　他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往下滑动手机，手上的筷子刚要伸回来，又顿住。 　　“还不止呢，还有人扒出池叶的手表也是世界级的顶级名表。” 　　“有多顶级？” 　　“全球限量五种。” 　　“惊掉下巴。” 　　杨旭的表情变得五彩纷呈，他心情复杂地朝不远处的池叶看了眼。 　　虽然之前就知道在节目里池叶的人气最高，但大家同一个节目出道，原本以为在同一起跑线，但看现在这幅场景，是他太天真了。 　　他心里虽有不甘，但更多是无可奈何。 　　同一个晚宴现场，正在谈笑风生的陈鑫看到手机桌面上弹出来的消息时，表情同样瞬间呆滞。 　　他躲开摄像头，偷偷拿出手机翻看。 　　看完，他的表情不比杨旭好多少，只是他的心态和杨旭不一样。 　　杨旭已经知难而退，他还不会。 　　——池叶和同桌都不熟，没什么人和他说话，刚好他也饿极了，便专心吃起东西来。 　　主办方准备的晚宴丰盛而精美，十几道菜肴摆了整整一桌子，但美则美矣，都中看不中吃，而且一半是冷盘。 　　池叶为了填饱肚子勉强吃了一些，一边吃、一边怀念起家里厨师的手艺。 　　这么想着，他就摸出手机给顾从舟发了消息过去，“你吃晚饭了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还在开会。” 　　“那我不吵你了，你专心开会。” 　　“没关系。东西好吃吗？” 　　“不好吃。只有卖相过得去。”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池叶拍了张面前凉拌海参的照片发过去，“不脆不爽口，太老了。” 　　又发了个哈士奇叹气的表情过去，“估计是没人和厨师反馈过口味问题。这里大部分人都不吃东西。”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池叶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和顾从舟分享生活里的小事和自己的感受。 　　而且不像一开始只是把顾从舟当老板伺候着，反而有点像朋友，或者说……像关系很好的同居室友。 　　顾从舟也不烦池叶，表现得很有耐心，甚至是……很体贴，虽然这不知道是否是池叶的错觉，“我让家里做了海鲜粥。等会儿回家再吃点。” 　　池叶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来找池叶，池叶才放下手机暂时停住话头。 　　而网上，C牌认领了池叶的衣服以后，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有营销号发微博，说，“某音乐选秀节目出来的新人资源很好，已经在和顶奢品牌在谈合作。不止今晚这样浅显的合作，后面还会宣其他资源，听说名分给的不低哦。”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其中的指向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种传言一出，又有人要发表自己的高见了，“怎么可能。C牌能借他衣服穿就不错了。还想要头衔呢。” 　　“合作一次就想要名分？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CY单方面在炒作。” 　　营销号的谣言在网上流传时，杜长明刚喘一口气准备吃点东西歇一会儿。 　　此前，他盯着摄影师出图修图、忙着C牌沟通，事情虽然顺畅，但也挺废精神。 　　没歇一会儿，助理又把手机递过来，说不知道哪来的营销号在网上瞎传消息，杜长明就着助理的手机看了一眼，雷达马上又竖了起来——这八成是刚有人在搞池叶。 　　他们和C牌副线谈成了合作是不错，但名分给的并不高，一个小系列的大使。 　　营销号却说名分不低，这看起来是在捧着池叶，其实是在捧杀池叶。 　　既给池叶树敌，又弄得好像是他们这边在逼C牌给高一点名分。 　　一般情况下，大牌最反感合作的明星这样炒作。 　　杜长明脸色一沉，一边将这几个营销号记下，发给江涛去查是谁买的水军，一边忙着去和C牌公关。 　　——池叶把手机放在一侧，疑惑地看着眼前人，不太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五十岁上下，身上西装的面料一看就很昂贵，周身散发着领导的气场，旁边还跟着两个同样穿西装的男人，他一脸和善地将刚才的话换了个意思重复一遍，“池先生，刚才的合照真是不好意思。” 　　池叶还是摸不着头脑，“合照怎么了？” 　　与池叶四目相接的杂志总编，“……” 　　在对视了一会儿后，总编确认，池叶根本没意识到站位有问题。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池叶可以不计较，他不可以不放在心上，毕竟是鸿升集团顾少的助理亲自打电话来关照过的人，连合照的位置都特意关注过。 　　仔细思索后，主编邀请池叶，“待会儿还有两轮合照，我先带池先生过去，介绍几个杂志社的朋友给你认识。” 　　池叶正好暂时吃饱了东西，便站起身，在总编的带领下朝人群里走去。 　　陈鑫心急地拿起手机，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上，上线又下线，但C牌一直没任何反应，让他心中倍感疑惑。 　　今夜，他不仅买了营销号，还买了水军去C牌的微博下炒池叶的事，故意以池叶粉丝的口吻、问C牌亚太区的代言人会不会考虑池叶，还顺势拉踩了一波今晚参加活动的其他艺人。 　　据陈鑫所知，C牌亚太区代言人相中的是圈内作品和地位都相当稳固的某影后。 　　「池叶粉丝」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处挑事，C牌公关不出来回复一下吗？？ 　　至少该有个反应吧…… 　　陈鑫心烦意乱地滑着手机，然后，他看到C牌回复了——“愿与池叶先生携手，探索更多可能。” 　　陈鑫手指一顿，瞳孔不自觉放大，这什么意思，竟然还真的考虑上了？？ 　　池叶也配？ 　　当然，陈鑫的想法不重要，C牌的想法才重要。 　　几乎是在池叶上场的一瞬间，C牌的公关就认出了他身上的衣服是被谁买走的。 　　这种高定款，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每一件衣服的去处品牌中心都有清晰的记录。 　　既知道买主是谁，他们又怎敢薄待池叶。 　　公关立刻调出池叶的资料，上报给主管，主管又找经理商量。 　　在C牌的年度财报里，亚太区所占的比例水涨船高，而申城更是绝对的消费主力。他们想要在申城获取好的资源，就势必要倚仗鸿升集团。 　　有了这层关系，加上池叶的形象本身就很好，他们自然愿意给池叶最好的待遇。 　　而且C牌的公关也不傻，对于水军有基本的鉴别能力，很快就摸清了哪些是水军发言，哪些是池叶粉丝发言。 　　锦鲤姐姐的表现很稳，她们今晚虽然开心，却也有分寸，知道池叶是新人，应该谦虚低调。 　　他们对于崽崽能穿漂亮衣服走红毯就满足了，其他发言都谨慎得很，和水军的发言泾渭分明、截然不同。 　　那些水军名单，不仅C牌公关手里有一份，杜长明、春和时代、甚至……顾从舟的小助理手里都拿着一份，并且他们还知道背后买水军的人是谁。 　　陈鑫不可置信地坐在那发呆时，手机又发出连续的「叮咚」声，让他惊醒过来。 　　经纪人接连发来消息，“陈鑫，你疯了吗？” 　　“你干什么了？” 　　陈鑫从这几个短促的问话里预感到一丝不妙，有点心慌地回道，“没干什么？ 　　怎么了？” 　　经纪人发了语音过来，语气很急，“前几天好不容易帮你谈下来的一个角色吹了，还有好几个代言合同，都没了。” 　　陈鑫心里一个咯噔，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怎么可能？” 　　经纪人，“说，你干什么了？你今天得罪谁了？” 　　“没有啊……” 　　陈鑫的心砰砰直跳，他现有的资源多集中在电视剧领域，电影和时尚资源都很差。 　　所以今天这种时尚活动他对谁都很客气，表现积极，连对摄影师都满脸微笑，怎么会得罪人呢。 　　经纪人冷道，“你再想想，我刚问，说你对新人傲慢，不满拍照站位。” 　　陈鑫低头沉思，忽然猛地往旁边一转头，正见池叶在杂志主编的陪同下，与人谈笑风生。 　　他站起身，刚想往那边走去，还没迈步，有人拦在他身前，“陈先生，不好意思，这边要请您先行离开。” 　　陈鑫一怔，咬着牙，不死心的问，“待会儿不是还有采访和拍照吗？” 　　来人客气但冷硬道，“是，不过要请您先离开。” 　　杂志总编比陈鑫还要早听到风声，这让他愈发确定了池叶的重要性，全程陪着池叶，给他介绍各位嘉宾。 　　合照的时候，就差把池叶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了。 　　因为有总编带着，活动现场的人，无论是嘉宾还是工作人员，都不敢再像一开始那样轻待池叶，每个人都变得客气有礼起来，嘴里说出来的话一个个舌灿莲花。 　　之前负责拍合照的那个摄像师，远远见到这幅情形，目瞪口呆，还添一份惴惴不安。 　　池叶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见总编一直陪着自己，便客气道，“您有事的可以去忙，我一个人也行。” 　　总编比他更客气，“哪有什么事，今晚陪着池先生就是最重要的事。” 　　池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一个新人，哪里配得上人家那么重视。 　　总编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顾少交代过的事，就是最要紧的事。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提。” 　　池叶怔了怔。 　　顾从舟……最近真的很好…… 　　哪怕人不在现场，也安排得面面俱到。 　　宴会上觥筹交错，灯光下璀璨华服的光芒流转，池叶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好老板，值得为他尽心尽力的工作！ 第四十七章 新歌 　　这一晚上,池叶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红毯上游刃有余、C牌青睐有加、合照里光芒夺目，加上陈鑫的一波水军助力，让这场时尚晚宴的话题一半落在了池叶身上。 　　池叶虽然是一个新人,但是最亮的一颗新星。 　　池叶的粉丝跟着兴奋了一个晚上,一边欣赏崽崽的美艳，一边忙着向路人安利,直到直播结束，各家媒体的照片发完,才有空理一理这一整晚发生的事情。 　　“有几个阴阳怪气骂崽崽的ID好眼熟,我都看他们上蹿下跳出来好多次了。” 　　“那些ID的主页我都截图保存下来了,你们猜是哪家粉？” 　　“哪家？” 　　“陈鑫的粉丝。” 　　“他家粉丝不是最自命清高吗？天天把青年演员挂在嘴上,从来不与粉圈为伍。” 　　“我之前看到过小道消息,说陈鑫在跟C牌接触,想合作。结合今天发生的事，估计是C牌选了崽崽没选他，他怀恨在心？” 　　“有可能。” 　　锦鲤姐姐一致觉得这个说法很有可能，但她们懒得跟陈鑫的粉丝吵,毕竟她们是今晚最大的胜利方,只管享受胜利的喜悦就好了,压根就没必要给失败的跳梁小丑任何眼神。 　　锦鲤姐姐不在乎，但是有人在乎。 　　最在乎的就是陈鑫本人。 　　一开始确实是陈鑫引导粉丝攻击池叶,但现在,他恨不得捂上粉丝的嘴，让她们把口无遮拦的话删掉。 　　可粉丝的情绪容易煽动，要控制住却要难得多。 　　至今还有陈鑫的粉丝在肆无忌惮的漫骂池叶,说什么池叶一个新人之所以能拿到那么好的资源,一定是有后台,来路不正。 　　陈鑫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悔不当初。 　　池叶就算有后台，那也是他得罪不起的后台。 　　他一开始以为池叶不过是春和时代力捧的新人，随便欺负打压一下无所谓。 　　是他天真大意了。 　　早知道这样干嘛抢一个站位呢。 　　他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正处在有好资源能更上一层楼，没资源就会被人遗忘的尴尬境地，那些剧本和代言对他来说都太重要了。 　　就在陈鑫的粉丝在为他们的哥哥冲锋陷阵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的哥哥发微博了。 　　这回的微博既不是暖心地与粉丝互动，也不是工作日常，而是……今晚参加活动的感言，这感言里，有百分之八十的篇幅在夸赞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池叶。 　　陈鑫仿佛在写一篇人物命题作文，把所有积极的赞美的词语都用在了池叶身上——低调、有品位、长相俊朗、还礼貌。 　　陈鑫的粉丝尴尬地愣住原地，刚刚编辑好的微博，删了也不是，发出去也不是，真想问自己的哥哥怎么了？被人盗号了？ 　　陈鑫发完微博，又在晚宴门口蹲点，等池叶离场。 　　一看到池叶出现，就冲上去拦在池叶身前打招呼。 　　池叶被忽然出现在身前的人吓了一跳，“你好。” 　　陈鑫连忙为合照的事真诚道歉，“刚才合照站位，是我不好意思。” 　　“合照怎么了？” 　　陈鑫舔舔嘴唇，以为池叶是嫌他道歉不够诚恳，故意来个反问，绞尽脑汁纠结该怎么道歉比较好。 　　池叶心里却惦记着回去吃夜宵，见陈鑫半晌不说话，便客气地笑一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让陈鑫更加抓狂了，这神秘莫测的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晚宴结束后，没几日，C牌宣布旗下新品牌ARROW正式入驻国内，同时发布了代言人预告。 　　预告用的是剪影，但熟悉的人几乎一看就知道是池叶。 　　ARROW虽然是个新牌子，但他背靠C牌，品牌背书过硬，而且一看就有钱、不差宣传费。 　　国内的第一家专柜开在申城最奢华的商场，新店入驻及代言人预告的广告铺得到处都是，线上开屏、线下地铁站，随处可见。 　　对池叶也是显而易见的看重，预告之后，隔日正式宣布代言人，一条制作精良的宣传视频，然后又是一波狂轰滥炸式的广告投入。 　　之前那些嘲笑池叶没代言的，节目里暗暗与池叶攀比的，一下都歇了菜。 　　这种档次的代言，他们拍马也赶不上。 　　而后又过了二十几天，池叶新歌《归零》正式发行。 　　新歌在三月十二号的零点上架。 　　池叶目前的人气和势头虽然不错，ARROW的大幅度推广也为他涨了不少曝光和声势。 　　但他毕竟是新人，这又是他出了《音乐少年》节目之后的第一个作品，所以刚上线的成绩并不是特别瞩目。 　　守着点听歌的基本都是他的粉丝。 　　上线一分钟，评论在两千左右，实时排名大约在新歌榜的中位。 　　但春和时代和锦鲤姐姐对这首歌都很有信心。 　　最近这一个月，除了出席过那次晚宴，给ARROW拍了一组照片之外，池叶几乎没有参加任何综艺，上过任何节目，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新歌准备上。 　　精心磨砺下的作品，亦没有令人失望。 　　杜长明与春和时代的运营总监相互配合，各个渠道进行紧锣密鼓的推广投放。 　　锦鲤姐姐一面耐心地安利，一面围绕歌曲进行二次创作。 　　《归零》恰如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溅起了一阵水花，搅动一片湖水。 　　但对于那广淼的湖泊而言，这样一粒小小的石子并没有多少存在感，很容易就消失在水底。 　　然而这颗石子并没有沉入水底，漾起的水波反而愈加有力，并且缓慢地、坚持不懈地往四周扩散着他的力量。 　　终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归零》的口碑越来越好。 　　之后一周，稳步上升，评论与分享数与日俱增，最终横扫新歌飙升榜、日榜和流行榜。 　　广播电台的新歌推荐里，各大音乐app的排行榜上，甚至各种短视频网站里，都回荡着《归零》的旋律。 　　鸿升集团高耸入云的办公楼里，流淌着同样的歌声。 　　那歌声舒缓、慵懒、放松。 　　像清晨的太阳、夏日的晚风、冬天的热茶。 　　像池叶这个人。 　　纯净、明亮、朝气。 　　而夹杂在中间的钢琴间奏，透澈又活泼，像池叶性格里恰到好处的那一点机警与聪慧。 　　顾从舟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手指随着节拍轻轻敲击在桌面上。 　　这抚慰人心的歌声，令他感到平静从容。 　　令他…… 　　当一段钢琴的间奏从耳边滑过的时候，顾从舟的身体忽然绷直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继而又沉入平静的深渊。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睁开眼睛，将那往复循环的音乐关掉。 　　“顾总，这是与万事集团合作的计划书，陶董事改过几个地方，红线标出来了，您看一下是否同意。” 　　助理将一份文件送到他办公桌前。 　　顾从舟翻动着，嘴角却噙着一抹冷笑，“去告诉陶董事，我们这边没问题，让他赶紧推进吧。” 　　助理脸上闪过疑惑的表情，但对顾从舟的话不敢质疑，谨慎地点头出去了。 　　——此时，池叶正在外面给ARROW拍新一季的海报图。 　　拍摄地点在郊区的一片樱花园里。 　　早春三月，春寒料峭，却正是早樱盛开的时节。 　　这片樱花园里，中间一道溪水，两岸遍植河津樱。 　　眼下，流水潺潺、芳草遍地、粉色的樱花如漫天云霞，蔚为壮观。 　　池叶正蹲在溪边，一面拿着手机回消息，一面挑些好看的角度拍些春天的照片。 　　因为河津樱盛开、景观出众，这里基本被大大小小的拍摄剧组给占满了。 　　他们这组人马早上六点便到了这儿，占据溪边很好的一块地势。 　　现在已经拍了大半天，就剩最后一组造型。 　　其他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灯光、搭建新的布景，池叶一个人在溪边休息。 　　有人看到池叶蹲在那，立刻拿了一个小马扎过来，“池老师，坐这来。” 　　殷勤地把小马扎替过去、示意池叶起身。 　　过会儿，又有人送了一个装满热茶的保温杯过来，“今天风大，场地布置得慢一点，得麻烦您再等等。” 　　“池老师饿吗？想吃什么？门口有便利店，我让人去买回来。”池叶在ARROW的待遇很好，之前拍海报时，ARROW的拍摄团队对他就很照顾。 　　如今有了作品傍身，拍摄组的人对池叶愈发客气，团团围着他，事无巨细照顾得面面俱到，几乎是捧着他了。 　　池叶不骄不躁，一一道了谢，与往常并无二致。 　　杜长明一边和摄影师沟通着拍摄上的细节，一边回头朝池叶这边望过来。 　　他虽然跟在池叶身边好几个月了，但这一次，对于池叶的表现，他仍旧觉得惊异。 　　倒不是因为《归零》这首歌爆了，而是爆了后池叶的反应。 　　他原本以为，以池叶的年纪，在短短半年内飞速走红，性格难免会有些改变，或者因为快速成功而妄自尊大，或者因为受到关注而倍感压力。 　　但他发现，池叶的情绪和心态都很稳定。 　　对于成功没有飘飘然。 　　对于别人的赞美或讨好，也能坦然而大方的接受。 　　这很难得。 　　杜长明心里愈发感到欣慰，当初选择池叶果然没错，而未来，或许能跟池叶走得更久更远。 　　对于新歌的成功，池叶心里当然很高兴，手机上正在发消息的对象就是云飞。 　　这次新歌的旋律、钢琴的伴奏，云飞指导了他很多，他很感谢云飞。 　　另外还有周意和刘子勤，他也与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 　　只不过他经历过一世，知道一生很长，起起落落都有时，重要的是做好当下的事就够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工作人员布好新的背景，勤勤恳恳地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拍照，一直忙碌到将近黄昏才结束。 　　结束后，工作人员收拾东西、清理场地，池叶去园区的卫生间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往回走，路上忽然出现一个人，拦在他身前。 第四十八章 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小叶。” 　　这称呼可真够肉麻的,池叶浑身打了个颤，蹙起眉头、朝拦在他面前的人瞥了一眼——来人高高大大，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圆领汉服、带了头套、化了妆,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是……赵梦平？原主那个前男友？ 　　自从半年前在池奶奶的生日宴上见过一次之后，池叶就干脆地把人删除了好友,之后就完全忘记了这人的存在。 　　不想今天会在这里遇到。 　　池叶不想理这人，径直往旁边走去。 　　但赵梦平追了上来,叫道,“小叶,真的是你,刚才看背影我还不敢认。你跟从前相比……变了好多。” 　　人靠衣装,他上次见池叶,池叶没钱，衣着普通，和现在经过造型师精心打扮的样子肯定不一样。 　　何况池叶近来事业顺风顺水，气场也日渐不同。 　　他上上下下扫了池叶一圈,潇洒地将展开的折扇收拢,“你是来这给ARROW拍广告片吗？ARROW的宣传做得真不错,我昨天路过金融中心，看到你的广告牌了。” 　　又道,“我最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池叶被迫停下脚步，之前赵梦平确实给他发送过几次好友申请，都被他无视了。 　　赵梦平用慷慨的语气说道,“小叶,既然我们今天在这里遇到,那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好了。我们重新回到过去的关系吧。” 　　池叶惊诧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可没这个想法。” 　　赵梦平用了然的语气说道，“小叶，我知道你还气我。从前是我不对。但最近我每天晚上都想起你从前对我的好，想得都睡不着觉。” 　　池叶好笑哼了一声，原主或许吃这套，他可不吃。 　　他想起赵梦平上次对态度，再对比这次，如何能看不出赵梦平的巧言令色、满嘴谎话？ 　　“小叶，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你给我发了那么多消息我也没有回你。我不是故意不回你，那时候我在拍戏，实在太忙了。” 　　池叶翻了个白眼，“你有完没完，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赵梦平拽住池叶的胳膊，皱眉道，“小叶，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闹什么呢。 　　当初不是你天天追在我后面哭着要跟我在一起吗，怎么你都忘了？” 　　池叶用看sb一样的眼神盯着赵梦平，“是的，我忘了，怎么地？” 　　“你们在做什么？” 　　正在此时，两人身后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池叶寻声看去，飘落的樱花下，赫然站着面色阴沉的顾从舟。 　　霎时间，池叶有一种上班期间在办公楼下面摸鱼，呃……或者和其他公司HR聊天，然后被老板逮个正着的危机感。 　　顾从舟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视线既不在赵梦平身上，也不在池叶身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 　　池叶瞬间一怂。 　　他想自己明明也没做什么，但怎么莫名其妙就是有点心虚呢。 　　“他谁啊？”赵梦平下巴还是抬得很高，脚下却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仿佛被顾从舟的锋芒刺了下。 　　职业生涯的危急时刻，池叶眨了眨眼睛，往顾从舟身边挪去，乖乖道，“老公，你来啦。” 　　那样子，很像在办公楼下遇见老板，怂怂地朝老板问好。 　　顾从舟的视线这才看向池叶，但意味依旧不友好。 　　池叶继续乖巧道，“你来接我吗？正好，我们刚拍完，可以回家了。” 　　“嗯。” 　　顾从舟淡淡点了个头，神色转好一点点。 　　赵梦平在一旁，听到池叶的称呼，先是震惊不已，接着见这两人浑然不把自己当回事，不由得恼羞成怒，“池叶，你和他什么关系？” 　　池叶在心里暗骂，sb别影响我打工赚钱。 　　他摊摊手，“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赵梦平的震惊还未平复，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你……和他……你叫他……” 　　池叶淡然又肯定，“老公，怎么了？” 　　赵梦平吸一口冷气，“你来真的？” 　　池叶，“不然呢？过家家？” 　　赵梦平脸上挂不住，“你……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 　　池叶，“用得着向你汇报？” 　　K-O——赵梦平直被怼得无话可说，朝池叶干瞪眼，却问不出下一个问题。 　　顾从舟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目光冷厉地从赵梦平身上瞟过去，抓住池叶的手，“走吧。” 　　“嗯。” 　　留下赵梦平独自在原地，呆呆目送他俩远去的背影。 　　走出去很长一段路，顾从舟都没有说话。 　　池叶又有点怂了，顾从舟已经很久没这样不讲道理了。 　　“顾从舟？” 　　池叶偏头看向顾从舟，摇了摇他的手。 　　“嗯。”顾从舟敷衍地应一声。 　　“我今天就是恰巧遇到赵梦平了，他拉住我说了几句话，我保证和他什么都没有。” 　　赶紧表忠心，作为下属，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忠心，这个他懂。 　　“嗯。”顾从舟还是那副敷衍的语气。 　　两人说话间，一阵傍晚的春风吹过，樱花随风洒落，迎面扑了两人一身。 　　眼前的景象漂亮的过分，粉红色的樱花，嫩绿的在草地，浅蓝色的天空。 　　“等等。” 　　池叶侧过身，抬手拂去落在顾从舟肩头的几片花瓣。 　　“那从前呢？”顾从舟冷不丁问道。 　　“嗯？”池叶抬头望向他。 　　顾从舟的目光落在一株樱花树杂乱的花枝间，神色里有不易察觉的别扭，“你从前很喜欢他？” 　　“没有。” 　　池叶立刻否定，心里却想起赵梦平那句话，什么哭着喊着和他在一起……心里不由有点心虚。 　　冤枉啊，这都不是他干的事，他才不会哭着求着和谁在一起，但是吧……这又确实是他干过的事，要完全撇清关系也不可能。 　　顾从舟紧盯他的神色，忽然沉声道，“别忘了和我还有一年零三个月的合约。” 　　“嗯！” 　　池叶重重点头，他怎么会忘呢，合同到期他才可以进账。 　　——“什么？池叶交男朋友了？” 　　陆青听了赵梦平的话，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是。” 　　赵梦平不太想聊这话题，应付着点了点头，继续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陆青却难掩激动，他勉强按捺住自己的兴奋，一个接一个问题问道，“他男朋友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 　　“你不认识，那就是你没见过的意思？不是圈内人。” 　　“不是吧。” 　　在这个问题上，赵梦平有些犹豫，顾从舟这张脸他肯定从没见过。 　　但顾从舟的长相又实在好看得令人印象深刻，而且他一想到顾从舟的气场，就不由生出一些胆怯。 　　但赵梦平嘴上却说，“就算是圈内人，也是个没名气的十八线。” 　　“是吗？其他方面呢？” 　　陆青试探道，“比如……有钱吗？” 　　“不知道。穿得还行。手表什么都是名牌，真的假的就不知道了。” 　　陆青自言自语，“难道是个富二代？” 　　“你别问了。” 　　赵梦平不愿多说，难道要承认池叶新找的人比自己好，“反正不怎么样。就平平无奇一个男的。” 　　陆青稍微松了一口气，应付着笑道，“肯定没有平哥你好。” 　　赵梦平冷哼一声，“那是当然。” 　　陆青这才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脸上的表情却变化莫定。 　　他一直关注着池叶的动向。 　　《音乐少年》的节目虽然已经结束，但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池叶又接代言，发新歌，人气一路上涨，风头一时无两。 　　如何能让他不羡慕。 　　当初参加《音乐少年》时，陆青因为节目之初发通稿把自己捧得太过。 　　但实力和长相都跟不上，尤其是有了池叶作对比以后，人气一直平平，节目录到一半就被淘汰了。 　　这对他打击很大。 　　他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也为此更加讨厌与嫉恨池叶。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池齐霆夫妇双双从外面回来。 　　开门声刚响起，接着就听池母的声音传来，“真是烦人，走到哪都是这首歌，听得我耳朵都起茧。” 　　随后是池齐霆的感叹，“谁叫他现在人叶红呢。” 　　池母，“真想不到，他运气倒是很好，上节目节目爆，出歌歌爆。” 　　池齐霆，“哎，当初你非要赶他走，不然留在我们这里，现在多好。” 　　池母，“我哪知道他能有今天。” 　　池齐霆又叹气，“前两个月他打电话来，说想让奶奶去节目现场，你也不让。 　　本来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缓和一下大家的关系。” 　　“邀请奶奶，却不邀请我们？” 　　池母嘲讽道，“谁稀罕。” 　　池齐霆，“你看看你……” 　　“我怎么了？我指望他来报答我，还不如指望小青能一夜爆红……” 　　池母这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陆青站起来，手指攥住裤腿，低声朝进到客厅的池父池母道，“爸，妈，你们回来啦。” 　　池母看了他一眼，把外套扔到沙发上。 　　她心里也不是滋味，《音乐少年》大火，而趣鱼这边策划的选秀节目《偶像新力量》直到决赛夜都没掀起水花，连冠军是谁都没多少人知道。 　　往好了说是反响平平，往差了说就是糊到家了。 　　她和池齐霆分别作为节目负责人和副导演，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偶像新力量》结束后，他们夫妻手上便不再有新项目，再这样下去，趣鱼就没他们的立足之地了，怎么能不令人发愁。 　　还好，他们在万事集团的投资目前看起来不错，听说万事集团和顾氏已经达成合作，后续应该能赚不少钱，带领池家实现阶层飞跃。 　　想到这里，池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分别和赵梦平与陆青两人点了点头，随后朝陆青问道，“你今天不是去剧组试镜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结果怎么样？” 　　陆青绞着手指，想起试镜时严肃的氛围，低声道，“还行。结果要过几天才出来。” 　　池母扫着他的表情，“郝导演的戏是吗？我请他吃个饭问问看。” 　　“谢谢妈。” 　　听到他们谈论这个话题，赵梦平的眼睛也亮了，伸长脖子凑过来听，郝导演的戏可是所有演员的梦想。 　　不过池母似乎没看到赵梦平，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现在影视市场不景气，这个项目的投资听说还可以，你自己也多上点心。” 　　“知道了妈妈，我会努力的。” 　　——春和时代的老板办公室里，池叶和杜长明并排坐在江涛对面。 　　池叶手里正拿着一个11寸的IPAD在看。 　　江涛则一脸慈祥和蔼的看着池叶，“怎么样，你对这个本子有兴趣吗？导演是郝升平，武术指导是郭晓风，制作班底有保障，现在正在选角，你要是感兴趣，就先挑一个喜欢的角色。” 　　“我先带回家读读剧本，过两天回复您行吗？” 　　“没问题，你慢慢看，关键是你有喜欢的。” 第四十九章 试镜 　　“雪瑶,今生是我有负与你。我不仅耽误了你一生的幸福，还害了你的性命。 　　我钟意对得起太子、对得起国家，唯独对不起你。” 　　静默的停顿。 　　隐忍的抽泣声。 　　随后,肝肠寸断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有来生，但愿海晏河清,家国安定，你我生在普通人家,做一对平凡夫妻。雪瑶……雪瑶……” 　　匆匆从房门外走过的顾从舟听到哽咽的抽泣声,猛地顿住了脚步,听了一会儿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唰”地一下把门推开了。 　　正沉浸在剧本里的的池叶，忽然被开门声打断情绪，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顾从舟，怔愣片刻,才回到现实世界。 　　两人四目相对,顾从舟的脸色不太好。 　　池叶飞快抹掉脸上的泪水,“你找我有事吗？” 　　顾从舟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读剧本？卧室不好吗？你知道我刚才找了你很……” 　　说到此处,话音落下去。 　　池叶眨了眨眼睛,自从上次从樱花园回来后，顾从舟的脾气又开始阴晴不定。 　　啊，伴君如伴虎大概就是这个滋味了。 　　不过他现在基本摸清了顾从舟的脾气,吃软不吃硬。 　　于是乖乖解释道,“我看你最近工作忙,怕在卧室读剧本影响你办公。” 　　最近两周顾从舟异常忙碌，连吃饭都在书房里将就，开视频会议时也很严肃。 　　听了这番解释，顾从舟的神色稍微缓和一点，他快步朝池叶走来，目光从池叶身上扫过。 　　池叶双眼红彤彤的，眼角还有泪痕，这让顾从舟原本气势汹汹的步伐一下慢了下来。 　　池叶像只机灵警觉又可怜的小猫咪，这让顾从舟觉得好笑，因为池叶最近总是这个样子对他，不知道是撒娇还是什么。 　　