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谍海之狐》 - 作者：粉色袈裟 


第一章 戈登路289号

　　唐铭水整理了一下自己漂亮的小胡子，在镜子面前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仪容。
　　头发用发蜡打的一丝不乱，合体的西装，是“六福记”的老板小苏州亲自裁剪的。
　　小苏州的生意太好了，多少的达官贵人排队请他做衣服，按道理几年都轮不到唐铭水的。
　　只是唐铭水用了十块大洋，外加在桌子上拍上了一把驳壳枪，这才让小苏州胆战心惊的保证十五天之内他能拿到新西服。
　　这套时髦的三件头西装，面料可是“章华”呢料。
　　唐铭水本来想用英国花呢的，只是实在不好弄，连他这个力行社的特务处干事，也都没有办法弄到。
　　衬衫和领带都是“ARROW”牌的。
　　“ARROW”一定要用英文说出来才显得洋气，如果说它的中文译名“箭牌”，会被那些上流社会的人耻笑的。
　　鞋子是静安寺“第五街鞋店”定制的“BOBSHOE”皮鞋，非常合脚。
　　一根头发落到了皮鞋上，唐铭水细心的捡起头发，放到一边，然后掏出手绢，仔细的擦拭了一下鞋面。
　　必须要做到一尘不染。
　　他对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
　　他是黄埔八期毕业的，这一期学生，正好遇上了黄埔军校的大改制。
　　首先是必须有高中毕业文凭才能报考，学制被延长到了三年。而且传统的苏式和日式教育进行了改革，采用了德式教育，学生必须掌握英、德、日三种语言里的一种。
　　他还是个黄埔生的时候，就被秘密招募进了力行社的“革命军人同志会”，也就是后来的军事处。
　　唐铭水一直说自己的命不好，同学们毕业后，大多都被分配进了部队，只有他，成了力行社的一个特务。
　　虽然扛着上尉军衔，可“特务”听起来总不那么顺耳。
　　他一直都把自己当成军人的啊。
　　二十六岁了，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有。
　　倒是有不少力行社的女的看中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可唐铭水看不中啊。
　　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特务了，总不能再找一个特务当媳妇吧？
　　算了，不想了。
　　戴上了“浪琴”表，把桌子上的打火机、香烟、SWANK牌镀金钥匙链、钱包一一收好，然后戴好了一副金丝眼镜，这才不慌不忙的出门。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了看下黄历：
　　丙子年八月二十三（公历1936年10月8日）。宜祭祀、旅行、出行忌嫁娶
　　
　　上海公共租借。静安寺，戈登路289号。
　　黄包车在一幢枣红色的三层小洋房外停了下来。
　　刚停稳，立刻有个穿着蓝衣黄裤，带着礼帽的家伙一溜小跑上来，一脸巴结讨好：“水哥来了。”
　　唐铭水一声不吭，掏出了钱包。
　　“水哥，就您坐车算是给他面子了，还给钱？给他脸他不要脸了？”
　　唐铭水摇了摇头，掏出一张钞票给了车夫：“小孙，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点小钱别想着去贪，要黑，咱们就黑大的。”
　　“是，是，水哥，我该死。”小孙笑嘻嘻的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门口站着一个陌生面孔，唐铭水看了一眼：“新来的？”
　　“是，水哥，站岗跑腿的，您里面请。”小孙殷勤的侍候着。
　　“今天有什么事？”
　　“水哥，抓了一个人，就等着您去审呢。”
　　
　　那个新来的特务，等到唐铭水进去后，小心问起身边的同伴：“这人谁啊？那么大的架子？”
　　“小子，我告诉你，在这里你不认识其他人不搭界，可要得罪了这主，这普天下恐怕没人能救得了你。”
　　“真的啊？”
　　“真的？还煮的呢，你知道他是谁不？唐铭水，大家明着叫他‘水哥、水爷’，可私底下叫他什么知道不？唐屠夫、唐阎王、活死神记得了，以后看到他，都不能拿正眼看他，要不然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他一眼就能看穿。”
　　“我的妈呀。”
　　
　　“什么案子？”
　　“贩卖大烟。”
　　唐铭水停下了脚步，要多不满有多不满：“小孙，咱们力行社的人，什么时候干起巡捕房的工作来了？您这明天是不是准备给我找个小偷来啊？”
　　小孙打了一个哆嗦。
　　289号有个说法，千不怕万不怕，就怕水哥和你说“您”。
　　他要是对下级一说“您”，您就等着倒霉吧。
　　“水哥，他窝藏了‘万和商会’的人。”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
　　万和商会？
　　那是隶属于日本海军情报机构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上海方面的军事经济等各类情报。
　　小孙生怕水哥还不放过自己：“他叫伍仲德，公开身份是一个布店里的老板，本来兄弟们想去那里捞点外快，结果意外的发现他的店里私藏鸦片，这一来兄弟们以为发财了，再仔细一搜，又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这家伙说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坚持自己只是一个鸦片贩子，兄弟们本来只想在他身上大捞一笔也就算了，可在敲诈他的时候，我顺手拿起他身上被收缴出来的烟抽了一根，却发现他的脸色一变，随即装作镇定。
　　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拆开那包烟仔细检查，发现烟盒的内层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数字，代号。很像是密电码。
　　那小子嘴硬，死活不开口，没办法，我们只能从伍仲德身上想折。这小子是个软骨头，还没开始动刑呢，就全招了，他说那人的名字叫酒原江次郎，是万和商会的间谍”
　　“不错。”
　　唐铭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会去领五块钱，晚上好好的喝一顿。”
　　“谢谢水哥，谢谢水哥。”小孙如释重负。
　　“现在那个日本人在哪？”
　　“在茶室。”
　　“知道了。”
　　在289号，所谓的“茶室”，其实就是审讯室加刑房，唐铭水嫌不好听，于是就取了个“茶室”的文雅说法。
　　这里的特务们都流传着一个说法：
　　唐屠夫要是进了“茶室”，里面的人，不死出来也是个废人了。
　　唐铭水来到茶室门口，扶了一下眼镜。
　　“水哥，您说您眼睛那么好，是咱们这有名的神枪手，为什么总戴个眼镜啊？”
　　“你不懂，这是平光眼镜，没度数的，戴着显得我们像个斯文人是不？”
　　 （关于力行社，康泽回忆录里，说“力行社只有其名，并无实际活动”，但因康泽回忆录里谬误颇多，所以本书采用干国勋回忆录里的，力行社至始至终是最高核心决策机构，力行社1933年后的大量活动，都以复兴社面目出现的说法。若有错误诸君敬请原谅。）


第二章 你对中医有所了解吗

　　“你，是来审问我的？”
　　当看到一个年轻人走进来，酒原江次郎平静的问道。
　　他的身上完好无损，仅仅被一副手铐反铐在那里。
　　毕竟，当知道他的身份是日本人的时候，289号的特务们还是相当忌惮的。
　　日本人可不是好惹的。
　　“是的，我是来审问你的，有什么问题吗？”
　　唐铭水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酒原江次郎的面前。
　　酒原江次郎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很英俊，很斯文。”
　　“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身上没有杀气。”酒原江次郎居然这么说道：“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审问我。”
　　唐铭水笑了：“整天杀猪的人，身上的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杀人的人呢？难道真的可以从他们身上闻到杀气？反正我不相信。”
　　酒原江次郎冷笑一声。
　　“瞧，我们说点正事吧。”唐铭水掏出了烟盒：“抽烟？哦，你被拷着，算了吧。”
　　他给自己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着：“打火机就是比洋火好用，美国产的，什么时候有机会我真的去次美国，听说那里是个花花世界。”
　　酒原江次郎好奇到了极点，这个年轻人和自己遇到过的任何一个特务都不一样。
　　唐铭水喷出了一股烟：“首先，你是个间谍，我想这点我们不用争辩，你否认也没有用，伍仲德已经把你给卖了。”
　　酒原江次郎不动声色：“伍仲德？他是一个奸诈的商人，唯利是图，为了活命什么栽赃的话都可以说出来。我叫姜大根，我是一个鸦片贩子，我认罪，愿意上法庭。”
　　“姜大根？这个名字不好听，还是酒原江次郎好听一些。”唐铭水淡淡说道：“瞧，如果你真的是个中国人就好办了，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解决掉，尸体往黄浦江里一扔，等到日本人追究起来，我会说，天啊，我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啊。”
　　酒原江次郎一点都不害怕。
　　他早就做好了为大日本帝国献身的准备。
　　而且，这个中国人只要敢杀了自己，一定会给帝国找到借口的。
　　“但我不想杀你，因为我想立功，我得从你嘴里套出有价值的情报来。”唐铭水叹了一口气：
　　“我们立下大功，不但会升职，而且还有白花花的大洋可以拿。我认识一个白罗斯跑到租界来的娘们，很漂亮，风骚极了，可每个月在她身上都要花大把大把的钱。”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酒原江次郎好奇到了极点。
　　唐铭水扔掉了烟，用脚踩灭：“好吧，我们这么谈，你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么，我只能对你用刑了。酒原先生，真是太抱歉了。”
　　酒原江次郎嗤之以鼻。
　　在成为间谍之前，他曾经接受过最残酷的训练。
　　这个中国人想用这来吓唬自己？
　　唐铭水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柜橱那里，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医生才会穿的白大褂。
　　他脱掉了身上的西服，穿上了白大褂，还不忘了解释一下：“我这套西服是十个大洋买来的，今天才穿，我不想弄脏了。”
　　酒原江次郎一声冷哼。
　　不要妄想在精神上击溃自己！
　　唐铭水穿好了白大褂，戴好了帽子，还特意把自己脚上那双一尘不染的皮鞋换成了拖鞋。
　　然后，又细心的戴上了一副橡胶手套。
　　接着，他拿出了一个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刀具。
　　“酒原先生，你对中医有所了解吗？”唐铭水似乎想要选择什么工具。
　　“略有了解。”
　　“你们日本人，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在某些地方比我们中国人还要深厚。”唐铭水的话里一点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针灸呢？你了解针灸吗？”
　　“不是特别了解。”
　　“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我只研究了一下人的身体上，会让人感觉到痛苦的一些穴位。”
　　唐铭水终于挑选出了一把又细又长的尖刀，非常满意，来到了酒原江次郎的面前：“比如手腕往上大约三指宽的地方，叫内关穴，当你心绞疼的时候，按摩这个穴位，可以缓解。但是呢？”
　　他来到了酒原江次郎的身后，握住了他的右手，抬起手腕，用尖刀瞄了瞄，用力一刀刺了下去。
　　“啊！”
　　一声惨呼，在“茶室”里响起。
　　“这就是内关穴。”唐铭水毫不在意，把尖刀继续往穴位里捅进：“我做过实验，用这种细长尖刀，能够让被拷问对象产生痛不欲生的感觉，但却不会让他失血过多而死。”
　　“混蛋！混蛋！”
　　酒原江次郎疯狂的叫喊着：“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唐铭水用力捅着“内关穴”，不停的搅动几下，然后拔了出来：“接着就是肩前穴了，他位于你的肩膀位置。”
　　
　　一声声凄厉的惨呼，不断的在“茶室”里回想着。
　　酒原江次郎的脸上，汗水、眼泪、鼻涕混合着流下。
　　地上，除了一滩滩的血迹，还有一小块白色的东西。
　　那是人身体上的一小块软骨
　　酒原江次郎失禁了。
　　没错，他失禁了。
　　他见过无数残酷的刑罚，但像唐铭水这样毫无人性的用刑，让这个自认为坚强无比的日本人彻底的崩溃了。
　　“你很勇敢，居然能够坚持到现在。”唐铭水面色严肃，仿佛不是在给别人上刑，而是在进行着一项神圣的工作：
　　“那么，我不得不对你的大敦穴用刑了，那位于你的大脚趾部位”
　　“不不要，我说我说”酒原江次郎的声音低沉的让人几乎无法听清。
　　“你说什么？”唐铭水凑了上去。
　　“我叫酒原江次郎，我是我是一名间谍”
　　“瞧，我觉得我们很快要开始一次愉快的谈话了。”
　　唐铭水满意的把那把尖刀收了起来：“酒原先生，真是太抱歉了，可你得理解我，这是我的责任。如果我有一天落到你们手里，你们也会同样这么对付我的，是吗？”
　　“是的，是的我发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我会十倍奉还的。”
　　唐铭水一笑了之。
　　他从来都不在意什么报复之类的话。


第三章 三天时间

　　“老师。”
　　这是位于289号三楼最顶头的一间办公室，里面装饰的非常简单，一个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后，正在批阅着什么，头也不抬：
　　“那个日本人招了？”
　　“是的，招了。”
　　唐铭水站在那里，和之前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是力行社戈登路289号的站长，同时也是唐铭水进入力行社的引路人，他的老师贺洛川，表字归傅。
　　“坐吧，铭水。”
　　贺洛川终于抬起了头：“说吧。”
　　“是的，老师。”唐铭水坐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这是在黄埔军校时候就养成的：“我们军方的密码全部泄露了。”
　　“什么？”贺洛川身子一颤。
　　在力行社里，贺洛川是出了名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大为震惊。
　　“这是日本海军军令部第二部负责的。”唐铭水依旧不动声色：“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密码是以商业电报码为基础改制的密码。前年，在第二部设立特别室，负责专门破译我方密码。
　　而就在今年，或者更加准确的说，就是在上个月，他们在上海建立了一个破译密码的机构，X机关，正式名称是上海日本海军特务部，由一名海军少佐川口利宏指挥。”
　　贺洛川根本没有问这虚报准不准确。
　　他太清楚了，自己这个弟子逼供出来的情报，一点错误都不会出现。
　　没人敢在唐铭水面前说假话。
　　“可笑，可悲，可怕。”贺洛川冷笑不止：“我们的密码居然被日方掌握，这就是说，我们在日本人面前已经毫无秘密可言，而我们居然直到现在才知道。”
　　“我们中有日本人的间谍。”唐铭水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交换情报的地方，就在上海。但是这个间谍是谁，交换情报的地点在哪，酒原江次郎也不知道。”
　　贺洛川沉默一会：“需要多少时间找到？”
　　“一个礼拜。”
　　“不行，时间太长了。”贺洛川断然拒绝：“每多延误一天，日人掌握我方情报就会多一些，三天，铭水，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好的，老师。三天。”
　　“此事至关重要。”贺洛川忧心忡忡：“自从九一八之后，日人对我中华之地虎视眈眈，或许两国之间终有一战。你我这些大特务小特务，能为国家多做一点事情，就尽可能的多做一些吧。铭水，拜托了。”
　　唐铭水身子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老师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过话。
　　贺洛川在那发了一会呆：“那个酒原江次郎你准备怎么处置？”
　　“什么酒原江次郎？”没想到，唐铭水居然如此回答：“老师，我从来都不认识什么酒原江次郎。289号也从来都没有什么酒原江次郎。”
　　贺洛川面色一变，随即苦笑连连：“铭水，你太胆大包天了，一个日本间谍在上海无缘无故失踪，你以为日方会善罢甘休？”
　　“老师，日人间谍失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唐铭水淡淡说道：“他们可以到公共租界的巡捕房去报案，但学生真的不认识什么酒原江次郎。”
　　“你啊，只管胆大包天吧，反正有老师替你擦屁股。”贺洛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疼爱，面前坐着的，可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放手去做吧，这次任务成功了，我向上面推荐你为军事处上海执行队队长也就理直气壮了。”
　　力行社军事处的前身，就是“革命军人同志会”，因为在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大肆发展招募，结果惹得军队内部矛盾加剧。
　　在今年春天的时候，“革命军人同志会”被撤销，全部人马被并入到了新成立的军事处，一些位置到目前为止都还空缺着。
　　尤其是军事处执行队，权利极大，各地方都拼命的想用自己人。
　　上海也是如此，因而上海执行队队长的人选始终悬而未决。
　　目前，最有希望担任这一职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唐铭水，还有一个就是同为力行社上海站干事的邓复远。
　　这两人号称是上海站“四大金刚”，贺洛川的左膀右臂。
　　邓复远三十一岁，也是青年才俊，只是和唐铭水明争暗斗，谁都想整垮对方，目前，两个人的眼睛都盯上了执行队队长这张位置。
　　唐铭水的优势在于贺洛川对他器重异常，而邓复远的最大靠山，就是南京方面有人。
　　否则按照贺洛川的意思，唐铭水早就成执行队的队长了。
　　“谢谢老师。”唐铭水站了起来，看到手上有一处因为急着来见老师，汇报紧急情况，而没有洗掉的血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那么，我先工作去了。”
　　“去吧，去吧。”贺洛川挥了挥手，重新埋头进了那些文件中
　　
　　“唐干事。”
　　“哎哟，邓干事。”
　　刚从三楼下来，在一楼就冤家路窄，遇到了死对头邓复远。
　　邓复远把唐铭水拉到了一边，放低声音：“听说抓了个日本人？”
　　“一派胡言，日本人是说抓就抓的？这要传了出去，你我有几颗脑袋？”唐铭水神色一正：“抓了个鸦片贩子。”
　　“是啊，是啊，日本人哪能轻易抓的。”邓复远也是一本正经，那样子对唐铭水的话深信不疑：
　　“那个鸦片贩子呢？咱哥俩能从他身上大捞一笔啊。”
　　“跑了。”
　　“跑了？”邓复远一怔。
　　唐铭水一声叹息：“是兄弟我无能啊，被这小子推开窗户，从二楼跳下跑了。”
　　“跑了好，跑了好。”
　　邓复远心里大骂，你小子就睁着眼说瞎话吧，在你唐铭水手里有谁能跑？可脸上却是一副如释重负表情：
　　“万一那个鸦片贩子，真和日本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上峰追究下来，你我吃罪不起啊。对了，晚上咱们喝口？”
　　“邓干事好意，心领了，心领了。”唐铭水拱拱手：“兄弟我晚上还有一个相好的在等着我，佳人有约，断不能失约啊。”
　　“哈哈哈，唐干事果然是个风流人物啊。”


第四章 一个特务的经济学

　　唐铭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总机：
　　“给我接南京首都警卫执行部执行部？我是上海老三（力行社上海站），麻烦帮我转执二组喂，你好，请帮我找下韩国勤，是的，我是他上海亲戚”
　　在那等了一会，等到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唐铭水立刻堆起满脸笑容：
　　“老韩啊，我是上海小唐啊，哎呀，有段日子没见了，兄弟我想你了”
　　“唐铭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打电话给我又有什么事？”
　　“您瞧，您瞧，我这就是想您了才给您电话的。”
　　“少废话，赶紧的说，不说我挂了啊。”
　　“别啊，老韩，就点小事这执二组今年成立后，你老兄手里的权利可是大的很那，南京方面有人要出去，交通都是您给安排的吧？什么？有的不是？可您那总有记录的是不？我知道，您有办法弄到的，您是谁啊。”
　　唐铭水笑嘻嘻的：“真就一点小事，我就想要这三个月，南京方面到上海因公出差的名单，越详细越好，最好是能够接触到机要室、电政司的如果能弄到城西宁海路西路桥西桥七号洋楼的那就更好了”
　　电话那头，韩国勤声音一变：“你怎么知道七号洋楼的？”
　　“老韩，我们虽然人在上海，可南京那边总也有些关系，这个七号洋楼算了，不说了，您就说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吧？”
　　“小唐，这可不是小事你知道机要室、电政司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主，弄不好我这屁股就得换位置了。”
　　“别啊，老唐，有什么要求您提。”
　　韩国勤沉默了一下：“我在上海有个红颜知己，你也是知道的。最近呢，她看中了法租界的一幢小洋楼，但你也知道啊，小唐，我们都是公务员，两袖清风啊哎，我这愁啊。”
　　“您放心，我一准给您搞定。您那红颜知己，叫余曼红是吧？我保准三天之内帮您办好。可我这要名单要的急啊。”
　　“小唐，你说咱们什么关系？我还能不相信你？可就在上个月，我一个上海朋友啊，说要给我带点上海土特产回来，这不都一个月了，尽糊弄我，什么也都没有看到。”
　　“我知道了，老唐，您呢，那边名单也准备着，我三个小时之内帮您搞定。”
　　“成，爽快，我现在就去弄名单，然后就站到电报机前准备给你发报了。”
　　“好勒，我现在就去接您的红颜知己。”
　　唐铭水挂断电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左轮手枪，放到口袋里，站起来，走出办公室：“小孙，准备车，带两个人，跟我走。”
　　“是，水哥。”
　　
　　顾林荣现在才知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什么意思了。
　　还没来得及吃中饭呢，一伙凶神恶煞的家伙就冲到了自己家里。
　　一看他们中大多数人都穿着蓝衣黄裤，顾林荣立刻就知道他们是力行社的人了。
　　好端端的，力行社怎么找上自己了？
　　不过这是在法租界，力行社绝对不敢乱来的，顾林荣最初还是比较放心的。
　　然后，进来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人，和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
　　年轻人递上来的名片，是“力达公司”的经理，叫唐铭水。
　　可顾林荣是个老江湖了，太清楚这些力行社的了，出来总是自称自己是某某公司的。
　　那个女人顾林荣也认识，几天前还来过。
　　最近自己公司头寸出了点问题，急需用钱，所以打算把这幢两层洋楼给卖了，这女人前两天还看过，问了一下价格。
　　只是一看，就知道是绝对买不起的。
　　“顾老板。”唐铭水抱了抱拳。
　　“唐经理，请坐，请坐。”顾林荣不敢得罪。
　　唐铭水大大咧咧的和余曼红坐了下来，几个手下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一指身边的余曼红：“余曼红小姐，我的表妹。”
　　“见过，见过。”顾林荣点头哈腰。
　　“我时间宝贵，开门见山的说吧。”唐铭水也不和他废话：“我表妹看中了这里的房子，正好你也想卖，开个价吧。”
　　“好的，好的。”一听又是为了房子的事，顾林荣多少放心一些：“我这幢小楼，占地三分之一亩，南京路上，每亩地合银五十万两，法租界的地价亦如此。虽然今年以来，政府多次号召减租降低房价，可呼者多，应者少。
　　如算上建筑成本等等在内，这幢楼决不能低于银二十万两，不收法币，只收对等价值之大洋，金条，英镑美元日元亦可”
　　“放屁！”身后小孙已经大叫一声：“顾林荣，法币乃是国家法定之货币，你竟敢拒收，这是想要破坏国家金融吗？”
　　顾林荣也不怎么害怕：“这里是法租界。”
　　眼看小孙还要发火，唐铭水制止了他，不紧不慢说道：“顾老板好歹是个生意人，对经济怎么那么不上心？”
　　“先生的意思是？”
　　“顾老板说的地价每亩五十万两，那是民国二十三年的事。现在可是民国二十五年。”唐铭水说话的语速很慢：
　　“今年起，外国在华银行账面存银大量流出，仅余五千四百六十七万两，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上海通货紧缩，地价暴跌，交易额相比民国二十年，成交量不足一成，价格不过当初十之二三。
　　你说租界？光是今年十个月来，公共租界地价已经大幅跌落将近六亿元，法租界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顾老板，你这二十万两的价格是如何算出来的啊？”
　　顾林荣听的瞠目结舌。
　　这个力行社的特务，怎么成了一个经济学家了？
　　唐铭水的老师贺洛川曾经对他的学生说过：
　　“要成为一个好的情报工作者，举凡历史、经济、人文等等之类，俱要了解，尤其在经济方面，往往一个数字的变化，就能让你捕捉到重要的情报以日本为例，民国元年，陆海两军军费合计二亿三千万日元，到了民国十年时，暴增至七亿四千万，占国家财政预算竟然高达将近五成，可怕啊”
　　唐铭水是个好学的人，对老师的每一个教导都牢牢的记在心中。


第五章 说办就办

　　顾林荣虽然被对方说的哑口无言，可就是坚持死死咬定了最低价十八万不肯松口。
　　唐铭水也不生气：“顾老板，您就一个宝贝独生儿子吧？”
　　顾林荣点了点头。
　　“您儿子在无锡，西门桥码头帮您经营生意。”唐铭水不慌不忙说道：“那里是无锡、苏州、上海、南京有名的水路码头，生意繁华，顾老板好眼光啊。”
　　顾林荣一笑。
　　“可我怎么听说，您顾老板明里是经营纱厂生意，暗里怎么在贩卖鸦片呢？”
　　唐铭水的话，让顾林荣面色一变：“唐经理说笑了。违法的生意我是从来不做的。”
　　唐铭水笑笑，也不说话。
　　电话响了起来。
　　老妈子接了电话：“先生，是无锡的马先生打来的。”
　　“抱歉。”顾林荣一拱手，赶紧过去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他在无锡的负责人马先生带着哭腔的声音：
　　“老板，小少爷被抓了。”
　　“什么？”
　　“我们正在下货，忽然力行社的人来了，把咱们船上藏的那些货都搜出来了，李局长来了说情都没用，小少爷和货都被他们一起带走了啊。”
　　“天宝现在被带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李局长也不知道啊。”
　　“晓得了，继续打听天宝下落，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唐铭水说的没错，顾林荣表面上是个纱厂商人，私底下却是个鸦片贩子。
　　前段时候，他的一批货被人劫了，他的那个有权势的合伙人大发雷霆，让顾林荣必须承担损失。
　　所以周转不灵的顾林荣，这才动了卖洋楼的脑筋。
　　没想到，原本想止血的这批货，居然又被劫了？
　　顾林荣是个老江湖了，一下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转身一抱拳：“唐经理，兄弟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开个价吧。”
　　唐铭水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自己脚底下。
　　“唐经理，您这可就过了。”顾林荣左手抱着右手，右手竖起一根大拇指：“大家都是江湖上跑的，退一步海口天空，阿拉（我）个老头子是‘泗阳阿根’，那是杜先生的门徒。唐经理，花花轿子人抬人，一口价，一万只杜洋（大洋），侬（你）放人。”
　　“顾老板说的我一点都不懂，放人？我放什么人？”唐铭水看了看自己的手：“什么‘泗阳阿根’，什么杜先生，什么上海滩三大亨，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我们这些效忠政府的人，是不会把那些流氓放在眼里的。
　　顾老板，你要是有什么人遭了秧，我劝你还是赶紧的处理了。无锡是伐？那里我听说凶得很，‘江阴个强盗无锡个贼’，要是顾老板有什么至亲好友落到他们手里，那可不好玩。侬相信伐，顾老板，一个钟头之内，您的亲友一只手就会被送到了。”
　　顾林荣身子一颤。
　　这些力行社的，真的什么人都不怕，听说黄先生杜先生都在他们手里吃过大亏。
　　一个小时，他们真要砍下自己儿子的一只手，那保准会说到做到。
　　顾林荣有些不太死心：“唐经理，真的没有商量余地？”
　　“小孙，动手。”
　　唐铭水站了起来：“一只手一只脚，告诉兄弟们，对待鸦片贩子没什么好客气的。”
　　“好勒！”小孙早就憋不住了。
　　“告辞！”唐铭水一拱手。
　　“留步，留步。”顾林荣不断擦拭着额头汗水：“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顾老板，您慢慢想，兄弟公司事多，没空陪你耗着。”
　　“我答应，我答应。”
　　顾林荣一咬牙，一跺脚：“这洋楼，我愿意免费赠送给余曼红小姐！”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儿子没了，那可就是真的没了。
　　力行社的人，心狠手辣，无法无天，只怕再不答应，就算找到儿子，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啊。
　　“顾老板爽快！”唐铭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现在，时间对于他来说是最宝贵的：“小孙。”
　　“在！”
　　“请顾老板带上房契，给税务局的牛局长去个电话，现场把契约签了，税交了。”唐铭水一刻都不停留：“契约税、买契纸银、注册费，全部由顾老板垫付。”
　　“是。”小孙皮笑肉不笑：“走吧，顾老板。”
　　顾林荣面色如土，余曼红是去哪找来的这么大的靠山啊？
　　“曼红小姐，稍等。”唐铭水叫住了余曼红。
　　余曼红心情美的快要飞起来了，那个死鬼在上海认识这样的狠角色，自己将来还怕什么啊？给唐铭水抛去一个媚眼：
　　“哎哟，唐先生，有啥个事体侬尽管说好啦。”
　　唐铭水拿起电话：“麻烦曼红小姐给老韩去个电话，就说他让我做的事情我全部办妥了。”
　　“闲话一句。”
　　
　　唐铭水总觉得现在自己越来越不像个军人，越来越像个地痞流氓了。
　　敲诈勒索，跟踪绑架，什么坏事都做。
　　父亲要是知道了，只怕会被气死。
　　“成大事者，无需顾忌小节。他骂任他骂，他辱任他辱。我若丹心在，碧血照大江！”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唐铭水总用老师的话来安慰自己。
　　刚刚回到戈登路289号，韩国勤的电报已经到了。
　　韩国勤虽然贪心，而且官也不大，但手里的权利真不小，而且他一旦全力帮你办事，准保结果让你满意。
　　这三个月里，从南京到上海的相关人员名单完整无缺。
　　那些不可能接触到机密情报的人员，被迅速的排除。
　　机要室、电政司
　　“这个人。”
　　唐铭水的目光落到了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嘴里喃喃自语：
　　“电政司无线电管理局电务股长助理，杜逊土。嘿嘿，我是水，你是土？土克水？”
　　在那想了一会，从办公桌上拿起电话：“给我接理查饭店我找洪经理洪经理，我唐铭水，你外甥的事情估计这几天就有消息了，没事，没事，不用客气，小事体一桩我现在有个事要你办，前几天，有个南京来的客人，杜逊土，就住在你的饭店，我需要知道他在那几天都见过了谁，什么时候和谁离开过饭店。好的，我等你的消息。”


第六章 有两种小白脸

　　上海，汤恩路。
　　这里是公共租界嘉兴路捕房所在，住在这里的主要是日本侨民。
　　一排排充满了日本特色的居酒屋、屋台林立。
　　一些喝的摇摇晃晃的日本人，互相搀扶着，大声唱着歌，旁若无人。
　　“天皇万岁！”一个酩酊大醉的日本人挥舞着拳头，大声咆哮。
　　“大日本帝国万岁！”唐铭水也挥舞了一下拳头，用纯正流利的日语回应。
　　每一个和他说话的日本人，他总能用带着一些北海道口音的日语从容应对。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醉汉，唐铭水走进了一间料理店：
　　“船之屋”。
　　这是汤恩路上，日本人最喜欢来的料理店。
　　在这里，你能够吃到刀工精细的生鱼片，以及鹿口水晶火锅，再配上一点清酒，那就是完美的一顿晚餐了。
　　尤其是这里的老板娘，樱井惠子，是个赫赫有名的大美人。
　　她今年只有三十岁，号称“汤恩之花”，美艳之名传播在外。
　　但没有一个人敢打她的主意。
　　她的丈夫是一名少佐，九一八之后，在一次镇压东北反抗组织的时候，为帝国捐躯了。
　　日本人对于这些为帝国捐躯的军人，是相当尊重的。
　　在带回了丈夫的骨灰后，惠子又回到了中国，投奔了她在上海的哥哥，一起经营着这家料理店。
　　后来，她的哥哥因为日本有事急着要回国，就把“船之屋”交给了惠子打理。
　　在汤恩路的日本人，一是仰慕惠子的美艳，二是出于对帝国烈士的尊重，聚餐的第一选择就是她的料理店。
　　“宫口先生来了。”
　　一进去，同样长得很漂亮的服务员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您有很久没来了。”
　　在这里，唐铭水的名字是“宫口正介”。
　　服务员把他带到了一个四人的小包厢：“请稍等。”
　　过了一会，移门重新打开，一个穿着传统日本和服，脸精致美丽的让男人一看就心跳加速的女人，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上面放着生鱼片，一壶清酒，两个酒盅。
　　她是这里的老板娘樱井惠子。
　　每次唐铭水来，都是惠子亲自招待的。
　　哪怕外面生意再忙，惠子也不在乎。
　　她脱掉木屐进来，关好移门，在唐铭水对面坐下，给两只酒盅里倒上酒，放了一杯在唐铭水的面前。
　　没有一句话，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唐铭水举起杯子，惠子也举起杯子，两个人喝了一盅，惠子再次给他倒满：“您的胡子刚修过？”
　　“是啊。”唐铭水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胡子：“在小苏北那里修的，小苏北的修面技术那是没得说的。”
　　惠子微笑：“您长得本来就那么好看了，要是把胡子剃了，会不会更好看。”
　　她说的是汉语，有些生硬。
　　唐铭水纠正了一下她：“在汉语里，男人不能说好看，你应该说英俊。如果我把胡子剃了，一定会有更加多的女人喜欢上我的。”
　　这两个人，一个吹捧，一个自夸，却偏偏没有一点肉麻的成分在里面。
　　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惠子抿着嘴笑着：“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是日本人，如果不是我比你大四岁，如果我不是一个寡妇，我想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嫁给你的。”
　　唐铭水淡淡说道：“人生里，一个如果都不会实现，更加不用说三个如果了。”
　　汤恩路所有的日本人都不会想到，他们的“汤恩之花”，喜欢的居然是一个中国人，而且还是一个中国特务。
　　“好吧。”惠子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您没事是不会来这的，说吧，您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得到一个消息，有一个中国人，南京方面来的，最近三个月来，他曾经出现在汤恩路，我需要知道他来过这里吗？如果来过，他见过了什么人？”唐铭水直截了当的问道。
　　“您说的那个中国人，是不是四十岁左右，瘦弱，戴着一副眼镜？”
　　唐铭水迅速的在脑海里想象着韩国勤提供给自己的资料，然后点了点头：“是的，他叫杜逊土。”
　　惠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哀怨：“我知道您的身份，您是中国的情报人员，您一次次的来这里，一次次的要我提归报，您不觉得我这是在出卖帝国的利益吗？”
　　“在我们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做‘各取所需’，意思就是各自选择自己所需要的。”唐铭水表现的很有耐心：“还有一个名词，叫‘小白脸’，上海话叫‘吃软饭的’。吃软饭的分为两种，一种是靠女人养的，还有一种就是我这样的。”
　　“您这样的？”
　　“没错，我这样的，你看中了我，而且迷恋我，但是却需要付出代价。”唐铭水说这些厚颜无耻话的时候，居然也是非常认真的：
　　“但是我贪图你什么呢？情报，有用的情报，你的道德观和我没有关系，如果我无法从你这里得到有用的情报，你对我来说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你是很漂亮，但不要忘记，这里是大上海，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我随时随地可以找到一个比你更加漂亮体贴，更加懂得风情的女人。”
　　惠子叹了一口气：“如果其他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会请他出去。但是在您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我真的无法接受你从我身边消失的日子。
　　好吧，为了不失去你，为了证明我还是有价值的，我可以回答你，是的，杜逊土来过这里，就在这个房间里，川口君一共两次会见了他。”
　　“哪个川口？”
　　“川口利宏，日本海军的少佐，这里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他也一样喜欢我，可惜的是，我对他没有丝毫的感觉。”
　　“我知道了。”
　　唐铭水站了起来。
　　“您今天不留在这里吗？”惠子有些幽怨：“您说过，我向您提归报，您今天就是属于我的。”
　　“很抱歉。”唐铭水真的觉得有些抱歉：“有个人，只给了我三天的时间，现在，已经一天过去了。”
　　“我只问您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向您提归报被抓住了，您会为我伤心吗？”
　　“我不知道，将来的事情，有谁会知道呢？”


第七章 俞鸿竹的教训

　　“这么快就找到了？”
　　“是的，老师，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杜逊土就是和日本人勾结的间谍，他每次来到上海，总会和川口利宏见面，我们的电报密码是他泄露给日方的。”
　　“有几成的把握？”
　　“七成。”
　　“够了。”
　　贺洛川放下了手里的笔，摘下眼镜，抬起头来：“我一会就给南京方面去电话，让他们负责这事吧。”
　　“我们呢？”唐铭水问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用管了？”
　　“铭水啊。”贺洛川苦笑了一下：“我们只要负责弄清谁是间谍就可以了，杜逊土毕竟是南京方面的人，你知道他的靠山是谁？我不知道，万一是一个我们惹不起的人怎么办？力行社上海站要想活下去，你我要是还想在这张位置上，那些人我们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
　　在老师嘴里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和刚认识老师的时候相比，这两年老师明显谨小慎微了许多。
　　过去，他从来都不参加任何酒会的，可今年初，力行社的一个高级干事来上海，老师居然亲自作陪了。
　　为的只有一个目的：
　　他需要一大笔的经费。
　　这同样也是让唐铭水觉得奇怪的地方，老师问上面要的经费，越来越频繁了，而且一次比一次要的多。
　　问题是，上海站最近一年多，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特别需要经费的行动啊？
　　那挟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难道
　　不会的，不会的，老师从来都不会做贪污这种肮脏的勾当。
　　“我给了你三天的时间，你只用一天就破案了，你就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贺洛川丝毫不掩饰对自己得意门生的赞赏。
　　“铭水，那么晚了，吃点小馄饨。”
　　贺洛川的夫人，钱月素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里面放了猪油，撒上一层葱花，在这样的夜晚，看着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钱月素是个乡下女人，苏北兴化人，目不识丁，成为力行社赫赫有名的大才子贺洛川的夫人，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按理说，丈夫是大才子，妻子那么多年在一边耳濡目染，多少也该认识不少字了。
　　但问题是，到了现在，钱月素不但仍旧一字不识，而且贺洛川还严禁妻子认字。
　　在去年春节的时候，唐铭水也问起这事，喝了几杯的贺洛川是这么说的：
　　“铭水，我接触到的，许多都是绝密文件，而且有些文件，我会违反规定带到家里来继续审阅，万一被我的妻子看到了呢？
　　也许你会说，师母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我知道，我知道。月素是个好妻子，然而一旦被她看到了，和人闲聊的时候，说漏了一星半点怎么办？俞鸿竹的教训难道你忘了？”
　　唐铭水当然没忘，而且任何一个力行社的资深特务都不会忘记的。
　　俞鸿竹是国民党里的老牌情报人员，战功赫赫。
　　有次，他在家里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立刻匆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记交代一声：“我这两天不会回来了，别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我不在。”
　　他老婆第二天打麻将的时候，麻友邀她们夫妻晚上一起看戏，他老婆说自己的男人这几天都不在家。
　　有人开玩笑说俞鸿竹别在外面包养了个野女人，俞鸿竹的老婆大大咧咧的：“他不会，他也不敢。”
　　“哎哟，俞家太太，这么有信心啊，当初曹家太太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老曹还真在外面有女人了。”
　　“我们家老俞不会。”俞鸿竹老婆神秘兮兮地说道：“老俞在家里接的那个电话我听到了，他们发现了周家嘴一个共党的秘密情报站，这次就是要去那里抓捕那些乱党的。”
　　俞鸿竹的老婆大概怎么也都不会想到，服侍他们打麻将的那个老妈子，就是一个共党的情报人员。
　　她及时的把这个情报送了出去，共党的情报站及时撤离，避免了重大损失。
　　俞鸿竹扑了一个空。
　　当时负责抓捕的行动队怎么也都想不通，那些共党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知道了这次绝密的抓捕行动？
　　一直到了后来，那个老妈子不幸身份暴露，国民党才算弄明白，那次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的。
　　俞鸿竹差点被气急败坏的上司枪毙，最后上下打点，保住了一条小命，被调离去做了一份闲差。
　　从此后，国民党情报机关的那些人，总会以俞鸿竹的例子警戒自己。
　　贺洛川更是时时警惕，因为俞鸿竹不但和自己当年是同事，而且还是好友，好友因为妻子的原因沦落到现在地步，贺洛川不但心疼，而且时时以此警告自己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所以他宁可找个目不识丁的妻子，在接电话的时候，从来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在身边。
　　“你们慢吃，我去睡觉了。”钱月素放下馄饨，很识趣的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没忘记把门给带上。
　　“饿了，真的饿了，吃，吃。”
　　贺洛川拿过一碗，吃了一口，赞不绝口：“好吃，还吃，一定是楼下吴老头的小馄饨，那次马连良马老板来上海演出，还专门去吃了一碗，马老板那是谁啊，这一来吴老头的馄饨摊可就火了。”
　　唐铭水笑了笑，吃了一口，一句话都不说。
　　“时局不稳啊。”贺洛川吃了几口，放下勺子，长长叹息一声：“日人对我中华之野心，路人皆知，中日之间早晚必有一战。可是，我们却迟迟没有行动，相反，共党那边在二月份的时候，宣布东征抗日。广州的陈济棠、李宗仁通电全国，宣布北上抗日。
　　你我这些做情报工作的，本该把重心放在提防日人身上，可我们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调动大批精锐情报人员，进入广州，策反那些广州将领，迫使陈济棠下野，李宗仁向老头子效忠。预防两广之精锐中央师悉数北调，用来剿共。现在剿的不该是共，而是日啊！”
　　“老师，慎言，慎言。”唐铭水赶紧低声说道。
　　“慎言？铭水，我就算想说出我的心里话也没人愿意听啊。”
　　贺洛川又是一声深深叹息。


第八章 这里是我们的上海

　　“算了，这些话也只能你我之间发发牢骚，传出去，非但我的位置不保，只怕连你也要受到牵连，铭水，你前途无量啊。”
　　贺洛川又吃了一口馄饨：“本来，你这次用那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人，我该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的。不过，我今天刚刚得到了一个紧急情况，思来想去，上海站四大金刚里，只有你最适合完成这个任务。”
　　“老师，铭水不需要休息。”唐铭水若无其事：“我不是工作狂，可是我每多顺利完成一次任务，就更有希望得到执行队队长的位置。”
　　贺洛川微微一笑：“很好，你听说过董博安这个人吗？”
　　“董博安？‘九指魔王’董博安？”
　　“正是此人。”
　　唐铭水一声冷笑：“都说我唐铭水是‘唐屠夫’，可是和董博安一比，我就和个孩子一样。这人在上海工人运动的时候，不光共党的人杀，工人杀，连自己人都杀，他的敌人，被他一口气杀了十多个，杀的血流成河，共党方面为此还专门对他组织了一次刺杀计划。”
　　对于董博安这个人，唐铭水虽然从未见过，但早就从力行社相关的档案上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他是国民党特务组织的元老，也是国民党审问制度的创始人。
　　“四一二”的时候，他把自己和手下伪装成青帮分子，杀人无数，据说上海共党重要领导人程燕平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不过，程燕平在死前，咬下了他的左手大拇指。
　　这以后，他就有了“九指魔王”这么一个外号。
　　后来，共党方面的中央特科三科红队，进行锄奸行动，对其连开四枪。
　　可是董博安真的命大，身中四弹，不但跑了，还在医院里被救回来了。
　　之后，董博安便失踪了。
　　“他没有失踪，而是害怕共党再进行报复，躲藏起来了。”贺洛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九一八之后，他秘密投靠了日本人，成了日本谍报机构的特别顾问。去年，我们在奉天的情报机构，被日本人一锅端，两名同志死难，八人被俘，辛苦数年心血，化为乌有，其中的‘功劳’，绝大部分都要记在董博安的身上。
　　我们在奉天代号‘马夫’的同志，过去和董博安是同事，结果被他发现，顺藤摸瓜，给我们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啊。”
　　唐铭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去年奉天情报机构的瓦解，是国民党情报机关这些年来，对日情报作战中最惨痛的一次失败。
　　但那些人怎么会暴露的？一直都没有个准确的说法。
　　贺洛川渐渐严肃起来：“共产党想杀他，我们一样想杀他。但这个人狡猾异常，行踪诡异难测，而且又远在东北，所以我们一直奈何不了他。但现在，机会来了。”
　　唐铭水精神一振，听着老师说了下去：
　　“明天下午3点15分，他会乘火车到达上海，化名为‘小林平之’，身份为一名日本商人，此行他的目的不明。上峰的意思是，借着这次机会干掉他，为奉天站的同志们报仇。最好是能够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冒险回到上海。如果无法做到，也绝不能再让他活着回去。”
　　“老师。”
　　唐铭水从容说道：“学生虽无把握弄清楚他的目的，但却保证让他血溅上海！”
　　“那么有信心？”
　　“是的。”唐铭水淡淡回答：“因为这里是上海，不是英国人法国人的上海，更加不是日本人的上海，这里是我们的上海。学生在此待了三年，苦心经营。律师、法官、租界探长，我认识。车夫、妓女、地痞流氓，我认识。三教九流，我都认识。
　　上海的每条胡同在哪，我知道。哪家的西餐厅最正宗，我知道。哪个戏院明天要来什么名角，我知道。
　　学生做的这一切，为的只是任何一次任务都能顺利完成！”
　　“你，很好。”
　　贺洛川用力的说了这几个字，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标注着“绝密”的卷宗，推了过去：
　　“这里面是董博安的全部资料，以及近年来他唯一的一张照片。我不管你怎么做，不管这次要死多少人，记得你的承诺，让董博安血溅上海。”
　　“学生唐铭水领命。”
　　“还有什么问题吗？”
　　唐铭水在那沉默了一下：“只有最后一点疑惑，董博安这些年做了什么，这次来上海的准确时间，都是绝密资料，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这个问题唐铭水刚才就想问了。
　　“我们有同志在日本人那里。”贺洛川回答的非常敷衍。
　　唐铭水再度迟疑了会：“难道说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九尾狐’。”
　　“这不是传言，这是一派胡言！”贺洛川勃然色变：“什么九尾狐，你以为在看神怪小说？”
　　在这些搞情报工作的人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谁也无法证实真假的传说：
　　有一个间谍，代号“九尾狐”，他是在日本情报机关里隐藏时间最长，把自己埋得最深的中国间谍。
　　他是谁？
　　上上下下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唐铭水了解自己的老师，就和老师了解自己一样的深。
　　本来他是不怎么相信有“九尾狐”这样间谍存在的，可是现在，他却反而隐隐的可以验证了。
　　真的有这样的一个间谍。
　　老师知道这个“九尾狐”是谁吗？
　　他没有答案。
　　但是，关于董博安那些详尽的材料，甚至还有他的近照，如果不是一个手眼通天的间谍送出来的，谁相信？
　　“铭水。”贺洛川口气缓和了不少：“我们这些年和日本人打交道，始终处在下风，所以就有人编造出各式各样离奇的故事，来麻醉自己。不要相信那些荒谬的故事，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学生知道了。”唐铭水仔细的看了卷宗，收好了董博安的照片，又被卷宗还给了老师：“老师，时间不早了，学生告辞了。”
　　“去吧，去吧。”
　　贺洛川看着有校惫的样子：“不要让我失望，我们已经输不起了。”


第九章 一个疯子

　　“董博安，光绪九年生人，五十三岁身高五尺一寸，微胖，面白，长须好西餐（尤喜法式西餐）。好读书，尤喜野史，近年甚迷安徽人张恨水之小说不注意个人卫生，较邋遢”
　　唐铭水坐在那里，脑海里不断回旋着董博安的资料。
　　他必须把每一个细节都记住。
　　一点都不能出现疏忽。
　　那张董博安这些年来唯一的一张照片，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照片上的男人，个子不高，长须飘飘，和资料里的描述基本一样。
　　董博安，董博安，你藏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露出马脚了。
　　他端起桌子上倒满了酒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眼睛血红血红的，这是他回家后喝的第三杯酒了。
　　他每天到家，都必须要借助酒精的麻醉才能入睡。
　　而且绝不能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再轻微的响声，都会把他惊醒，然后整晚上就别想再睡着了。
　　睡觉前，他一定会洗把澡，不是因为舒服。
　　而是因为他必须这么做。
　　洗澡的时候，他会一寸寸的拼命擦自己，把皮肤擦到发红生疼为止。
　　他脏。
　　唐铭水一直都认为自己脏。
　　从身体，一直脏到心里。
　　在进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也就是大家更加熟悉的称呼，“黄埔军校”之前，他一直都是个非常阳光的年轻人。
　　他热情，充满了朝气，向往着男儿沙场百战死，何不马革裹尸还的豪情。
　　可是当他被力行社招募后，他就变了。
　　尤其是当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那些特务们是怎么用刑的时候，他悄悄的跑到厕所里，大吐特吐，吐的黄胆水都出来了。
　　可是，当他自己第一次对犯人用刑时，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害怕，而且做得是如此的娴熟。
　　如同一个真正的老手。
　　“每一个行业，都会有天才的存在，而唐铭水，就是我们这个行业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这是贺洛川当年对自己得意学生的评价，他甚至还这么说：“如果唐铭水去当老师，一定会误人子弟。如果让他当个银行家，他一定会引起挤兑风潮，银行会倒闭的。只有在这里，在力行社，当个特务，当个间谍，当个情报人员，他将是我们中最有前途的，没有之一。他的名字，早晚都会名垂青史，要么流芳百代，要么遗臭万年！”
　　这算是在夸自己吗？
　　唐铭水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自己第一次亲自用刑开始，自己就脏了、臭了、堕落了。
　　人人都可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有他没有。
　　当然，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些，而是明天的行动。
　　毫无疑问，火车站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那里，力行社遍布眼线，擦皮鞋的、卖苦力的、小偷强盗
　　谁不听从力行社的话，就别再混下去了。
　　他的人，可以监视整个车站。
　　只要董博安一出现，子弹就会击夺走他的生命。
　　然后，他们可以在检查完尸体，确认击毙目标后，再从容的撤退。
　　警察？
　　唐铭水鄙夷的笑了一下。
　　那是个什么东西？
　　问题是，董博安呢？他会怎么办？
　　这可是个老牌特务，杀人魔王。
　　“我是董博安，我是董博安。”
　　唐铭水嘴里不断喃喃的念叨着，片刻功夫，他就迅速进入到了角色，把自己当成了“董博安”。
　　他站了起来，来到屋子的中央，接着开始自语：
　　“我离开上海很久了日本人的势力不可能遍布上海，火车站？力行社？都是他们的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如果现在有个人进来，一定以为看到了个疯子。
　　“我要想出个办法来，安全的出去日本人来接我？不，他们还没有看到我，力行社的人就已经干掉我了”
　　唐铭水已经完全的把自己融入到了“董博安”的身份中，他甚至如同照片上的“董博安”一样，去摸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
　　“我有保镖，三个，也许四个，可是他们保护不了我我要把自己藏起来，藏起来怎么藏？藏在哪里？”
　　唐铭水说到这里，忽然呆呆的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然后，他忽然笑了，他往前跨了几步，转过身子，从此刻开始，他又重新恢复了唐铭水的身份，然后对着面前的空气冷笑，他甚至在那指着空气，就仿佛指着董博安：
　　“董博安，我看过你过去的资料，那个时候，你没有胡子，你这人邋遢，但却每天都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可你现在为什么要留胡子呢？你要掩饰自己！”
　　他的声音猛的抬高：“没错，当一个人留了你那么长的胡子，任何人第一眼注意的，都会是你那漂亮的长胡子！还有一点，这让你想掩饰自己变得更加方便了，对不对！替身，你会用一个替身！”
　　他再度转身，用“董博安”的语气嘶声说道：
　　“唐铭水，被你发现了吗？没错，我会用替身，一个和我身高差不多，和我身材差不多，如果再给他装上一捧和我一样的胡子，你们在仓促间很难发现的。对了，我还有一个特征，九个指头，这就更加方便了，砍掉我那个替身右手的大拇指就行了。”
　　唐铭水说完，冲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把抄起了他的左轮手枪，依旧对着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董博安”：
　　“所以，你会让你的保镖保护着那个替身下火车，等他被我们干掉后，你再从容的离开，甚至，你会刮掉你的胡子。当你和来接应你的日本人汇合后，你就安全了。可是我识破你了，董博安，我识破你了！这里不再是你的上海滩，这里是我，我唐铭水的上海滩！”
　　他的手死死的握着枪柄：
　　“董博安，你这个汉奸，你这个杀人魔王，我代表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判决你，死刑！”
　　他的嘴里发出了“啪”的一声。
　　他仿佛听到了真正的枪声，仿佛看到董博安捂着心口，痛苦的倒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他已经醉眼朦胧。
　　他回到办公桌前，把剩下的大半杯子酒一饮而尽。
　　洗澡。
　　该洗个澡上床休息了。
　　他跌跌撞撞的走进了浴室。
　　活着，真好。


第十章 剃头

　　早上起来的唐铭水，和晚上一个人独处的那个疯子完全就是两种人。
　　他喝了一杯咖啡，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
　　六点三十，小苏北会准时敲开他家的门，为他修脸、打理头发。
　　小苏北的刮脸本事那是一绝，先用刮刀仔细的修理唐铭水的小胡子，接着把脸上的细细的绒毛全部刮去，让整张脸看起来特别的白净。
　　眼皮也是要刮的，而且手不能有一点的抖。
　　这些都做完了，那就是小苏北的绝技了：
　　跳刀！
　　苏北人会剃头，从大清朝就开始了。
　　大街小巷里，那些挑着挑子走街串巷，开着小店的剃头师傅，十个里有八个是苏北来的。
　　尤其是在上海、南京、无锡、苏州这一现象更加普遍。
　　但是，那么多的苏北剃头匠，真正会跳刀技术的没几个。
　　小苏北把刮刀倒转过来，用刀背轻轻敲打着唐铭水的下巴，一下一下，速度不快不慢，力道均匀。然后一点一点的，从下巴跳到两颊，再到额头。
　　那手势，就好像一个上流社会的人在弹钢琴——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唐铭水闭着眼睛，脸上写满了享受。
　　这种舒适的感觉，只有亲身体验到了才会知道。
　　“唐老板，麻烦侬坐直好伐。”
　　小苏北用带着苏北口音的上海话说道。
　　只有在自己的老师和小苏北面前，唐铭水才会那么听话，立刻挺直了身子。
　　刀背又开始如同一个舞动的精灵，从唐铭水的头顶心开始舞蹈，一直舞动到了他的脖子上。
　　这些工作全部做完，小苏北放下剃刀，开始帮唐铭水按摩肩部：“唐老板，力道合适伐？”
　　“合适。”唐铭水依旧逼着眼睛：“小苏北，侬个上海话说的越来越好了。”
　　“吴（我）是瞎说个。”小苏北卖力的帮他按摩：“唐老板，吴晓得侬是个有大本事个人，吴想求你办个事好伐？”
　　“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办。”
　　“唐老板，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是做花雪的，我也不懂什么是花雪。大概就是种点花什么的吧？”
　　“花雪？”唐铭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化学吧？”
　　“对，对，化学，化学，还是唐老板有学问。他可是正经的到外国去留过学的，家里面呢，有点钞票，给了他一笔钱，来上海办公司。可惜呢，我这个亲戚，啊，他应该叫我表哥。我这个表弟就是喜欢女人，到了上海，整天出入夜总会和不三不四的女人跳舞。
　　后来，他看中了一个女大学生，拼命追求，可是人家就是不理他。我这个表弟，想了个龌蹉的主意。他不是学花化学的吗？就一个人躲在家里配了一种药，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可是只要女人闻了，贞洁烈女都会变成荡妇”
　　唐铭水虽然闭着眼睛，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这不就是个混蛋吗？
　　小苏北哪里会想到唐铭水在想什么：“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出问题了，我表弟把他配的药，给那个女大学生闻了，可结果，那个女大学生死了。”
　　死了？
　　唐铭水虽然不是内行，但对化学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这里面的配方，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出现，要不然好像在做试验的时候会引起爆炸？
　　可是，一个学化学的，怎么会配制那种药物？
　　“哎哟，听说那个女大学生死的那叫一个惨啊，浑身上下都烂了，送到医院里的时候，医生都不敢靠近。”
　　小苏北开始给唐铭水敲背：“我的表弟也被抓了，听说女大学生的家里也有钱有势，坚决要求法官判枪毙他。
　　我的姑父姑妈到上海找人托关系，可谁敢帮啊？我听说了，一想，或许唐老板可以帮忙唐老板，好了，还舒服吗？”
　　“很舒服。”
　　被小苏北这么一打理，唐铭水浑身舒坦，站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的头发：“小苏北，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啊？”
　　“唐老板，什么钱？”
　　“小苏北，不要和我说假话，你不知道我到底是做什么的。说吧，你的姑父姑妈答应给你多少钱，才能让你这么卖力气。”
　　小苏北知道瞒不过对方，“嘿嘿”一笑：“只要能够保住我表弟的性命，一千只大洋。唐老板，您放心，您的好处更多。”
　　唐铭水笑了笑，穿好三件套西装：“小苏北，我在你那里是包月的，只要我在家，你上次门，一个月可以从我这里赚五个大洋，给你法币你还不乐意。现在动动嘴，就是一千只大洋，这个生意好做。今天外面冷不冷？”
　　“还行，有点风。”
　　“哦。”
　　唐铭水又在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戴了一顶礼帽：“听我一句劝，小苏北，不要说我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我也不会帮你的。你那个表弟，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个小姑娘被他给害死了。”
　　他走到刚才喝咖啡的桌子前，把上面的左轮枪拿起来，又重新走回到了小苏北的面前，拿枪口对准了他。
　　“唐唐唐老板，不要开玩笑，不要开玩笑。”小苏北被吓得面色惨白。
　　唐铭水笑着收好了枪：“你要是真的帮了他，早晚有人会一枪打死你的。就算没人这么做，以后你每天一开店，外面不是扔着死猫就是死狗，也再没有人上门找你剃头了，哪怕你的手艺再好。为什么？你做的事情缺德啊。”
　　小苏北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唐铭水戴上了金丝眼镜：“好好的做你的剃头师傅，带着老婆好好的过日子，赚够了钱，回乡下去买几亩地，讨个小的。国民政府是不允许有小老婆了，可在你们乡下，没人管。不要再让我知道你插手这种事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唐老板。”
　　小苏北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了工具：“唐老板，我先走了，明天要来伐？”
　　“这两天不用了，我有事，需要的话，我还是打电话给你的房东太太，她会叫你的。”
　　“好的，唐老板，您保重。”
　　小苏北匆匆忙忙的走了。
　　“黄包车。”
　　来到门外，唐铭水伸手叫住了一辆黄包车：
　　“戈登路289号。”


第十一章 首鼠两端可不行啊

　　鲍殷亮，二十九岁，力行社上海站预备干事，“四大金刚”之一。
　　性格：冲动、残暴、做事不考虑后果、忠诚。
　　如果仅仅凭借前三点，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成为预备干事的，更加不会被称为“四大金刚”。
　　但忠诚就够了。
　　这是力行社上海站站长贺洛川提拔手下最重要的一个标准。
　　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
　　唐铭水的结拜兄弟。
　　当初，他和唐铭水一起去了趟南京，结果就是因为他的冲动，差点被做掉，幸亏唐铭水又是使大洋又是找关系又是动刀子，这才把他保了下来。
　　从那时起，鲍殷亮就觉得唐铭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非要和对方拜把子，而且不顾自己明明比唐铭水年长三岁，硬要管唐铭水叫“大哥”。
　　这算是哪门子的事？
　　顾全宾，三十五岁，力行社上海站预备干事，“四大金刚”之一。
　　性格：冷静、谨慎、为人圆滑，没有好处的事从来不做。
　　大概也正是因为他谁都不肯得罪的性格，结果哪方都不讨好，三十五岁了，居然还是一个预备干事。
　　现在，“四大金刚”除了一个邓复远，其余三人全部聚在了唐铭水的办公室里。
　　气氛有些凝重。
　　“奉贺站长命。”
　　“刷。”
　　鲍殷亮和顾全宾立刻站得笔直。
　　唐铭水面如寒冰：“从此时起，鲍殷亮、顾全宾，听候唐铭水调遣，执行‘刀刃计划’，任务进行期间，不得和外界联系，不得和下属泄露计划内容。有违此令者，以汉奸论处，严惩不贷！”
　　“是！”
　　鲍殷亮和顾全宾大声回答。
　　“大哥，什么事，那么严肃？”
　　听完站长命令，鲍殷亮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杀人。”
　　“杀人？”一听这，鲍殷亮大是不以为然：“杀个人用得着这么神秘，交给我去做就行了。”
　　顾全宾冷笑一声。
　　这个大老粗，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
　　贺洛川的头号爱将，亲自指挥刺杀，对方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鲍殷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不是和唐铭水的特殊关系，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
　　“我们这次要刺杀的，就是此人。”
　　唐铭水把董博安的照片给两人分别看了：“这就是此次要刺杀的对象，代号‘野猪’，今天下午3点15分，他会乘火车到达上海火车站。贺站长的意思，是最好生擒，但我考虑再三，生擒难度太大，所以，要死的。”
　　“明白了。”鲍殷亮一点都不迟疑。
　　“那好，中午12点准时出发。鲍殷亮，你负责火车站的库果、水码子、小科朗。老顾，你负责火车站的鹰爪、老荣、海冷”
　　（黑话。库果：妓女；水码子：苦力；小科朗：擦皮鞋的。鹰爪：侦探；老荣：小偷；海冷：当兵的。）
　　吩咐完了，唐铭水冷冷说道：“火车站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允许放过，一旦发现目标，你们各自负责的人，堵住每个出口，让我们的猎杀目标没地方跑，让外面接应的人进不来！”
　　“明白了！”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唐干事。”顾全宾迟疑了一下：“要不要通知一下邓干事？”
　　邓复远？
　　唐铭水淡淡一笑：“老顾，今年三十五了吧？”
　　“是啊。”顾全宾一怔，这不是上海站上上下下都知道的？
　　“按照我们力行社的不成文规矩，要是明年你还是提不上干事，恐怕要到四十岁以后了，真等到了那时候，你老兄的前途可就一般了啊。”
　　顾全宾神色一黯，这也是他一直都在操心的事情。
　　预备干事和干事之间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不管在待遇还是权利方面，都是不可同日耳语的。
　　力行社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力行干事住洋楼，预备干事住平房，小小特务住破房，当上外勤三人住。”
　　所以顾全宾做梦都想早点当上干事。
　　这个时候唐铭水忽然提到了他的痛处，什么意思？
　　“老顾啊。”唐铭水不慌不忙说道：“人还是要站准队伍的，老是首鼠两端，处处都不得罪，处处都想讨好是不行的。这次任务一结束，我就会是执行队队长，到时候，我一定会推荐你为干事。可你要是心里还想着怎么讨好邓复远，你老兄就自己掂量着办吧。”
　　顾全宾掏出手绢擦了擦汗。
　　这个“唐阎王”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干事？
　　唐铭水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一诺千金，他答应的事情，保证能够做到。
　　唐铭水看了顾全宾一眼，又加了一把火：“可是有人如果还是对我三心二意，别说是干事了，我让他连预备干事都做不成。老顾啊，咱们这些人，人人都想黑点钱，大家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我听说，上个月，有人收了别人的一千个大洋，放跑了一个有赤色嫌疑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谁？”
　　顾全宾身子一个激灵：“谁那么大的胆子？这是不要脑袋了啊！”
　　唐铭水笑了笑：“是谁，得看我想不想查。我不想查，哪怕那人真放跑了，我也会说一派胡言。我想查，哪怕那人放跑的是个小偷，我也会硬诬陷那是个赤色分子！”
　　顾全宾再无犹豫，“啪”的一个立正：“唐干事，我顾全宾从现在开始，唯你马首是瞻，绝不敢有二心。”
　　唐铭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就说嘛，你老顾是个聪明人，爽快，爽快。那么就去准备吧。”
　　“是的。”
　　顾全宾急匆匆走了出去。
　　“大哥。”鲍殷亮关上了房门，略略有些不满：“你对这个老油条那么客气做什么？他现在答应的爽快，可明天又是老样子了。”
　　“我知道。”唐铭水一边检查武器一边说道：“老油条有老油条的用处，老鲍，做咱们这一行的，可不能光只会打打杀杀的。杀一百个人，不如用对一个人。”
　　“动脑筋太费力。”鲍殷亮嘀咕了一声。
　　唐铭水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在意：“总之你好好干，等我成了执行队的队长，你就是我的副队长。”
　　“谢谢大哥。”
　　鲍殷亮的精神一下就振作起来了。


第十二章 天罗地网

　　“擦皮鞋，擦皮鞋，老板，擦皮鞋伐？”
　　“哎哟，老板，和我去玩玩，我那的姑娘多着呢。”
　　上海火车站。
　　这里鱼蛇混杂，上海滩形形色色的人等你在这里全都可以看到。
　　有衣冠楚楚的生意人，有卖苦力卖色相的下九流，有白相人，有准备私奔的小白脸和某个达官贵人的姨太太
　　“抓贼骨头，抓贼骨头！”
　　一个打扮的挺漂亮的女人，一边跌跌撞撞的在后面追着，一边急的大声叫唤。
　　偷了她钱包的小偷，一路狂奔。
　　火车站里的那些人，纷纷慌乱的朝着两边让开，谁也不敢去拦。
　　两个警察就在附近。
　　年轻的警察手刚摸到警棍，边上的老警察一瞪眼：“做什么？”
　　“抓贼啊？”
　　“抓贼？哪有贼？”
　　“刚才那个”
　　“你才上班，懂个屁！”老警察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刚才那个，是‘快手阿三’的徒弟，快手阿三每个月的孝敬没少过，你抓了他的徒弟？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去啊？”
　　小警察有些不服气，嘀咕了声：“可是我们当警察的，不是就要维护正义吗？”
　　“我呸。”老警察朝地上唾了一口：“维护正义？侬个小赤佬，以为穿上这层皮就不得了了？上海滩的那些白相人，三光党，青帮的，要收拾我们不和玩一样？侬个小赤佬，不要被人装到麻袋里扔到黄浦江的时候才后悔。”
　　一抬头，“哎哟”一声，赶紧跑了过去，掏出香烟，对一个人殷勤的递上了一根烟：“顾先生，您来了，抽烟。”
　　顾全宾接过了烟，老警察立刻又划着洋火。
　　凑着洋火点着了烟，顾全宾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任务都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我的这双眼睛，就算飞过个苍蝇，我能看清它是公是母的。”
　　“少他妈的和我吹牛。”顾全宾冷哼一声：“我告诉你，精神点，唐先生今天也来了。”
　　“啊？”老警察吃了一惊：“唐先生也来了？在哪呢？”
　　“你少管，人要是跑掉了，你把这层皮脱掉滚蛋吧。”
　　“晓得了，晓得了。”
　　
　　整个上海火车站，大特务、小特务、不大不小的特务，混迹在人群中，警惕的监视着周围。
　　唐铭水左手拿着一份今天的报纸，右手手指夹着一根香烟，站在了站台上。
　　这个位置是他特意选择的，能够监视到进站火车二等车厢里下来的每个人。
　　董博安会选择一等车厢吗？
　　不会的，不会的。
　　像他这么谨慎的人，一定只会让他的替身坐在一等车厢。
　　而他自己？
　　二等！
　　唐铭水可以确定他只会坐在不起眼的二等车厢！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人，一定要有自信。
　　整个上海火车站，现在已经是天罗地网。
　　董博安要么不来，来了，别想跑掉！
　　只有最后一个疑惑，来接应董博安的日本人呢？
　　他进火车站的时候，特别仔细观察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老板，要白相伐？我那里有上海滩的头牌姑娘。”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女人凑近了唐铭水。
　　“滚！”
　　唐铭水冷冷说道。
　　“哎哟，老板，奈会介大个脾气呢？”老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放低声音：“老板，外面来了一辆车，牌照是‘野川会社’的，一共有四个人。”
　　“别让他们进来。”唐铭水抽了一口烟。
　　“晓得了，我让阿秀去缠着他们。”
　　“嗯，最好要见血，你找顾先生去，安排两个警察在边上。”说完，唐铭水恶狠狠的：“滚，再不滚我叫警察了啊。”
　　“哎哟，侬个老板吓煞个人。”老女人拍着胸口离开了。
　　笑意，从唐铭水的嘴角一闪而过。
　　
　　小扬州卖力的擦着面前先生的皮鞋。
　　鲍殷亮看着一张报纸，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鲍先生，今天我一共看到了八个可疑的人，其中有两个一大早就来了，也不上火车，就在附近乱晃悠。我已经报告给徐队长了。”
　　“嗯。”鲍殷亮收好了报纸：“侬明天去火车站大门口，第一个位置擦鞋吧。”
　　“谢谢鲍先生，谢谢鲍先生。”小扬州喜不自禁。
　　那个位置，可是生意做好的位置啊。
　　“鲍干事，外面控制好了。”两个特务来到他的边上，四周打量了一下。
　　鲍殷亮站了起来，跺了跺脚，皮鞋锃光发亮，他很满意。
　　大哥说了，鞋子是人的脸面，一定不能脏了。
　　“进去吧。”他把报纸往小扬州的面前一扔。
　　
　　什么是天罗地网？
　　这就是真正的天罗地网！
　　力行社想抓的人，没人可以跑掉。
　　这里，是大上海！
　　这里，是自己的地盘！
　　唐铭水给自己点上了第二根烟。
　　“唐干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唐铭水不用看，就知道谁来了。
　　邓复远！
　　邓复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火：“唐干事，你这么做就不对了吧？”
　　“怎么了，邓干事？”唐铭水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邓复远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289号，上上下下都行动起来了，我回去一看，好家伙，总部在唱空城计吗？我找个新来的一问，你们全来火车站了。唐干事，我也是上海站的干事吧，为什么那么大的行动，没人通知我啊？”
　　“抱歉，抱歉。”唐铭水的声音听着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贺站长任务下的紧急，兄弟我临时受命，来不及通知邓干事了。”
　　邓复远冷笑一声：“唐干事，大家都是一起做事的，你整我，我整你，没意思。”
　　“是啊，没意思。”唐铭水叹息一声：“两个月前，有人向南京方面打了一份小报告，说我唐铭水心狠手辣，结怨无数，还有什么欺男霸女，敲诈勒索，我到现在还纳闷了，究竟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做的？”
　　邓复远面色一变：“唐干事，你以为是我打的小报告？”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邓干事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啊。”唐铭水淡淡说道：“可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个王八蛋到底是谁？”
　　邓复远还想说些什么，火车已经远远的鸣笛进站了。


第十三章 车站枪声

　　火车缓缓停下。
　　刚一停稳，车上那些早就坐的不耐烦的人，人挤人的，一窝蜂拼命挤着下来。
　　车站上接站的人，有人叫有人挥手，都希望能够早些见到自己的亲人朋友。
　　一等车厢那里倒是井然有序。
　　倒不是说坐在一等车厢的人，素质真的有多高，而是这里一来比较空，二来，那些人也没什么特别急的事情，又不愿意和那些“下等人”拥挤在一起。
　　在那等了一会，终于开始有人下车了。
　　鲍殷亮和顾全宾带着手下的人，在距离一等车厢不远的地方，一左一右紧张的注视着下车的每一个人。
　　谁要是能够亲手杀死目标，那就是大功一件。
　　两个人都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一个接着一个乘客下来，目标却始终没有出现。
　　鲍殷亮性子本来就急，此时恨不得立刻冲到列车上去。
　　要不是大哥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
　　忽然，鲍殷亮眼前一亮。
　　两个穿着西装，身材虽然矮小，但异常彪悍的家伙出现了。
　　他们跳下车厢，立刻警惕的左右观察。
　　鲍殷亮和顾全宾迅速的把自己的身子隐藏到了柱子后面。
　　在确定了没有情况之后，两个保镖冲着车厢里点了点头。
　　一个穿着长袍，带着一顶压得很低的礼帽，身材胖胖的男人，缓步走出了车厢。
　　他，留着一捧漂亮的长胡子！十月份的天，居然还戴着一副皮手套。
　　接着，又是两个保镖随他而下。
　　一落地，在四个保镖的簇拥下，这男人匆匆的想要离开站台！
　　就是他！
　　目标——野猪！
　　“动手！”
　　鲍殷亮低沉一喝，随即拔出枪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顾全宾的方向也开枪了！
　　枪声大作！
　　一共八个力行社的特务一起开枪！
　　四面八方的子弹密密麻麻的向着矮胖男人射去。
　　矮胖男人和他身边的保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们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枪声忽然停止了。
　　鲍殷亮和顾全宾似乎心意相通，迅速的跑向五具尸体跑去。
　　他们唯一关注的，只有一个人：
　　野猪！
　　那个男人的尸体上，全部都是流血的血洞
　　
　　乱了，站台上全部乱了。
　　鸡飞狗跳，男人叫女人喊小孩哭。
　　老警察一把拉住小警察，朝着一堆货后面一趴：“别抬头，别抬头。”
　　小警察也被吓坏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了，趴在那里：“怎么啦？怎么啦？”
　　“谁他妈的知道怎么了。”老警察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寻仇、刺杀，中国人杀日本人，日本人杀中国人，他妈的，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只高跟鞋就在自己的脚边。
　　那是刚才一个女人哭喊着从身边跑过去，一只鞋子掉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根本没有察觉。
　　唐铭水把高跟鞋朝边上踢了踢。
　　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女人拉下的东西不太吉利。
　　唐铭水还是有些相信这个的。
　　枪声一响起，唐铭水就知道开始行动了。
　　他知道鲍殷亮和顾全宾一定能够得手。
　　但问题是，刺杀的对象是不是真的目标？
　　对了，看刚才邓复远急匆匆向着枪声响起的地方跑去的样子，就生怕没有自己的功劳。
　　唐铭水撇了下嘴，那是鄙夷。
　　真正的目标，一定还没出现。
　　唐铭水很有耐心。
　　他夹烟的手，从右手换成了左手。
　　现在，他的右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
　　那里面，是一把左轮手枪。
　　现在，车站上乱成了一团。
　　董博安，你该出来了，因为这是你逃走最好的时机！
　　右手的八号车厢那，还没有来得及下车的人拼命的挤着。
　　忽然，一个身影落到了唐铭水的眼睛里。
　　那是一个又矮又胖乎乎的家伙！
　　他与众不同。
　　别人都是大喊大叫着发了疯的挤下车，可他呢？
　　虽然混在人堆里，但丝毫看不到慌张。
　　偶尔一扭头，让唐铭水清晰的看到了他的正脸。
　　照片董博安胡子
　　所有的资料在唐铭水的脑海里飞速闪过。
　　这个人没有长须，只有胡子渣。
　　可是，现在如果给他配上一丛大胡子
　　唐铭水笑了！
　　他，就是“野猪”——董博安！
　　唐铭水扔掉了手里的烟，右手依旧插在口袋里，快步朝着八号车厢走去。
　　究竟是老牌特务了，董博安身子一动，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他一脚把前面的一个人踢了出去，使劲拨开人群，拔足飞奔，就连手里的行李也不要了。
　　唐铭水也冲了出去。
　　他拔枪，甚至不用瞄准，对着前面那个矮胖的身影就是一枪。
　　站台上更加乱了。
　　矮胖的身子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唐铭水冲到了他的面前，把他的身子朝正面一拨，一把抓起他的右手。
　　只有四根手指！
　　“董博安！”唐铭水低声喝道。
　　“你是谁？”只这一句话，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
　　“力行社，唐铭水！”
　　唐铭水微微一笑：“我代表党国制裁你！”
　　枪口对准了董博安的脑袋。
　　枪声响了
　　唐铭水收好了枪，看了一眼面前的尸体。
　　脑门上一个血洞，董博安死了。
　　任何行动，只要事前有着周全的准备，那就一定不会失败的。
　　天罗地网，你根本没有地方可跑！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风衣，然后不慌不忙的离开了这里
　　
　　“小林先生，外面在打枪。”
　　“打吧，打吧。”
　　小林先生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他的身子很肥很肥，根本就是一个大胖子。
　　一等车厢里，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下车的人，有人躲到了餐车，有人躲在自己的车厢里根本不敢出来。
　　小林先生就坐在餐车里，他用手从面前餐盘上拿起一块蛋糕，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我帮您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他很费劲的弯腰捡起，看都不看直接塞到了嘴里。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
　　“胖子，不好，真的不好。”小林先生喘着粗气：“来，扶我起来。”
　　手下把他扶了起来。
　　他侧耳听了听：“好家伙，精英全部出动了吗？那么多人。嗯，枪声停了，他们动作很迅速，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第十四章 混堂

　　畅春园。
　　畅春园不是公园，畅春园是个“混堂”。
　　“混堂”的意思就是公共浴室，家里有浴室的人不多，所以很多的上海普通老百姓，都要到“混堂”里去洗澡。
　　而那些大大小小的“混堂”，自从上海开埠后，绝大多数都聚集在了“盆汤弄”一带。
　　你要是想洗个澡，跑去“盆汤弄”外的地方？那一看你就是才来上海的。
　　自从晚清以来，对上海市民而言，无论平头百姓还是商界巨贾，都十分乐意去混堂爽上一把。
　　而且，某种意义上，混堂之水越是混得厉害，这一把“水包皮”越是来得爽快。
　　对他们来说，一池之水，从早到晚从不更换，虽然不免浑浊乃至浮腻之物漂浮其间，但在这方天地，被阵阵热气烟雾般缭绕肉身，那是十二分的快意。
　　待池水将身子泡得通红，叫上一个擦背师傅，让他拿根沾了水的干丝瓜囊不慌不忙地擦着裸身，直到“老泥”纷纷擦出，如此享受又岂是惬意可以形容？
　　然后，从大池间走出，将身子彻底冲个干净，换上木屐，接过混堂师傅迎面飞抛而来的热毛巾，擦干身体，裹住一大块或许脏兮兮的浴巾往长榻倒头便睡，一觉醒来，不知自己身在桃花源中何处。
　　如此感觉，不亲身体验那是绝对感受不到的。
　　每次执行完重大任务，唐铭水都喜欢去趟混堂，好好的泡上一把。
　　他自己家里有洗澡的地方，可是在家里洗，绝对感受不到混堂里的乐趣。
　　唐铭水一进去，把钱包手表往外套里一放，立刻有混堂师父接过他的外套，用一个长叉子，把外套挂在了墙上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三米高的地方。
　　这是为了防止小偷。
　　叉子，就相当于是混堂师傅保管箱的钥匙。
　　唐铭水把自己脱得精光，来到浴室，先坐在边上，把热水不断拍在自己身上，等到身体适应了水的温度，这才把整个身子泡了进去。
　　水温很高，可是身子浸泡其中，那叫一声爽啊。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在这里，每个人都赤条条相对，没人知道你的身份，没人知道你是个大特务，也没有人会用敬畏的眼神看你。
　　大家都脱光了，达官贵人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在这都是完全一样的。
　　而更加重要的是，在这里，也许是大家都“赤诚相待”的缘故，所以能够听到很多在正常场合听不到的话。
　　甚至是秘密。
　　为什么？
　　你想啊，大家洗澡完，各回各家，明天衣冠楚楚，在马路上迎面走过，保证你认不出对面走来的人，就是昨天和你在浴室里亲密交谈的家伙。
　　唐铭水有几个案子，还都是靠在混堂里得来的情报破获的。
　　“爷叔，侬勒了（在）日本领事馆门口卖报卖香烟，日本人不管啊？”
　　浴室对面，有个年轻人在那说道。
　　水汽缭绕，唐铭水也看不清说话人的长相。
　　可他不在乎，他只是享受在这里一边泡澡，一边听人聊天的感觉。
　　一个老一些的声音传来：
　　“阿拉怕什么？小日本都来我那里买报纸，买香烟。”
　　“啊，爷叔，日本人还买阿拉中国人的报纸看啊？”
　　“侬个小赤佬弄什么？报纸上交关多阿拉中国的情报了，那些小日本买过去，一分析，就能晓得我们政府里的人说过一些什么，做过一些什么了。”
　　“那政府也不提防一些？”
　　“所以说侬老小（小孩子）不懂，阿拉中国那么大，就算被小日本知道了又那哼（怎么样），中国军队派一个师就可以把小日本灭踏了。”
　　“吹吧，九一八呢？那么大个东北都丢了。”
　　“个是东北的那个花花公子不抵抗，中国交关大，小日本呢？可能还没有阿拉上海大，中国人一人一口口水就把他们给淹死了。”
　　唐铭水笑了一下。
　　自从九一八之后，国人分成两种心态，一种是日本是不可战胜的，还有一种就是这样盲目乐观的。
　　甚至有人认为中国那就是天朝上邦，礼仪之国，不愿意和小日本一般见识。
　　要是真打起来，老早就打败小日本了。
　　而这种心态，在底层百姓中尤为盛行。
　　可悲，可叹。
　　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中国，和日本在各方面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老百姓，就连很多政府官员也都一样麻木不仁。
　　唐铭水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郁闷起来。
　　本来他至少还要再泡个十分钟，可是现在从浴室里出来，找个擦背师傅帮自己擦了背，一大桶热水往身上一浇，就走了出去。
　　用热毛巾擦干了身子，找个地方躺下。
　　混堂师傅立刻给他端来了茶水：“老板，要吃面伐？”
　　一般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来泡澡的人，都喜欢叫碗面或者馄饨当点心吃。
　　没钱的，一碗阳春面，有钱的，加份浇头。
　　浴室旁边就有专门做泡澡人生意的面馆。
　　唐铭水喝了口茶：“一碗三鲜面，加个鸡蛋，两只筹码。”
　　来洗澡，都是用的竹子的筹码，到时候凭筹码统一结账。至于面钱，则是面馆每天统一和澡堂来结算的。
　　像唐铭水这样，一碗面，他要了两个筹码，其中一个，就是个混堂师傅的小费了。
　　三鲜面加个鸡蛋，这小费可不少了。
　　混堂师傅顿时来了精神：“老板，谢谢侬，马上帮侬去叫。”
　　他刚走出去，就看到几个穿着蓝衣黄裤的，腰里还别着家伙的人冲了进来。
　　浴室里的人全都看的目瞪口呆的。
　　领头的在浴室里东张西望，似乎在那找人。
　　“小孙，什么事啊。”
　　唐铭水懒洋洋的问道。
　　“水哥，就猜到您在这。”小孙急忙来到唐铭水身边，低声耳语：“贺站长找您，十万火急，您赶紧的去。”
　　“叉衣服。”
　　唐铭水一听，立刻翻身而起，拿过师傅给自己叉下的衣服，急匆匆穿好，快步离开了混堂。
　　“小孙，结账去。”
　　“算了，算了。”混堂师傅赶紧说道：“老板请客，老板请客。”
　　这些人，可都是力行社的啊。
　　他们不问你拿钱就算烧高香了，你还敢和他们算钱？
　　别被他们以后找麻烦计算不错的了。
　　等到他们走了，混堂师傅冲唐铭水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
　　“瘪三，狗特务，充什么大老板！”


第十五章 九尾狐

　　“混蛋！糊涂！无能！”
　　贺洛川的吼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自从跟随老师以来，唐铭水从来都没有看到老师那么失态过。
　　此时的贺洛川，面色铁青，双眼通过，右手握拳，不断捶打着面前的桌子，几乎就是在那气急败坏的咆哮了：
　　“唐铭水，你辜负了我的期望，你辜负了我的期望！你算是什么力行社的精英！你是个废物，废物！上海滩是你的上海滩？狗屁！”
　　一句“狗屁”，已经是贺洛川骂脏话的极限了。
　　但也可以看出，贺洛川心里是多么的愤怒。
　　唐铭水身子站得笔直：“老师，学生的确是个废物，但学生需要知道究竟哪里做错了。”
　　“你！”
　　贺洛川刚想说话，却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子，在身后的书柜上两边一拉，一扇铁门出现。
　　接着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头也不回：“跟我进来！”
　　这是贺洛川办公室的密室。
　　只有在进行最绝密任务的时候，贺洛川才会进入这个密室，和部下进行商谈。
　　这里是完全隔音的，哪怕你贴在门上，也不要想听清楚里面在说些什么。
　　唐铭水走了进去，关好了门。
　　贺洛川在那沉默了一会：“你那天不是问，到底有没有‘九尾狐’这个人？”
　　唐铭水精神一振。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贺洛川缓缓说道：“有！”
　　没错，“九尾狐”真的存在。
　　这个人绝对不是传说！
　　“我只知道存在‘九尾狐’，他是谁？我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到这个资格。”贺洛川语气凝重：
　　“他什么时候打进日人内部的？我不知道。他具体负责什么？我不知道。他多大？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在戴先生组建十人团，成立党国第一个特务组织‘调查通讯小组’之前，九尾狐就已经打入到了日人内部。
　　他是受谁指派的？他听命于谁？这些我统统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
　　可是，唐铭水却愈发感觉到了“九尾狐”的神秘。
　　“调查通讯小组”成立于民国十九年，也就是说，九尾狐打进日本人的内部至少有六七年了。
　　“有一次，我得到戴先生接见，因为一项特殊工作，戴先生和我简单的说了一下九尾狐。”即便是在这样的密室里，贺洛川还是情不自禁的放低了自己的声音：
　　“戴先生和我说，为了掩护‘九尾狐’，我们的人前后至少死了几十个了，但是，哪怕我们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死绝了，九尾狐也绝对不能暴露。”
　　唐铭水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你那天问我九尾狐，我说是一派胡言，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你这些吗？”
　　“学生不知道。”
　　贺洛川冷冷的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电报，拍在桌子上：“自己拿去看。”
　　唐铭水疑惑的拿起了电报：
　　“货还未到，店里已无存货，盼尽快重新发货。”
　　“老师，这是？”唐铭水把电报放了回去。
　　“这是南京方面转给我的绝密电报。尔后，还有戴先生亲自发给我个人的一份电报，上面只有四个字，‘一帮废物’！”
　　贺洛川的声音冷若冰霜：
　　“我现在可以把这份电报翻译给你听。‘货还未到’，指的是刺杀没有成功。‘店里已无存货’，说的是我有暴露可能。‘盼尽快重新发货’，指的是必须要牺牲我们的某位同志来保证他的安全。”
　　唐铭水身子一颤：“难道是”
　　“九尾狐发给戴先生的。”贺洛川的话证实了唐铭水的猜测：“你我都知道，电报的内容就算再隐晦，也有暴露可能，像九尾狐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冒险发这份电报的！”
　　唐铭水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老师，刺杀没有成功。他说的刺杀”
　　“那就是你做的好事了，唐铭水！”贺洛川的语气里再次带着怒气：“董博安！董博安没有死！”
　　“轰！”
　　唐铭水的整个脑袋都好像炸了。
　　董博安没有死？
　　“不可能！”唐铭水的声音猛的抬高：“我亲手击毙了他，他妄想用替身来”
　　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了。
　　替身，替身！
　　自己杀的，同样也是一个替身！
　　董博安，不止一个替身！
　　“我上当了，我上当了”唐铭水面如死灰：“过去不留胡子的人，忽然留起胡子，他就是要给我一个错觉，让我错误的判断，认为他会刮掉胡子，然后用有胡子的替身来吸引我。
　　还有他的那张照片，是不是他故意拍的？照片上的董博安，其实也是他的替身？这虚报我们都不知道”
　　其实，他还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
　　他们不知道，九尾狐同样也不知道。
　　九尾狐一样也被骗了。
　　那么，唐铭水可以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九尾狐的确成功的打入了日本人的内部，但却不是核心部位。
　　那些最机密最重要的情报，九尾狐还是没有办法弄到。
　　那么，为了保护九尾狐，死了几十自己人，值得吗？
　　值得，绝对值得！
　　唐铭水很快这么告诉自己。
　　哪怕一份比较重要的情报，也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做谍报工作的，就是如此，死再多的人，流再多的血，只是为了一份情报！
　　但是，现在唐铭水有了一种深深的屈辱感：
　　自己被玩了，被董博安玩弄于股掌之中。
　　唐铭水以为自己精密安排，设下了天罗地网，并且识破了董博安的诡计，这个“九指魔王”只要一到上海，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当自己开始刺杀行动的时候，董博安却在某个车厢里，微笑的看着自己。
　　就好像在看一个小丑！
　　自从进入了力行社，唐铭水从来没有蒙受过这样的失败。
　　以及这样的耻辱！
　　从来都是疏风顺水的唐明是，终于遭遇到了他人生道路上第一个重大的挫折。
　　董博安！
　　“上海滩，是我唐铭水的上海滩！”
　　当唐铭水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在这一瞬间觉得是如此的讽刺！
　　笑话！
　　自己就他妈的是个笑话！


第十六章 替罪羊

　　“这是我力行社上海站自从成立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贺洛川的语气如此凝重：“是的，我们一个人都没死，可是我宁可你和你的那些部下全部死光了，死绝了，也要保住九尾狐。就在这几天，也许就在我们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谈话的时候，一位同志已经为了掩护九尾狐，壮烈殉国了。”
　　他看了一眼唐铭水：“现在，上面还要追查责任，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师，请把学生交出去吧。”唐铭水回答的毫不迟疑：“任务，是学生执行的，失败的责任，全部由学生来承担。”
　　“你？”
　　贺洛川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承担责任？还是你想逃避？”
　　“老师，我”
　　“你给我闭嘴！”
　　贺洛川打断了自己的学生，在那想了一会，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给我接南京戴先生”
　　力行社其实并不是那位戴先生直接负责的，但是“九尾狐”，却是戴先生安插进去的人。
　　在那等了一会，贺洛川毕恭毕敬的对着电话说道：“戴先生，我是贺洛川。是的，已经查明了，唐铭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完全按照组织流程来做的，并无差错刺杀失败，是因为有人提前泄露了情报，致使董博安做了充分准备
　　是的，找到了，力行社上海站特务处的干事，邓复远”
　　什么？
　　唐铭水身子一颤，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听着老师继续汇报：
　　“没有证据，但他是最大的嫌疑人行动的时候，并没有通知邓复远，可他却出现在了火车站，为什么？我想我的猜测是对的好的，好的，我立刻派他到南京出差。是的，戴先生，我们保证干掉董博安。”
　　贺洛川说完，挂断了电话。
　　“老师。”唐铭水实在忍不住了：“邓复远虽然为人阴毒，眦睚必报，但却绝不可能是汉奸！”
　　“唐铭水，你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贺洛川寒着脸：“你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聪明？难道我不知道邓复远是什么样的为人？如果他是汉奸，那么你我都是汉奸了。可是，我现在需要一个替罪羊。
　　你虽然这次任务失败，但整个上海站，你还是唯一值得可以信赖的，最起码在我找到能够替代你的人之前你暂时还不能去南京，只有让邓复远去了。第一，我们可以对上面有个交代，第二，也让你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唐铭水不再说话了。
　　老师还是在那向着自己的，哪怕把自己再骂的狗血淋头。
　　然而这次，自己真的辜负了老师的期望，甚至，还要把一个无辜的同僚给陷害进去。
　　尽管自己一点都不喜欢邓复远这个人。
　　但如果被安上了“汉奸、日人间谍”这样的帽子，邓复远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其实，不光是你我，你当上面的人都是傻子吗？”贺洛川淡淡说道：“戴先生虽然在南京，但对于我们上海的工作了如指掌，你唐铭水他知道，邓复远他知道，四大金刚他都知道，他也清楚，邓复远不可能是汉奸。
　　可他顶头还有上司，他也需要一个替罪羊，他不在乎这个人是邓复远，周复远，或者是别的任何一个人，他只需要和上面有个交代。”
　　唐铭水懂了。
　　现在，他该为自己感到庆幸吗？
　　他没有什么那个替罪羊？
　　还是，更加应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因为自己的失败，牵扯到了那么多的人。
　　“做我们这行，最怕的就是感情太丰富。”贺洛川缓缓说道：“唐铭水，人人都叫你是‘唐屠夫、唐阎王、活死神’，可是你依旧还有感情。你要牢牢记住，为了完成任务，没有谁是不能被出卖，牺牲的。
　　如果有一天，需要你去完成一个任务，甚至不得不出卖我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唐铭水在那想了很久：“我我不知道”
　　“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是没有学到呢？”贺洛川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给我牢牢的记住，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你打入到日本人当中去，而前提条件就是牺牲我，那么，不要有哪怕一秒钟的迟疑！”
　　对于这一点，唐铭水倒是并不如何担心的。
　　力行社上海站“四大金刚”，早就“臭名昭著”，尤其是自己，更是如此，在上海的日本情报机构，也对自己研究透了。
　　将来谁都有可能被派到日本人那里去卧底，但只有自己不会。
　　除非日本人的脑子全部坏了，才会相信自己。
　　“没人不可以牺牲，没人不可以牺牲”贺洛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那不断的喃喃自语，过了一会，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了唐铭水：
　　“祸，你是闯下的，必须要由你去弥补。戴先生有令，决不能让董博安活着离开上海，这个人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哪怕我上海站的人全部死光了，也要干掉他！”
　　“学生明白了。”唐铭水不再迟疑：“请老师再给我一个机会，学生这次，已经决定杀身成仁，哪怕董博安现在躲在日本领事馆里，学生也决意和他同归于尽。”
　　贺洛川很不满意，一点都不满意：“一个特务，一个情报工作者，为什么动不动的就要说死呢？千古艰难唯一死？你错了，死是最容易的事情，活着完成任务才是最难的。唐铭水，也许我看错你了，你根本不是这方面的天才。”
　　“学生会证明给你看的。”唐铭水不动声色：“学生的耻辱，会用董博安的鲜血洗干净。老师，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说着，他对贺洛川敬了一个礼。
　　军礼！
　　自从进入了力行社，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敬军礼了。
　　“去吧，去吧。”贺洛川疲惫的挥了挥手：“完不成任务，你自己回老家去吧，当个篷，当个工人，总之不要再做这一行了。”
　　“老师，我去了。”
　　唐铭水刚走到门口，又被贺洛川叫住：“你准备第一步怎么做？”
　　唐铭水沉默了一下：“陪一个女人睡觉去。”


第十七章 对我来说这很简单

　　唐铭水起身，靠在床沿上，拿过烟，点着了一根。
　　樱井惠子无限满足，翻过身，两只手抱着唐铭水的腰，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死死的缠着唐铭水的腿，一刻也都不肯松开。
　　她生怕一松手，身边的这个男人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她三十岁了，但这正是女人在生理上极度需求的时候，尤其是对于一个已经结过婚的女人而言更是如此。
　　她喜欢这个英俊的男人，喜欢他的小胡子，喜欢他的声音，甚至喜欢他的冷漠无情。
　　她知道自己对唐铭水，已经到了极度迷恋的地步。
　　尽管，她的理智总是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唐铭水只是在利用自己，自己一直都在出卖着大日本帝国的利益。
　　可是，谁又会去管这些呢？
　　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那些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恩怨，和自己一点关系也都没有起码，她的感情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你，强壮，有力。”惠子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几个汉语单词：“我，很满足。”
　　唐铭水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我说过，我是一个小白脸，所以，我满足了你，你也该满足我了。”
　　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宿命啊。惠子却已经不在乎了：“告诉我，这次要我提供给你什么样的消息？”
　　“是情报，不是消息，两者之间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唐铭水纠正了一下他：“你有办法去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吗？”
　　“可以。”惠子调皮的吐了一口气在唐铭水的肚子上：“日本驻上海总领事石射猪太郎，将被调任大日本帝国驻暹罗大使，明天就有一个为他送行的晚宴，我也在宴请名单中。”
　　“为什么要邀请你？”唐铭水不是特别理解。
　　“难道您忘记了，川口利宏一直都很喜欢我。”惠子媚笑，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才会媚笑：“所以，是他邀请我的。”
　　唐铭水明白了：“那么，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在这两天，有没有人住进了大使馆，这个人的长相怎样？我不知道。但他肯定受到了严密的保护，轻易不会让人看见。还有，我需要弄清楚他的生活习惯，越详细越好。”
　　这个任务的确很难。
　　现在对于董博安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领事馆了。
　　而且他只要一进去，一定会受到日本方面的严密保护，深居简出。
　　甚至能够在领事馆里见到他的人都不会太多。
　　“就这么点小事吗？”
　　没有想到的是，惠子居然如此说道。
　　“小事？”唐铭水苦笑：“难道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吗？”
　　惠子终于离开了唐铭水的身子，靠在了他的身边：“你让我去杀人，我做不到。你让我去帮你找帝国的绝密情报，我没办法，可是要弄清楚领事馆里的事，真的很简单。不要忘记，我是女人，而且还是个有很多崇拜者的女人，专门为总领事做饭的山下君，就是其中之一。他只要一有空，总喜欢去我那里喝上几杯。”
　　唐铭水放心了：“那么，就拜托了，我希望这份情报越早得到越好。”
　　他说完，按灭了手里的烟，准备起身。
　　谁想到，惠子却一把抱住了他：“你说过，我们是交换的关系，那个去领事馆的人，一定非常重要，所以这次的情报对你来说也很重要。那么，今天一整个晚上，你都是属于我的了”
　　
　　唐铭水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惠子估计现在还没有醒吧？
　　该好好的考虑考虑任务怎么完成了。
　　如果董博安被确认了躲在领事馆里，自己该怎么刺杀他？
　　看起来毫无机会可言。
　　自己甚至只要出现在领事馆外，就会被那些日本人认出来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几乎不肯能完成的任务。
　　失败？
　　不可能再有一次失败了。
　　否则，即便老师不赶走自己，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待在力行社？
　　一个一个的想法，在唐铭水的脑子里不断闪过，但很快又被他一一的否决了。
　　自己能够想到的，董博安一定也会想到。
　　越是复杂的计划，越是不容易成功，当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整个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桌子上放着几块糕点，那是前几天剩下来的。
　　早饭到现在还没有吃，可是唐铭水一点都不觉得饿。
　　只是下意识的，他拿起了一块蛋糕，轻轻的掰下一块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
　　也许食物里下毒是个不错的办法？
　　惠子的那个仰慕者，厨师？
　　不行。
　　惠子会为自己带来情报，但如果让她做这种事，她一定会拒绝的。
　　而且，就算自己强迫她答应了，日本人只要顺藤摸瓜，很快就会发现她的。
　　惠子现在对自己还有很大的用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她暴露了。
　　唐铭水忽然加快速度，把那块蛋糕囫囵吞枣全部塞到了嘴里，吃的太急，被噎住了，他赶紧拿过来一瓶酒，拔去瓶塞，往嘴里大口大口灌了几口。
　　终于平静下来了，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很快，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谁呀？耽误老娘打麻将。”
　　“是我，房东太太。”
　　“哎哟，是小唐啊。”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声音，立刻变得温柔起来：“小唐啊，侬交关辰光没来过了，啥辰光过来，一起吃老酒呀。”
　　“谢谢，房东太太，你让小苏北下午到我这里来一趟。”
　　“好个，好个，小唐啊，侬交关会享受生活了。我一会就去告诉小苏北。”
　　“谢谢。”
　　唐铭水挂断了电话。
　　奇怪，为什么又觉得饿了呢？
　　他又拿起了一块饼干，一边吃着，一边拨通了289号的电话：“老鲍，叫上顾全宾，下午三点后，你带几个精明的人，来我这，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
　　“知道了，大哥。”
　　两个电话一打，唐铭水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计划？
　　他暂时还没有把计划想完整，但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了。
　　能不能成功？唐铭水就不知道了。
　　但他相信，老天爷不可能总是帮着一个可耻的汉奸吧？


第十八章 全都安排好了

　　“唐老板，好了，合适伐？”
　　“很好。”
　　唐铭水对着镜子里看了看，非常满意。
　　看到小苏北正在收拾工具，唐铭水叫住了他：“小苏北，你的那个亲戚叫什么名字？”
　　“啥个亲戚？”小苏北一怔。
　　“就是你的那个表弟，做药害人的那个。”
　　小苏北恍然大悟：“谢群。”
　　“谢群。”唐铭水念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现在关在哪里？”
　　“在新闸路捕房里，大概过几天就要在临时法院过堂了。”小苏北对这些显然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好的。”唐铭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可以去问你表哥的爸爸妈妈拿那一千只大洋了。”
　　起先，小苏北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他明白了唐铭水话里的意思，顿时大喜过望：“唐先生，侬肯帮忙救人了啊？”
　　“是的，我会把他从捕房里弄出来的。”
　　“谢谢唐老板，谢谢唐老板。”小苏北连连鞠躬：“唐先生，他啥辰光可以回去？”
　　“回去？回哪去？”
　　“自己家里啊，我的姑父姑母都在旅馆里想办法呢。”
　　唐铭水笑了笑：“谁说他能够回去了？”
　　“唐老板，侬否是说把他救出来吗？”
　　唐铭水点着了一支烟：“小苏北，我是说过把他从捕房弄出来，可没说把他放回去啊？”
　　小苏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分别。
　　唐铭水吐出了几个烟圈：“好了，你就去问你的姑父姑母要一千只大洋，现大洋，就说你一定有本事把谢群从捕房里弄出来，但是要现钱，不能拖欠。他们要是不给，我拍两个人跟你一起去拿。”
　　“那是不会的，那是不会的。”小苏北还是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唐老板，侬个好处”
　　“我不要好处。”唐铭水摆了摆手：“小苏北，你的表弟这样，他父母的钱大约也不干净，拿了一千只大洋，好好的过日子，将来我唐铭水要是有一天落难了，记得帮衬我一把。”
　　“唐老板说笑了，唐老板那么大的老板”
　　“好了，你先回去吧，记得去拿大洋。”
　　唐铭水挥了挥手，让小苏北先离开了。
　　开了一瓶酒，一口烟，一口酒。
　　一把左轮手枪就放在他的手边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喝了差不多有小半瓶酒，有人轻轻的敲门。
　　“进来吧。”
　　“大哥。”“唐干事。”
　　鲍殷亮、顾全宾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把门关好。”唐铭水吩咐了一声：“老顾。”
　　“在，唐干事。”
　　“你去一趟新闸路捕房，找史国云探长，然后让他和你一起去临时法院，让那个谁？对了，菲利普，把捕房的一个在押犯人带到格兰路去。”
　　格兰路是力行社上海站的一处秘密基地，用来审问一些犯人的。
　　顾全宾有些不太当回事：“唐干事，一个犯人，让老史直接送来不就行了，要那么麻烦做什么？”
　　“这次不行。”唐铭水摇了摇头：“这个犯人的情况有些特殊，万一被悄悄带出捕房的事泄露出去会有很多麻烦，老史这些年不容易，帮了我们不少忙了。这个恶人，让英国人去当吧。”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办。”
　　顾全宾刚想走，又被唐铭水给叫住：“对了，我准备让人在老城隍庙荣顺馆请老梅吃晚饭。小孙在那里等着电话。”
　　“老梅？小孙？”顾全宾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唐干事，你早安排好了，兄弟我只是帮你去跑跑腿，动动嘴而已。兄弟佩服，佩服。”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再清楚不过了。
　　唐铭水真的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可是他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每一个细节全部已经安排好了。
　　底下的人跟着他做事，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办就行了。
　　首鼠两端可不行，这是之前唐铭水和自己说过的。
　　看起来，自己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未来了。
　　顾全宾一走，唐铭水的目光落在了鲍殷亮的身上：“老鲍。”
　　“大哥，有什么事情您吩咐，菲利普那里我也可以去啊，您非让顾全宾去做什么？白白让他得了一份功劳，他可不是咱们自己人。”
　　“菲利普那里，还真只能顾全宾这种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人去，你脾气太急，去了容易坏事。”唐铭水淡淡笑了一下：“不过我还另外有件差事派你。”
　　“大哥，您吩咐。”
　　唐铭水在那想了会：“昨天，我到畅春园去泡混堂，听到浴室里有个人说话，长什么样，我没看清，他是在日本领事馆门口摆了个卖报卖香烟的摊子，你用最快的速度帮我把人找到。听声音，估计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大哥，小事体一桩。”
　　“找人不是难事，但不能影响他出摊。平时他几点摆摊，几点收摊，一分钟都不能差。”
　　“大哥，交给我吧。”鲍殷亮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随即又有一些好奇：“大哥，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要您这么劳师动众的。”
　　唐铭水沉默在那。
　　他拿起左轮手枪看了好大一会，缓缓放了下来：“老鲍，我这次可是吃了一个大亏啊。”
　　“啊？”
　　鲍殷亮怎么也都不敢相信。
　　大哥吃亏了？
　　从来只有大哥欺负别人，现在谁敢欺负大哥啊？
　　唐铭水苦笑一声：“别问了，赶紧去做事，尽快找到那个老头，一样带到格兰路上，我已经把咱们的车给你准备好了，这样你来去动作可以快些。”
　　“是，大哥，我现在就去办。”
　　唐铭水重新端起了酒杯。
　　每一步他都仔细的考虑过了，什么事该用什么人去，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董博安呢？现在在日本总领事馆情况如何？
　　惠子能够把自己需要的情报全部带出来吗？
　　这些，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那把左轮手枪上。
　　再失败，就不是回乡下种田的事了，唐铭水发誓，吗，没准自己会用这把手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脆弱？
　　谁说一个特务不可以脆弱的？
　　也许特务比任何人都更加脆弱。
　　他们甚至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也都找不到。