他刚开完会，正好有片刻的闲暇时间，便不急不缓在沙发上坐下，示意池叶将ipad拿过来，“这是剧本？拿过来我看看。” 　　池叶顺从地把ipad递过去，顾从舟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根据人物的不同，ipad上的对白有的被标成了蓝色，有的被标成了红色、黄色等。 　　池叶刚才说的台词是蓝色中的一段。 　　顾从舟飞快地浏览着剧本，池叶就半瘫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边瞅着老板的神色，一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前两天刚看完整个剧本，今天一个人演了好几场戏，累得够呛。 　　这时，门口又响起「吱呀」一声，一一用脑袋推开门，挤了进来，迈着猫步、竖着尾巴、像巡视领地一样朝池叶走来。 　　路过池叶身边时，被池叶一把捞起来，抱在了怀里顺毛。 　　一一刚开始还有些抗拒，扑腾着两只前爪要跳下来，但被池叶撸了两下下巴后，就舒服地半躺了下来，眯着眼睛仰着脖子给池叶撸。 　　池叶觉得，猫随主人真是半点没错，一一和顾从舟一模一样，撸几下就顺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正当池叶愉快的撸着猫，顾从舟忽然开口了，“你刚演的这个不是男主吧？” 　　“嗯？不是。” 　　顾从舟，“为什么不选男主？” 　　“啊？” 　　池叶撸猫的手一顿，有点跟不上顾从舟的脑回路，这跳跃的太快了。 　　顾从舟的余光从一一身上瞥过去，又落回到池叶身上，“这个剧本讲的什么故事？” 　　池叶，“太子复仇记。” 　　复仇永远是文学与影视里经典不衰的题材之一。 　　他见顾从舟要和他聊剧本，把一一放下，感兴趣地凑过去，指着其中标红的一行文字说道，“这个叫萧崱的是主角。他是太子，南朝唯一的继承人，但是受皇后诬陷，被流放边疆，路上受人追杀。好在他身边有一批忠心为国的朝臣，我刚演的那个角色，叫钟意，是他的属下之一。朝臣一心想为他平反，助他夺位，重振南朝。整个电影讲的就是他们复仇的故事。” 　　顾从舟点点头，“这条线听起来还行。” 　　池叶，“嗯，他们复仇的历程很艰险也很悲壮。” 　　被无情抛弃在一侧的一一不屈不挠地凑了过来，围着两人的小腿打转，然后被顾从舟给捞到了怀里。 　　顾从舟又问，“太子大约什么年纪，形象如何，适合你吗？” 　　池叶，“剧本里的设定是二十三四岁，虽然前期很落魄，但是个美男子。” 　　顾从舟，“嗯，那你可以演。” 　　池叶听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感到耳尖微微一红，他下意识地去摸一一的脑袋。 　　他摸一一的脑袋，顾从舟就摸一一的肚子。 　　两个人把一一上上下下摸了一通后，顾从舟问，“太子有感情戏吗？” 　　池叶回忆了一下，“一点点，不多。有人爱慕他，但是他心里只有国家和复仇。” 　　顾从舟满意道，“选男主。” 　　“啊？” 　　池叶又要跟不上顾从舟的思路了。 　　“怎么了？男主不好吗？” 　　池叶一时噎住，男主当然好，这是大男主戏，男主的戏份最多最出彩，人设最完整最动人，但是…… 　　这是他第一部 戏，一上来就演男主，他心里有点悬。而且他依稀记得在原文里，这部电影的主角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看了顾从舟一眼，叹道，“男主戏份很多，行程很忙，可能要常常在外面拍戏，没法按时回家。” 　　上次在樱花园，他被顾从舟训了一顿。 　　老板的意思，他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要以主业为重，还得常像老板报备行程。 　　他对比过戏份，钟意的戏份差不多刚好，男主萧崱的戏份太重了，他要是一心去拍戏，估计难以兼顾主业。 　　顾从舟挑挑眉，嘴角带起一丝笑容，“行程你不用操心，都交给我。” 　　说着，他把ipad扔回给池叶，“演戏当然要演主角，演配角做什么？” 　　——池叶一开始不懂，行程都交给顾从舟是什么意思，一个多星期后，等到试镜那天，他懂了。 　　试镜那天天气不算好，春末夏初，气候骤变，前一天还是晴空万里，隔天又阴沉沉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试镜分上午场和下午场，上午场试镜的角色主要是男二、女二和男三、男四。 　　下午场集中试镜的角色是男主和女主。 　　这会儿正是中午时分，上午的人还没试镜完，下午的人陆陆续续到了不少，乌泱泱挤满了一楼的等候大厅。 　　陆青转了个身，面朝大门的方向，用剧本当扇子扇着风，“真闷，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梦平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嘴上勉强安慰着，“郝导演的戏难等，人多也是正常的。” 　　在他两人身边，另一个穿剧组工作服的人说道，“是啊，郝导的戏实在太火了，你们看门外，还有好多没拿到申请的也来了，在那里等着捡漏呢。” 　　陆青闻言，往门外眺望，果然见门口廊下，站着不少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是等着哪个角色没选上，走的时候能跟导演组碰个面，碰碰运气。 　　陆青忐忑道，“人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被选上。” 　　那工作人员笑道，“池夫人和我们导演副导关系都好，一定的没问题的。” 　　陆青很受用地笑了笑。他之前来剧组试镜过一次，不过试镜的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角色，这次因为池母的疏通，他才有机会来试镜男四。 　　他本来觉得男四差了点，他更想要男三钟意那个角色，但此时见到外面那么多人连试镜机会都没有，心情不觉好了许多。 　　他正观察着门外的人，享受着在门内的优越感，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 　　陆青低声道，“他怎么也来了？” 　　“谁？” 　　赵梦平定睛一看，脸色微变，“池叶？” 　　池叶背对他们站在门口，正抬头张望着什么，旁边跟着一个助理模样、拿着伞的男人。 　　陆青的目光在池叶身上停留了三四秒，心里马上有了判断。 　　他拉拉赵梦平的袖子，“走，去和哥哥打个招呼。” 　　池叶正在等人。 　　今天杜长明重感冒，没来，他只带了一个小助理来。 　　但顾从舟另外派了人来。 　　顾从舟说要负责他拍戏期间的行程，然后就把那个池叶见过好些次的助理给指派了过来。 　　“让杨珂跟着你去，他会让你在拍摄期间更省心。” 　　这是顾从舟的原话。 　　刚才杨珂给他发消息，说已经在停车了，估计过几分钟就会到。 　　“池叶哥哥。” 　　池叶正等着人，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很茶的声音。 　　池叶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他知道是谁，也没有回头。 　　他才懒得理。 　　但陆青走到了他的面前，“池叶哥哥，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陆青的视线从池叶身上打量到助理身上，见他俩除了一把伞之外，都两手空空，既没有剧本，也没有试镜申请表，心里便更加肯定几分，池叶和门外其他人一样，对试镜求而不得。 　　这让他在池叶面前重新找回了信心。 　　他舒了一口气，心里有点儿雀跃。 　　“哥哥是不是没有拿到申请表？哎，这次郝导的戏确实很热门，很多人想来都没有机会。” 　　池叶用你随便表演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掏出手机给杨珂发消息，让他直接到大厅门口来汇合。 　　陆青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池叶发完消息，收回手机，接着说道，“哥哥，其实你可以早点和我说，让妈妈帮帮你的。你没有申请表，在这里等着也没用。” 　　池叶的助理本来想接话，但没见过陆青，又听到陆青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池叶，不知道具体情况，不敢插嘴。 　　池叶干脆地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陆青。 　　陆青本来想着今天是自己的半个主场，能压池叶一头，但池叶这种姿态，倒像是他热脸贴冷屁股。 　　陆青脸色变得难看，僵在那里。 　　旁边的赵梦平看到这微妙的状况，想起上次在樱花园碰的一鼻子灰，在旁边搭腔，“小青，你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他又没演过戏，凭什么来试镜？” 　　那个跟着陆青一块出来工作人员人精一样，他听了你来我往这几句，马上看出陆青和池叶的关系不怎么样。 　　他虽然知道池叶的名字，但因为他们剧组现在是香饽饽，每天来往的都是大明星，他尽管是个选角导演下面一个主管，却把自己的架子抬得很高，狐假虎威，很傲慢地对池叶说道，“既然不是来试镜的，就往旁边站站，别挡了其他人的路。” 　　他们几个人的声音不低，一唱一和，站在附近的人都听到了。 　　池叶最近风头正劲，自他出现以后，前后左右的人就都在偷偷注意他，现在听了陆青几人的话，都像看热闹一样竖起耳朵听着。 　　池叶本来想低调一些来试镜，但被陆青这一闹，知道是想低调也低调不了，那干脆高调一点好了。 　　恰好，杨珂也走过来了。 　　而且，杨珂更高调。 　　池叶刚对助理说了声「我们走吧」，接着，还不等他对工作人员说话，杨珂先一叠声道歉，“池少，真不好意思，门口堵车，晚了一会儿。” 　　刚才工作人员的话，他也听到了。 　　他仅用余光扫了那工作人员一眼，故意高声说道，“池少您等等，我马上叫选角导演过来带您进去。” 第五十章 太粘人了 　　杨珂今天奉命而来,气势十足，说着话，就拿出手机打电话,“王导,我们在门口等你……嗯，尽快。” 　　言简意赅,高高在上，仿佛剧组是他家开的。 　　池叶怔了一下,努力把笑憋住,他不知道顾从舟这个助理还有两幅面孔呢。 　　在顾从舟面前谨慎小心得像只兔子,在外面的气场却有一米八,连那副惯常带着的黑框眼镜都透露着一种杀气。 　　那工作人员被突如其来出现的杨珂弄蒙了,他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杨珂，他不太相信杨珂的话，他在剧组从没见过杨珂这号人，而且这人什么来头？竟然用这种命令人的语气和王导说话…… 　　陆青和赵梦平两人同样惊疑不定,他们一方面觉得杨珂说的话不可能是真的,池叶怎么可能认识选角导演？他哪来的这种人脉？一方面又被杨珂的气势唬住,不敢不信。 　　杨珂在众目睽睽里挂了电话，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恭敬的站在一侧。 　　池叶现在对顾从舟百分百放心,知道顾从舟安排的事不可能出差错，也不怕装逼过头没人兜着。 　　他微侧过头，与身边的助理说道,“那我们等等吧。” 　　之后便双手插在兜里,目光从陆青身上旋了一圈,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围观者的目光挨个从池叶身上落到杨珂身上，又从杨珂身上转到陆青和赵梦平身上。 　　直到——“杨先生，您怎么在这等着呢？直接进来就是了。我在里面等二位好久了。” 　　选角导演王庆带着两个工作人员风风火火从大厅里赶出来，一下像热油入锅，把尴尬冷寂的局面给搅沸腾了。 　　陆青、赵梦平和工作人员瞬间懵圈了。 　　王庆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三人面前，殷切地朝池叶说道，“池先生，久等了，快请进来。” 　　陆青上次在饭局见过王庆，此时见到王庆出来，很快从懵圈的状态里反应过来，主动迎上去打招呼，“王导好。” 　　但王庆只是很淡很淡地憋了他一眼，跟对池叶的态度天差地别。 　　王庆心里有谱。 　　虽说他们剧组名气大，炙手可热，演员随便挑，但那得看在谁跟前，在演员跟前，他们当然有主动权。 　　可在投资方面前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两年电影行业不景气，这部电影全靠鸿升集团投资才能筹拍起来，这是剧组最大的爸爸。 　　一般这种情况下，投资方会提不少要求，或者塞一堆人进来。 　　而鸿升集团唯一的要求就一个池叶。 　　资方这么看中池叶，这让剧组上下，谁敢不捧着池叶？ 　　王庆热情相邀，池叶却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客气的笑一笑。 　　如果陆青今天不来惹他，他就算在这里遇到陆青了，也不想和人怎么样。 　　但陆青既然要针对他，他也不能任人踩到自己头上吧。 　　杨珂很快把话接上，他一脸职业化的微笑，看也不看那工作人员，只是对王庆说，“我们本来是该直接进去的，但是遇到贵组工作人员阻挠，才麻烦王导出来跑一趟。” 　　王庆狠狠瞪了手下不长眼的工作人员一眼，夸张道，“竟然有这种事？那一定是个天大的误会。” 　　原本趾高气扬的工作人员早就歇了菜，听到王庆的话，缩着肩膀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原地消失，钻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池叶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看来是个误会了。” 　　王庆连忙解释，“肯定是个误会。这是新人，刚来的，试用期，不懂事，池先生见谅。” 　　又道，“试镜还得过两个小时才开始，您赶紧先进来坐坐。” 　　池叶三人这才跟着王庆进去。 　　留下陆青和赵梦平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池叶被众星捧月一般迎进了大厅里。 　　陆青瞪大眼睛看着池叶的背影，很不是滋味的道，“池叶他……怎么会认识王导？而且，王导对他还那么客气。”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跟剧组的人吃饭时的场景，什么郝导、王导，各个姿态都很高，连他妈妈都要小心捧着，就这样的人，凭什么对池叶态度那么好？ 　　活生生就像他们有什么把柄在池叶手上。 　　赵梦平想了半天，只能勉强找到一个理由，“可能是春和时代捧他吧。” 　　陆青，“不可能，春和时代要是有这能耐，怎么还会给我们试镜的机会？早就都给他们自己公司的艺人了。” 　　“那……” 　　赵梦平扫了眼围观的人，不太自在地说道，“先别想这些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现在的问题是，池叶和剧组关系那么好，我们试镜还有机会吗？” 　　陆青咬咬牙，“你刚没听到吗，他是下午试镜，和我们的角色肯定不一样。” 　　想到下午试镜的角色，他心里更是涌上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赵梦平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青，你在想什么呢？” 　　陆青变了副脸色，轻蔑的笑道，“想他偷偷交往了男朋友的事，一个偶像明星，要是被曝光出恋情的话……哼，日子还长着，我就不信他一直会这么顺风顺水。” 　　——池叶的试镜异常顺利，资方保送是一方面，更重要是他自己准备充分，熟读剧本，将太子萧崱的感情拿捏得很到位。 　　在试镜之前，导演郝升平忧心忡忡。 　　他看过池叶的简历，选秀出生，上过综艺出过单曲，但演戏经历干干净净，几乎为零。 　　郝升平很敢启用新人，他过往的电影里捧红过许多新人。 　　但那些新人要么是科班出身，要么是他比着角色挑出来的，像池叶这样的他很担心。 　　他感到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池叶水平不好，扔了得罪资方，留下毁了电影，所以任凭王庆和其他几个副导热情满满，他对池叶都不冷不淡。 　　直到池叶上场。 　　用郝升平的话说就是，“这孩子的演技说不上炉火纯青，但是相当有灵气，而且很有感染力。是块好玉，值得雕琢。” 　　王庆和制片人在旁边疯狂附和，“没错没错，台词功底也好。” 　　试镜的这段是萧崱殿前的一段独白，十几分钟慷慨激昂的演讲，下午二十几个试镜萧崱的演员里，没人背得比池叶更加顺畅。 　　这令郝升平瞬间放下心来，当场敲定了他当男一。 　　搞定试镜的事情后，隔了几天，杜长明病好了，就陪着池叶过来签订合同、挑挑妆造。 　　这一切都进展得相当顺遂。 　　以至于从剧组出来的路上，杜长明还在不住地感叹，“今年的运势真不错，年初我去算运势，那个算命的我说今年财运坎坷，我还郁闷了下，得亏我没信他的，看我这样，像坎坷吗？明明顺得很。想想今年发生的事，你单曲卖得好不说，现在还接上了郝升平的戏，啧啧啧，这一切怎么跟做梦似的。哎，小叶，你知道我那个股票吗？” 　　池叶的心情也很不错，主业副业齐发展，了无闲事挂心间，对于杜长明的问话，他随口接道，“什么股票？” 　　杜长明兴奋道，“就万事集团那个股票，我当时要你也买来着，你记得吗？” 　　“万事集团的股票？” 　　“嗯。年初，万事集团在东郊买下一块新的地，那个时候我听到风声，买了些万事的股票，最近万事又拿到了鸿升集团的投资，这一个月来，股票都快涨停了。 　　等过几个月我出手卖掉，就能换辆新车了。” 　　杜长明越说越激动，池叶的神情却变得越来越严肃。 　　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是一切都太真实了，要不是杜长明说起，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在一本书里的世界。 　　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安排和剧情。 　　按照剧情，在现在这个时间点…… 　　他仔细回想——万事集团和顾从舟的舅舅陶卫东马上就要玩完了。 　　万事集团破产，陶卫东因经济罪入狱。 　　整个陶家都受到重创，陶世奇也一病不起。 　　这一切，当然是顾从舟的手笔。 　　池叶并不在乎万事集团和陶家会怎么样，那与他无关。 　　但是在小说里，报复完陶家的顾从舟也病了好长一段时间，性格变得更加阴郁无常。 　　他和顾从舟呆了快一年，眼看着顾从舟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他可不想老板又变回刚认识的样子，那可太难熬了！ 　　杜长明见池叶皱着眉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问道，“想什么呢？后悔没早点和我买股票？” 　　“不是。” 　　杜长明关心地瞅着池叶。 　　池叶暂时把顾从舟的事放下，劝道，“杜哥，你趁现在赚了，赶紧把手上的股票卖掉吧。” 　　“啊？” 　　“万事集团活不了多久了。” 　　杜长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池叶，“你在说什么？” 　　池叶不好多解释，“杜哥，你信我就是了。” 　　杜长明迟疑不决地看着池叶，“小叶，你是不是从哪弄来什么内部消息了？和我说说呗。” 　　“杜哥，反正你现在也赚了钱，早换车早享受是不？” 　　杜长明被这话说动了，摸着下巴，没说话。 　　——“顾少今天吃药了吗？” 　　方管家刚从顾从舟房间出来，迎面就被刚回家的池叶拦住。 　　“啊？”方管家一下没反应过来池叶问的是什么。 　　池叶殷切地看着方管家，重复道，“周医生开的稳定情绪的药，让顾少每天早晚吃。” 　　“哦，你说这个啊。” 　　方管家想了想，“早上的吃早餐前吃了，晚上的不知道，似乎还没有吃……” 　　“哎，怎么能不吃药呢？” 　　池叶皱眉道，“顾少平常吃药规律吗？” 　　“不……不怎么规律吧……有时候少爷在公司开会，有时候外面有应酬，少爷也不会随身带着药……” 　　方管家在池叶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顿住了，觉得池叶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太对。 　　池叶一听，喃喃道，“难怪后期越来越差。” 　　方管家，“小池先生你说什么越来越差？” 　　池叶，“没什么……周医生说的是早上的药早饭前吃，晚上的晚饭后吃是不是？” 　　“嗯，是这样没错。” 　　“那这样吧。以后这件事交给我，我每天饭前饭后提醒顾少吃药。他要是在外面呢，我就交给杨珂送过去。不如今天就开始行动吧，我在餐厅放个打卡表，这样就不会忘记啦。” 　　“好，好的，小池先生费心了。” 　　池叶转身下了楼。 　　他前脚刚走，顾从舟就拉开房门出来了。 　　顾从舟看着池叶飞奔而去的背影，问道；“你们在外面说什么？他匆匆忙忙干嘛去？” 　　方管家把刚才他和池叶的对话内容陈述了一遍，并客观地附加了自己的评价，“小池先生真的很关心您，听说少爷您晚上没吃药，都急坏了。” 　　“是吗？” 　　顾从舟叹了口气，“他最近是挺粘人的，只要我不工作，就在我身边转，看剧本都要在我旁边看。” 　　方管家在旁边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第五十一章 心悸 　　“池先生呢？池先生在哪？” 　　《杀未央》,也就是池叶刚刚加入的电影剧组，第一天、第一场戏顺利结束。 　　布满道具、乱哄哄的拍摄现场，杨珂正四处找池叶人。 　　“杨助,别喊了,池叶就你旁边坐着呢。” 　　杜长明指指杨珂身侧。 　　杜长明不知道杨珂的身份，杨珂对外只说自己是春和时代指派过来,对接池叶电影方面事务的负责人。 　　杨珂低头往旁边看去，一时没找到人。 　　现场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各忙各的,道具散落一地,看得人眼花缭乱,加上他们拍摄的地点在一座地牢里,光线也不好。 　　杨珂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小马扎上发现池叶灰扑扑的身影。 　　他粗略看了眼，又仔细盯着看了半天，叫道，“这是池先生？” 　　杜长明揶揄道,“不是小叶是谁？” 　　造型组的工作人员正好路过,插嘴道,“这妆发不错吧，连杨助都认不出小叶了。” 　　杨珂结舌,不怪他认不出来,实在是池叶的造型太……一言难尽了。 　　池叶裹在一件破破烂烂的囚服里、身上脸上到处是伤疤、头发也像一盆沾满灰尘的杂草。 　　而池叶本人正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在喝水，没时间理杨珂。 　　他拍了一天的戏，又全是地牢里被鞭打审问的戏份,一大段一大段的台词,累得他现在想直接趴地上。 　　不过累归累,他心里的兴奋要更多一些。 　　很久以前——其实也不算太久，也就一年前——他在剧组只能当群演，再努力都不会有姓名，如今能够当上主演，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杨珂却在心里哀嚎，首先想的是不知道老板看到池先生这幅样子，是什么反应，他要怎么交差。 　　然后仔细瞧着池叶手臂上红红的不像画出来的印记，预感很不好地问道，“你们这是真打还是画出来的？” 　　杜长明叹一口气，“大部分是化妆师画出来的，一些是真打出来的。” 　　“怎么还真打上了？” 　　扛着设备的副导演走过，“不真打拍不出效果。” 　　杨珂心疼地说，“怎么不用替身？” 　　池叶在喝水的间隙说道，“没事，他们打得很轻。” 　　拿着剧本的郝升平走过去，拍拍池叶的肩膀、赞许道，“小叶今天表现不错，辛苦了。” 　　拍完以后，郝升平看看自己蹭了一手灰的手，打趣道，“哎呦，好多灰，赶紧去换个衣服、回家好好休息。” 　　一天的戏拍下来，剧组人员明显对池叶的喜欢都上了一个档次。 　　之前试镜时，他们发现池叶的演技不错，但池叶毕竟是带资进组，多多少少让人担心池叶会不会脾气骄纵、不好相处，或者性格娇气、不能吃苦，他们是古装片，总归有些不太友好的戏份。 　　哪知池叶的性格这么随和，镜头对着时能一丝不苟的拍戏，下了场还会主动与工作人员聊天。 　　池叶听到导演的表扬，眼睛闪闪，扬起一个笑脸。 　　只有杨珂一个人悲催地叫道，“不是演得太子吗？怎么有这么惨的太子。” 　　池叶抹抹嘴巴，一本正经地说道，“太子也有落难的时候。” 　　其他人都被池叶的话逗笑了。 　　杜长明也笑笑，对杨珂安慰道，“没办法，剧本这么写的。希望这段拍完后面就好了。” 　　杜长明觉得自己的心情才是最跌宕起伏的，试镜之前，他感冒了，不能跟着来，微信上听说池叶选了男主，想劝又不敢劝，从一个成熟经纪人的角度来看，第一次拍电影就选男主太冒险了，担子重不说。 　　万一其他角色的演技都比他好，电影播出来以后岂不是要被人喷得体无全肤？ 　　今天拍戏之前，他还怀着这样的忐忑，尤其是看到池叶的扮相，他更愁人了——这扮相，怎么看怎么劝退粉丝。 　　不过等他从镜头里看到池叶的表现以后，他又活过来了——可以可以，未来可期。 　　然后，一天的戏份拍罢，杜长明又抑郁了，按这个强度，他怕池叶戏拍完人也没了。 　　杨珂哀叹一声，他想起自己的任务，用哀怨地眼神看看导演，又看看池叶，“池先生你还能走吗？” 　　池叶拍拍身上的灰尘，拖着脚步站起来，朝杨珂道，“能，走吧。” 　　说着往更衣间的方向走去。 　　杨珂紧跟上来，他见池叶虽然精神状态不错，动作却比平常迟缓，问道，“池先生，您今天还去顾总那吗？累的话我直接送您回家。” 　　池叶摇摇头，“先去找顾从舟。” 　　顾从舟今天有应酬，晚上不在家里吃饭，早上出门时，他和顾从舟承诺过，晚上拍完戏会去给他送药。 　　他打了个哈欠，推开更衣室的门进去，“你等会儿，我去洗澡换个衣服，然后我们去找他。” 　　杨珂想想，“行。” 　　——顾从舟早上出门时说是一个小应酬，池叶便以为是餐厅吃个饭之类的，结果到了地方，一看，是在一座超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里开宴会。 　　他在门口远远张望了一眼，里面衣香鬓影宛如秀场，女士胸前的钻石闪得人眼睛疼……连门口站着的适应生都穿得比他正式。 　　这规模也叫小？ 　　他迎着侍应生怀疑而好奇的审视里，在门口止住脚步，把药交给杨珂，“你帮我送进去吧，提醒他九点钟之前吃掉，然后不要喝酒，葡萄酒也不行。” 　　杨珂问道，“你不进去吗？你和老板说他比较听得进去。” 　　池叶指指自己身上刚刚洗完澡换上的、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算了，你看我的衣服，这样进去多奇怪。” 　　他倒不是特别在意陌生人的目光，就是拍戏一天已经挺累的了，不想再进去成为焦点，反正药送到就行了。 　　“呃……也是，那我和老板说一声，您等等我。” 　　“嗯，不急，我在这休息会儿。” 　　池叶在门口休闲区找了个沙发坐下，他估摸着杨珂进去找人也得一会儿，便撑着额头开始打瞌睡。 　　他今天确实是累了，在剧组时还没感觉那么明显，演完戏的兴奋劲还没过去，等他洗完澡从剧组出来、再坐进杨珂车里，脑袋靠在软软的椅背上，瞬间就困得想睡觉了，要不是惦记着老板的病，他才不会跑这一趟。 　　“就算是配货、预定，也该买鸵鸟皮那个包。要是早早预定，今天说不定就到了，我也不会背这么个包出门。” 　　听到声音，池叶的耳朵动了动，熟人，是池母。 　　随后是池齐霆，“一只包而已，有什么关系。再说你手上这只包，不也是大牌吗？” 　　“什么叫一只包而已，你看看来这里的人，谁身上的包低于六位数了？” 　　池母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后半句话又带着骄傲与自得，“我们能拿到这里的邀请函多不容易，今晚来参加宴会哪一个是等闲之辈，兴庆银行、万事集团、同济股份全部到场，连鸿升的顾从舟也来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 　　池叶默默转了个方向，并不想与这两个人打照面。 　　又等了一会儿，杨珂还没有出来，池叶起身去卫生间。 　　这场宴会实在热闹，他在卫生间里也能听到喧嚣的人声。 　　他打了个哈欠，扯了纸巾擦干净手，沿着长走廊出来，刚要走到尽头，迎面撞上不想撞上的人。 　　池母和王小姐正手携着手，往他的方向走来。 　　酒店的长廊设计得很宽，他们本可以各走各的道，就假装不认识吧。 　　池叶正有此打算，偏偏池母停下了脚步，“池叶？” 　　听语气，就知道来者不善。 　　池叶客气地笑笑。 　　王小姐倒是没有说话，上次她已知池叶与顾从舟的关系，她心里虽然仍旧讨厌池叶，但表面上对池叶并不像以往几次那么张狂，她知道自己得罪不起顾从舟。 　　可池母并不知道这些，她的消息还未更新，单知道池叶曾得罪了王小姐，又见池叶穿得那么随意，张口便道，“你怎么在这里？” 　　池叶歪着脑袋一笑，“我竟不知道，池家改行做酒店生意了。” 　　池母一时语塞。 　　王小姐意有所指地说道，“现在虽没有，以后可未必。池夫人已入股我们万事集团，鸿升投资也是。” 　　她挑衅地看着池叶，“家父正与顾总在详谈合作事宜，以后开发商业地产，多少会涉及到酒店业。”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万事集团和顾从舟才是利益共同体，池叶哪怕是顾从舟名义上的伴侣，也不算什么。 　　池母听了这番话，眉眼间都是洋洋自得地笑意，“我们家那点资产，不算什么。” 　　只有池叶心中明了，顾从舟今天来这里，肯定是来处心积虑算计人的。池叶那点资产，确实不算什么，完全不够赔的。 　　既然知道这二位的命运，他都懒得多理会这两人，便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敷衍道，“那就祝两位财源广进、事业长虹啦。” 　　他应付完孔雀开屏一般招摇的二人组，回到门口休息区，正好看到杨珂出来。 　　杨珂见到他，先解释，“里面人太多了，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老板。老板身边又全是人，我去的时候银行的郑经理和万事集团的王总都在和老板说话，耽误了一点时间。老板说今天估计会很晚，让我先送你回去。” 　　池叶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过片刻，池叶问道，“你们老板看起来心情怎么样？” 　　“啊？” 　　杨珂一时被问住，说实话，就他的角度来说，除了跟池叶在一起，工作中的老板永远一种状态，冷静而理智，没有任何表情，像个机器人，完全看不出心情如何。 　　只有听说池叶来送药，神色才稍微有点变化。 　　“就和平常一样。” 　　“哦。”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停车场，临到上车前，拉开车门，池叶忽然缩回了脚，“你先回自己家吧，我等等，待会儿和他一起回去。” 　　池叶听了杨珂的话，又想起王小姐刚才那一番话，他由己及彼，算计人是很累的，很耗费精力。 　　周医生说了，病人就该修身养性，保持内心平静无事的状态，才能稳定情绪。 　　他想到半年后，原文里的顾从舟可能会干出软禁他人之类违法犯罪的事情，就有些忐忑难安。 　　哎，左思右想，放心不下，只能提前多预防下。 　　——宴会散场时，夜空星辰寥寥。 　　“顾少，具体细节我改天让助理发您邮箱。” 　　“顾少，不如下次再约个饭，我们详聊。” 　　“顾少走好，下次再约。” 　　已经到了停车场，顾从舟身边还围着一堆人。 　　他背抵车门站着，漆黑的眼神冷淡如一湖冰泉，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点头，像是答应了，又像是没听到。 　　“各位再会。” 　　“顾少再会。” 　　“顾少慢走。” 　　他们恭谨地告别，对顾从舟又惧又怕。 　　待关上车门，把人声隔绝在外，顾从舟眼中，才浮现出浓烈的厌倦和冷淡的残忍。 　　今天的这些人，多半都不是他想再会的对象，而是毁灭的对象。 　　贪婪而愚蠢，什么都不配。 　　车子启动了，向左转弯，位子上有什么东西跟着动了一下。 　　“谁在车里？” 　　“是池先生。” 　　“嘘——”池叶竟然在车子里睡着了，睡得还很沉，仔细一听，呼吸比平时重，开门关门声都没把他吵醒。 　　顾从舟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沉下去，那些寂静的寒冰倾数化去，变成了一丝带笑的温柔。 　　“不是让杨珂送他回去吗？” 　　司机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池先生没走，说在这等您。” 　　“是吗？” 　　这么晚了还等在这里，等得都睡着了。 　　这辆豪华商务车的后座很宽敞，顾从舟倾过身去，在沉沉的黑暗里看向池叶，一直到熟悉了黑暗，能在黑暗里描绘出池叶的轮廓，“池叶——”“池叶？” 　　池叶的脑袋随着汽车的行驶晃了下，头发擦着顾从舟的唇角，斜斜地落在顾从舟的肩膀上。 第五十二章 偷吻 　　池叶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躺在床上，迷蒙地看着窗户上的日影，随着树叶的摇晃像波浪一样摆动,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 　　缓了一会儿，思绪才慢慢清醒起来,哦，对,他昨晚等顾从舟时在他的车子里睡着了。 　　那后来呢？他怎么到床上来的？他中途醒过,然后自己上楼回卧室了？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丝毫没有醒来的记忆,只是觉得一晚上都睡得很沉很香,连一个梦都没有,全程深度睡眠。 　　难道是顾从舟把他给抱……上来的？ 　　他体重可不轻，顾从舟怎么个抱法能把他抱到楼上来？ 　　啊，不对，他竟然劳动老板把他给抱上来,罪过罪过。 　　“醒了？”冷不丁,身后贴着耳朵响起一个声音。 　　池叶扭过上半身,还没开口，扯动腰上昨天演戏时弄出来的伤,疼得先叫了一声。 　　顾从舟道,“不是让杨珂跟着你吗？他怎么办事的？” 　　池叶手臂上、腰上和背上都有伤，鞭子抽出来的伤痕，红红的一整片,顾从舟昨晚就看到了。 　　池叶不甚在乎道,“这和他无关,拍戏嘛，难免的。” 　　顾从舟的手搭在他腰上，目光缓缓从池叶的腰上移到与他对视，“疼吗？” 　　窗外的日影一会儿落在顾从舟脸上，一会儿落在枕头上。 　　池叶的视线不自觉闪避开，看向其他地方。 　　他从前给人当过替身演员，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得多。 　　之前在现场他一点不觉得有什么，杨珂问他的时候，他也觉得很平常，但此时此刻，顾从舟一问，他竟然真的觉得有点疼。 　　莫名其妙。 　　简直矫情。 　　“不疼。” 　　他掩饰性地坐了起来，低头摸了摸鼻子，“我下去看看早饭好了没。” 　　——池叶按着朝九晚六的进度拍戏，其余时间都陪着顾从舟。 　　说是陪，也就早晚一起吃个饭，盯着顾从舟吃周医生开的那些药，其他时候，顾从舟忙工作，他看剧本、或者撸撸猫，两人互不干涉。 　　池叶虽然心里知道，按照剧本，万事集团破产在即，但他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他原本以为他日日在顾从舟身边，应该能获得第一手商场资料，哪里晓得顾从舟在工作中的情绪那么平稳，日日对待工作都是同一个态度，接听电话都是同一个语气，完全看不出他是什么时候，哪一刻动的手。 　　等池叶知道万事集团玩完了，事情早已尘埃落定，他甚至不是第一批知道消息的人。 　　还是进剧组时，杜长明告知的消息。 　　那天，杜长明从新买的太空银保时捷上下来，一见到他，眼睛放光，像见到了救命恩人，“池叶，你真是神了。上次你让我把万事集团的股票卖了，我还犹豫了很久。幸亏啊幸亏，我听了你的话，正好汽车销售给我打电话说车有现货可以直接提，我就把股票都卖了，要是拖到今天，别说换新车了，早就赔到姥姥家了。” 　　池叶疑惑道，“你说什么？” 　　杜长明也很疑惑，“怎么？你不知道啊？万事集团暴雷、负债还不上、股票崩盘，热搜都挂了一晚上了。” 　　池叶昨晚都在看剧本，揣摩萧崱的台词，忙得手机都没看几眼，压根不知道这事。 　　而且顾从舟的表现毫无异样，一点没有大事干成的气氛。 　　进了剧组、开拍以后，池叶不用看手机，光在拍戏间隙，从同事们的口中，就七七八八把万事集团的新闻给听全了。 　　“欠债数十亿，好几个大项目停工，这怎么翻得了身？” 　　“万事集团之前不是融资很多吗？股票一直飞涨，怎么会忽然出现这样的事？” 　　“听说新的投资失败，资金链断了。然后财产被银行冻结，债股双杀。” 　　“万事涉及到上游和下游的企业那么多，万事一旦宣布破产，多少人得跟着倒霉。股市大地震啊。” 　　“可不是，陶氏的股票也跟着跌了一大截呢。” 　　池叶心里一紧，他虽然知道事情的最后一定是顾从舟大获全胜，但不知道详细过程。 　　他脑海里闪过昨晚顾从舟平静自若办公的样子……心里隐隐有点说不上来的担忧。 　　因为心中怀着这份担忧，一天的戏份结束后，池叶片刻不停留，立刻便回到家中。 　　顾家的别墅灯火通明，顾从舟难得没在书房里工作，而是坐在餐厅等他。 　　“你回来的正好，饭菜刚做好。方伯，去把碗筷拿过来。” 　　池叶站在餐厅门口，盯着顾从舟——顾从舟的姿态很淡定，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池叶明明在回家的车上听杨珂说，老板办公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都在等老板来，老板的堂舅，就那位陶先生，从上午开始就在那骂骂咧咧的等着。下午的时候，老板的外公，陶老先生也来了。老人家等了四五个小时，后来好像是发病了，120来送到医院去，才算结束。” 　　池叶急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珂解释，“这事说来话长，但陶先生是真不讲道理，之前明明是他促成的合作，千方百计求着老板投资万事集团，把东区一块地王买下来。” 　　这件事池叶记得，那天晚上陶世奇和陶卫东一起为了这件事来顾宅，和顾从舟吵了起来，还害得顾从舟割伤了手，拖了好一阵伤口才愈合。 　　杨珂继续道，“那块地买下来以后，前期进展得挺顺利的，各种商业规划什么的拟定好了，招商也进展了一大半。 　　因为是陶先生要求的嘛，合同之类的，老板很轻松就给盖章了。但就在昨天，zf批文说这块地有问题，暂时不让开发，紧跟着又有银行申请冻结万事集团的资产。万事集团所有的资金都靠这块地回本，现在项目进行不下去，回本遥遥无期，银行那边也没法交代。” 　　“而陶先生那边，除了手上一家建筑公司和万事集团有紧密的资金往来，另外好几家公司也都牵涉进去了，万事一栽，他们也拿不到钱，血本无归。” 　　池叶问，“那他现在找顾从舟想干什么？” 　　杨珂，“谁知道呢，看那样子像要吃人，也可能想找老板要钱，只有老板能补上这个资金窟窿。” 　　池叶想了想，总哪里有点奇怪，又问道，“陶家的资产，很大一部分不也是你们老板的资产吗？” 　　杨珂皱眉，“这个……我也不敢说，我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但我看老板的样子……没想让陶氏活。” 　　池叶站在门口，回想着杨珂说的话，摸不准顾从舟想干什么，直到顾从舟向他招手，“过来。” 　　池叶走过去，心想，管那么多呢，这不是他该瞎操心的，他做好他自己的工作、把老板哄开心就是了。 　　反正顾从舟再怎么作，也不可能把自己作到破产，依旧付得起他的工资。 　　池叶像往常一样在顾从舟对面坐下，往餐桌上一瞅，今晚的菜色不错，烧河鳗、香煎带鱼、桂花糖藕……大部分他都喜欢吃。 　　就这样吧，池叶心道，只要顾从舟是正常的，其他人管他呢。 　　一天的忧虑很快就被池叶给卸下了，他拿起筷子，愉快地吃起饭来。 　　餐桌旁边，一一则像往常一样在餐厅里玩，只不过不围着池叶要东西吃、而是像个狩猎者一样趴在窗户那。 　　入夏以后，各种小飞虫都活跃起来，一一热衷于将那些小虫子当成捕猎的对象。 　　池叶一边吃饭，一边看一一玩，一边和顾从舟说上几句话，如果不是大门外的门铃声频繁响起，池叶想他这顿饭会吃得很开心。 　　门铃响得很急促，虽然餐厅离门口很远。 　　方管家走进来，迟疑道，“陶先生非要见您。” 　　顾从舟正在慢条斯理的挑鱼刺，“保安呢？” 　　方管家，“保安正拦着。” 　　顾从舟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手，“把手机拿过来。” 　　方管家送来手机，那头很快传来陶卫东的声音，“顾从舟，你敢不敢出来见我？” 　　“舅舅，不是我不想见你，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周医生不让我出门。” 　　“顾从舟，我懒得和你扯这些，是不是你故意放出东区那块地的消息，故意传出那边要建科创园，又故意把陶家的公司都拖下水，你疯了吗？这里没有你妈妈的钱吗没有你的钱吗？你不是陶家的人吗？” 　　顾从舟轻飘飘道，“舅舅你可别乱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当初可是你求着我签的合同，求着我盖的章，还要我一起投资，现在出事了，怎么就怪到我头上了？” 　　“你……” 　　陶卫东被顾从舟怼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你鼓动，怎么会在东区砸下去那么多钱和资源？” 　　“我鼓动了吗？舅舅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我鼓动呢，还是你求着我？” 　　池叶听着，真想给顾从舟点赞，最高明的猎人，从不主动出击，连坑也不挖，放个骨头在那，然后等着人往坑里跳。 　　那边也沉默了好几秒，他根本抓不到顾从舟的把柄，能怎么办呢，“所以，顾从舟你打算见死不救吗？” 　　顾从舟只是淡淡笑了下。 　　“顾从舟，你太可怕了。” 　　挂了电话，方管家道，“陶老先生在医院抢救。” 　　“哦，希望医生能把他抢救回来。” 　　顾从舟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晚饭上，朝池叶道，“厨房里还有甜品，你要一碗吗？” 　　池叶于是又喝了一碗红豆沙小圆子。 　　正吃着甜品，又听顾从舟忽然说，“好久没听你谈钢琴了？” 　　“嗯？你想听的话我待会儿给你弹。” 　　弹的还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夜色很静，月光在黑暗里浮动，慢慢升起。 　　很长的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钢琴的声音在空中流淌。 　　池叶能感觉到，顾从舟情绪的变化，从吃完饭那会儿像个冰锥一样，到现在慢慢柔和下来。 　　弹了几遍之后，他走过去，在窗台旁坐下，“你在想什么？” 　　顾从舟正在坐在窗台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清冷的光辉映照在他脸上，仿佛照在冰冷的山川上。 　　“真是没意思。” 　　顾从舟说这话的时候，眉目在月光下浅浅地往池叶的方向转过来。 　　“你怕我吗？” 　　池叶想，一开始是很怕的，后来不怕了，有时候又有一点怕，怕顾从舟可能会犯病发疯。 　　但总结起来嘛，他摇了摇头。 　　“你坐上来。”顾从舟拍了拍自己身旁。 　　池叶挪了个位置。 　　他刚坐好，顾从舟倾身过来，一个吻忽然飞快落在他的脸颊上。 　　冰凉又炙热。 　　池叶脑袋一懵，心道，老板还是疯了。 第五十三章 合约要结束吗？ 　　老板一定是疯了吧！ 　　当池叶背对着顾从舟躺在床上时,心里还在回想着一个小时前的场景。 　　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来着？ 　　顾从舟，亲……他了？？ 　　顾从舟就算犯病了，也不能亲他呀,合约里有这条吗？ 　　是不是超过合约范围了？ 　　老板是不是应该给他加钱？ 　　他俩又不是真的恋人…… 　　他是否应该提醒老板,这是另外的价钱？ 　　但平常老板对他都很不错，似乎不该计较这点钱。 　　就怕以后,还有什么超过合约的事情，还是该说清楚比较好…… 　　池叶这么想着,扭头往身后一看,好家伙,顾从舟竟然已经睡着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传过来。 　　池叶心里很不平衡,只得安慰自己,算了，不想了，今晚发生这么多事，老板不易,社畜不易,能忍就且忍着吧。 　　——池叶前一晚被顾从舟影响了睡眠,第二天到剧组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化妆师一见到就叫起来,“哎呦,小叶，你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其实黑眼圈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池叶皮肤白皙匀净,几乎没什么瑕疵,所以黑眼圈看起来便格外显眼。 　　池叶照照镜子,乖乖道，“麻烦欣姐帮我遮一下。” 　　化妆师利落地拿起化妆刷，一边给他上遮瑕膏，一边碎碎念，“小叶，你可不能熬夜了，有黑眼圈是小，把身体熬坏就不好了。听医生说，就是熬夜太多，加上工作忙不锻炼，才会弄成这样子。” 　　池叶本来正在发呆，听到化妆师的话，问，“嗯？庭哥怎么了？” 　　是他们剧组的男三，演的正是池叶最先挑中的角色钟意，池叶之前和他有过几场对手戏，关系还可以。 　　化妆师手上动作不停，沿着池叶眼下的肌肤纹理均匀地把遮瑕膏推开，“嗯？ 　　你不知道？你没看群消息吗？” 　　昨晚发生那么多事，池叶就睡前扫了眼微信，大部分都还在讨论万事集团破产的事，没注意怎么了。 　　化妆师解释道，“昨晚在家里忽然晕倒了，半夜打120送去的医院。” 　　池叶，“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化妆师，“医生说是急性心肌缺血，得好好休息一阵，最近都不能来剧组了。” 　　“那庭哥的戏份怎么办？还能照常拍摄吗？” 　　“估计有点悬，听说郝导和王导正在另外挑演员。” 　　化完妆，池叶从杜长明那里确认了这个消息，要住院，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钟意这个角色恐怕要换人。 　　这对池叶的影响不算很大，就是有几场戏要重拍罢了，以及后面的排期要调一调，在新人就位之前把和钟意的对手戏延后。 　　池叶随剧组同事去医院看望了一回，其余时间照常在剧组和顾宅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 　　万事集团的风波尚在延续，每天的经济新闻都有相关报道，从银行申请资产冻结一直到破产清算，再到相关企业受连累，一一见诸报端。 　　申城的经济形势时刻变幻，股市里弥漫着焦躁不安的气息，顾从舟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冷冷淡淡波澜不惊。 　　陶卫东又来找过他几次，但都被门口保安给挡了出去，顾从舟拒不接待。 　　池叶几次听方管家谈起，陶世奇的病越来越严重，恐怕不久于人世，然而顾从舟丝毫没有去医院的打算。 　　池叶挺担心顾从舟的状态，怕老板发病。 　　虽然顾从舟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但池叶半点不敢自得，老板心海底针，谁知道老板想什么呢。 　　池叶只能一边兢兢业业提醒老板按时吃药，一边在心里祈祷，在合约到期之前，老板务必维持住良好的状态。 　　——一段时间后，还是化妆时，池叶正在带头套，听到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终于来了。” 　　“谁啊？” 　　“钟意吗？” 　　“不是钟意是谁？” 　　“快去看看长得怎么样。” 　　听到新的「钟意」来了剧组，池叶也很好奇，但是他在化妆，不好随意走动，只能问旁边的人，“郝导和王导选了谁？” 　　当初来试镜钟意这个角色的人很多，包括陆青，还有一些池叶认识的、不认识的演员。 　　一旁刚探听完消息回来的工作人员道，“没怎么听过，好像是个新人，叫路星歌，长得挺好的，眼睛贼好看，比还要帅。性格看起来也挺好相处。” 　　钟意这个角色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导演选角时颜值与气质是很大一部分考虑因素。 　　的外貌已是一流，这个新人如果比还帅，想必更加出彩。 　　不过路星歌这个演员，池叶没听过。 　　等等？ 　　路星歌？ 　　未必没听过。 　　这个名字在池叶的脑海里回荡着。 　　好像是听过的。 　　但在哪听过呢。 　　池叶一时想不起来，正好，外面郝升平在叫他，“小叶，你化好妆了吗？来和钟意认识下。” 　　“马上来。” 　　化妆师加快手上的动作，池叶换上黑色的戏服出去。 　　摄像机下，站着一个条纹长袖衫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似乎是凝神听郝升平说话。 　　郝升平见到池叶出来，朝他招手，“小叶，来，这是扮演钟意的新同事，叫路星歌，等你拍完第一场戏，就和星歌对下戏，要是没问题，明天把前面的戏补上。” 　　又对路星歌说，“这是池叶，扮演萧崱太子，你俩有很多对手戏，以后要好好磨合。” 　　郝升平平日里对剧组人员都很严格，一板一眼像高中教导主任，此时对这位新人说话，却很和善。 　　路星歌闻言，转过身来，朝池叶一笑，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路星歌，请多多关照。” 　　诚如刚才那位工作人员所言，路星歌长得很帅，阳光明媚、朝气蓬勃的大帅哥，偏偏眼睛深邃迷人，看人有一种深情的错觉，这让他的气质很复杂。 　　池叶与他友好地握了个手，“你好，池叶。” 　　两人互相介绍完，郝升平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路星歌继续去认识剧组其他人。 　　池叶看着路星歌的背影，还是觉得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但一时半会儿并想不起来。 　　池叶也懒得去想了，拍戏重要，反正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 　　等到池叶拍完一场戏出来，做了妆发的路星歌已拿着剧本在影棚旁边等着。 　　钟意的角色是少年翩翩如玉的少年剑客，白衣箭袖，马尾高束，更衬得少年意气风发。 　　池叶问道，“刚拍完定妆照吗？” 　　路星歌点头，道，“明天要拍的几场戏我仔细看过，但是有几处感情还是拿捏得不好，想找你一起读读剧本。” 　　又指指撑着阳伞的阴凉处道，“我准备了酸梅汁，我们可以边喝边读。” 　　这本来就是郝升平交代过的事，但路星歌的态度却那么谦逊，准备得也很周到，再加上他本身的形象，不由得不让人对他升起一股好感。 　　连杜长明打量起路星歌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 　　三个人围着路星歌放了酸梅汁的小圆桌坐好。 　　开始读剧本前，池叶坐在那喝酸梅汁解渴，杜长明和路星歌聊起了天。 　　路星歌完全是个新面孔，大家难免好奇，有许多疑问。 　　杜长明先问他是哪个经济公司的，又问他怎么被郝导演选中的。 　　路星歌说自己尚未签约经济公司，又说自己本是医学生，但是比起学医更想当演员，恰好有朋友引荐，就认识了郝升平。 　　池叶本来正咬着吸管在喝酸梅汁，闻言，忽然愣住。 　　医学生改行当演员，入行第一部 戏就被大导演相中……这情节…… 　　池叶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之前为什么觉得这部戏听起来耳熟了。 　　路星歌，是原文里的主角受！ 　　而《杀未央》，正是路星歌出演的第一部 电影。原文里，路星歌就是靠这部电影正式进入娱乐圈，一路走红，并且因此与顾从舟重逢！ 　　按照原文安排，路星歌才是这部戏主演，现在主演却换成了自己。 　　都怪自己，没记清楚这些细节，现在出现这种鸠占鹊巢的事，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对其他事情也产生影响吗？ 　　池叶心里有点忐忑。 　　“池叶？池叶？你在想什么？” 　　杜长明伸出手在池叶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池叶把酸梅汁移开，“我们读剧本吧。” 　　——“陶先生身故，按照遗嘱，这是留给您的东西，您看看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 　　盛夏的阳光照进空荡荡的病床，飞舞的细小尘埃像空中一层淡淡的薄纱。 　　一阵长久的静默，谁也没有说话。 　　律师看看手执钢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的顾从舟，小声提醒道，“顾先生？” 　　方管家亦提醒，“少爷。” 　　顾从舟的注意力这才慢慢回拢，长睫微垂，在漠无表情表情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他飞快扫过文件，提笔，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律师将签好字的文件一一收好，微微一鞠躬，“顾先生节哀。” 　　节哀？ 　　倒也不必。 　　这一切本来就是在他的计划中进行，甚至比他预计的还要顺利。 　　陶家衰微，企业破产，而陶梦佳留给他的几样遗产，他也全部到手。 　　有什么好节哀的？ 　　虽然小时候，外公也曾抱过他，哄过他，给他买过满满一口袋的零食。 　　但那又怎样。 　　又不是他想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少爷。” 　　方管家悄悄递过来一张厚厚的纸巾。 　　库里南在车流中缓慢行驶，车内的空气在夏日的骄阳中更显凝滞，方管家，“今天不去公司的话，要去剧组看看小池先生吗？这里离他们拍摄的地方挺近的。” 　　池叶。 　　顾从舟想起来，他原本计划的就是一年约，之前因为陶世奇的身体还行，以为会延长到两年，如今陶家的事告一段落，和池叶的合约似乎也没必要继续了。 　　但是…… 　　池叶…… 第五十四章 老板又抑郁了 　　池叶正在卸妆,手机叮咚响，他划开屏幕一看，先后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来自杨珂,一条来自方管家，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今天顾从舟要来探班，马上就到剧组。 　　不过方管家多给一个信息,着重说明顾从舟的外公今日去世。 　　池叶本来看到老板亲临的消息,就不自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敢让老板久候。 　　只是他的妆发都比较繁杂,尤其是今天上午这场戏的服饰,为了防止宽腰带松开,来回绑了好几圈，末尾还打了死结，他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解开，待他看到后面那条陶世奇去世的消息,一愣,刚有松动迹象的结又给绕紧了。 　　陶世奇去世了？ 　　那老板…… 　　之前听到陶世奇在医院抢救,他有想过要不要劝顾从舟去看看。 　　但想来想去，还是认为这不是他该管、能说得上话的范畴,那是顾从舟的私事、家事。 　　但池叶此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担心老板的状态。 　　毕竟老板心情不好，打工人就得跟着夹紧尾巴，这是普天之下不破的真理。 　　等池叶换好衣服时,顾从舟已经到了。 　　方管家把定位发了过来——就在剧组侧门的停车场。 　　池叶看了眼位置,立刻把手机揣兜里便朝侧门走去。 　　他们剧组就在申城附近一个影视基地,离申城来回一趟只要两小时，本是热门拍摄地。 　　但这三个月都被他们剧组包了，所以清静很多，侧门的人尤其少。 　　池叶穿过一道回廊，又绕过几座雕梁画栋的建筑物，侧门就在一座亭子后面。 　　他已经看到门边的人影了，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却飞快地往后缩了回来。 　　他看到门口，顾从舟正在和路星歌说话。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两个人的侧影，顾从舟在暗，路星歌在明，夕阳时分的阳光给路星歌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辉，路星歌的神情如常，总是带着笑意。 　　顾从舟应该在听他说话，还会答上一两句。 　　池叶心里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即又感到一阵欣慰，赶紧多和路星歌说说话吧，旧友重逢，应该能让老板心情好起来吧。 　　池叶躲在亭子后面这么想着，默默等他俩叙旧，一边在心里感叹，这重逢来得可真快。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齿轮，滚滚向着该走的方向走去，谁也阻挡不住。 　　其实顾从舟并没有认出路星歌。 　　是从侧门路过走去停车场的路星歌先认出他。 　　顾从舟的车就停在路星歌车子的前面，库里南的车尾挡住了人家的车头，路星歌去找车，就看到了顾从舟。 　　“你好，能否把车往旁边……顾从舟？” 　　路星歌停在他对面，眼睛闪了闪。 　　顾从舟正靠在车门上看手机，闻言抬了抬眼睛，他不常在外露面，能认出他的人不多。 　　但他看向路星歌的眼神平静得近乎淡漠，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厌烦。 　　路星歌却不介意，还在为遇到顾从舟而开心，“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顾从舟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路星歌笑道，“小时候，在医院。我爸爸是你的，嗯……主治医生。” 　　顾从舟童年时因为藏匿动物shiti被陶世奇送去医院待过几年。 　　他神情里的戒备和冷淡褪去一些，明显是想起来了。 　　但也并没有多热情的反应，只是淡淡点了个头，退开一步，让司机把车往前开一点。 　　路星歌看着司机发动汽车，“你现在身体都好了吗？陶爷爷还好吗？” 　　顾从舟淡道，“我外公今天刚去世。” 　　“不好意思。” 　　任谁问到这种答案都会尴尬，路星歌脸上笑容一僵，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他只是想客气地寒暄一下，却不料顾从舟回答得这么实诚。 　　而且关键是对方的态度，顾从舟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仿佛只是说今天下了场雨，让人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好，车很快就移开了，路星歌僵硬地说道，“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 　　路星歌飞快结束对话，开车闪了。 　　池叶一直等到路星歌离开，才若无其事地从八角亭里走出来。 　　他刚出来，还没走到门口，顾从舟已扭头看向他，不满道，“怎么这么慢？” 　　“我看到方伯的消息就出来了，但卸妆太麻烦了，没等太久吧。”池叶讨好的说，怕在这关头惹老板生气。 　　“还行。” 　　顾从舟看了池叶一眼，拉开车门的手一顿，“你今天不是只有一场戏吗？怎么现在才卸妆？” 　　“下午和新来的同事读剧本。” 　　“新同事？” 　　“嗯。叫路星歌。演他这个角色的演员生病了，他临时进组替补，之前的戏都得重拍。” 　　池叶想，说吧说吧，多说主角的好话总归没错，看刚才老板不也和主角聊得很开心吗。 　　而且多说点和主角有关的事，说不定能转移一些老板的注意力。 　　“虽说麻烦了些，不过新同事人挺好，演技也很不错，按照今天下午的进度，明天拍戏应该会很顺利。唔，他演的角色就是钟意，你记得吗？我当时也想演这个角色，不过现在看来，他更加合适……” 　　顾从舟不悦的目光扫向池叶，截断了池叶滔滔不绝的夸奖，“我知道，我认识他。” 　　顾从舟确实记得，而且很清楚。 　　陶世奇送他去的那家私人医院的环境很好，医生态度和蔼，针对顾从舟这种精神有问题的孩子采取的治疗方法也很和缓。 　　但医院占地面积广大，而人员稀少，到处空荡冰冷，阳光照在修整完美的绿化花草上，仿佛照在一片塑料花丛上，没有半点生机。 　　整个医院，除了医生，几乎见不到其他人。 　　只有路星歌，偶尔会跟随他爸爸来医院，会和他说几句话。 　　想到那些遥远的日子，想到送他去医院的陶世奇……顾从舟的神情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随即又全然地冷淡下来。 　　池叶捕捉到了老板表情的变化，也捕捉到了老板话里的意思，先是知道，肯定了他对路星歌的积极评价，随后是我认识他。 　　因为认识、所以知道。 　　池叶眨了眨眼睛，心想主角在老板心里的地位果然不一样。 　　顾从舟说完这句话，拉开车门，自己先上去了。 　　池叶跟着上车，把车门关上。 　　上车以后，顾从舟就不说话了，之前那张冷淡的气息一直延续着，而且越来越浓重。 　　方管家坐在前面，频频给池叶使眼色，让他哄老板开心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 　　池叶这次却不知道怎么哄，他大体知道顾从舟的心结，十几年来，顾从舟虽说和陶世奇之间没有祖孙之情，但这毕竟又是他的外公。 　　活着是道坎，如今阴阳两隔，还是一道坎，一道无法跨过去的鸿沟。 　　他悲伤的叹气，刚跟主角说完话，难道还没有把老板的心点亮吗？那他更难点亮了。 　　——当晚回去，顾从舟在书房呆了一夜没出门。 　　池叶睡前盘坐在床上，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将剧本扔在床头，咬着嘴唇想对策，老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闭了。 　　自从上次他比赛完生病醒来后，老板就越来越像个活菩萨了，要是有十佳老板评选大赛而他又有投票权，他百分百会投顾从舟一票。 　　最近又一直吃药，据他观察，老板的情绪应该保持在很平稳的状态。 　　哪怕之前万事集团破产、陶卫东天天在门口闹事，顾从舟看起来也很平静。 　　但看如今这情形，该来的还是要来，他虽然努力盯着老板吃药了，看起来也没多大用。 　　此后数日，池叶都能感觉到，老板的情绪不佳，而且怎么哄也哄不好那种情绪低落。 　　有一天晚上，顾从舟甚至对他发了脾气。 　　那天池叶见老板没有下楼吃饭，便端了饭送去书房，刚敲门就被顾从舟给赶了出来，“别来烦我。” 　　池叶很久没被老板这样对待过了，吓得立即后退一步，关上门出来了。 　　他心里倒是不生气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老板毕竟有病他能理解。 　　他还关门时看到顾从舟对着一个小本子发呆，他比照了一下原文情节，猜想顾从舟看的应该是他妈妈陶梦佳生前的日记，也是他从陶世奇那里拿回来的遗物之一。 　　池叶虽然不知道那个日记本里具体记载了一些什么内容，但肯定不是什么积极乐观能让人豁然开朗的东西，说不定越看越让人钻进牛角尖、走入死胡同。 　　在这种情形下，池叶愈发小心地讨好着老板，下班按时回家，食不言寝不语，顾从舟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老板发呆他就在旁边默默陪着，老板不高兴发火他就在旁边静静忍着，偶尔拿出小本子，看看打工人还得熬多少天。 　　就这样，一直来到电影的杀青之日。 　　杀青宴在申城市区的酒店举办，这一天，《杀未央》剧组的人自然悉数到场，顾从舟作为投资人也在邀请之列。 　　池叶这些天为了让老板心情好一点，让自己的打工生涯轻松点，努力疏离原小说里的时间线，回忆了许多剧情，此时便想起来，《杀未央》的杀青宴上，就发生很关键的一个事件！ 第五十五章 续约 　　池叶不知道剧组是如何说动顾从舟来参加杀青宴的,但他记得原文里，顾从舟是到场了。 　　因此，此时此刻,池叶站在酒店的露台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庭院和窗内吃喝谈笑的人群，有些怅然,老板并没有来，难道是他记错了？ 　　池叶并不是从家里出发的,他先到了剧组,完成了一些收尾工作,才随剧组同事一起坐车来酒店,所以并不清楚顾从舟那边的安排。 　　他右手托腮,靠在石栏杆上,回头望向窗内，路星歌正被一群人围着劝酒。 　　虽然只在剧组呆了一个多月，路星歌的人缘却很好，从导演到后勤都喜欢他,比起演的钟意,郝升平给他加了不少戏份,灯光师和摄像师也格外青睐他，画面拍得比给更加细致。 　　这当然是好事,但不管多好的事,都有坏的一面。 　　比如，有个和关系很好的剧务主任，看到因工致病,在医院治疗,剧组里的人却早已忘了他,甚至对新人比对旧人好那么多，心里为打抱不平，便趁着今晚的机会拼命给路星歌灌酒。 　　如果按照原文发展，晚些时候，这个剧务主任还会在路星歌下台阶的时候把人推下去，害得路星歌被一辆正在倒车的车子撞伤。 　　届时，顾从舟会恰巧路过，顺手帮了路星歌一把，让司机把路星歌送去了医院。 　　这是顾从舟和路星歌交好的一个转折点。 　　事后，路星歌为了感谢顾从舟的帮助，几次带着礼物登门拜谢。 　　路星歌善解人意，和顾从舟又是故交，而且他自己学过医，他爸爸也曾是顾从舟的主治医生，很大程度上消解了顾从舟心理的压抑。 　　原文毕竟以路星歌为主，顾从舟这边的时间线他记得不多，但路星歌有关的事情记得还算清楚。 　　池叶想着，自己不能让老板的病好一点，路星歌应该可以，毕竟主角的地位在老板心里是不一样的。 　　至于后续的发展，依他一年来和顾从舟的相处，他感觉老板只要病好了，应该不会做出太偏激的事情。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老板到底来不来？ 　　他低头看表，已经十一点了，老板再不来，这发展就对不上啦。 　　“池先生，时间不早了，要先送你回去吗？”杨珂推开玻璃门朝池叶走来。 　　“再等等吧。”池叶还想再努力一下，里面路星歌被灌醉的情节和原文一模一样，顾从舟不该不来呀。 　　再不来就错失良机啦老板！ 　　杨珂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那池先生想待到几点？” 　　池叶试图拖延时间，“到十二点就走。我去和郝导喝一杯。” 　　杨珂挣扎片刻，跟上来，“行，我陪你一起去。” 　　——池叶一边跟郝升平喝酒聊天，一边频频往路星歌的方向望过去。 　　已经十一点半，吃喝了一晚上，劝酒玩笑的人陆续显出疲态，原本热火朝天的路星歌那桌也终于也消停下来了。 　　池叶看到，路星歌已经喝得快趴下，用手撑着额头在那发呆。 　　应该快走了吧。 　　果然，又等了一会儿，他看到路星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随后，剧务主任跟着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同往外走去。 　　跟上去看看！可以的话最好别让路星歌真的受伤。 　　池叶刹住和郝升平聊天的话头，和杨珂说自己要去趟厕所，然后紧随路星歌往酒店外面走去。 　　剧组里百来号人，今天基本都到齐了，楼上楼下人来人往，池叶跟在后面丝毫不引人注意。 　　他一路跟到楼下，前脚刚从旋转楼梯上迈下来，远远便看到——老板来了！ 　　在剧务主任使坏之前，老板与路星歌，已在台阶上相逢！ 　　池叶心里激动，这是什么命运的使然！ 　　尽管有变数，尽管遇到得早了那么一点点，该相遇的确实总会遇到！ 　　隔着喧闹的人群，池叶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阶前灯光明亮，看得出顾从舟在说话，似乎带着点疑问的表情，还有些……生气和担忧？ 　　