第十九章 那条疯狗

　　上海公共租界临时法院，在大清朝的时候叫“会审公廨”，由清政府委派“谳员”进行名义上的审判工作。
　　到清宣统三年，上海光复之后，英、美等驻沪领团乘机侵占会审公廨。翌年，领团于廨内增设检察处，设洋检察员1人，由工部局推选经领事团委任，负责分配案件、指定审理日期、收发文件、保释、会计、保存案卷、民事羁押与女监管理等所有行政事务。
　　至此，廨内大权均由检察员掌握。
　　民国十六年年元月一日，废止会审公廨。
　　此后废止的会审公廨的地址被设上了上海公共租界临时法院兼上诉院，来代替会审公廨讼诉案件。
　　但是，不过之前以及之后如何变幻，大权依旧掌握在那些外国人的手中
　　
　　菲利普法官抬头看了一眼顾全宾和站在他身边的史国云。
　　顾全宾是他的老相识了，菲利普从他的手里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但是今天顾全宾提出的要求，却被菲利普一口拒绝了：“不行，这绝对不行，顾，谢群此人，民愤极大，一旦被人发现偷偷带了出去，会引起社会极大愤慨的，我身为一名法官，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顾全宾笑了笑：“放心，几天后我们就偷偷的再给你送回来，耽误不了开庭。”
　　“还是不行。”菲利普断然拒绝：“你们力行社的这些人，犯人一旦到了你们手里，就算不死也是个半死人了，这件事我绝对不能答应。”
　　顾全宾大拇指点了点身后：“这可是那条疯狗亲自交代的。”
　　菲利普当然知道“疯狗”是谁。
　　唐铭水！
　　他有许多外号，什么唐阎王，活死神之类的，但在租界，不管是法租界还是公共租界，还有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外号：
　　唐疯狗！
　　至于这个外号究竟是怎么来的，菲利普根本就不愿意去回忆。
　　“唐疯狗？”菲利普明显怔了一下，但随即还是断然摇头：“唐疯狗也不行，谁来都不行。”
　　“您真准备不给他面子？”顾全宾善意的提醒了一下：“您也知道，得罪了那条疯狗，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你在威胁我吗？”菲利普冷笑：“我是大英帝国委派的法官，我”
　　“别说您是大英帝国委派的，就算您是美国英国法国联合委派的，也不管用。”顾全宾打断了他的话：“前清朝廷怕你们，民国政府怕你们，可那条疯狗还真不怕你们洋人。他要是疯起来，嘿嘿”
　　说完，他忽然问了一声：“你们的梅理查爵士到上海几天了，现在正带着夫人在城隍庙游玩吧？”
　　这话一说出口，菲利普面色一变：“你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麻烦您打个电话，看看荣顺馆的饭菜还合梅爵士的口味不。对了，别说我不喜欢听的，您知道我懂几句英国话。”
　　他拿出一张纸条，放到了菲利普的面前。
　　那是一个电话号码。
　　菲利普赶紧按照上面写的，拨通了号码，用还算流利的中国话说道：“我找梅理查先生。”
　　“天字一号，客人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悠长的叫唤声。
　　不一会，梅理查爵士的声音传来。
　　“梅理查爵士，我是菲利普。”
　　“啊哈，菲利普我和我的夫人玩的非常开心，中国人真是太热情了，有两个人非要请我们吃饭啊，大概是叫荣顺饭店吧？我很好但是，我弄不明白中国人的松鼠桂鱼到底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里面根本没有松鼠啊菲利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菲利普耐着性子听梅理查说完：“梅理查爵士，没事，我听人说的，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他挂断了电话，面色铁青：“顾全宾，你们是准备引起一场严重的外交纠纷吗？”
　　梅理查爵士在一战中战功赫赫，是被乔治五世亲自授予二等爵士勋章KBE的啊！一旦出事，自己的前途就算全完了。
　　而现在，很明显，梅理查爵士被控制了，随时都有危险。
　　“外交纠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顾全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您忘记了那个家伙为什么会被叫成疯狗了吗？”
　　菲利普当然记得，而且清楚的记得每个细节。
　　那是唐铭水刚来上海的第一年，他的一个线人被法租界的巡捕房扣留了，唐铭水前去交涉要人，但被拒绝，还被羞辱了一通。
　　结果，第二天，法租界公董局的一名董事及其夫人遭到绑架。
　　法租界调动全部人力进行寻找，并且还委托了上海滩三大亨共同帮忙。
　　最后矛头直指力行社——唐铭水！
　　那天，唐铭水单枪匹马来到工部局，面对质问，轻描淡写：“上海滩的三光党横行，没准被谁给绑架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但你们要是放了我的人，我倒可以帮忙寻找一下。”
　　当时，上海滩三大亨之一，曾经担任过法租界唯一的华人督察长的黄老板决定充当一下和事老：
　　“小兄弟，这里可是上海，你初来乍到的，最好还是守一下我们大上海的规矩。”
　　没想到，唐铭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在叫谁小兄弟？我是国民政府委派的正式官员，小兄弟这三个字是你叫的？”
　　黄老板在上海谁敢不给面子？被这个年轻人这么一冲，在法国人面前大是脸上无光：“唐铭水，我说了，这里是大上海，想要在这里混，把人都得罪了可不好。”
　　“黄胖子，你一个小小的流氓头子，居然威胁国民政府官员？”唐铭水淡淡一笑：“你再敢威胁我一次，你黄老板全家上上下下，连佣人带老妈子，一共三十八口人，连同和你离婚的二房露兰春，你的姐夫黄全普一家，我要是放走一个，我怕唐铭水把自己装到麻袋里，跳到黄浦江里。我可不是当年的卢少爷，三百万就能赎了你的命！”
　　黄老板呆住了。
　　当年，为了一个女人，他曾经被那位大军阀卢永祥的儿子卢筱嘉绑架过，差点死了。
　　这之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些手里有枪有权的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第二十章 有机会，趁早走！

　　黄老板害怕了。
　　他是真的害怕了。
　　可是法租界的公董局警务处处长洛里斯根本不信邪，他不信这个中国人敢这么猖狂。
　　他做了一个决定：
　　当场扣押了唐铭水，并且把他关到了捕房里。
　　本来他认为，唐铭水被抓了，力行社的人一定会来交涉。
　　可是整整一天时间，静悄悄的，力行社的人根本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大早，警务处处长就接到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根手指，手指上，戴着的是一枚戒指。
　　洛里斯太熟悉那枚戒指了，它的主人属于那个被绑架的董事的！
　　洛里斯又惊又怒，再次提审唐铭水。而且威胁唐铭水要以牙还牙，同样割掉他的一只手指。
　　唐铭水一点都没害怕：“在法租界，如果你伤害了一名国民政府官员，引起的外交纠纷怎么样，我不清楚。你当然可以立刻切掉我的手指。但我猜，那些绑架了法国董事及其夫人的无法无天的土匪们，明天也许会送来一只或者两只手？到了后天，也许是两具尸体？警务处长先生，这些，全部都是我猜测的。”
　　洛里斯快要崩溃了，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无所畏惧，一点都不把法国人看在眼里的中国人。
　　为了一个他的眼线，让两个法国人处在巨大的危险中，值得吗？
　　不值得。
　　这也是有先例的。
　　即便那位后来成为法租界总督察长的黄老板，当年也一样绑架过外国人啊。
　　所以，洛里斯做出了一个决定，立刻释放唐铭水以及他的那名线人，同时郑重的因为自己的态度，以及非法禁锢，而向唐铭水道歉，并且请求他协助救回董事以及他的夫人。
　　在唐铭水离开后不到两个小时，董事夫妇安全归来。
　　这被视为是法租界的奇耻大辱，他们没有追究，甚至都不愿意提起此事。
　　只是，他们给唐铭水起了一个侮辱性的外号：
　　疯狗！
　　唐铭水在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外号后，一点都没在意：“疯狗就疯狗吧，起码疯狗能把人咬下一大块肉来。”
　　
　　菲利普先生此刻面色非常难看。
　　这条疯狗又故技重施了。
　　唐铭水绝对做得出。
　　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害怕。
　　在他眼里，人只分为两种：
　　有利用价值的，没有利用价值的。
　　史国云知道该到自己上场了，力行社每个月给自己一百块大洋，可不是白给的：“菲利普先生，他们只是借用一下谢群，我可以做个担保，唐铭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把人给送回来的。”
　　“你担保？”菲利普找到了一个台阶。
　　“我担保。”史国云拍了拍胸脯：“要是谢群有个死伤的，你只管找我算账。”
　　“好吧，听着，顾先生。”菲利普觉得还是要找回点面子来的：“我并不是害怕那条疯狗，但鉴于到了目前为止，我们之间还算保持着不错的友谊，所以我答应你们的要求，把谢**给你们。”
　　“谢谢，菲利普先生。”
　　“等等，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谢群送出去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也必须是什么样子，而且他的人，只能在你们那里待三天！”
　　“当然，我们要他做什么呢？”
　　“还有，梅理查爵士夫妇必须要平安回来。”
　　顾全宾笑了：“我们对梅理查爵士没有兴趣，相反，我们真的是诚心诚意的请他吃饭而已。”
　　诚心诚意？
　　会相信你们的话才有鬼。
　　菲利普叹了口气。
　　还有两年自己就要卸任了，希望这两年能够太太平平的渡过去吧。
　　中国真是一个奇怪的民族。
　　有的人懦弱无能，有的人却天不怕地不怕
　　
　　“史探长，多谢了。”
　　“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史探长，我们在花旗银行你的户头上，给你存了一笔钱。”
　　史国云也没有说谢谢，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从唐铭水来到了上海，这三年，自己没少帮他办事，也没少收他的好处。
　　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巡捕，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升到了华人探长的位置，唐铭水不但帮他花了大钱，还特别帮他破了几个大案子。
　　尽管有些案子，其实就是唐铭水派人去做的。
　　“史探长，水爷让我带句话给您。”顾全宾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他说现在时局不稳，史探长这两年也赚到一挟了，趁着能退，赶紧的退吧。去香港，去美国，总之就是不要留在国内了。”
　　“水爷的好意，心领了。”史国云拱了拱手：“可是我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我呢。前些天，我的苏北亲戚都来上海投靠我，眼巴巴的指着我给他们一碗饭吃。你说我就是一个小小探长，哪有这么多的钱啊？再说了，去香港，我能做什么，不当探长，我又会做什么？”
　　“还是去当探长。”
　　“探长？香港？”史国云一怔。
　　顾全宾点了点头：“水爷在香港有条路子，能够想办法，当然，去了之后，也不是立刻就当探长，毕竟香港不比上海。可是水爷全都安排好了，混个两三年的，没准就能混出来了。”
　　史国云怦然心动。
　　大上海虽然繁华，但中日之间现在这个关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爆发战争。
　　听说前几年，日本还有利用陆海军联合占领武汉的计划，结果计划泄露，中国政府提早防备，这才迫使日本人不得不放弃。
　　战争一旦爆发，这上海还能不能成为花花世界，那就难说的很了。
　　“那么多的租界在，那么多的外国人在，日本人总不至于真打吧？”史国云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心存幻想：
　　“不过你帮我谢谢水爷，我回去呢，和我内人商量一下。”
　　“好，要早做决定，你知道水爷这个人不喜欢等人的。”
　　“知道了。”
　　说话间，到了捕房那里，史国云拿出探长威风：“来人，给我把人犯谢群带出来。”
　　嘿嘿，这个谢群啊，落到了唐铭水的手里那可有得受了。
　　这个唐阎王，不拔了他的一层皮，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二十一章 请谢先生喝点水！

　　格兰路，陶汤仓库。
　　这里，原本是青帮下属一家专门用来堆放大烟的仓库，后来被力行社买来，用做了一个秘密审讯基地，上海站的分支机构。
　　毕竟，不是什么犯人都可以带到戈登路289号去的。
　　被蒙着双眼的谢群被带到了这里。
　　2号仓库正中央，孤零零的放着一把椅子，唐铭水就坐在上面。
　　边上，还有一张板凳，上面放着香烟、打火机、茶杯。
　　“谢群？”唐铭水端起杯子，吹散上面漂浮的茶叶，问了一声。
　　“是的，我是，您是？”被解开眼罩的谢群疑惑问道。
　　自从犯了人命案子，被关押到捕房里去之后，谢群本来以为凭借自己家里的钱，很快就能从捕房里出来。
　　可没有想到却迟迟没有消息，这不免让他浮躁起来。
　　今天，他忽然被从捕房带出，难道是父母把关系疏通好了？
　　只是，这里是哪里？这些人又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唐铭水放下茶杯，拿起香烟：“我姓唐，唐铭水，你可以叫我唐先生。”
　　“唐先生。”谢群忙不迭的问道：“是不是我父母让你来的？你放心，大洋你要多少有多少。”
　　唐铭水一笑：“大洋的事情，咱们一会再说。小孙，带谢群去喝点水。”
　　“是！”
　　“唐先生，我不渴，我不渴。”
　　小孙皮笑肉不笑：“谢群，水爷定的规矩，进来这里的人，都要喝水的，走吧。”
　　小孙和另外两个特务，硬拽着谢群进入了边上的库房。
　　唐铭水点着了烟，吸了一口。
　　片刻，一声声的惨呼，从隔壁库房传来。
　　在陶汤仓库，所谓的“喝水”，其实就是用沾了水的皮鞭，先狠狠的抽你一顿。
　　这也是唐铭水发明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合作，总之，进来先打你一顿杀威棒再说。
　　十个人中有九个人，被这顿皮鞭一打，进来前什么样的傲气都没有了。
　　惨呼声最初凄厉无比，伴随着一声声的求饶，过了会，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唐铭水抽到第二根烟的时候，谢群被拖了出来。
　　一路走，一路都是血迹。
　　浑身被打的皮开肉绽，满是伤口。
　　要不是边上两个特务扶着，只怕根本无法站立。
　　小孙端来了一只碗，一把捏住谢群的嘴，把一碗汤剂全部给他灌了下去。
　　里面是参汤。
　　否则的话，挨了这么一顿打，不靠参汤吊着，身体差些的是断然没有办法继续接受审问的。
　　果然，一碗参汤下去，没过多少时候，刚才还半死不活的谢群一声哀嚎：“哎哟喂，疼死我了大爷，大爷，您行行好，行行好，您到底要做什么啊？”
　　唐铭水点了点，立刻，一张板凳搬来，两个特务一把把谢群按到了板凳上。触动到了伤口，谢群又是怪叫连连。
　　“说吧，你的那个药是怎么回事？”唐铭水直截了当，张口就问。
　　到了这个地步，谢群哪里还敢有丝毫的隐瞒：“大爷，那是我在美国留学时候，我的一个同学卖给我的，花了我一百美金啊。回来后，我自己试着调配，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错了，结果那药变成了毒药。
　　我装在香水瓶里，万一要是被发现，可以骗做是外国来的香水。我趁那个小姑娘不注意，倒在了她的咖啡里，可我怎么知道，她就这么死了啊。唐先生，唐大爷，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
　　唐铭水关心的不是这些：“现在要让你再做这么一瓶药，你能做出来吗？”
　　“这个”谢群有些迟疑：“我真的想不出是哪里出错了啊化学这种东西，出了一丝的差错，就会酿成大错啊。”
　　“想不起来了？”
　　“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唐铭水一笑：“请谢先生再去喝水。”
　　“不要，不要。”谢群凄厉的叫了起来：“我想想，我想想，唐先生，我一定会想起来的。啊，对了，我应该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
　　“瞧，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智力也会随之提升的。”唐铭水相当满意：“假如我给你你需要的全部材料，顶多两天之内，你能给我再研制出一模一样的药来吗？”
　　“能，肯定能！”谢群总算是学乖了。
　　唐铭水考虑了一会：“如果，我把这种药水涂抹在书刊或者报纸上，效果会一样吗？”
　　“一样的，但除非他直接把报纸吃下去，而且，发作的时间也比直接饮用要慢一些。不过慢不了多少时候。”
　　“药效在书刊报纸上能够持续多久？”
　　“十二个小时，接触到空气之后，药效会持续减弱。”
　　“涂抹上去，书刊报纸的颜色是否会发生变化？”
　　“应该会”谢群是个聪明的人，一说出来，立刻又说道：“但是我可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很好，你的脑子很好使。”唐铭水完全满意了：“你要是用在正道上该多好？听着，立刻把你需要的材料全部写出来，我会派人采购去的，这两天，你就给我安心配药吧。”
　　“是的，是的。”
　　“小孙。”唐铭水点了点谢群：“给他治下伤，弄点点心给他吃。”
　　“知道了，水哥。”
　　小孙无精打采。
　　对付这样的人，水哥怎么那么客气？
　　要换成是自己，嘿嘿
　　谢群被带下去治伤了。
　　唐铭水点着了第三根烟。
　　“董博安，光绪九年生人，五十三岁身高五尺一寸，微胖，面白，长须好西餐（尤喜法式西餐）好读书，尤喜野史，近年甚迷安徽人张恨水之小说不注意个人卫生，较邋遢”
　　这是和董博安全部有关的资料。
　　长须，已经被证明是董博安故意设的计。
　　那么，其它的呢？
　　真的，一定是真的。
　　要想成功的骗到别人，说的话必须有九分真一分假。
　　往往假的那一点才是最要命的。
　　可是，董博安呢？
　　如果这份材料全部都是假的呢？
　　那么，自己做的这些事就顷刻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自从从事这份工作以来，唐铭水还是第一次心里那么的没底。
　　他总觉得耳边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响起：
　　“你猜，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是，董博安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影子

　　“先生，今天是石射领事的送别晚宴，您真的不参加吗？”
　　吉田木翔中尉问道。
　　又肥又胖的董博安，拿起一块已经被切了一小块的面包片，塞到了嘴里：“我就不参加了，那里人太多了，请代我向石射领事说声抱歉。”
　　“好的，先生。”
　　在一个中国人面前，吉田木翔居然毕恭毕敬：“火车站的刺杀事件，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的确是力行社策划的，我们死了六个人，其中四个是日本人，军人。但是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并没有声张。”
　　“这个计划，我策划了整整一年。”
　　董博安不动声色：“我可以确定的是，九尾狐是存在的，而且，这是一个资深间谍，潜伏在帝国内部，已经很久了。一年多前，九尾狐的活动开始变得频繁起来，我们在上海、南京、武汉多个情报点，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所以，在华北的时候，我和多田司令官，土肥原君，共同策划了这个计划。
　　自从投靠了帝国，中国方面一直在寻找我的踪迹，决心执行家法。但我隐藏的很好，始终没有暴露过。
　　我寻找了一个长得和我差不多的替身，让他开始留胡子，以我的名义，开始在公众场合露面，好让中国方面掌握到我的行踪。
　　我还故意留下了一张照片，让中国情报机关，能够知道现在的‘我’，长的什么模样。
　　如果中国情报机关得到了我的这张照片，那么，吉田君，我们的范围可以大幅度的缩小了。
　　接着，我故意泄露出了我将前往上海的消息，果不其然，一场刺杀如约而至。这样，范围可以进一步的缩小。
　　按照这些去一个个的排查一年多前出现在华北以及东北的人物，九尾狐呼之欲出。”
　　吉田木翔有些疑惑：“先生，如果是中国情报机关的其他潜伏人员泄露的呢？”
　　“当然存在这样的可能。”董博安点了点头：“可是，我们设想一下，能够传递出关于我行踪全部情报的，一定是中国方面最高级的间谍，把他挖出来，同样是帝国情报工作的一次重大胜利，而且，也能让九尾狐失去助手。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也是中国情报部门一个非常特殊，非常残酷的手段。当一个资深间谍有暴露的可能，会有一批‘影子’替他去死。”
　　“影子？”吉田木翔怔了一下。
　　“影子！”董博安重重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在日本战国时代，很多大名都有‘影武者’，是大名的替身。影子的意义，和影武者完全一样。比如九尾狐一旦感觉到自己有暴露的危险，那么一个早就安排好的影子会以他的名义去死，并且，你会发现很多证据，证明这个影子就是九尾狐，其实真正的九尾狐，却在影子的保护下安全了。”
　　“狡猾。”吉田木翔明白了。
　　“影子虽然很有效，但却也有一个弊病。”董博安一笑：“只要能够找到这些年，有多少所谓的‘九尾狐’死了，并且把他们生前的人物关系，行踪联系在一起，我们就有很大的可能找到真正的九尾狐。
　　之前，我曾经提到过这么做，只是也许九尾狐嗅到了危险，很快潜伏了下来，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一直到了一年多年，他应该是得到了什么命令，这才重新活跃起来了。然而，他越是活跃就越有暴露的可能性！”
　　“先生，您对您曾经的同事真是太了解了。”吉田木翔由衷的敬佩：“在您的身边这两年，我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而且，为了帝国，为了抓住那个九尾狐，您居然把自己吃成了”
　　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董博安却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吃成了一个大胖子，是吗？我早就计划要来上海了，但我万一遇到过去的同事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认出我来，让我的替身留胡子也是计划之一。
　　吉田君，我怕死，我真的非常怕死。我得活着啊。”
　　有人敲门。
　　吉田木翔站起来开了门，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了会，对董博安说道：
　　“先生，‘九尾狐’找到了。”
　　“哦，是吗？”董博安淡淡说了一句。
　　“是的，这个人，是‘东京朝日新闻’记者中村野四郎的中国助手杨秀军，他和中村野四郎有师生之谊，一年前，多次前往华北、东北，拍摄您照片的时候，中村野四郎和杨秀军就在现场，有条件得到您的照片。
　　而且，他和火车站的站长关系极好，经常一起喝酒，也有条件得到您的行程。当我们对他展开抓捕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自杀了。在他的住处，我们找到了许多帝国的情报，以及一台隐藏起来的电台。”
　　“他不是九尾狐，他是影子。”董博安又笑了：“一个潜伏了那么久的间谍，是不会愚蠢到把电台藏在自己的住处。你想，一个家，只有这么大，如果我们怀疑他，把他整个家都可以拆了，电台藏得再隐蔽难道不会被发现吗？这等于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就是间谍。
　　而且，他怎么知道我们怀疑他了？他一定是接到了指示，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保护九尾狐的。”
　　董博安在那沉吟了一下：
　　“现在，圈子可以缩的更小一些了。我平安到达领事馆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给我重点查这几个人，他们当中一定有一个人是九尾狐！
　　力行社以为杀死了我，但九尾狐知道我安全抵达，他一定知道这是一个阴谋，所以影子就及时的出现了。重点查华北方面，尤其是多田司令官身边。”
　　“多田长官是中国驻屯军的司令官，查他会有一些麻烦，但我会立刻向上级汇报的。”吉田木翔在那想了一会：
　　“先生，有您在帝国，那是我们的幸运。自从我负责跟随您以来，在您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其实，我更愿意把您当成是我的老师。”
　　从一个日本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相当的不容易了。
　　董博安看着他，然后缓缓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情报人员的。”


第二十三章 长官什么都知道！

　　“小林平之，于十月二十五日进入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特征：肥胖深居简出，领事馆普通工作人员很难见到本人
　　上午六时起床，在屋内锻炼身体七时，手下出领事馆，若当天出‘新闻报’则购买‘新闻报’，若当天出‘申报’则购买‘申报’，盖因两报皆连载张恨水小说‘燕归来’、‘小西天’
　　七时十分，准时将早餐送至其房间，由保镖亲自和厨师送进这时厨师才能见到小林平之
　　早餐为法式面包、鸡蛋、牛奶一杯。厨师先各品尝一些，十五分钟后，厨师离开
　　另：二十八号下午2时，小林平之有外出计划，此消息未鉴定真假。”
　　唐铭水看的非常仔细。
　　惠子的办事能力，绝对无可挑剔。
　　她把唐铭水需要的资料全部弄到手了。
　　而且，是如此的详尽。
　　在唐铭水之前得到的资料上：“好读书，尤喜野史，近年甚迷安徽人张恨水之小说”
　　没错，这个“小林平之”就是董博安！
　　“九尾狐”提供的情报同样是准确无误的。
　　董博安谨慎到了极点，除了领事馆的高层，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
　　他不出门，不运动，就连吃饭前也要让厨师先试毒。
　　他对自己的的安全，已经做到了极致的地步了。
　　刺杀他，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黑了。
　　唐铭水还没有吃晚饭，他一点胃口也都没有。
　　很多人都说，一个真正的情报人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越遇到大事，越是放松，从来不会紧张。
　　这是放屁。
　　至少唐铭水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你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就会紧张，就会害怕。在即将执行一个重要任务之前，你一样会焦虑，会胃口变差，会担心任务能不能够顺利完成。
　　间谍也是人，而且间谍的焦虑情绪比任何人都更加重。
　　唯一不同的，只是有人容易把这种焦虑流于言表，有人更加善于隐藏起来。
　　唐铭水是那种比较会隐藏自己感情的人。
　　小孙给他端来了一碗面，上面放了一大块的肉。
　　一看到这块又肥又腻的肉，本来就没有胃口的唐铭水更加觉得恶心。
　　可他必须要吃。
　　而且他会当着部下的面吃的“津津有味”。
　　他要告诉部下，自己对这次任务充满了信心，有自信的人，胃口才会好。
　　他“呼啦呼啦”吃着面，吃着肉，还特意不断的发出“吧唧”声。
　　那样子，吃的要多香甜有多香甜。
　　“大哥！”
　　一碗面吃到一半，鲍殷亮带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嗅了一下鼻子：“大哥，又在吃大肉面了啊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找张凳子，让他坐。”唐铭水埋头吃面，头也不抬。
　　他生怕一抬头，不断难受的胃部，会让已经吃下去的面条全部喷出来。
　　老人胆战心惊的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收摊，刚进家门，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给塞到了一辆轿车里。
　　自己也没得罪过谁啊？
　　唐铭水终于压制住了胃里的不适，还特意喝了一口面汤：“爷叔，叫什么名字啊？”
　　一句“爷叔”，让老人的心情多少放松了一下：“长官，我叫马福生。”
　　“你怎么知道我是长官？”
　　“一看您的样子，我就知道您是当官的了。”马福生赶紧恭维了一句。
　　唐铭水笑了笑：“马福生，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那天我在‘畅春园’洗澡，听说你在日本领事馆门口支摊子的？”
　　“是的，是的，长官。”
　　马福生怎么都弄不明白，自己在“畅春园”洗澡的事情这位长官是怎么知道的？
　　“日本人一直来你摊子上买东西？”
　　“是的，长官，主要是买香烟。”
　　“你还卖报纸？”
　　“卖，我上了岁数，腿脚不灵光了，不能像那些小孩子一样，拿着报纸满街跑着叫卖，只能把报纸放到摊子上，等着别人自己来买，所以每次就进两三份报纸。”
　　唐铭水点了点头：“那天，你咋‘畅春园’还说，日本人经常买你的报纸，刺探我们中国人的情报？”
　　这位长官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马福生一点都不敢隐瞒：“长官，我是吹牛皮的，日本人，从来不来我的摊子上买中国人的报纸，听说他们有自己的报纸。来我摊子上买的，大多是一些路过的人，或者是从领事馆下班的中国人。”
　　这点唐铭水早就预料到了：“那么这两天呢？有没有领事馆的人来买你的报纸？”
　　“有，有。”马福生连连点头：“您说这就奇怪了，这几天，天天七点钟的时候，领事馆就有人出来买报纸，每次买，还总是要问，有没有‘张安庆’的小说。啊，就是张恨水，听说他是安徽安庆人。”
　　情报完全对的上。
　　唐铭水使了一个眼色，小孙立刻拿出五块大洋放到了马福生的手里。
　　马福生都有一些懵了：“长官，这是”
　　“给你的。”唐铭水淡淡说道：“我要借用你的摊子，做一点事情，这里五块大洋，就是借用费。我的人，一会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事情要是做好了，我再给你一百块大洋，你去开个小店，不用再摆摊子了。”
　　多少？
　　一百块大洋？
　　马福生都被吓傻了，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大洋啊。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马福生赶紧站了起来，连连鞠躬。
　　鞠躬的时候，身子都哆嗦了。
　　“谢就不要谢了，要想拿到这一百只大洋，要凭你自己的本事。”唐铭水忽然换了一种冰冷的口气：
　　“但是，你要是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一个字，我要你全家在黄浦江里相会。”
　　这一点，马福生倒不害怕：“长官，侬放心，我马福生也是跑过江湖的人，晓得应该怎么做，今天的事，就连我的老太婆也保证不知道。”
　　“好了，先带下去，鲍殷亮，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训练他，要让他做到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露出声色来。”
　　“知道了，大哥。走吧，马福生。”
　　鲍殷亮带着马福生出去了。
　　唐铭水在那想了一会：“小孙。”
　　“水哥，什么事？”
　　“任务完成，带马福生一家人离开上海滩，去苏州定居吧。”
　　“知道了，大哥，”


第二十四章 实验

　　“明天，出的是什么报纸？”
　　“‘新闻报’，连载的是张恨水的‘燕归来’。”
　　“那么，新的一期‘新闻报’就要大后天才出了。”
　　唐铭水在那想了一会：“想办法联络到张恨水张先生，请他提前写出‘燕归来’新的连载，然后再去新闻报，最迟后天，我就要拿到最新的新闻报。”
　　“好的，水哥，我现在就去办。”
　　“唐干事！”
　　顾全宾带着谢群兴冲冲的走了出来：“这小子有点本事，一天一夜，居然真的把配方给弄出来。”
　　谢群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哆嗦着放到了唐铭水的面前。
　　唐铭水看都没看，而是听着顾全宾汇报了下去：
　　“我们找了条野狗做了实验，把药水混在药里给狗吃了下去，没几分钟，反应就出现了，那条狗开始抽搐，哀嚎，一个小时之后就死了，而且全身溃烂。”
　　唐铭水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谢群，按照你的判断，这种毒医院里面看的好吗？”
　　“这我不太清楚”谢群一说完，生怕又激怒了对方，赶紧说道：“但是，任何一个中毒的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都需要检查出中的是哪种毒，按照我的分析，时间上应该是来不及的。”
　　唐铭水对曳完全是外行：“可是中毒不是能够拖延一段时间吗？你的毒药为什么那么厉害？”
　　“这还不算是最厉害的。”谢群一丝一毫都不敢隐瞒：“毒药分成烈性毒药和慢性毒药，我这种就是属于烈性毒药一种。在外国，还有更加厉害的，叫‘氰化钾’，接触皮肤的伤口或吸入微量粉末，几秒钟内就会因为心脏衰竭而死亡，根本没有救。”
　　唐铭水顿时大感兴趣：“这个什么甲的，好像比你的还要厉害，你能弄出来吗？”
　　“弄出氰化钾来倒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要达到您的要求就不容易了。”谢群苦笑一声：“因为氰化钾有一种苦的杏仁气味，达不到您要求的无色无味。而且，它一旦和空气以及水溶液接触，就会变质”
　　唐铭水这才明白。
　　可惜了，几秒钟内就能干翻一个人，可以让对方毫无救援机会。
　　对了，将来是不是可以弄到一需化钾，然后给自己和手下们也每人准备一点？
　　起码在将来暴露了，即将被俘的时候，吃下它，不用再遭受到折磨了？
　　“你是个人才，可惜了。”
　　唐铭水真的有些惋惜：“你要是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准我就保下你了。好了，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让你送你回捕房去。”
　　谢群被带了下去。
　　唐铭水叫住了顾全宾：“老顾，我估计谢群这次是绞刑，不过从审判到执行，有几天时间缓冲，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些化学设备带到捕房里去，让谢群给咱们弄出那个什么什么甲的来？”
　　“小事情，包在我身上了。还有，唐干事，你要的东西和人都在隔壁库房了。”
　　“知道了。”
　　唐铭水站了起来，走到了隔壁的库房。
　　那里，有个人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这个人外号叫“薛麻子”，是个杀人犯，不光灭了人家满门，还把人家的黄花大闺女给糟蹋了。
　　本来很快就要执行死刑，可唐铭水又把他从监狱里给弄了出来。
　　薛麻子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唐铭水坐了下来，面前放着一张报纸。
　　他拿上谢群给自己的那瓶药，戴上橡胶手套，打开瓶塞，用棉花蘸着药水，一点一点的涂抹在了报纸上。
　　他做的非常仔细小心，生怕有任何的疏漏。
　　一整面报纸都涂满了，唐铭水又耐心的等着药水风干。
　　很好，谢群完全达到了自己的要求，在报纸上，看不到任何被药水涂抹过的痕迹。
　　“薛麻子。”唐铭水忽然叫了一声。
　　“在，在。”薛麻子立刻站了起来。
　　“认字吗？”
　　“认识一点。”
　　“拿好报纸。”唐铭水点了点自己面前的报纸。
　　薛麻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拿起了报纸。
　　“把上面的文章念给我听。”
　　“是的，是的。”
　　薛麻子认得字并不多，念的磕磕巴巴的。
　　唐铭水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够了。”
　　说完，把一盘点心推了过去：“饿了吧，吃点。”
　　什么？吃东西？
　　薛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把自己叫来，就为了给他念报纸，吃东西？
　　“快吃，这是命令！”唐铭水冷着脸说道。
　　“是，是。”
　　薛麻子也是真的饿了，老实不客气的拿起一块蛋糕就塞到了嘴巴里。
　　“你是哪里人啊？”唐铭水慢条斯理的问道。
　　“常州的。”
　　“来上海几年了？”
　　唐铭水居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聊起了家长里短。
　　薛麻子也不害怕，反正自己都是死刑犯了，还用担心什么。
　　不管对方问什么，他都老老实实的回答。
　　几分钟后，他忽然抓了抓手背，然后，又开始抓挠起大腿。
　　唐铭水清清楚楚的看着他的每个动作，继续问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薛麻子抓挠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而且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就连唐铭水问他的问题，他也没心思回答了。
　　“好痒，好疼，好难受”
　　薛麻子坐到了地上，发了疯一般的抓着自己身上能够够到的每寸皮肤。
　　很多对方都被他抓破了，而且伤口散发出了一股古怪的味道。
　　唐铭水掏出手绢捂住了鼻子。
　　“好难受，好难受！”薛麻子开始哀嚎：“救命啊，救命啊！”
　　唐铭水站到了门口，生怕这家伙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一把抱住自己。
　　几十分钟过去了，他的伤口开始溃烂，流出了腥臭难闻的红灰色液体。
　　薛麻子在地上翻来滚去，到了后来，连哀嚎声都没有了。
　　只有他的双手，还在下意识的不断抓挠着。
　　一个多小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薛麻子死了，而且死的样子非常恐怖。
　　他的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了。
　　太恶毒了，这种毒药真的太恶毒了。
　　唐铭水这样的人，都看的有些心惊胆战。
　　谢群？
　　这个人不应该存活在世上。


第二十五章 特工总部

　　丙子年九月十五，民国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九日。
　　宜嫁娶、端、出行。
　　忌开市、安门、安葬。
　　格兰路，陶汤仓库，凌晨3点30。
　　一张供桌已经摆好，上面是一尊关帝关爷爷的像。
　　前面的长条桌上，放着一碗一碗的酒。
　　十三个人分成三排站立。
　　第一排只有一个人：
　　唐铭水！
　　第二排是两个人：
　　鲍殷亮、顾全宾。
　　小孙和其他的特务则全部站在了第三排。
　　唐铭水拿起一捧香，点燃，跪倒在地。
　　所有的人都在他的身后跪倒。
　　唐铭水恭敬的举香过头，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大声说道：
　　“关爷在上，听我泣血。我等兄弟，勠力同心；上报国家，下安黎民。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说完，十三个人连拜三拜。
　　唐铭水起身，把香插到香炉里，一转身：
　　“请家法！”
　　一块写着血字的白布送到了唐铭水的手里。
　　这是当年促成力行社成立的元老级人物，“孙文主义学会”腾杰、贺衷寒、潘佑强等人，在得知力行社终于成立后，割破手腕，流血聚成一碗，由腾杰执笔，蘸血写成。
　　是为力行社家法！
　　唐铭水深吸一口气：
　　“力行社家法，不忠不孝者，杀！奸淫掳掠者，杀！胆小怯战者，杀！抗拒命令者，杀！泄露机密者，杀！私通外邦者，杀！出卖同袍者，杀！”
　　等他念完，所有人齐声大吼：
　　“杀、杀、杀！杀杀杀杀！”
　　此家法又被称为“力行七杀”！
　　唐铭水放回家法，鲍殷亮和顾全宾立刻来到右手。
　　那里又是一张大桌子，上面用红布盖着。
　　两个人掀开红布，上面放着的全部都是武器：
　　驳壳枪、花机关、手榴弹
　　一碗碗的酒分到了所有特务的手里。
　　唐铭水端着酒碗，声音低沉：
　　“弟兄们，今日我等执行任务，若是再出意外，不能成功，我力行社上海站则颜面尽丧，只有最后一途。你我十三兄弟，将在日本领事馆外设伏，等到下午2时，一旦日人车队离开领事馆，全力射击，一个不留！
　　为了确保此次伏击，和力行社无关，诸位兄弟所有证件全部留下，不得携带片纸！”
　　这是唐铭水最后的办法了，如果他的暗杀计划失效的话。
　　“小林平之”董博安二十八号下午有可能外出，根本没有办法证实情报真假。
　　所以唐铭水根本不希望到这一步。
　　他高高举起酒碗：
　　“勠力同心，誓杀汉奸！”
　　“勠力同心，誓杀汉奸！”
　　所有人将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用力砸到地上。
　　“拿武器，行动吧！”
　　看着拿着武器离开的特务们，唐铭水心里在那默默的盘算着。
　　真的到了最后一步，鲍殷亮会誓死一搏，小孙会誓死一搏
　　顾全宾？
　　他不第一个逃跑就算是万幸了。
　　借他三个胆子，也没有胆量向日本人开枪。
　　一个接着一个人，领了武器去外面准备了。
　　桌子上海剩下了一把驳壳枪。
　　鲍殷亮拿了过来，交给了唐铭水：“大哥，万一真要打起来，让我先开枪，你能不开枪就尽量别开枪。咱们上海站，可以没有我鲍殷亮，不能没有你唐水爷！”
　　唐铭水笑了笑。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可能不开枪啊？
　　“对了，大哥。”鲍殷亮顺口说了一声：“昨天，我去站里领枪的时候，看到特工总部的几个人来了。”
　　“什么？特工总部？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唐铭水怔了一下。
　　所谓的“特工总部”，说的是民国十六年，一九二七年成立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密查组”。
　　戴笠指挥的“通讯调查小组”，名义上也是归密查组领导。
　　“大哥，那个传闻你真没听说过？”
　　“什么传闻？”唐铭水不是特别明白。
　　鲍殷亮朝外面看了看，放低了声音：“前几天，我的一个同学，现在就在密查组，从南京到上海来，我招待他的时候，他透露了一些口风，说上面有想法，把咱们力行社和密查组合并了，成立一个新的组织。”
　　合并？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
　　如果鲍殷亮说的是真的，将来两个组织合并了，谁领导谁？职权怎么分配？
　　力行社特务处，和特工总部，虽然也有合作，但大多数时候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啊。
　　“你那个同学靠谱不靠谱？”唐铭水疑惑的问了一声。
　　“靠谱的很。”鲍殷亮的声音更轻：“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他父亲可是老头子身边的人，得到的消息从来都没错过。”
　　唐铭水在那沉吟了一会：“这个消息，你我兄弟知道就行了，不要外传，万一消息是假的，没准有人给你我安个传播谣言的罪名。”
　　“大哥，放心吧，我就对你一个人说了。”鲍殷亮陪着唐铭水一边朝外走去，一边说道：“还有，前几天，贺站长把邓复远派到南京去了，结果刚到南京，邓复远就被一辆车子接走，至此再无消息，他老婆都找不到他，还哭哭啼啼的找贺站长要人呢。”
　　那是成了自己的替罪羊了。
　　唐铭水太清楚了，那是老师为了保护自己一手安排的。
　　当然，他现在考虑的不是邓复远的前途，而是真的如同传闻中说的，力行社和密查组合并了以后自己怎么办？
　　如果这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上海站行动队队长的位置是没跑了。
　　然而一旦合并后呢？
　　这个职务还有过去那么大的权利吗？
　　老师的位置会不会受到影响？
　　老师曾经说过，“一切都是为政治服务的。”
　　只是自己对政治的兴趣，远不及其它方面来的那么浓烈。
　　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在我外面等着了。
　　鲍殷亮帮着打开了车门。
　　唐铭水坐了进去，鲍殷亮小心的关好车门，然后坐进了驾驶室：“大哥，咱们出发吧？”
　　“出发。”
　　唐铭水摒弃了一切的杂念。
　　反正不管将来如何，都是自己无法控制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关注眼前的任务。
　　这恐怕是自己最好的，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任务再失败，在未来那个新的组织里自己只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第二十六章 开始！

　　早晨六点。
　　董博安准时起床了。
　　他的屋子里的灯光比较暗，窗户上全部悬挂着厚厚的窗帘。
　　其实只要一拉开窗帘，屋子里就会亮堂许多。
　　可董博安从来都不会这么做。
　　这会让别人看到屋子里的自己，然后自己就有可能成为一个靶子。
　　尽管领事馆帮他挑选的房子，基本不存在这样的可能，但他也已经习惯这么做了。
　　他在屋子里打了一套自创的太极拳。
　　这是他一天里唯一的锻炼了。
　　他从来没有和谁学过太极，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他不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中国人。
　　他认为几乎每个中国人都想刺杀他。
　　一套太极拳打完，肥胖的他已经气喘吁吁。
　　坐在那里休息了好一会，他才在拐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坐到桌子前，拿过纸笔，不断的在那书写着昨天晚上没有写完的东西。
　　到了六点五十，手下端来洗漱用具，他才站起身来洗漱。
　　“今天是‘新闻报’吧？”他问了一声。
　　“是的，先生。”
　　“那就是‘燕归来’了。”他把毛巾扔到了脸盆里：“也不知道杨燕秋究竟喜欢谁，高一虹太虚荣，费昌年城府太深，吴建生太较真哎，张安庆是真的有才华啊，前天写到关键处就没了，看的我心痒痒的”
　　（杨燕秋等人都是张恨水先生小说“燕归来”里人物。）
　　部下笑道：“先生，我一会就给您去买报纸。”
　　“快去，快去。”董博安的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马福生准时的出摊了。
　　外表上看起来他和过去任何一天都完全一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天晚上一整个晚上都没有能睡着。
　　今天就要行动了。
　　而且看到隔壁卖水果的，还有那个擦皮鞋的没有？
　　他们可都不是正经的做小生意的，全都是一些特务。
　　只要自己露出任何异常，自己就会被乱枪打死的。
　　“报纸来了，报纸来了。”
　　一个小报童跑了过来，把几张报纸往马福生的摊子上一扔，然后一刻都不停留立刻立刻。
　　全上海的报童都是如此。
　　“新闻报”。
　　第一份报纸，被撕开了一条。
　　这是暗号。
　　马福生牢牢回忆着那个特务交代自己的一切，然后冲着报童的身影大骂一声：“弄个小赤佬，弄份坏特个报纸给我！”
　　眼神一瞥，那个天天来买报纸的人，从领事馆里走了出来。
　　马福生骂的更起劲了：“弄个小赤佬，不把坏特个报纸换特，我不给侬钱了。”
　　领事馆出来的人，看了看马福生，看了看早跑远的报童，再看了看第一份报纸：“新闻报，下面一份给我。”
　　“好个，先生，伊个小赤佬，这份报纸我卖给谁啊。”马福生依旧在那骂骂咧咧的拿走了撕坏的报纸。
　　领事馆出来的人拿起了第二份“新闻报”，又买了一包烟，扔下钱，一声不吭的走了。
　　一直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领事馆里，马福生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小马扎上。
　　他的后背心，全部都是汗。
　　
　　七点十分，早餐准时送到。
　　保镖带着报纸，和厨师一起进来的。
　　董博安鼻子动了动：“又在外面抽烟了啊？”
　　“是的，先生，烟瘾大，控制不住。”保镖笑了一下。
　　厨师把早餐一样样放好，然后拿起餐刀，切了一小块的面包，放到嘴里咀嚼，当着董博安的面咽了下去，张开了嘴，示意自己全部吃光了。
　　接着，又倒了一点牛奶喝下。
　　鸡蛋是煮鸡蛋，不用尝。
　　然后，厨师就站到了一边。
　　“先生，报纸。”
　　董博安一把接过：“有‘燕归来’吗？”
　　保镖微笑：“先生，我又不识字。”
　　“啊，对，对，一看张安庆的小说我就容易忘乎所以。”董博安打开报纸：“哈，有，有，杨燕秋昨天到西安，遇到了一些麻烦，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
　　他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
　　保镖和厨师站在一边，谁也不敢打扰到他
　　
　　“水哥，报纸送进去了。”
　　鲍殷亮上了轿车。
　　唐铭水摇下窗户，点着了一根烟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董博安忽然怒气冲冲。
　　“怎么了，先生？”保镖吓了一跳。
　　“这个费昌年，杨燕秋明明已经向他表示好感了，他居然和个木头人一样！”董博安一脸的不满。
　　保镖哭笑不得。
　　不就是一些什么小说里的人物嘛，何必那么激动呢：“先生，别生气了，十五分钟到了。”
　　“我先出去了。”厨师一鞠躬，离开了屋子。
　　董博安空手拿起了面包，塞到嘴里，依旧是很不开心：“其实我更喜欢的还是吴建生，哎，张先生为什么就不能写杨燕秋和吴建生在一起呢？”
　　他吃东西很快，几乎就是囫囵吞枣，而且都是用手，从来不用刀叉。
　　面包屑掉的衣服上到处都是，他也根本就不在乎。
　　喝了一口牛奶，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和保镖说着对方根本听不懂的小说里的故事情节。
　　然后就是新闻。
　　董博安对报纸上的新闻其实是不屑一顾的。
　　那些重大机密，国民政府怎么会刊登出来？
　　不过，从现在一直到八点，都是他的看报调整时间。
　　一过八点，他就要开始全力以赴工作到中午了。
　　他伸手抓了一下脖子：“小徐，你看看，这报纸上登的都是什么纺织业大亨陈舜耕第三房小妾，和司机一起私奔，陈舜耕悬赏大洋一千通缉现在的报纸啊，尽登些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又抓了抓大腿：“我专门对比过中国和日本的报纸，日本人的报纸就要专业多了。”
　　“是的，先生，日本人做什么事情都很用心。”
　　“中国至少落后日本五十年我今天怎么全身发痒？”
　　“先生，是不是对什么过敏？”
　　“一会让人把我的被褥拿出去晒晒太阳，这个领事馆的卫生肯定是中国人搞的，中国人是最不讲究卫生的民族了”
　　保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位董先生可也不太讲究卫生啊。
　　董博安忽然面色一变，他卷起袖管，朝自己的胳膊看了一眼：
　　“快，快，立刻请吉田中尉来！”


第二十七章 三策

　　“坐着，不要动。”
　　看着对面的吉田木翔，董博安一变不断抓挠着身上的各个部位，一边面色凝重。
　　“怎么了，先生？”
　　“我被人下毒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吉田木翔“嚯”的一下站了起来：“领事馆的人全部都是我们精心挑选过的。”
　　“坐下，坐下。”
　　董博安的目光落到了报纸上，又转移到了那个食盘上，苦笑一声：“聪明，太聪明了。吉田君，千万不要碰报纸，毒就在报纸上他们弄清楚了我的习惯，所以把毒涂抹到了报纸上，然后借助我不讲卫生，空手吃东西的习惯他们成功了，成功了。”
　　“先生，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不，来不及了。”董博安摇了摇头：“百密一疏，我千防万防，却还是没有防备到他们这一手，既然他们这么做了，就一定不会给我去医院机会的吉田君，在我死之前，我有几件事情必须要和你说”
　　“先生，还是”
　　“不要说话，听我说。”董博安一边不停的抓着身体，一边说道：“我仔细的研究过力行社上海站的那虚报人员，他们有所谓的‘四大金刚’，但其实里面最有用的，只有一个人，唐铭水！
　　这个人非常狠毒，狡猾，而且很聪明。我调研了过去他的几分任务卷宗，不一般，不一般啊，这次的刺杀，我猜应该就是他设计的。本来我还在想着怎么除掉他，没想到却被他抢先了一步
　　间谍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被抓后绝对不会投降的，这种人，不要指望从他口里套出什么情报来，杀！第二种，是软骨头，这种人对我们的作用最大，对敌方的破坏也最大，留！第三种，他会为了某种目的和你合作，其实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
　　吉田君，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先生，请说。”看着董博安越来越痛苦的样子，吉田木翔眼睛都红了。
　　“唐铭水就是第三种人别动，别管我。”董博安拿过钢笔，用笔尖拼命的刺着自己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瘙痒到来的痛苦：
　　“将来帝国如果和中国开战，不管唐铭水要和帝国采取什么样的合作，都千万不要相信他，只要抓到了他，杀，不要有任何犹豫，杀！
　　否则即便有一天他成为了中国人眼中所谓的叛徒，你也不知道他哪一天会对帝国造成巨大的破坏，切记，切记！”
　　“是的，先生，我记住了！”吉田木翔用力的一点头：“从为先生报仇的角度上考虑，我也一定会杀了他的先生，您还是去医院吧，您太难受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不多了。”董博安痛苦不堪，但他还是强行忍着：“吉田君，桌子上的，是我写的‘征服中国三策’，可惜没有机会写完了，我现在口述给你听
　　这三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征服，要统治中国，而不是灭亡中国元朝统治不到百年，而清朝立朝却二百七十余年，为何？就是因为清朝拼命吸收汉人文化，让自己与其同化
　　大日本帝国和中国文化，多有相通之处，相比满人，更易做到。屠城固然要有，恩惠也要多撒。小恩小惠，往往比一挺机枪更有威力
　　其二，中国太大，日本太小，速战速决绝不可行。帝国虽然科技、军事、民众素质领先中国多矣，可若是陷入到僵持作战，帝国危也，帝国危也。
　　不要妄想用数年便可以统治中国，而是要几十年，上百年，要结合我的第一策，每占领一城一池，都要同化那些中国人，要善于利用我这样的汉奸！
　　最后一策，中国军队若在正面战场失利，必然会朝西南方向撤退，而在帝国占领之地，他们会留下大量的间谍，游击队。
　　间谍的破坏力，有的时候比正规军还要厉害。
　　怎么办？一是寻找他们中的不坚定者，一串一串的把那斜伏间谍挖出来。还有，国民政府的各种情报机构林立，谁也不服谁，要充分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充分”
　　说到这里，董博安惨呼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他想翻滚，可是他肥胖的身子却无法做到。
　　“别过来，别碰我！”
　　看到吉田木翔再次站了起来，董博安用尽力气大喊一声：“我可能全身都是毒，我已经不成了我死后，把我的尸体火化了”
　　他整个人渐渐陷入到了幻觉中，他居然开始狞笑：
　　“唐铭水，是你做的，是不是？我研究过，整个上海只有你算是个人才。你成功了，可是从这一刻开始，你也被我杀死了，杀死了！”
　　他的钢笔一直在手里，他猛的对着自己的大腿狠刺一下，疼痛让他暂时清醒了一些：
　　“还有最后一件事，吉田君，在中国人的内部，我很早就安排了一个卧底，他是我唯一的学生，他的代号叫红胡子记得，暗号是，‘中国的菜其实比日本的好吃’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是红胡子”
　　“老师！”
　　吉田木翔跪倒在了地上：“我也是您的学生，我也是您的学生。您说的那些话，我一定会反馈给军部的，老师，您要坚持住啊！”
　　“我坚持不住了。”董博安表情狰狞：“好痛苦，好痛苦。我完了。吉田君，你要当我是老师，帮我上路，帮我上路。”
　　“我，我没有带武器”
　　就在这个时候，大使馆的很多人冲了进来。
　　他们都被面前的这一幕看傻了。
　　一个武官把一把手枪塞到了吉田木翔的手里：“他不行了，请结束他的痛苦吧。”
　　吉田木翔颤抖着站了起来，颤抖着接过了手枪：“老师，对不起，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唐铭水，我一定！”
　　一闭眼睛，枪声响了。
　　那具在地上疯狂蠕动的肥胖身子，终于一动不动。
　　董博安，这个资深的特务，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自己才回到上海没有几天，就这么近乎凄厉的死去了。
　　而且，对手没有留下和力行社有关的任何证据！