也是，看到路星歌醉成这样，能不担心吗。 　　虽然只重逢见过一面，但童年的记忆在老板心里应该是很有分量的。 　　两人又立在台阶上说了几句什么。 　　池叶正盯着这边的动静，忽然，一道白光令他不得不避开视线。 　　接着，余光里，他看到一辆黑色凌志正在启动，然后加速，往顾从舟站的地方开过来。 　　不对，不是这样。 　　路星歌如果摔下去，应该是被一辆正在缓缓倒车的车撞倒，而不是一辆这么快、且正面冲过来的车。 　　一定有问题！ 　　顾从舟能早到，其他事情出现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而顾从舟正在同路星歌说话，门口本就车来车往，台阶上下的三个人都没注意到侧边正满怀恶意的这辆凌志。 　　在大脑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池叶已经拨开面前来往的人，冲了过去。 　　“小心！” 　　池叶和杨珂一前一后冲向门口。 　　池叶将顾从舟往台阶另一侧推开，杨珂顺带把路星歌和剧务拉上来。 　　车子驶不上台阶，但黑色车头堪堪擦着几个人的身体滑过去。 　　在池叶冲过来时，顾从舟已飞快反应过来，反手将池叶护在怀里。 　　但池叶跑得太快，没刹得住脚步，凌志左拐时，底部正好撞上他的小腿。 　　——开车的人是陶卫东，当晚就被扭送去警局。 　　池叶则被送去医院治疗。 　　躺在病床上，看着在自己身边团团转的医生护士，还有脸色阴沉急切的顾从舟，池叶感到一丝混乱，剧情似乎不该是这样，受伤的人为什么变成了自己？？ 　　路星歌呢？ 　　池叶这么想，就这么问出来了。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顾从舟今晚要气疯了。 　　先是池叶迟迟不回来，问杨珂，支支吾吾说池叶不肯走，还想留下来喝酒。 　　池叶入组以来，天九晚六，准时得很，还没有这么任性的时候。 　　他过来找人，还没看到池叶，先看到醉醺醺的路星歌，听着酒店里吵闹声，想到池叶可能也喝得这么醉，他就心头莫名火起。 　　接着，没等他进去找池叶算账，池叶却先为了他受伤。 　　他最气的就是这点。哪怕已经将陶卫东送进警局，哪怕还有一百种方法折磨陶卫东，也不能使他消气。 　　但他又不忍心对池叶发火，池叶多爱他。 　　于是他只能干瞪着池叶。 　　池叶自然不敢瞪回去，他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一边默默理一理现在什么情况——路星歌和顾从舟的关系还能进展下去吗？ 　　老板还能不能让他省心打工？ 　　还能回到今年上半年那种省心省事的状态吗？ 　　那种事少钱多被老板罩着的状态，简直就是社畜梦寐以求的理想工作。 　　“少爷，小池先生怎么样？” 　　方管家匆匆赶来，探头看了眼病房内池叶被固定在床上，腿上缠得像木乃伊一般的架势，瞪大了眼睛，急道，“这……这腿还好吗？好了之后还能走路吗？” 　　顾从舟闷闷的点了下头，关上病房门出来。 　　方管家脸上余惊未平，抚了抚胸口，半晌后，方才叹息道，“这次真是太惊险了，多亏了小池先生拦着。” 　　顾从舟阴沉着脸色不说话，心里琢磨着怎么让陶卫东生不如死。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方管家瞅着顾从舟的脸色，缓缓说道，“我知道这段时间少爷看了小姐的日记，心里很不好受，但少爷和小池先生的关系，远非小姐与姑爷可比，小姐与姑爷那时候，您也知道，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才……” 　　“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您的心性，和姑爷生前大不相同，必不会让喜欢的人遭受那些事。而且小池先生生性乐观旷达，善于自我排遣，也不会像小姐一样走向那么极端的路……所以少爷实在不必要过于担忧。” 　　顾从舟看着紧闭的病房门，没说话，这段时间，他细细看了妈妈生前的日记，里面记载了陶梦佳自嫁入顾家以后的生活，如何一点点发现结姻的真相，如何知道丈夫的真面目，慢慢地，字里行间，全部阴郁灰暗笼罩…… 　　他不想池叶过这样的生活。 　　可让他放池叶走，他……却也舍不得。 　　而且，他很认同方管家说的一句话，池叶对他的感情，远超他妈妈对他爸爸的感情。 　　池叶那么爱他。 　　他们……应该不会走向这么糟糕的结局。 　　他没这样左右为难过，在下定决心对陶家动手前都没有过。 　　“我如果让他走，他是不是会很伤心？” 　　方伯果断道，“当然，小池先生一直很关心续约的事。” 　　——池叶的腿伤得并不重，右小腿轻微骨折，没有骨裂也没有位移，但伤筋动骨，为了不留下后遗症，以及尽快痊愈，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顾从舟一个人在家里徘徊，通过敞开的书房门，看向外面空荡荡的卧室，阳光下安静的钢琴、床尾凳上池叶的睡衣…… 　　打印机「滋滋」的响，一页一页的纸正进去又出来。 　　他拿出去年此时他和池叶一起去领的结婚证，捏在手里，又放回抽屉。 　　脑海里闪过黑夜中池叶朝他冲过来的样子，闪过无数个或动或静的池叶的表情、姿态，在舞台上的，在钢琴前的，歪着脑袋逗一一玩的，在后座睡着的…… 　　过了一会儿，顾从舟又将结婚证拿出来，连同那些刚刚打印好的文件，一起放进文件夹里。 　　去医院见池叶之前，他又去了衣帽间和卧室，池叶这次住院太突然，很多东西没有带。 　　他平常不怎么留心池叶的私人物品，收拾起来才发现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 　　而且全都堆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比如衣服，全部都堆积在最右侧的一个衣柜里。 　　再比如一些小东西，全部装在床头的抽屉里，他拉开一看，满当当的小玩意儿——剧本、道具、逗猫棒、日历本…… 第五十六章 惊了 　　顾从舟随便扫了一眼,见都不是必需品，便要拉上抽屉。 　　关上前，却见日历本上密密麻麻涂涂改改做了不少记号。 　　顾从舟眼尖,一眼看到今天的日期上被画了个圈。 　　虽然这样的圈池叶画了挺多个,但今天多少不一样。 　　顾从舟挑挑眉，心里像被一道小小的电流划过,他蹲下身，将日历本拿起来。 　　只是…… 　　当顾从舟把日历本拿起来仔细一看,就感觉到不太对了。 　　因为红圈下写着的「倒计时340天」。 　　前后左右各是341天、339天、347天、332天。 　　一开始,顾从舟以为池叶是舍不得合约到期,一天天数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过日子。 　　但他往其他地方再一看,有些格子下面则写着「再坚持一下」、「老板心情又不好QAQ」、「加油」……诸如此类的短小注释。 　　虽然顾从舟几次和池叶强调过,合约有限期,让池叶谨记在心好好表现。 　　但池叶用这种标示、这么一天天的记录在案，总给人一种巴不得合约赶紧结束的意思。 　　这种感觉很糟糕，刚刚那道细细密密让人酥麻的电流一下好像便成了一道暗雷。 　　顾从舟将日历本丢回抽屉内,站直身体,用脚尖一推,将抽屉推合。 　　——医院病房那里，花团锦簇之中,池叶正躺在床上一边吃剥好的红柚一边听歌。 　　歌是云飞最新世界巡演的音源。 　　在这样的季节里,窗外秋意渐浓，红柚酸酸甜甜，琴曲优美动听,除去右腿受伤,实在很享受。 　　他右腿的绷带,估计还得一周才能拆除。 　　还好《杀未央》已经杀青，不然这样子得耽误全组人的进度。 　　“咚咚咚——”池叶正听着歌，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来。” 　　他以为进来的人是杨珂——电影虽然已经杀青，但在医院的一应事宜，还是杨珂负责安排，杨珂差不多从顾从舟的助理变成了他的助理。 　　但进来的人不是杨珂，而是刚刚跟随剧组同事前来看他，去而复返的路星歌。 　　池叶摘下耳机、坐直身体，“星歌？你怎么回来了？落了东西？” 　　路星歌摇头，走到床边，“不是。我是想单独再谢谢你。” 　　池叶忙摆手，“不用。” 　　当时陶卫东的车是冲着顾从舟去的，路星歌站得高，撞不到他，而且这件事和路星歌完全无关，路星歌也是受害者。 　　路星歌笑笑，坐在床边，给池叶剥柚子，目光瞥到池叶手机桌面上暂停的歌单，欣喜道，“你也喜欢云飞吗？” 　　“嗯。他的肖邦和莫扎特都谈得很好。” 　　池叶点头。 　　路星歌道，“我收藏了好多他早期的现场CD，你想听的话，下次可以找我拿。” 　　随即又叹道，“本来我有机会听现场的，去年我在曼哈顿读书时，恰好遇到云飞要来巡演，我票都抢好了，结果巡演前一周，不知道什么原因取消了。” 　　池叶闻言，不由得想起去年云飞回国来收学生的事，当时似乎是听说云飞停止巡演回国……池叶心想难道是特意为了收学生回来？但这件事并不着急也未见的这么重要。 　　池叶没来得及深思，路星歌已经侃侃聊起来云飞的钢琴曲。 　　两人聊了一会儿云飞，又聊了一些剧组里的趣事。 　　忽然，路星歌问道，“你和顾从舟关系很好？” 　　“啊？” 　　池叶措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涌上一些心虚。 　　“还好，就……认识而已。他是我老板嘛，你看电影都是他投资的。” 　　池叶支吾道。 　　路星歌露出疑惑的表情，以及一点点八卦的表情——池叶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不是吧，仅仅是这样？那你这么拼命去救他？” 　　“哎，难道要我夸我自己见义勇为，天性善良吗？” 　　路星歌被池叶的话逗笑了，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那他看到你受伤，怎么会那么紧张？” 　　“是……是吗？可能天太黑，你看错了。” 　　“真的，救护车都没他快，他抱起你一个健步就冲上了车。还有他看向肇事者的眼神，好像要把人杀了一样。” 　　“肇事者想撞他呀，谁在那种情况下，神色都不会太好吧。” 　　池叶怕路星歌误会自己和顾从舟的关系，以后和顾从舟没往来了或者和顾从舟之间生出什么不必要的矛盾来，那岂不是他造的孽？毕竟老板是很喜欢主角的。 　　于是，他极度真诚地说道，“真的，我和顾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对他什么想法都没有。我们就……非常普通的员工和老板的关系。” 　　顾从舟此时正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听着房内两人的对话。 　　如果旁边有人，一定会看到顾从舟的脸色飞快冻结，恰如一块寒冰。 　　这块寒冰矗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将送客回来的杨珂、以及值勤的护士都吓得退了回去。 　　直到路星歌结束聊天，开门出来，顾从舟才动了动。 　　“顾从舟？你也来看池叶？” 　　顾从舟看也没看路星歌，冷冷道，“你出去。” 　　路星歌一副留恋舍不得走的样子，但在顾从舟的威慑下，谁敢不走。 　　——“你来啦？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池叶听到门口的声音，探出脑袋往外看去，等他看到老板阴沉的脸色后，后面几个字越说声音越小。 　　他看着顾从舟走进来、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在此之前，顾从舟来看他都会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就是刚才路星歌坐的地方，然后看着顾从舟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膝盖上，静静的盯着他看。 　　顾从舟的双眸漆黑而冷淡，像夜空里的点点寒星，这样盯着人看的时候，给人一种自己仿佛是猎物的错觉。 　　这和平常的老板不太一样。 　　他从没在老板身上感到过……这种怒气。 　　池叶鼓起勇气，试探着问，“有事找我？” 　　顾从舟没说话。 　　池叶抿紧嘴唇、认真想了想，老板前段时间虽然心情不好，但那晚他救了老板后，这几天在医院，老板对他都关照有加。 　　短短一天之内，不，半天，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是刚才他和路星歌的对话都被老板听到了？ 　　但就算刚才老板听到他和路星歌的对话也没什么，他表现出色，什么都没说错吧？ 　　“有人，惹你生气了？” 　　顾从舟还是没说话也没动，就那么渗人地盯着他看。 　　池叶踟蹰了好一会儿，有点怂的问，“你今天吃药了吗？” 　　顾从舟终于动了，不再盯着池叶，而是敛回目光，看向手中的文件袋，用平静无波地语气徐徐道来，“我和你的合同，之前签的是一年期。当时我和你说过，如有需要，可能要续期。” 　　“嗯。” 　　谈合同用得着这么严肃吗？上次是这种氛围？弄得他比和HR谈工作还紧张。 　　池叶转念一想，可能老板在工作中就是这样吧！这样才能管理下属！ 　　顾从舟看了他一眼，继续用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音调说道，“你这一年的表现，我很满意，KPI考核，可以给99分。” 　　池叶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为什么对一个员工表示满意时是这种阴间的气氛，而且老板把99分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一副要生吞了他的样子？ 　　接着，他看到老板从文件袋里慢慢抽出来一份文件，那姿态很优雅，骨节分明手指漂亮，仿佛在进行一场郑重的谈判，就是不带一点人味。 　　池叶在顾从舟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里，胆战心惊地把文件接过来。 　　他原以为按照之前说的那样，是续期一年的合同，接在手里准备直接签字，但他看了第一眼就蒙了。 　　终生制。 　　财产公证。 　　股权转让。 　　婚姻续存…… 　　他倒吸一口冷气，缓缓抬头，看向顾从舟。 第五十七章 暴富 　　顾从舟也正看着他,嘴角上扬，眼睛里是清晰可见的嘲讽，“怎么？对哪项条款不满？给的佣金不够？” 　　虽然给的是终生合约,但语气却陌生得如同与池叶初相识那会儿。 　　“够……够了。” 　　顾从舟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冷若冰霜，他拖长了音,一个一个字缓缓说道，“那就签字吧,你继续像之前那样好好工作就行,为我,工作一辈子。” 　　窗外秋阳高照,室内的中央空调恒定在28度,池叶却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弥漫全身。 　　顾从舟这话不像是与人谈工作，反而像是要花钱买一只猫儿鸟儿回去关一辈子，令人不寒而栗。 　　池叶不敢再与顾从舟对视，回避开顾从舟的目光,低下了头。 　　但他的手,哪怕在顾从舟的审视与逼迫下,也始终没有动，甚至慢慢的,将握在手里的笔,默默放到了床头柜上——是沉默而坚定的拒绝。 　　“你不愿意？” 　　池叶沉默着，仿佛手里拿的是一个烫手山芋。 　　这沉默让人难受，让空气冷却,让窗外的风声和过道里的脚步声都变得尖细而聒噪。 　　“要么签,要么滚。” 　　“合同就此终结,你即刻从顾家搬出去，我们再无关系。怎么，你以为你很特别我非你不可？招聘市场人才济济，我从不缺一个肯听话的好员工。” 　　顾从舟的话，字字如刀。 　　池叶脸色苍白，讶然看向顾从舟。 　　池叶的表情，尽收顾从舟的眼底，顾从舟的手，捏紧又松开，但脸上的阴郁只是更浓，不见消减。 　　半晌后，顾从舟道，“刚才和路星歌不是谈得很开心吗？怎么现在没话说了？” 　　池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老板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和路星歌说话太多？ 　　转念又想到，在原文里，后面的故事与剧情，本来就没有他一个炮灰的姓名。 　　只会因为挑拨生事而被除去。 　　他算什么呢？ 　　他最初的想法，不就是赚到钱，买房子，有存款，一个人好好生活嘛。 　　顾从舟给他的选择，哪里有问题？ 　　不是挺好的嘛。 　　而且，真正能让顾从舟开心、病好的人已经出现了。 　　顾从舟是个很好很好的老板，他希望顾从舟更好。 　　池叶的肩膀脱力一般垂下来，语气却带着轻快，“我腿好了就搬出去。” 　　闻言，顾从舟的面色更加阴冷，连那一丝伪笑都没有了，他的拳头紧紧攥住，一字一字蹦出来，“好，很好。搬出去，永远别再回来。” 　　池叶抬起头，直视顾从舟，眼睛乌黑水润，“按照约定，顾少是不是要把剩下的钱打给我？” 　　顾从舟怔怔看了池叶几秒，一脚踢翻面前的茶几，用力甩上门出去了。 　　——顾从舟的钱到账得很快。 　　当天下午，银行下班之前，就有工作人员来核实池叶的身份，然后分成几笔到账。 　　池叶看着银行发来入账短信，数着数字后面的0，那感觉既不真切，也没有… 　　…想象中那么开心。 　　池叶安慰自己，应该是数额太巨大了，冲得他头昏，毕竟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就这样实现了？真的实现了？ 　　他数完钱，便打起精神、开始筹划要怎么合理支配。 　　他先立刻打电话给杜长明，约好等他腿伤痊愈，请客吃饭，吃什么随对方挑。 　　又点开房屋买卖的网站，开始看他能买得起的房子。 　　接着看世界各地的旅游攻略，从此以后，他想去哪就能去哪。 　　还看了一些新的电影电视项目，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当一回投资人。 　　暴富的喜悦，应当可以淹没一切。 　　什么事值得一个富有的人伤神？ 　　就是等到晚上，夜幕降临、灯光熄灭，人声断绝，独自躺在病床上时，有些失眠。 　　病房的床当然也很好，纯棉四件套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是比顾从舟的床，丝滑和柔软度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想，他应该不是舍不得，只是……不习惯吧。 　　不习惯这么突然的离别。 　　毕竟顾家有不少让他喜爱的东西。 　　比如那台施坦威K132。 　　顾从舟送他的钢琴，还能再弹到吗？ 　　比如一一，小猫咪那么柔软的毛发，抚在皮肤上，又滑又软，抚摸上多少遍都舍不得放手。 　　比如方伯，冯厨师，还没和他们好好告别呢。 　　还能再吃到那么好吃的河鳗和糖藕吗？ 　　还有…… 　　池叶睁着眼睛，静静看着窗外寂静的夜空，想，古人说的没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又想，小学毕业时，也很舍不得玩了六年的小伙伴。 　　再想，要从一个好公司离职，确实是件不那么愉悦的事情。 　　继续想，为什么不能合约到期好聚好散呢。 　　可能，工作总是令人伤心的吧。 　　何况人生，分别才是永恒的主题。 　　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 　　第二天起来时，池叶发现眼睛有点肿。 　　他怕被护士姐姐看出来，单腿跳着，去卫生间用毛巾蘸冷水敷了一会儿眼睛。 　　敷了足足五六分钟之后，不仅眼睛消肿了，整个人都变得清醒无比。 　　他又跳着回了房间。 　　窗外灿烂秋阳铺洒了一地，又是新的一天。 　　那么，认真迎接新的开始吧。 　　——半个多月后，池叶痊愈出院。 　　他先找了个酒店住下，然后给方管家打电话，托他把自己的东西收一下，快递过来。 　　池叶想着，顾从舟应该是不想再见到他了，他更不敢见到顾从舟。 　　果然，方管家接到他的电话，先是欣喜，随即是停顿，接着才压低了声音与他说话，估计是怕顾从舟听到。 　　只是，前一秒刚答应，后一秒，池叶在听筒里似乎远远听到了顾从舟的声音，接着，方管家就换了措辞，“小池先生，最近家里事情多，可能没有人手帮你打包东西，你看要么你自己来一趟？” 　　“啊？那算了，等您那边有空再说吧。要是觉得占地方就扔了吧。” 　　池叶想想，东西多半是拿不回来了，不过大部分东西都不是他自己买的，留在那就留在那吧，就是剧本、琴谱、还有买给一一玩的玩具扔了有点可惜。 　　“还有一件事，麻烦方伯问问顾少。我腿已经好了，能去民政局，请问顾少什么时候和我办离婚手续？” 　　“呃……这……这个先不急，少爷最近忙，等他忙完这阵再说。” 　　“好，顾少有时间随时告知我。” 　　池叶现在虽然有钱，但住酒店不是长久之计。 　　正好《杀未央》刚刚结束，他手头上暂时没活，有时间去看房子。 　　一年前，他刚和顾从舟签订协议时，想着等自己有钱了，一定要换一栋老洋房、大别墅或者大平层。 　　但看了几套之后，觉得房子太大，自己一人住好像有点冷清，便转为考虑风景好物业佳易出手升值空间大的楼盘。 　　但看了几次之后，兴致也下来了。 　　原因是有一天下午，他独自去看滨江热卖的一个楼盘。 　　售楼小姐殷勤地问他的需求，诸如家里几口人住，常住人口多少，想买多大面积，看中什么户型之类的。 　　他一一回答了自己的需求，并告知是他一个人住，想要三房左右的户型。 　　这个小区的地段极好，三房、130平的户型总价三千万左右。 　　在售楼小姐向他介绍此类房型时，他虽然戴了口罩，还是被人认出来。 　　要是粉丝也就算了，他一般会友好的与人合影，但有两个同来看房的男人频频往自己看，并小声议论着，“他不是跟了顾从舟吗？怎么一个人来看房子？” 　　“还说是买了一个人住，怕不是被顾从舟赶出来了吧。” 　　“一个明星，还是个男的，早就说了，根本配不上顾从舟，分开是迟早的。” 　　池叶走开了，当下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令他看房子的兴趣减退不少。 　　正好，公司催他回去复工。 　　于是，池叶准备找个房产经纪人帮他搞定买房的事，将心思转回工作上。 　　池叶仔细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个音乐旅游类的综艺节目。 　　杜长明道，“你可真会挑，这是申城电视台主办的节目，导演是宋泽，制作组也都是熟人，就是这个节目请的嘉宾咖位都不高，投入和广告也不多，对你这阶段的人气和流量加成不是很有帮助。” 　　池叶的目光却落在这个节目介绍上没有移开。 　　杜长明想了想，道，“也行吧，节目组选的目的地都不错，苏格兰、维也纳、南法，去听听歌、散散心挺好。” 　　他看得出来，池叶最近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池叶笑道，“那就麻烦杜哥帮我联系下。” 　　——深秋的阳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玻璃照在实木餐桌边独自用餐的人身上。 　　漂亮的缅因猫正拉长了两只前爪在伸懒腰。 　　顾从舟捏着细长的银色勺柄，轻轻搅弄着瓷杯里的咖啡，忽然问身后的人，“他最近有和你联系吗？” 　　“只问过一次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办离婚证。” 　　“他的东西都不要了？” 　　“不要了。” 　　“钢琴呢？也不要了？” 　　“没说。”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方管家如实回道，“买了一套新房。接了一个新综艺。网上还组了一对新cp。” 　　作者有话说：顾少，偷偷哭了T-T 第五十八章 危机！ 　　“新CP？” 　　顾从舟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扭过头去，目光如炬地看着方管家，“和谁？” 　　“一个叫刘子勤的年轻人,我看网上很多他俩同框的照片。有一起唱歌的,有一起烧烤的，还有一起看星星的,小池先生应该很开心。” 　　顾从舟手里的勺子几乎要被拗变形了。 　　池叶和刘子勤并没有刻意炒CP，只是他俩之前一起参加过《音乐少年》,几次同组,关系本来就不错,这次又一次参加《音乐环游记》。 　　节目第一期,所有嘉宾都从自己家里出发,池叶和刘子勤却同从刘子勤家出发。 　　刘子勤的妈妈还准备了双份日用品,一份给儿子，一份给池叶，给池叶准备的那份甚至比给自己儿子的还多出两倍。 　　出发前，妈妈又对刘子勤反复叮嘱,“小叶的箱子重,你多帮忙提着点。” 　　池叶憋着笑,果断和刘子勤换了个箱子。 　　刘子勤在亲妈面前敢怒不敢言，任命地把自己的箱子和池叶的箱子都拉上了。 　　于是,池叶和刘子勤的子夜CP一夜爆红。 　　而且随着节目的播出,子夜CP一路走高，《音乐环游记》也从一档寂寂无名的节目变成了本季爆款。 　　《音乐环游记》的嘉宾虽说咖位都不高，池叶在里面,已经算顶流,但不得不说,宋泽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刁钻精准。 　　他对节目的定位是在不同的旅游目的地发现音乐之美，重在以音乐本身打动人心。 　　所以他选取的每一位嘉宾都有非常好的音乐素养，至少会1到2样乐器，能即兴创作，彼此间能碰撞出灵感：十年前音乐选秀节目的冠军，唱作实力俱佳，沉寂多年再上综艺。 　　解散多年的乐队主唱，嗓音迷幻、音色独特，且擅长小提琴与长笛。 　　上一代的玉女偶像，声音纯净无杂质，既能驾驭民族唱法，也深造过流行唱法。 　　外加刘子勤和池叶。 　　池叶的演唱、创作、钢琴实力在《音乐少年》节目里已见分晓。 　　刘子勤音乐专业科班生，钢琴、古筝、手风琴样样都会，上了这个节目，大家才发现他最拿手的乐器竟然是唢呐，而且能用唢呐演奏喜乐，也能用唢呐演奏悲歌。 　　每次，当雄壮粗狂的唢呐声响起，再配上刘子勤的那张阳光少男的脸，就特别有喜剧效果，弹幕也哈哈哈个不停。 　　这个五个人的神奇组合令这档音乐类的综艺节目妙趣横生，播出第二期就成了同期收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档节目一开始筹备的期数太短，总共才六期。 　　三周播完全篇，网上一片狼嚎哀泣，纷纷在官博和宋泽的微博下留言，要求原班人马拍第二季，要看五人组带着音乐走遍天下山川。 　　还有子夜CP粉哭着求节目组多放点花絮出来，“想去偷节目组的硬盘，想看一百集小叶和子勤的日常！” 　　由于呼声太高，广告商纷至沓来，宋泽与台长一合计，准备趁热打铁办一个答谢演唱会。 　　就这样，金秋十月，《音乐环游记专场演唱会》在申城周边的杭城拉开帷幕。 　　——“我天，这个票也太难抢了吧。春运的票也没这紧俏！” 　　“秒空。我掐着北京时间点的，都没点到。啊-子夜CP粉怎么这么难。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两个崽崽在台上表演吗？他们可是有好几首合唱啊！！” 　　“哎，这一对真的太般配了，他俩一个唱歌一个弹琴那段，我都看了好多遍。” 　　“咳咳——”鸿升集团午间时分的办公室，几个女员工正围着讨论演唱会抢票的艰辛遭遇，身后忽然响起几声警告的咳嗽声。 　　女员工回头一看，就见她们的老板携助理从旁边的过道上路过。 　　杨珂用眼神示意她们闭嘴，然后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低着头，跟在老板身后进了会议室，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穿过办公室开放区域，进入会议室之前，杨珂果然听老板语气不善地吩咐道，“让行政部制定一份新的办公室规章制度，上班时间禁止在公司追星、讨论八卦。 　　再去找IT部门的负责人，娱乐八卦类网站设置禁止访问。” 　　“是。”杨珂心中叫苦，行动上却不敢耽搁，即刻去执行命令。 　　鸿升的员工近来隐隐都能感觉到老板心情不好，是以新规下达，各个有意见也不敢提，全部默默遵守。 　　但过了几天，杨珂却发现老板自己在浏览娱乐网站，看得还很投入，连敲门声都没听到。 　　当然，对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件事，他不敢说。 　　——十月二十，《音乐环游记专场演唱会》如约而至。 　　演唱会没选在体育馆之类的室内场地，而是一处用于露营的大型草坪。 　　节目组在草坪上利用鲜花草丛搭起一座纯天然的舞台，当晚月光皎皎，草坪四周数颗高大的桂花树送来阵阵幽香，八千个座位全部坐满，还有不少站着的观众。 　　演唱曲目共20首，5位嘉宾每人2首独唱，再有10首合唱。 　　合唱两人、三人自由搭配，唱的多半是节目里歌曲。 　　每当池叶登台时，便是全场呼声最高处，其次就是池叶和刘子勤共同上台时。 　　整场演唱会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七点半开始十点半结束，最后在观众群情激烈的要求下，又贡献了两个安可舞台。 　　结束后紧接着庆功宴。 　　所谓庆功宴，一是庆祝演唱会圆满结束，二是庆祝节目以远超期望的成绩收官，三是感谢嘉宾和工作人员的辛苦付出，四是为新一季遥表期待。 　　由于承担了这么多的重任，又为这样圆满的结局，庆功宴上一片欢腾，人人的热情似乎被点了一把火一样持久不息。 　　素来严谨的宋泽带头喝起了酒，挨桌敬个遍。 　　宋泽敬完，编剧组、宣传组、商务组、统筹组、技术组……也都挨个来一圈。 　　这样一轮敬酒下来，桌面上的酒水被扫荡了个干净，大家越喝越嗨。 　　宋泽大手一挥，“台长批的经费足够，服务生，啤酒白酒葡萄酒都各来十箱，今晚不醉不归。” 　　于是热火朝天的氛围里，又继续唱起歌喝起酒。 　　池叶本来想混过去，但宋泽来敬酒时，第一杯就敬给了他，说两次合作是莫大的缘分，又说非常感谢池叶的加盟，当初拉到的第一个广告商，看中的就是池叶。 　　说罢，还给了池叶一个结实的拥抱。 　　池叶见宋泽说得这么真心坦诚，自己如果敷衍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仰头将一杯白酒喝光了，虽然喝完后被辣得直皱眉头。 　　一旦喝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等凌晨一点多、庆功宴散场时，池叶扶着餐桌站起来，只觉双腿发软，眼前人影憧憧。 　　“杜哥呢？” 　　有人往附近桌指去，“在那呢，也醉了。” 　　今晚太尽兴，倒下的占了三分之二。 　　池叶听得，抬脚就要去找杜长明，但喝醉的人辨不清方向，摇摇晃晃冲着窗户走。 　　刘子勤喝得没有池叶多，也醉，但醉得没有池叶厉害。 　　他急忙拽住他的手，嘲笑道，“那边是窗户，我不拉着你，你是不是要跳窗？ 　　明天可就上社会新闻了。” 　　池叶晃晃脑袋，嘟囔，“不要跳窗，要睡觉。” 　　刘子勤看着池叶近在眼前、被酒水熏得红润的唇齿，抓紧了他的小臂，垂眸柔声哄道，“好好好，你好好跟我走，我带你回去睡觉。” 　　工作人员里还有清醒的，正安排车辆分批送人回酒店休息。 　　池叶跟着刘子勤同上一辆保姆车。 　　酒店就在附近，很快抵达。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刘子勤半扶着池叶、甫一下车，就被汹涌而来的粉丝给团团围住了。 　　酒店人员急急赶来为他们廓清通向电梯的道路。 　　粉丝一路追随，一路尖叫高喊，“啊啊啊好甜啊——”“小叶是不是喝醉了！子勤照顾好他呀！！” 　　“在一起在一起！” 　　两人已经进到电梯了，还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子勤宝贝，快向池叶表白！” 　　池叶朦胧间听见粉丝那些出格的叫喊，处于宕机状态的大脑只听到表白两个字，脱口便问，“他们让你表白，哎，表白什么？” 　　池叶脸泛红晕、全身滚烫，将本就浓郁的酒更孕育得更加芬芳迷人。 　　更何况，酒不醉人人自醉。 　　如果换在平时，刘子勤不敢这么大胆，他顾念和池叶的朋友之谊。 　　但今天他也有五分醉意，加上外面排山倒海一般的助威声，都给了他莫名的勇气。 　　在电梯门将要关上之际，刘子勤忽然扭过头来，在池叶耳边说道，“表白什么？表白我喜欢你呀。” 　　池叶转头望进刘子勤的眼睛里，眼神迷茫，似是没听懂。 　　池叶的双眸水润，电梯顶部的灯光温柔落进少年的眼眸里，刘子勤觉得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他口干舌燥，他扶在池叶肩上的手更紧一些，“池叶，我喜欢你，要试试看吗？” 　　池叶的瞳孔渐渐聚焦，他似是想往后退去。 　　“池叶……” 　　刘子勤的手却没有松开。 　　与此同时，刚刚关闭的电梯门忽然又打开了，一个身影挤进来，强行挤在池叶和刘子勤中间，将两人拆散。 　　随后又进来一堆人，瞬间把电梯塞满。 　　池叶迷迷糊糊，感到自己被人拉着胳膊退到了电梯的角落。 　　他听到刘子勤在叫他的名字，他想回答，也想挣脱抓住他胳膊的手，但那双手很有力，牢牢如铁钳。 　　而且隔着布料，掌心滚烫发热。 　　是整个空间都滚烫发热。 　　对面的人将整个身体都朝他逼近过来。 　　是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整个包裹住他，令他无法呼吸，又让虚浮的他有了安全感。 　　他抬起头，逆光里，看到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还有寒若点星的双眸。 　　是顾从舟。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会日更到完结，然后争取6月开《帝师只想辞职养老》那本。 　　之前断更很久，非常感谢还在追文的小天使。 第五十九章 逼问 　　刘子勤想往池叶的方向挤,但层层人群拦着他，不给他空隙，他只能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焦急又耐心等待着。 　　电梯停在十九楼。 　　人群终于松动。 　　顾从舟拉着池叶往外走。 　　刘子勤跟着挤出来,但挤到电梯口，又被人拦住。 　　刘子勤这才注意到,这些人各个身材壮硕，身着统一黑西装,他明白过来,是冲着池叶来的。 　　他着急,冲着顾从舟的背影大叫,“你是谁？你要把池叶带到哪里去？你敢带他走,我就去报警。” 　　顾从舟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刘子勤。 　　