第二十八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民国二十五年十一月八日，唐铭水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位置：
　　力行社上海站行动队队长！
　　对于这次提拔，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唐铭水尽忠职守，工作兢兢业业云云。
　　并没有说到对于董博安的刺杀。
　　力行社拒绝承认参与了任何的刺杀行动。
　　他们绝不想和日本人的矛盾激化，从而让政府承受压力。
　　与此同时，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也是风平浪静。
　　只有一条微不足道的消息：
　　前来领事馆拜访的日本侨民小林平之先生，因为突发急病，抢救无效死亡。
　　这是吉田木翔强烈要求这么做的：
　　“如果董先生活着，也会这么选择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让‘九尾狐’失去警惕，暴露出马脚”
　　双方都采取了沉默的方式
　　
　　“这次的刺杀，不会记载在任何卷宗里。”
　　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贺洛川依旧是平静无比：“你虽然因为成功刺杀董博安，而得到了这张位置，但是没有任何官方资料会承认你的这次功勋。”
　　“我知道。”
　　唐铭水并不在意。
　　重要的是，自己不但一寻耻，成功干掉了董博安，而且他到底还是成为了行动队的队长。
　　现在，在力行社上海站，他已经是一人之下。
　　“这是戴先生给你的嘉奖。”贺洛川拿出了一份电报交给了唐铭水。
　　戴先生给自己的嘉奖？
　　唐铭水一怔，现在的戴先生，负责的是“通讯调查小组”啊？
　　电报上面写的是：
　　“唐铭水表现优异，忠于党国，新的一批晋升名单中，已将其报备。”
　　晋升？
　　很快自己就会变成少校了？
　　唐铭水放下电报：“老师，怎么是戴先生发的嘉奖？”
　　贺洛川笑了一下。
　　“难道传言是真的？”唐铭水猜测着：“老师，听说要把咱们力行社和密查组合并？难道戴先生”
　　“是啊，合并已经在所难免。”贺洛川给了学生非常肯定的回答：“这是委座亲自下的命令，前几天，你在执行行动的时候，密查组在上海的负责人，已经来找过我，商量合并后的工作职责了。”
　　“老师，这里面牵扯的可多了。”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密查组上海站的负责人，管树生是有名的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他能和我们合作？”
　　“不合作也得合作，这可是委座的意思，管树生能反对委座？”贺洛川笑了笑：“铭水，我和戴先生通过电话，他明确做了指示，一旦正式完成合并，上海方面的行动，还是以我们力行社为主，毕竟，力行社可是他和那些元老们的心血啊。”
　　唐铭水点了点头，只要有戴先生的这句话就行了。
　　“好了，怎么合并，什么时候合并，估计这几天就会正式宣布了。”贺洛川把话题从这方面转移：
　　“现在我们有新的任务，前几个月在上海成立的‘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你是知道的。”
　　“是的，老师，我知道。”唐铭水毕恭毕敬：“那是一些在社会各界颇有影响的人创办的，要求释放政治犯，停止内战，并且与那边展开谈判。我们已经在秘密监视了。”
　　“你对这个组织怎么看？”
　　唐铭水迟疑了一下：“老师，说真话还是假话？”
　　“我的学生，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是的，老师。”唐铭水也不再避讳什么：“他们的主要主张，就是与中共谈判，建立全国统一抗日政权。学生以为，现在我们主要的敌人不是中共，而是日本人。和中共不过是家里事，和日本人，才是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学生不懂政治，也不愿意参与政治，只是凭着感觉说的。”
　　“要懂政治，一定要弄清楚。”贺洛川略略带着一些责备：“一个情报人员，不懂政治是不行的。铭水啊，救国会不是有影响，而是影响非常大。日本新任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若杉，已经和上海政府交涉，要求逮捕救国会的主要负责人。”
　　“这是直接干涉内政。”唐铭水冷冷说道。
　　“我们被干涉的难道还少吗？”贺洛川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秘书长俞鸿钧能不能顶住压力好了，说正事，四天后，救国会将聚集上海各界举行纪念国父活动，他们将公开提出停止内战、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宣言。
　　而且届时，上海各界会有大规模的游行。我们的任务，是监视学生游行队伍，铭水，这事就交给你了。”
　　“老师，能不能换个人啊。”
　　唐铭水第一次对任务提出了异议：“我实在干不来这个啊。”
　　“你要不干，难道我交给你的把兄弟鲍殷亮去干？”贺洛川摇了摇头：“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一冲动铭水，还是你负责，我们只是负责监视，其它方面，和我们没有关系。有警察和那些帮派份子负责。
　　铭水，这次行动，我赠给你八个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唐铭水在那想了一会：“万一那些人要是动手呢？”
　　“监视，你懂什么叫监视吗？”贺洛川喝了一口茶：“监视的意思，就是在一边看。不要参与到其中。我们力行社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要是再闹出点什么乱子出来，只怕第二天就要见报，被各界口诛笔伐。
　　那些学生，一腔热血，做事也不考虑后果，依我看，那帮流氓动手的概率很大。”
　　唐铭水当然知道老师说的那些“流氓”是谁。
　　在他眼里，警察和青帮分子一样。
　　“老师，需要佩戴武器吗？”
　　“佩戴武器？难道要你去打仗？”贺洛川摇了摇头：“我看你就是在那明知故问，推三阻四。行了，赶紧准备去吧。这次密查组也会派人去，嘿嘿，算是我们合并前的最后一次合作吧。”
　　唐铭水愁眉苦脸。
　　这任务
　　说真的，自己真的非常害怕执行这种任务，你说那些学生吧，和老师说的一样，一腔热血，为的还不是这个国家？
　　要是那帮流氓真的动起手了，自己能忍吗？
　　唐铭水自己都没有答案。


第二十九章 游行

　　唐铭水接到了一个他最不愿意去完成的任务。
　　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带去了七八个手下，鲍殷亮、顾全宾都留守在了家里。
　　那件三件套的西装换了，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西服，打着领带，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风衣。
　　皮鞋依旧是铮亮铮亮，一尘不染。
　　大量的警察、军警、便衣就在附近。
　　有些便衣，衣服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带了家伙的。
　　“唐队长！”
　　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走到唐铭水面前，拱了拱手。
　　密查组上海站负责人，管树生！
　　像这样的游行聚会场合，管树生是一定会出现的。
　　“管站长！”唐铭水也拱了拱手。
　　“恭喜唐老弟升任队长。”
　　“同喜同喜。”唐铭水掏出了烟，发了一根给管树生：“管站长，听说我们就快变成同事了？”
　　“上峰命令，我也是才接到不久。”管树生接过烟，点着：“你老弟在贺站长面前可是红人，将来一定要多多关照啊。”
　　唐铭水吸了一口烟：“管站长你是特工总部的精英，我看合并之后，管站长才是上海的负责人啊。”
　　管树生心里冷笑一声。
　　唐铭水，你就和我装傻吧。
　　南京那边早就有消息来了，合并后的组织，叫什么调查局，戴笠是实际负责人，你们家的贺洛川，可是戴笠的人。
　　将来这上海的负责人，不是贺洛川还会是谁？
　　管树生一直认为自己命运多舛，明明一身本事，却始终得不到真正的提拔。
　　在上海，基本是力行社的天下，密查组在这里的影响力有限。
　　贺洛川一旦大权独揽，身为他的得意门生，你唐铭水自然也是顺风顺水的了。
　　“算了，唐队长，不说这些了。”管树生把话题转移：“今天学生游行声势浩大，我和你老弟一样，接到的命令都是监视，收集情报。到时候相互照应了。”
　　“客气，客气，一定，一定。”
　　“那我先去那里看看。”
　　“管站长慢走。”
　　看着管树生的背影，唐铭水冷笑一声。
　　“唐队长。”小孙凑了过来：“我刚刚看到密查组的那些人了，全都带着家伙，我要不要也回去调点家伙来？”
　　“做什么？学流氓打架啊？”唐铭水瞪了他一眼：“今天我们是来看戏的，听说这次学生游行声势浩大，圣玛利亚女校，上海中西女中那挟学生都参加了游行，兄弟们这次可以大饱眼福了，平时这挟学生，你们一天能看到几个？”
　　光看，过干瘾有什么意思啊？
　　小孙心里嘀咕了一声。
　　“唐队长，那情报怎么办？”旁边一个特务不识相的问道。
　　“情报。”唐铭水又点着了一根烟：“从学生身上收集情报？也亏你想的出来。在他们那搜集什么情报？昨天学的什么，吃的什么？”
　　那个特务“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唐队长。”一个力行社的特务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来到面前，急忙下车：“救国会那里已经开始集会了。”
　　“那游行队伍也差不多该来了。”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大家随便应付一下，等到游行队伍过去了，收工。”
　　他今天就是带着弟兄们来走个过场的。
　　没有多少时候，一阵阵的口号声远远传来。
　　那些警察、便衣、军警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停止内战、联俄联共、扶助农工！”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万众一心，恢复河山！”
　　口号响彻长空。
　　大量的学生出现了。
　　他们手里举着大大的横幅，走在第一排的学生，领头呼唤着口号，后面的一眼看不到头的学生队伍，齐声响应。
　　“唐队长，我刚才看到‘青皮老五’、‘马瘸子’、‘老码头’几个人了。”
　　“他们来了？”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
　　这几个，都是青帮的人。
　　唐铭水问了一下：“他们带了多少人？”
　　“不少，几个堂口的人好像都到了。”
　　“看来他们今天要动手了。”唐铭水轻轻叹息了一声：“告诉弟兄们，小心一些。”
　　“知道了，唐队长。”
　　当游行队伍行进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怪叫一声：“那个不是学生，是贼骨头，他偷了我的钱包！”
　　“抓贼骨头，抓贼骨头！”
　　随着这些叫声，几个穿着短打的家伙，猛的冲到了游行队伍里。
　　“你们想做什么？我们是学生游行队伍，没有你们说的小偷。”游行队伍被这么一冲击，出现了一片混乱。
　　冲在游行队伍里的一个家伙，趁着学生不备，捏破早就藏好的一只袋子，顿时，一手猪血。
　　他把猪血朝脸上一抹：“学生打人啦！学生打人啦！”
　　“学生打人啦！学生打人啦！”他的同伙趁机到处喊叫。
　　开始了。
　　那朽帮一只等待的机会到了。
　　街头巷尾，出现了无数拿着木棒的人，不管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每个人都在胳膊上扎着一块白色毛巾。
　　他们冲进了学生的游行队伍里，抡起木棒就打。
　　学生一个个哀嚎着被打倒。
　　而在此时，警察、军警、便衣们也开始行动。
　　他们当然不是去劝架或者抓捕那些打人的人。
　　他们是和那些流氓一起，参与到了对学生们的殴打之中。
　　学生们根本不可能是这些早有准备，拿着武器，如狼似虎的家伙对手。
　　场面完全陷入混乱，学生们纷纷倒下，满头满脸被打的全是鲜血。
　　“打起来了，没搞头了，走。”唐铭水扔掉了烟。
　　“撤了，撤了。”
　　走了几步，唐铭水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转身又看了一眼。
　　那熊查组的家伙居然也参与到了殴打里？
　　他又掏出烟，抖出一根。
　　深深吸了几口，终于下定决心：“他妈的，连女学生也下得了手这些学生也是吃饱了撑的，不好好读书，游的哪门子行。走，带几个人走。”
　　小孙赶紧问道：“带哪些人走？”
　　“我哪知道。”唐明是一脸不满：“看到谁被打的最重，带谁走。爹妈养他们到这么大不容易，小孙，您是不是什么都要问了才做？”
　　又说“您”了，小孙打了一个寒颤：
　　“走，走，全他妈的跟我走！”


第三十章 不许逃跑

　　“老蒋！”
　　“哎哟，孙爷。”
　　正在那里起劲打着一个学生的警察，一抬头，看到是力行社的小孙，立刻一脸讨好：“您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执行任务！”小孙板着脸，指着地上被打的满脸是血的学生：“这个人，是我们的嫌疑犯，我要带回去审问。”
　　“是，是。”老蒋对倒在地上的学生狠狠踹了一脚：“起来。”
　　学生捂着受伤的脑袋爬了起来。
　　“跟我走。”小孙从老蒋手里拿过警棍，也对学生踹了一脚：“他妈的，快点。”
　　看着他们背影，老蒋倒有些同情那些学生了：“好家伙，进了289号，还想活着出来？”
　　
　　力行社的特务，带走了十四个学生，这已经是他们极限了。
　　唐铭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这是抽着烟，默默的关注着。
　　看看差不多了，正想走，忽然看到几个青帮的流氓，抓住了一个女学生就想打。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青皮老五。”
　　声音不大，但青皮老五一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哆嗦：“水爷，您，您怎么来了？”
　　“这个，我带走。”唐铭水根本就懒得理对方，只是指了一下那个女学生。
　　“让开，让开，让水爷带人。”
　　青皮老五连一秒钟都不敢迟疑。
　　
　　十五个学生被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小孙那些力行社的特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人手一根警棍，围在这些学生周围，虎视眈眈。
　　学生大多都受伤了，其中有个人骨头可能被打断了，躺在地上不断呻吟。
　　就连唐铭水救出来的那个女学生，左脸也有一块淤青。
　　这个女学生留着短发，五官精致，唐铭水初见，便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她就好像是一首绝美的词，只有最了不起的诗人才能写的出。
　　唐铭水从来都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
　　可是当他看到这个女学生，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仿佛在过去的二十六年，他一直都在等着她。
　　“姓名。”唐铭水定了定神。
　　“宋晓云，你们又是谁？”女学生一点都不害怕。
　　“力行社，唐铭水！”
　　宋晓云一怔，接着狠狠“呸”了一口：“狗特务！”
　　唐铭水点着了烟，吸了一口：“特务，是中国人的叫法，意思是执行特别任务的人，并不是个贬义词。国外的称呼是special agent，翻译过来就是特工，两者之间其实是基本一样的。不过骂人‘狗特工’，就没有骂人‘狗特务’那么带劲了。”
　　宋晓云没想到这个“狗特务”居然还懂英文，而且说话有些风趣。
　　小孙在一边听的也有一些发懵。
　　谁敢这么对水哥说话？
　　可问题是，水哥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居然还罕见的和对方开了几句玩笑。
　　难道
　　小孙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看出了一信道。
　　唐铭水的目光，在这些学生们的身上一一扫过：
　　“你们都是学生，学生的任务，是学习，不是参加什么游行，国家大事，不是你们能够管的。”
　　宋晓云不服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可她才说出了这么几个字，已经被唐铭水不耐烦的打断：“不要和我说这些大道理，我不想听，也没有兴趣听。
　　你们这帮学生，父母辛辛苦苦送你们上学，学校辛辛苦苦培养你们成才，要是被送到了警察局，那是你们一生的污点。”
　　“这不是我们的污点，而是我们的光荣！”有个脑袋被打破的学生大声抗辩。
　　“好了，好了。”唐铭水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根烟：“你们要好好的反省自己，就在这里，想想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接着回来审你们，记得，不许逃跑。”
　　说完，一挥手，带着自己的手下居然真的离开了。
　　走了？
　　十五个学生面面相觑。
　　有人试探着去拉了一下门。
　　门没有上锁，一拉就拉开了。
　　而且，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
　　那个脑袋被打破的学生笑了：“这个特务脑子一定是傻的，还真以为我们会那么听话的待在这里不走。”
　　“不，他脑袋不是傻的”宋晓云怔怔说道：“他是故意放我们走的。”
　　
　　“水哥，他们都走了。”
　　唐铭水站在对面一座楼的窗口，看着相互搀扶着离开的学生，笑了一下。
　　“水哥，您这招高啊。”小孙讨好说道。
　　“高？什么高？”
　　小孙太清楚和水哥在一起，什么时候要一本正经，什么时候可以说几句笑话：“把这些学生抓回来，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最后找个保人，一放了事。可您这么一做，就是那些学生的恩人了，尤其是那个叫宋晓云的”
　　“一派胡言。”唐铭水的嘴角也闪过了一丝笑意。
　　“是，是，我瞎说，我瞎说。”小孙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嬉皮笑脸：“水哥，您放心，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准把宋晓云在哪上学，家里有些什么人，父母是做什么的弄得清清楚楚。”
　　“你这样子，别吓着别人了。”唐铭水顺口说了一声。
　　“哎哟，咱们水哥也会怜香惜玉了。”小孙一副贼眉鼠眼样子：“您放心，水哥，好人您来做，其它事情，我们这些狗特务来做。”
　　边上“哄”的一下，响起了一片笑声。
　　唐铭水摇了摇头。
　　整个力行社上海站，也只有小孙敢和自己开几句玩笑了。
　　他是自己亲自招募进力行社的第一个特务，当初就是看着他机灵，会办事，身边用得着这么一个人。
　　跟着自己两年，学了不少的东西，可惜资质有限，成为不了一个优秀的情报工作者。不过用着还算顺手，而且对自己忠心耿耿。
　　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自己吩咐他的事，他从来不问为什么，总之尽心尽力的去完成就行了。
　　唐铭水一直认为，在自己的身边，如果有人愿意帮自己档子弹，那么一定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鲍殷亮，一个就是小孙。
　　这孩子没父没母的，早就把289号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唐铭水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好了，收工，吃饭去了。”
　　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


第三十一章 成了军统特工

　　“委座令！”
　　贺洛川的眼光，从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那些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自即日起，力行社特务处，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密查组合并，成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局长陈立夫。下辖二处，第一处，负责党务，处长徐恩曾。第二处，负责情报工作。处长戴笠。我力行社特务处，并入第二处，直接对蒋委员长负责。
　　命令！委任贺洛川为军统上海站站长，晋升少将军衔。任命唐铭水，为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组长，晋升少校军衔。”
　　传言中的合并终究还是到来了。
　　现在，这些力行社的大大小小特务们，摇身一变，成为了军统特工。
　　唐铭水从力行社上海站行动队队长，变成了特工小组，行动组的组长，军衔也从上尉升到了少校。
　　按照上面的意思，从现在开始，情报工作将全部交给戴笠指挥的第二处负责。
　　不光如此，他们还将承担起监视、侦防、刺杀、密捕、策反、航检等种种任务。
　　虽然从队长到组长，只是换了一种称呼，可是唐铭水手里的权利却被无限的增大了。
　　上海站，是两个组织合并之后的第一处试点，正式的大合并，要到年底的时候才会进行。
　　那个密查组的管树生，被委任为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主管内勤、电讯。
　　其实，他已经被边缘化了。
　　其实，按照贺洛川的意思，是要让管树生直接去一处报道，彻底的把他赶出上海的。
　　可是戴笠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说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让管树生留在上海。
　　大上海，十里洋场，花花世界，重中之重，各方势力在此角逐，谁都希望想在里面分一杯羹。
　　均衡势力是很重要的。
　　“好了，都先散了吧，唐铭水留下。”
　　贺洛川的样子看着有校惫，在那揉了一会太阳穴：“铭水啊，有件事情你要紧着去办。”
　　“老师吩咐。”
　　“要扩大我们的组织，所以，从现在开始，要大量的招募特工，这些招募进来的特工，经过简单的培训，一大部分发展为外线特工，其中的精英，为核心组织，进行专业技术培训，外语、心理学、格斗、风土人情、追踪与反追踪、情报网的建立和管理核心组织人员名单，一共三份，你一份，我一份，戴先生那里一份。”
　　“是的，老师。”
　　唐铭水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
　　军统甫一成立，就要开始大规模的疯狂扩张了。
　　尤其是他们的第二处。
　　而且这种扩张速度，绝对是惊人的。
　　“还有一件事”贺洛川在那迟疑了一下：“这个到底还是没有能够顶住压力啊，他们准备对救国会的人动手了。”
　　虽然说得含糊不清，可是唐铭水还是一下就明白了：“老师，不会要让我们动手吧？这军统刚一成立，就逮捕那宣流，我们将来工作压力会很大的。”
　　“我们是配合逮捕。”贺洛川叹息一声：“时间定在二十三号，救国会召开会议的时候，公开逮捕。你不用担心，我准备派管树生去执行。你呢，就意思性的调拨几个人给他，反正动手逮捕的不是我们军统。”
　　“明白了，老师。”
　　老师这是摆明了让管树生去做这些脏事啊。
　　带时候，一旦舆情激烈，往管树生身上一推也就是了。
　　没准，还能把他赶出上海去。
　　“我得到了一份情报。”贺洛川缓缓说道：“我们制定的逮捕计划已经泄露，救国会那里早就得到了风声，可他们依然决定，如期召开会议，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唐铭水想都没想：“太简单了，救国会的那些人，就是等着我们去抓，我们不动手，听之任之，他们反而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我们主动。
　　可我们只要一动手了，嘿嘿，那些人就算被抓了，也成为了民众心目中的英雄。我们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对象了。
　　他们也不想想，救国会的那些领导人都是些什么人？社会影响力巨大的人物！光就说那个沈钧儒，日本留过学，参加过辛亥革命，当过国会议员，广东总检察厅检察长，上海法科大学教务长。
　　如果这还不够，听说他和外国一些科学家的关系极好，尤其是几个了不起的外国人，一个叫罗素，一个叫杜威，还有一个叫对，叫爱因斯坦的。这个人，听说发明了什么量子说，相对说”
　　“相对论。”贺洛川纠正了一下。
　　“对，相对论。”唐铭水苦笑不止：“我们要真把他们给抓了，国内咱们就不说了，咱们顷刻间变成一堆臭肉。国外的压力呢，怎么办？你顶不住日本人的压力，难道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的压力你就能顶住了？”
　　“你的头脑还是清醒的，我的头脑也是清醒的。”贺洛川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有些人的脑子就是不灵光。你看着，抓是抓了这些人，到了最后还得放了。
　　救国会的那些人不怕啊，有恃无恐啊，就等着咱们去抓呢，一抓，国内大乱。我还和你打个赌，只怕我们去抓捕的时候，他们连进监狱的换洗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些还不怕，怕就怕有人公开在法庭上审讯他们，到了那个时候，嘿嘿，有好戏可以看了。”唐铭水连声冷笑。
　　“他们还真做的出来。”贺洛川摇了摇头：“我交给你一件事情，抓捕这种烂事，交给管树生去做，你呢，想办法从被抓捕中的人里救一个出来。”
　　“救一个出来？只怕他们不会放人吧？”
　　“你糊涂，我让你救的又不是他们的领导人，那天的抓捕，肯定还会抓走一批救国会的人，里面肯定有那么不重要的角色吧？我们弄个这样的人出来，应该没问题。
　　你要想办法弄清楚，这些被抓进去的次要角色，最好有点家庭背景，然后找几个熟悉的记者，在报纸上大肆宣传，你唐铭水是个孤胆英雄，是同情那些人的。
　　当然，你的个人行为，我们军统上海站完全不知情，我们不赞成，但也不反对。上峰呢，肯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老奸巨猾啊。
　　唐铭水现在知道自己的修行，真的要和老师比起来还差的远呢。


第三十二章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民国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沈钧儒、章乃器、邹韬奋、史良、李公朴、王造时、沙千里七位救国会的领导人被以“危害民国”罪逮捕，移送位于苏州的江苏省高等法院羁押。
　　史称“七君子事件”。
　　一时间，社会舆论哗然，
　　对于那些抗议和谴责，唐铭水并不在意。
　　按照老师的说法，这七个人要不了多少时候就会被释放的。
　　他现在得按照老师吩咐的，随便救个人出来，证明军统上海站的立场。
　　毕竟，军统的人虽然也参与了这次抓捕，但只是“协助抓捕”而已。
　　陷进去的还不太深。
　　戴先生同样也是这个意思。
　　这七个人虽然社会影响力极大，对政府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和军统，尤其和二处没有的任务没有多大关系。
　　七君子平时做什么，讨论什么，都不用二处去调查，明明白白就摆在那里呢。
　　抓他们，让刚刚成立的军统陷入到麻烦中？戴先生才不做这样的傻事。
　　只有那个管树生，特别的卖力气，不但亲自参与了抓捕，而且还提供了一些嫌疑人的名单。
　　“愚蠢。”这是贺洛川在得知后说的两个字。
　　在那天，不光抓了七君子，一些救国会的人，也因为强烈抗议而被抓了，这其中也包括了管树生提供的几个嫌疑犯。
　　他们并没有被送往苏州，而是羁押在了上海。
　　“水哥，水哥。”
　　小孙急匆匆的回来了：“弄清楚了，除了那七个领导人，还抓了十九个，其中有一个，嘿嘿您猜是谁？”
　　“谁？”唐铭水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
　　“宋晓云！”
　　“宋晓云？哪个宋晓云？”
　　“水哥，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就是您上次放掉的那个女学生啊。”
　　哦，想起来了。
　　唐铭水无动于衷：“她怎么和救国会又有牵连了？”
　　“好像是去听他们演讲的，结果抓人的时候，和大家一起保护那七个人，结果您猜怎么着？管树生亲自抓了她！”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
　　管树生不光是愚蠢，简直就是一个蠢蛋！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军统的人也参合进去了？
　　老师评价这个人眼高于顶，可是本事有限，果然一点不错。
　　小孙笑嘻嘻的：“水哥，我可调查过了，这个宋晓云符合您的一切条件。”
　　“胡说，什么符合我的一切条件。”
　　“真的。”小孙赶紧解释：“您不是说让我在那些被抓的人里，找个符合条件的吗？这个宋晓云完全符合条件啊。她是圣玛利亚女校的，她老子叫宋望山，是上海颇有名望的纺织业商人，巨商谈不上，但在上海商界影响力还是有的。”
　　嗯，成，就是这个宋晓云了。
　　唐铭水吸着烟：“去吧她弄出来吧。”
　　“弄不出来。”
　　“什么？”唐铭水抬起了头：“弄不出来？”
　　小孙苦笑：“我原本想去先打个招呼，可结果一看，抓宋晓云的人是谁？罗德奇。”
　　“罗扒皮？”
　　“就是他。”
　　罗德奇，四十五岁，上海市公安局特别行动队队长。（“公安局”此处不是笔误，要到次年一月才会改成“上海市警察局”。）
　　这个人依仗着自己身份，一贯的好事不做，坏事做绝，尤其是对金钱方面的贪婪，据说连小贩手里的一丁点的小钱都不放过，所以也得到了“罗扒皮”的外号。
　　让唐铭水头疼的，是自己和罗德奇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不仅仅是不好，简直就有点死对头的意思。
　　唐铭水刚来上海的时候，就和罗德奇有了一次正面冲突，从此后，就被罗德奇记恨在心。
　　罗德奇只要一有机会，总是变着法子和力行社对着干。
　　唐铭水几次都想要对付他，可都被贺洛川制止了。
　　“我们在上海行动，还是不要树立太多的敌人，尤其是公安局方面的人。”贺洛川是这么解释的。
　　此时，又听到了罗德奇的名字，唐铭水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光如此，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小孙继续说道：“罗德奇的老婆不是去年死了吗？他看中了宋晓云，居然想让宋晓云当他的续弦。”
　　“他？”唐铭水啼笑皆非。
　　“真的，不会有错。”小孙很很肯定地说道：“我看他不光是看上了宋晓云，而且还看中了宋望山的家产，想弄个人财兼得吧。”
　　“他，也配？”唐铭水冷冷说道。
　　“您还真别小看了。”小孙特别提醒了一下：“就在今天晚上，罗德奇在三川楼设宴，专门宴请了宋望山，为的就是谈论这事。”
　　唐铭水沉默在了那里。
　　和罗德奇去商量放人，过去的那么多的恩怨，罗德奇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而且他还在痴心妄想要娶宋晓云。
　　换个人救？
　　一时没有宋晓云那么合适的，第二，真要这么做了，等于告诉小孙，自己怕了罗德奇了。
　　过了一会，唐铭水开口道：“今天晚上三川楼，这个消息准确吗？”
　　“绝对准备，三川楼，不会错。”
　　“那今天我去一趟三川楼。”
　　“要给罗德奇一点教训？”小孙一下兴奋起来：“水哥，我现在就去召集人手。”
　　“你去凑什么热闹？”唐铭水淡淡说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不行！”小孙一下急了：“您一个人去，万一”
　　“有什么万一？”唐铭水笑了笑：“我是军统少校，难道他还敢动我？小孙啊，你帮我做点事就等于是帮我了”
　　他仔细吩咐了几句，小孙连连点头：“水哥，您放心，我要是放一个人过来，我就不吃这碗饭，自己滚回老家种田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罗德奇肯定不敢伤害水哥，但要是罗德奇急眼了呢？
　　水哥身上伤了一点皮，自己这些人都吃罪不起啊。
　　可有什么办法，水哥一旦决定的事，谁能阻拦？
　　“去做吧，明天再找几个记者来，去宋家采访一下。”唐铭水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害怕：“尤其要找有影响力的记者。”
　　“全部交给我吧，水哥，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第三十三章 嚣张跋扈

　　三川楼。
　　这是一家主要做四川菜的饭馆，也是一家老字号了，在光绪年间就已经开在了上海滩。
　　包间里，宋望山愁眉不展。
　　女儿怎么那么不懂事，一会去参加什么游行，一会又去听什么演讲。
　　现在好了，被罗德奇这个大流氓惹上了吧？
　　上海滩，有几个人看得起罗德奇？可又有几个人愿意得罪他？
　　自己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平时遇到了这种人，躲着都还来不及呢。
　　现在倒好，女儿硬要凑上去。
　　宋晓云这时候也是后悔的。
　　她不是后悔自己去参见了游行，不是后悔去参加了救国会的演讲，而是后悔把父亲牵扯了进来。
　　一桌子菜在那，谁也没动。
　　“宋老板。”专门被罗德奇请来的管树生皮笑肉不笑：“你也好好考虑考虑，罗队长那可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配你女儿那是绰绰有余，罗队长年纪虽然稍稍大了一些，可越是年纪大的男人，越是会疼人啊。”
　　“你们痴心妄想。”宋晓云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我就算上法庭，也不会像你们屈服的。”
　　“小姑娘，话说的不要那么自信。”像宋晓云这样的学生，罗德奇看的实在多了：“晓云啊，你当被关进牢里是好玩的？那些看守，一个个穷凶极恶，你这样的小姑娘一旦进去，你知道会面临什么吗？我保证，你只要进去待一个晚上就会痛哭流涕的。”
　　“我宁可进监狱，也不会向你们低头的。”宋晓云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宋晓云，不要给你脸你不要脸！”罗德奇恼羞成怒。
　　“晓云，别说了，别说了。”宋望山是真的害怕：“罗队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知道晓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样，我出一笔钱，一大笔钱，好不好？”
　　正在这时，包间外传来一阵骚动。
　　片刻，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罗德奇的几个手下，全部跟在他的身后，却没有敢阻拦他。
　　看到这个人，罗德奇和管树生都是一怔。
　　是他？他怎么会来了？
　　唐铭水！
　　是他？他怎么来这了？宋晓云也是怔住了。
　　这不就是那个放走自己和同学们的“狗特务”吗？
　　“唐组长，今天怎么那么有空来这里？”管树生第一个反应过来，满脸带笑：“请坐，请坐。”
　　罗德奇鼻子了哼了一声。
　　他把一个手下叫到身边，低语几句，手下赶紧匆匆出去。
　　唐铭水自己坐了下来，拿过一个杯子，倒上酒：“听说罗队长在这请客，兄弟就不请自来了。”
　　罗德奇也听管树生说过，现在力行社变成了军统，权利更大，能够让着对方，尽量就让着一些。
　　军统后面，可是有那么委员长亲自撑腰的啊。
　　罗德奇当然也不愿意和军统闹得太僵，所以也只能勉强说道：“既然唐组长来了，那就喝上几杯吧。”
　　“多谢。”唐铭水举起杯子：“罗队长，管副站长，这杯酒，我唐铭水敬你们！”
　　说完，自己先一口喝光。
　　等看到罗德奇和管树生喝下了酒，唐铭水站了起来，朝对面的宋晓云勾了一下手指：“走吧。”
　　嗯？
　　什么意思？
　　罗德奇、管树生、宋晓云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快，快，罗队长让兄弟们立刻去三川楼。”
　　放下电话，上海市公安局特别行动队里一阵的乱，接着，十几个人分别上了几辆车子。
　　罗德奇也是怕自己吃亏，特别吩咐手下，让特别行动队的兄弟，全部赶到三川楼汇合。
　　可是车子刚刚开到一半，忽然前面路上，横停着两辆轿车，还有二十来个穿着中山装的家伙挡住了路。
　　“让开，让开！”领头的副队长气势汹汹的过来：“上海市公安局，特别行动队执行任务，全部滚开！”
　　“让谁滚开啊？”小孙慢吞吞地说道。
　　他现在对自己穿的非常满意，再也不用穿那种难看的蓝衣黄裤了。
　　“你他妈的眼睛瞎了！”副队长怒不可遏：“看清楚我们是谁？”
　　“看清楚我们是谁！”小孙一亮证件。
　　副队长凑上去一看，心里顿时一惊。
　　军统的！
　　这些家伙居然是军统的！
　　副队长有些尴尬：“兄弟，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我们正在执行紧急任务。”
　　“不好意思，我们也在执行紧急任务。”小孙收好证件：“接到上峰命令，这条路今天谁都不能通过！”
　　“兄弟，通融一下，我们队长是罗德奇！”
　　“我管你是罗德奇还是罗扒皮！”小孙一点都不客气。
　　“不给面子？”
　　“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给！”
　　副队长也一下子来气了：“兄弟们，冲过去！”
　　“我看谁敢！”小孙一抬手，身边军统特工齐齐的亮出了家伙。
　　好家伙，清一色的驳壳枪、左轮枪，甚至还有三挺花机关！
　　对方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副队长面色大变。
　　小孙冷冷说道：“军统封路，冲击者，一律以通匪论处，格杀勿论！”
　　太嚣张了，这是这个副队长的第一感受。
　　可是别说这些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军统，就算之前他们还是力行社的时候，就一向是嚣张跋扈的啊。
　　
　　“唐组长，你要带谁走？”管树生赶紧问道。
　　“她。”唐铭水一指宋晓云。
　　“你要带她走？”罗德奇不乐意了：“她可是犯人，国民政府抓的犯人。”
　　“犯人？”唐铭水冷笑：“一个犯人，居然被罗队长带来吃酒？这是犯人那，还是里罗队长别有用心？”
　　罗德奇一时语噻。
　　“还有你，管副站长。”唐铭水的目光落到了管树生的身上：“要是带犯人出来吃酒，这可是违法的事情，您管副站长不但不管，还陪着一起喝酒？非要我向贺站长汇报吗？”
　　管树生面色铁青。
　　“他妈的！”罗德奇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这是我特别行动队的事，你军统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到我这里？你想带她走？不给个理由，今天连你也别想走了。”
　　唐铭水笑了笑，从容的点上了一根烟：
　　“我的女人你也敢抓？”


第三十四章 骄横的唐组长

　　“我的女人你也敢抓？”
　　当唐铭水说出这句话，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宋晓云面孔一红，正想说话反驳，却被宋望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还悄悄的捏了一下。
　　“误会，误会。”
　　管树生知道今天的事麻烦了。
　　唐铭水既然来了，人不带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更加要命的是，他们还被他抓到了小辫子。
　　唐明是是什么样的人？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组长，出了名的嚣张。
　　平时你没有差错他都能给你找出差错来，别说现在这种情况了。
　　管树生赶紧打起了圆场：“原来是唐组长相好的，误会了，误会了。罗队长，大家都是朋友，就把人交给唐组长吧。”
　　“不行。”罗德奇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可是他也不敢过分得罪唐铭水，总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宋晓云是我们抓住的，不能说放就放。一万法币的保证金，一分钱都不能少。”
　　一万法币，按照官方比价，大家是一百法币对换二十五美元。
　　价格虽然高了点，但只要女儿能够安全回来，宋望山什么都肯答应。
　　但万万没有想到，唐铭水却不慌不忙说道：“我说了，这是我的女人，你连我也敢勒索？”
　　“唐铭水，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当着部下的面，罗德奇面子根本没地方放。
　　“自己人，自己人。”管树生再次当起了和事佬：“这样吧，唐组长，你和罗队长大家喝一杯，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喝一杯？”
　　唐铭水笑了笑，端起了酒杯走到了罗德奇的面前。
　　罗德奇冷冷“哼”了一声，可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就暂时再退一步，大家都好收场。
　　但是，你唐铭水将来保佑千万不要落到我的手里。
　　唐铭水举起了杯子。
　　“老罗，给点面子。”管树生松了口气。
　　罗德奇正想去拿自己杯子，忽然，唐铭水整杯酒都泼到了他的脸上。
　　罗德奇大怒。
　　但是，唐铭水一刻没有停留，掏出手枪，倒转枪口，用枪把狠狠的朝罗德奇的脑袋上砸下。
　　罗德奇一声惨呼。
　　唐铭水根本没有停止，一下，两下，三下
　　罗德奇满脸是血。
　　突发的状况让所有人都傻了。
　　宋晓云惊呼一声，牢牢抓住了爸爸的手。
　　宋望山而已呆若木鸡。
　　这发生什么事了啊？
　　唐铭水一只手把罗德奇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枪，枪口对准对方。
　　罗德奇的手下终于反应过来，大喊大叫着掏出家伙围住了唐铭水。
　　可四个手下，一共就带了一支枪，剩下的全是匕首。
　　“别动手，别动手，都别动手！”管树生才算清醒过来：“唐组长，你这是做什么？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唐铭水微笑着凑近了罗德奇的耳朵低声说道：
　　“罗德奇，我忍你很久了。力行社的人你也敢得罪？现在我是军统了，你更加得罪不起。你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你儿子十九岁，在上大学，功课不错，他这次也参加游行了，很危险，很危险啊。我明天就把他给抓了，带到289号去，给他安个罪名，你猜他能不能活着从289号出来，罗队长？”
　　“出去，出去，全部滚出去！”
　　罗德奇的脑袋被死死压着，一动都不能动，他只能大声呵斥自己的手下。
　　那些手下，面面相觑，过了片刻，不甘心的离开了包间。
　　“轰”！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
　　怎么回事？
　　“别看了。”唐铭水的声音还是很低：“是你的车被炸了，我让人做的，你今天只能走着回去了。记得，这次是给你个教训，下次，如果你再敢得罪我，炸的就不是一辆车那么简单了。”
　　“队长，队长，你的车被炸了！”一个手下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
　　“滚出去，他妈的，炸了一辆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罗德奇把自己的手下骂了出去：“唐组长，我栽了，你能不能放我起来？”
　　唐铭水收起了枪，松开了罗德奇，重新坐了下去。
　　罗德奇擦了一下头上的血，眼睛都被血蒙的有性糊了。
　　他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一举：“唐组长，这次兄弟得罪了，看在大家都为政府做事的份上，请你唐组长放我一马，这杯酒，是我给你赔罪的。”
　　他仰起脖子，把杯子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一拱手：“山高路远，江湖再会，告辞，唐组长。”
　　“堂堂一个队长，满口江湖黑话。”唐铭水摇了摇头：“管副站长，以后少和这些人来往，这对你的前途不好。”
　　名义上，管树生是军统上海站副站长，是唐铭水的上司，可是遇到骄横跋扈的唐疯狗，管树生只能苦笑一声：
　　“都说上海滩没人敢得罪唐铭水，今天我算是领教了。可是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向贺站长汇报的，这也是咱们的规矩。”
　　“自然，自然。”唐铭水居然拿起筷子开始吃菜：“一桌子的菜啊，别浪费了。嗯，这是川菜里的水煮肉片吧？味道不错。”
　　管树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告辞！”
　　“不送。”
　　唐铭水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口酒，一抬头，看到宋家父女还在：“咦，你们还不走？”
　　“唐铭水，你说我是你的女人，什么意思？你败坏我的清誉！”宋晓云恨恨说道。
　　宋望山可吓坏了，这个唐组长连罗扒皮都敢打，自己的女儿万一得罪了他，那还了得，急忙连声说道：
　　“唐组长，小女不懂事，不懂事，千万海涵，千万海涵！”
　　“我懒得管这些学生的事，宋晓云，想当我女人的人太多了，还轮不到你。你别这么瞪着我，你拿我一点办法没有。”唐铭水放下筷子：
　　“宋老板，明天会有几个记者去你府上采访，你知道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不用。”宋望山连连擦着汗：“唐组长，我们做生意的，什么人都要应付，您放心，该说的我都会说，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的。”
　　唐铭水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一眼宋晓云：
　　“学生，还是好好的上学，政治上的那些事情不要瞎参与了。”


第三十五章 雷霆万钧

　　唐铭水被贺洛川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而且还是当着管树生的面。
　　“为了一个女人，简直无法无天。”
　　贺洛川看起来非常生气，拍着桌子怒骂，和他过去暗中儒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唐铭水，你是昏了头了，嗯？还是当着管副站长的面，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要给我好好反省！”
　　“是的。”
　　唐铭水毕恭毕敬。
　　“我要给你处罚，处罚！”贺洛川气尤未消：“三天之内，你不得离开办公室一步，反省，一定要给我反省。”
　　“是的，站长，属下愿意接受惩罚。”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没有然后了。
　　管树生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
　　这算什么狗屁处罚？
　　这就好像自己的孩子明明闯了大祸，可当父母的，只是在孩子屁股上轻轻的、轻轻的打了那么一小巴掌啊。
　　整个军统上下都知道贺洛川是最护短的，看来一点不假。
　　何止是护短，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啊。
　　“管副站长，你能及时向我汇报这个情况，很好。”贺洛川看起来对管树生的做法非常满意：“这些年轻人啊，骄狂惯了，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啊。”
　　“站长说的是。”管树生已经无语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对了。”贺洛川忽然话锋一转：“听说前几天你老家来人了？”
　　管树生一怔：“是的，是我的一个叔叔。”
　　“你是江西人吧？”贺洛川不紧不慢问道。
　　“江西新余的。”
　　贺洛川点了点头：“江西那段时候，红匪猖獗啊”
　　不好，老家伙要动自己脑筋？管树生心里一惊。
　　“你的叔叔叫管回庚，以前在新余有几亩地，对吧？”管树生缓缓说道：“那段时候，新余闹红会，你的父母早被你接出去了，就留你叔叔在新余，令叔没哟吃苦吧？”
　　管树生小心翼翼：“还是吃了一些苦的，所以叔叔对那些红会非常痛恨！”
　　“这样啊。”贺洛川沉吟一会：“可是我听说到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啊？”
　　“贺站长，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好，如果有得罪的对方，管副站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贺洛川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卷宗，往桌子上一扔：
　　“民国十八年三月，新余闹红会，令叔赞助农会大洋十块四月，赞助大米两担四月底，猪一头，鸡两只管副站长，这可不像是痛恨的样子啊。”
　　“贺站长！”管树生一下就急了：“我们都知道，闹红会那会，家里有点地的，谁不人心惶惶？家叔家里有薄田几亩，成为红会斗争对象，为求自保，家叔不得不如此啊”
　　贺洛川笑了笑，淡淡说道：“不得不如此？管副站长，那是通匪啊。”
　　那是通匪啊！
　　贺洛川说话的声音不高，语速也很慢，可是这五个字，造成的杀伤力无疑是恐怖的。
　　“不，贺站长，家叔绝对不会通匪！”管树生额头上的汗水冒了出来。
　　“别急，别急。”贺洛川依旧非常从容：“红匪跑了后，令叔曾经被县政府叫去盘查，都是你管副站长上下打点，这才让令叔安然脱身。”
　　唐铭水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看起来，自己在外面奔波的时候，老师也没闲着。
　　他居然派人去江西，弄到了管树生那么多的资料。
　　老师这个人，说话做事不露声色，给人非常和善的感觉，可是一旦他决定对付你了，雷霆万钧，抓住你的一个弱点，直接往死里打啊。
　　所以还是在力行社的时候，就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儒雅书生贺洛川，冷面煞星贺归傅。”
　　这说的就是贺洛川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目。
　　自从军统成立，管树生就是一个“外人”，贺洛川早就想把他赶走了。
　　唐铭水知道老师迟早会动手，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看起来老师早就做好前期工作了。
　　管树生这个人虽然眼高于顶，可根本就不是老师对说。
　　他在那里拼命为自己争辩，贺洛川也在那里耐心听着，等到管树生口干舌燥的说完，贺洛川才轻轻叹息一声：
　　“管副站长，你的苦衷，我是了解的，我贺洛川对你个人没有任何成见，可是按照家法，我都已经向上峰汇报过了”
　　唐铭水差点失声笑了出来。
　　昨天，管树生还口口声声和自己说“家法”，一转眼，老师就拿“家法”来对付他了。
　　“听我说，听我说。”贺洛川打断了还想要分辨的管树生：“上面的意思，是准备把你暂时调离上海，回南京去述职。你放心，管副站长，你我同僚一场，你的为人我是了解的，上面要是问起我的意思，我贺洛川就是拼着这个站长不做了，也一定要为管副站长周旋！”
　　到了这个地步，管树生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也都无济于事了。
　　自己是被这个老狐狸给陷害了！
　　他冷笑一声：“贺站长，好手段啊！今天的事，兄弟我记下了。”
　　“什么兄弟，我们是革命同志！”贺洛川脸色阴沉下来：“言必称兄弟，更有甚者，歃血为盟，这是什么？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党国大忌。你管树生先在密查组，又任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却和一个公安局行动队队长搞拜把子，你把我等革命精神置于何地！”
　　管树生咽了一口口水：“贺站长，我知道错了。山不转水转，告辞！”
　　贺洛川不动声色看着他离开，笑了笑。
　　“老师，谢谢。”到了这个时候，唐铭水才能说出这话。
　　“没什么可谢的。”贺洛川站了起来：“你那里搞定没有？”
　　“搞定了，现在，记者应该已经在宋家采访了。”
　　“嗯，听说你对那个女学生有点意思？”
　　“没有。”唐铭水赶紧一个立正：“学生只有公事，没有私人感情。公私绝对不会混为一谈。”
　　“唐铭水。”贺洛川有些不满意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中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中了，就要抓紧下手，别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老师，我”
　　“好了，好了。”贺洛川拿起外套：“走吧，和我去见一个人。”


第三十六章 密杀组

　　“政府工作人员唐铭水，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乃使学生宋某某得以释放有传，唐铭水乃筹建中军事统计调查局工作人员也”
　　戴笠放下了报纸，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戴先生，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贺洛川和唐铭水就站到了戴笠的面前。
　　这是唐铭水第二次见到戴笠，上一次，还是在南京的时候了。
　　他可怎么也都没有想到，戴先生居然悄悄的来到了上海。
　　“坐吧，坐吧。”戴笠掏出手绢擦了一下鼻子。
　　贺洛川和唐铭水坐了下来，身子挺得笔直。
　　“董博安的事，做的不错。”戴笠朝唐铭水看了看：“小唐，能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还让日本人吃了一个哑巴亏，年纪轻轻，大有可为。”
　　“戴处长谬赞了。”唐铭水赶紧回答道。
　　“不过，日本人虽然没有追究，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谨防他们反扑。”戴笠随即问道：“这个女学生是怎么回事啊？”
　　“戴处长，是我安排的。”贺洛川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戴笠“哦”了一声：“管树生解决了？”
　　“解决了。”
　　只这么一问一答，唐铭水瞬间就明白了。
　　赶走管树生，不仅仅是老师要这么做，同时这也是戴笠的意思。
　　毕竟，力行社的人才是二处的嫡系部队。
　　“这人也没什么大本事。”戴笠淡淡说道：“上海是军统的试验地，一举一动上上下下都在看着，军统究竟是一处说了算，还是二处承担主要责任？这是关系到未来啊。我们不要争权夺利，但是为了国家，不得不如此做啊。”
　　“是的，戴处长。”贺洛川恭敬的回答了一声。
　　“这次我到上海来，了解了一下情况，还算满意。”戴笠缓缓说道：“归傅，你负责上海，切切要记住，上海、武汉等地乃是中日双方争夺重点，尤其是上海，我们和日本人，在这里明的暗的间谍机构，大大小小十几个，牵一发而动全身。
　　贺洛川，我把你放在上海，看中的就是你统领全局的能力，这次军统成立，我也对你寄予了厚望，你目前的工作重点，是要全力发展军统，全力扩张，要让军统的势力，遍布上海的每个角落。”
　　“是的，戴处长，洛川明白。”
　　“还有你，小唐。”戴笠继续说道：“电报密码泄密案，你侦破的非常出色，杜逊土到了南京之后，全部招了，密码的确是他泄露给日本人的。”
　　唐铭水接口说道：“戴处长，属下认为杜逊土还有领导，而且就在南京。”
　　“我知道。”戴笠冷冷说道：“当我们准备继续审讯下去的时候，杜逊土死了。”
　　“死了？”唐铭水一惊。
　　那是在审讯的次日，当准备再度提审的时候，却发现杜逊土已经服毒自尽了。
　　“有内奸，而且是权利很大的内奸！”唐铭水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我们当然知道。”戴笠冷哼一声：“但是是谁投的毒，或者是给的杜逊土毒药，我们到现在还暂时没有查出来。”
　　有些话他并没有全部说出来。
　　杜逊土自杀后，戴笠立即下令逮捕了负责看押杜逊土的全部看守。
　　可是查来查去，人人都有嫌疑。
　　到现在为止，这些看守还在受着酷刑和审讯。
　　一个嫌疑人，在眼皮子底下被毒杀，而凶手到现在还查不出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二处成立之后，戴笠依旧死死抓着此事不放。
　　“日本人安插在我们中的内奸，远远不止杜逊土一个。上海、武汉、南京，到处都是他们的间谍。他们对我们的人，或者金钱、或者色诱、或者威胁。已经对国家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戴笠说到这里杀气腾腾：“对那些心甘情愿成为汉奸，出卖国家利益者，杀！我决意先在上海，成立密杀组。对于那些投敌叛变者，毫无悔改之意者，格杀勿论！一旦汉奸证据查实，无需请示汇报，杀！”
　　他连说了几个“杀”，可见心里已经对这些人恨到了极点：“唐铭水！”
　　“属下在！”
　　唐铭水站了起来，“啪”的一个立正。
　　“你是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组长，现在我任命你为军统上海密杀组组长！所有你认为该杀之人，证据收集齐全，即刻动手，不必向贺站长汇报！”
　　“誓死效忠党国！誓死效忠领袖！”
　　此时的唐铭水，心里闪过一丝狐疑。
　　军统上海密杀组组长？虽然依旧只是一个组长，但权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要知道，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组长，和军统上海密杀组组长，虽然两者只相差了一个字，可却天壤之别啊！
　　前者，听命于上海站站长贺洛川。
　　后者呢？直接听命于军统二处，听命于戴笠戴先生！
　　尤其是戴笠还特意加上了一句，“不必向贺站长汇报”。
　　这就摆明了，这个密杀组是由戴笠直接指挥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
　　唐铭水悄悄的朝贺洛川看了一眼，却发现老师依旧是一片淡然。
　　只有一种可能：
　　分散老师的一些权力。
　　现在，管树生也被赶走了，军统上海站可以说是贺洛川一人独大，再也没有人可以制衡贺洛川了。
　　任何和上海有关的事情，都只能听贺洛川一个人的汇报。
　　所以戴笠需要在贺洛川身边安插一颗钉子。
　　可问题是，自己是贺洛川的学生啊，贺洛川对自己的态度，军统上上下下谁人不知？
　　直接安排自己成为密杀组组长，是不是不太明智？
　　可是，已经来不及唐铭水细想了，戴笠又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老贺，你对党国忠心耿耿，现在非常时期，成立这个密杀组，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够全力支持密杀组的行动啊。”
　　“戴处长请放心。”贺洛川也站起了身：“组织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是其次，最重要的，铭水还是我的学生，学生被委以重任，我这个当老师的，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那就好，那就好。”戴笠看起来很满意：“你先回去吧，小唐留下，我要和他具体商量一下密杀组未来的工作。”


第三十七章 这挟去哪了

　　唐铭水被单独留了下来。
　　“小唐，在上海工作三年了吧？”单独相处，戴笠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是的，戴先生，三年了。”
　　“能在上海坚持三年，而且工作完成的如此出色，不简单。”戴笠点了点头：“现在党国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俊杰，查获杜逊土，刺杀董博安，很好，我很满意。”
　　唐铭水当然清楚，戴先生把自己单独留下来，肯定不是为了表扬自己那么简单。
　　果然，戴笠随即说道：“小唐，我知道你是贺洛川最得意的学生，他非常的器重你，你对他这个人的看法是什么？”
　　唐铭水心中一惊，戴先生问出这话，对老师来说是绝对不妙的：“戴处长，贺站长对党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对戴处长也是绝对忠诚的，属下愿意以性命担保。”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戴笠淡淡说道：“我没说贺洛川背叛党国，贺洛川的忠诚，我是看在眼睛里的。”
　　唐铭水稍稍松了口气，可是戴先生为什么要问这些呢？
　　戴笠的声音平静如水：“有些人，对组织是忠诚的，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古语也说了，千里当官为发财，你们在上海这个花花世界，也没少捞吧？听说你唐铭水去年一年，光是接受各方孝敬，就差不多有两万了？全部都兑换成了美元，存在了花旗银行。”
　　唐铭水一惊。
　　戴先生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唐铭水“嚯”的站了起来：“属下错了，属下即刻就把这挟退回去。”
　　“坐下，坐下，别害怕，我不是来追究你这事的。”戴笠神色淡漠：“国事艰难，我们这些做公仆的，薪水微薄，尤其是你们这些第一线的工作人员，是拎着脑袋在拼，不为自己存一点钱，怎么行？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总是要贴补一些的。
　　再说了，这挟都是那朽帮的、做生意的、求你办事的孝敬你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只要大节上没有亏损，对这种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再加上你们工作的特殊性，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
　　唐铭水觉得背部有汗水渗出。
　　只要大节上没有亏损？
　　这是戴先生的底线，可是戴先生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呢？
　　“私人变着法子捞点钱，我不在乎。”戴笠朝唐铭水看了一眼：“可是如果有人想着在公家身上捞钱，性质就有一些不一样了。
　　之前还是叫力行社的时候，今年一月，你的老师申请了三万元的特别经费。六月，申请了五万元的装备更换经费。九月，申请六万元行动经费。
　　这就是十四万啊。钱用到哪里去了？而就在之前，贺洛川汇报，在火车站刺杀董博安的时候，力行社上海站两人身亡，又要申请一笔抚恤金。小唐，那次行动都死了谁啊？”
　　唐铭水呆住了，完全的呆住了。
　　老师，怎么能说出这话？
　　“我要听实话。”戴笠的语气逐渐变得严厉起来。
　　唐铭水的回答有些艰难：“报告戴处长，在火车站刺杀董博安的行动是我亲自指挥的，我力行社上海站，无一人伤亡。”
　　戴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难得你肯说真话，毕竟，要揭穿老师的谎言，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勇气做出的。
　　我虽然人不在上海，上海站之前也不是我直接负责的，但有些事情我知道。五万元更换装备那次，上海站刚在南京领了一批枪支弹药，换的什么装备啊？每人做一套西服？还是给你们在上海每人买一套小洋楼啊？
　　如果说是贪污公款，中饱私囊，这些倒还在我的容忍范围之内，顶多训斥他一顿，让他把钱吐出来，再给他一个处分也就是了。
　　可是如果他要拿这笔钱，去做别的事，那就不可饶恕了。
　　我刚刚说过，他对党国的忠诚，我是看在眼睛里的，但那是在他成为力行社上海站站长之前！
　　他之后在上海做了一些什么？他心里装的究竟只是一个党国，还是有别的东西？
　　贺洛川不贪财，不好色，这些我们都知道。他一日三餐，多素少见荤腥，一件衣服，可以穿三五年。
　　你唐铭水身上穿的是专门定制的西服，手上戴的是‘浪琴’，衬衫领带是这个箭牌，开销大，想方设法弄点钱我理解，可是贺洛川呢？他有什么开销啊？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汗水，不断的在唐铭水的后背涌出。
　　“贪不可怕，背叛才可怕！”戴笠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如果说一个人，前几十年是金钱如粪土，忽然开始贪钱，那么无非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他想通了，在为自己的将来做准备。还有一点，那就可怕了啊。
　　他在资助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人，甚至是我们的敌人。”
　　“不会的，不会的，老师不会这么做的。”唐铭水喃喃说道：“老师不会背叛的，一定不会背叛的。”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唐铭水！”
　　戴笠忽然厉声呵斥：“不要以为你是他的学生，你就可以维护他！你不仅仅是他的学生，你更是党国的军人！”
　　说到这里，口气又再度缓和下来：
　　“小唐，你还年轻，我选择你当密杀组组长，就代表我对你的信任。有人在南京告过你的状，都被我给压下来了，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关注你。
　　你当然也可以继续维护你的老师，我不会责怪你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好的品德。
　　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当有一天你必须要做出抉择，老师不再是老师，父亲也不再是父亲。我们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我们的国家！”
　　唐铭水腰板挺得笔直：“属下誓死效忠国家，绝不背叛民族！”
　　“誓死效忠国家，绝不背叛民族。”戴笠笑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小唐，从现在开始，你直接对我负责，这次，我给你带来了一部电台，有什么事情，发报给我。贺洛川那里，你给我盯紧了！”
　　“戴处长放心，如果老师真的有背叛行径，属下绝对不会放过！”


第三十八章 大事件

　　民国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发生了。
　　中午12时，正在外执行任务的唐铭水，被急招至戈登路289号。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过去，在唐铭水执行任务的时候，贺洛川根本不会打扰，可是今天，他竟然派了三组特工到处寻找唐铭水。
　　出大事了？
　　这是唐明是在走进办公室时候唯一的想法。
　　“把门关上。”贺洛川面寒如水。
　　门刚一关上，贺洛川的声音放得很低：“西北兵变。”
　　什么？
　　唐铭水一惊。
　　可是，更加让他震撼的消息从贺洛川的嘴里说出：
　　“西北军张学良、杨虎城兵变，晨5时于华清池扣押委座。”
　　唐铭水完全被震惊了。
　　张学良、杨虎城兵变？委座被扣？
　　怎么可能！
　　“委座生死不明。”贺洛川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紧张：“南京方面正在紧急斡旋，戴处长密电，夫人正在上海，军统上海站全力保护，不得有丝毫懈怠！”
　　夫人？蒋夫人？在上海？
　　“唐铭水！”
　　“到！”
　　“你是行动组组长，又是密杀组组长，我命令你，放下一切任务，调动全部可以调动人手，携带武器弹药，一定要保护夫人安全！”
　　“是！”
　　“如遇可疑人等，格杀勿论！”
　　“是！”
　　“立即行动！”
　　唐铭水不敢怠慢分毫，快步走出办公室，上海站的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召集起来，只是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紧急任务！”
　　唐铭水冷声说道：“鲍殷亮，立刻带人去武器库领武器，全部子弹上膛！”
　　出大事了？特工们的反应同样如此。
　　“顾全宾，调动全部车辆，十五分钟后出发！”
　　一挺花机关，一把驳壳枪交到了唐铭水的手里。
　　在几个特工前呼后拥下，唐铭水快步立刻289号。
　　刚一出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晓云！
　　“唐铭水”
　　宋晓云刚一开口，唐铭水已经厉声呼道：“让开！”
　　看都不看这个女学生，上了一辆轿车。
　　宋晓云一怔，随即眼眶就红了。
　　她本来是被父亲命令，来感谢唐铭水的。当然，她心里虽然对这个“狗特务”有意见，但其实还是挺感激对方的。
　　谁想到
　　
　　十五分钟后，上海市不少市民，就看到三辆黑色轿车，一辆卡车呼啸而过。
　　好家伙，卡车上的人，连机关枪都架上了。
　　出什么大事了？
　　
　　上海东平路9号，爱庐。
　　这是一幢法式花园洋房，分为主楼，副楼。
　　光是南面的花园草坪，占地就近一千平米。
　　这是在一九三二年的时候，宋子文送给妹妹宋美龄的礼物。
　　而位于爱庐的两边别墅，则是宋子文和孔祥熙的花园住宅。
　　其实，这也是出于对蒋介石宋美龄的安全考虑，特意购买下来的。
　　蒋介石和宋美龄只要一来上海，必定住在爱庐。
　　大批的便衣，在爱庐外围警惕监视。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知道委座出事了。
　　甚至就连宋美龄都暂时还不知道。
　　就连她的卫队长得到消息都比她早。
　　这是为了夫人身体考虑而做出的决定。
　　南京方面决定到了晚上的时候再告诉蒋夫人。
　　车队在距离爱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住了。
　　“什么人！”那些便衣警卫警惕的把手放在了枪柄上。
　　“军统上海站，唐铭水！”
　　唐铭水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让开，让开！”
　　一个三十来岁，穿着中山装，干练的男人走了出来：“唐铭水？”
　　“是！”
　　“我接到电话了，我是夫人的卫队长高文轩，唐组长，让你的人在外线再拉开一条警戒线，你带一个人，和我进花园。”
　　“是。”
　　唐铭水做了吩咐，带着小孙一起，跟高文轩一起进入了花园洋房。
　　大，太大了。
　　唐铭水还是第一次走进那么大的房子。
　　“唐组长，事发突然，我们人手严重不足。”高文轩的声音很低：“沿着这条青石路上去，到二楼，是用餐厅，原本负责餐厅的人，被我紧急抽去保护夫人安全了，现在餐厅就交给你和你的人了，一旦发现可疑情况，立刻按响主餐桌下的警报。”
　　他本来是绝对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一个刚刚认识人的，只是，在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戴笠的电话，电话里戴笠只说了一句话：
　　“军统唐铭水，可以信任。”
　　所以，堂堂军统上海站行动组、密杀组组长唐铭水，居然成为了一名小小的警卫。
　　他携带来的武器都留在了外面，在这里，除了夫人的警卫，任何人都不得携带武器。
　　“水哥，谁住在这里啊，那么大的排场。”小孙有些好奇。
　　“闭嘴。”唐铭水声音很低，但却严厉异常。
　　小孙吓了一跳。
　　唐铭水习惯性的摸出了烟，可是看看周围，又苦笑着把烟放了回去。
　　也不知道这任务要执行到什么时候，烟瘾发作起来可不好受。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现在，南京那里估计乱成了一团粥吧？
　　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南京了，上海、武汉这些地方也都乱了。
　　张学良、杨虎城怎么就兵变了？
　　扣押委座，这是杀头灭门的大罪啊。
　　这对刚刚成立的军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唐铭水不知道。
　　在这待到了下午四点半，几个服务员走了进来。
　　唐铭水立刻警觉起来。
　　服务员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这两个人，自顾自的忙碌起来。
　　接着，又是一个外国人走进来。
　　“什么人？”一看到是外国人，唐铭水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用英语开口问道。
　　没想到，对方的英语居然很蹩脚：“上帝，他问我是什么人？我是纳尼·卡纳瓦多，夫人的意大利厨师。你呢，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好，高文轩出现了：“都是自己人，纳尼，请继续你的工作。唐组长，夫人只喜欢吃纳尼的菜，做好准备，夫人要用晚餐了。”
　　唐铭水点了点头。
　　一想到即将见到夫人，他的心情居然变得紧张起来。
　　“你。”高文轩指了一下小孙：“你到外面活动活动去吧。”
　　小孙朝水哥看了一眼，唐铭水对他点了点头。


第三十九章 保护夫人

　　这是唐铭水第一次见到蒋夫人：
　　宋美龄女士！
　　唐铭水又一次的感觉到了紧张。
　　他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
　　那种紧张，只有当事人才可能领会到。
　　蒋夫人非常和善，丝毫没有第一夫人的架子。
　　那个厨师纳尼上菜的时候，她还用英语和纳尼说了一个小笑话。
　　很可惜，纳尼的英文真的非常蹩脚，完全没有领悟出其中的笑点。
　　反倒是唐铭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但随即便收起。
　　可是这并没有能瞒过蒋夫人，她好奇的看了看唐铭水：“你懂英语？”
　　天啊，夫人在和自己说话？
　　唐铭水口干舌燥：“是的，夫人。”
　　“小高，这是新来的吧？”蒋夫人问了一声。
　　“不是新来的，夫人。”高文轩急忙说道：“是军统上海站的唐铭水少校，被派来加强这里的安全工作。”
　　“军统的？”蒋夫人皱了一下眉头：“出什么事了？”
　　她这次是秘密来上海，军统方面根本没有接到消息，而军统的人忽然出现，肯定是有什么事了。
　　唐铭水惊讶于夫人敏锐的观察力，可是这样的大事，是轮不到他开口的。
　　“夫人，您先用餐吧，吃完我再告诉您。”高文轩不动声色。
　　蒋夫人居然真的开始用餐，当中还对一道菜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评价。
　　当她放下刀叉，擦了嘴之后：“是委员长在西安遇到麻烦了？”
　　竟然一下就猜到了？
　　蒋夫人又朝唐铭水看了一眼：“力行上海唐铭水，阎王屠夫活死神，是吗？”
　　夫人居然也知道？
　　唐铭水对这个不怎么好听的称呼尴尬了。
　　“你看着很斯文，不像传说中的唐屠夫。”蒋夫人淡淡说道：“委员长现在在西安，正在督促汉卿剿匪，我想，如果不是委员长出事，你们担心我的安全，恐怕不会把大名鼎鼎的唐屠夫调来当一个餐厅服务员吧。”
　　任何一个人，当他们高高在上的时候，总是有他们的本事的。
　　唐铭水牢牢的记住了这一点。
　　“是的，夫人。”高文轩平静地说道：“我们接到了南京方面的密电，张学良，杨虎城扣押了委员长。”
　　原本以为，当证实了这个噩耗，蒋夫人会大惊失色，甚至会痛哭。
　　然而没有。
　　蒋夫人依旧还是如此的平静，只是没有说话。
　　唐铭水和高文轩就站在一边，同样一声不吭。
　　过了几分钟，蒋夫人终于开口了：“小高，你去把孔祥熙请到我这里来。”
　　“是的，夫人。”
　　“唐少校，我也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夫人请吩咐。”
　　“我一会打个电话给我的好朋友端纳先生，他是澳大利亚人，也是委员长的顾问，他现在就在上海，我想请你把他安全的接来。”
　　“是的，夫人，我立刻就出发。”
　　唐铭水出去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和夫人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那种紧张不安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最清楚。
　　接端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唐铭水还是亲自去做了。
　　当和端纳一起进了花园洋房，发现这里的警卫又增多了一些。
　　“唐少校，谢谢你。”高文轩严肃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负责洋房花园草坪那里的安全，任何企图接近这里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是的，高卫队长。”
　　还从来没有谁，把唐铭水当成一个保镖使用。
　　可是在这非常时期，任何特殊的举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军统特工大部分都在外围的第一线警戒，期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
　　一名特工过于紧张，把一辆正常行驶的轿车，当成了破坏分子，按照唐组长的命令，对轿车开了几枪，造成了司机受伤。
　　警察赶到之后，大约也是对得到了上峰的特殊指令，什么也没说，没问，直接把司机带走送到了医院里。
　　天黑后，唐铭水依旧带着几个心腹在草坪那里来回巡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一旦夫人在这里出了任何事，也不用谁说，他们自己上军事法庭受审吧。
　　夜晚，已经很冷了。
　　唐铭水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在基本没有什么遮挡的草坪这，忍不住竖起了领子阻挡寒风。
　　唯一的好处是，起码这里可以吸烟。
　　不时的有警卫巡逻到这里，和军统的特工面对面走过，彼此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大家对任务都心照不宣。
　　只是当那些警卫看到唐铭水在那一根接着一根吸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夫人是最反对吸烟的，也害怕闻到烟味。
　　所以她的警卫们，就算烟瘾再大，也只会在下班之后过把瘾。
　　这些军统特工肯定不知道这个规矩。
　　唐铭水看了看烟盒，还剩下最后两根烟了。
　　快到晚上12点了，洋楼那里依旧还是灯火通明。
　　高文轩急匆匆的从洋楼里走了出来，在那叫过手下，吩咐了几声，然后来到唐铭水的面前：“唐少校，夫人将连夜赶回南京。”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保护我们离开上海，然后就没你们的事了。”
　　“好的，我立刻就去准备。对了，冒昧的问句，南京方面怎么样了？”
　　高文轩朝边上看了看，声音压得非常低：“已经任命何应钦为讨逆军总司令了，唐少校，你们军统一定要确保上海的安全。”
　　
　　车队呼啸着离开了上海。
　　军统的车子，两边分开。
　　唐铭水从车子上下来，站在了路边。
　　车队开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唐铭水看到高文轩朝自己走了过来，低声说道：“跟我来，夫人要见你。”
　　唐铭水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了中间的那辆轿车前。
　　窗户要下来，夫人微笑着看着唐铭水：“唐少校，辛苦了，感谢你和你的人今天的保护。”
　　“夫人，我们应该做的。”
　　唐铭水一阵激动，委员长被扣押，夫人十万火急赶回南京，可停下车子，耽误宝贵的时间，为的却只是和自己说声“谢谢”。
　　“希望下次来上海还能见到你，再见，唐少校。”
　　“再见，夫人，一路走好。”
　　唐铭水目送着车队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第四十章 武器装备

　　民国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蒋介石被释放抵达南京，西安事变和平解决。
　　中国长达十年的内战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全民族一致抗日！
　　而这次事变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亲日派陷入低潮，亲美派全面上台。
　　为了营救蒋介石，以亲美派为主力四处奔走的那些人，一律得到了嘉奖。
　　就连军统上海站，也都收获了一份嘉奖令。
　　尤其在嘉奖电报中，还特意提到了唐铭水：
　　“卫护夫人，劳苦功高”
　　就这么短短的八个字，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可是这份嘉奖，比直接给唐铭水十万个大洋还要来的珍贵。
　　大半个月后，当进入到民国二十六年的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此时的军统开始正式大规模的合并，力行社和密查组成为了过去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公开的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由于之前副站长管树生，因为一些历史问题没有交代清楚，所以被调离军统上海站。
　　因此，军统上海站副站长的人选一直空缺。
　　而在一月十六日，由军统第二处处长戴笠亲自下令：
　　任命唐铭水为军统上海站副站长。
　　这道任命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不可否认，唐铭水履历功勋，可是他的资历不够。
　　但这是戴处长亲自任命的。
　　现在的唐铭水，身兼军统上海站副站长，行动组组长，以及独立的军统组织密杀组组长的职位，隐隐的已经能够和他的老师贺洛川分庭抗礼了。
　　唐铭水很清楚，是戴笠特意这么安排的，他需要自己监视老师，并且分化老师看起来过于庞大的权利。
　　而这，很容易让自己和老师处在对立面。
　　这也是唐铭水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然而没有办法，他已经身不由己的被牵扯进来了
　　
　　随着内战的结束，中华民族一致抗日，中日间原本就恶劣的局势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二月初，随着中国传统节日春节的临近，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虹口基地增兵一千五百人。
　　战争的硝烟，开始在上海上空盘旋。
　　唐铭水的工作愈发的忙碌起来了。
　　在他的领导下，行动组扩大到了三百五十人。
　　其中外线二百人，特工一百人，核心成员五十人。
　　而这五十名核心成员，同时也是密杀组的特工。
　　密杀组被分为了三个小队，唐铭水、鲍殷亮和顾全宾各负责指挥一队。
　　每支队伍都装备精良，配备捷克式轻机枪一挺，花机关三挺，其余人手一支毛瑟军用手枪或者是勃朗宁半自动手枪，手雷若干。
　　所谓的花机关，其实就是德制MP18和MP28冲锋枪国内的统称。川军称其“虼蚤笼笼”，粤军呼之“猪笼机”。
　　1920年后，中国处在国际武器十年禁运期，从国际上获得武器极难。
　　可是在中国，活跃着的冲锋枪至少有四五万枝。
　　这其中，张作霖的奉天兵工厂，阎锡山的山西兵工厂，蒋介石的金陵兵工厂、上海兵工厂仿制了其中的一部分。
　　尤其是金陵兵工厂和上海兵工厂，1928年开始仿制MP28，生产了至少六千枝。
　　但是，虽然有几万枝冲锋枪活跃在中国，可是实际服役的，不超过一万枝，分到全国几百万的军队里，能有多少？
　　所以这才让冲锋枪成为了奢侈品。
　　尤其是伯克曼公司和比利时，瑞士公司原厂出产的冲锋枪，更是稀罕。这些都是由国际洋行的军火走私输送到中国的。
　　而密杀组的冲锋枪，清一色的都是原厂出品的MP28，价格也要比其他人购买低廉许多。
　　没办法，想在上海走私，你就绕不过军统，绕不过唐铭水！
　　密杀组的冲锋枪手，由最资深的特工掌握，每人配有皮制六袋弹匣组，携带六个弹匣，每匣三十二发子弹。
　　这要是在近战时候使用，密杀组三小队三挺轻机枪，九枝冲锋枪同时开火，绝对是毁灭性的火力。
　　当然，其它的武器可以从武器库里调用，这些原厂出产的冲锋枪，都是唐铭水从国际洋行买来的，价格再优惠，也还是要钱的。
　　所以他把经费申请放到了贺洛川的面前。
　　“一万？”贺洛川皱了一下眉头：“怎么要这么多钱？”
　　“老师，我给行动组”唐铭水特别没有说“密杀组”：“三个小队每个小队配备了三枝花机关，相应的弹匣和弹药，每个小队再备用一枝此外，我还购买了一批英式米尔斯36号手雷，以及其它装备”
　　“哦，这样啊。”
　　贺洛川在那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在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铭水啊，虽然我们的经费比较富裕，但是各个地方都要用钱，以后还是控制着用好尤其是花机关，我听说大沽兵工厂仿制的花机关，弹容量甚至达到了五十发，而且价格便宜”
　　“大沽兵工厂的花机关，虽然弹容量增加，但性能不够稳定。”唐铭水对这虚况都非常的了解：
　　“我想，要买还是买最好的。”
　　贺洛川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老师怎么变得那么小气起来了？
　　他之前接二连三问上面要来的巨款呢？
　　全都用到哪里去了？
　　难道真的和戴处长怀疑的一样？
　　唐铭水想到这里不敢再想下去了。
　　“老师，那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贺洛川叫住了唐铭水：“还有几天就是大年夜了，过来吃饭，我让你师母弄几个好菜，咱们好好的喝一口。”
　　唐铭水迟疑了一下：“老师，今年恐怕不行了，大年夜正好我当班。”
　　自从唐铭水来到了上海，每顿年夜饭都是在老师家里吃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唐铭水会说了一个谎话。
　　“哦，这样啊。”一丝落寞，从贺洛川的眼里一闪而过：“那就过年时候找一天吧，铭水啊，不要太辛苦了，注意身体。”
　　“谢谢老师，没别的事学生就先出去做事了。”
　　“去吧，去吧。”
　　贺洛川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和学生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第四十一章 过年了

　　唐铭水在今天待办的最后一份公文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军统武汉站来人，公务接待，购买茶叶二两，耗资三元六角。中饭一顿，四菜一汤，酒一壶，耗资九元八角”
　　唐铭水看着这份公文，哭笑不得，他在上面签署下的意见是：“你没正事要做吗？又：公务接待，茶叶合一两一元八角，你买那么贵的茶叶做什么？”
　　不好做，这个副站长真的不好做。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往自己这里一扔。
　　昨天，水管裂了，要请人来修水管，居然也来请示自己？
　　自己是个特工，不是后勤专员。
　　苦笑一声，把卷宗都收了起来。
　　下班了。
　　今天是大年夜了，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289号除了留守值班人员，其他的人都回去过年了。
　　唐铭水今天不用当班，他和老师说谎了。
　　一个人的新年？
　　唐铭水掏出一根烟，在那抽了几口，按灭了，起身，拿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四点。
　　街上的店铺几乎都已经打烊了。
　　谁不要去准备年夜饭了？
　　唐铭水转了一圈，什么也都没有买到。
　　家里还有一点糕点，算了，这次年夜饭，就酒配糕点吧。
　　好像有点凄凉的样子？
　　本来还准备买点猪头肉，无锡的排骨，再弄点油爆虾的
　　上午的时候，惠子来过电话，邀请唐铭水一起吃年夜饭。
　　在日本租界，那些日侨同样也过中国的新年。
　　可是唐铭水婉拒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个中国人，年夜饭，哪有跑到日本租界去吃的？
　　而且现在中日关系如此紧张。
　　有些冷。
　　唐铭水紧了紧衣服，回家，过年！
　　“唐先生，唐先生。”
　　忽然，身后有人在那叫着。
　　唐铭水一回头，一辆轿车停下，一个人从轿车里快步走出。
　　宋望山？
　　自从那次帮着解决了宋晓云的事情后，宋望山曾经数次托人想要宴请唐铭水，但都被唐铭水拒绝了。
　　“唐先生，我正好从厂子里回来，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宋望山连连搓着手：“唐先生一个人过年啊？”
　　他究竟是商人，八面玲珑，一看这个时间点，唐铭水还一个人在街上晃悠，立刻就猜到了。
　　唐铭水点了点头。
　　在救宋晓云的时候，宋望山的背景他都已经调查过了。
　　一个正经的商人，和青帮有些来往，可是要想在上海滩立足，这些商人怎么可能绕的过青帮呢？
　　所以他基本上是干干净净的。
　　“唐先生，请千万给我一个面子。”宋望山特别热情：“家中已经备下了薄宴，还请唐先生千万赏光，喝上几杯薄酒，聊表宋家的一点心意，千万千万。”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铭水迟疑了一下：“这个，今天是你们的家宴，我一个外人去不好吧。”
　　“好得很，好得很。”宋望山大喜过望，赶紧打开车门：“唐先生请，唐先生请。”
　　他是一个生意人，自然有他的打算。
　　一来是唐铭水上次的确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另一个，就是他的私心了。
　　在上海滩做生意，开店办实业，青帮你的你要周旋，警察你要孝敬，隔三差五的就有人上门打秋风。
　　光是要点钱也就算了，可保不齐那些人还会提出什么荒唐的要求来，他一个商人是谁也不敢得罪。
　　尤其是现在局势那么差，万一真要有点什么事，宋望山得找个靠山那。
　　那天唐铭水的威风凛凛，宋望山是亲眼看到眼睛里的，如果能够和这个人搞好关系，那自己还用担心什么？
　　就算是警察局长也都不敢动自己啊。
　　如果换成几天前，这样的邀请唐铭水一定是拒绝的。可是当那天他找借口逃掉了每年都会去老师那吃的年夜饭后，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就好像他本来有一个家，可是现在忽然失去了一般。
　　任何一个人，无论他外表看起来多么的坚强，在他的内心最深处，也一定有一处最脆弱的地方。
　　唐铭水现在就出于这种状况。
　　所以，他上了宋望山的轿车
　　
　　宋望山在上海虽然不是什么巨商，但也是有头有脸的。
　　他家也是一幢洋房，占地颇大，家里护院的老妈子丫鬟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有二十来口人。
　　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宋关乔，帮他打理生意，今年三十一岁，有一子一女。
　　二儿子宋湖鱼，二十六岁，留学美国。
　　然后就是小女儿宋晓云了。
　　一来到宋家，就看到一片过年的喜庆气氛。
　　虽然是法式花园洋房，可大门却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已经贴上了春联。
　　草坪上，两个都不超过七岁的孩子在那追逐嬉戏打闹。
　　佣人们忙碌的频繁走动，看到宋望山回来，都会叫上一声“老爷回来了”，然后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别墅里披红挂绿，喜气洋洋。
　　这才是过年的气氛啊。
　　唐铭水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父亲。”
　　宋望山的大儿子宋关乔迎了出来，态度要多恭谨有多恭谨：“虹口那边的厂我已经找到了买家，过完年后就可以”
　　“今天过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宋望山兴致特别好：“唐先生，这是犬子宋关乔，帮我打理虹口那边的生意。路远，这位就是唐铭水唐先生。”
　　“路远”大约就是宋关乔的表字吧？
　　宋关乔立刻对着唐铭水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唐先生仗义出手，救我小妹得出囹圄，宋家上上下下感激先生莫名，今日有幸得见唐先生，宋家之幸，关乔之幸。”
　　这人说话倒斯斯文文的，身上铜臭气少，书卷气多。
　　唐铭水不知道，本来宋关乔是要去上大学，然后海外留学的，只是后来大病一场，病了差不多一年，学业也耽误了下来。
　　宋望山一考虑，自己的生意也是要人继承的，还不如干脆就让老大跟着自己学做什么。
　　读书嘛，家里有一个人读就行了。
　　所以宋关乔就成了自己父亲的帮手。
　　“客气了。”唐铭水淡淡点了点头。
　　“进屋说，进屋说。”
　　宋望山吩咐下去：“让大家都出来，准备吃年夜饭了。”


第四十二章 家人

　　一大家子的人，热热闹闹的。
　　一个个都和唐铭水见过了，对于这个宋家的恩人，宋府上上下下都是感激不尽。
　　最后一个来的是宋晓云，当她看到唐铭水，先是一怔：
　　“是你？”
　　接着面沉如水：“你怎么来了？”
　　这小妮子大概还在记那天的仇。
　　她去找唐铭水，结果唐铭水急着去保护蒋夫人，根本没给她好脸色看，反而还被唐铭水训斥了一句。
　　虽然过去那么多天了，明显还是记恨在心。
　　“晓云，这是我宋家的恩人，怎么说话呢？”宋望山说了女儿一声，随即赔笑道：“唐先生，小女从小顽劣，唐先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唐铭水淡淡一笑：“学生嘛，涉世未深，总认为自己才是国家的未来，心高气傲，在所难免。”
　　这是在那暗讽，宋晓平气得脸都白了。
　　“好了，好了，坐下，坐下，大过年的，你也消停一些。”宋望山的夫人半是嗔怪半是疼爱的把女儿拉在自己身边坐下。
　　宋望山说了几句开场白，举着酒杯：“唐先生对我宋家恩重，今年除夕，难得唐先生赏光肯屈尊来到寒舍，我当满饮此杯，唐先生请。”
　　“请！”
　　几个人举起杯子都喝了一口。
　　“我知道了。”宋望山的孙女忽然说道：“你就是姑姑说的那个狗特务吧？”
　　呃。
　　“胡说，胡说。”宋望山大惊。
　　当着面说军统的人，万一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连宋晓云都有一些担心了。
　　这个狗特务，要是真的急了眼，宋家今年这年也别想过好了。
　　唐铭水笑了一下：“是啊，我就是那个狗特务，我是辛亥那年生的，属猪，那我是不是就是猪狗不如了？”
　　“猪狗不如，猪狗不如。”宋望山孙女拍着小手笑道。
　　“这孩子，太没规矩了，太没规矩了。”宋关乔拍打了一下女儿，可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唐铭水这是没有生气，而且还和小孩子开了一句不那么好笑的玩笑。
　　宋望山生怕孙女再乱说什么，得罪了贵客，赶紧岔开话题：“唐先生辛亥年出生，那就是宣统三年，次年就是民国元年，那唐先生是见证了一个朝代的灭亡，一个朝代的诞生啊。”
　　这完全就是恭维话了。
　　“我看唐先生谈吐斯文，想来也是家学渊源的了。”宋关乔在边上问了一句。
　　“家学渊源谈不上。”唐铭水缓缓说道：“家父是个私塾先生，中过秀才，一手字还算漂亮，逢节过年总有人来求字，所以日子勉强能过。母亲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而已。”
　　“也是书香门第，偏偏你就当上了”宋晓云嘀咕一声，“狗特务”三个字到底没有说出口。
　　唐铭水怎么会和这种小姑娘一般计较？
　　宋关乔是长子，一些父亲问不出口的事，自然由他来代劳了：“唐先生，冒昧的问一下，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何人？”
　　这可是在宋晓云得救后，宋家父子两个人在私下商量过的。
　　“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那天，唐铭水说出这句话后，宋望山便动了把女儿嫁给此人的心思。
　　他事后多次问过女儿，宋晓云坚决否认自己和唐铭水之间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唐铭水这么说的，女儿名誉未免受损。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将错就错，干脆就把女儿嫁给唐铭水？
　　虽然，力行社也好，军统也好，名声都不是那么好听，但问题是人家手里有枪有权啊。
　　就连堂堂警察局的队长都对他无可奈何。
　　如果宋家能够有这么一个女婿，将来还用怕什么流氓警察？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也不能说宋望山就是卖女儿了。
　　民国时期，社会风气比较开放，思想大胆，可是对于宋望山这样岁数的人来说，重男轻女思想依旧严重。
　　虽然送女儿去上学，可是如果一旦遇到了对自己家族有利的事情，牺牲女儿幸福，成全整个家族也就在所难免。
　　更何况，唐铭水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女儿嫁给了他也不算是亏了。
　　之前几次想要宴请唐铭水，除了感激，其实心里也是抱了这样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只有他们父子知道而已，其她人都被瞒在鼓里。
　　唐铭水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在动这个心思：“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宋关乔赶紧追问：“那么想来孩子也很大了，令尊令堂膝下有孙，那是最高兴的了。”
　　他这话问的还是比较巧妙的。
　　唐铭水摇了摇头：“革命尚未成功，何谈成家立业。”
　　宋家父子大喜过望。
　　好，好，单身一人，那就好办了。
　　“这革命不革命的，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也不懂。”到了宋望山上场的时候了：“可是现在时局艰难，社会动荡，若是能够及早成家，你们干起革命来的时候，也可以心无旁骛，起码还有一个大后方啊。”
　　唐铭水不以为然。
　　做自己这份工作的，一旦有了家庭，心里便有牵绊，做起事情来的时候也会畏手缩脚。
　　所以成家这种事情，虽然有的时候会在唐铭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看到唐铭水不吭声，宋望山也不好过分追问，万一惹恼了他就不好办了，还是将来请个人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吧：
　　“唐先生，冒昧的问一下，这中
　　日两国到底是否会开战？”
　　这一句话，顿时让唐铭水出于职业本能警觉起来：“宋老板问这话是关心国事？”
　　“不是，不是，唐先生千万不要误会。”宋望山急忙解释：“我虽然是个生意人，但平时也看报纸，关心一下时局。自从委员长蒙难，国共两党停战，日人态度蛮横。
　　我宋家的第一家厂，开在了虹口，那里是日人驻沪的海军陆战队的基地，最近一段时期，日人频频增兵，宋某人心里惶恐不安，唯恐战争一起，祸及自身。
　　所以为防万一，我已经命令犬子，将虹口的厂卖了，万一发生兵峰，总也有个退路。可我还有其它的厂和店铺，因此不得不多问一声。”
　　唐铭水默然。
　　其实何止是宋望山一人，上海很多的商人市民目前都处在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之中。


第四十三章 真正的战争是什么？

　　唐铭水完全能够看出这些商人内心的惊恐。
　　对于他们来说最畏惧的恐怕就是战争了。
　　当说到“战争”这个话题，饭桌上一下便变得安静下来。
　　毕竟，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敏感了。
　　“唐组长。”宋晓云毕竟年轻，好奇心也强，虽然认定了唐铭水就是个“狗特务”，可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会打仗吗？”
　　唐铭水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们这些军人，不喜欢看到打仗，可一旦战争爆发，也当义无反顾，保卫国家。”
　　“你还是军人？”宋晓云大是好奇。
　　在她的印象中，“狗特务”和那些英武的军人是划不上等号的。
　　“我当然是军人，黄埔现在叫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了，我是八期毕业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命的少校。”
　　这可和宋晓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黄埔生在民众的心里，还是相当有地位的。
　　宋晓云小心的问道：“唐组长，如果真的爆发战争，你们这些人会怎么做？”
　　“怎么做？”唐铭水当然不会告诉她，或者说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旦战争爆发，他们这些军统特工的任务是什么：
　　“如果战争爆发，我们这些军人，唯死而已。”
　　唯死而已。
　　这句话，就好像一根钢针，深深的刺进了宋晓云的心脏。
　　她怎么也都无法想象，这些特务居然会为国而死。
　　尽管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特务，而且还蛮横粗暴，可是
　　他是一个英雄吗？
　　战争来临的时候，他做的会和他说的一样吗？
　　从古至今，对于英雄的崇拜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尤其是对于一腔热血的学生而言。
　　唐铭水看了下时间：“好了，打扰你们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
　　“这这才吃了几口啊。”宋望山一怔。
　　“公务繁忙，不敢久留。”唐铭水说着站了起来：“今天叨扰了，改日有机会的话再行答谢。”
　　“好，好，那就不留唐少校了。”宋望山和家人也站了起来：“关乔，送唐少校。”
　　本来，他是想让女儿送的，可是唐铭水的那句“唯死而已”，不但触动到了宋晓云，也同样触动到了宋望山。
　　是啊，他是一个军人啊。
　　一旦打仗，军人是第一个上战场的。
　　女儿如果嫁给他，虽然能够给家族带来好处，可是万一自己的女婿在战场上
　　“还是我来送吧。”宋晓云居然这么说道。
　　宋望山没想到女儿会主动要求，当着唐铭水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任凭她去了。
　　唐铭水也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宋晓云跟在他的身后，发现这个男人无论是坐着还是走路，腰板都是挺得笔直笔直的。
　　大约只有军人才会这样吧。
　　宋晓云心里过去的那些恶感和不快渐渐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唐组长。”走在唐铭水的身边，宋晓云低声问道：“战争爆发，你真的会上战场吗？”
　　唐铭水终于可以抽根烟了，他吸了一口：“上不上战场，不是我说了算的。上不上战场，我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这是纪律。”
　　“你”宋晓云本来又想生气，可是再一想，他说的何尝又不是？
　　这是秘密，尤其对他们这些特务而言。
　　“我们也组织了‘学生救国会’。”宋晓云难得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唐组长，你有空能不能来和我们说说中日间的形势，还有，战争爆发之后，我们学生都能够做些什么？”
　　“第一，我不会来给你们讲课的。”唐铭水淡淡回答：“我的身份就不允许我这样抛头露面。不要忘记，我是一个特务。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学生，主要的任务还是读书。把书读好了，就是对国家最好的贡献。
　　打仗，是军人的事情。战争打的再激烈，也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们的国家百废待兴，就是你们这些学生出力的时候了。”
　　宋晓云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回答自己。
　　她有一些不太服气。
　　“学生救国会”里的很多人都说，战争如果真的爆发，所有的学生们都应该走上战场，拿起武器和侵略者血拼到底。
　　唐铭水似乎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光有热情不够，你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会死人，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他有一些过去并没有说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经历枪战。
　　他们去抓捕一个人，可是遭遇到了反抗。
　　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同伴，子弹就从同伴的额头穿过，然后他看到了血液和白花花的脑浆。
　　其中还有一些飞溅到了他的身上。
　　他还看到，当他们终于攻上二楼，那个被抓捕的对象，拿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唐铭水此刻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天的场景，他拼命的抽着烟，然后莫名其妙地说道：
　　“我回到家，拼命的洗澡，一遍不够，又洗了一遍。我还是觉得身上到处都是血腥味，几分钟前，他还和我说，小唐，晚上回家和我喝几杯。几分钟后，他就没了，没了”
　　“你在说什么啊？”宋晓云听的满头雾水。
　　“没什么。”唐铭水也发现自己走神了，每次说到死人，他的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的出现这幅画面。
　　他扔掉了烟蒂：“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宋小姐，不要参合政治上的那些事情，学生也不要讨论国家大事，你和你的同学都是如此。下次再被抓到，你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你！”
　　宋晓云又被气到了。
　　这个家伙，刚刚对他有了一些好感，可又说出了那么气人的话。
　　可是，唐铭水根本就不在乎，加快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宋晓云的视线中。
　　已经有人在那放炮仗了，“噼噼啪啪”的，特别热闹。
　　孩子们的笑声，一阵一阵的传来。
　　过年了！
　　这段时间以来，笼罩在上海上空的战争阴云，也随着新年的到来一扫而空。
　　明年的除夕呢？又会是什么样的？
　　谁知道呢。


第四十四章 骆驼和樱花小姐

　　民国二十六年，公元一九三七年的春节，注定不会太平。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中国的上空，中日两国间的紧张局势，也许一颗火星就会点燃一场大战。
　　在上海，进入新的一年以来，中日两国间谍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他们活跃在各条战线，军队、商界、民间
　　这段时间，不断的有两国的情报人员失踪、死亡，但是两方都保持了罕见的沉默，谁也不愿公开出面指责对方，或者承认自己有人员失踪死亡。
　　哪怕未来两国在真的进入到了战争状态，这种间谍间的行为，也都会是一个秘密。
　　甚至会是永远的秘密。
　　大年初一，唐铭水刚刚起来，贺洛川的电话就到了。
　　在过去三年里，平时的工作虽然繁忙，可是大年初一贺洛川从来没有安排过什么工作。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唐铭水立刻赶往戈登路289号。
　　爆竹声在街上不断的响起，可是这新年的气氛，在唐铭水看来完全和自己无关。
　　刚到贺洛川的办公室，发现老师已经在了。
　　“老师，什么事情那么紧急？”唐铭水追问道。
　　“‘骆驼’你听说过吗？”贺洛川面无表情。
　　骆驼？
　　唐铭水立刻回答道：“当然知道，他是党国一名优秀的特工，民国二十一年潜伏进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前后传递出了一百多份情报，其中二十三份具有重大价值。民国二十四年，和我们失去联系，初步断定，他的身份暴露，落到了日本情报机关手里。同年三月，我们彻底切断和骆驼的交通联络点，档案上认定其人已经死亡。”
　　对于自己学生资料工作做得如此扎实，贺洛川也觉得很满意：“那么，‘樱花小姐’呢？”
　　“樱花小姐？”一丝笑意从唐铭水的嘴角一闪而过：“樱花小姐，日本间谍，真名加藤宛子，今年应该二十八岁吧？民国二十年成功打入上海市市政府，在电话总机房担任接线员。民国二十三年落网。老师，你是故意考学生吗？樱花小姐是学生第一个亲手抓获的日本间谍。”
　　这是唐铭水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刚刚加入力行社上海站，就一手侦破了“樱花小姐间谍案”。
　　从那时起，唐铭水的天分就已经充分的表达出来了。
　　他甚至记得那天的每个细节。
　　进行抓捕时，唐铭水让其他特务等在了外面，他一个人敲响了加藤宛子的宿舍门。
　　当看到他后，加藤宛子一下便猜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唐铭水记得很清楚，加藤宛子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而且那天她很从容，没有任何的反抗，她凝视着唐铭水：
　　“我知道你是唐铭水先生，刚刚来上海一个月，就抓到了我，你很值得我钦佩。希望下次我们还有交手的机会。”
　　唐铭水是震撼的。
　　自己只不过是力行社的一个新人，可是对方却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他从来没有见过加藤宛子，而且确信加藤宛子也没有见过自己。
　　但是只是第一次见面，加藤宛子就认出了自己。
　　这说明，自己的资料和照片从来到上海的第一刻起就泄露了。
　　至于“还有交手的机会”？唐铭水嗤之以鼻。
　　他们之间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记得加藤宛子被捕后，根据你的怀疑，我们在上海站内部进行了排查，最终确定资料室的一个工作人员已经被日方收买了。”
　　贺洛川缓缓说道：“后来，加藤宛子被连夜送到了南京，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是的，老师，您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提起她？”
　　“因为，我们准备释放她。”
　　“什么？”唐铭水一惊。
　　加藤宛子不但活着，而且还要释放？
　　尽管内心惊讶，但唐铭水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老师，被抓捕的时候，加藤宛子虽然只有二十四岁，但她已经是个资深间谍了，为什么忽然要将她释放？她对上海，尤其是上海市政府的内部情况太了解了，释放她，对我们不利。”
　　“三年多了，我相信南京方面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全部想要的东西。”贺洛川淡淡说道：“而且，这三年多的时间，市政府内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对我们的价值不高了。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我们要用她来交换‘骆驼’！”
　　唐铭水的身子微微一颤：“骆驼还活着？”
　　“活着，而且近两年的时间，一直都被关押在日本领事馆。”贺洛川的语气凝重：“我们相信骆驼身上，还有许多没有来得及送出来的情报。他是一个功勋特工，既然有了他的消息，就决不能放弃营救的努力。”
　　他朝唐铭水看了看：“铭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这次交换，是日本人首先提出来的。南京方面在经过紧急商议后，同意了日方的建议，交换的地方就在上海。在我们聊天这会，加藤宛子可能已经进入上海了。唐铭水！”
　　“在！”
　　“我命令，由你负责加藤宛子交接工作，并负责和日方进行交换，交换地点，经过中日两房秘密协商，定在公共租界路易咖啡馆里。”
　　“是的，学生一定把骆驼安全带回。但是学生心里有疑问。”
　　“有什么问题，说。”
　　唐铭水迟疑了一下：“日本人怎么知道加藤宛子还活着？只能说明我们内部有日本人的间谍。日本人为什么要换加藤宛子，一个失踪了三年多的间谍？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还有”
　　“说下去。”
　　“还有，骆驼和我们失去联系两年，这两年里他经历了什么？是否已经背叛组织？他是不是已经成为了日本人的间谍？”
　　贺洛川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这些疑问，不光是你，我，南京方面的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疑惑。所以，第二道命令，在安全接回骆驼后，由军统上海站进行初期审问，唐铭水还是由你负责，但是考虑到骆驼的特殊身份，上峰严令不得动刑！”
　　“我尽量弄清楚。”
　　“不要尽量，唐铭水，而是一定要知道骆驼是否已经变节！”


第四十五章 吃的学问

　　唐铭水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次见到加藤宛子。
　　这位“樱花小姐”，看起来三年的监禁生涯，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伤害，她的皮肤白皙，容貌姣好，穿着得体，脚上的一双皮鞋，还是新的。
　　如果不是边上有人看押，你怎么可能想到这是一个犯人？
　　“唐先生，又见面了。”一看到唐铭水，加藤宛子妩媚笑着。
　　似乎这一天她从三年前被捕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唐铭水冷冷的和南京方面来的军统办理了交接手续，让小孙带着他们去吃饭，自己则把加藤宛子带到了轿车里。
　　“上车，都上车。”跟着唐铭水一起来的鲍殷亮赶紧招呼着特工们上了其它的车。
　　车子发动了。
　　“唐先生，这段时间过得好吗？”加藤宛子居然主动问道。
　　她和唐铭水一起坐在轿车后排，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在车厢里弥散着。
　　她来上海之前，刻意的打扮过，还喷了一点美国进口的香水。
　　唐铭水很确定这一点。
　　这种香水，他曾经在和自己相熟的那个白俄罗斯的女人身上闻到过。
　　“你保养的很好。”唐铭水并没有把自己的思路让加藤宛子带着走：“你在南京的境遇不错，应该得到了很好的优待。”
　　“唐先生，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不光想你这个人，而且也在想，我到底什么地方犯了错误，让你一到上海就抓到了我。”
　　加藤宛子同样答非所问。
　　两个人都必须按照自己的思路，把这场对话进行下去，谁也不愿意让对方占据谈话的主动权。
　　这种细节虽然微小，但却是一个间谍的必修课。
　　所以，唐铭水依旧没有理会对方的问题：“你的同伴，愿意交换间谍，那么你的身上，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如果是我管事，我一定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加藤宛子轻轻叹息一声：“唐先生，你这样的人才，如果能被帝国所用那就真的太好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特工，听的是一头雾水。
　　后排的两个人，就好像在那唱着两出台词完全不一样的戏，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简直就是前言不搭后语。
　　唐铭水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才再次开口：“和三年前相比，你更加美丽了。”
　　“谢谢。”加藤宛子微笑。
　　这是今天他们第一次比较正常的交谈。
　　最起码，一个人问，一个人能够答了。
　　唐铭水也微微一笑：“我记得，三年前我亲手抓住你的时候，就觉得非常可惜，像你那么美丽的一位女子，为什么会做间谍那么危险的工作呢？”
　　“为什么我不能当间谍呢？”加藤宛子饶有兴趣。
　　“很简单。”唐铭水回答的非常干脆：“因为我觉得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应该在心爱人的陪同下，春天，漫步在田野。夏季，和爱人一起去富士山看樱花”
　　“唐先生，您错了。”
　　“错了？什么地方错了？”
　　加藤宛子抿嘴一笑：“看樱花的季节，应该是在春季。”
　　唐铭水一怔：“是吗？我听人说，富士山常年积雪，春季正是雪融的季节，樱花会在那个时候生长？”
　　“是的，唐先生。”对于日本人心目中的“圣岳”，加藤宛子还是非常尊重的：“富士山的樱花品种很多，最常见的叫‘豆樱’，这种樱花，生长在三月到五月上旬。东京地区的花期，到了四月上旬就结束了。所以绝不可能出现您说的夏季开花的现象。”
　　“原来是这样啊，班门弄斧，班门弄斧。”唐铭水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的这些知识，也是从一个日本朋友那里听来的，看起来他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不可能。”加藤宛子摇了摇头：“任何一个日本人，对于樱花的花期是绝不可能弄错的。”
　　唐铭水掏出了烟，看了身边的加藤宛子一眼，又准备把烟收回去。
　　“您抽吧，我不介意。”加藤宛子看出了他的心思。
　　“谢谢。”唐铭水给自己点上了烟，在轿车里抽烟，而且今天天气太冷，又没有开车窗，车厢里很快烟雾缭绕：
　　“可是我的那个日本朋友对待我很友善，他请我吃过一次大螃蟹就是那种很大很大的螃蟹叫叫”
　　“帝王蟹。”
　　“是的，帝王蟹。”唐铭水点了下头：“切成很多块，然后用来烧烤，那真是太美味了。”
　　加藤宛子撇了下嘴。
　　这一个小动作，很快被唐铭水捕捉到了：“宛子小姐，我看出了你的不屑。”
　　“请原谅，唐先生。”烟味太大了，加藤宛子咳嗽了几声：“我现在可以确定，您的那位朋友绝不是日本人，甚至没有去过日本，他是一个冒牌货。”
　　“是吗？为什么呢？”唐铭水似乎有些不太服气：“在公共租界的日租界，我看到很多日本侨民都是这么吃的。”
　　“因为他们是平民，他们吃的，是冻毛蟹或者是松叶蟹，那是一种价格低廉的蟹，用来烧烤非常合适。”身为一个日本人，加藤宛子对这些了如指掌：
　　“真正的帝王蟹，是不能用来这么迟的。一只巨大的帝王蟹，顶级的厨师分解，只需要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很短的时间里，一只帝王蟹就能被分解完成。蟹壳、蟹身、蟹脚。
　　然后厨师会主要加工蟹脚，他们把壳剥离，动作轻松而优美，一条蟹腿上有两个关节，分三节，最长的一节有巴掌长，我们吃的主要就是这一节。
　　当然，光把壳剥离还不行，厨师接着会继续用那把锋利的小刀，灵活的将蟹腿上的一层蟹衣去处，然后，雪白的蟹肉就出现了。
　　这个时候，只需要配上一点酱油就可以食用了，那才是真正的美味。如果口味重一点，还可以加上少许的盐。”
　　她说的非常详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唐铭水恍然大悟，他摇下车窗，把烟扔了出去，散去了一些烟味，这才重新摇上窗户。
　　他看向了加藤宛子，目光有些暧昧。
　　“您在看什么，唐先生？”
　　“我想，我现在知道日本人为什么那么急着要把你换回去了。”