黑衣保镖将人放过去。 　　三个人立在无人的走廊里，这一层是至尊豪华套房，只开放寥寥几间房,没有其他宾客。 　　“你问我是谁么？” 　　顾从舟将池叶搂在怀里,展颜一笑,那原本阴郁的五官，如一朵妖冶的花般绽放,“你难道不知,池叶已经结婚了？” 　　刘子勤脸色骤变，一脸不可置信。 　　“我是他老公，他是我爱人。不信？你要看结婚证吗？” 　　顾从舟看着刘子勤震惊到变形的脸,层层补刀,“我们结婚这一年多以来,他每天都给我做早饭，熬粥、煎香肠、做三明治，可比节目里丰盛许多。你吃到的那些算什么？” 　　“顾从舟……你不要……” 　　池叶本能地想要阻止顾从舟瞎说下去，却被顾从舟抢白，“我哪里说错了？” 　　池叶本来喝醉了酒反应就慢，现在更无话可说，而且他说一句话，顾从舟搂着他的手，力气就大一分。 　　顾从舟暗中用力，嘴上却温柔似水，如世界上最温柔遣眷的情人，“别闹了，我带你回房睡觉。你的睡衣，我都让人带着。” 　　刘子勤被这狂言浪语噎得无话可说，见顾从舟带着池叶转身要走，却还想跟上来。 　　顾从舟余光扫到，语气里带着揶揄挑衅的笑意，“怎么？我们要行夫妻之事，你要跟来看？” 　　刘子勤脸涨得通红，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池叶的背影。 　　——池叶刚被带进酒店套房，就觉一阵天旋地转。 　　顾从舟把人禁锢在怀，抵住门板，又将池叶的手束缚在头顶，汹涌地落下一个深吻。 　　这个吻，不是上次在脸颊旁的浅浅一吻，急切又热烈、如风卷残云，仿佛要把他囫囵吞进去。 　　池叶本就头晕目眩，在这样肆意的进攻下，胸腔都要炸开了，他挣扎着想把顾从舟踢开，但顾从舟如猛虎，不容反抗地侵占过来。 　　直到池叶因不能呼吸，又因为手被压得实在痛，呜呜地哭泣出声，顾从舟才把人松开。 　　但仍旧逼得很近。 　　鼻尖顶着池叶的鼻尖，额头贴着池叶的额头。 　　他气喘吁吁地逼问，“你和刘子勤是什么关系？” 　　池叶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全靠顾从舟支撑着，才没软下去，“朋友。” 　　“你喜欢他吗？” 　　“喜欢。” 　　顾从舟环绕在池叶腰上的手一紧，又要咬下来，池叶忙道，“喜欢的好朋友。” 　　顾从舟笑了，轻轻撕咬了一下池叶的嘴唇，“不许和他做朋友，听到没有？” 　　池叶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呜咽着点了个头，“好的，老板。” 　　听到这句话，顾从舟危险的眯起眼睛，随即，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一亮。 　　他捧起池叶的脸，逼池叶直视自己，“那你喜欢我吗？” 　　池叶双眸失焦，似在思索。 　　顾从舟的心如擂鼓，砰砰作响。 　　池叶缓缓说道，“喜欢。” 　　顾从舟笑起来，顿时阴云尽散，如拨云见月。 　　他嘴角上翘，仿佛手里捧着一样绝世珍宝，“喜欢我什么？有多喜欢我？” 　　这问题似乎令池叶为难，也可能是池叶现在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因此迟迟没有回答。 　　顾从舟等得不耐烦，换了个问法，“你喜欢路星歌吗？” 　　池叶皱眉，“我不喜欢，你喜欢。” 　　顾从舟不与池叶的醉言醉语计较，又问，“那你喜欢杜长明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喜欢，朋友。” 　　“宋泽呢？喜欢吗？什么关系？” 　　“喜欢，同事。” 　　“我呢？那我呢？” 　　“你？” 　　池叶停住了，嘴角带过一丝微笑，轻轻呢喃了一句什么。 　　顾从舟离得那样近，也没听清楚。 　　只听到后半句，“我困了，要睡觉。” 　　说罢，一口咬在顾从舟手上。 　　顾从舟哪里肯放人，手也不松，任池叶咬着，继续缠问，“你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去睡觉。” 　　池叶听到可以睡觉，松开牙齿，乖乖点头。 　　顾从舟，“这一个多月，你想我吗？” 　　“想。” 　　又摇头，“不想。” 　　顾从舟先是喜，立刻又变成了怒，“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想，想开心的，不开心的不想。” 　　顾从舟听明白了，“那想的时候多，还是不想的时候多。” 　　“想的时候。”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池叶委屈道，“不要我。合同结束了。” 　　顾从舟的心一下子就化开了，像一泓温泉包裹全身，他恨不能一个月前就这样逼问一次池叶。 　　可是…… 　　他忖度着，摩挲着池叶的脸，半晌后，迟迟开口，“如果我以后伤害了你怎么办？” 　　“不会。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有病。” 　　“你不会，你很好。” 　　“那你喜欢我是不是？” 　　池叶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睛慢慢闭了起来，要在顾从舟的掌心里睡过去。 　　“是对老板的喜欢呢，还是对我的喜欢？” 　　他摇了摇掌心里的脸，“说你喜欢我，池叶，快说。” 　　池叶这回不干了，生气了，怒了，抬腿去踢顾从舟，张嘴去咬顾从舟，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回事，逼着他问了一堆问题又来一堆问题，就不让他去睡觉。 　　“睡觉，我要睡觉。”他表示抗议。 　　“说了就让你睡。” 　　池叶挣脱出去，咬住顾从舟肩膀不松开。 　　见他闹得厉害，顾从舟总算放过了他，将人抱到床上放好。 　　——池叶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窗外光线灼人，刺得眼睛生疼。 　　他拉过被子盖子头上，想躲进黑暗里，这时，已经渐渐复苏感官的肢体，终于感知到有个人正从背后抱着他。 　　这个姿势与温度都那么熟悉…… 　　池叶这才朦胧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电梯里……他似乎是见到顾从舟了…… 　　没错，顾从舟来了！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和顾从舟躺在同一张床上？他怎么全然记不起来了？？ 　　他惊得一下清醒过来，扭头一看，顾从舟也已醒了，正睁着一双漆黑的双眸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 　　这情形太诡异了，毕竟上次见面时，顾从舟还恶声恶气让他滚，说两人从此以后再无关系，像个冷面罗刹，怎么今天睡在他旁边，还笑得……挺开心？ 　　“你……我……” 　　池叶看看自己身上，白天的衣服换成了睡衣，又看看顾从舟，敞开睡衣领口下，布满咬痕，连脸上都是。 　　可千万别说是他咬的！ 　　顾从舟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且慢悠悠说道，“你昨晚喝醉了。” 　　池叶不响。 　　顾从舟继续，“非要跟我回房间。还要跟我上chaung睡觉。” 　　池叶吞了口口水，直觉有什么惊天大事等着他，他先抢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差，来这里谈生意。” 　　“哦。”池叶很想就此把话题岔开。 　　但顾从舟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你赖我床上不肯走。说想我，喜欢我，还咬我。还对我……” 　　顾从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池叶急了，他到底还对顾从舟干嘛了？ 　　看顾从舟这幅样子，总不会是…… 　　不可能吧！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顾从舟带着警告的问，“你不会都忘记了吧？” 　　池叶瞪大眼睛。 　　他脑海里依稀闪过一些片段，似乎是有顾从舟说的某些事？ 　　但是，他有这么qinshou吗？ 　　啊！ 　　真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而不是坐在这里看顾从舟展示身上的咬痕。 　　顾从舟将肩膀上的、脸上的、手上的咬痕一一展示完，勾唇一笑，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如果别人敢对我这样，我一定不会让他好好活着。可你嘛，我们毕竟有过一年合约，还有商量的余地。” 第六十章 有病 　　池叶尚震惊在顾从舟所说的话中,呆呆道，“商量什么？” 　　顾从舟噗嗤笑道，“当然是商量怎么对我负责。” 　　池叶舔了下嘴唇,还是觉得这事不可能,他就算醉得不省人事也不会对顾从舟做出什么来，“那……那我既然强迫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顾从舟闲闲地摆弄睡衣的袖扣，回答得气定神闲,“你发酒疯,力气大得吓人。我反抗不动。” 　　池叶目瞪口呆,这也未免太扯了。就顾从舟每次扔东西砸东西那力气,能反抗不过喝醉了的他？ 　　顾从舟又指指嘴角,“你看,这也是你咬的。我推开你，你就扑上来咬我，还强吻我。” 　　“别说了……” 　　池叶自己的嘴也肿起老高，他摸了一下,瞬间疼得吸了口气。 　　顾从舟又笑起来。 　　池叶郁闷地坐在床上、闭嘴不言,坐在那里试图搜寻昨晚的记忆,他自然不能相信顾从舟的话，但这些痕迹却也是真的。 　　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完全没想到酒后忘性这么大。 　　顾从舟则半躺在那里,右手轻轻勾勒着锁骨上咬痕的形状。 　　“呃……”池叶每看一眼心塞就多一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池叶一咬牙，摆烂道，“你想我怎么负责？” 　　反正他的钱没顾从舟多,色没顾从舟好,他倒要看看顾从舟能让他怎么负责。 　　顾从舟的神色动了动,长睫微垂，闪了闪，“我得好好想想，想好再告诉你。” 　　“嗡嗡嗡——”正在此时，池叶的手机响起来，刚好打破这尴尬的处境。 　　池叶赶紧爬起来，走到窗前去接电话。 　　顾从舟躺在床上，只间池叶听了几句之后神色就变了，随即「嗯嗯」着应答两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顾从舟坐正身体看向池叶，“有事？” 　　“嗯。”池叶点头，一面从沙发上拿起衣服往浴室走去，“奶奶生病住院，想见我，我要回去看看。” 　　池叶虽然早与池家断绝关系，与池奶奶也只见过一次，但对池奶奶的感情却不一样。 　　池父池母忙于工作，原主基本上是奶奶带大的，在原主的记忆里，有许多和奶奶相处的画面，这也影响着池叶对奶奶的感情。 　　而且那一次寿宴上的见面，池奶奶对池叶显而易见的关心与偏爱也让池叶动容。 　　有人对自己好，池叶当然记在心里。 　　他换好衣服，简单洗漱，和顾从舟道了别，又给杜长明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便匆匆往酒店门口走去。 　　眼下时间还早，刚过七点，节目组大部分人都在睡梦中没有醒来，一路下电梯，一个人节目组的人都没遇到。 　　池叶昨日坐公司的车来杭城，现在司机和杜长明都宿醉未醒，其他人的车也等不了，他想了想，只能打车回申城。 　　但刚走到酒店门口，就有一辆奔驰商务车停在他面前，司机摇下车窗说道，“我是顾总的司机，他让我送您去医院。” 　　池叶略显犹豫，他和顾从舟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原本是断干净了，桥归桥路归路，各在天一涯。 　　但昨晚这么一闹，他又不会了，不知道这其中的分寸要怎么拿捏。 　　司机见池叶没上车，补充道，“您这个点回去，市区高架正限行，外地牌照的车辆上不了高架进不了市区，没法送您到医院，您看还是坐我的车吧。” 　　池叶想他竟然忘了这茬，确实是顾从舟的车方便许多，大不了以后一起对顾从舟负责吧！ 　　——池奶奶昨天半夜忽然晕倒，紧急送医。 　　池叶到时，老人家刚刚做完冠状动脉CT，已经醒了过来，正躺在病床上静养。 　　池叶怕自己身上残存着昨夜的酒味，先吃了两个橙子，才进去和奶奶说话。 　　病房里除了池奶奶，没有池家其他人在，这让池叶感到放松不少，可以慢慢问清楚奶奶的病情，然后陪奶奶多坐一会儿。 　　池奶奶明显比一年前苍老许多，蓬松的银发暗淡地贴在头皮上，没戴眼镜，目光看上去有些浑浊，却还记得池叶喜欢吃的糕点，说池叶下次来提前说，她一定先备着。 　　虽非亲生祖孙，池叶心里也不由得感到酸涩。 　　他陪着池奶奶聊天，挑一些开心的话宽慰池奶奶，一面暗暗打量病房环境，这是一个狭小的四人病房，病床之间距离狭窄，只容一人通过，眼下四个病床全满，每个床位又都有一两个家属陪着，拥挤又喧闹，很难完全清醒下来休息。 　　池叶虽与池家没有联系，但几次与池母偶遇，言谈间知道池家买了不少万事集团的股票。 　　如今万事集团破产，股票暴跌，池家的境况一定很差，不然以池母那么爱面子的个性，不会让奶奶住在这种病房。 　　池叶一直呆到中午，池齐霆过来，他才起身离开。 　　池齐霆见到他，脸色有些尴尬，语气比之前却热情许多，“小叶，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再多坐一会儿吧。我正好买了中饭过来，一起吃。”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池叶客气地保持着距离，又和池奶奶说了几句亲近话，便转身离去。 　　池叶走后，过了一会儿，池母才出现在病房里。 　　她仍旧保持着骄矜的贵太太气质，身上仍然穿着香奈儿的套装，但袖口处的钉珠已经松动，刺绣的纹路也不再齐整，有些地方脱线有些地方在洗涤后变得歪歪扭扭。 　　她瞥了一眼池叶带来的果篮，嗤笑道，“他现在这么红，一个广告代言就赚上千万，来看奶奶，却只带这么些东西。” 　　池齐霆轻声斥道，“你小声一点。” 　　病房小，左左右右的人都看着他们。 　　池母挑挑眉，很不甘愿与这些人为伍，嫌恶地说道，“要不是单人病房早满了，我才不会让妈挤在这里住。” 　　池母话音刚落，一名护士走过来，说有人为他们升级了病房，即刻就可以换到单人vip房间。 　　不用说，也知道这个「有人」指的是谁，毕竟池叶前脚刚走。 　　这家医院的vip病房比普通病房高出900每天，一天900，十天就是9000，池奶奶的病需要长期住院观察，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这如果放以前，池父池母不会把这点钱放在心上，但自从股票亏本、他们把房子卖掉、又丢了工作以后，经济就窘迫许多，每天的买菜钱、每个月的电费都要计算着花，更别提住院费了。 　　听到护士的话，池奶奶瞥了池母一眼、闭着眼睛并不说话，池齐霆的脸色有些尴尬，叹息道，“小叶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我早说过，当初不要为了那么点事赶他走，你非不听。以后还是对他好点吧，看看能不能修复下和他的关系。” 　　池母的面子终于挂不住，气焰也弱了下去，把脸扭开，说起了别的。 　　——池叶自住院部出来，想到奶奶的身体，情绪不免有些低落，转弯时没注意，撞上一个人。 　　他急忙道歉，抬眼一看，却是熟人。 　　路星歌被人撞了一下，止住脚步，一看对方，先问道，“池叶，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 　　“不是，来看家人。你呢？你怎么在医院？” 　　池叶上下打量着路星歌，不过路星歌不像生病的样子。 　　“我来看望之前的老师，刚结束，正好要去吃中饭。你吃饭了吗？” 　　池叶摇头。 　　路星歌相邀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面馆，你今天不忙的话要一起去吃吗？” 　　池叶今日无工作安排，与路星歌携手去面馆，在路星歌的推荐下点了一份蟹膏面。 　　两人一边等面上来，一边聊天，先聊了一会儿池奶奶的病情，路星歌从专业的角度给了池叶一些意见，告诉他以现在的医学，池奶奶好好休养，会慢慢好转，让池叶不用过于担心。 　　然后聊到两人近期的工作，和池叶上次的腿伤。 　　路星歌学过医，谈到这些话便很多，细细叮嘱池叶这半年都要注意，尤其录节目时不要伤到右腿，免得引起再次错位。 　　池叶见路星歌那样好意又热情，心想难怪能成为顾从舟念念不忘的人。 　　转念又一想，有了昨晚的事，顾从舟吵着要自己负责，不知道后面顾从舟和路星歌以后会怎样，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你最近和顾从舟有联系吗？” 　　问完，感到自己有点唐突，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收不回来。 　　路星歌倒是没特别的反应，只道，“没有，我和他就偶然见过那么两三次，他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池叶讶异道，“你俩没聊什么吗？” 　　这怎么和原文里很不一样，原文里应该两人相谈甚欢，叙旧又生情才对。 　　“蛤？”路星歌，“没有啊。我每次见他他都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可不敢和他聊天。对了，那天我走时，恰好见到他进来，我见他很生气，你俩后来还好吗？” 　　“还好。” 　　“他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没有……你认为他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吗？” 　　路星歌没回答池叶后半句，只针对前半句说道，“那说明他现在的病情还算稳定，也就是脾气差了点吧。” 　　池叶不由得想吐槽，脾气这么差，总是阴晴不定的，这还能叫稳定？那不稳定得是啥样，于是他追问道，“如果不稳定的话，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当然会。” 　　路星歌想了想，先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顾少患有某种疾病吗？” 　　池叶点头。 　　路星歌，“那你知道这种病有哪些临床表现吗？” 　　池叶刚想点头，又摇头，他虽然知道顾从舟遗传了他爸爸的病，也知道这种病会致人抑郁、狂躁、失眠。 　　但并不知道具体及更多，他想听听路星歌怎么说，“我只知道一点点，会让人精神状态失常是吗？” 　　“不止这样。精神状态不稳定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们会……” 　　路星歌皱眉看了池叶一眼，“他们对越亲近的人，越有占有欲、施暴欲和收藏欲。” 　　“收藏欲？” 　　池叶觉得这个用词很奇怪，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路星歌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有些人喜欢收藏动物标本吧？猎杀大型动物，再将他们栩栩如生的保存下来。” 　　池叶点头。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收藏动物标本吗？除了那些专门的动物研究者和科学家。” 　　路星歌解释道，“因为他们沉迷于这种掌控感，他们靠死去的生命获得安全感，而且越是喜欢的东西越是能满足他们的欲望，阳光一点的收藏动物标本，黑暗一点的有点像恋s癖。” 　　“因此，当他们病情严重的时候，很容易发展出暴力和弑杀的倾向，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喜欢的事物。这很容易理解，不论是谁，越是喜欢的东西，就越想把他们长期留在身边，你我都一样，对待喜欢的东西都会有收藏欲。但如果本身精神状态不是那么健全的话，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甚至会想绞杀他，然后保存下来。” 　　“据我所知，他爸爸就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并因此去世。如果你和顾从舟走得近的话，要小心一点……” 　　池叶听呆了，愣愣地看着路星歌，连面条早已端上来也没有反应。 　　路星歌见他神色，改口安慰道，“当然，顾从舟应该不会这么极端，毕竟他很小就接受治疗了。” 　　池叶想起他看过的那些电影，问，“治疗是怎么样的？” 　　路星歌，“治疗没什么，就是吃药，加心理疏导和观察，不过知道他得了这样的病，没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亲人来看望他，他在医院住了三四年，都没什么人来看望过他。我记得有一年过年，顾从舟从医院偷跑回家，但当天晚上就被送回来了。” 　　池叶感到一阵心疼。 　　他原本以为陶世奇不喜欢、不亲近顾从舟，是因为陶梦佳抑郁去世的缘故。 　　但不想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害怕这个有病的外孙，不愿意接近他，甚至像抗拒一个病毒一样抗拒顾从舟。 　　但是，他和顾从舟相处这一年以来，顾从舟虽然不好相处、脾气坏一点，喜怒无常，说话时常刻薄，却从没展现过路星歌说的这种倾向。 　　什么狗p收藏欲什么暴力……通通都没有。 　　这些无中生有的话和评判，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 　　顾从舟明明……甚至是，很体贴、很周到……是他见过最好的老板。 第六十一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和路星歌告别后,池叶独自打车回酒店，一路上都装着从路星歌那里听来的内容。 　　等他回到酒店房间，洗完澡换好衣服,上床休息,心里还装着这件事。 　　他既为顾从舟感到不平，又感到无奈。陶世奇已经去世,顾从舟也没什么其他亲人，还能和谁计较这件事呢。 　　他蒙着被子,准备睡会儿。 　　眯着眼睛,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过着一些在顾家发生的事情,这种心情和上次在病房时又不一样,上次在病房是带着告别的心情,一切都朦胧胧的带着灰暗的色彩,现在想的，却全是老板的好。 　　顾从舟送他钢琴，替他定制衣服，帮他安排工作……一个正常人做这些已经是个好老板了,更别说顾从舟有病。 　　越想越觉得顾从舟是个好老板,对顾家上下也很大方,连那天顾从舟在医院病房里说的那些话，池叶都大方地不计较了。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池叶慢慢睡着了,梦里，一会儿梦到顾从舟小时候孤孤单单在医院，没人管没人顾的可怜样子。 　　一会儿又梦到顾从舟手执尖刀朝他走来,说要将他的皮剥了,做成个人皮娃娃。 　　还梦到顾从舟要和他签合约,签好后把他装到一个透明的瓶子里。 　　不知道梦了多久，池叶迷迷糊糊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只有霓虹灯的光一闪一闪从窗户外照进来。 　　他本来是想睡一觉缓缓宿醉的头疼，结果做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梦，睡醒后，脑袋更痛了。 　　他从枕头下摸过手机，眯着眼睛一看，已经是晚上七点。 　　屏幕上显示，有不少新信息进来，他懒得开灯，继续眯着眼睛看，有杜长明发来的，有刘子勤发来的，还有顾从舟发来的。 　　杜长明和刘子勤都是问他是否已达申城，池叶一一回了。 　　刘子勤又问他昨晚怎么样，睡得还好吗？ 　　池叶并不知顾从舟在刘子勤面前那一通表演，更不记得刘子勤在电梯里和他说过的话了，以为刘子勤是关心他酒后睡眠问题，就笼统地回了个「还好」，然后那边就没声音了。 　　顾从舟的消息和上面两位都不一样，他发了张照片过来——是池叶留下的牙印。 　　池叶看了一眼，就滑开了，他一点都不想回复，甚至想给顾从舟设置为免打扰。 　　他回完消息，放下手机，恰巧响起门铃声。 　　从猫眼看去，是酒店服务生，推着餐车。 　　服务生隔着门道，“有位顾先生给您点了晚餐。” 　　姓顾的先生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池叶开门让服务生进来。 　　餐盘里是排骨汤、茶泡饭和几样时蔬。 　　池叶坐在床尾凳上，看看满满一桌子的晚餐，再看看手机里刚刚被他设为免打扰的顾从舟，想想，还是开启了新消息提醒。 　　又想到今天白坐顾从舟的车，晚上白吃顾从舟的饭，给顾从舟发了条消息，“你最近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便饭。” 　　发完消息后，他等了一会儿，喝了小半碗汤，顾从舟才回，“你准备请我吃哪家？” 　　池叶一边喝汤，一边仔细想了想，他和顾从舟在外面吃饭的次数不多，大半在家里，但顾从舟的要求很高，一般的餐厅肯定不能令他满意。 　　他思来想去，想起他们领结婚证那天吃饭的旋转餐厅，遂把名字发了过去，“这家怎么样？”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回音，“你不是买了新房吗？不如在新家宴请我。” 　　“要你下厨做饭。” 　　池叶忍不住腹诽，这知道得可真多，要求也真多。 　　他之前将买新房的事委托给房产经纪人，半个月前刚定下来一套全新带装修的二手房，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池叶答应下来，约定两周后的周五晚上，一起在池叶新房吃饭。 　　——两周时间很快过去。 　　为了款待非常难伺候的大老板，池叶忙完一个通告就直奔新家去准备晚餐。 　　刚到小区楼下，正见顾从舟的车停在那里。 　　池叶将车停在顾从舟车子旁边，一看，真难得，竟然是顾大少爷自己开车。 　　自上次在杭城酒店分开，他们就没见过面，那次分开的状况还有点尴尬，此时再见，池叶莫名感到有些紧张。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摇下车窗问，“不是让你晚点来吗？我还没开始做饭呢。” 　　“没事就先来了。” 　　说完又补上一句，“我饿了，想早点吃到你做的饭。” 　　“啊！”池叶想，这话说的，老板恐怕还是有病！ 　　“那你跟我后面。” 　　池叶让顾从舟跟着他去停车，结果在停车场绕了三个圈还没找到自己买的车位在哪，最后只好找车库保安帮忙，才算对上号。 　　停好车出来时，池叶感到有点丢脸，提着两袋食材飞快走在前面，找楼栋。 　　顾从舟心情倒是很好的样子，跟上来问，“我是第一个客人？” 　　“当然。我自己也只来过一次。” 　　说着，池叶带顾从舟进电梯，还好楼栋和楼层还记得，不至于太丢脸。 　　池叶虽然没正式入住新家，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他一进来就直奔厨房，将手上的食材拿去处理。 　　顾从舟跟在后面慢悠悠进门，先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圈整个房子，见到池叶从酒店带出来的行李箱就放在沙发旁边，还没来得及收拾，又见浴室用品都是单人份的，这才晃到厨房去陪池叶做饭。 　　“需要我帮忙吗？” 　　顾从舟说着，竟然真的叠起衬衫袖子，拿起一盒蘑菇放在手里看。 　　“不用，你站那就好。” 　　池叶连忙拒绝，他现在确实怀疑顾从舟有病，不过不是路星歌说的那种病，是人格分裂症。 　　在顾家的时候连根筷子都没主动拿过，油烟飘过来一点都要皱眉头，现在没有一点过渡，就要下厨。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做饭。” 　　池叶一听这语气，咋还可怜上了，他一时无话可说。 　　顾从舟又道，“你在节目里，不是总和其他嘉宾一起做饭吗？” 　　池叶保持沉默。 　　顾从舟嘴角往下一撇，淡而伤心道，“是嫌我做得不如他们好？” 　　“不是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池叶头疼，指着餐厅，“那你去把餐桌布置一下吧。把碗筷都拿过去。我这里很快就能好。” 　　“行。” 　　看着顾从舟消失在厨房，池叶松了一口气，上次在酒店见道顾从舟就觉得怪怪的，好了，现在更严重了，难道是病情变异了？ 　　池叶行动很利索，很快就把牛排和鸡胸肉煎好了，还顺手打了个蘑菇汤。 　　做好菜，转头一看，顾从舟双手一叠，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池叶，“怎……怎么了？” 　　顾从舟，“有杯子吗？” 　　“我找找。” 　　“要高脚杯，我带了酒。” 　　池叶本来已经打开吊柜了，闻言，立刻拒绝，“不喝酒。” 　　顾从舟笑，“怎么？怕再次犯错？” 　　池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反正就是不要。” 　　顾从舟越过他，从吊柜里拿出来两只水晶杯，“一点葡萄酒，再怎么样不会喝得像上次那么醉，而且，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池叶愤愤不平道，“你不要仗着我失忆就胡说。” 　　顾从舟笑一声，拿着杯子出去了。 　　池叶跟出来，到餐厅一看，顾从舟摆餐倒是摆得很好，餐盘杯碟放得整整齐齐，不知道从哪里还弄了烛台和几只郁金香，放在旁边做装点。 　　池叶买的是江景房，又是边套，餐厅是个弧形落地窗，窗外夜景繁华，趁着桌上杯盘花酒，比一般餐厅的情调还要好。 　　“你从哪弄来的鲜花？” 　　顾从舟正在倒酒，“我过来时手里就拿着了，你都不看我，我能怎么办？” 　　池叶心里又是一哽，暗道，够了够了，真是够了，赶紧闭嘴吧。 　　他不说话，拉开椅子坐下。 　　两个人相对坐着，静静吃着饭。 　　但池叶不说话，顾从舟要说话，“你怎么想起请我吃饭？是准备对我负责了？” 　　池叶内心，苍天啊，让他正常吃顿饭吧！ 　　顾从舟笑。 　　池叶怕他再说出什么狂言浪语，赶紧转移话题，“今晚的月亮好圆好近，像个大月饼。” 　　顾从舟点头，“新闻上说今晚有超级月亮。” 　　从十五楼的高空望出去，楼下是平缓的江水，江上游轮成排，两岸高楼林立，灯火璀璨，天上一轮圆月自大厦背后升起，皎皎高悬，着实美丽。 　　池叶好好欣赏了一会儿。 　　顾从舟道，“这里江景不错，不如我把你楼上楼下买下吧。想看江景的时候就来住一晚。” 　　池叶没接话，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顾从舟有钱，爱买什么买什么。 　　顾从舟见他不言，自己接上去，“你要是想我，我也可以过来住。” 　　池叶噎住，他没这个意思。 　　顾从舟优雅的喝着汤，用叹息的语气、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不对我负责，只能我主动点了。” 　　“顾少，顾总，顾从舟……” 　　池叶索性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如果我说是呢？ 　　气氛一滞。 　　顾从舟的眼底,微不可查的划过一丝闪避和惊慌。 　　池叶问完，才觉得自己太虎了，怎么敢这么问顾从舟。 　　他咳嗽一声,低头摸了摸鼻子,立刻改为开玩笑的语气，“你是不是喜欢我,才追着要我负责，其实我那天晚上没怎么样你对吧。” 　　顾从舟垂眸不语,半晌后,才抬起头,只看着他,不说话。 　　顾从舟眼眸深邃而专注,完全捉摸不透其中的想法。 　　光从莲花造型的吊灯里透出来,半明半暗，映着他利落的轮廓和清晰的下颌线。 　　池叶心底一慌，急急避开顾从舟的视线，起身道,“我瞎说的,你不要当真。你吃好了吗？我去洗碗。” 　　顾从舟扯了下嘴角,先是要笑不笑的样子，随即,那笑容一点点的淡去,原本轻佻的气质一下被收敛住，“池叶。” 　　虽只两个字，后面似乎还有一堆话等着。 　　但池叶没等他说后面的话,一个闪身,端着一堆盘子从餐厅消失了。 　　远远地,等池叶快走到厨房门口了，才放慢了脚步，扭过头去，隔着长长的空间，看到顾从舟坐在餐桌前没动，他才松了一口气。 　　将盘子放进水槽里，池叶手撑在水槽边缘，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话问太傻了，让顾从舟怎么回答呢。 　　如果顾从舟说喜欢他……不不不，这断断不可能……可……万一顾从舟这么说了？他要怎么回答？ 　　如果顾从舟说不喜欢他，那……那也还是尴尬。 　　啊，希望自己以后少干蠢事。 　　池叶在厨房里磨蹭着，看着水哗啦啦冲在盘子上，不太想去面对顾从舟。 　　直到碗筷都洗完了，待在厨房无事可干，他才硬着头皮出去。 　　出去一看，好家伙，顾从舟正姿态散漫地坐在餐桌旁玩手机，见他姗姗出现在餐厅门口，抬头瞟他一眼，继续玩手机，看起来惬意得很。 　　池叶带着浅浅的不满，站在餐厅门口，建议道，“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下楼？” 　　“嗯。” 　　顾从舟淡淡应一声，收起手机、起身、拉开椅子、走过来，一套动作做的轻松流畅，看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走吧。” 　　说罢，率先往门口走去。 　　池叶跟在后面。 　　一路进电梯，到停车场，再上车，两人都不再开口，只有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 　　沉默到池叶以为顾从舟已经忘了自己问过的愚蠢问题，或者把那个问题当成了玩笑话。 　　沉默一直延续到顾从舟上了车，池叶挥手跟他说再见。 　　顾从舟已将发库里南发动，临要开走，却又按下车窗、探出头，抬起眼睛看向池叶，“如果我说是呢？” 　　停车场里的灯光暗淡，顾从舟的眼底，却仿佛含着漫天星辰。 　　