第四十六章 你是人还是魔鬼？

　　“我想，我现在知道日本人为什么那么急着要把你换回去了。”
　　当唐铭水说出了这句话，加藤宛子面色微微一变。
　　“你不应该和我聊天的，尤其是在我说出你更加美丽这句话的时候。”唐铭水淡淡说道：“如果你一直和我答非所问，其实我拿你也没办法，可偏偏美丽这个话题，是任何女人都无法回避的，尤其是对你这样真正美丽的女人而言，所以你很自然的就接过了我的话题。”
　　一个间谍，最早上的课，就是永远不要按照对方的思路走，永远不要顺着对方的话走，否则，就会被对方逐渐的带到早就设计好的陷阱里。
　　加藤宛子忽然发现自己真的上当了。
　　唐铭水的话题，让她以为一点危险没有，仅仅是普通的一句恭维赞美而已。
　　其实，也许这正是一个巨大陷阱的开始
　　“我真的认识一个日本人，但他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另一位老师，他姓真田，这个姓对于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唐铭水凝视着对方。
　　加藤宛子重新恢复了她的平静：“真田，这个姓氏在日本并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姓。”
　　“不，真田这个姓，在日本有特殊的含义。”唐铭水微微摇头：“在日本，有些姓任何人都可以用，有些姓，只有一种阶级可以用，贵族。
　　信浓松代藩真田家，就是贵族之一。有的时候我觉得挺奇怪的，日本的维新开放，和西方世界展开交流，比中国要早许多，可是贵族阶层，在日本却依旧掌握着巨大的特权。
　　比如说，真田家、大村家、松平家，这些贵族都是可以不用交税的，而这在落后的中国，自从大清被推翻之后，起码名义上是根本不存在的。
　　好吧，我不想和你讨论中日两国间的政治制度。我的这位真田老师，教了我许多日本的风俗文化知识，其中有一课，专门讲了日本的贵族阶层。
　　在日本，贵族和平民之间阶级分别，绝对不能逾越。樱花尽管在日本遍地都是，可是从东京到富士山？富士山横跨静冈县和山梨县，距离东京，直线距离三百余里。你既知道富士山的花期，又知道东京的花期，这说明你两个地方都去过。”
　　“两个地方都去过有什么稀奇的。”加藤宛子的态度很谦恭：“我想知道我错在了哪里。”
　　没错，她必须要知道自己的错误，这样以后才能避免。
　　“我可以告诉你。”唐铭水认真说道：“日本很强大，这点无可辩驳，然而，绝大多数日本国民的生活却很贫困。日本因为国土狭小，物资贫乏，所以，必须要把超过一半的财政收入用到军事建设上。相应的，日本国民必须承受高额的税收。
　　打个比方，民国二十四年，日本国民收入为一百四十五亿日元，在东京，一个普通市民维持最低生活水准为每人每年一百零九日元，在农村，贫困的让人难以想象。
　　自从甲午之战后，日本的税收每年都在增加，并且滥发纸币和债券，截止去年为止，法人所得税增加了八成，个人所得税增加了三成，遗产税增加一成。
　　甲午赔款，我国赔偿二亿两白银，但这锈偿款，一成六用到了陆军军扩，三成九用到了海军军扩，一成用到了补充海军军舰和水雷艇，剩下的三成五，绝大多数都用到了相关的军工企业上，普通国民根本没有从甲午赔款中得到任何好处。
　　即便如此，日本经济依旧濒于崩溃，让你们万幸的是，东北让你们给占了，你们获得了大量的人口、矿石和工业资源，这让你们终于可以缓和气了。”
　　加藤宛子完全被惊呆了。
　　那是一份震惊。
　　这个年轻的情报人员，对于日本国内这些年的经济发展竟然了如指掌，这些，就连自己也都不知道。
　　这人到底是情报人员还是经济专家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因为真田和我详细的说过日本国民生活的窘迫。”
　　唐铭水不动声色：“他说，绝大多数，请记得，我再次用到了绝大多数这个词，绝大多数的日本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居住的地方。
　　在樱花盛开的季节，他们会欣赏樱花，但是却绝对不会跑上几百里的地，去看另一个地方的樱花，因为他们没钱。在日本，只有一种人，可以享受这种待遇，贵族。
　　三月，他们会在东京欣赏樱花，到了三月底四月初，当富士山的樱花盛开的最美的时候，他们又会去那里。对吗？”
　　加藤宛子笑了笑：“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这又能够说明什么呢？我可以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两地樱花的不同，也可以专门研究过，不一定要亲自到现场是吗？”
　　“你完全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另外加了一个小小的测试。”唐铭水又掏出了烟，但这次却并没有点：
　　“我先抽烟，在这么狭小的空间抽烟，连我都有一些受不了，更何况你呢？人的身体是有自然反应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判断和反应力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
　　所以我说了帝王蟹，故意说错了做法，你一边抵御着烟雾带给你的困惑，一边很自然的纠正了我的错误，人类的自然反应。而且你曾经纠正了我对于樱花的错误，那个时候的你，是占据上风的，是用一种胜利者的心态看待我，瞧啊，瞧啊，这个不懂装懂的可怜的中国人啊，他什么都不懂，连樱花的常识都不知道，你的心态会更加放松。
　　真田和我说过，帝王蟹是贵族才有资格吃的，仅仅在捕捞环节就有严格的尺寸要求，小的和母的都要放回到大海去，平民没有资格去品尝。
　　渔民？渔民抓到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去换钱，当然，也会有先满足口腹之欲的，可是，他们不会贵族用的精致吃法，难道他们去聘请一个刀工非常厉害的厨师吗？他们唯一懂的做法就是烧烤。
　　所以，宛子小姐，你是一个贵族，对吗？”
　　加藤宛子怔怔的看着这个人，很久很久之后才说出了一句话：
　　“唐先生，你究竟是人还是一个魔鬼？”


第四十七章 交换

　　加藤宛子怎么也都不会想到，“美丽”这个单词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
　　唐铭水从头到尾都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把她引入到一个陷阱里。
　　先是间谍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互相提防，云山雾罩，当加藤宛子认为对方不过如此的时候，唐铭水的表演就正式开始了。
　　“你不姓加藤，你的身份我基本可以确定是贵族。”
　　唐铭水微笑着：“也正因为你的身份，所以你无法像别的间谍一样，经受严格甚至残酷的训练之后才正式执行任务，你只不过经过了简单的培训而已。。让我猜一猜，你是抱着一腔热血，才投入这份工作的？也许你的贵族家庭根本就不知道你当了间谍。”
　　他的潜台词就是，你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间谍。
　　加藤宛子什么也都说不了。
　　她其实做的已经非常成功了，在上海市市政府潜伏了那么长的时间，并且还成功的送出了大量的情报。
　　只是在唐铭水的眼里，她也许连对手都配不上。
　　“唐先生，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终于，加藤宛子开口说道：“是的，我是一个贵族，而且还是在日本比较尊贵的贵族家庭出身的，可是，即便现在您知道了，您准备把我送回到南京吗？国民政府一些高层已经被收买了，他们必须要保证我的安全。”
　　“我知道，我知道。”唐铭水有些无奈：“我真的拿你没有任何办法，我只是一个小人物，高层的决定，我根本无能为力更改。可我要当着你的面揭穿你的身份，只是想告诉你，我，唐铭水，是你永远都无法企及的！”
　　加藤宛子的面色彻底变了，惨白，当中还带着被羞辱和愤怒的神色！
　　我，唐铭水，是你永远都无法企及的。
　　这根本就是在那侮辱自己！
　　唐铭水不想炫耀，也不是真的想要证明什么。
　　他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加藤宛子将来还会派到用处的。
　　什么用处？
　　唐铭水没有办法回答自己。
　　因为他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
　　但他必须要在日本人当中安插下一枚棋子。
　　一枚棋子，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听你使唤，要么让她对你感激零涕，要么
　　让她恨你！
　　彻骨的恨！
　　现在，唐铭水知道加藤宛子已经开始恨自己了！
　　动用这枚棋子的那一天会来到的，一定会来到的
　　
　　一直到路易咖啡馆，车子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宛子小姐，我们到了。”
　　唐铭水率先下车，然后很绅士的帮加藤宛子打开了车门。
　　咖啡馆外，已经站了不少行踪可疑的人。
　　这些，有的是军统的特工，有的是日方的特工。
　　谁要是率先打响第一枪，这里立刻就会变成战场。
　　“请。”
　　唐铭水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加藤宛子面无表情的勾住了他的胳膊。
　　这当然不是在那亲昵，这只是唐铭水在那控制住加藤宛子。
　　咖啡馆里已经被清空了，就连老板和服务员也都拿着一笔钱暂时离开了。
　　只有两个人在那平静的坐着。
　　“唐铭水先生。”
　　一个岁数不大，个子不高的男人站了起来。
　　“是的，我是唐铭水。”
　　“唐先生，你好，我叫吉田木翔，是负责这次交接的。”
　　“吉田先生，你好，加藤宛子小姐尽管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字，但我给你带来了。”
　　这是唐铭水第一次和吉田木翔见面。
　　“谢谢。”吉田木翔很客气：“宛子小姐，您受苦了。”
　　“为帝国献身，那是我的荣幸。”加藤宛子在说这话的时候，手依旧挽在唐铭水的胳膊上。
　　“是的，那是我们共同的光荣。”吉田木翔说着让一直坐在那的中年人站了起来：“这位，霍东新先生，也许是叫这个名字吧？在你们那，代号‘骆驼’，我也给你带来了。”
　　霍东新？
　　唐铭水仔细的看了一下“骆驼”。
　　应该有五十来岁了，面容憔悴，额头上还有一道伤疤。
　　胡子绝对是刚刚刮过，白里发青，这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他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西服，领带打的歪歪扭扭。
　　头发也刚刚剃过，平头。
　　日本领事馆剃的吧？手艺和小苏北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唐铭水把加藤宛子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加藤宛子小姐，现在，你自由了。”
　　“我们还会见面的，是吗？”加藤宛子并不急着立刻回到自己人的身边：“唐先生，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你和我说的话我也一定不会忘记的。有一天，我们还会在上海见面的。”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唐铭水微笑着。
　　“霍东新先生，您也可以回到您的同志身边了。”吉田木翔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唐铭水简单的检查了一下，霍东新的身体很虚弱，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问题了：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等等。”吉田木翔忽然说道：“霍东新先生，宛子小姐，外面有我们各自的人在等着接应你们，我想和唐先生单独说几句话。”
　　霍东新和加藤宛子离开了，吉田木翔注视着唐铭水，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杀机：
　　“唐先生，我会杀你了你的，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哦，是吗？”唐铭水掏出了烟和打火机。
　　“是的。”
　　“理由呢？看起来你好像很恨我的样子，可是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吉田木翔缓缓的说出了三个字：
　　“董博安！”
　　唐铭水的手没有任何的波动，他从容的用打火机给自己点着了烟：“董博安？谁叫董博安？我不认识这个人。”
　　吉田木翔冷笑：“当然，我们任何一方都不会承认董博安的存在，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董先生，是我的老师，是他教会了我一切。”
　　这是唐铭水绝对不会想到的。
　　老师？
　　董博安？
　　一个日本人？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二者联系到一起。
　　“所以，请您好好照顾自己。”吉田木翔已经变成了狞笑：“因为，您会死在我的手里，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之前杀了您的！”


第四十八章 我招了

　　“骆驼”成功的交换了回来。
　　可他并没有被带到戈登路289号，而是被带到了陶汤仓库。
　　这对于即将遭到审讯的人来说，都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带我到这里？”
　　一进来，“骆驼”霍东新立刻狐疑的问道。
　　“请坐。”
　　唐铭水起码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非常客气的：“霍先生，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审问吗？”霍东新明白了。
　　“不算审问，算是调查吧。”唐铭水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就是一些简单的问题，希望你能够配合。霍先生，你是为什么暴露的？”
　　“潜伏的时间长了，总会露出破绽的。”霍东新也平静下来了：“有的破绽，能够弥补上，有的破绽，不能补上，而我就是后者。”
　　其实，唐铭水对他是怎么暴露的一点兴趣也都没有：“霍先生，有些话可能会很难听，可我必须要问。自从暴露后，你和我们断绝了联系将近两年时间，两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了。我们想知道的是，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日本人都从你的身上得到了一些什么情报？”
　　霍东新沉默了一会：“很多，我把我知道的很多事情都告诉了日本人。”
　　“那么说，你背叛了组织？”唐铭水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的，你可以说我背叛了。”霍东新表现的居然非常坦然：“可是，我告诉日本人的，都是我们的一些外线组织的情报。比如，在静安寺，有个擦皮鞋的，其实是我们的眼线。比如，经常在日本领事馆外叫卖炒货的，其实是力行社用来监视他们的”
　　“现在不叫力行社了，力行社已经没有了。”唐铭水纠正了他的错误：“现在，我们都是属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军统局。你交代出去的这些人，的确对组织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却让我们的很多努力白费。
　　你想一下，那个监视日本领事馆的，叫李望顺，今年五十一岁，他是伪装的最好的一个特工，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小贩。然而因为你的出卖，日本人会在他面前故意演戏，他却认为这是非常珍贵的情报，告诉我们，从而让我们的判断出现重大失误。
　　霍先生，在我看来，背叛就是背叛，不管你出卖了什么情报。力行社虽然不存在了，可是家法对军统局依然适用。”
　　“是啊，我背叛了，背叛了。”霍东新喃喃说着：“我是一个叛徒。你们这些人，上过第一线吗？知道潜伏的感觉吗？
　　每天夜里，我都不敢让自己睡的太沉，因为我害怕自己说梦话。当我在领事馆工作的时候，每个日本人多看我一眼，都会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我提心吊胆的潜伏，还要想方设法的收集情报，没有人说话，我也不敢找人说话，当我痛苦绝望的时候，我只能狠狠的抽自己的巴掌，只能这样才能让我平静下来。
　　很多次，我都无法忍受这种感觉，我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所以当日本人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反而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唐铭水很耐心的听着，他掏出了烟：“抽烟吗？”
　　“抽。”
　　唐铭水给他递上了一根烟，帮他点着，然后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请继续说下去。”
　　霍东新用力吸了几口：“当我刚被捕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都绝对不能出卖组织，我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家法。
　　负责审问我的日本人，把我吊了起来，只有两只脚尖勉强可以触碰到地面，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就这么吊着我，根本没人来理我。
　　唐组长，那种滋味你品尝过吗？你没有，因为你坐在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害怕你，畏惧你。
　　第二天上午，我终于被放了下来，日本人终于开始对我正式用刑了。你知道为什么要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用刑吗？”
　　唐铭水在那想了一下：“因为那个时候，你被吊了一天一夜，是你身体和精神最疲惫的阶段。”
　　“没错，我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霍东新喃喃说着：“我看着非常坚强，但我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
　　日本人开始给我用刑，他们拿来一只火炉，把一根根的针放到上面烧的通红，比我们普通缝衣服的针要长一些，粗一些。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针被烧的通红通红的，我害怕极了，我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待宰的羔羊，就是明知道你会遇到什么，可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日本人从我的胳膊开始，他们用针很慢很慢的刺了下去。我哀嚎着，哭喊着，当第七根针，是的，第七根，我记得非常清楚，第七根针刺下去的时候，我失禁了。
　　很丢人是吗？可我当时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审问我的日本人，让他的手下拿来了几大桶的水，把我冲洗干净了，又接着给我上刑。你想看看吗？”
　　霍东新扔掉了烟，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唐铭水看到了。
　　胳膊上，满是一个个的黑洞，触目惊心。
　　唐铭水完全能够想象到霍东新当时的痛苦，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用刑者。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受苦了，霍先生。”
　　霍东新惨笑：“本来，我还在心里计算着日本人到底给我插了多少针，到了后来，我根本记不清了。我始终都在坚持着，告诉自己再熬一下就过去了，再熬一下就过去了。
　　我错了，我错了，那种折磨根本没有停歇过。
　　我坚持不下去了，唐组长，我惨呼着告诉日本人，我招，我全都招了。日本人这才停止，他们帮我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势，然后给我找来了纸和笔。
　　即便那样，我还是告诉自己，不能把组织重要的情报出卖给日本人，只能避重就轻，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情报泄露出去。
　　我写了有一张纸，什么地方有什么人是我们的情报人员。什么地方是我们的联络点。
　　我是叛徒，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会怎么选择？”


第四十九章 危险人物

　　我呢？
　　当我被捕并且被用刑的时候，我又能够扛得住吗？
　　唐铭水在心里一直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
　　可他没有答案。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霍东新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日本人把我关了起来，好吃好喝的养着我，甚至还给我提供了一个女人”
　　唐铭水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开始在那猜测日本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组长，你能想到日本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霍东新居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想，我知道。”唐铭水缓缓说道：“他们要让你过舒适的日子，当你习惯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愿意被上刑了”
　　“没错。”霍东新苦笑着：“这种安逸的日子，我过了大约有一个礼拜。忽然，日本人又提审了我，那个负责审讯我的人，用很凶狠的口气厉声对我说，我交代的情报起码有一半是假的，所以，他必须重新对我用刑让我说真话。”
　　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唐铭水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起码，他从日本人身上学到了一招，不能连续的用刑。这样，受刑者或许会在肉体和精神上习惯痛苦。
　　暂时缓一下，甚至还给对方提供安逸的生活，效果反而会更好。
　　“唐组长，再给我一根烟。”
　　霍东新大口大口的吸着烟：“他们又开始给我上了可怕的刑法，我知道，我提供的情报里，一大半是真的，尽管那虚报在我心里并不如何重要日本人是在试探我，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虚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大声的哀嚎，不断的求饶，我发誓我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我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求他们放了我，我拿我的母亲名义发誓，总之，一切丑陋恶心的事情我都做了。我看到日本人在笑，就好像看着一条癞皮狗一样在笑。”
　　唐铭水开始同情起这个人了。
　　一个人在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没人帮他，还不仅仅如此，他还必须要让日本人相信他。
　‘皮狗？
　　自己这些特工，有些人看着威风凛凛，可是在有些人的眼里，无非就是一条癞皮狗而已。
　　霍东新的身子在那颤抖：“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熬下来的，可是，日本人终于相信了我。他们把我关在了地下室，就好像对待一只猪狗一样对待我，他们每天都逼迫我交代出新的情报，一祷有，等待我的，就是那些钢针”
　　两年的时间里，霍东新遭受到的非人折磨，完全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他居然活了下来，这也不可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一直到了大约两个月前，日本人认为我已经毫无用处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提审我。”霍东新的眼神空洞：“可是忽然有一天，我被再次提审，只是这次审问我的人，是一个中国人。”
　　“中国人？”唐铭水一怔。
　　“是的，他是刚到日本领事馆的，他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九指魔王’董博安！”
　　董博安！
　　那天，董博安是一个人提审他的，见到霍东新他直截了当地说道：“霍东新，其实你交代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情报，一份重要的都没有，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假情报。
　　比如说这个，你说在城隍庙，有一家皮货店，是力行社非常重要的联络点。老板叫陆子良，代号‘野兔’。
　　霍东新，那家皮货店，开办在光绪三十年，陆子良子承父业，兢兢业业，为人老实巴交，公平买卖，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胆小。很多地痞流氓去敲诈他，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的交上保护费，你和我说这个人是力行社的特务？
　　不要在我面前说谎，我虽然离开上海很久，可是我对上海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尤其是那些开办了在二十年以上的店铺，都印在我的脑海里。”
　　太危险了，董博安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唐铭水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万幸的是，现在这个危险人物已经被自己干掉了。
　　“那些领事馆审问你的人，都不是专业人士，所以被你轻松的骗过。”董博安在离开的时候是这么对陆子良说的：
　　“大家都是中国人，我暂时不在日本人面前揭穿你的谎言，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你该说些重要的真话了。
　　三天，如果我还听不到真话，我会亲自告诉日本人，什么才是真正的酷刑。领事馆的那些玩意，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些孩子的玩具而已。”
　　“我真的害怕极了。”霍东新惨笑：“我知道他说的一定是真的，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当他三天后提审我的时候，我会说出一些重要的情报。我不想再忍受痛苦了。可奇怪的是，三天的时间过去后，董博安却始终没有出现。”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你应该感谢我，因为，董博安被我干掉了。”
　　什么？被干掉了？
　　霍东新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唐组长是怎么干掉董博安的？
　　唐铭水没有理会他：“霍先生，其实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不用对我说的，你大可以说你什么情报都没交代，你大约也知道，上峰命令我不许对你用刑。”
　　“我知道，我知道。”霍东新喃喃说道：“可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当一个间谍了，我不想再去面对那些恐惧。在这里，你没法对我用刑，可是当我被送到了南京，一定还有人会对我用刑的。唐组长，我求求你！”
　　说到这里，他居然站起，然后对着唐铭水跪了下来：
　　“唐组长，请你一定给我作证，我今天交代的，全部都是真话，你做了充分的调查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都会报答你的。我怕极了，我不想再被折磨了。我完了，我完了，你帮帮我吧。”
　　这个人，已经废了。
　　唐铭水叹息着起身：“霍先生，我帮不了你，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还无法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军统家法的厉害，我清楚，所以我不能说谎，保重吧，霍先生。”
　　说完，他就离开了。
　　而在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霍东新的嚎啕大哭。


第五十章 翻脸

　　“这次的交换任务算是完成了。”
　　每次见到贺洛川的时候，他总是在忙着批阅卷宗：“霍东新被送到南京，会遭遇到一些什么，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怜啊，一个情报人员，忠心耿耿的为党国效力那么多年，只怕结局不会太好。”
　　唐铭水觉得老师有些多愁善感了。
　　从踏上情报工作之路的第一天开始，就必须要有这个觉悟，这可是老师之前再三告诉过自己的。
　　“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铭水。”贺洛川终于从一堆文件当中抬起了头：“这个，你也在上面签署一下名字吧。”
　　唐铭水接了过来，那是一份申请报告。大概意思就是由于目前中日关系紧张，有爆发战争的可能性，为了加强军统上海站的工作，所以特别需要增加十五到二十个联络点，由此将产生五万元法币的费用，所以特请上峰批准。
　　又是一个五万元？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老师，似乎没有必要那么急着增加联络点吧？我们上次招募了二百名新手，到现在都还没有完成培训”
　　“铭水，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贺洛川缓缓说道。
　　“学生不敢。”唐铭水赶紧立正：“学生只是以为，年前，我们今年的活动经费已经到位，账面上宽裕的很，现在忽然再向上面要钱，恐怕有人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别的地方？什么地方？谁会想？”贺洛川一连质问几声：“上海那么大，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要用钱的地方有多少，你知道吗？我们的经费的确很多，可是方方面面分下来，又能剩下多少？你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唐铭水的心里有着一种本能的抗拒。
　　太多了，老师要钱的频率一次比一次快。
　　也许，戴先生的怀疑
　　唐铭水低声说道：“老师，其实学生签不签这个字无所谓，以前问上面要钱的事情都是老师一个人做主的。”
　　“今时不同往日。”贺洛川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戴处长年前给我来了电话，说现在非常时期，军统成立不久，一切都要正规起来。一万元以上经费的申请，需要站长和副站长两个人一起签字才行。唐副站长，我离开了你不行啊。”
　　一声“唐副站长”，让唐铭水的心里一惊。
　　老师这是在讽刺自己吗？
　　“唐副站长，我的解释已经很清楚了。”贺洛川重新恢复了平静：“还麻烦你签字吧。”
　　一边是师恩重如山，一边是党国利益，这个时候的唐铭水，内心是纠结挣扎的。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上面签这个字，将来出了再大的事情，也都有老师扛着，而且自己还不至于和老师翻脸。
　　可是，戴处长交代的事情呢？
　　老师一而再再而三的问上面要钱，这挟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上海站，老师一手遮天，他不想说的事，没人可以过问。
　　戴处长任命自己为副站长的目的，也是为了分散老师的权利吧？
　　唐铭水做出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常艰难的决定：“老师，这个字，我不能签！”
　　原以为当自己说出了这句话，老师会勃然大怒。
　　但是没有想到，贺洛川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铭水，你是我最好的学生，可也许我把你教的太好了。现在是国家最紧要的关头，国共两党都已经开始合作抗日，可是在我们上海站的内部，却先出现了不统一。
　　铭水，我知道你怀疑我要那么多钱，是不是中饱私囊了？我可以告诉你，我贺洛川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心，无愧于国家。”
　　“老师，我没办法判断您做的到底对不对！”当艰难的决定作出来后，唐铭水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
　　“我是您的学生，但我也是一个军人，如果连原则也都丢了，我就不配再当这个军人。老师，我会仔细调查一下，如果上海站真的特别需要这笔费用，我会回来在上面签字的。”
　　说完，唐铭水就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
　　这是唐铭水第一次和贺洛川翻脸。
　　原本他以为，自己和老师之间的师生关系永远也都不会动摇。
　　他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老师。
　　唐铭水推开了财务室的门。
　　“哎哟，唐副站长，您可是我们这的稀客啊。”袁科长急忙站了起来。
　　“袁科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唐铭水面无表情。
　　等到财务室的人出去了，袁科长赶紧关上了门：“什么事那么重要，唐副站长？”
　　唐铭水看了看财务室：“袁科长，绝密任务，除了你我之外，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的，是的，纪律我还是懂的。”
　　“我需要从民国二十五年元月开始，上海站所有的财务支出记录，尤其是贺站长签字的支出领取记录。”
　　袁科长吃了一惊：“贺站长的？”
　　“贺站长的。”唐铭水冷冷说道：“袁科长，你只要敢泄露出去一个字，家法侍候！”
　　“不敢，不敢。”
　　袁科长冷汗连连
　　
　　“水哥，找我什么事？”小孙急匆匆的走进了唐铭水的办公室。
　　“小孙，我想来想去，只有你适合做这件事。”唐铭水抽了一口烟：“我交代给你一项任务。从现在开始，严密监视贺站长在离开这里后，做了一些什么事，见过一些什么人。”
　　“啊？”小孙惊呆了：“贺站长？”
　　这表情，和之前的袁科长一模一样。
　　唐铭水点了点头：“我要有详细的报告，最好是弄清楚贺站长有没有私产，有多少，我知道这很难，尽量吧。”
　　“知道了水哥。”
　　小孙咽了一口口水，心中还是非常慌乱的。
　　这高层之间的事情，自己卷了进来，是福是祸不好说啊。
　　唐铭水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孙，贺站长是老特工了，监视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露出任何马脚，最好是找两个新面孔，贺站长不认识的人去做。”
　　“您放心，我肯定会小心的，被贺站长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第五十一章 我们的敌人

　　军统上海站依旧在那正常运转着。
　　贺洛川和唐铭水每天见面，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有的时候，贺洛川还会和唐铭水开上几句不咸不淡的玩笑。
　　而唐铭水一见到贺洛川，也是言必称“老师”，态度恭谨。
　　他们在外人的眼里，无疑是让人羡慕的好师生。
　　只是，利用戴笠给自己留下的电台，唐铭水和南京方面的单线联系已经越来越多了。其中主要汇报的是在上海方面的工作和困难。
　　至于贺洛川的情况？
　　每次，唐铭水在电报上说的都非常简单：
　　“贺尚好，无异常。有贪污嫌疑，正在查。”
　　毕竟，贺洛川是他的恩师，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出卖老师的。
　　贪污嫌疑，应该是军统内部最轻的一个罪名了。
　　甚至，有的时候唐铭水会悄悄祈祷，老师只是真的年纪大了，开始贪财了吧？
　　那样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会保下老师的。
　　小孙和他的人，正在紧锣密鼓的监视着。
　　只是贺洛川的警觉性太高了，那些特工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有一次，正在跟踪的时候，贺洛川忽然失踪了。
　　正当两个新特工茫然无措的时候，贺洛川却忽然从一条巷子里钻了出来，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甚至还点了一下其中一名特工的衣服：“扣子松了，系好，身为军统特工，仪容仪表还是要注意的。”
　　然后，他就从容离开，只留下了两名瞠目结舌的特工。
　　唐铭水听到了这件事后，也只有苦笑。
　　就算是自己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够躲过老师的眼睛，靠这些刚刚进入军统上海站的陌生面孔想要弄清楚老师的全部行踪？这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老师伸出一根小手指，这些人就不是他的对手。
　　“水哥，怎么办？”没能完成任务的小孙忐忑不安：“不是兄弟们不尽力，实在是”
　　“我知道。”唐铭水在那沉吟着：“贺站长在培训我的时候，有一课讲的就是跟踪和反跟踪，而且是贺站长亲自给我们上的课。那一年，我们做实战演练，五个人跟着贺站长，都把他给跟丢了。”
　　小孙轻轻的松了口气。
　　看样子，水哥这次是不会处罚他们的了。
　　“继续派人跟着。”唐铭水决定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思路了：“一组人，增加到三组人，如果发现暴露了，立刻撤离，换一组人上。狭路相逢，要主动向贺站长问好，无论贺站长如何看穿，总之就是不要承担是在跟踪。
　　还有，小孙，这段时间你别的事情不要做，去国际洋行那里，找那几个大走私贩，把最近两年发生在上海的大宗走私交易弄清楚。我知道，那些走私贩口风紧的很，而且有靠山，要弄清楚很难，至于怎么弄到，你自己想办法。”
　　“知道了，水哥。”
　　“赶紧去办吧。”
　　小孙前脚刚离开办公室，鲍殷亮后脚就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反了，反了，大哥，赶紧的，给我一队人，抓起来，全部都抓起来！”
　　“什么事？”唐铭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大哥，那些人真的反了！”鲍殷亮怒不可遏：“公然集会，宣扬赤色思想，要求释放政治犯，还有什么反正是我听不懂的话，就是在那说团结啊什么什么的。我带人想要冲散集会，结果反而被他们给打跑了。
　　大哥，我只要一队人，把带头的全部带到陶汤仓库去，我看他们还嚣张不嚣张哎呀！”
　　“砰”！
　　一只杯子飞了过来，正好砸在鲍殷亮的脸上，顿时将他砸得满脸是血。
　　“大哥，你你”鲍殷亮捂着脸完全懵了。
　　“鲍殷亮，你他妈的是想给我惹祸是不是？”
　　唐铭水脸色铁青：“国共两党合作，周已经赶赴杭州，和委座谈判共党政权和军队改编。再过一个月，中央考察团要去延安考察，你现在说要抓人？你的脑袋里面除了大粪还有什么？”
　　看着血从手指缝里流出，鲍殷亮一脸委屈的样子，唐铭水摇了摇头：“拿毛巾，把血先给我擦了。”
　　趁着这个功夫，唐铭水站起了身：
　　“老鲍，国难当头！从去年五月开始，日军陆续增兵华北，不断进行军事演习，频繁制造摩擦，华北局势危急！丰台都已经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了！
　　在上海，日军海军陆战队也在不断增兵，也许一个爆竹声就能引发战争！现在我们的敌人不是延安，而是日本人，日本人！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全民族团结起来，一致抗日，这不光是口号！你就算把那些赤色分子都抓光了，又能怎样？华北沦陷，上海沦陷，全中国沦陷了，我们都是亡国奴！
　　到了那个时候，你像狗一样活着，我像狗一样活着，所有的中国人都像狗一样活着，那是你想看到的吗？没有国共之争了，没有赤色分子了，军统？也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群对着我们的征服者摇尾乞怜的狗！”
　　“大哥”鲍殷亮似乎还有一些不太服气：“可你，不也在调查站长？”
　　“你说什么？”唐铭水的脸上杀气一闪而过：“你听谁说的？”
　　如果是小孙或者他的人泄露出去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严厉的家法惩罚！
　　鲍殷亮被大哥的样子给吓到了：“我是从站长办公室那里流出来的他们说，你在调查站长，还说你”
　　“说我什么？”
　　“说你现在是戴处长的人了，已经不把上海站的任何人看在眼里了。”
　　“哦，这样啊。”一瞬间，唐铭水就让自己平静下来了：“老鲍，我的确在调查站长，是因为一些经济上的事情，因为我需要解开心里的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记得，从现在开始，把所有的工作重心都放到对日本人的身上。”
　　“是，大哥。”
　　“出去吧。”
　　唐铭水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缓缓吸了几口。
　　内斗吗？
　　上海站的确开始内斗了，而且是从自己和老师开始的。
　　自己不知不觉间就陷入到了内斗中。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老师，真的是好手段啊。”


第五十二章 高档餐厅

　　上海的街头，热闹非凡。
　　有的人在那进行着慷慨激昂的演讲，有的学生在那向每个路过的市民撒发着传单。
　　所有的宗旨只有一个：
　　全民族团结起来，一致抗日！
　　军统的特工们也活动的更加频繁了。
　　但是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开始更加的密切监视日本人存在的地方。
　　这是唐铭水在新年过后亲自下达的命令：
　　对日本人展开全面的监视、破坏、密捕。
　　尤其在密捕方面，中日两方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从新年一过，到三月底，军统特工失踪二十二人，而密捕日方情报人员二十七人。
　　双方都在保持着最大的忍耐，谁都没有提及有己方人员失踪。
　　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交换？
　　像“骆驼”和“樱花小姐”那样的交换，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是不会再出现的了。
　　而对于唐铭水来说，在办公室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出现在上海街头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光是在这一个月多的时间里，他亲自参与执行的行动就高达四次。
　　今天，是第五次。
　　也是密杀组自从成立以来的第五次行动！
　　唐铭水亲自参与了每一次的行动！
　　“陈群如，男，四十三岁，上海虹桥机场保安二队第一小队队长，多次向日人出卖机密。死刑！”
　　这是由唐铭水亲自签发的“密杀令”！
　　密杀令的内容非常简单，但上了这份名单的人，就成为了军统上海站密杀组不死不休的追杀对象！
　　对虹桥机场的重点排查，是戴笠亲自打电话给唐铭水下达的命令。
　　一九三二年，民国二十一年，“一.二八事件”后，上海市区的中国驻军受限于中日《淞沪停战协定》，无正规陆军，只有毫无实战经验的二个保安团和一些维持治安的警察，军力十分薄弱，形同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而日本在上海虹口、杨树浦一带派驻重兵，专设有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有海军陆战队员三千余人，大批日本舰艇常年在长江、黄浦江沿岸巡弋。
　　因此，今年新年一过，张治中向蒋介石建议派遣正规部队化装成保安队员进驻虹桥机场，以防止日军在战时夺取这一战略重地，该建议得到蒋介石的同意。
　　于是军委会命令第二师补充旅第二团换上保安队服装秘密进驻上海虹桥机场等战略要点，以充实上海兵力。
　　这是一次绝密行动，一旦泄露，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在第二团进入之前，军统的任务，就是排查一切虹桥机场有通敌嫌疑者，并且，戴笠下达的是“格杀勿论”令！
　　有确凿证据者，格杀勿论！
　　有通敌嫌疑者，格杀勿论！
　　有身在虹桥机场重要机构，与日人往来频繁，虽无实证，格杀勿论！
　　陈群如符合第一项条件，格杀勿论！
　　即刻执行！
　　唐铭水坐在一家西餐馆里，细心的切下一块牛肉，放到嘴里慢慢品尝。
　　这是公共租界内很有名气的一家西餐馆，唐铭水来过几次。
　　这是法国人开的西餐馆，负责的经理是中国人，还特意取了一个法国名字：
　　皮雷斯·曹。
　　说老实话，这里的牛排的确不错，据说负责后厨的总厨，是专门从法国国内聘请来的。
　　餐厅的门推开，穿着长袍，戴着一顶礼帽的顾全宾走了进来。
　　他在餐厅里看了一圈，找到了唐铭水，来到他的面前坐下：“唐组长，陈群如今天休息，将会来公共租界密会日本情报机关，我们的人正在跟踪他。”
　　“天堂有路他不走。”唐铭水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难道认为公共租界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先生，需要一点什么？”
　　服务员来到了顾全宾的面前，先用法语问了一遍，然后又用英语问了一次。
　　“他说什么？”顾全宾一句都听不懂。
　　唐铭水笑了笑：“他问你吃点什么？”
　　“哦，不用了。”顾全宾随口回到：“我刚吃过一碗面，给我一碗茶就行了。”
　　轻蔑的神色，从服务员的脸上一闪而过，他随即用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上海话说道：“先生，这里是高级餐厅，侬要吃茶，去茶馆里去吃。”
　　说完，理都懒得理顾全宾，转身就走。
　　来到正在餐厅里巡视的皮雷斯·曹面前，还是不无鄙夷：“曹经理，来了一个瘪三个中国人，要来阿拉餐厅吃大碗茶。”
　　皮雷斯·曹冷哼一声：“中国人的素质到底是低，穿成介个样子来阿拉那么高档的餐厅，下次要规定了，中国人不得入内。”
　　他距离这桌不远，说话的时候又毫不避讳，唐铭水和顾全宾听的清清楚楚。
　　顾全宾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勃然大怒。
　　正想发作，唐铭水对他摇了摇头：“老顾，别在意他们说的，你回去继续监视，我就在这里等着，陈群如一旦到达，立刻把电话打到这里来。”
　　“知道了。”顾全宾站了起来，朝皮雷斯·曹和那个服务员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怒冲冲的离开了西餐厅。
　　唐铭水端起桌子上的红酒喝了一口，正想说话，餐厅的门再次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宋晓云！
　　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女伴，大概是她的同学。
　　她们两个人拿着花，而宋晓云的胸口挂着一个募捐箱，上面写着“爱国募捐”几个字。
　　宋晓云并没有看到唐铭水，和她的同伴径直来到一个外国夫妻面前，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先生，夫人，请支持中国反抗日本帝国主义者的侵略，买一束花吧。”
　　那对外国夫妻在那低声商量了一下，正准备讨钱，皮雷斯·曹已经怒气冲冲的冲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打扰我们尊贵客人用餐，出去，出去！”
　　宋晓云一点都不畏惧：“先生，国家正处在危难之中，每一个中国人都”
　　“那是你们中国人的事，和这里一点关系没有！”皮雷斯·曹大声咆哮：“这里是高档餐厅，滚出去，滚出去！来人，给我把她们轰出去！”
　　几个服务员已经围了上来。
　　“你不是中国人吗？”
　　一个声音传来。


第五十三章 人人都怕这个男人

　　“你不是中国人吗？”
　　唐铭水缓缓说道。
　　“是你？”
　　宋晓云先是一怔，接着看清了是唐铭水，表情变化的厉害，起初笑靥如花，然后面色一板，笑容全无。
　　唐铭水坐在那里，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经理，学生，满腔爱国热情，卖花为国募捐，你又何必那么不近人情？”
　　皮雷斯·曹看着唐铭水穿戴的像个有钱人，而且之前也几次在这里看到过他，不敢得罪：“先生，我们这里是”
　　“高档餐厅，对吗？”唐铭水笑了笑：“这里真正的老板是特雷泽，对了，公共租界的菲利普法官也有股份在里面，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立刻到这里来。”
　　疯了，这个中国人疯了。
　　皮雷斯·曹忍着轻蔑：“先生，特雷泽先生很忙，他还有别的生意，他把这家餐厅交给我来经营，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还有菲利普法官？他怎么可能来见你。”
　　“曹孟良。”唐铭水面色忽然一沉。
　　“皮雷斯·曹”一惊，这个家伙怎么知道自己的中国名字？
　　“什么事，外面为什么那么吵？”
　　就在这时，两个外国人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这里真正的老板，法国人特雷泽和公共租界的菲利普法官！
　　“特雷泽先生，菲利普先生，有人想在这里闹事。”
　　一看到自己的主子出来了，曹孟良顿时有了底气，然后来到特雷泽的面前，指着唐铭水在那嘀嘀咕咕说了好大一会。
　　特雷泽看了看三个女学生，又看了看唐铭水，脸色非常难看：“在这里闹事？当着法官阁下的面？法官阁下，我想应该给这些中国人一点教训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菲利普却苦笑了一声：“我的老朋友，我想这个中国人，你是无法得罪的。”
　　特雷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他看到菲利普来到了唐铭水的面前，用特别客气的口吻说道：
　　“唐先生，您怎么有空来这里？”
　　“法官先生，很久没见了。”唐铭水微笑着说道：“因为我得到了一个情报，有人会炸掉这家餐厅。”
　　菲利普皱了一下眉头：“谁？”
　　“不知道，我是一个守法的公民，而且尊重公共租界的一切规章制度。”唐铭水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明天下午五点之前，这家餐厅一定会被炸掉的，所以从安全的角度来看，我不建议餐厅明天继续接待客人。”
　　“岂有此理！”特雷泽在中国生活的时间很久了，完全能够听懂中国话：“去把巡捕房的人找来，逮捕他，逮捕他！”
　　“不要激动，特雷泽！”菲利普劝阻了自己的好友：“那么，唐先生，我想为了避免这家餐厅被炸，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解决办法的。啊，给唐先生加酒。”
　　服务员赶紧过来给唐铭水面前的空杯子里倒上了红酒。
　　唐铭水又端起了喝了一口：“这里虽然是公共租界，可是我的人，还有这些学生，却在中国自己的地盘上遭到了轻视和侮辱，我很不愉快。更加让我不愉快的事，侮辱中国人的，居然也是中国人，尽管他们并不愿意承认。”
　　曹孟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特雷泽。”菲利普用法语说道：“我建议不管这个人提出什么要求，你都能够答应他。”
　　“否则呢？”
　　“否则他真的会把你的餐厅炸掉的。”
　　“我不信。”特雷泽咆哮起来：“这是法国的餐厅，除非这个中国人疯了！”
　　“没错，他是疯的。”菲利普有些无奈：“而且他是一条疯狗！”
　　“疯狗也”特雷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怔：“他是唐疯狗？”
　　“是的，他就是那条疯狗！”
　　唐疯狗！
　　在租界里，你可以不知道谁是公董局董事，但一定不能不知道唐疯狗是谁？
　　所以，在得知了对面这个中国人的身份之后，特雷泽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用不是很流利的中国话带着笑容说道：
　　“原来是唐先生，您在这里用餐遇到了不愉快，真是抱歉，那么，现在您可以提出赔偿要求了，我们会尽量满足您的。”
　　宋晓云和她的同伴看呆了。
　　尤其是宋晓云。
　　人人都怕这个男人。
　　中国人怕，外国人一样也怕。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瞧，我喜欢和讲道理的人说话。”唐铭水微笑着：“这三个女学生，为了我的国家，辛苦奔走，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愿意看到女孩子那么累，我觉得应该帮她们买下这些爱国花，可是我口袋里的钱不够。”
　　“多么美丽的鲜花啊。”特雷泽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我太太总是喜欢鲜花，至于价钱？我觉得用今天一天的营业收入购买是一个合理的价格，我在中国待的时间很长，我爱这个国家，我必须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
　　“菲利普法官，你的朋友真是太懂道理了。”唐铭水很满意：“至于你的经理，皮雷斯·曹？不，我更喜欢叫他的中国名字，曹孟良。曹先生，你不觉得你应该捐出一年的收入，来支持我们的国家吗？这些服务员？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差不多了。”
　　“啊？”曹孟良听呆了。
　　这根本就是在狮子大开口啊！
　　“太正确了。”特雷泽彬彬有礼：“一年的收入，来为祖国做出贡献，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曹？唐先生，我是他的老板，我会监督他的。啊，不，我会帮他垫付的。曹，你得免费帮我做一年了，我们之间可是有合同的，法官阁下就在这里。”我们在明天中午前，会把钱送到送到哪里，美丽的小姐？”
　　“圣玛利亚女校红楼二楼，上海学生救国会。”宋晓云不暇思索脱口而出。
　　“我记下了。”特雷泽发誓自己牢牢记下这个地址了：“唐先生，那么您看这家餐厅”
　　“环境优雅的餐厅。”唐铭水站了起来：“谁会想到要炸这样的餐厅呢？我喜欢这里的食物。”
　　当他走到呆如木鸡的曹孟良前面的时候，忽然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一条狗？”


第五十四章 扣动你的扳机

　　“唐先生，你的电话。”
　　唐铭水接了电话，听了一会，挂断电话：“好吧，那么我就告辞了，明天中午，我希望看到你们的爱心捐款。”
　　说完，他就从容的离开了这家餐厅，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一群人。
　　“赶紧走啊。”
　　同样在那怔怔发呆的宋晓云，被她的同伴用力拉了一下
　　
　　“唐先生，唐先生。”
　　三个女学生追上了唐铭水，宋晓云的同伴手拉手对着唐铭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唐先生，谢谢你为国家做的一切。”
　　“全民同仇，匹夫有责。”唐铭水淡淡说了一声，接着看了看宋晓云：“你呢？你不谢谢我吗？”
　　宋晓云“哼”了一声，很不情愿，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随即，还是觉得不太服气，声音略略抬高了一些：“他们都怕你，你又不和他们讲道理！”
　　“讲道理？和他们？”唐铭水在这一刻的感觉，只觉得这些学生真的幼稚到了极点。
　　去和这些人讲道理？
　　和他们将国家民族大义？
　　他们会把你当成傻子一样看待。
　　唐铭水其实还是很喜欢这些学生的。
　　尽管，他不愿意她们在学生阶段，就过多的牵扯到政治中，可是，战争总有结束的时候，当国家开始重新建设，这些学生们将会是最重要的中坚力量。
　　而到了那时，自己这批人，就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可是，自己可以为她们提前做些什么，让她们看清楚这个社会最真实，最血淋淋的一幕。
　　“你们，请先回去吧，我和宋同学有些事要做。”唐铭水很客气的说。
　　宋晓云的两个同学，互相眨了眨眼睛：“唐先生，再见。”
　　“喂，你想要做什么？”宋晓云有些慌乱。
　　这可是个大特务啊，把自己单独留下来做什么？
　　难道是刚才自己说的话得罪他，他准备对自己动手了？
　　“那次，你不是特别向往战争吗？”唐铭水淡淡笑了一下：“我没办法带你去看真正的战争，但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是残酷。”
　　宋晓云怔在了那里。
　　一辆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唐铭水打开了车门：“害怕了？”
　　“谁害怕了？”
　　学生惯有的争强好胜，一下被激发了起来。
　　宋晓云不管不顾的第一个钻进了轿车里
　　
　　上海公共租界，闵行路。
　　这里距离虹口机场并不是特别远。
　　人蛇混杂，青帮、三光党、中国人、外国人、商人、间谍
　　总之，在这你什么样的人都能找到。
　　很多情报人员，接头、交换情报，都特别喜欢选择这里。
　　一旦任务完成，立刻离开，很快就能消失在人流之中。
　　轿车停了下来。
　　唐铭水摇下了车窗。
　　顾全宾若无其事的走过，在轿车边停下，掏出烟，拿出洋火，朝周围看了看，放低声音：“老福记茶馆，进门第二桌，两个人。”
　　说完，点着烟，扔掉洋火，慢吞吞的走了。
　　“怎么了？”宋晓云好奇的问道。
　　唐铭水没有回答她。
　　驾驶员从副驾驶位置上递过一个盒子：“唐组长，我就在这里等你。”
　　唐铭水接过了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枝勃朗宁半自动手枪。
　　宋晓云差点惊呼出来。
　　“害怕了？”唐铭水检查了一下武器，收好：“害怕的话，你可以待在车里。”
　　宋晓云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讽刺，咬了咬牙：“你是不是要去杀坏人？”
　　“坏人？你对于坏人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唐铭水淡淡一笑：“如果你指的是汉奸，那恭喜你猜对了。”
　　“汉奸？”宋晓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甚至变得兴奋起来：“杀汉奸，我不怕，我和你一起去。”
　　唐铭水推开了车门：“那好，记得，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情侣，虽然你穿的是个学生，但现在有钱人包养一个有墨水的女学生也多的是。”
　　“呸。”
　　宋晓云脸红了，狠狠的“呸”了一声
　　
　　尽管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可宋晓云还是不得不挽住了唐铭水的胳膊。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一个大特务算了，以后不叫他大特务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和一个特工一起执行铲除汉奸的任务。
　　那种兴奋和期待，宋晓云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告诉自己的同学们。
　　她激动的甚至身子都有一些颤抖起来。、
　　可是奇怪，为什么唐铭水一点都不紧张呢？
　　他杀过人？一定杀过！
　　他杀过多少人？一定很多！
　　而且一定都是坏蛋！
　　在宋晓云的心里，对于所有人只有两种评判标准：
　　好人，坏人！
　　不存在第三种情况。
　　“你你不害怕？”宋晓云悄悄的问道。
　　“怎么不害怕？”唐铭水走的不快，很平稳：“没人会真的不害怕的。”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我已经麻木了。”
　　唐铭水没有在说假话，他真的已经麻木了。
　　从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呕吐之后，就已经麻木了。
　　对于人的评判，他比宋晓云多两种：
　　有价值的，没有价值的；死人，活人！
　　自己？
　　自己早就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唐铭水。”宋晓云的声音很低很低：“我们要杀的汉奸，做了什么了，一定要杀死他吗？不能活捉了他，然后审问出有价值的情报吗？”
　　活捉？
　　在公共租界在众目睽睽之下绑架？幼稚！
　　那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的。
　　“通敌卖国者，格杀勿论！”唐铭水冷冷说了一句。
　　宋晓云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唐铭水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她分明听出了凛凛杀气。
　　这个人的杀心好重。
　　“那些汉奸，从投降卖国开始，就已经不会回头了。”唐铭水忽然停下了脚步，老福记茶馆就在前面：
　　“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些汉奸，你不要指望他们会悔改，会知道自己犯了罪。如果你有枪的话，扣动你的扳机，射出你的子弹，杀死他们。你会发现，你为国家和民族铲除了一个败类！”
　　从来没有人和宋晓云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
　　她长到这么大，看到的更多的是美好的一面。
　　是与人向善，是谆谆善诱，而不是：
　　杀！


第五十五章 战争，没有白鸽

　　老福记茶馆是住在闵行的老上海人特别喜欢来的地方。
　　在这里，泡上一壶茶，弄上一碟花生，一碟瓜子，就可以吹一个下午的牛。
　　而这里，同样也有不少的间谍选择在这里见面。
　　中国间谍、日本间谍、英国间谍
　　没人管你。
　　只要你待在这个茶馆里，相对来说就是安全的。
　　宋晓云挽着唐铭水的胳膊走进了茶馆。
　　进门的第三张桌子，已经有两个人正在那里结账了。
　　那是唐铭水手下的特工，提前帮他们占好了位置。
　　而在边上的桌子那，就是唐铭水这次刺杀的目标：
　　陈群如！
　　在他的对面坐的是来和他接头的日本间谍。
　　本来，这两个人对边上坐着的两个中年人，一直都非常的紧张，随时保持着戒备状态。
　　但当唐铭水和宋晓云进来坐下，他们同时悄悄的松了口气。
　　唐铭水看起来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这是一个学生，肯定是一个学生。
　　并不是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人，就一定是学生了。
　　学生，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无论你穿什么，怎么伪装，还是能让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认出你就是一个学生！
　　哪怕你想努力装出是一个在社会上混迹很久的白相人。
　　一坐下来，上了茶，宋晓云立刻按照唐铭水路上教她的话说道：“达令”
　　这声“达令”真的非常难开口，宋晓云说出来的时候，脸涨得通红，还好她是背对着目标坐着：
　　“我们学校都在进行抗日捐款，你那么有钱，也捐一些吧，我的同学都在埋怨我了。”
　　唐铭水忽然发现宋晓云很有演戏的天分，她说的这些话，力度恰到好处，不响，但正好能让隔壁桌上的人听到。
　　他观察了一下陈群如和那个日本间谍，发现他们如释重负，甚至还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意。
　　有哪个特工，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抗日捐款”这样的话？
　　学生，又是一个无知的学生，一个被有钱少爷包养的学生唐铭水很确定对方心里现在在想什么。
　　唐铭水掏出镀金烟盒，拿出烟，点着，抽上，用比较响的声音大咧咧的：“抗什么日？抗哪门子的日？我家老头子就是专门和日本人做生意的，抗日？你让我抗自己家啊？我告诉你，少参合这种事情，日本人是顶顶文明的。”
　　边上那些听到的茶客，一个个脸上都有写满了愤怒、鄙视。
　　如果不是怕惹事，现在早就有人站起来大声斥责这个无耻的花花公子了。
　　唐铭水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深深的吸了两口烟，喷出了浓浓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观察着那一桌上的一举一动。
　　陈群如和那个日本间谍，低低的交谈，旁人根本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他注意到，陈群如也掏出了一盒烟，给自己点上一根，若无其事的把烟盒推给了对方。
　　情报！就在这个烟盒里！
　　就是现在！
　　唐铭水按灭了烟，猛的站了起来，对着宋晓云破口大骂：“不要给你脸你不要脸，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敢和我顶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里看来，也包括陈群如和他的同伴。
　　这不是剧本上写好的啊？宋晓云忘记了她们是在演戏，眼眶都被骂红了。
　　可是，她的眼泪并没有流出来，因为，她看到
　　唐铭水掏出了枪！
　　两枝勃朗宁半自动手枪！
　　“砰砰砰砰！”
　　枪口连续跳跃，子弹弹如雨下！
　　宋晓云死死的捂着耳朵。
　　尽管早就有准备了，可是当她真的亲身经历这一幕的时候，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有种惊叫的感觉。
　　宋晓云没有惊叫，可是边上的茶客们惊叫连连。有的人一屁股坐到地上，有的人已经钻到了桌子底下。
　　这阵枪声，对于茶客们来说是如此的漫长，可是其实却非常的短暂。
　　枪声，终于停止了。
　　陈群如和那个日本间谍倒在了血泊中。
　　唐铭水从容的走了过去，对两个人的脑袋每人补了一枪。
　　弹匣里的子弹正好打空。
　　然后，他收好了枪，把桌子上的烟盒拿起放到口袋里，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那一桌，拍了一下还在死死捂着耳朵的宋晓云。
　　宋晓云松开了手，面色煞白。
　　唐铭水笑了笑：“走吧。”
　　
　　宋晓云一直到上了轿车上，两只腿还是哆嗦的。
　　如果不是唐铭水一路搀扶着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走出来。
　　“开车，先送宋小姐回家。”
　　车子发动了。
　　直到这个时候，宋晓云的心情才略略平复了一些。
　　就在刚才，她真的看到了枪战，真的看到了死人。
　　原来唐铭水没有骗自己，战争，一点都不浪漫。
　　战争，只有永恒的鲜血、死亡、恐惧！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啊，我们愿化作战场上的白鸽，守护着我们英勇的战士”
　　这是宋晓云的一个同学写的一首诗歌，当时，宋晓云对这个同学还崇拜极了，甚至为这首诗歌而陶醉。
　　可是当她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才发现自己和那些同学们真的是如此的幼稚。
　　在战场上，没有白鸽他们连自己都守护不了
　　她到现在甚至还觉得自己身上满是血腥味。
　　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
　　“你到家了。”唐铭水把宋晓云送到了家门口：“今天，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协助，我的任务不会那么顺利完成。”
　　“我”
　　宋晓云迟疑着，接着鼓足勇气说道：“是我应该谢谢你，你你是一个大英雄。”
　　现在，唐铭水在她的心目中，已经从一个“大特务”变成了一个“大英雄”。
　　“我不是英雄，从来都不是。”
　　唐铭水淡淡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木偶。”
　　他知道，宋晓云不会明白这句话的。
　　他还是特别提醒了一下：“宋小姐，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对你和你们宋家没有好处。”
　　“我知道，我会的。”宋晓云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坚强了起来：“也许，以前我会的，但我现在一定不会了。我会紧紧保守这个秘密的。”
　　她看着唐铭水，大声说道：
　　“唐铭水，谢谢你让我长大了！”


第五十六章 不求战，必抗战！

　　一九三七年，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八日，中午十二点二十六分。
　　“戴处长到！”
　　随着这一声声音，军统上海站所有官员全都“刷”的一声站起。
　　这是在上午的时候，忽然接到的命令：
　　戴笠即将到达上海，上海站所有小队长以上官员必须在十二点前全部回到总部。
　　无论正在进行什么样重要的任务！
　　要出大事！
　　这是每个军统官员心里的第一想法。
　　戴笠进来的时候，脸色相当的不好看，他的目光阴冷。
　　唐铭水甚至还发现，戴处长的目光里还带着一丝愤怒。
　　在他的印象里，戴处长从来都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下午，日军在我北平卢沟桥附近进行军事演习。”戴笠的声音有些嘶哑：
　　“晚七时三十分，日军演习正式开始。晚二十二时四十分，日军称有士兵志村菊次郎失踪，立即强行要求进入我中国守军驻地宛平城搜查，国军第29军第37师第110旅第219团严词拒绝。”
　　说到这里，戴笠语气愈发凝重：
　　“七月八日凌晨五时，日军突然对我卢沟桥发动炮击。我守卫卢沟桥和宛平城的第219团第3营在团长吉星文和营长金振中的指挥下奋起抗战！”
　　室内一片鸦雀无声。
　　可是每个人的头顶都好像被惊雷炸过。
　　战争，真的爆发了！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战争早晚都会到来，但当真正来临的那一刻，每个人都有一种茫然失措的感觉。
　　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
　　“委座令！”
　　“刷”，所有人再度站得笔直！
　　戴笠的声音低沉，但却能清晰的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固守勿退，寸土必争！不屈服，不扩大！不求战，必抗战！”
　　“固守勿退，寸土必争！不屈服，不扩大！不求战，必抗战！”
　　办公室里，每个军统特工都大声重复了一遍。
　　“同志们，中日战争已经爆发，我们虽不愿意看到战争，但历史上，我们从来就没有害怕过战争！这次，我们是一定要打了！”
　　戴笠看着自己的这些部下，语速缓慢：
　　“我知道，有的人，说我是委座身边的一条狗，委座让我咬谁，我就咬谁，我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灵魂。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但在一件事情上，是任何人都动摇不了我的，那就是抗战到底，血战到底！”
　　只这一句话，瞬间便让唐铭水热血沸腾。
　　抗战到底，血战到底！
　　他已经很久很有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戴笠的话还并没有结束：“我命令，从即时起，军统各站全面展开行动，对负责辖区内所有敌方间谍进行清除。上海站，由密杀组组长唐铭水全面负责。不要告诉我你们用什么手段，在你们密杀名单上的，一律杀无赦！用最短的时间，把日本人在上海的情报网尽可能的破坏，最大限度的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属下尊敬，誓死报效国家！”唐铭水的回答是如此的大声。
　　戴笠微微点了下头：“可能有人会问，战争还没有波及到上海，我们现在那么急着动手，会不会有什么后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既然战争已经爆发，交战两国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了。不要等炮弹打到上海的土地上再做出反应，那时候就晚了！”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一个上海站小队长的身上：“你，你的目光畏缩，有什么想说的？”
　　“戴处长”那个小队长大着胆子说道：“中日两国，武器经济都差得那么远，这仗我们能打赢吗？”
　　本来以为戴笠会勃然大怒，但没有想到的是，他却沉默了一下之后说道：
　　“哀兵必胜，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是等不来独立平等的！”
　　所有的人都被这句话震撼了。
　　（作者注：原话为戴笠回答国民党元老吴稚晖的，后来成了军统对于抗日的经典见解。）
　　看看没有问题了，戴笠对贺洛川说道：“贺站长，你说吧。”
　　“是的，戴处长。”贺洛川同样面色凝重：“战争既然已经爆发，战争的重要性我不用多说。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们这些人，虽然不在正面战场，可是我们要发挥出的作用，绝对不能逊色于那些英勇的将士们。
　　全民族抗战的时候到了，我们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们也做了无数的准备。不求战，必抗战！现在，我命令，军统上海站全部军事行动，统一归唐铭水唐副站长指挥，我，当好你们的后勤司令官！
　　唐副站长，请你训话！”
　　“军统家法！”唐铭水再一次搬出了家法：
　　“不忠不孝者，杀！奸淫掳掠者，杀！胆小怯战者，杀！抗拒命令者，杀！泄露机密者，杀！私通外邦者，杀！出卖同袍者，杀！
　　我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配发武器弹药，密杀组全部出动，一切命令，由我亲自下达。
　　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前段时候，有人说我和贺站长之间有矛盾，这个传言你们没有必要知道真假，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不管军统上海站谁和谁之间有矛盾，哪怕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都必须放下！
　　我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日本人！不求战，必抗战！抗战到底，血战到底！”
　　“不求战，必抗战！抗战到底，血战到底！”
　　这，是军统上海站特工们的回答。
　　“很好，一个小时后我就要赶回南京。”上海、南京来回奔波，在戴笠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疲态：
　　“你们全都准备去吧，具体的工作由贺站长和唐副站长负责，我就不多说了。唐副站长，你留下，我有其他的任务交给你。”
　　戴笠两次来上海，两次都单独留下了唐铭水。
　　这份殊荣，在整个军统里也都是罕见的了。
　　贺洛川依旧没有任何的表示，和上海站的特工们一起离开了办公室，对于他来说这种情况也许将来会越来越多的发生。
　　唐铭水，或许已经成为了军统上海站的灵魂人物。


第五十七章 妲己计划

　　“小唐，你对于贺洛川的调查报告，我都看了，还要继续调查下去，不过现在这不再是主要任务，主要任务是对日作战！”
　　“是，戴主任。”
　　很显然，在中日开战之后，唐铭水也真的没有兴趣花那么大的精力去调查自己的老师了。
　　“小唐，除了刺杀，你还有其它重要的工作。”戴笠的面色凝重：“从现在开始，你要带着你的人，活跃在虹口一线，收集日方情报，如果一旦中日在上海开战，你和你的人还需要在前线乃至于日占地区，亲自指挥战场调查工作，为我们的炮兵部队指示目标，鉴别战果。”
　　“是的，戴主任，保证完成任务！”
　　面对如此巨大而危险的任务，唐铭水非但没有任何害怕，反而还充满了兴奋。
　　铲除汉奸，还要为炮兵部队指挥目标，这对于自己而言，是何等巨大的荣耀啊。
　　戴笠对于唐铭水这种积极的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小唐，中日全面战争已经爆发，我军统无论在隐蔽战线，还是在正面战场，都要成为抗战之中坚力量。除此之外，还要做好付出重大牺牲之准备。”
　　唐铭水的身子站得笔直：“唐铭水不害怕牺牲，已经做好为国捐躯准备。”
　　“要牺牲，也要学会怎么活着。”戴笠却忽然话锋一转：“我军统，有的人需要在正面战场牺牲，有的人需要在隐蔽战线活跃。我今天单独留下你，是想要告诉你，我正在制定一个‘妲己计划’”
　　妲己计划？
　　唐铭水一怔，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传奇特工：
　　九尾狐！
　　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里，妲己就是九尾狐变的。
　　那么，这个“妲己计划”，和九尾狐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知道，九尾狐乃是绝密，戴处长绝对不喜欢别人问起九尾狐的。
　　所以他没有开口，而是听着戴笠说了下去：
　　“这个计划已经初步完成，军统上下，知道这个计划存在的人，不会超过三个，而知道全部计划核心内容的，只有我一个人，就连委座那里我也没有全部汇报。”
　　唐铭水倒吸了一口冷气。
　　连委座也都只知道个大概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啊？
　　戴笠并没有去管唐铭水在那想什么：“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需要一个人去完成这个计划，这个人需要有勇气，有智慧，临危不惧，敢于牺牲。而且还要”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唐铭水一挺身子：“属下虽然愚钝，但早有为国家民族牺牲之准备，愿意自动请缨，虽百死而无遗憾。”
　　“不，暂时还不是你。”戴笠却如此说道：“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你只是其中的一个。”
　　唐铭水心中有些遗憾。
　　如此绝密的“妲己计划”，一旦由自己来实施的话，那么即便牺牲，自己也必然会名垂青史，成为军统之楷模，民族之英雄！
　　可惜，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候选人而已。
　　“小唐，我今天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有所准备，一旦你成为正式人选，行动会立刻开始。”
　　“属下若有幸执行任务，那将是属下毕生之光荣！”唐铭水的回答丝毫都不迟疑。
　　戴笠问道：“你知道要准备一些什么吗？”
　　唐铭水摇了摇头。
　　戴笠的神情再度变得凝重起来：“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军统正式在册人员和学员，三万余人。一旦‘妲己计划’正式启动，三万特工，至少有数千人为了这个计划而服务。”
　　唐铭水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戴笠的话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几千人，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存在，不明白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们必须要去做。因为他们没有资格知道，他们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个计划的顺利执行。
　　在这个计划执行过程中，无数的军统特工会为了‘妲己计划’去流血，去牺牲，甚至，去遭受日本人的凌辱。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计划执行者的安全。唐铭水，告诉我，这样的牺牲，你认为值得吗？”
　　“值得。”唐铭水坚定的回答道：“哪怕我军统三万余人全部死光死绝，只要抗战能够胜利，那也是我军统之使命！”
　　“你错了。”戴笠却如此说道：“我军统三万余人哪怕死光死绝，只要能够为我们的军队赢的一场重大战役的胜利，也是值得的。
　　我戴笠死了，还有王笠、李笠。我军统死光死绝了，还有新的组织会出现，会接替我们的工作。
　　从力行社开始，我们这些人，在民众的心目中可以说是臭名昭著，可我不在乎，但是现在，我在乎了。
　　小唐，你给我记得我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此次全民族抗战中，我军统必然留下最浓重的一笔！
　　恶人，我来做！英雄，你们来当，这就是我对你们这些人唯一的要求了。”
　　虽然没有穿军服，可是唐铭水还是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戴处长，唐铭水已经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我有两个小小的要求，第一，如果‘妲己计划’启动，希望优先考虑我唐铭水。
　　第二个要求，如果我唐铭水为了抗战而死，希望让我穿着军装落葬！”
　　“不要死，不要轻易言死。”戴笠却淡淡说道：“要活着，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大家总说，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可我要说，比死可怕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唐铭水从戴处长的话里隐隐的听出了一种悲伤。
　　“今天我和你说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其中同样包括你的老师贺洛川。”戴笠重新恢复了冷静：
　　“如果你落选‘妲己计划’，那么，我会把你派到最危险的前线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唐铭水惨然一笑：“因为那样，我会死，这样我就能永远的闭嘴，再也不会泄露‘妲己计划’的存在了。”
　　戴笠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但这也是我必然的选择。和整个‘妲己计划’比起来，你只是无关轻重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也是唐铭水第一次听说了“妲己计划”的存在。


第五十八章 军统在行动

　　七月九日。
　　农历丁丑年六月初二。
　　天气：小雨。
　　晚八时。
　　“三义堂”堂主罗文石在几个徒弟的保护下，摇摇晃晃的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三义堂是青帮下属恒社的一个分支机构，拜的老头子是三大亨之一的张啸林。
　　在上海滩，罗文石自认为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他的徒子徒孙在最高峰，达到了上千人之多。
　　他罗文石跺一跺脚，不敢说上海吧，起码这方圆几十里地要抖几抖。
　　“罗爷，我给您开车去。”
　　手下的话刚刚说完，几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礼帽的人忽然从黑暗中出现。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一下划破了夜空。
　　这些人人手一枪，火舌闪现，片刻功夫，罗文石的那些手下全部倒地。
　　罗文石大惊失色，可他终究还是常跑江湖的，生死存亡之间，还算冷静，按照江湖规矩，双手一抱拳，右手大拇指竖起：
　　“地上有米，兄弟有根底，兄弟的阿么啦是”
　　“废话真多！”一个中山装一枪托就砸到了罗文石的脑袋上
　　
　　罗文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仍在了一座桥上。
　　一辆轿车开着前灯停在那里，一个年轻人就坐在引擎盖上抽着烟。
　　罗文石喘息着，只当是自己的仇家寻上门来了，依旧按照江湖规矩拉开了嗓子：“上海悬天一块云，乌鸦落到凤凰群。有心我把ZHEN主拜，不知谁是君来谁是臣！”
　　他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是哪条道上的兄弟来寻仇。
　　唐铭水笑了笑：“上海悬天一块云，君是君来臣是臣。黑云过后是白云，黑云白云都是云！”
　　一听对方对答如流，罗文石的一颗心放下了大半：“上海悬天一只鸡，江湖不把江湖欺。江湖若把江湖欺，伤了江湖好和气。兄弟‘三义堂’堂主罗文石，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好汉！”
　　唐铭水坐在引擎盖上纹丝不动：“你得罪的是军统。”
　　军统？
　　罗文石一惊，军统怎么会找上自己的？
　　而且军统的这些人，怎么对江湖上的切口如此熟悉？
　　他硬了硬头皮：“兄弟和军统从未有过过节，而且，我的拜把子兄弟林芾谷也是你们军统的人。这位好汉，兄弟若是做错了，万望海涵，还请看在林芾谷的份上，放兄弟一条生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您开个价！”
　　唐铭水看了看他：“你知道吗，就是你的拜把子兄弟林芾谷出卖的你，你和日本人秘密勾结，你‘三义堂’绑架、杀害上海抗日志士杨思纯、巴爱元多人，恶行累累，死有余辜！你又充当日本人的眼线走狗，借助林芾谷的情报，在虹口地区，多次破坏我军统对虹口日军的监视，我以军统密杀组组长身份，宣判你，死刑！”
　　罗文石知道今天恐怕难以幸免，依旧嘴硬：“兄弟我老头子是张啸林，你要动我，不怕得罪了我青帮百万兄弟？是好汉的话，留下名号，好让兄弟我的冤魂找你索命！”
　　唐铭水笑了：“本来，你也不配问我的名字，可是你想找我索命？记得了，我叫唐铭水！”
　　“哪个唐铭水？”
　　“被你们叫成唐阎王，活死神，唐疯狗的那个唐铭水！”
　　完了。
　　罗文石面色一片惨白。
　　完了，完了，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居然落到了唐疯狗的手里啊？
　　被这个家伙盯上了，有死无生。
　　冤魂索命？
　　都是这个活死神，早就在阎王那里挂好号了，阎王看到他都客客气气的。
　　“落到你唐铭水的手里，我也没话说了。”罗文石认栽了：“兄弟我只希望你给我个痛快的。”
　　“痛快？”唐铭水又笑了：“你勾结日本人，充当汉奸，还想要个痛快的？动手！”
　　那些特工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上前，先把罗文石的嘴封住，然后在他的挣扎中，把他装进了一口麻袋里。
　　接着，操起早就准备好的木棍，雨点一般朝着麻袋落下。
　　起初，麻袋还在不断滚动，但渐渐的，变成了蠕动。最终，一动不动。
　　唐铭水又点上了一支烟：“扔下去。”
　　几个特工一起给麻袋系上石头，扛起，用力朝着黄浦江里扔下
　　
　　晚十时，上海郊外。
　　同样被五花大绑，嘴给封住的林芾谷，不断挣扎，嘴里不停的发出了“呜呜”声。
　　鲍殷亮从一个大坑里爬了出来，抖落身上的泥土：“我说老林啊，你好好的把咱们的情报卖给你的兄弟做什么？就是为了那点大洋？你不知道唐组长是痛恨出卖兄弟的人？我老鲍和你关系不错，给你挖个坑当坟墓，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林芾谷还在那里“呜呜”着。
　　鲍殷亮上前，帮他拿出了塞在嘴里的布：“有什么遗憾，赶紧的交代了。解决了你，我还得去杀人呢。他妈的，汉奸怎么就那么多？”
　　“老鲍，老鲍，你放兄弟一条生路，兄弟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林芾谷连声求饶：“老鲍，我存在银行里的钱，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账号，全给你，全给你。”
　　“算了吧，老林。”鲍殷亮叹了口气：“钱是个好东西啊，可要收了你的钱，我只怕没命用。唐铭水要是知道了，我这个兄弟他根本不在乎，死的只怕比你还惨。好了，老林，既然你没有什么遗言可以交代，兄弟我就送你上路了。”
　　“不！”
　　林芾谷惨叫着，可是他已经被鲍殷亮拖了起来，扔到了那个大坑里。
　　然后，鲍殷亮拿起铲子，一铲子一铲子的把土扔到了那个大坑里。
　　林芾谷的声音，渐渐的听不到了
　　
　　从七月九日开始，军统上海站密杀组在唐铭水的指挥下全面展开行动。
　　光从九日到十日这一天的时间，密杀组铲除上海汉奸十二人，己方无人伤亡。
　　十一号，在铲除汉奸方伟虎的时候，遭到其保镖激烈反抗，一名军统特工壮烈殉国。
　　这只是开始而已。
　　将来，会有更加多的汉奸被铲除，也会有更加多的特工牺牲。
　　唐铭水不在乎。
　　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做好了随时殉国的准备。
　　民国二十六年，在上海，军统在行动！


第五十九章 吉田木翔的计划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情报部。
　　七月十八日。
　　谷源忠次的脸色很不好看。
　　身为领事馆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去年，董博安居然死在了领事馆，这被谷源忠次视为奇耻大辱。
　　为此，他还受到了上级严厉的斥责。
　　而现在，当帝国在卢沟桥向中国守军开炮后，还没有等他们来得及兴奋，帝国在上海的情报力量就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大量好不容易收买过来的中国叛徒，居然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被杀了几十个。
　　再这么继续下去，不等帝国的军队占领上海，在上海的帝国情报部门就快要变成瞎子聋子了。
　　“董先生在生前曾经说过，这些支那人的汉奸，都是帝国的宝贵财富。”吉田木翔坐在自己长官的对面：
　　“帝国要想顺利的占领整个支那，他们中的汉奸绝对是最重要的一环，为此董先生曾经提出过‘铁网计划’。”
　　谷源忠次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是‘铁网计划’？”
　　“其宗旨就是，全面的保护愿意和帝国合作的支那人，尤其是有特殊价值的支那人的安全。”吉田木翔做了一个大概的解释：
　　“严格保密他们的身份，所有汉奸，都必须归档分类对待。对于甲类就是特别重要的汉奸，要派帝国特工贴身保护乙类，要为他们雇请保镖，最好曾经当过军人丙类，分发给他们武器
　　这只是‘铁网计划’的一部分。董先生还说，不要把汉奸当成狗，彻底征服支那，是绝对离不开这些人的。对于那些有着重大价值的支那人，在必要的时候，甚至要牺牲帝国军人的生命来保证他们的安全”
　　“一派胡言！”谷源忠次很是不满的打断了对方的话：“帝国的军人，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董博安居然要牺牲帝国军人的生命，来保护劣等的支那人？”
　　吉田木翔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很难说服这个老派的帝国军官，但是为了帝国的未来，他还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支那人的确是劣等的，可是，我们不能把这种蔑视放在脸上。我们要善待那些真心实意和帝国合作的支那人。要让他们心存感激，全心全意的为帝国做事。
　　给他们钱财的同时，还要给他们充分的社会地位，让他们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被帝国重视的。
　　在支那，有一句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对汉奸同样也是有效果的。把动摇的汉奸变成铁杆汉奸，把铁杆汉奸变成愿意为帝国献身的汉奸。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告诉他们，你们不再是支那人了，你们已经成了帝国的真正国民，成了天皇陛下的子民！”
　　简直是骇人听闻。
　　谷源忠次从来也都没有听过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把低等的支那人，变成帝国子民？
　　疯了，一定是疯了。
　　他忍着怒气：“这也是董博安说的？”
　　“是的，大佐阁下。”吉田木翔坦然承认：“我个人非常欣赏董先生的一句话，‘小恩小惠，往往比一挺机枪更有威力’”
　　“你中毒太深了，吉田中尉。”谷源忠次冷着脸：“董博安是个支那人，一个背叛了自己国家的支那人，而你，身为优秀的帝国军人，居然对一个支那人的话言听计从？这不觉得这太可笑了一些吗？”
　　“不觉得。”吉田木翔毫不迟疑：“没错，董先生的确是支那人，但是他的心，却是帝国的心。没人比他对支那的情报机关更加了解了，能够从他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那是我的荣幸。”
　　如果不是现在手下没有特别得力的助手，谷源忠次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家伙轰回满洲去。
　　该死的，怎么能那么的崇拜一个支那人呢？
　　他还算是一个帝国军人吗？
　　谷源忠次必须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这些，暂时不讨论了。我们目前在上海的行动非常困难，处处受到军统的牵制，对此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我已经仔细的想过了。”“董先生”三个字差点再次脱口而出，可是想到谷源大佐对于董博安的恶感，吉田木翔还是忍住了：
　　“指挥这些行动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军统上海站的唐铭水。这个人阴险狡猾，冷酷无情，对帝国充满了恶意。
　　我设想过直接干掉唐铭水，可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对自身的安全一定防范极严。我们很难做到。
　　我还设想过，让和我们合作的支那人不要出门，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的安全，可是我们要在上海活动，就绝对离不开这些人的帮助。
　　考虑了很久，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提前在上海开战！”
　　“你疯了！”谷源忠次“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时候开战，军部都是有确切时间安排的。你想上军事法庭吗？”
　　“我没疯。”吉田木翔不动声色：“我们占领满洲，其实也没有周密的安排，只是一次相对偶然的事件触发的。”
　　他太了解谷源忠次这个参加过战争，并且负过伤的老派军人想要什么了：“大佐阁下，您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因为您的努力，让帝国对支那全面用兵，占领上海这个花花世界，进而征服整个支那，您的名字，将在帝国留下怎样浓重的一笔？”
　　果然，谷源忠次怔在了那里，然后缓缓坐了下来。
　　“大佐阁下，帝国早晚是要占领上海的，而我们只是一个诱因，可却是军功巨大的诱因啊。我相信，虹口基地的那些海军陆战队的军官，当听到卢沟桥的炮声，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吧？”
　　吉田木翔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成功。
　　他对已经死去的董博安充满了感激，因为董博安曾经告诉过他：
　　“不要企图去说服一个固执的人，而是要抓住他的弱点，看他需要什么，让他自己屈服于你，按照你设计好的计划去进行。”
　　如果董先生现在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教给自己更多的。
　　可是，他死了。
　　唐铭水，唐铭水！我一定会杀死你为董先生报仇的！


第六十章 新的情报

　　“你已经很久没有来了，是不是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我这？”
　　惠子给唐铭水倒上了酒，声音里带着一些哀怨。
　　“不，当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来的。”唐铭水是这么回答的。
　　对于任何人来说，这样的回答都是如此的现实，如此的冷漠无情。
　　可是在惠子听来，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回应了。
　　从她认识唐铭水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可是，哪怕我们是做为朋友呢？”
　　“朋友？”
　　唐铭水的话语带着几分自嘲：“你认为我这样的人，会有朋友吗？而且，我是一名特工，你呢？”
　　你呢？
　　惠子苦涩的笑了。
　　自己是一个日本人。
　　卢沟桥的枪炮声，让本来就已经紧张的中日关系，到了全面开战的地步。
　　无法调和。
　　每天，在上海的各个地方，示威游行队伍此起彼伏。
　　上海、乃至整个中国，对日本人的仇恨已经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公共租界里现在都未必是安全的了。
　　惠子不明白，两个国家之间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
　　难道大家开开心心的当个好邻居不好吗？
　　唐铭水其实今天是不想来的。
　　整个军统上海站都在频繁的行动，任务极其繁重。
　　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了。
　　当接到惠子电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是转念一想，又答应了下来。
　　原因只有两个。
　　一是惠子的确帮了自己太多太多的忙了，从刺杀董博安到现在，自己一直都没有见过惠子。
　　第二个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将来一定还会用到惠子的。
　　尤其是现在中日全面开战，上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战火笼罩，惠子这枚棋子，在未来的作用绝对会被凸显出来的。
　　棋子。
　　唐铭水知道自己是军统的一枚棋子，而其他人，在他的眼里也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当然，他知道什么是软硬兼施，不可能永远都是大棒，总是需要一些胡萝卜的。
　　所以，他用一种漫不经心，但一听就知道是关心的口吻说道：“惠子，现在中国的局势你也知道，上海若是再爆发战火，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你是一个日本人，又是一个女孩子，尽快的回国去吧。”
　　惠子心里一阵激动。
　　果然，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这个男人无论平时装的多么冷漠，他一直都在关心着自己。
　　“我没法回去。”惠子的回答有墟怪。
　　没法回去？什么意思？
　　本来，唐铭水也根本就不希望惠子回国，但是对方的回答却激起了他的好奇：“为什么？”
　　惠子迟疑了一下：“你知道我有一个哥哥的。”
　　唐铭水当然知道了。
　　这家店，还是惠子的哥哥回国前送给她的。
　　“我哥哥很快要回中国了，他让我在这里等着他。”
　　唐铭水更加的好奇了，现在大战已经爆发，惠子的哥哥在这个时间点来中国做什么？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你的哥哥和我做的是一样的工作吗？”
　　惠子一惊：“你，你已经知道了？”
　　果然，自己猜对了。
　　惠子的哥哥如果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是绝对不会在战争期间来中国的。
　　他在上海的那几年，一直都用商人的身份在掩盖自己情报人员的身份！
　　唐铭水笑了笑：“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吗？”
　　看他的样子，任何人都会以为他早就在知道了。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惠子低着头说道：“我的哥哥康成，一直都是一名情报人员，他长期潜伏在上海，为帝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后来，他被调回国，重新进入军部，今年，他晋升为了大佐。”
　　大佐？
　　唐铭水不动声色。
　　好家伙，一个大佐，居然在上海潜伏了那么长的时间，他送出去了多少的情报啊？
　　嗯，这和自己没有关系。
　　自己调到上海的时候，没多久，惠子的哥哥樱井康成就回国了。
　　只是惠子今天提供的情报，太有价值了。
　　惠子根本就没有猜到唐铭水的心里在想什么：“前几天，哥哥来电报告诉我，卢沟桥之后，他将奉命回到中国，到时候我们兄妹就能见面了。”
　　日本国内在那频频调兵遣将。
　　唐铭水心里迅速对这虚报进行着分析。
　　樱井康成这样的老牌特工，也要重新回来了。
　　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来上海的。
　　毕竟，他在这里潜伏了太长太长的时间了。
　　在未来，一旦中日上海开战，能不能把这层关系动用起来？
　　“惠子，我敬你一杯吧。”
　　唐铭水举起了杯子。
　　惠子一惊。
　　她和唐铭水认识那么多年了，在她的印象里，唐铭水主动敬自己的机会屈指可数，除非有事情要求你。
　　“铭水，说吧，又要我做什么事了？”
　　唐铭水笑了笑：“惠子，不是我一定要求你做事情，才会这么做的。我和你认识好几年了，你也帮了我很多忙，现在中日开战，我都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和你在一起”
　　“不会的，不会的。”惠子一下急了：“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也不管中日间战争会进行到什么地步，只要你想见我，任何时候都能见到我。”
　　“谢谢。”唐铭水微笑着：“可是，我还是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说完，他一口喝光了酒盅里的酒。
　　惠子的眼眶红了，唐铭水从来都没有那么温柔的和自己说过话，她也毫不迟疑的喝掉了酒盅里的酒。
　　唐铭水放下了杯子，声音很低：
　　“如果你不是日本人，那该多好。”
　　惠子的手，握住了唐铭水的手。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如果自己不是日本人，唐铭水不是中国人，那该多好？
　　可是，这只是一个幻想而已。
　　“请保重，惠子。”唐铭水站了起来：“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相信。我也相信，当我需要你帮助我的时候，你一定会帮助我的。”
　　“我会的，你知道我一直都爱着你。”


第六十一章 事变 （上）

　　“报告！”
　　“进来。”
　　“唐副站长，出大事了。”
　　“什么事？”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的唐铭水问了一声。
　　“虹桥机场那里出事了。”
　　“什么？”唐铭水一惊：“我刚才那边回来。”
　　“就是在您离开不到两个小时发生的事。两名企图冲击虹桥机场的日本人被当场打死，目前基本可以确定是日本士兵。”
　　唐铭水面色有些难看。
　　卢沟桥事变后，蒋介石决意对上海日本租界发起攻击，所以一直都在秘密调兵遣将。
　　蒋介石先派第88师第523团换穿保安队制服进入闸北乌桥一带先期秘密进驻、布防、构筑工事。
　　8月9日之前，本驻无锡的88师523团化装成保安队分批潜往上海闸北，在闸北一带租用民房，在室内建钢筋水泥掩体。
　　8月11日又令广东陈勉吾独立第20旅第658团乔装宪兵进驻南翔、659团乔装保安总团进驻虹桥空港。
　　然而，进入驻虹桥机场的中国军人虽然行动隐秘谨慎，但还是被嗅觉灵敏的日本人发现，并前来侦察。
　　1937年8月9日下午五时半，驻日本丰田纱厂的陆战队西部派遣队中队长大山勇夫与斋藤与藏驾驶汽车前往上海公共租界各路段调查中国正规军的行动。
　　两人由虹桥路往上海公共租界的国际自由通行路段碑坊路行进，一路观察到中国保安队竟公然的在国际自由通行路段路旁设置路障与防御工事。突然在距离虹桥机场前300公尺处，机枪子弹由车后扫射，大山与斎藤被打成蜂窝。
　　机场守备部队在打死大山和斋藤后，发现日方没有后继兵力，赶忙打电话报告警备司令部张治中，张治中派参谋处处长朱侠立即驱车前往处理。
　　朱侠立即指示将大山与斋藤的座车移动300公尺到虹桥机场门口附近，制造第二现场。
　　“要出事！”
　　当唐铭水听到这里，迅速做出判断。
　　要出事了，上海也要打仗了。
　　也许就在这几天了？
　　唐铭水从来没有感觉到战争离自己是那么的近。
　　“中日双方联合调查组已经成立，奉上峰令，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唐铭水加入中方调查组。立刻赶到京沪警备司令部报道！”
　　“知道了，准备车，立刻出发！”
　　兹事体大，唐铭水连一秒钟都不敢耽搁
　　
　　唐铭水赶到警备司令部的时候，这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警备司令部参谋处处长朱侠，受张治中将军任命，为中方调查组组长。
　　唐铭水之前和朱侠打过几次交道，两个人也算是老熟人了，一见面，朱侠也没有寒暄：“唐副站长，你来的正好，事情经过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唐铭水点了点头：“朱处长准备怎么处理？”
　　“我伪造了一个现场。”朱侠把唐铭水叫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而且，我还秘密派人，找了一个叫史景哲的死刑犯，让他换上宪兵队的衣服，把他在虹桥机场干掉，然后弄出日军强行闯入机场时先开枪打死我宪兵，然后我宪兵才还击的假现场来。”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死囚？朱处长，弄个死囚冒充宪兵，会有很多破绽的。一旦被日本人发现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我知道，但事急，顾不得了。”朱侠语气急促：“日方调查组的先遣队就快到了。我已经全部做好准备了。希望老天爷可怜我们，能让我们安然度过这一劫吧。”
　　唐铭水还是有些疑虑，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力回天了。
　　“朱处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吩咐吧。”
　　朱侠点了点头：“我手下的人做这种事情没有经验，你立刻赶到我布置的现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破绽，按照我们和日本人的约定，他们的先遣队还有一个小时才到。”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出发。”
　　
　　朱侠布置的现场，忙碌到了极点。
　　三具尸体都已经布置好了。
　　在这里负责的，是上海保安总团的总团长吉章简。
　　此时不光是这里，整个上海，整个国民政府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上海市长俞鸿钧和国民政府外交部秘书周珏分别向日本驻沪总领事和日本海军通话，日方先声明未有军人外出，后称大山勇夫为酒后私自外出。
　　当晚十时，俞鸿钧与赴日总领馆交涉并叙述事件经过，主张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以避免事态扩大，日方亦表示同意。
　　而这个中日联合调查组，也将成为关键中的关键。
　　“唐副站长，你赶紧的过来看看。”吉章简忙到现在连个喘息的功夫都没有，看到唐铭水来了，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日本的两具尸体在这里，那个死囚不是，我保安队的队员叫，叫什么来着？我怎么又忘记了？”
　　“史景哲。”唐铭水面无表情：“吉老总，到时候在日本人面前，你要是连自己属下的名字都不知道可麻烦的很那。”
　　“对，史景哲，史景哲。”吉章简接连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史景哲的尸体就在那里，你去看看还有什么破绽没有？”
　　唐明是不敢耽误大事，立刻先检查了两具日本人的尸体，刚看了没有多久，眉头就紧紧锁在了一起：
　　“吉老总，子弹由日本人后方射入头部与腹部在体内爆发，这是中正式弹头，也就是国际上统称的达姆弹啊。一个保安队，哪里来的达姆弹？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日本人，我们违反了‘中日淞沪停战协议’，把正规军调来上海了？
　　还有，你看这两具尸体，都有被刀具和钝器二次伤害过的痕迹。”
　　“那怎么办？”吉章简一下紧张起来了。
　　唐铭水在那略略想了一下：“咬死不松口，就说你们保安队有当初民国二十一年，在四明公所与松柏里街发现的部分达姆弹不，中正式的弹头那批弹头没有完全销毁干净至于尸体上的二次伤害，你就说你的部下对卢沟桥事变愤懑所致。”
　　“只打了，唐副站长，去看看史景哲的尸体吧。”
　　唐铭水脚步还没动，一名军官已经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日本人已经提前到了！”


第六十二章 事变 （中）

　　中日联合调查组日方调查组先遣队提前到达了。
　　这打了中国方面一个措手不及。
　　领队的，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谷源忠次。
　　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唐铭水一眼就认了出来：
　　吉田木翔！
　　那个发誓要杀了自己，为董博安报仇的吉田木翔。
　　冤家路窄。
　　可是吉田木翔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唐铭水一般。
　　“谷源先生。”吉章简略有一些抱怨：“你们比约定时间提早到了。”
　　“非常抱歉。”谷源忠次的声音里，一点抱歉的意思也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中日双方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大山勇夫和斋藤与藏私自酒后外出，让日本蒙羞。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调查清楚他们的死因，向领事馆和海军做出汇报，希望能够最大限度的平息这一事件。”
　　吉章简点了一下头：“那么，谷源先生是先休息一下，还是”
　　“立刻开始工作吧，总领事先生还在等着我。”
　　“好的。”
　　吉章简对唐铭水使了一个眼色。
　　谷源忠次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负责主要调查的，是吉田木翔。
　　“唐先生，又见面了。”吉田木翔主动开口：“刚才没有看到你，真是抱歉。”
　　唐铭水一笑，没有说话。
　　吉田木翔来到了大山勇夫和斋藤与藏的尸体前，戴上白手套，让身边的人把灯光打亮，仔细的检查着。
　　唐铭水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
　　过了很久，吉田木翔站了起来：“中国有着大量的达姆弹，在一九三二年上海事变的时候，大日本帝国为此还向国联提出过抗议，后来帝国又在四明公所与松柏里街缴获的中国大量库存达姆弹，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一个小小的保安队居然拥有达姆弹？”
　　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
　　唐铭水冷静地说道：“也许是当初没有销毁干净吧？吉田先生，中国是反对使用达姆弹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们的军队成分非常复杂，有些军官根本就不听从国民政府的指挥。这些保安队，我一定请示上峰，好好的调查。”
　　这是在那强词夺理了，可是吉田木翔笑了一下：“我相信，我相信。中国军队派系复杂，这对于指挥系统来说不是好事，可现在”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话里的意思谁都能够明白。
　　吉田木翔话锋一转：“中日在北平发生了一些摩擦，所以上海的保安队对日本人痛恨到了极点，恨不得扒下我们的皮，是吗？那么，我想对于大山勇夫和斋藤与藏身上的二次伤害，唐先生不，中国方面一定也会这么解释吧？”
　　唐铭水很认真的回答：“是啊，那些士兵太不像话了，虽然大山勇夫和斋藤与藏擅闯军机场，但是人都已经死了，怎么还可以虐待尸体呢？事情结束后一定要严惩不贷！”
　　“最好能够撤掉一名军官的职位，那才演不，那才更加真实。”吉田木翔若无其事：“唐先生，我们一起去看一下那个被打死的中国宪兵的尸体吧？”
　　“当然可以。”
　　唐铭水语气平静，其实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日本人来得太快了，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检查一下那具尸体。
　　朱侠和吉章简毕竟没做过这事，肯定会有破绽的。
　　自己甚至连弥补的时间也都没有。
　　对于那具“宪兵”史景哲的尸体，吉田木翔检查的更加仔细。
　　唐铭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具尸体。
　　完了，全是破绽。
　　唐铭水只能苦笑。
　　虽然尸体穿着宪兵的衣服，可是在他的眼里，破绽无一不在。
　　吉田木翔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日本的电影事业起步的还是比较早的，优秀的影片很多，我个人最喜欢的导演是沟口健二，他拍摄的‘雾码头’太好看了，我觉得，你们真的应该向日本导演和演员学习一下演戏技巧。”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吉田先生。”唐铭水不动声色。
　　“你明白的，唐先生。我很奇怪，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张治中将军为什么不提前请你来布置现场呢？这样，起码很多明显的破绽就能被掩盖住了。”
　　吉田木翔指了指那具“宪兵”尸体：
　　“你看看他的双手手腕，有着明显被捆绑过的痕迹。他是被击毙后，才被松开的，所以这种捆绑痕迹无法消除。
　　我想想，你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借口？好像很难。那么，我再给你一共一个中国方面根本无法辩解的借口，弹痕。
　　我想大山勇夫和斋藤与藏一定是疯了，他们身上居然携带着中国军方的武器，然后用中国人的武器打死了中国人的宪兵？”
　　弹痕！
　　这才是最要命的！
　　杀死史景哲的，根本就是中国士兵手里的武器！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吉田先生，抽烟吗？”
　　“谢谢。”吉田木翔接过了烟，给自己点着。
　　唐铭水深深的吸了几口：“也许大山勇夫和斋藤与藏是高手，他们空手夺过了中国宪兵的枪，再打死了他？哈哈，我忽然觉得我很幽默。”
　　“我有一些喜欢你了，唐先生。”吉田木翔微笑着：“在这样的局面下，你居然还能如此轻松，怪不得董先生也会非常看重你。三具尸体都会被送到上海法医研究所进行检验的，负责检验的全部都是欧美专家，这远比我的发现更加权威。
　　很遗憾，真的非常遗憾，他们应该在第一时间把你调到现场，这样，我根本没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发现如此多的破绽，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唐先生，以上是我们的私人谈话，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想冒昧的问一句，这事你认为会以和平而收场吗？”
　　“很难。”唐铭水坦率的回答：“中日在北平已经交战，上海也是早晚的事情。这起事件或许将成为一根导火索。”
　　“我完全赞同你的看法，唐先生。”吉田木翔扔掉了手里的烟：“所以，我再次的拜托你，千万不要去前线，因为我真的特别想亲手杀了你。”
　　唐铭水笑了笑：“我会等着你的，吉田先生，你也一定要保重啊！”


第六十三章 事变 （下）

　　（春节期间初一到初三暂时每天一更，没办法，粉色也要去到处给人拜年。年初四恢复正常更新，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谅解。）
　　————————————————————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日，下午四时。
　　上海市政府、上海警备司令部、日本驻沪领事馆、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就事件进行谈判。
　　在经过上海法医研究所的检验之后，大山勇夫、斋藤与藏等三人的死因，与吉田木翔判断的完全一样。
　　由此，日方态度趋向强硬，声称日本全国对该事件极为震动，要求保安队撤军并拆除防御工事。
　　中日双方态度强硬，谈判并未取得进展，舆论亦使事态日益激化。
　　八月十日，日本运送增援部队到上海，日本海军陆战队在十二日晚陆续登陆，且在杨树浦、闸北、虹口一带布防。
　　日本海军第二舰队在十一日到达上海。
　　到十二日止，调集淞沪的日舰已达三十余艘，海军及陆战队一万五千之众。
　　十一日晚九时中方在得知第二舰队到达上海后，南京统帅部下令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第二师补充旅推进至上海，并于十二日清晨到达。
　　日本领事馆指控调兵行为违反了《淞沪停战协定》，英美使节对此进行了调停，中方因而下令暂停攻势。
　　十二日，中日双方在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会议厅召开了淞沪停战协定共同委员会会议，日方指责中方修筑防御工事违反停战协定，中方指责日方调动军舰、补充军备对中国产生了威胁，会议无果而终。
　　战争，迫在眉睫！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晨八时三十分，八字桥。
　　“易营长，情况吃紧，我的人在日军的压迫下，已于昨日大部退出虹口。”唐铭水的语气凝重：
　　“只有少量特工，在虹口一线进行隐蔽活动。目前根据掌握到的情报，在你营的正面，是日本上海特别陆战队。定员包括四百名军官和一千六百名士兵，军官占定员比例二成以上。进入八月，陆续增兵，目前已达兵力二千人。同时，还配属了主要由日侨组成的义勇队八百人，这些所谓的义勇队总数三千人，主要由退役军人组成。司令官大川內传七少将。”
　　配属在八字桥的易谨营长皱了一下眉头：“火力配属呢？”
　　“非常强大，易营长，非常强大！”唐铭水特别强调了这几个字：“上海特别陆战队拥有四门150毫米重榴弹炮，四门120毫米舰炮、十二门山炮、四门步兵炮、四门速射炮、四门高射炮、八门150毫米重迫击炮，以及坦克和装甲车。”
　　易谨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火力。
　　就算日本的一个联队的火力也比不上啊。
　　这个所谓的特别陆战队，其炮兵火力已经可以和日本的旅团媲美了啊。
　　只是他对这个军统的特工不得不刮目相看。
　　日军在虹口对军统处处排挤，不断压迫，即便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他依旧弄清楚了对面日军那么详尽的情况。
　　本来，身为职业军人，易谨对这些军统的人是没有丝毫好感的。
　　不过，在大山勇夫事件后，唐铭水迅速在八字桥设立军统上海站前线观察处，把自己置身于最前线，这让易谨的态度多少产生了一些改观。
　　而在中日双方频频调兵遣将的时候，唐铭水根本没有离开过八字桥，每天就睡不到三个小时。
　　其余的时间，不是听取部下汇报，就是亲自前往虹口冒死侦查。
　　军统的也不都是那么可恶，易谨是这么评价唐铭水的。
　　“唐副站长，危险啊。”易谨忧心忡忡：“一旦日军展开进攻，凭借我一个营的兵力和装备，我没信心守住这里。”
　　“我知道。”唐铭水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我已经在附近配属了一百三十名特工，其中三十人为我军统上海站核心力量，在负责侦查敌情，指挥炮兵的同时，必要时，全部由你易营长指挥。武器弹药我都已经分发下去了。”
　　“你们？”易谨有些疑惑。
　　这些军统的，搞搞情报还行，真打起仗来？
　　还是算了吧。
　　唐铭水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易营长，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我是黄埔八期步兵科毕业的。”
　　“学长好！”易谨赶紧一个敬礼：“我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九期步兵科，民国二十三年毕业。”
　　唐铭水摆了摆手：“局势急迫，真打起来了，我们这些人总能派上用场的。而且老实说，我手下的装备还要略略比你们精良一些。”
　　“是的，学长。”
　　易谨心里直犯嘀咕，黄埔生，去做特务做什么啊？
　　“水哥，水哥。”
　　小孙来到了阵地上，一看有军官在，赶紧换了一个叫法：“唐副站长，有重要情报汇报。”
　　“易营长，我去一趟。”
　　唐铭水和小孙来到了一边：“什么事？”
　　小孙朝边上看了看：“你让我调查的贺站长，弄了几个月，有眉目了，这些就是贺站长从去年到今年的活动、交易情况。”
　　“交易？”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接过了小孙交给自己的一份资料。
　　刚开始看的时候，他的眉毛跳动了一下，越往后看，脸色变得越难看。
　　老师，你在做什么啊！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份资料一旦交了出去，你这是杀头的罪名啊！
　　唐铭水迅速收好了资料：“还有别人知道没有？”
　　“水哥，我办事你放心。这份资料就你我两个人看过。”小孙又下意识的朝边上看了一眼：“贺站长真的非常狡猾，每次交易的时候，用的都是不同的化名。平时他又是深居简出的，基本没人知道他是力行社的人。
　　可也巧了，有个国际洋行的中方经理，以前参加过我们力行社，可是后来被淘汰了。但这个人偏偏就在力行社上海站见过贺站长一次，而且这家伙有项特殊本事，只要见过你，哪怕你化了妆也能认出来，为了得到这份情报，我可是出了大洋”
　　“轰——轰！”
　　小孙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地摇晃。
　　炮声，在闸北方向传来。
　　“怎么了，怎么了？”
　　小孙面色大变。
　　哪里在那开炮啊？
　　炮声一声比一声激烈。
　　闸北，火光冲天而起。
　　唐铭水怔怔的看着闸北方向，然后语气凝重说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
　　战争，已经开始了。
　　现在，是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晨九时十五分！


第六十四章 弹尽、人亡！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晨九时十五分，日海军军舰重炮向我闸北炮轰。
　　同时，日本陆海军沿上海北四川路、军工路一线发动全面进攻。
　　被后世称为“淞沪会战”的大战拉开帷幕！
　　这一天，这一刻，唐铭水就在最前线！
　　从这场悲壮的血战第一分钟开始，他就融入了其中。
　　他亲眼看到了日军对闸北的炮击，亲眼看到了那些悍然侵犯我中华领土侵略者的刺刀！
　　当炮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军统身份。
　　他是一个国民革命军的少校军官！
　　他是一个军人！
　　如果不是因为理智战胜了感情，他几乎要端起武器和士兵们一起上战场了！
　　八字桥。
　　这座桥地处上海市虹口和闸北交界处的柳营路、同心路、水电路的交叉口。
　　八字桥堍通同心路和柳营路，桥呈“八”字形，故名八字桥。
　　这是沟通虹口和闸北的要隘，距离日本海军陆战队本部、上海火车北站和日本人墓地都非常之近。
　　在 1933 年改建为钢筋水泥结构，长 8.3 米，宽 9.5 米，单孔，梁底标高 4.25 米，可通航 7.2 吨船只，桥上可通行载重汽车。
　　在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变”的时候，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一部从四川北路西侧突然进攻八字桥区的中国守军，十九路军156旅即刻还击。
　　一·二八淞沪抗战激战一个半月，日军多次打算通过八字桥迂回攻击上海北站，八字桥阵地三失三得，但最终直到停战，日军都没能完全控制八字桥。
　　国军在八字桥附近还击毙了日军步兵第7联队长林大八，林大八死后被追赠少将军衔，他是九·一八事变后第一位死在中国军队手中的日军将领。
　　这里，也是日本上海特别陆战队的耻辱。
　　而现在，他们依旧选择了从这里发动进攻！
　　而驻扎在这里的，是国军精锐部队第八十七师！
　　下午4点，在八字桥进行前进搜索的日本上海特别陆战队第3大队踩中了中国军队事先埋设的地雷，日军随即向柳营路上的87师阵地开火。
　　最前线的易谨营长下令反击！
　　淞沪会战正式爆发！
　　此时的上海，除了精锐的第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外，中国军队还配属有两个150毫米榴弹炮团，以及坦克和空军作战力量。
　　而唐铭水指挥的军统特工，主要任务就是为炮兵指引方向，测评炮击战果！
　　当中国炮兵开始还击的时候，那些撤回来的，潜伏下来的军统特工们，骤然再度变得活跃起来。
　　唐铭水一直都在前线。
　　他举着望远镜不断的观察着前方的敌情，不断的收取着一份份汇总来的情报。
　　炮声始终没有停止过。
　　在淞沪抗战爆发后，第一名牺牲的，不是军人，而是一名军统特工。
　　“傅根生，男，二十八岁，民国二十四年加入力行社军统上海站前线炮击指示员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三日上午十时零八分，在前线观测时暴露，遭到日军枪击，阵亡”
　　唐铭水知道，这是第一个牺牲的同志，但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在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同志牺牲。
　　他强迫自己必须记住这个名字：
　　傅根生！
　　因为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他的名字会逐渐被人遗忘。
　　甚至在卷宗都都无法找到。
　　就如同即将牺牲的无数的同志一样，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可是自己不能忘记。
　　“蒋博海，男，二十三岁，民国二十六年加入军统八月十三日中午十二时许，测评炮击战果，与敌遭遇。弹尽、人亡！”
　　弹尽、人亡！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但没人知道这个叫蒋博海的年轻人，在那遭遇到了什么。
　　才只有二十三岁啊。
　　“唐组长，电话，炮兵第十团团部电话。”
　　唐铭水赶紧过去接过了电话：“我是唐铭水。”
　　“唐铭水，板马日的！”电话那头传来了浓重的武汉方言骂人话：“你搞不清白是吧？炮兵目标为什么没有了？日本人墓地的炮击目标呢？我告诉你，你莫跟老子翻，到时候掉的大的是你！”
　　（别惹我，到时候出丑吃亏的是你！）
　　“放心，二十分钟后恢复炮击指示！”
　　唐铭水挂断了电话：“鲍殷亮！”
　　“到！”
　　“谁在负责日本人墓地方向？”
　　“方田宁指挥的小队。”
　　“他人呢？为什么没有给炮兵指示目标？”
　　“暂时失去联系了。”
　　“失去联系？”唐铭水冷笑一声：“你立刻赶到那里，接替指挥。如果发现方田宁畏战，杀！”
　　“是，我立刻上去！”
　　唐铭水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二十分钟后，新的炮击指示准时送到了炮兵第十团。
　　而随之到来的，还有方田宁的消息。
　　在距离日本人墓地不到三里地的地方，鲍殷亮发现了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从身上的遗物分辨，可以很肯定这是方田宁和他的小队成员。
　　他们距离炮击点太近了，是被自己人的炮弹误炸炸死的。
　　唐铭水依旧表现的很平静：“小孙，帮我盯着点，我到后面去休息一下。”
　　“水哥，这里交给我放心吧。”
　　唐铭水来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掏出了烟。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好容易才把烟点着了。
　　这对于一贯以冷静著称的唐铭水来说，根本难得一见。
　　他抽了几口，忽然把烟重重的往地上一扔，然后拉着嗓子破口就骂：
　　“我草你祖宗！军统的就不是人啊！老子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被你们看不起，被你们骂，还他妈的要挨自己人的炸！方田宁的儿子才一个月啊！我草你大爷的！我草你全家！等到战争结束了，老子要还活着，我从你祖宗十八代查起！你求神拜佛别落到老子手里！”
　　他骂的撕心裂肺。
　　什么难听的他骂什么。
　　几分钟后，他心里的怨气怒气稍稍排出了一些。
　　弟兄们死了啊。
　　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工作，是吗？
　　脏活累活，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对吗？
　　唐铭水整理了一下自己，重新迈着平静的步伐回到了前线。
　　战争，还在继续。
　　自己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在整个抗日战争中，军统在册人员和学员，牺牲者高达一万八千人以上，至于军统附属人员牺牲者更众。）