顾从舟的声音低低的，轻柔的，在停车场偌大的空间里回荡。 　　是什么是？ 　　是…… 　　“啊！”池叶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顾从舟说的是什么。 　　他矗在原地呆了三秒，又像蚱蜢一样跳开了。 　　顾从舟看着他受惊的模样，嘴角浮起一个微笑。 　　“我回去了，再见。” 　　池叶转身跑了。 　　——鸿升集团办公室。 　　傍晚六点半，一天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顾从舟揉了揉眉心，拨通内线电话，将杨珂招来，“他还在录音棚里吗？” 　　虽然没点名是谁，但杨珂心知肚明、对答如流，“是。” 　　顾从舟无奈地笑道，“在录音棚呆了快半个月，真把那里当家了。” 　　自从上次一起吃过晚饭以后，池叶就避着没出现过，只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说自己要闭关准备新单曲，便没了联系。 　　杨珂，“池先生是敬业。” 　　“哼。”顾从舟浅笑，“我有那么可怕吗？” 　　杨珂偷偷看了老板一眼，在心里叹气，这是能说实话的问题吗？ 　　顾从舟，“他从录音棚出来了，告诉我。” 　　“是是。” 　　杨珂手上的KPI虽然重，好歹做起来不难，江涛和杜长明的微信他都有，问起池叶的行程很方便。 　　几天后，他便从江涛那得到了池叶的消息，立刻转发给了顾从舟——春和时代将于本月最后一周的周五举办公司年会，届时公司所有艺人都会到场，池叶自然也不例外。 　　——已经到了十二月，天气预报发出寒潮预警，预告今晚十点，本市将迎来今冬第二波寒潮，提醒市民注意加衣保暖。 　　池叶一路上开车过来，见街上行人都已穿上及膝的羽绒服来御寒。 　　但等他到了年会现场，见到的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会场里暖风习习、香气熏人，男明星身着大牌西装，女明星各色礼服争奇斗艳，一派明丽景象。 　　相比之下，池叶的打扮要朴素许多，一身没有logo的黑西装，只有亮银的袖扣稍微显得华丽。 　　并非池叶离了顾从舟、损失了一柜子高定服装后没有好衣服穿，《音乐环游记》爆红后，他接洽到的时尚资源不少。 　　出门时，杜长明还给他看了五套搭配让他选择，但他选了最简单的一套。 　　杜长明竭力推荐，“年会要拍合照，要么还是穿G牌这套？是最新款，没人会和你撞衫。” 　　池叶拒绝。 　　杜长明追问。 　　池叶道，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春和时代的年会，他来公司又只一年，作为新人，应当要低调一些。 　　其次，树大招风，之前江涛为他谈下《杀未央》的男主，已经招来公司里许多人的嫉妒，现在又一年两次出单曲，哪怕他人在录音棚，也听到不少非议。 　　池叶玩笑道，“再传，明天就有人说我是江总的亲儿子了。而且这两周好累，拍照的时候我就躲后面好了。” 　　在年会这种尽展风头的场合，池叶决定尽量降低些存在感，反正只要有了实在的作品，别的无所谓。 　　杜长明想想，认同道，“那就你身上这套吧，反正你穿什么都挺帅。” 　　池叶和杜长明一起到了会场，先签到，然后杜长明去找艺人总监应酬，池叶则从侍者手里拿过酒杯，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呆着。 　　他和杜长明说想休息不想应酬，一方面是真的因为录歌太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心里有事——上次顾从舟那一句话，着实把他吓到了，顾从舟竟然说是的，是喜欢他。 　　喜欢……喜欢…… 　　喜欢。 　　有多喜欢？ 　　喜欢多久？ 　　喜欢他什么？ 　　池叶心里感到一阵烦恼。 　　他这次出的单曲是一首情歌，之前参加《音乐少年》时他曾写过情歌，废了许多力气去找感觉，这次却很快就上手了。 　　池叶叹了一口气，他明明不想为此烦恼，却总是在无意间就想起来。比如现在，就这么拿着酒杯，也能想起那天晚上顾从舟坐在他对面的样子。 　　真是令人心烦。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朝会场看去，这才发现宴会厅里已经挤满了人。 　　春和时代今年年会的规模比往年更大，除了春和时代自己的员工，江涛还请了其他宾客——与春和时代有合作的品牌方、媒体、各个项目的投资商……悉数到场。 　　池叶草草看去，超过一半的人他不认识。 　　当然，也有熟悉的人，比如《杀未央》剧组就来了好几个人，导演组除了郝升平身有公务，其他几位副导演都来了；《音乐环游记》节目组，导演和嘉宾都也来了四五个。 　　还有他没想到的池齐霆夫妇。 　　在他看到池齐霆的时候，池齐霆刚好也看到了他，气氛略显不善。 　　在他闭关录歌期间，他和池家夫妇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池叶怕闭关录歌这段时间池奶奶病情有变，而池父池母没钱给奶奶治病，便留了一张存有100万的银行卡给奶奶。 　　哪知池母却偷偷将银行卡拿走，又从奶奶那里骗得密码，取了50万出来自己用。 　　池叶既然已经把银行卡送给了奶奶，本是不计较奶奶怎么花，但银行卡绑定了他的手机号，但凡有支出都会给他发短信。 　　他骤然看到这么大一笔支出，以为奶奶出了什么事，才急急打电话去问，方知这件事。 　　池叶今天一看池母身上的着装打扮，便知池母把这五十万都花在了哪里。 　　池叶只扫了一眼，便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仿佛是陌生人。 　　池齐霆倒是想走过去找池叶，却被池母拉住了，“你去找他干嘛？” 　　池齐霆压低声音道，“从他那里拿了钱，我们应该去道个谢。” 　　池母嗤笑，“用这点钱怎么了？他不是也说了吗，就当是这些年的抚养费，以后就两清了。” 　　池齐霆，“何必这样呢，小叶现在事业发展得好，又念着对奶奶尽孝，和他搞好关系不好吗？” 　　池母暗暗怒道，“有必要？他现在这点人气算什么？风吹一吹就没了，看看今天在场这么多人，他算什么东西，我难道要靠他施舍？” 　　池齐霆还想说什么，但被池母抢断，“好了，别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看到没有，那边是朝晖集团的秦总，去打个招呼。” 　　池母挽了挽鬓发，将手放在池齐霆的臂弯里，向右前方走去——那里正围了一堆人在喝酒闲话。 　　等她走近了，离人还有一步远时，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因为她听到那位秦总正与身旁人说起池叶。 　　秦总指着池叶的方向，如是对身旁的人说道，“我怎么会弄错呢，上次在华老太爷七十岁的生日宴上见过，那个池叶，就是顾从舟的「太太」，顾少当面介绍的，我就在旁边看着。” 　　池父池母俱是一惊，心脏都漏停了一拍，他们说的「池叶」，是池叶吗？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往秦总指着的方向看去，除了池叶，还有谁？ 　　池叶是「顾太太」？他们怎么从来不知道？ 　　竟然有这回事？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可是池母想都不敢想的顾家呀！ 　　申城豪门顶端的顾家呀！！ 　　但随即，没等池父池母把漏掉的那拍心跳补回来，又听秦总说道，“不过听说他已经跟顾少离婚了。之前王琛他们看到他一个人在濠滨国际看房子。那里的房子虽然不错，但顾家肯定是看不上。” 　　池母的脸色渐渐回落，刚刚在短短的十几秒间，她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甚至有一丝悔恨，若是早知道池叶有这么好的资源，她或许确实该对池叶好一点。 　　但现在听说池叶被离婚，她心里一下平衡了，那丝后悔也无影无踪，这才是正常的嘛，池叶还是池叶罢了。 　　她只错过了一点点，不算太多。 　　她喘了口气，侧耳细听那几个人的谈论，“早就听说顾少结婚是逢场作戏罢了。” 　　“难怪江总对他那么好，资源处处优待他，原来是这么回事，今天我总算是知道原因了。还是秦总见多识广、消息灵通。” 　　“不知道以后，江总对他会不会还那么偏心了。” 　　“不能吧，他都被顾家赶出来了。” 　　“谁知道呢，你看江总还给他发新歌呢。” 　　池母正全心倾听着这些八卦闲聊，忽而又听身侧有人说道，“你们看那边，刚进门那个，是顾少吗？” 　　“顾少来这里是……” 　　作者有话说：来追妻！ 第六十三章 貌合神离？ 　　池母闻言,跟随说话人的指向，往门口看去，但见一个高瘦俊美的年轻男人,在两个下属的跟随下步入宴会厅。 　　男人穿了一件黑色挺括的呢子大衣,戴驼色围巾，进门后,先不急着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将围巾与大衣脱了,交给旁边的侍应生。 　　仿佛进的是一个小酒馆,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恣意与矜贵。 　　池母虽只在某场宴会上远远见过顾从舟一面,但顾从舟这样的人,见过一次就不能忘记。 　　顾从舟真的来了？ 　　顾从舟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参加春和时代的年会？ 　　还是…… 　　刚刚从秦总那里听了新鲜八卦的人,都不约而同往池叶的方向看去。 　　但池叶刚刚待过的角落里，只有东一簇西一簇人在应酬，池叶本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池齐霆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顾少来这里,是为了小叶？” 　　池母捏紧高脚杯,闭口不言，片刻后,方说道,“如果是来找他，他会躲着不见？你看人一来，池叶那跟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恐怕是他俩闹得不愉快。再说了,你看人顾少有找他的意思吗？恐怕就像别人说的,逢场作戏罢了。” 　　池齐霆点头，想想也是，离婚能有多愉快。 　　他心里不禁感到万分可惜，为自己错过翻身的绝佳机会，也为池叶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池母又道，“别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寻找好的项目与合作机会，这些不相干的事别想了。” 　　她挽着老公的手，大方上前向那位秦总作了一番自我介绍。 　　秦总定睛看了他们一会儿，恍然道，“二位便是池先生的养父母？” 　　池母傲然道，“以前是，但现在早就没关系了。我们夫妻一心在做节目上，不爱折腾些有的没的。” 　　在她看来，池叶既然没什么价值，不如拿来立自己的人设。 　　另一边，顾从舟进门后，确实没去找池叶，他只是找个角落的位置站着，在那……低头玩手机。 　　顾从舟虽然不搭理人也不说话，但他的外形和气质实在太亮眼，姿态里天生带着些懒怠和轻慢，哪怕仅仅是站在那里，也引人注目。 　　不用知道身份姓名，光看那身打扮就知道必是贵公子，而且是有钱有势的贵公子。 　　于是，顾从舟身边络绎不绝地围了些人，看起来倒真像是来参加公司年会的。 　　——“池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宴会厅侧门外的走廊里，刘子勤朝靠在墙壁上发呆的池叶走去。 　　池叶避重就轻道，“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刘子勤便顺着他的话，玩笑道，“是有些闷，为了照顾女士，所以暖气开得足了些。” 　　池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往宴会厅里面飘了一下。 　　池叶的心思在哪里，刘子勤心中了然，他不免感到一些失落，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听说你在准备新单曲，进展顺利吗？” 　　“还不错。估计新年之后可以发布。” 　　“好呀，提前告诉我，我让我妈蹲点听。” 　　“嗯。” 　　“到抽奖环节了，外面的人赶紧都进来。” 　　两个人刚说了几句，就听到有人叫唤着，让所有人都回到宴会厅。 　　向来员工们参加公司年会，都不是为了听老板画大饼，或者吹嘘公司一年的战绩，抽奖才是重点。 　　且不论本身有钱没钱，在年会上中奖的兴致总归是不一样，既有薅到老板羊毛的开心，又是新年运势的象征。 　　池叶二人进来时，刚刚还喧嚣的宴会厅已经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舞台上——江涛正在激情洋溢地做抽奖前的演讲，以及介绍抽奖奖品，“过去的一年，感谢所有员工的辛勤付出，也感谢每位朋友的支持与帮助，才让春和时代取得如此不俗的成绩……接下来进入抽奖环节，我们一共设立了七等奖项，五等奖200位，奖品为最新款水果手机一部……一等奖20位，奖品是88888元现金。 　　此外，今年特别设立了特等奖，特等奖2位，奖品是夏威夷豪华游十五天，如果我司员工抽到特等奖，则享有十五天带薪假期。” 　　在场的人，尤其是春和时代的员工，一开始听说有特等奖，都充满了期待，结果一听是夏威夷旅游，兴趣顿时就少了一大截，他们是没钱去旅游嘛，关键是没时间！几个总监恨不得把各个艺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全排满了，一个活接一个活，睡觉的时间都不留，更别说半个月假期了，他们拿什么去旅游？ 　　但最后，一听附赠假期，大家顿时又精神了，都渴望着能抽中特等奖，毕竟带薪休假，才是真正薅到了老板的羊毛！ 　　甚至还有员工悄悄讨论，老板今年的奖品还挺人性化。 　　其实他们都误会江涛了。 　　江涛增设特等奖时，压根没想到手下的员工，顾从舟和池叶之间的事，他是看得最清楚的人，杨珂那边，天天发消息找他问池叶的行程。 　　他一次两次看不出来，三次四次还猜不到原因吗？ 　　一定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既是闹别扭，就需要一个和好如初的契机。 　　现在，两人都到了他的主场，这个契机当然得由他来制造。 　　而且池叶是他公司的艺人，顾从舟是他公司的投资方，由他出手，义不容辞！ 　　于是，他在原定的奖项上，加了一个特等奖。 　　一旦池叶和顾从舟双双中奖，他马上就能将池叶安排去夏威夷度假，届时洁白沙滩、碧海蓝天，有什么心结解不开？ 　　宣布完奖项后，江涛手持话筒，补充道，“无论是我司员工，还是诸位伙伴，都能参与抽奖。待会儿，我身后的大屏幕会滚动出现不同的数字，最后定格在哪一页，哪一页上就是获奖者。大家可以看看入场签到时拿到的手环，手环上的数字就是等下屏幕上会出现的数字。” 　　江涛介绍完规则，抽奖正式开始。 　　这会儿，四散着应酬的人也累了，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池叶同杜长明还有刘子勤一起，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抽奖的热闹。 　　杜长明看着屏幕上一轮轮滚动的数字，咂舌道，“这个特等奖虽然好，有免费假期，但是吧，他与其设两个名额，还不如设一个名额，你说万一我要是得奖了，和我同去的是个我不认识的人，或者是个我讨厌的人，尴尬不尴尬，这还怎么玩的开心。还是一等奖好，让我中个一等奖吧。” 　　刘子勤玩笑道，“我只要五等奖就好了，你们江总真大方，我朋友公司刚开年会，说手机已经是特等奖才有的奖品。” 　　刘子勤目前还没签约经纪公司，池叶听他这样说，笑道，“那你也签约到我们公司来，年年能参加年会抽奖。” 　　几个人说说笑笑间，五等奖的中奖者新鲜出炉，主持人邀请获奖者上台领奖。 　　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屏幕，想看看谁是第一批幸运儿。 　　杜长明见上台后还要拍照，立刻开始整理仪表，还不忘提醒池叶，“小叶，你也理理发型，指不定这些照片明天就流传到网上了……小叶，你在看什么？” 　　宴会厅里其他人都在看屏幕，但池叶所看的方向却相反，杜长明顺着池叶的目光看去，“听说坐在那里的是鸿升集团的顾少。坐他左边的是个模特，叫方萧，右边的是个新锐导演，叫柳泰，还有几个我也不认识。” 　　为了配合抽奖的氛围，灯光都集中在舞台上，宴会厅里便有些暗。 　　昏暗的氛围里，那个叫方萧的模特正倾着身体、歪着头给顾从舟敬酒，侧脸的线条清晰明了，自带一种旖旎而暧昧的氛围。 　　顾从舟似乎抬眼看他，似笑非笑。 　　这样的画面如果被摄像机捕捉到，可以当爱情电影的氛围海报。 　　“《杀未央》是鸿升集团投资的，待会儿要是人少点，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池叶不知道听没听杜长明的话，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原本，多多少少以为顾从舟是冲自己来的，有些紧张害怕、不敢面对，可眼下这情形，顾从舟左右逢源、悠然自得得很，是他太自恋了？ 　　顾从舟哪用得着追他追到别人公司的年会上来。 　　两周前那事，说不定是顾从舟在开玩笑呢。当时本来也没说得多清楚。 　　池叶默默把目光收回来，心中生出一点羞恼。 　　很快，四等奖、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都一一公布。 　　杜长明中了三等奖，一台电脑。 　　刘子勤中了二等奖，一个定制麦克风。 　　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地上台领了奖回来，然后再看看两手空空的池叶，敛住笑容，安慰道，“别灰心，说不定你能拿特等奖。你的手环号码是多少？” 　　刘子勤拉过池叶的手，念道，“339……” 　　杜长明道，“特等奖还是别了吧，我和子勤都中过奖了，不能再重复中奖，你要是中了特等奖，岂不是得和其他人去旅游？” 　　“不中奖也没事，这不还有阳光普照吗。” 　　参加年会的大约六百多人，中奖名额近400个，中奖比率比50%还高出一截。 　　在这么高的中奖概率下，如果一个奖都没中，可以说运气很差了。 　　虽然阳光普照奖也不错，但……说实话，拿到阳光普照的概率也是挺低的。 　　杜长明和刘子勤两个正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池叶，大屏幕上已经在滚动特等奖的获奖者了。 　　伴随着主持人一声叫停，屏幕倏然止住，落在两个数字上——339、588。 　　“池叶，你真的中特等奖了。快看588是谁。” 　　主持人和宾客都满场搜寻着中奖的人。 　　这边，池叶起身了。 　　另一边，顾从舟尚还坐着没动。 　　身边有人玩笑道，“顾少，您中奖了，要去领奖吗？” 　　“顾少懒得动就别去了，江总这奖项设置得，也就对他们自己公司员工是福利罢了。” 　　“顾少不想去的话我帮您去回掉。” 　　顾从舟抬头，望向远处正走向舞台的身影，拨开身边的人站了起来。 　　——江涛亲自上来颁奖。 　　台下宾客，不管知不知道顾从舟和池叶的关系，全部饶有兴致，各个看得目不转睛。 　　不知道他二人关系的，纯粹看热闹，“听说中奖的是鸿升集团的顾少，他竟然也上台领奖了。” 　　“给江总面子吧，好歹是人家公司的年会。” 　　“和顾少一起中奖的是谁？他俩不会真的要一起去旅游吧。” 　　“池叶，春和时代今年立捧的新人。” 　　“啧啧啧，江总这奖可真是会抽。” 　　“不过他俩站一起，倒是挺养眼。” 　　顾从舟的俊美里带着阴郁低沉，与池叶给人和风暖阳般的感觉截然相反，但他俩站在一起，却令人移不开目光。 　　连杜长明亦道，“他俩别去旅游了，一起拍画报吧。” 　　只有刘子勤，默默不说话。 　　知道他俩关系的，看得更热闹。 　　池叶与顾从舟站得并不近，中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池叶半个多月没见顾从舟，此时站在一起，旁边的人不苟言笑不说话，与上次一起吃饭时截然相反，令他陡然生出一些陌生。 　　虽然只是公司年会，但他觉得手脚往那儿摆都不舒服不放松，比第一次参加《音乐少年》的比赛还要无措。 　　所谓的奖品，是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旅游兑换券，顾从舟就在那里摆弄信封玩，乍看起来并没有和池叶说话的意思。 　　貌合神离。 　　这绝对是分手后的貌合神离。 　　不，更严重一些，这是离婚后的形同陌路！ 　　曾在生日宴上见过顾从舟秀恩爱的人百分百肯定，池叶这是被顾少扫地出门了。 　　一边为江涛痛心，怎么组了这种死亡局？！ 　　再看江涛还在拼命撮合两人拍照，更心痛了，江涛真是不要命呀！没看到顾少脸都阴下来了？ 　　池父池母之前就坐在顾从舟不远处，眼见顾从舟与他人应酬，又见顾从舟在台上也不与池叶说话，拍照也是匆匆散去，心中与他人所想别无二致。 　　台上，快门刚落下，池叶就迫不及待往台下走。 　　这气氛实在太诡异。 　　他先下台，走在前面，下台阶时，最末两个台阶在舞台的阴影里重合，恍恍惚惚看不清楚，池叶一脚踩空，重心不稳。 　　他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准备，众目睽睽之下，万般种丢脸的情况都涌上心头，忽然又被一股力给拉了回去。 　　身后是一个坚实的怀抱。 　　池叶脑海里先是闪过——还好，没摔倒。 　　紧接着又闪过——顾从舟？ 　　顾从舟扣在他胳膊上的手缓缓下移，黑暗里，握住了他的手。 　　近处远处都传来议论声，“他俩在干嘛？” 　　“这什么情况，大庭广众的，不会亲上了吧？？” 　　“好像还是顾少主动的，嘶——”他被禁锢在怀，身侧是顾从舟灼热的呼吸，“台上很热吗？你手心怎么全是汗？” 　　又闻低声埋怨，“照都不想和我拍？跑那么快要去干嘛？” 　　作者有话说：池叶：江总我谢谢你。 第六十四章 表白 　　池叶抿着嘴巴没说话,顾从舟一会儿一个态度的，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他想生气，但顾从舟话说得这样软,他又生不起气来,只是稍稍强硬地说道，“你先往后退一步。被人看着不好。” 　　“看就看。有什么是不能看的？” 　　话虽这样说,顾从舟还是往后退了一小步，和池叶保持着合理的距离,但牵着池叶的手却没有松开。 　　池叶往前走了两步,见顾从舟跟着他,牵着他的手也不放,只得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 　　顾从舟低头轻笑,“不然我跟着谁？我们还要一起旅游呢。” 　　池叶想到这个诡异的特等奖就无话可说，要不是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脸大，他真怀疑这个奖项有内幕。 　　“你不是有自己的座位吗？” 　　顾从舟懒懒道，“在那坐了一晚上了,没意思。” 　　池叶,“我看你聊得挺开心的。” 　　这下,顾从舟又笑，凑过来,“怎么？我和别人说话你吃醋啦？” 　　池叶脸一红。 　　顾从舟,“谁叫你一见到我就跑，坐在离我最远的地方，还跟别人有说有笑的。” 　　池叶觉得这话太冤枉自己了,只有前面三分之一句是真实情况,后面简直无中生有,他坐的位置跟顾从舟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因为池父池母坐在顾从舟附近，他想离那两人远点。 　　至于和别人有说有笑，那杜长明和刘子勤都是好朋友，说说笑笑……不应该？ 　　但看顾从舟哀怨的表情，好像是很不应该…… 　　他们两人在那里咬耳朵，旁边的人果然都在看着他俩。 　　这剧情变化得太快了！ 　　有人讶异，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他们竟不知道，池叶和顾从舟的私交这么好！ 　　有人暗暗分析，这样看来，顾从舟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顾从舟从进场开始就在门口坐着谁也没理，既没跟江涛寒暄，也不和人应酬，与其说是来参加年会的，倒不如说是……像接老婆回家又不敢催促、只能默默在门口等着的怨夫？ 　　还有人惊掉了下巴，心想这剧本怎么和传闻中的不一样？虽然光线不太好，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顾从舟的眼神，都像蛛丝一样黏在了池叶身上不移开，这叫池叶被赶出顾家？到底哪来传来的假消息？ 　　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顾从舟无所谓，池叶先顶不住。 　　平时在镜头面前被注视，那是表演，现在却是私生活。 　　池叶反手握住顾从舟，无暇再胡搅蛮缠坐哪里这个问题，他用余光扫了下周围的人，低声道，“我想走了。” 　　“好呀。我早就觉得无聊了。” 　　池叶握住他手的这个动作令他满意，他顺势拉起池叶的手，大步朝门口走去。 　　宾客们纷纷避让，让出一条路来。 　　一直到两人走到门口，只剩一个邈邈远去的背影，剩下的人才回过味来。 　　杜长明指着门外池叶消失的方向，“小叶跟顾从舟走了？？” 　　刘子勤丧气地垂下头，陈述道，“嗯，他俩走了。” 　　杜长明机械地回味了一下这句话，“他俩走了？” 　　随即惊叹道，“小叶怎么和他走了？” 　　刘子勤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俩结婚了呀，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呀！你再多说点。” 　　刘子勤垂着头，颓丧道，“没什么，就你看到的这样。我本来还以为他俩吵架了，我……” 　　他语气一转，随即变成了嫌弃，“顾从舟看得太紧了，走哪都跟着，他没有工作吗？不用管公司吗？” 　　再一转，又变成了叹气，“不过他也挺细心的，出门连睡衣都帮池叶准备好了。哎，祝福他们吧。” 　　“啊！！”杜长明彻底惊呆了，他竟不知道顾从舟是这样的人！！ 　　旁边几个耳朵尖的宾客也惊呆了！ 　　于是，一个顾少是望夫石版本的故事正在迅速传开！ 　　传到池齐霆夫妇耳朵里时，两人尚在消化之前听到看到的信息，顾从舟刚刚看池叶的眼神。 　　但凡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其中的感情，要说顾从舟把池叶赶出来，这……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尤其是池母，一晚上的心情跟坐过山车差不离了，在起与落之间来回跌宕，眼看着顾从舟和池叶要从他们面前走过，她立刻从背后推了自己老公一把。 　　池齐霆会意，往前走了一步，叫道，“小叶。” 　　但池叶和顾从舟谁也没有停下脚步，仿佛完全没看到他们两人，从池齐霆夫妇面前走过。 　　池母又推了老公一下。 　　池齐霆再叫道，“小叶，顾少。” 　　但他的声音无论对池叶还是顾从舟来说，都如同空气。 　　一侧朝晖集团的秦总见状，惋惜道，“哎呀，谁能想到那些传闻能传得那么离谱呢。二位果真是不一般，有顾少这么好的关系不用，一心想着自己做节目，佩服佩服。” 　　池母已是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只是望眼欲穿地看向池叶离去的方向。 　　——顾从舟二人离了年会现场，并未远去。 　　他俩从酒店出来，没坐车，只是沿着外面的一条马路走。 　　夜色还不算深，刚刚十点钟，街道两侧的商店都亮着灯。 　　不过时已入冬，寒风扑面，路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人走过，也都行色匆匆。 　　顾从舟和池叶两人都穿得薄，池叶衬衫西装，顾从舟V领羊毛衫，但两人似乎都忘了冷，并肩走在风里。 　　走出去半条街的距离，池叶停住脚步，顾从舟跟着停下来。 　　两个都不说话，静默着。 　　静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池叶感到他俩在街上驻足太久，有人盯着他们看，他才猛然清醒过来，“我们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你是江总请来的客人吧，我就这样拉着你出来了，他肯定要有意见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你先回去，我们各走各的……” 　　顾从舟打断他，“不是，江涛没请我，我自己来的。” 　　“啊？” 　　池叶的心砰砰跳了几下，他预感到顾从舟想说什么，又不敢想太多，嘴上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从舟却只是盯着他笑，不说话。 　　池叶被他看得脸红，抽出手要走。 　　顾从舟抓紧了他的手，低低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池叶偷偷看了看附近，和旁边路过的行人，小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又没说，你一来就在和别人聊天。” 　　“还要我怎么说，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池叶腹诽，如果那也算清楚的话，偶像剧里一定没有狗血和误会了，一百二十集的电视剧十二集就能全剧终。 　　而且顾从舟的态度忽远忽近忽冷忽热，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又是一阵沉默，顾从舟轻声喃喃，“我不要面子吗？和人表白，把人吓跑，追到别人公司的年会上，你还躲起来。我难道还要告诉年会上所有人，我因为追不到人，所以来这里守株待兔？” 　　池叶一懵，这回清楚了，说的足够清楚了。 　　他先是瞪大眼睛看向顾从舟，随后飞快往四周看去，两个大男人，站在大马路上说这个，丢不丢人。 　　“你……你瞎说什么呢？” 　　什么表白，什么追不到人，他……他都听到了什么？ 　　这……这都是顾从舟该说出口的话吗？ 　　顾从舟却兀自说道，“上次找你签合约，你就拒绝我。我表白，你又躲着我。 　　连和我拍照，都恨不得离我几米远。我这辈子还没被人拒绝过这么多次。” 　　顾从舟越说越多，池叶却不敢看他，把目光挪向了别处。 　　树叶落尽的法国梧桐上，缠绕着一圈圈的串灯，小串灯一闪一闪，从街道这头闪到那头，一直闪进星空里。 　　就像池叶现在的心。 　　他将顾从舟拽到一颗梧桐树的后面，梧桐树粗壮的树干刚好将两人挡住。 　　他不仅怕被人看到，他还不敢看顾从舟。 　　顾从舟不满道，“池叶，看着我可以吗？” 　　说完这句，声音又柔下来，“我可是第一次和人表白。” 　　池叶想说，哪有你这样的，表白还逼着人对视呢。 　　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跳得太厉害了，砰砰砰，吵得他耳朵都嗡嗡的。 　　脸也很烫，好像要烧起来了。 　　他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让脸别那么烫，烫成这样会不会一看就很红？ 　　他又心虚地想，这里灯光暗，就算脸红了，应该也看不出来吧？ 　　顾从舟又催他，声音明明很轻，但每一个字落在池叶耳朵里，都像投石入水，激起阵阵浪花，“池叶，你说句话，你和刘子勤不是很多话说嘛。” 　　池叶的喉结滚了滚，最终吐出两个字，“好冷。” 　　他并不觉得冷，甚至觉得热，热得脸颊发烫，但他把脸埋进手里面，还搓了搓耳朵。 　　耳朵尖都那么烫。 　　完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啊池叶。 　　顾从舟看到他红红的耳朵尖，笑了。 　　“很冷吗？” 　　他伸出手覆盖在池叶的手背上，托住他的脸，故意说，“不冷呀。” 　　池叶瞪他一眼，还想咬他，咬他贴在自己脸侧的手。 　　顾从舟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笑得更开心了，在池叶动口之前，先低头、死死堵住了池叶的唇。 　　——“池叶，醒了吗？快上网看看。” 　　“关键词就搜你自己的名字。去你超话看也行。” 　　“不用搜了，直接看热搜。往下拉，中间那个。” 　　“拉也不用拉了，第三个就是。” 　　“不是，前三个都是。” 　　“已经是爆了。你快起来看看！！” 　　“不过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差评。” 　　“哎，那些评价还是你自己看吧！” 　　“顾少的手确实好看。” 　　“顾少这个侧脸真是绝了，就是这个偷拍者技术不怎么样，早知道我去拍了！” 　　…… 　　池叶昨晚晕乎乎回到家里，想起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辗转半宿没睡着，今晨醒来得也晚。 　　还迷糊着，就看到手机里蹦出一连串的消息，都是杜长明发来的。 　　其他人也发来了一些，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先按着杜长明说的，点进微博热搜，前两个便是#池叶与同性恋人当街热吻#、#池叶恋人疑似鸿升集团总裁#，后面一溜望下去，池叶和顾从舟的名字也频频出现。 第六十五章 #顾从舟追妻# 　　池叶点开热搜第一条,正是昨夜街头，他和顾从舟接吻的视频。 　　因为是晚上，又有些距离,视频拍得糊,还有些晃，但也能看清楚。 　　以往都是他吃别人的恋情瓜,这是第一次，吃自己的瓜。 　　视频里,他背部抵在梧桐树干上,微微仰着头,手抓着顾从舟的胳膊,他当时的本意是想推开顾从舟,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却像在欲拒还迎。 　　而顾从舟左手掌着他的脑袋,右手扣住他的下巴，正仔细亲吻他的嘴角，再逐渐深入…… 　　池叶瞬间打了个激灵，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让他立刻从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 　　他把手机扔开,用手捂住脸,在被子里嗷了一声，打了个滚——为什么看别人的亲亲视频那么开心,看自己的就那么羞耻。 　　太、太、太、羞耻了。 　　但逃避是逃避不过去的。 　　默默用脚趾抠出一套城堡后,池叶将手机扒拉了回来，用手捂住一只眼睛，接着看了下去。 　　视频大约10分钟。 　　拍摄的人应该与他们站在马路同一侧,才能拍到梧桐树后的他俩,而且是个很正的侧脸角度。 　　池叶心道,怪当时他太投入，不是，是太紧张，才没注意有人偷拍。 　　他又看向视频上方，一条条弹幕飞过去，倒是如杜长明所言，没有差评，画风全是，“我的妈呀好甜啊。” 　　“啊啊啊甜死我了。” 　　“这是儿媳妇？？崽崽还小啊，怎么就找儿媳妇了？” 　　“前面的应该问，池叶从哪找了个这么帅的儿媳妇。” 　　“这俩的侧脸都好绝，亲，给我亲满一小时！” 　　“就冲这手，本手控又刷了一遍。” 　　“天知道这短短十分钟我刷了多少遍，求求他俩去拍偶像剧吧。” 　　一时之间，池叶竟不知道是喜是忧，是悲还是乐了。 　　他偷偷点进评论者的微博主页，大部分是路人，一部分是粉丝，还有一些，竟然是之前的子夜cp粉！ 　　池叶又浏览了一下其他热搜词条，顾从舟的身份基本被扒了出来，现阶段，粉丝和路人都在等着当事人出来回应。 　　杜长明的意见是，“承认和不承认都有利有弊。虽然现在大部分路人的评价还不错，但你的粉丝明显还处在懵逼和观望的状态，你承认的话，肯定要损失一部分现粉丝，你该知道，每个艺人官宣恋情，粉丝圈都会有一些动荡。但圈内知道你男朋友是顾从舟，以后谁也不敢怠慢你，更加顺风顺水。当然，还得看看顾少的意见。” 　　池叶担心的倒不是杜长明说的这些，他在乎的关键是……他和顾从舟的进展并没有那么快啊！ 　　他脑海里闪过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顾从舟向他表白了没错，他相信顾从舟此时此刻的心意，他第一次见到这样说话的顾从舟。 　　他扪心自问，对顾从舟他是喜欢的，不是，不仅仅是喜欢，应该是很喜欢。 　　他…… 　　就算不谈恋爱，他也希望顾从舟一切都好，希望他事业顺利、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希望他开心、快乐、有所爱、而无忧。 　　但如果是谈恋爱，如果是男朋友，那么，他的要求和希望会更多一些，他会贪心一些。 　　他希望顾从舟不仅喜欢他此时此刻，还贪心顾从舟能爱他很久很久。 　　他希望他们不仅此刻是开心浪漫，还贪心他们能彼此信任、陪伴，既分享生活里的如意，也一起消解人生里的失意。 　　他希望他们不仅共同走过这一季冬天里的街道，还贪心他们能一起走更长更远的路，且无论是和风徐徐，还是遍布荆棘，他们都彼此相伴，不轻易言弃。 　　他想谈很长的恋爱。 　　像他爸妈，不管余生长短，都在彼此身边。 　　这种想法或许是天真，但在感情上，他没有那么豁达，如果是他所选，他便想执着到老。 　　但他昨天在梧桐树下问顾从舟，如果他们谈恋爱，会谈多久。 　　顾从舟却轻飘飘回答，“不开心了，随时可以分开。” 　　这让池叶感到一点踏不到实地的失落，仿佛脚下悬空。 　　他知道顾从舟喜欢他，但是他更想知道顾从舟会喜欢他多久，是爱吗？ 　　他并不想要一种可进可退，随时可以抽身而出的感情。 　　所以此刻，他感到为难，他并不怕官宣谈恋爱，他是怕还没和顾从舟到这一步。 　　恰在此时，顾从舟打来电话，“网上的视频你都看到了吗？” 　　顾从舟一提视频，池叶又感到老脸一红，“嗯。” 　　顾从舟道，“如果你想承认我们就官宣。如果你不想承认，就说是我追你。还有，偷拍视频的人你想知道是谁吗？你想怎么处置他？” 　　——偷拍视频、传播视频的始作俑者正对着手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昨晚，陆青和同伴从酒吧出来，在路边等车，无意中，却看到池叶和顾从舟从远处走来。 　　他不认识顾从舟，但一眼就认出了池叶。 　　他见两人牵着手走在路上，立刻就嗅到了八卦的气味，于是便借着梧桐树隐藏起来，默默观察着两人的举动。 　　及至看到两人在树后接吻，更是惊诧不已，他听赵梦平说过，池叶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他早就想抓到证据，将之公之于众，让池叶身败名裂，从高处跌落，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万万没想到，今日阴差阳错，机会主动送上门。 　　他按捺住内心的震惊，颤抖着掏出手机，拉大焦距，对准树后沉浸其中的两人，把全程拍了下来。 　　拍下来之后，他好好研究了一下要怎么处理这份珍贵的资料，是拿去威胁池叶，找池叶的经纪人谈判，还是直接曝光？ 　　由于对池叶的厌恶实在太深，陆青不想走迂回的办法，不想给池叶谈判的机会，于是他连夜联系了几个营销号和自媒体，把视频卖了出去。 　　之后，他便彻夜不眠，等着那些营销号将这件事爆出来！ 　　早上九点，第一个专门爆料明星八卦的自媒体行动了，标题便很劲爆——当红小生恋情曝光！街头接吻好不浪漫！ 　　随后，数个营销号相继转发起来。 　　陆青一夜没睡，此时却仍旧神采奕奕，摩拳擦掌等待看池叶翻车。 　　起先，确实如他所料，出现了一切，也炸出了不少池叶的黑粉，“不好好搞业务，谈什么恋爱。” 　　“又有一家要塌房了。” 　　“现在的偶像怎么没有一点偶像自觉。” 　　但没过几分钟——陆青保证，绝对不超过五分钟，这些言论就全部消失无踪了，只留下了那些不要脸的颜粉呐喊——诸如什么「斯哈，池叶的男朋友好帅」、「这两人在一起，简直是颜狗的狂欢」…… 　　陆青气得想冲进手机摇醒他们，能不能不要只看脸，谈恋爱啊，偶像失格啊，看看这个！ 　　黑粉呢？黑粉都去哪了？ 　　陆青急急点进他关注过的几个黑粉账号，艹，账号全部没了。 　　他又去联系几个他约好的营销号，无一例外，但凡是落井下石、或者借此黑池叶的账号全部被封。 　　陆青只能看着事态朝着与他期望截然想法的方向发展。 　　他不断地刷新着词条，指望事情能反转，指望广大网友能擦亮眼睛，不要被单纯肤浅的皮相所迷惑。 　　但他失望了，网友确实只看脸。 　　尤其是看到一堆网友对他的拍摄技术指指点点，“走近一些拍呀！！” 　　“手不要晃，怼到帅哥的脸上去！！” 　　“拍摄的人是帕金森晚期吗？手怎么能抖得这么厉害？？” 　　“这偷拍的行不行啊，不行我上！” 　　“好想要高清资源。” 　　陆青一口血哽在胸口，差点被这些评论活活气死。 　　紧接着，更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有人扒出来，池叶的男朋友，竟是鸿升集团的总裁顾从舟。 　　陆青虽没见过顾从舟，但跟在池母身边，早已不知道听过多少次顾从舟的名字——那个站在申城财富顶端的男人，是池家这样的家庭一辈子无法跨越和接触到的阶级。 　　陆青一开始尚心存侥幸，以为是网友弄错了，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营销号以及相关人士证实这一猜测，陆青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陆青心里翻起滔天巨浪，赵梦平不是和他说池叶的男朋友平平无奇吗？ 　　怎么会是顾从舟？？ 　　顾从舟哪里像个普通人？ 　　光从他身上穿的羊毛衫、皮鞋、戴的手表就能看出来，哪里是个普通人了？陆青不仅想捶赵梦平，还想捶自己的脑袋，昨晚怎么忽略了这些呢，怎么没想到这些？ 　　还好，事情发酵了一会儿后，有网友提出质疑，“先别急着下定义是男朋友的关系，万一是pao友呢，深更半夜的，他俩穿得也不多，又在酒店附近，很像419的节奏，等当事人出来说话再定性吧。” 　　“而且以顾从舟的身份地位，不太可能找一个娱乐圈里的男朋友吧。” 　　陆青暗自在心里祈祷，“别承认，不要承认是男朋友，就说是玩玩，让池叶丢脸！” 　　这时，池母在门外叫他出来吃午饭，“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饭也不帮忙做，到点吃饭了还要人喊，当自己是少爷吗？” 　　他们家已经从之前的大房子里搬了出来，租了一个两室一厅，房子小，隔音也就一般，各自干什么说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陆青以为畏惧池母，觉得她高高在上不可亲近，如今才觉得这个亲生母亲，还不如从前的养母体贴温和，他烦躁地抓着手机出去吃饭。 　　还好在饭桌上，池母正在全神贯注和池齐霆聊天，只瞅了他一眼就没再说什么了。 　　陆青拉开椅子坐下，就听池父池母正在聊的，也是池叶的事，“谁能想到呢，他看起来不声不响的，竟然能把顾从舟这样的人给搞定了。现在闹到网上，离官宣也不远了。” 　　陆青听着池母这话里的意思，压下心里翻滚着的惊讶，小声试探道，“顾少不会承认他吧。” 　　池齐霆第一个反对，“怎么不会，你昨天没在现场，没看顾从舟看小叶那个眼神，一看就是陷入爱河的年轻人。” 　　连池母都深表赞同，连连感叹，百般悔恨，“谁能想到呢，真是想不到……” 　　陆青心碎了。 　　尤其是池母还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就样样都不如池叶呢。” 　　他毫无胃口地吃了半碗饭，回到房间，刷新热搜，果然如他爸妈预料的那般，顾从舟认了。 　　不仅认了，还态度谦逊地表示——嗯，是我在追他。 　　热搜下还多了很多新视频，都是昨晚在春和时代年会上被拍下来的小片段，从顾从舟出现在宴会厅，不停地偷瞄池叶，到两人一起上台领奖、「貌合神离」的拍照，再到池叶摔下台阶被顾从舟扶住，两人在人群里咬耳朵，最后到一起手牵手离开宴会厅…… 　　视频的背景是繁华纷乱、五光十色的宴会厅，但视频中心的两人，一人黑西装，一人米色毛衣，穿透光影，果真如电影一般。 　　再与梧桐树下被偷拍的那段视频衔接起来，无数种故事的可能性都冒了出来。 　　#顾从舟追妻#的热搜一跃到榜首。 　　再看弹幕和评论，连CP名都有了——一叶扁舟。 　　“这是什么豪门追妻剧情。太好磕了。” 　　“我已经把民政局搬来了，请这两个人，现在立刻马上就去结婚！！” 　　“好想知道这俩的前情和后续，在年会上那段简直是小说原型呀！啊，嗑生嗑死就是我。” 　　“甜死我了！一辈子都爱看大佬追妻两人双箭头的戏码，我首页的每个人都必须去给我磕一叶扁舟！” 第六十六章 我们谈恋爱吧 　　满世界都在激情洋溢地磕顾从舟×池叶的cp,陆青看不下去，忍无可忍，怒而关掉手机、砸在地板上,然后将自己甩在床上发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扔掉手机之后，几条关于他的爆料随即诞生。 　　爆料一是他正与赵梦平关系亲近、疑似交往同居,视频里清晰记录他与赵梦平同回公寓，几天后两人才双双从公寓离开,衣服都换了一套。 　　爆料二则是他在酒吧与不三不四的男人乱搞关系,好些抱在一起的照片,形态亲昵。 　　出轨、劈腿、私生活混乱……这些罪状,但凡是个有点名气的艺人,都能招来一波谩骂嘲讽,奈何陆青实在太糊，除了几个深度关注娱乐圈的论坛讨论了一波，存了证据，将陆青的黑料记录在册之外,无人问津。 　　当然,这种黑料,会始终伴随着他。 　　而等陆青看到这些爆料，先是紧张害怕,后来连他自己都发现了这个事实,除了池父池母，根本无人在乎。 　　他坐在狭小的房间里，看着网上的「糊逼塌房无人伤亡」,听着门外爸妈一口一个「废物、没用」的骂声,爬到窗口看了眼外面坚硬的水泥地面,死了能一了百，但他抓着窗棂的手在发抖，他不敢。 　　他无可奈何，只能承受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顾从舟追妻#的热度在持续了一天后，终于渐渐回落。 　　但一叶扁舟的热度丝毫没有降下来，反而节节攀升，蒸蒸日上。 　　杜长明甚至打来电话，说去年口碑爆棚的一档恋爱真人秀节目，发来邀约，问他与顾从舟是否有意向参加他们第二季的录制。 　　池叶哭笑不得，回复杜长明说先拒绝掉，暂时不考虑这些。 　　他坐在阳台的休闲椅上，盯着手机发呆，微信里积攒了很多未读消息，一排拉下去，每个头像上几乎都是红色，但池叶却一直停留在一个聊天框上没动。 　　聊天框里最后一行是顾从舟发来的消息，“要和我谈个恋爱试试吗？” 　　这条信息是今天下午顾从舟打完电话后发过来的，但他迟迟没有回复。 　　因为没等到他的回复，所以顾从舟选择了给与公众一个那样的回复。 　　池叶的手指停在九宫格键盘上，刚打下去一个「好」字，又删掉，如此反复数次后，他把手机丢在一侧，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江面开阔，高楼林立，与绚丽的霓虹灯，织就本世纪最繁华的城市夜景。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和顾从舟一起在餐厅里吃饭的场景，还有那时候，他和顾从舟领证结婚那天，他们在旋转餐厅吃饭，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夜景。 　　喜欢吗？喜欢。 　　害怕吗？多少有一点。 　　但是，试试就试试吧，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池叶下定了决心。 　　感情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他又不是输不起。 　　何况，没有东西一开始就完美无瑕，令人百般称心如意，如果他想要，大可以自己去争取。如果他觉得自己和顾从舟之间在地位、实力、经济上都有差距，那么他努力来平这差距。 　　试一试！ 　　他飞快打下，“好。我们谈恋爱吧。” 　　把消息发送出去后，又一口气回了微信里所有人发来的问讯信息，大大方方承认——是，我和顾从舟是在交往。 　　如有其它寒暄，他也都一一回应。 　　做完这些，他刚要放下手机，就收到顾从舟的来电，“我在你家楼下，停车场。” 　　池叶奔下去。 　　顾从舟正倚靠在车门上，低头看手机，听到电梯门开合的声音，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身影冲了出来。 　　池叶一路小跑出电梯，离顾从舟两米远时，脚步一顿、慢下来。 　　两个人看向彼此，谁都没有前进一步。 　　这种感觉很奇怪。 　　池叶想，之前明明见过许多次，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朝夕相处。 　　按理说，顾从舟是他在这个世界最熟悉的人，但此刻，却有一种全新的感觉。 　　就好像，他刚刚才认识顾从舟，这个人，刚刚才走进他的视野，进入他的世界。 　　太奇妙了。 　　还…… 　　有一点紧张、兴奋、和期待。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几步走到顾从舟面前，微微抬起头，看向顾从舟的眼睛，许多话似乎都在嘴边，但说又说不出来，最后，池叶只问道，“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想看到你。” 　　还想亲你，但顾从舟没说。 　　他只是笑着抓住了池叶的手，“上去吗？” 　　“不，等会儿。” 　　池叶摇头，“我想和你去江边走走。可以吗？” 　　“好。”顾从舟揉了揉池叶的头发，欣然答应。 　　小区后门出去就是江边步行道。 　　从清晨到黄昏，那里总是人来人往，周末人更是多得摩肩擦踵，遛猫遛狗的、跑步野餐的、弹吉他玩滑板的，池叶在楼上看着，很是羡慕。 　　他是艺人，这种自由就少。 　　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江边应该没什么人了，他想和顾从舟去散步，像其他情侣一样。 　　他也想吹吹冷风，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顾从舟。” 　　两个人走在江畔，对面灯火辉煌，另一边是小区里的点点灯光，冷风一阵阵吹来，池叶抓着顾从舟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 　　“嗯？”顾从舟应一声，扭头看着他。 　　池叶笑一笑，不说话。 　　过一会儿，又叫一句，“顾从舟。” 　　“嗯？”顾从舟还是应一声，看着他，等他说话。 　　池叶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顾从舟捏了捏口袋里池叶的掌心，“想叫就叫吧。” 　　往前走了两步，又道，“你也可以像从前那样叫我。” 　　“从前？” 　　池叶疑惑。 　　顾从舟眼睛里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不说话。 　　又走了两步，池叶明白过来，脸上一红。 　　他把右手从顾从舟的掌中挣脱出来，用力捏了下顾从舟的手掌，佯怒道，“不要。” 　　顾从舟笑，“从前不是叫得很顺口吗？” 　　池叶想说从前能一样吗？那时候纯粹为了钱。 　　但他说不出口。 　　他作势要去踩顾从舟的脚。 　　顾从舟笑着退开了，但两个人的手都在池叶的衣服口袋里，顾从舟一退，连带着池叶也往他怀里撞过来。 　　两人撞了个满怀，顾从舟干脆将手从口袋里，双手抱住池叶。 　　池叶也张开手，抱住顾从舟，将脑袋放在顾从舟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埋进顾从舟的脖子里，嗅了嗅。 　　顾从舟拍了拍他的背，觉得池叶这样很可爱，又可爱又活泼，“你属狗吗？” 　　池叶干脆咬了顾从舟一口。 　　顾从舟任他咬，反正也不重，像小猫咪轻轻含着人的手指。 　　两人沿着深夜无人的江畔散步，一直到十二点多才回到小区。 　　明明一路上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但到想到分开却舍不得。 　　于是，两个人坐在车里，又聊起天来。 　　“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顾从舟答应着，却没有半点要开车的样子，既没有把身体摆正，也没有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仍旧侧着身体，看着池叶。 　　池叶自然就把话题接起来了，“我接下来要很忙，要发单曲，春节前还有很多节目要参加，《杀未央》要进入宣传期了，年后公司要给我接新电影。” 　　“真忙。” 　　顾从舟配合的说，“我还能找到你人吗？” 　　“当然，你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我看到就会回。你想我了就来找我，我也会尽量抽出时间陪你。对了，年会中奖的旅游，要是……要是春节后你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反正江总定的奖品，我让杜哥帮我把时间空出来。” 　　“嗯，我明天排一排日程，看能不能空出假期。” 　　两人聊了一会儿，再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一点多了。 　　他俩都知道，不能再这样消磨时间了，可是谁也不想动，不想打破这样的氛围。 　　这回顾从舟开口，“好了，上楼吧，早点休息。” 　　池叶一鼓作气、拉开车门要下去。 　　顾从舟想到他马上要走，道，“不来个晚安吻吗？今天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应该纪念一下。” 　　池叶没说什么，但飞快转过身，上半身倾过去，在顾从舟的额头上亲了下。 　　亲了一下，又舍不得走了。 　　顾从舟摩挲着池叶的手腕，叹气道，“怎么办，一会儿看不到你我都要想你。 　　真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池叶看着顾从舟，保证一样说道，“我会努力当个好男朋友的。” 　　说到这里，池叶看向顾从舟，眼睛里闪烁着坚定而真诚的神采，“你可以对我提要求，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可以说出来，能改的我会改。绝对不可以把话藏在心里，如果我们吵架了，也不可以冷战。如果你要我哄你，你告诉我，我都会努力做到。” 　　顾从舟想说不必如此，池叶自由随心的做自己就好，只要他开心就够了。 　　但池叶这样太乖了。 　　太认真了。 　　太慎重了。 　　没有人能不动心。 　　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抓住池叶的一只手腕，凑近了，仔细地吻了吻池叶的嘴唇。 第六十七章 除夕 　　年末很快到来。 　　今年的除夕在十二月二十九,池叶的行程一直排到了二十九号下午。 　　“今天下午的演出录完，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杜长明双手垫着脑袋，头靠在沙发后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嘴里念叨着，“春节就初六有个活动,其他时间都休息。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从初七开始,能一直休息到元宵节。最近实在半个月太累了。” 　　“小叶,你初七是不是和顾少出去旅游？” 　　这是专为池叶准备的休息室,里面只有他和杜长明两人,供他们饭后小憩,养精蓄锐。 　　杜长明问完，房间里半天没有声音，于是他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声音。 　　杜长明这才偏过头去,确定池叶在他背后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他转了个身,伸长脑袋凑到池叶跟前，“喂,小叶,你在干嘛？怎么没声没息的。” 　　“嗯？我在聊天。” 　　池叶将视线短暂地从手机上离开，瞥了杜长明一眼，“你刚才说什么？” 　　“又和顾少聊天？” 　　“嗯。”池叶的视线已经又回到了手机上。 　　今天是除夕,他在和顾从舟交流各自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又要吃什么,还有明天初一，即将吃什么。 　　聊完吃的，又聊池叶这半个月舟车劳顿的辛苦，今天的录制环境、流程，以及几点能结束回家。 　　都是一些小事，但是……就是充满了和对方分享的欲望。 　　杜长明啧了一声，拖腔带调地说道，“真是你侬我侬好不恩爱羡煞旁人啊。” 　　池叶已经自动屏蔽了他的这些玩笑话，无动于衷地继续聊天去了。 　　杜长明又啧了一声，没想到池叶工作的时候投入、谈恋爱的时候更投入。 　　他瘫回去，继续念叨，“要是子勤在就好了，有他陪我聊天，有他和我一起吃狗粮，我也就不那么无聊了，哎哎哎。” 　　今天的晚会，《音乐环游记》的几位常驻嘉宾都收到了邀请，但刘子勤已入组拍戏，他们导演要求严格，不允许剧组演员轧戏，甚至不允许拍摄期间擅离剧组，所以刘子勤大半年内都得待在剧组。 　　池叶听到杜长明的这句感叹，放下手机，问道，“子勤在剧组一切还顺利吗？ 　　我最近忙得都没时间和他联系。” 　　“还行，导演负责，也没啥人作妖，就是拍戏的地点太偏了，飞机下来转火车，火车到站还得做五个小时大巴，真不知道剧组怎么找到的这种地方。” 　　两个人聊了几句刘子勤的事，恰好化妆师过来，叫池叶去做妆发准备。 　　化妆间里熟人不少，纷纷与池叶打招呼。 　　这场晚会是录播，原计划是上午十点开始，录到下午六点结束，池叶出场靠后，轮到他上场差不多要到五点。 　　今晚是除夕，池叶的计划是五点半录完节目，就直接去机场，赶七点的飞机回申城，飞行时间一个半小时，机场到家一个小时，还能赶回去和顾从舟一起看会儿春晚。 　　他买好机票，将航班信息都发给顾从舟看。 　　顾从舟让他起飞时再发个信息，他在机场接他，然后一起回家。 　　和顾从舟分开那一个多月，池叶跟着《音乐环游记》的嘉宾们飞来飞去，每天醒来都在一个新的地方，他玩得很开心，根本不想着回家的事，满心都是外面玩的热闹和干事业的冲劲。 　　但现在却不一样，想到顾从舟在另一个城市等着他，他就有了一份责任感，还有一份归属感，这种感觉，只有爸爸妈妈还在时有过。 　　杜长明见他已经买好机票，开玩笑道，“别买太早，万一录制时间延长呢。” 　　池叶哼一声，“那我就改签下一趟航班。” 　　反正他今晚得赶回去。 　　没想到杜长明一语成谶，录到四点时音响出了问题，修好音响，刚唱了几首，灯光又有问题，节目组干脆让观众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再继续。 　　这样等池叶上场，直接晚了一小时。 　　杜长明在旁边笑他，他默默改签了一个小时后的航班，然后打起精神上台演出。 　　池叶虽然在热恋中，但公私分明，绝不因为感情影响工作，在后台表现郁闷。 　　但上了台却神采奕奕、全程投入，而且比谈恋爱之前还敬业，这点让杜长明没话说。 　　有的公司禁止艺人谈恋爱，除了怕流失粉丝外，还怕的就是艺人一旦陷入恋情，会沉迷其中，无暇工作，不搞事业。 　　但杜长明觉得，在这点上，江涛是赚到了，因为池叶谈恋爱后，虽然闲暇时间一心一意宠着男朋友，工作上却更加有事业心，一副全靠他养家糊口的状态。 　　他最近老是忍不住怀疑，顾从舟是不是特别擅长pua，才把鸿升集团做那么大。 　　池叶要表演两个曲目，虽然他上台之前状况连连，到他上台时却一帆风顺得很。 　　他十分顺畅地表演好节目，就是……下了台、换好衣服上了保姆车，打开航旅app一看，他即将要坐的那趟航班因天气原因取消了。 　　池叶望向窗外，帝都的天气说不上好，是冬天惯有的阴沉，但无风无雨，看起来很平静。 　　他撇撇嘴，“到底什么天气，飞机说取消就取消了。” 　　满脸都写着失望。 　　杜长明找出航班信息给他看，“从这里往南飞回申城，中间有片地区下冰雹，这肯定不能飞了，下冰雹太危险。” 　　池叶垂着头，把连连发生的意外告诉给顾从舟听，字里行间都是不能马上回来的委屈和急切，一点都不遮掩自己情绪。 　　顾从舟安慰池叶，让他今晚找个酒店好好休息，等明天气候稳定了再重新买机票回来。 　　随后，给池叶发来一家酒店的预订信息。 　　方管家跟在顾从舟身边，顾从舟坐在沙发上，他站在沙发旁边，一起等池叶回来。 　　听闻此事，看看顾从舟，又看看客厅茶几上满满的零食——这些零食都是顾从舟按着池叶的喜好口味采买准备的，除夕顾宅只有他们主仆两人，顾从舟给其他佣人都放了假，让休到元宵节再回来，他们原本的准备是等池叶回来，一起吃零食看春晚守岁，明早再一起过迎来新的一年，连十二点放的小花炮都买了不少，但池叶回不来的话…… 　　管家问，“今晚还守岁吗？” 　　顾从舟正低看手机，修长的手指飞快从屏幕上滑过。 　　方管家念叨着，“酒店的环境虽然好，终归没有在家过年有气氛，多孤单呐。 　　哎，也不知道酒店服务能不能和平常比，员工肯定没有平常多，过年恐怕多多少少想偷懒。” 　　他斜眼看顾从舟一眼，撺掇着，“要不我们找个飞机把小池先生接回来吧。” 　　顾从舟道，“路上下冰雹，飞机飞不过去。” 　　“啊……那……” 　　方管家开始思索。 　　顾从舟看了他一眼，起身朝楼上走去。 　　方管家见状，不由得思索是不是自己太多话。 　　不一会儿，又见顾从舟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往大门口走去。 　　方管家追上来，“少爷您去哪。” 　　顾从舟好笑道，“去找他呀，方伯你不是担心他一个人过不好年吗？” 　　方管家愣了一下，感到少爷如今越来越英明。 　　另一边，池叶已经上了高铁，既然不能直达飞回申城，那么他就绕个路，找个能飞的城市换乘好了。 　　好在春运的车票虽然紧张，除夕当天的高铁票却很好买，车站空空的，车上的座位也空空的，该回家的都已经到家团圆，回不去的也不赶这一个晚上。 　　商务舱里，只有池叶和杜长明两个人。 　　杜长明本来准备就在帝都找个酒店过年算了，他反正无所谓，家里没人管，自己也不想辛苦跑来跑去，还很鄙视池叶这种恋爱上头的行为，但让他到底舍不得看池叶一个人折腾，就跟着一起买了票。 　　车上，杜长明还不忘和池叶讲人生道理，“小叶，你听我说，恋爱不能像你这么谈。” 　　池叶正在听歌，闻言，取下耳机，扭头看向杜长明，很虚心地问道，“那要怎么谈？” 　　杜长明之前听了刘子勤的话，以为他俩的关系全靠顾从舟这个霸总来推动，这段时间跟在池叶身边，才发现池叶投入得这么多，比如今天，外面下着冰雹、飞机停飞，池叶还要绕道回去。 　　他忧心忡忡地和池叶讲述自己的感情见解，“不管是恋爱还是婚姻都得藏着一些自己的感情，才能保持神秘感和新鲜感，钓着，让人捉摸不透。比如你有十分的感情，但你不能在对方面前全部显现出来，只能显露出八分，不，最好六七分。你要让对方付出，不断的付出，付出得越多的那方，才会越珍惜。” 　　池叶若有所思地听着。 　　“你要是对他太好，反而会把人惯坏的。他知道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会这么爱他，他还怎么会珍惜你呢。你看今晚吧，他怎么不来找你呢。他就是知道你明天天一亮，一定会去回去。他就懒得动弹了。” 　　“是吗？”池叶偏着头，不信任地看着杜长明。 　　“当然，你这样迟早被你男朋友拿捏得死死的。” 　　杜长明一开始对顾从舟的称呼还是顾总、顾少，现在已经变成了你男朋友。 　　池叶仔细想了想，断然摇头，“我不要像你说的这样。我既然喜欢他，心里也想这样做，那就要这样做。” 　　他想杜长明说的或许有道理，但他不想在感情里那么计较。 　　他经历过失去双亲的痛苦，知道人生苦短，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在当下，如果是珍重的人，就一定要加倍珍惜。 　　杜长明不死心，追问，“如果你和他的情况易地而处，他不回来找你呢。” 　　“那我就去接他。” 　　杜长明挑挑眉，瘫回座位里，觉得池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从帝都出发的高铁于两个小时后抵达他们要中转的城市。 　　夜色衬着小雪，街道分外寂静。 　　他们打车去当地机场，等待一个小时后的航班起飞。 　　池叶没和顾从舟说他坐高铁换乘回申城的事，一是没上飞机，怕再遇到取消这种事，令人失望，二是想在新年给顾从舟一份惊喜。 　　但他办理值机时，却接到了顾从舟的电话，顾从舟问他，“你是不是没去酒店。” 　　“呃……我是没去。”顾从舟替他订的酒店，能查到入住信息。 　　顾从舟问，“你现在在哪？” 　　“我在……” 　　“池叶。” 　　恰好，杜长明猛然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你看那边，是不是你男朋友！” 　　机场大厅本来人就不多，顾从舟站在那里尤其亮眼。 　　顾从舟穿黑色毛呢大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抓着手机，远远朝他招了招。 　　池叶的眼睛亮了亮，立即抛下杜长明，朝顾从舟奔了过去。 　　杜长明目瞪口呆，暗暗摇头，想起他刚才问池叶的那几句话，心道，新年的第一份狗粮，还是他独自吃了。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理了下情节，后面没什么内容了，大约五章内完结。 　　感谢订阅。 第六十八章 他太好了 　　还好除夕夜的机票不紧张,头等舱最后一张机票被顾从舟买下。 　　就是可怜了杜长明，彻底变成了一颗闪耀无比的电灯泡，原本他的座位和池叶并排,为了不打扰另外两人谈情说爱,他自觉地和顾从舟换了座位，默默换到后面一排玩手机。 　　当飞机沿着申城机场的跑道缓缓滑行时,已是晚上十一点。 　　三个人从vip通道出来，一路往停车场走去,杜长明识趣地止住脚步,在电梯口和池叶分道扬镳,“初六见。” 　　池叶眉眼弯弯,“初六见,杜哥新年快乐。” 　　顾从舟跟着池叶与杜长明礼貌道别,“新年快乐。” 　　顾从舟难得待陌生人这样客气，但他哪怕放下架子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杜长明大大小小的人物也算见过不少，在顾从舟面前却怎么都放不开，拘谨地摆了摆手,匆匆溜走了。 　　池叶与顾从舟往停车场里面走去,他原本以为顾从舟带了司机,或者是自己开车来的。 　　到车前一看，发现开车的竟然是方管家。 　　方管家坐得笔直,手上戴着白色的司机手套,看起来比顾从舟的专职司机还认真。 　　池叶惊讶道，“方伯，你可以开车吗？” 　　方管家神气扬扬,“当然,我每年都会向车管所提交体检证明。您和少爷都不在,我一个老头子在家多无聊，今晚就让我当一回司机吧。” 　　顾从舟拍拍池叶的背，让他先上去，“方伯车技很好的，年轻时甚至能开直升机。” 　　池叶眼睛闪闪，“真的吗？” 　　毕竟开飞机是每个男人都有过的梦想。 　　方伯哈哈笑道，“真的，要是再年轻一点，我就带小池先生飞上天去玩啦。” 　　他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驶上机场高架，又从高架上下来，当他们穿过空寂的街道时，除夕的钟声刚好响起。 　　池叶听着倒数的钟声，满足地说，“没看成春晚，但也算一起守岁了。” 　　“是呀。”顾从舟握紧了他的手。 　　春节几天他们就在家里度过。 　　池叶没行程，顾从舟没工作，两人都难得放松下来。 　　他们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后一起做饭、看看电影、弹弹钢琴、逗逗猫。 　　每一天都充实而鲜活。 　　顾从舟对这一场恋爱很满意。 　　初二晚上，他们在花园里放完手持烟花，池叶穿着白色镶蓝边的丝绸睡衣、赤着脚坐在餐厅地板上给一一喂猫粮，厨房里正在炖汤，一股股蒸汽缓缓升腾着，氤氲出温暖从容的氛围。 　　顾从舟倚在门口看着他。 　　管家立在顾从舟身后，“今年春节家里的人虽然比往年少，但是比往年有意思。” 　　往年过年，陶世奇还在，顾家那边也有人在申城，平日虽然都不往来，但过年却要走亲戚，说是亲戚，都不是真心实意，顾从舟向来都是敷衍过去，确实不如今年，三人一猫，简单和谐无压力。 　　“小池先生真是个活泼的孩子，有他在真是太好了。” 　　顾从舟想起除夕那晚，他在异地机场逮住池叶的情形，池叶带着一身风雪扑过来，双手和脸颊都冰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亮得惊人。 　　顾从舟忍不住喟叹，“他太好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好更多。” 　　在医院的时候他听到池叶仅仅把他当老板，他感到不可置信，现在见识了和他谈恋爱的池叶，才知道池叶所言不虚。 　　从前的池叶是尽职尽责，现在的池叶，像闪着光的小天使。 　　顾从舟从来没体会过这种爱，认真又执着、单纯又深情，偏偏落在你身上时，还没有压力与负担，太好了，好到令他觉得……配不上这样的爱。 　　还怕有一天，池叶知道真相，会离自己而去…… 　　顾从舟未曾有过这样的忧虑，也未曾有过这样软弱的感情，但看到池叶时，竟然一一生出…… 　　管家似乎感受到了顾从舟的情绪，真挚地说道，“小池先生与少爷天生一对。” 　　顾从舟低头笑笑，没有说话。 　　当然池叶也有让顾大少爷不满的时候，不满在池叶太忙了，不是指工作忙，是交际忙。 　　他很烦那些来找池叶的人。 　　比如刘子勤、比如路星歌，离得那么远，不好好拍戏，初一跟池叶语音通话，能聊半个多小时。 　　再比如从除夕夜开始，池叶的手机就没消停过，拜年的、群抢红包的，叮叮咚咚响个不停，顾从舟目测，池叶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总有三四个小时要被手机霸占。 　　有天晚上，顾从舟实在忍不住，翘着二郎腿、支着下巴，问正在他对面沙发上玩手机的池叶，“到底有什么消息，这么有趣？” 　　“他们要在群里玩抢红包，一直@我，你继续看电影吧，再玩玩应该就结束了。” 　　顾从舟凑到池叶身边，他既不懂抢红包有什么好玩的，也不懂群消息怎么能如此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他也有很多工作群，但除了他布置工作和发文件，平常从来无人发言。 　　“让我玩玩。”顾从舟伸出手。 　　池叶把手机递过去，刚好有个红包跳出来，他给顾从舟解释，“点开红包，手气最好的发一个新的出来。每次发1000。” 　　说完，池叶就瘫下去，躺在顾从舟的腿上看起了电影。 　　十分钟后，顾从舟将手机还给他。 　　池叶讶异道，“就玩完了？” 　　他之前虽然和顾从舟说快玩完了，但按照群里大家兴致勃勃的样子，估计再怎么着也得玩个半小时。 　　“嗯。”顾从舟点了点头，手指顺着池叶的头发。 　　池叶用脑袋蹭了蹭顾从舟的掌心，“你直接说不玩了？” 　　“没有。是他们不想玩了。不信你自己看。” 　　池叶点开群消息一看，心道，难怪大家不玩了。 　　顾从舟先给他转了钱，然后一连往群里发了十个两万的群红包，大家忙着抢红包，每个红包手气最佳的人都不一样，确实没法玩下去了。 　　群里还有一堆@他的新消息，“@池叶，池总，明年继续玩。” 　　“@池叶，千万不能退群，我们要一直当好朋友。” 　　池叶对顾从舟的做法无话可说，还有点心疼钱，但他心里马上明白过来，顾从舟是在暗戳戳吃手机的醋，便立刻抛开手机，往顾从舟怀里挪了挪，“嗯，他们不玩了，我们看电影吧，不理他们。” 　　顾从舟终于满意下来。 　　到初六时，池叶出门跑了一个通告，紧接着，初七上午，吃过早饭，池叶与顾从舟便出发去机场。 　　这回还是由方伯开车，他们把一一也一同带上了车，当然，一一不会和他们坐飞机长途旅行，只是一一看着他们上车，喵喵叫着跳了上来，蹲在后座上不肯走。 　　池叶便把他带上出门兜个风。 　　申城飞夏威夷，需在旧金山转机，这条航线，顾从舟常飞，只是他去办公事，不曾转机去夏威夷度假。 　　这是他第一次来，也是池叶第一次来。 　　池叶从前常跟着爸妈出去旅行，去过很多海岛，夏威夷在他们的家庭计划之中，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实现。 　　飞机在茂宜岛卡胡卢伊机场降落，湿热的海风迎面扑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而热情的夏日气味。 　　池叶的心情登时轻松畅快起来，他拉着顾从舟从机场里跳出来，用手挡住太阳，看向远处湛蓝的天空和椰林，回头在顾从舟脸上亲了一下，“和你一起出门真开心。” 　　顾从舟不爱旅游，被池叶带动，脸上的笑容也比平常多了许多。 　　他们这趟是公费旅游，江涛安排得很尽心尽力。 　　一出机场，租车公司的人便主动联系，将一辆敞篷小跑车开了过来，交给两人。 　　酒店也提前订好了，是当地一家颇负盛名的度假酒店，酒店拥有广阔的私人沙滩，在酒店里便能冲浪浮潜、看海龟赏日落。 　　两人不急着赶行程，先在酒店躺了一天，倒时差、补觉。 　　等到第二天才慢悠悠开始度假。 　　他们之前在申城，没一起出过远门，出来了，两个人才发现对方身上还有那么多彼此不知道的技能。 　　顾从舟换好潜水服、穿上脚蹼、戴好面镜等一系列装备，然后手把手帮池叶戴面镜和呼吸管。 　　池叶从前只玩过潜伏，没有尝试过深潜，有点紧张，拉着顾从舟的手问，“你都不出来旅游，怎么会潜水。” 　　“随便学的。” 　　池叶觉得这个回答太装逼了，不放心地抓着顾从舟的手摇了摇。 　　顾从舟笑，“我有潜水证，你放心。” 　　池叶想了想，使劲点了点头，“嗯，跟着你，我不怕。” 　　顾从舟带着池叶潜入15米深的海水中，看海龟慢慢挥舞着四肢、看成群的鱼儿翩翩游过。 　　池叶拉着顾从舟去打沙滩排球，在椰树下踩着软软的沙子释放夏日的激情。 　　顾从舟明显不喜欢这种一堆人的运动，和同一战队的人都保持着非常友好的距离。 　　但这样的距离明显传不了球。 　　于是池叶积极去当一传，接到球就把球传给顾从舟，硬是不给顾从舟维持贵公子气度的机会。 　　池叶打球时的身姿非常赏心悦目，看向排球的眼神专注，扑出去接球时衣摆下露出的腰肢纤细却有力，少年的身材充满蓬勃的朝气，引得不少路人驻足拍照。 　　几回合下来，顾从舟也打得一身是汗，但在这样的碧天暖阳里，打一场球实在太舒服了。 　　打完球，再开一个新鲜的椰子，坐在沙滩边的躺椅上，一边喝一边等待日落的来临。 　　茂宜岛被评为「明信片上的岛屿」，尤以壮美的日落而闻名。 　　漫天的火烧云将天与海全部染成了红色。 　　目之所及，皆是红色的光晕，在这光晕里，高大的椰子树绘制着清晰而高傲的线条，彩色的冲浪板，静静伫立在沙滩上。 　　时光本就美妙，这样的风景更给记忆镀上一层金色般梦幻的光辉。 　　池叶轻轻哼着歌。 　　顾从舟侧头，夕阳的光沿着池叶的脸颊勾勒出淡粉色的线条，他穿了一件圆领宽松的T恤，夕阳也在他锁骨上闪着光，“你唱的什么？我没听过。” 　　池叶歪着头，手里捧着椰子，带笑道，“随便哼的，好听吗？” 　　“不错。又是能拿奖的水平。” 　　池叶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嘴怎么这么甜。” 　　“跟你学的。” 　　“那可真是近朱者赤。” 　　池叶笑着，眼神看向顾从舟，顾从舟与他差不多的穿着，条纹沙滩裤和白T，这是在申城绝对看不到的顾从舟，是属于他们俩的回忆，“这首歌是给你写的。” 　　“那你再哼哼。多哼点。” 　　海滩上有许许多多的情侣，落日将尽时，酒店在海边支起桌子，开始吃自助晚餐。 　　两人挑了靠近海边的一张双人位餐桌，顾从舟端着盘子去拿吃的，池叶玩排球玩得太厉害，小臂被球打得通红，坐在餐桌上用加了冰块的水冰手。 　　正在此时，一个侍应生走过来，右手持花束，递到池叶面前，“您后面那桌有位先生送给您的鲜花。” 　　池叶扭头朝侍应生所说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穿深蓝色运动背心、身材矫健的男人对着他挥了挥手。 　　池叶扫了一眼，转回身体，对侍应生说道，“帮我还给他吧，多谢。” 　　侍应生犹疑了一下，拿着花走了，过了一分钟，又回来了，“那位先生想问问，明天下午能否一起打排球。” 　　“不可以。” 　　顾从舟将餐盘里东西一样样慢条斯理地放在桌子上，余光浅浅往池叶身后瞟了一下，语气优雅却很阴沉，“那桌的单记在我们账上。顺便告诉他，如果想平平安安从夏威夷回到家，就安分点。” 　　“呃……好的。” 　　侍应生退开了，将顾从舟的话转告给那个男人。 　　池叶往后看了眼，那男人似乎想过来找顾从舟的麻烦，但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拉住了。 　　除了这点小插曲之外，他们的旅行都很愉快，直到离开的那天，在机场，池叶遇到一个说不上认识、又确实认识的人。 第六十九章 惹顾从舟生气了 　　“池叶？” 　　一个身材微胖、黑眼圈浓重的中年男人停在池叶跟前,浑浊的眼神落在池叶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池叶不认识他，以为是知道他的路人。 　　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池叶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一个人来夏威夷？我侄子呢？他没和你一起？” 　　池叶明白过来,这个人是顾从舟的叔叔？顾川东？ 　　他仔细瞧着眼前的人，虽然脚步虚浮、啤酒肚凸起、双颊的赘肉下垂,但从脸部的轮廓来看，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帅哥,五官和顾从舟也有些微的相似。 　　那么他俩是该认识的,池叶想起来,原主一开始和顾从舟认识,就是通过这个叔叔,只不过后来,顾川东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也没有消息，他自然而然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没想到今天会在遥远的夏威夷机场遇到。 　　池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和来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谨慎地看着他。 　　顾川东哈哈笑了两声,“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怕我？大可不必。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不可能把顾从舟或者把你怎么样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和顾从舟在一起了,你竟然敢和顾从舟在一起。” 　　顾川东嘲讽一笑，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我在手机里看到你和顾从舟的新闻时,真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和顾从舟在一起。你和他在一起感觉怎么样？不难受吗？” 　　顾川东一连用了好几个竟然,池叶的目光渐渐冷下去，他怀疑顾川东脑子有病，不是骂人，是真的有病，这个精神状态一看就不正常。 　　虽说原主和顾川东认识没错，但他与顾川东一无任何联系，跟陌生人也差不多，有人会对一个一年没联系的人说这么多？ 　　池叶冷道，“感觉很好，一点都不难受。” 　　说罢，他扭头看向其他地方，候机室里人很少，顾从舟去卫生间了，还没回来。 　　顾川东又开口了，“是吗？那可真是令人意外。这世上还有人觉得顾从舟很好。哈，你知道顾从舟怎么对我的吗？我可是他亲叔叔。” 　　“我没兴趣，不想知道。” 　　顾川东却在池叶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反正你也在候机不是吗？不如听我说说吧，对你没坏处。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因为顾从舟对我太好了。他在我身边安插人，却不插手我的工作也不限制我的自由，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哈哈哈，他给我钱，给我很多钱，让人带我去拉斯维加斯赌博，去仑披尼玩黑拳……” 　　池叶不答话，警惕地盯着顾川东，他怀疑顾川东除了自己说的这些事，还迷上了某些违法的东西。 　　顾川东，“顾家虽然有钱，但我从前也不敢玩这些，顾从舟却让我放心大胆的玩起来，玩了一年，整整一年，我彻底玩废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仰仗他每年赏赐我一点钱，四处游荡着。” 　　池叶「哦」了声，“那看来顾从舟真是个好人，还给钱供你来这里度假游玩。” 　　“呵，你真这么想？” 　　顾川东上下打量着池叶，池叶的回答明显惹怒了他，“如果不是他，我会这样吗？要不是他算计我，我缺这点钱。” 　　顾川东似乎话说得太多，累了，靠在椅子上大大喘一口气，才接着说，“他有病，他不是正常人，他比我哥哥还可怕。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我哥哥有精神病，他一定也有，这是会遗传的，你可要小心点。他妈妈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我哥哥其实很喜欢陶梦佳，就是因为太喜欢，他不让陶梦佳出门，不让她见任何人，甚至不让她用手机，不让她上网，把她关在家里，还逼她一起自sha，硬是把一个正常人逼得和他一样。” 　　池叶听着，眉头皱得很深。 　　顾川东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哈哈笑了两声，滔滔不绝的说着，“他们最善于折磨亲近的人，就像顾从舟对我，对他舅舅和外公，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啊，我真佩服你，竟然和他谈恋爱。” 　　池叶眼睛一挑，飞快问道，“你也是顾家人，所以你也遗传了这种病吗？”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和我谈恋爱怎么了？叔叔。” 　　池叶和顾川东皆是一顿。 　　池叶朝顾从舟看去，但顾从舟却没有看他，甚至是，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池叶敏锐地察觉到顾从舟不开心，而且是很不开心，他心里蓦地一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被顾从舟听到了，而且有了非常不好的效果。 　　顾川东的声音同样立马止住，他在池叶面前虽然说得无所顾忌，但若是遇到顾从舟，之前的气势全无，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肩背一缩，脑袋跟着垂下去，不敢回头。 　　“叔叔如果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当面告诉我，或者我可以把公司股份还给您，让您自己去打理。” 　　“不，不要。” 　　顾川东吸了吸鼻子，换成一张笑脸，小心翼翼、讨好地看着顾从舟，“还是交给你，交给你我放心。” 　　顾从舟冷着脸，沉如霜，没说话。 　　顾川东站起身，搓着手，“从舟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今天还要回旧金山，赶飞机，我先走了哈。” 　　说罢，不等顾从舟说话，人已经消失了。 　　候机室里只剩下池叶和顾从舟两个人。 　　“刚才……” 　　“走吧，要登机了。”不等池叶把话说话，顾从舟就长腿一迈，从池叶身边拉过行李箱，朝检票口走去。 　　池叶噎住，立刻跟上。 　　回程在东京转机，十二个小时的远程飞行中，顾从舟依旧不说话。 　　途中，池叶以上厕所、拿水、吃东西为名，试了好几次，想跟顾从舟提起刚才的事。 　　但顾从舟都「嗯」了一下就到此为止了，然后，便只留给他一个冷郁的侧脸。 　　池叶没办法，他给顾从舟打工的时候，就最怕顾从舟这样不开心。 　　印象里顾从舟有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每次就使劲折腾他。 　　那时候他是员工，老板不开心他不敢多问，一般都躲着忍着，躲不过去才会硬着头皮上。 　　现在却不同，他们在谈恋爱，池叶认为自己应该主动一些，出现问题就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顾从舟在气头上，他就先等着，一边在心里想刚才顾川东说的话——主要是关于陶梦佳那段，他倒是不怕顾从舟会那样对他，顾从舟最多脾气坏一点，难以琢磨一点，没到那种程度，他只是觉得陶梦佳可怜，又想到陶梦佳留下来的日记本，想到顾从舟之前坐在书房里读日记本的样子。 　　飞机在申城机场降落，一阵阵寒风吹来，瞬间将人从热情洋溢的夏威夷带了回来。 　　两人还穿着热带的衣服，虽然在室内，也感到了阵阵寒意。 　　池叶将一件驼色高领羊毛衫从手提袋里拿出来，递给顾从舟。 　　顾从舟淡淡扫了一眼，没接，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用，走吧。” 　　“顾从舟！”池叶追上来，拉住顾从舟的胳膊，两人在一起之后，这是第一次，顾从舟在他面前不开心这么久，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辞，“你还在介意你叔叔说的那些话？” 　　他们正在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前面就是机场的出口，但身后没人，顾从舟停住脚步，靠着墙壁，低头看他，神色晦暗不明。 　　“他说得都没错。” 　　“精神有问题，会遗传。” 　　“顾家的人都有可能遗传。” 　　顾从舟一条条慢慢说道，“你现在知道了，如果你想离开我，随时可以。” 　　池叶当场愣住，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从舟，他万万没想到顾从舟一路上憋了这么久，会说出这种话，竟然还会和他说这些！！ 　　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正文完结章 　　你是最好的人（作话有小番外） 　　池叶生气了。 　　他没想到他还能对顾从舟这么生气。 　　飞机上忍了十二个小时的委屈一下爆发出来。 　　网络上都说旅行最能看出情侣之间是否合适,他和顾从舟出门旅行以来，他自认为非常合拍，吃喝玩乐全部都在同一个频道上。 　　当然,分歧也有,但他愿意让着顾从舟，他也感受得到顾从舟的让步和妥协。 　　他都已经计划好后面十次八次的旅行了,要是顾从舟工作不忙，他们就每年一次长途旅行,要是顾从舟工作忙,他们就多来点短途周边游,他为自己和顾从舟的未来,设计了无数可以一起做的事、一起过的生活。 　　但顾从舟却能这么轻易说出让他走的话。 　　顾从舟把谈恋爱当什么？当儿戏吗当过家家吗？ 　　太生气了,池叶想骂人,还想打人，但是他忍住了。 　　冷静，冷静一点。不要在气头上做决定，也不要在气头上和顾从舟吵架。顾从舟的脾气本来就这样阴晴不定的,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他在心里一遍遍劝解自己,这才忍住吵架的冲动。 　　“你……” 　　池叶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明白顾从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现在说的话我就当气话,不算数，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当真。在飞机上这么久你肯定也没睡好,你先回去吧,好好睡一觉,过两天我们再聊聊，好吗？” 　　——和顾从舟在机场分手后，池叶回到自己在滨江的家里，草草下了个面条吃。 　　他心中仍旧感到愤愤不平，为顾从舟轻易说出口的话。 　　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睡不着，时间其实还早，外面天尚亮着，还不到七点。 　　池叶叹一口气，干脆拿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和顾从舟在一起时，感觉总是有许多事要忙，许多话要说，除了偶尔回一些必要的微信消息，他都没登陆过别的社交软件。 　　此刻，一登上微博，就看到消息那里显示的99+提示，他点进@他的微博一看，原来是他和顾从舟在夏威夷玩被路人拍到，照片发到了网上。 　　这是一组路人视角下拍到的照片，池叶一张张点开看起来，一开始镜头里只有顾从舟一个人，他单手插兜，独自站在海边，身前是夕阳，身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椰林，侧脸线条冷淡，站得如同一尊雕塑。 　　后面的照片就是池叶拿着两支冰淇淋出现，一路小跑出镜，在背后叫顾从舟的名字。 　　顾从舟朝着镜头转过身来看向池叶，刚才还冷淡的脸瞬间就有了光采。 　　短短几张照片，没有任何事件，但在这鲜明的对比下，任谁能清晰看出顾从舟的喜欢。 　　也难怪微博下面的评论里全是嗷嗷磕糖的cp粉。 　　池叶也忍不住跟着顾从舟笑了起来，不是他自恋，顾从舟确实是喜欢他的，嗯，他可以大胆的说，很喜欢。 　　所以他才更不明白顾从舟的行为。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 　　恰在此时，有微信消息进来。 　　池叶把微博页面划走，点开微信，是老师云飞发来的消息。 　　他与云飞不常聊天，但始终保持着联系，他每次发单曲之前，都会先发给云飞听，每个月或者每两周，会把自己弹的曲子拍成视频发给云飞检查。 　　但一般是他主动发消息过去，老师回两句，很少是云飞那边主动。 　　云飞在语音里问道，“小叶。你出来玩怎么不来看我？” 　　云飞正在国外开演奏会，池叶转机时想过要不要去看望老师，但是因为不是他独行，又考虑到顾从舟的性格。 　　所以想想就算了，他老实回复，“这次不是我一个人出门，所以没来。下次老师回来，我先介绍你和顾从舟认识，以后我就带他一起来。” 　　消息刚发出，云飞立刻就回了语音过来，“哪用得着你介绍，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可比你久。” 　　池叶吃惊，一连打了一串问号，“你们早就认识？” 　　云飞慢悠悠说道，“当然，还是他请我回国给你当老师了。” 　　池叶不喜欢发语音，此时却觉得打字太慢，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老师，你刚才说的，能详细和我说说吗？是顾从舟把你请回来的？” 　　“嗯，对呀，怎么？顾从舟没和你说。” 　　“没有，老师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也没什么，就是他非要叫我回来，要是我没什么事他叫我回来就算了。当时我这边演奏会马上要开了，他硬是赔了一笔钱把我给弄了回来。对了，他妈妈是我师妹的事情，你也不知道？” 　　池叶懵懵的，“不知道。” 　　“啧，小叶，你怎么和人谈恋爱的，怎么这么多事情不知道？” 　　是啊，他怎么有这么多事情不知道。 　　语音通话完毕，池叶依然保持挂断时的姿势没有动，他想起上次在病房里路星歌和他说过的事——路星歌买好了云飞演奏会的票，但不知道为什么，临到演奏会前几天，忽然取消了。 　　是顾从舟把人弄回来的？ 　　就为了给他当老师？ 　　池叶心里浮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 　　他又将前面那段语音反复听了几次。 　　然后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抓起手机和钥匙跑下了楼。 　　——二十分钟后，他来到顾宅的大门口。 　　但顾从舟不在。 　　只有方管家惊喜的迎出来，“小池先生，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少爷去公司了……” 　　池叶匆匆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啊？他不在？” 　　“是啊。听说公司这段时间积了不少工作等他来处理。今晚还可能加班。” 　　方管家看了眼池叶的脸色，小声问，“小池先生和少爷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少爷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嗯。是吵架了。” 　　池叶点头，有些沮丧地将一一从地上抱起来，“我在这等他回来吧。” 　　池叶抱着一一上楼，在卧室的小沙发上坐下。 　　一一在池叶怀里趴了一会儿，就不肯被抱着了，要跳下去玩。 　　池叶也不勉强，随手把一一放开，拿过手机，他本来是想直接来找人，就没和顾从舟联系。 　　既然顾从舟不在家，他想想，还是给顾从舟发了消息过去，告诉他自己在家等他。 　　消息发出去以后，一时半会儿没收到回复。 　　池叶又放下手机、想着他和顾从舟之间的事，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想起第一次进顾从舟的房间，就是坐在这张沙发上等顾从舟出来。 　　想起顾从舟对他的好，送他钢琴，帮他挑衣服，生病的时候握着他的手…… 　　也想起顾从舟的坏脾气，反复无常，又作又爱挑刺，常常能气得人吐血…… 　　想起顾从舟给他递终身合同、和他表白、牵着他的手潜水…… 　　顾从舟的好与不好都那么分明。 　　还有一些他看不清楚的地方。 　　仔仔细细地把这一年多的事情想了个遍，顾从舟的消息还没回过来。 　　池叶站起来，走到床头，环视了一圈整个卧室，然后拉开床头抽屉，将顾从舟当时给他，但他没签字的合约翻了出来。 　　当时在病房，他只看了目录，就被吓到，并没有仔细看里面的具体内容。 　　现在，他将那份合同打开，一条一条，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越心惊。 　　他这才发现，这不是合同，而是一份婚内财产分割协议，里面，详细列出顾从舟名下所有财产，而所有条款都有利于他。 　　不管发生哪种情况，过错方在顾从舟也好，在池叶也罢，但凡池叶提出离婚，顾从舟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将归池叶所有。 　　文件的最后，顾从舟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也盖上了私章。 　　顾从舟说，“你想离开我，随时都可以”，但顾从舟又几乎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他。 　　池叶看着最后的落款，呆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少爷一直很怕小池先生会离开，又怕自己会伤害到您，少爷不想束缚您，一直给您留着退路。” 　　方管家站在门口，低声说道。 　　管家没有说出口的是，顾从舟有过许多自卑的时刻。 　　管家虽然没说，但池叶听懂了。 　　过去的种种反复无常、阴晴不定，池叶都懂了。 　　池叶现在才懂。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这一层，因为顾从舟一开始就是高高在上的，他以员工的角度仰视老板，从没想过一层层的反复无常之下，是顾从舟也会忧虑与害怕。 　　是啊，谁能想到，爱竟能让顾从舟那样的人也生出自卑，也有胆怯。 　　难怪顾从舟为会他在机场的一句话思虑这么久。 　　他以为爱是坦诚信任、彼此剖白，但他不知道，爱也可以是回避和隐忍。 　　顾从舟从来都是对自己做着最坏的打算，却为他做了最好的筹划。 　　池叶觉得心里一钝，像有酸酸的东西从心脏上流过。 　　楼下传来汽车声。 　　池叶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两下，调整好情绪，走到窗边，往外看去，是顾从舟的车子。 　　顾从舟正从车内下来，一只脚刚踏出车门，似乎心有灵犀，仰头看向窗台。 　　天上有一轮弯月，刚上柳梢头，挂在屋檐上。 　　月下窗口，池叶正倾着半个身体往外看，整个人，比月色更加温柔亮眼。 　　方管家退出去，把空间都留给他俩，把其他佣人也都带走了。 　　不一会儿，顾从舟上楼，出现在门口。 　　池叶回转身体，靠在窗口看着顾从舟走进来。 　　顾从舟倚在门口，笑问，“不是和我生气吗？怎么又回来了？” 　　池叶不满道，“我没有生气，是你生了一路气。” 　　顾从舟似乎是默认了，并不反驳，半晌后，低声道，“我想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你不要，以后可不要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没打你一顿吗？” 　　池叶走到了顾从舟面前，“顾川东说的那些话，我早就知道了。” 　　顾从舟先是惊讶，继而神色冷下来，“你知道？谁和你说的？” 　　“谁和我说的不重要。但是，我想告诉你，你不会是那样的人。” 　　池叶微微偏开了头，视线落在地板上，过一会儿，又移回来，直直看进顾从舟的眼睛里，“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好的人。我喜欢你，顾从舟。” 　　池叶说这句话的同时，微微踮起脚尖，在顾从舟的嘴角亲了一口，“以后都要和你在一起。” 　　又亲一口。 　　“我不怕遗传病，没有的时候不怕，就算有了也不怕。这件事，一点也不影响我爱你。” 　　再亲一口，“以后不许随便说让我走之类的话。万一我当真了呢。” 　　顾从舟抓住池叶的胳膊，低头看他，从额前的发丝，一直看到纤长的睫毛、红润的嘴唇，然后他牢牢将池叶抱在怀里。 　　此时此刻，顾从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在心里装了那么久的事，被池叶那么简单的说出来，好像……也就那么简单的化解了。 　　他感到眼睛酸涩、发胀，像是有什么液体要流出来。 　　他竭力忍住了。 　　窗外月色缱绻，带着初春的料峭寒意。 　　但两个人都觉得身上很烫。 　　顾从舟把头埋进池叶的脖颈间，低头嗅池叶身上的味道，声音闷闷地，“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今天说完让你走我就后悔了。” 　　池叶一下下拍着顾从舟的背，“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不敢。” 　　“我怕你也不要我。” 　　这两句说得很轻很轻，但是池叶听到了。 　　池叶没有回答，他只是捧起了顾从舟的脸，用力去亲吻顾从舟的嘴唇。 　　——END——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再写下去，但是写到这里的时候，觉得一起都已经很完美了，所以，就到这里结束吧。 　　谢谢大家，鞠躬，奉上一则小番外。 　　番外：《杀未央》的预告片放出来之后，网上就褒贬十分不一。 　　褒的那边，说场景、服化道用心，人物基本贴合小说里的形象，听说剧情也没有魔改，值得期待。 　　贬的那边，首当其冲就是针对池叶，指责池叶的扮相难看，活像乞丐叫花子，怎么能演萧崱太子。 　　进而延伸到攻击池叶这个人，说池叶一个新人，能当这部电影的男一，原因显而易见，鸿升是投资方，池叶是带资进组，这种人，出出歌、上上综艺、靠cp圈粉就够了，贪什么心来拍电影。 　　剧组的宣传部为这些好评差评操碎了心，池叶本人倒是无所谓，一是他上网的时间有限，大部分评论他都没看到，二是他现在生活得有滋有味，网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心情。 　　在褒贬不一的评价里，《杀未央》于暑期档上映。 　　上映三天后，口碑一路飙升，票房节节攀高，倒是和原文里形容的半点不差。 　　池叶在预告片里是电影开始时萧崱被诬陷下狱时的造型，当时造型师拼命往丑和潦倒画，杨珂来探班都没认出池叶来。 　　但随着电影剧情的推进，池叶的扮相也恢复正常，江湖上风度翩翩的公子，朝堂上有勇有谋的少年太子，让那些针砭他造型的人自动噤了声。 　　只是这一切对池叶的生活影响都不大。 　　池叶的事业有非常明确的规划，一年出几首歌、录几场综艺、拍或者不拍电影，他自己有一个初步的意向，顾从舟再以投资者的眼光给他分析和把关，力求少而精，在工作与生活之间达到完美平衡。 　　当然，池叶和顾从舟的工作都忙，未必有时时平衡的时候，但就像从前那样，池叶先收工就去鸿升等顾从舟下班，顾从舟先结束工作，就来接池叶回来。 　　年中时，池叶参加一个电影节，遇到刘子勤和路星歌。 　　刘子勤在大山里拍了半年的戏，人黑了也瘦了，但是精神气很好。 　　而且电影拍出来反响不错，他现在身价翻了两番，想签他的公司多得不得了。 　　路星歌新拍了一部电影，这次同两个剧组一起来参加电影节，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另一个剧组。 　　池叶转头往他的方向看去，总见他身边跟着一个英俊沉默的男演员，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也不分开，池叶猜想这应该是原书里的男主，影帝傅生。 　　池叶和他们打过招呼，第一个退场，顾从舟在外面等他。他们今天要早点回家，因为明天要早起，自驾去附近的山上露营。 　　池叶要出新专辑，拉着顾从舟去山上找灵感。 　　池叶一路小跑过去，先抱住顾从舟的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是不是等我很久啦？” 　　“还好，不久。” 　　顾从舟带着笑，揽着池叶的腰上车，也亲了亲他的鼻尖，“回家吧。” 　　顾从舟现在的性格平缓很多，再也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满腔爱意。 　　他们在一起精心准备每一个节日，一起畅想未来的生活——假期去哪里玩，要不要再养一只猫，晚饭吃什么，今晚用哪个牌子的tt……事无巨细，都融进彼此的生命里。 　　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愿与所求，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