第六十五章 军统突击

　　下午五点五十。
　　“怎么样了，易营长？”
　　“多宝路那里被突破，一个班的兄弟全完了。”易谨在那喘息着：“上峰命令我坚守到明日上午总攻开始，期间不许丢失一寸土地，我准备带着兄弟们去夺回来！”
　　“轰”！
　　一枚炮弹就在不远处爆炸，掀起的泥土一下便把几个士兵掩埋其中。
　　日本在海军舰炮的陆战炮的掩护下，攻势极其凶猛。
　　就连主阵地上，也都一刻没有停息枪声，日本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有一次还几乎出现了白刃战的局面。
　　要想再调集人手，去夺回多宝路阵地，易谨这里非常吃紧。
　　“易营长，让我带人上去吧。”唐铭水终究还是提出了这个请求：“我保证能够帮你把阵地夺回来，并且坚守到明天上午总攻开始！”
　　易谨迟疑了一下。
　　让军统的人直接上战场？
　　可是目前这个情况
　　易谨没有过多迟疑：“学长，那就一切拜托了。”
　　唐铭水平静如水，可是他的内心却从来没有那么兴奋过。
　　终于，可以踏上战场了。
　　不是以一个特工的身份，而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顾全宾！”
　　“到，唐组长。”
　　“把密杀组一队和二队全部集结起来，鲍殷亮现在在日本人墓地那里，他的二队也暂时归你指挥，充当总预备队，所有队员全部携带配发武器弹药。”
　　“是。唐组长，咱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打仗！”
　　“打仗？”
　　“和日本人玩命去！”
　　我的妈呀，顾全宾被吓傻了。
　　和日本人去打仗？唐组长这是在想什么？他们可是特工，不是军人啊。
　　半辈子小心谨慎的顾全宾，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上战场。
　　唐铭水根本不去看他：“小孙！”
　　“到！”
　　“你和沪商电灯公司很熟，是不是？”
　　“是的，以前有个案子”
　　“我不管这些。”唐铭水一摆手：“晚八点前，给我把多宝路的稽查员给我找来。”
　　“是，水哥！”
　　谁都不知道唐铭水想要做什么
　　
　　伴随着夜幕的降临，上海的枪声逐渐变得稀落起来。
　　日本人不愿意在夜晚进行战斗，同样，夜战也不是中国军队擅长的。
　　所谓的夜战，无非就是在装备训练素质大大落于对方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作战方式而已。
　　此时在八字桥这里驻守的，是国军精锐的八十七师，武装齐整，弹药充足，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夜战。
　　零星的炮声倒还是不断响起，但基本可以看做是给两方士兵壮胆的，压根就没有明确的炮击目标。
　　唐铭水和他的三十个装备精良的兄弟已经在那等待了很久了。
　　迟迟都不进攻。
　　唐铭水在等待着什么。
　　“水哥，来了，来了。”
　　小孙终于回来了，他还带回了一个满脸畏惧的中年人。
　　“水哥，这个就是沪商电灯公司多宝路的稽查员郭立新。”
　　唐铭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就这么看了一眼，郭立新吓得立刻把头低垂下来。
　　“郭立新。”
　　“在，长官，在。”郭立新慌里慌张的。
　　“多宝路的路灯都归你管？”
　　“是的，长官，是的。”
　　“熟悉吗？”
　　“熟悉，太熟悉了。”郭立新不暇思索：“多宝路的路灯是在民国二十年，才从汽灯换成了电灯”
　　“这些历史我不要听。”唐铭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怎么关闭它们？”
　　郭立新擦了擦汗：“长官，虽然从汽灯换成了电话，可是开关还是老方式，多个路灯合用一个闸刀开关，每天都由专人负责开关。”
　　“现在我要你把多宝路的路灯全部关了，做得到吗？”
　　郭立新迟疑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闸刀房就在左面不远的地方，可是这一打仗，也不知道值班的跑了没有。万一他把门给锁上了”
　　“小孙，你和他去。”唐铭水立刻下令：“门给我砸开，八点三十，准时关闭多宝路全部路灯！”
　　“放心吧，水哥，交给我了。”
　　小孙兴奋的带着郭立新走了。
　　年轻人，急于立功，对于战争总是有更多的期待。
　　唐铭水呼出了一口气：“来十个力气大的。”
　　很快十个人就被挑选了出来。
　　“每人三枚米尔斯手榴弹。到日本阵地一百米处潜伏，等到路灯一灭，日军要找到照明设施，肯定还有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你们迅速推进到距离阵地四十不，三十五米处，听我指挥，一起扔出手榴弹！”
　　唐明是还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投掷手榴弹，三十米是合格线，也是最安全的距离，太近了容易伤到自己。
　　能够投掷四十米远，就属于优秀了。
　　三十五米的距离，是唐铭水心中理想的投掷距离。
　　随即，唐铭水的目光又落到了顾全宾的身上：“老顾，其他的人归你指挥，距离我们不能超过二十米。一旦日军阵地爆炸，我们第一个冲上去，你带着其他的人迅速跟进。机枪、花机关，给我拼了命的招呼，别在乎弹药。”
　　“哎，哎。”
　　顾全宾愁眉苦脸。
　　这打仗是闹了玩的？弄不好自己这百十来斤今天就要葬送在这了。
　　可是要是不服从唐屠夫的命令，他现在就真能枪毙自己。
　　“弟兄们。”
　　唐铭水的声音不高：“咱们军统的人，那些正规军看着怕咱们，其实一个个都他妈的看不起咱们，今天，到了咱们露脸的时候了。第一个冲上阵地的，赏大洋一千。阵亡的，抚恤大洋三百。畏战不前者，杀！”
　　“畏战不前者，杀！”
　　除了顾全宾，每个特工都低声但却有力的做出了回应。
　　跟着唐组长，任务就从来没有失败过。
　　不就是杀人吗？
　　杀汉奸是杀，杀日本人也是个杀，难道还有什么不同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战场，其实和做特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也是唐铭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带兵打仗，以前在黄埔军校学的那些作战知识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看不起军统？
　　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军统的人一样可以在正面战场作战，一样可以杀人，一样可以打胜仗。
　　一样不逊色于你们这些正规军。


第六十六章 最真实的战争

　　唐铭水指挥的军统特工，已经悄悄的推进到了距离多宝路日军阵地一百米的地方。
　　在这里，驻扎着一个日军的十三人分队。
　　一个分队长，四名机枪射手和八名步枪兵。
　　唐铭水指挥着整整三十个人，而且装备精良。
　　这是一场从纸面实力，对比悬殊的对决。
　　唐铭水并没有大意。
　　在黄埔的时候，教官专门和他们上过关于日本军队的课。
　　在军队素质和个人单兵作战素质上，日军毫无疑问是远远胜于中国军队的。
　　更何况，即将发起进攻的，仅仅只是一些特工。
　　他们没有受过多少的军事训练。
　　他们之前更多的是活跃在情报战线。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唐铭水一直都在耐心的等待着。
　　路灯，依旧还亮着。
　　小孙呢？
　　小孙得手了吗？
　　会不会遇到日本人？
　　唐铭水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等待。
　　耐心的等待。
　　“水爷”
　　一名特工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嘘”。
　　唐铭水制止了他。
　　他不希望任何的一点疏忽，就暴露了自己。
　　那会破坏这次攻击计划的。
　　唐铭水抬头，他一直都在盯着前方的路灯。
　　亮着。
　　为什么还亮着？
　　甚至，唐铭水的心里也开始有些担心起来了
　　骤变突生！
　　被上海市民成为“晚上小太阳”的路灯，忽然熄灭了！
　　得手了，小孙得手了！
　　“上！”
　　黑夜里，日军的阵地传来了一声声的叫声。
　　这些日本人也没有想到路灯会忽然熄灭了。
　　可能是刚才炮击的原因吧？
　　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此时，一队军统特工已经迅速的向自己的阵地接近。
　　五十米！
　　唐铭水带领的兄弟已经一口气冲到了距离日军阵地只有五十米的距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日军阵地上枪声骤然响起。
　　“突突突。”
　　一梭子子弹扫了过来。
　　唐铭水身边的一名特工，立刻条件发射，下意识的拿着手中的枪就开始还击。
　　完了，暴露了！
　　“卧倒！”
　　唐铭水大吼一声。
　　这帮笨蛋，那只是日本人的试探性射击啊！
　　
　　唐铭水判断的没有错。
　　这些日本士兵非常有经验。
　　突如其至的停电，只让他们陷入了短暂的错愕。
　　随即，这些非常有经验的日军士兵，担心来自中国军队的袭击，在分队长的指挥下，机枪射出了一串子弹。
　　只是在那试探黑暗中是否隐藏着什么。
　　而那些军统特工们，终究不是职业军人，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们凭借着本能还击了。
　　立刻，在日军阵地上，一挺轻机枪，八枝步枪，在分队长的指挥下，迅速形成了交叉火力。
　　尽管他们无法分辨出对过到底上来了多少兵力，但他们并不慌张。
　　在并不开阔的道路上，中国士兵哪怕拥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也是无法彻底展开的。
　　
　　该死的，该死的。
　　唐铭水心里不断的咒骂着。
　　可是还能多要求这些人一些什么呢？
　　也不都是坏消息，最起码，他们已经推进到了距离日军阵地五十米的距离了。
　　“机枪！机枪！给老子打，打！”
　　唐铭水怒吼着。
　　到了这个地步，偷袭已经变成了强攻！
　　万幸的是，军统特工密杀组个人作战素质虽然远远不如日军，但是他们的火力实在太强大了。
　　两挺轻机枪，六挺花机关毫不吝啬子弹的扫射，也是气势汹汹。
　　这也让对面的日本人产生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攻击的，是中国军队的主力！
　　谁能够想到，军统的密杀组，居然已经被唐铭水武装到了牙齿？
　　顾全宾也增援了上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激烈的战争！
　　如果现在有灯光的话，可以看到他的面色惨白。
　　“压住！压住！”
　　唐铭水的声音有些嘶哑。
　　所有的武器发了狂似的开火。
　　在如此不顾惜成本的射击下，日军阵地上的火力居然真的暂时被压制住了。
　　“手榴弹，手榴弹准备！”
　　此时的唐铭水，眼睛完全是红的：“听我口令，拿出你们在女人身上折腾的力气，把手榴弹给我扔出去，然后，迅速向前推进！”
　　手榴弹拿了出来。
　　“一、二”唐铭水等着血红的眼睛：“三！扔！”
　　十多枚手榴弹一起扔了出去。
　　一阵接着一阵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响起。
　　而那些机枪和花机关更加卖力的吼叫。
　　日本阵地的枪声一下停止了。
　　“冲！”
　　唐铭水第一个冲了出去！
　　“冲！”
　　“突突突！”
　　刚刚冲了没几步，日军阵地上的枪声再出疯狂嘶鸣。
　　一个冲的最快的特工，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声，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卧倒！卧倒！”
　　唐铭水朝着那人爬去。
　　他死了。
　　那个特工的身上中了两发子弹，而致命伤，来自于他的脑门。
　　这是唐铭水亲眼目睹的身边身边第一名特工的阵亡。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死人。
　　“老刘，老刘死了，老刘死了。”有人叫了起来。
　　“闭上你的鸟嘴！”
　　唐铭水几乎是在那里怒吼了：“他妈的，再叫，我们都得死，都得死！开枪，开枪，都他妈的趴在这里做什么！”
　　冲上了五米，这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吗？
　　军统特工的火力优势再度显现，在他们疯狂的射击下，顾全宾带着的二组也成功的冲了上来。
　　“老样子，火力压制，听我口令，手榴弹，给老子扔！”
　　片刻，又是一排手榴弹扔出。
　　四十五米的距离，对于这些特工，不，哪怕是职业军人来说要想命中目标也实在是太困难了。
　　这顶多只能起到恫吓作用，然后借助黑夜和烟雾的掩护再冲上一段距离。
　　但是，让唐铭水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枚米尔斯手榴弹，竟然准确的扔进了日军阵地！
　　“轰”！
　　日军的惨呼声响起。
　　那挺机枪一下停止了射击！
　　战场上的每一秒，都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唐铭水不知道这是谁扔的手榴弹，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弟兄们，冲啊！”
　　他亲自操起了一挺机枪，疯狂扫射，疯狂的向着日军阵地冲去！
　　这，是唐铭水和他的兄弟们，亲身经历的第一场最真实的战争！


第六十七章 棋子——弃子！

　　唐铭水的皮鞋终于踏上了多宝路的日军阵地。
　　他是一个特别注重仪表的人，平时皮鞋必须要做到一尘不染。
　　可是现在？
　　现在他的皮鞋脏的唐铭水自己都根本不愿意去看了。
　　阵地，终于拿下来了。
　　十三个日军，全部被击毙。
　　手榴弹、机枪、花机关死法各异。
　　其中，主要是被手榴弹消灭的。
　　在那颗神奇的手榴弹扔进阵地，日军哑火之后，冲到三十米距离的军统特工，一枚接着一枚手榴弹扔了进去。
　　日军没人逃跑，没人投降。
　　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甚至，当军统特工已经冲到阵地上的时候，两个幸存的日军，居然还准备拼刺刀。
　　可惜的是，这些军统特工对这种白刃战毫无兴趣。
　　他们用手里的花机关，一梭子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拼刺刀？
　　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唐铭水的队伍也同样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一共死了四名特工。
　　在武器、人数全面占优的情况下，竟然还是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过去，只是在课堂里，但现在，唐铭水真切的感受到了日军的战斗力。
　　不过不管怎么说，唐铭水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他夺下了多宝路阵地，并且要在这里坚守到国军将士反攻为止！
　　
　　“处座，上海急电。”
　　“念。”
　　“八月十三日夜，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唐铭水，率密杀组对多宝路日军阵地发起攻击，全歼日军守敌一个小分队十三倭寇，己方阵亡四人。”
　　“他是特工，不是职业军人。”戴笠的话里有些不满：“冲锋打仗，那是军队的事情，我们，要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可是，唐铭水只阵亡四人，就全歼日军十三人，看起来日本人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混账，谁小看日本人，就要他付出惨重代价！”戴笠的脸色阴沉下来：“一个特工的价值，抵得上十个普通士兵。你去给唐铭水发个电报，告诉他，我明天会到上海。”
　　“是的。”
　　戴笠在那坐了一会，身后一扇移门打开，一个中年人慢步走了出来。看了看戴笠：“上海那边来的电报？”
　　“是的。”戴笠点了点头：“关于唐铭水的，他居然把自己当成了敢死队使用。我要敢死队做什么？我需要敢死队的话，我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几千人！唐铭水太冲动了，太冲动了！”
　　“他不冲动。”中年人笑了笑：“他一直都很会控制自己的感情，只是这次战争爆发的有些突然，他身为黄埔生，始终都是把自己当成军人看待的，枪炮声一旦响起，被他压抑已久的那种血性自然而然就会爆发。”
　　“但这不是我需要的人。”戴笠冷冷说道：“我要他时时刻刻记得，他是一名情报人员，是一名特工，未来也会是一名间谍。忘记他那该死的军人身份。”
　　“再给他一段时间，他还会成长的”中年人忽然喃喃说道：“雨农，其实这里面也有你的责任在内，你把他提拔得太快了。密杀组组长，军统上海站副站长，按照我的设想，他至少要到三十岁才能坐上这张位置他是一个很好的苗子，可惜了。”
　　“这个计划我们策划了那么多年，每一步该怎么走，每一个人选是谁，他又该按照我们的设想怎么进行下去，我们都做到了算无遗策。”戴笠的神情异常凝重：“唐铭水从一开始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我已经把‘妲己计划’告诉他了。”
　　一丝落寞，从中年人的眼中一闪而过：“妲己计划？妲己计划？你一定是告诉他，为了这个所谓的计划，会有几千几万人去死吧？唐铭水不会知道，其实这个计划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只有他一个。他更加不会知道，‘妲己计划’只是‘狐影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从一开始就是一枚弃子。”
　　棋子——弃子！
　　音同，但意思却完全不一样！
　　“狐影计划即将启动，而唐铭水还可以活几天？他在上海大名鼎鼎，无人不知，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当潜伏间谍？那个吉田木翔，董博安的日本学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杀掉他。从他开始执行所谓的‘妲己计划’的第一分钟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戴笠凝视着面前的中年人：“我希望由你亲自出面，揭穿他的潜伏间谍身份，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心疼你的这个得意学生，归傅兄！”
　　贺洛川！
　　这个中年人，就是唐铭水的老师，军统上海站站长：
　　贺洛川！
　　“真的，雨农兄，如果再给我几年时间，铭水真的可以成长成为一个最优秀的特工。”贺洛川的话里带着无限的遗憾：
　　“唐屠夫，唐阎王，活死神，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他。我有的时候也在后悔，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挑选他呢？
　　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总会产生感情的，这几年里，我一直都在期待，能不能有其他的人选代替他？我不想看着他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而且还是带着绝望死去。”
　　“你心软了吗？”戴笠的声音冷冰冰的。
　　“我是心软了，但我对我们的使命不会动摇。”贺洛川淡淡说道：“我曾经告诉过他，为了我们的事业，每一个人都可以死去，我，他，甚至包括你。雨农兄，我求你一件事。”
　　“说。”
　　“如果我死了，等到抗战胜利后，能够把我的坟和铭水的坟放在一起？我想他陪伴着我。”
　　“我答应你。”戴笠看了一下时间：“你离开上海已经快十个小时了，现在，跟我的车回上海去。”
　　“嗯。”贺洛川忽然戏谑地说道：“雨农，你说将来有没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一种情况，狐影计划失败了，可是妲己计划成功了？”
　　“你是说，你暴露了，唐铭水反而成功的潜伏下来？”从来不苟言笑的戴笠居然也笑了：
　　“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发生，我坐的飞机都会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归傅兄，你比我更加清楚，整个上海滩有多少人希望唐铭水死！有多少人恨不得扒了唐疯狗的皮！”


第六十八章 不知战争血腥为何物

　　唐铭水纯粹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士兵用了。
　　在夺取了多宝路的阵地后，他迅速的让手下的特工们进入到了防御态势。
　　在凌晨时分，日军组织两个小队的力量，企图夺回阵地。
　　但是军统特工，依靠自己的强大的火力，竟然硬生生的击退了敌人的两次进攻。
　　特工？军人？
　　唐铭水似乎更加愿意选择后者。
　　他甚至愿意一直坚持在这块阵地上，直到所有的侵略者都被赶走为止。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战场上已经不再需要自己和自己的兄弟们了。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四日，上海国民党驻军第九集团军在总司令张治中的指挥下，指挥87、88师等部开始总攻，中国空军也到上海协同作战。
　　中国军队对上海市区之敌发动全面进攻，同时出动空军，轰炸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汇山码头及海面舰艇。
　　同日，南京国民政府发表自卫抗战声明书：
　　“中国为日本无止境之侵略所逼迫，兹已不得不施行自卫，抵抗暴力。当此华北战祸蔓延猖獗之际，中国政府以上海为东方重要都会，中外商业及其他各种利益，深当顾及，屡命上海市当局及保安队加意维持，以避免任何不祥事件之发生。
　　乃八月九日傍晚，日军官兵竟企图侵入我虹桥军用飞机场，不服警戒法令之制止，乃至发生事故，死中国保安队守卫机场之卫兵一名，日本官兵二名。
　　上海市当局于事件发生后，立即提议以外交途径公平解决；而日本者竟派遣大批战舰、陆军以及其他武装队伍来沪，并提出种种要求，以图解除或减少中国自卫力量。日本空军并在上海、杭州、宁波以及其他苏浙沿海口岸，任意飞行威胁，其为军事发动，已无疑义。
　　迨至昨日（十三）日以来，日军竟向我上海市中心区发动猛烈进攻，此等行动，与卢沟桥事件发生以后向河北运输大批军队，均为日本实输传统的侵略政策整个之计划，实显而易见者也。”
　　这是国民政府向全国民众郑重宣布：
　　全国抗战已经开始！
　　炮声、枪声响彻上海街头。
　　上海的市民们，当听到第一声炮声的时候，毫无疑问是惊恐失措，觉得大祸临头。
　　但是，当中国军队展开总攻的时候，那份惊恐却又神奇的消失了。
　　总攻了！
　　咱们自己的绝对开始总攻了！
　　从“九一八”开始，咱们中国人被小日本欺压了那么多年，现在，这口恶气终于可以出了。
　　老百姓不会去分析战场形势，不会去考虑中日两国的综合国力对比，在他们的眼里，既然自己的军队开始总攻，那就必胜无疑。
　　所以，上海居然陷入到了一种狂热的情绪当中。
　　市民们纷纷从家中出来，开始劳军。
　　其实，这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战场上劳军，看起来非常感人，非常振奋人心，但却会给战场上的士兵们带来额外的负担。
　　完全可以想象一下，当一个连队，集结完毕，准备向敌发起攻击，却忽然有一大堆老百姓，手里拿着酒，拿着吃的冲了上来，其中某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娘还往某个小战士的口袋里塞上一个鸡蛋，然后满含深情地说：
　　“孩子，你这才多大啊，就要上前线去打鬼子了”
　　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有序的队列被打乱了。
　　那时候最着急，恨不得把这些老百姓全部轰走的，恐怕就是这个连队的长官了。
　　而且，万一那个时候，一枚炮弹飞来？
　　经过训练的士兵们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老百姓呢？
　　这就迫使军队不得不再分出精力来保护这些老百姓。
　　所以，有的老兵会这么说：
　　“不怕鬼子不怕炮，就怕老百姓前线来劳军。”
　　要劳军也不是不可以，最起码在战斗暂时停止的时候。
　　然后，在本方或者敌军新的攻势到来前，立刻离开。
　　可是，那些上海的市民们哪里会考虑到这些？
　　这些淳朴的百姓，只看到自己的军队对小日本开始了全面的进攻！
　　他们纷纷围住了自己能够看到的每个士兵，每支军队，把吃的喝的尽往战士们的口袋里塞。拖着他们，说着激勉的话。
　　更有甚者，有人居然端着酒，要给长官送上一碗壮行酒！
　　带队的长官面色铁青，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也正因为如此，在总攻发起之后，87师、88师的一些连排没有能够跟上大部队行动的步伐。
　　堵截他们的，不是日军的炮火，而是纯真善良的市民们。
　　除开这些市民，最活跃的，当然就是那些学生了！
　　打仗了，打仗了，我威武的中国军队终于反击了！
　　向着日军，开炮！
　　向着日军，冲锋！
　　让中国的旗帜，在上海的街头飘扬！
　　这是最浪漫的事！
　　学生们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上海街头，用他们自己认为的，最热血，最英勇的方式，来声援前线作战的将士们。
　　他们组成了战场救护队，救助那些受伤的士兵们尽管他们中的许多人见血就会害怕。
　　他们组成了战场宣传队，为奔赴前线的将士们献上最美最慷慨激昂的歌声尽管这些将士们最关系的不是歌声，而是增援部队什么时候会到。
　　他们组成了动员队，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高声呼吁全民团结抗战，支持中国军队尽管那些警察们和宪兵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上海街头的普通老百姓太多了。
　　学生们一往无前，不知战争血腥为何物。
　　他们认为，有着全体上海市民和学生的声援，再加上将士们的英勇善战，侵略者很快就会被赶跑的。
　　唐铭水就亲身遇到了。
　　他带着兄弟们从最前线撤了下来，现在，进攻的任务交给那些职业军人，而自己，将重新把重点放到军统该做的工作上。
　　而当他刚撤下来，就看到一大队的学生出现了。
　　他们手里举着横幅，手里挥动着小旗，口里的口号整齐划一。
　　可是，唐铭水的脸色却变了，变得铁青而可怕，他嘶哑着嗓子厉声吼道：
　　“冲散，给我把这些人全部都冲散了！”


第六十九章 求求你们了啊

　　（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
　　那一天，唐铭水的心情会灰暗的。
　　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在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他从前线暂时撤下，然后就看到了一队游行的学生。
　　前方战事正酣，战场炮弹横飞。
　　这些学生们想做什么？
　　“给他们把他们冲散了！”
　　当唐铭水吼出了这一声，才发现了不妥，随即换了一种口气：“好言好语，让他们回去，千万千万别去前面添乱，注意自己安全。”
　　没办法，战争已经爆发，现在是全民抗战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把学生的爱国游行队伍强行冲散，军统名声臭了还不打紧，将来要想再展开工作只会难上加难。
　　所以，唐铭水决定换一种温和的方式。
　　特工们迅速开始行动起来，小孙带着人拦住了游行的队伍。
　　“你们想做什么？”一个学生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大声说道：“你们想阻拦我们的爱国行径吗？你们是日本人派来的吗？”
　　“小爷，小爷！”小孙连连拱手：“兄弟我绝对不是日本人派来的，兄弟我对你们的爱国热情也是钦佩不已。可是现在前面打的太激烈了，小爷，小爷，你们暂时别上去，等到战事缓一缓再去行不行？”
　　“不行！”
　　那个学生一口拒绝：“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们爱国学生，誓赴前线，与将士们同生共死，共赴国难！”
　　“哎哟喂，小爷，小奶奶们。”小孙就差磕头作揖了：“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那子弹不长眼睛，不会因为你们是学生就绕着你们走。当我求求你们了。”
　　可是学生们却没有一个愿意退缩的。
　　一边拦着，一边非要上去，乱成一团。
　　唐铭水知道必须要自己出面了，他缓步来到了学生们的队伍前，一个手下迅速把扩音喇叭递给了他。
　　唐铭水接了过来：“请安静一下。”
　　队伍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队伍中，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在那一眨不眨的看着唐铭水。
　　宋晓云！
　　在上海之战爆发后，宋晓云不顾父母兄嫂的劝阻，偷偷的从家里溜出，加入到了学生们的游行队伍当中。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声援前线抗战的将是们！
　　在这里，她居然又一次的看到了唐铭水。
　　在她的印象中，唐铭水虽然是个特务，可是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总是打扮得体，头发上过发蜡，一丝不乱。皮鞋也是一尘不染。
　　你说他是一个做生意的小开绝对所有人都相信。
　　可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唐铭水呢？
　　头发凌乱，衣服变得污秽不堪，而且上面那些发黑的，是血迹吗？
　　前线！
　　他一定刚刚从前线下来！
　　他参战了，他和日本人打过仗了。
　　那些血迹，一定都是侵略者的！
　　宋晓云顿时变得兴奋起来。
　　没错，唐铭水是个大特务，可是在抗战面前，他也是个大英雄！
　　自己心目中想象的那种大英雄！
　　唐铭水几天没有好好的睡过了，昨天一晚上的激战到现在，一分钟的眼都没有合过。
　　此时的他，早就已经疲惫不堪。
　　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找个地方倒头就睡。
　　可是他必须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他对着扩音话筒说道：
　　“同学们，同学们，就在昨天，日本向我上海发动悍然进攻，我守卫上海之忠勇国军将士，誓死抵抗。绝不让倭寇占我一寸国土！
　　刚才，就在刚才，国民政府已经号召全国民众誓死抗战！同学们，你们的爱国热情，我理解，我恨不得闲杂就加入到你们的队伍中去”
　　唐铭水自己都觉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些话来，实在是太假了，可是他必须要这么说：
　　“但是，现在前线的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我相信他们能够感受到你们的爱国热情。同学们，我知道他们最希望你们做些什么。
　　他们不希望你们去前线，他们希望你们留在安全的地方，协助上海政府，安置被炮火毁掉家庭的灾民，希望你们帮助撤离上海物资，希望你们能够协助政府一起稳定军心！”
　　他说的已经非常婉转客气了。
　　学生们沉默着，忽然，有个人开口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将士们需要什么的？你凭什么代表他们呢？你只是个军统特务而已！”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落到了唐铭水胸前的那枚军统徽章上。
　　顿时，队伍变得骚动起来。
　　“我怎么知道的？我凭什么？”
　　唐铭水的声音抬高了：“因为，在上海事变第一枪打响的时候，我就在前线。在倭寇发动进攻的时候，我就在前线。在士兵们流血的时候，我就在前线！
　　没错，我是个军统特务，我和我的弟兄们，都是军统特务。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在上海事变中，第一个牺牲的，不是军队的士兵，而是我手下的兄弟。
　　他在虹口，为我们勇敢的炮兵报告炮击点的时候，阵亡了，他的名字，叫傅根生。
　　随后，我的一个观测小队，被炮击全军覆灭，一个活着回来的没有。带队的队长叫方田宁，他为国尽忠的时候，儿子才只有一个月大。
　　就在昨天，我带着我的兄弟们，就是我身后这群被你们看不起的特务，向多宝路日军阵地发起了冲锋。很多弟兄死了，很多。
　　我们夺回了阵地，坚守到了现在。我们现在应该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补充一下体力，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去怀念那些牺牲的同志们。
　　可偏偏在这里遇到了你们。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劝阻你们，你们以为我真的担心你们的生命安全？你们错了，我是怕你们给前线的将士们添乱！
　　他们要进攻，要防御，他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保护你们了！
　　我的部下刚才求你们了，现在，我也求求你们，爷爷们，奶奶们，别去啦，别去让我们的将士分心啦！
　　等到枪声停止了，你们再去。你们给他们唱歌，安慰伤员，我会谢谢你们，你们让我给你们磕头都行。”
　　学生们再度沉默了下来。
　　只有宋晓云，她现在恨不得为唐铭水欢呼。
　　看到了吗，你们都看到了吗，这是一个真正上过战场，真正的大英雄啊！


第七十章 请你们好好的活下去！

　　学生们显然还是不太愿意就这么散去。
　　就在这个时候，唐铭水忽然面色大变：“炮袭！炮袭！卧倒！卧倒！”
　　尖利的炮弹呼啸声，已经如死神的咆哮凶猛扑来。
　　没有任何时间迟疑了，唐铭水奋力朝前一扑，把面前的一排学生扑倒在地。
　　“轰”！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在不远处轰然响起。
　　猛烈的爆炸声，巨大的气流，让这里地动山摇。
　　紧接着，就是大声的惨呼、惊恐的尖叫。
　　唐铭水差点就被震晕了，他的耳朵里，满是“嗡嗡”的杂音。
　　“水哥，水哥。”
　　那是小孙的呼声。
　　在部下的帮助下，唐铭水爬了起来，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怎么样，伤亡。”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其实，已经不用小孙告诉自己了。
　　两名特工，和几十个学生倒在了血泊中。
　　有十几个人一动不动，明显已经死了。
　　剩下的，嘴里发出悲惨的呼声，那种痛苦，根本不用细心去体会就能感受的到。
　　太密集了，这些学生太密集了。
　　一枚炮弹，一旦落入其中，足以造成可怕的重大伤亡了。
　　其余的学生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吓蒙了。
　　有的人在那嚎啕大哭，有的人甚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是空白的，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他们从来也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死人了，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那些，都是他们的同学啊！
　　刚才，就在刚才，他们还都好好的活着。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啊？
　　“救人啊！救人啊！”唐铭水嘶声大吼着。
　　所有的人这才如梦初醒。
　　现场一片混乱。
　　“帮忙啊，这里来人啊。”
　　“赵同学，赵同学。”
　　“啊，他的腿！”
　　一声声的乱叫，让场面几近于失控。
　　唐铭水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他已经尽力了，尽力了。
　　他做到了自己所有能够做的一切。
　　可是这些孩子们，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呢？
　　“唐铭水，唐铭水，帮帮我，帮帮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唐铭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晓云！
　　她正蹲在一个受伤的同学面前，手足无措。
　　唐铭水飞奔而去。
　　那个受伤的学生，一只胳膊被炸飞了，胸前，还有一个大大的血洞。
　　血，突突的从这个血洞里冒出。
　　这个学生还没有死，嘴里发出痛苦的呼唤。
　　宋晓云还是第一次经历那么可怕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助伤者。
　　唐铭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学生没救了。
　　他看了一眼宋晓云，发现眼泪，正从这个美丽姑娘的眼中流出。
　　她的身体，也在那里不停的颤抖着。
　　“救救我”受伤的学生剩下的一只右手想要举起来，但刚刚抬起来了一点点，就又无力的垂落下去。
　　唐铭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必死无疑。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唐铭水，救救他，救救他。”宋晓云几乎是在那里哀求了。
　　她看到的，却是唐铭水绝望的摇了摇头。
　　“叔叔叔。”
　　那个学生的声音非常低沉。
　　唐铭水的心中一颤。
　　叔叔？
　　自己今年才只有二十七岁啊，他居然叫自己“叔叔”了？
　　眼前的这个学生，真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我在。”唐铭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别怕，我就在你的身边。”
　　“叔叔。”学生的眼神逐渐散乱：“我们能打赢吗？”
　　“能，一定能。”唐铭水的回答没有哪怕一秒钟的迟疑：“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打赢的。”
　　一丝笑容，浮现在这个学生的嘴角：“我我们，错了打仗，会死人的。”
　　打仗，会死人的。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可是总有人要用生命为代价才能够了解到这一点。
　　这个学生，死了。
　　带着痛苦，带着遗憾。
　　宋晓云颤抖着嘴唇，六神无主。
　　过了一会，她忽然趴在了唐铭水的肩膀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所有的恐惧、悲伤，都要在这些泪水中得到宣泄。
　　“光有热情不够，你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会死人，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那是在过年的时候，唐铭水对自己说过的话。
　　宋晓云的脑海里，又再次浮现了自己的同学曾经写过的那首诗歌：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啊，我们愿化作战场上的白鸽，守护着我们英勇的战士”
　　白鸽？
　　多么的嘲讽啊。
　　这里就是战场，可是这里没有白鸽，有的只是献血和死亡。
　　唐铭水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搂住了宋晓云，然后用一种几乎于麻木的声音说道：
　　“回家去，回家去，不要再来前线。打仗的事情，交给那些军人们。和日本人玩命的事情，交给我们。”
　　他搂抱着哭泣的宋晓云，看着那些死去、受伤、混乱的学生们，忽然大声说道：
　　“都回家，全部都回家去！你们还年轻，你们都要好好的活着。等到我们这些人都死光了，死绝了，你们再上前线。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啊！”
　　这是他最后能对这些学生发出的呼声了。
　　他不止一次的说过：
　　“战争，和孩子无关，和女人无关，我不是大男子主义。可是，如果一个国家，到了需要让孩子们和女人们上战场的地步，那是这个国家的悲哀。”
　　宋晓云的头从唐铭水的肩膀上挪开，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双眼还是红红的。她对着唐铭水深深的鞠了一躬：
　　“唐先生，谢谢你，现在，我知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我看到了死人，我长大了，我真的长大了，我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做了。”
　　“记得我刚才的话，好好的活下去。”唐铭水凝视着她：“我们这些人早晚都会死的，等到战争结束了，这个国家的建设，还需要你们。”
　　他错了。
　　他低估了这些学生们的勇气。
　　当经历过了死亡的恐惧，包括宋晓云在内的许多学生，反而变得更加的坚定了。他们知道这个国家需要他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们：
　　义无反顾的去战斗！


第七十一章 武装别动队

　　八月十五日，日本裕仁天皇命令松井石根大将为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指挥第3师团、第11师团等军直属部队进攻上海，进一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战争。
　　日军增援部队在中国军队侧后方上陆后，中方已经无力消灭日军陆战队，战争选入胶着状态。
　　而自从战争爆发后，战场上最忙碌的人，不是集团军的总司令，也不是各条战线的指挥官。
　　而是军统戴笠。
　　戴笠的精神状态之旺盛，让人惊叹。
　　从抗战初起，戴笠和他指挥的军统，即是淞沪战场的情报枢纽。
　　戴笠本人白天坚持在上海前线，一边忙于组织对日情报战，一边竭力建立军统武装别动队，协助正规军作战。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每天晚上还亲自坐车从上海到南京，向蒋介石汇报战况和情报分析。
　　那时南京到上海铁路已经不通，汽车也只能灭灯行驶，日军飞机不断轰炸扫射，时时如身临鬼门关，戴笠却乐此不疲。
　　用军统要员的话说，只有一句话就能够知道戴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他是中国人嘛！”
　　人非圣贤，戴笠好色是有名的，而他的好色居然能够帮助他保持充沛的精力。
　　他白天奔忙一天，坐车去南京的时候，必要带上两个女特务和他坐在后排，一左一右，要求要漂亮、风趣、开朗、善于说笑。一路从上海到南京和女特务说笑解闷，有时候给他作按摩，也不用睡觉，顶多靠在女特务身上打个盹。
　　去见了蒋介石，谈话后又一起回上海，一路又是说笑不眠，第二天居然又精力充沛，生龙活虎。
　　这也算是一个奇人了。
　　自从淞沪会战开始至今，唐铭水已经几次得到戴笠召见。
　　他到现在还记得，戴处长第一次召见自己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听说你把自己当成了敢死队使用？”
　　“是的，戴先生，当时情况紧急”
　　“情况紧急？”戴笠冷哼一声：“唐铭水，你要无时无刻记住，你是一个特工，一个情报工作人员，你不是士兵，不是敢死队员！送死的人我有的是，但绝不是我亲自任命的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
　　唐铭水一个立正：“戴先生，我错了。”
　　“小唐啊。”戴笠的口气多少好了一些：“我对你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我也知道你是黄埔生，是委座的学生。你虽然人在军统，但心在前线。好吧，既然你那么喜欢打仗，我就让你去打仗。”
　　“戴先生，唐铭水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戴笠打断了他的话：“守土抗战，人人有责。死生战场，浴血至死。自淞沪之战爆发以来，我军统至诚报国，死伤惨重，但大多限于情报战线。所以我决定成立军统武装别动队，协助正面作战。”
　　唐铭水一怔，随即精神大振。
　　戴处长说的没错，自己人在军统，心，却是在前线的。
　　“唐铭水！”
　　“在！”
　　“我任命你为军统武装别动队副总指挥，第一大队大队长！”
　　“属下誓死报效国家，誓死报效民族！”
　　戴笠对这个部下的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去把军统上海站的武装特工都召集起来，刺杀、爆炸、突击，总之你认为什么样的行动能够帮助到前线部队，就怎么去做，不要向我或者任何人汇报了。”
　　“是，戴先生。”
　　唐铭水迟疑了一下，有些艰难，但还是开口说道：“戴先生，淞沪之战爆发前，你让我调查贺站长，现在我已经获得了一些重要的情报了。”
　　这可是之前戴处长再三交代自己做的事情。
　　但是，让唐铭水没有想到的是，戴笠却只是淡淡说道：“外敌在前，这些贪污经费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等到空下来再说吧。”
　　小事？
　　自己掌握到的情报，可不仅仅是贪污经费啊。
　　可是，戴笠已经在下逐客令了：“小唐，工作去吧，又开始炮击了。”
　　“是的，戴先生。”
　　唐铭水离开了。
　　这里是戈登路289号，军统上海站总部，贺洛川的办公室。
　　贺洛川从那间隐蔽的暗室走了出来：“铭水还是忠诚的。”
　　“你都听到了？里面和外面不是完全隔音的吗？”
　　“是啊，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说话，然而，里面的人，却可以听到外面在说什么。在这里，我早就安装好了监听设备。”贺洛川笑了一下，可随机又显得忧心忡忡：
　　“雨农，你这是又把唐铭水往绝路上逼了一步啊。军统武装别动队副总指挥？要不了几个小时，日本人就会知道了。”
　　戴笠却完全不在意：“我说了，他只是一枚棋子，他是棋盘上的小兵，小兵过河，要么别住对方的马脚，要么给我们充当一个炮架子。一个小兵孤军深入，是将不死对方的。”
　　贺洛川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唐副站长。”
　　“忙什么呢，袁科长。”
　　财务科的袁科长抹了一头汗水：“别提了，刚接到贺站长的命令，为防止万一，销毁军统上海站的全部财务记录。”
　　“销毁？”唐铭水一怔：“为什么不是转移？”
　　袁科长苦笑一声：“唐副站长，您说我哪知道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财务科长，怎么敢去问上峰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贺洛川想趁着战争的机会，销毁他的证据吗？
　　袁科长朝边上看了看，凑近，低声说道：“唐副站长，贺站长不知道，您那边还有一份我给您的副本，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要不然，贺站长肯定饶不了我。”
　　“放心吧，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
　　那是在战争爆发前，唐铭水让袁科长帮着收集，从民国二十五年元月开始，上海站所有的财务支出记录，尤其是贺洛川签字的支出领取记录。
　　他也正是从这些记录上发现了贺洛川的蛛丝马迹，进而让小孙进行了深入调查。
　　战争，让一切都改变了。
　　“那行，唐副站长，我忙去了，贺站长还等着我汇报呢。”
　　“嗯，小心一些，日本人的间谍可是无孔不入的。”


第七十二章 增援宝山

　　8月23日起，日军第3、第11师团在舰炮密集火力掩护下，向吴淞口铁路码头、狮子林、川沙口登陆，进攻宝山、月浦、罗店、蕰藻浜中方阵地。
　　战局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此时的唐铭水，亲自指挥军统武装别动队第一大队，也真正的投入到了鏖战之中。
　　第一大队，已经是上海军统武装特工全部精锐聚集之地。
　　唐铭水可以尽情的在战场上施展他在学校里学到的那些东西了。
　　“不得荣生，即得荣死！”
　　这是他给自己部下说的八个字。
　　武装别动队成立没有几天，便遇到了一场惨烈的攻防战中。
　　那是在9月1日，宝山。
　　宝山是上海长江边的门户，虽方圆不足10里，但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向南10里为吴淞炮台，向西10里为狮子林要塞，东北两面紧靠长江，地形呈突出状，是兵家必争之地。
　　1937年8月31日，当南北两处均已失守，宝山城三面受敌，已成孤悬之势时，奉命防守长江口的第九十八师第二九二旅旅长吕国铨，决定派遣第五八三团第三营中校营长姚子青率营前往接防。
　　姚子青时年二十八岁，血气方刚，誓死报国，在接到任务之后，慷慨陈词：
　　“子青守土有责，誓与宝山共存亡，请旅长放心！”
　　而此时的姚子青指挥的第三营，连同宝山残兵，仅有六百壮士。
　　但在他们的对面，是日军第三师团第六十八联队的二千五百余人，并拥有海空全方位的炮火优势。
　　宝山岌岌可危。
　　这时候的唐铭水，正和他的八十名军统精锐特工，正在狮子林进行修整。
　　“水哥，水哥。”
　　小孙一路小跑过来：“刚刚得到的情报，日军第六十八联队集结完毕，正在向宝山县城发起攻击。我五八三团姚营陷入苦战。日军集中舰炮，向西南城垣发起猛烈炮击，企图切断宝山和后方的联系。”
　　“地图！”
　　唐铭水迅速让人拿来地图，在上面看了一会：“援兵呢？姚营只有六百人，以一敌四，又没有炮火优势，援兵在哪？”
　　“没有援兵！”
　　“放屁！”唐铭水猛的抬起了头，那些从容文雅早就跑得一丝不剩：“怎么可能没有援兵！”
　　“是真的，水哥。”小孙赶紧说道：“我们在九十八师的监视干部那里得到的可靠情报。姚子青的第三营，和宝山之前的残兵合并成第一营，总共就六百人。九十八师根本没有力量增援。”
　　唐铭水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缓缓说道：“我们上！决不能让倭寇切断了宝山和后方的联系！”
　　“水哥。”小孙放低了声音：“虽说上峰给了你自由作战的权利，可是贺站长的意思，还是不允许我们太靠近前线啊，主要就是协助作战”
　　“我军统武装别动队一大队二百特工，二中队，三中队都在与敌浴血奋战，我一中队在狮子林修整了两天了，始终未与敌正面接触。在这做什么，养胖自己吗？”
　　唐铭水的目光冷峻：
　　“戴先生亲口告诉我，把军统上海站的武装特工都召集起来，刺杀、爆炸、突击，总之你认为什么样的行动能够帮助到前线部队，就怎么去做，不要向我或者任何人汇报了。
　　戴先生说的话，我必须要遵守。一中队八十人，武装精良，机枪、花机关、手雷，应有尽有，这就是生力军。
　　姚营没有增援，我们就是他的增援。让弟兄们立刻行动，往宝山方向运动，这里距离宝山不过十里，旦夕可到！”
　　“是，水哥！”
　　要大战了。
　　唐铭水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狂热的跳动起来
　　
　　戈登路289号。
　　“混账王八蛋！”
　　喜怒一向不行于色的戴笠破口大骂：“你知道你的好学生做什么去了吗？他去增援宝山了！”
　　贺洛川端起杯子，吹了一下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口：“雨农，这可是你给他的权利啊。”
　　“我说的允许他刺杀、爆炸、突击”戴笠说到这里，一怔，随即苦笑一声：“我说的突击，不是这样的突击归傅，难道你的学生理解力有问题？”
　　“他不是理解力有问题，而是抓住了你话里的漏洞。”贺洛川笑了笑：“你自己都说过，他天生就是个军人。一个军人，听到枪声，第一反应是什么？”
　　戴笠摇了摇头：“不行，宝山方向太危险了，立刻和唐铭水通话，让他撤回来！”
　　贺洛川放下了杯子：“我和你打个赌，雨农，唐铭水的电台肯定已经失去联系了。”
　　“你说他故意关掉电台了？”
　　“你说呢？”
　　戴笠坐了下来，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敲动着，过了一会，这才叹了口气：
　　“归傅啊，看来没准还得你辛苦一趟了。我们费了那么大的精力，部署了这个计划，在计划展开之前，这家伙得给我活着。”
　　贺洛川站了起来：“让他先在宝山打两天吧，他会没事的。雨农，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了。”
　　戴笠有些无奈。
　　唐铭水，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而已。
　　可是偏偏，自己和贺洛川精心策划的行动，第一步就必须依靠这枚小棋子
　　
　　“弟兄们，还记得来上海之前我讲的话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日本鬼子打到了我们家门口，杀我同胞，奸我姐妹，侵我国土，欺人太甚！不把鬼子驱逐出去，是我们每一个军人的奇耻大辱！如今我们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弟兄们，豁出去吧！和鬼子们拼到底！”
　　姚子青的声音，在宝山县城上空激荡。
　　宝山城外，日军坦克开来开去，大炮对准宝山城，日机在上空轰炸扫射。
　　形势岌岌可危。
　　而就在刚才，姚子青得到了一个新的情报，日军集中炮火，猛烈攻击宝山西南，并且集结大量兵力展开进攻。
　　这是要切断自己和后方的联系啊。
　　“组织三连的两个排，把倭寇给我从西南方向赶回去！”
　　姚子青刚刚下达了这个命令，副营长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营座，有一支队伍向进攻宝山西南之敌发起猛烈攻击！”


第七十三章 我不负责这些

　　不得荣生，即得荣死！
　　这句口号，已经牢牢的印刻在了军统武装别动队每一个人的心中。
　　别动队的装备精良也得到了充分体验。
　　仅仅是在运输能力上，别动队拥有轿车、卡车，从狮子林到宝山，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
　　当别动队到达，刚刚占领了宝山西南阵地的日军，还根本没有进入到防御态势。
　　在之前的进攻中，他们遭到了中国军队两个班最顽强的抵抗，伤亡较大。
　　也正是靠着这些中国士兵的顽强抵抗，才为反击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冲上去！”
　　身为黄埔军校步兵科毕业的唐铭水，第一时间发现了阵地防御的巨大漏洞。
　　最前面的卡车，疯狂的朝着阵地冲去，架设在上面的机枪，不停的咆哮怒吼，一串串的火舌，带着死亡的气息，朝着日军席卷而去。
　　日军完全无法在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理论上，忽然出现在战场上的这支中国军队，是真正意义上的全机械化的作战部队。
　　最前面的那辆卡车，略略放慢速度，紧接着，后方三辆卡车猛的加速，和前面的开车并排。
　　四辆卡车上的四挺机枪组成的火力无疑是惊人的。
　　而在四挺机枪的压制下，两辆轿车又迅速的冲到了车队的前方。
　　副驾驶车窗，后座两扇车窗摇下，三挺花机关忽然出现。
　　这等于又骤然增加了六个不间断的火力点。
　　疯狂，这只能用疯狂来形容了。
　　六辆迅猛推进的车子，十个轮番喷吐火舌的火力。
　　这对于重武器都还没有来得及展开的日军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而由于车队推进的速度太快，日军甚至连呼叫炮火支援的时间都没有。
　　“撤退！”
　　日军的指挥官还是非常有经验的，知道在这样的局面下，硬撑绝对没有任何希望。
　　快速凶猛的推进，蛮横的近乎不讲理的火力压制，顽固的坚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刚刚夺取了阵地的日军，不得已又被迫撤离了这片阵地。
　　但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是慢了。
　　车队转眼之间已经冲上了阵地。
　　那些武装精良的特工，纷纷从轿车里冲出，卡车上跳下。
　　手里的各种武器，丝毫不停留的将子弹倾泻而出。
　　这些都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特工，再加上他们使用的武器，甚至超过了精锐的国军德械师，尤其在近战方面，花机关绝对是任何对手的噩梦，那些来不及撤离的日军，落叶一般倒在了无情而可怕的扫射之下。
　　这是完全不讲理的打法。
　　当最后一声枪声落定，几十个日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了阵地上。
　　而别动队方面的伤亡，仅仅是两死三伤。
　　这绝不是说别动队的战斗力强悍到了什么地步，这完全只是一次突然袭击。
　　日军绝对没有想到，在自己刚刚占领阵地没有多久，一支使用车辆快速推进，并且拥有如此强悍火力的对手忽然就出现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局部阵地，日军遭遇到了淞沪会战爆发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溃败。
　　这是一次奇迹。
　　但这样的奇迹，也只可能发生一次。
　　而这次奇迹的指挥者：
　　唐铭水！
　　“水哥，这里有个没死的日本人。”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处决！”
　　他不需要俘虏。
　　尤其是日军的俘虏。
　　枪声响起。
　　“妈呀！”
　　小孙惊呼了一声：“水哥，你快来看。”
　　唐铭水来到了那具刚被处决的日军尸体面前，他看到，那个日军士兵的手，已经握着了一枚香瓜手雷。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下达了处决的命令，恐怕
　　“不要俘虏，从现在开始，一个俘虏都不要。每个倭寇尸体上，都给我补上一枪！”
　　这是唐铭水下达的命令。
　　所以，当姚子青带着人来到这片阵地，他看到的，是让他震惊的一幕。
　　那些穿着中山装，带着礼帽，绝不是正规军的家伙，正拿着武器扫射那些日军的尸体。
　　“九十八师二九二旅五八三团第三第一营营长姚子青。”姚子青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他虽然不知道这帮神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起码他们的目的和自己一样，打日本人！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上海站副站长，武装别动队副大队长唐铭水！”
　　“军统的？”姚子青皱了一下眉头。
　　显然，军统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印象都不是那么太大，尽管自从淞沪会战以来，军统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承受了极大的牺牲。
　　但这也不能怪这些军人们对于他们的误解。
　　毕竟，在许多部队，军统都安插了大量的人手，来监视他们的军事主官。
　　“唐副站长。”姚子青的语气里带着一些讽刺：“怎么，我一个小小的营长，芝麻绿豆大的少校，也需要派人来看着了？”
　　看着了，这已经算是非常客气的说话了。
　　“负责监视你们的，是谍参科，主要由鲍志鸿负责，和我没有多大关系，除非我发现部队主官有确凿的通敌证据，否则，我没权利监视你们。”对于这样的误解，唐铭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姚营长，我武装别动队的任务，是配合正规军作战，兼刺杀、爆破、突击等任务。我在狮子林修整，听闻宝山遭到攻击，所以赶来支援。姚营长，国难当头，希望你我摒弃误解，一致对外。”
　　姚子青似乎还是有些不太信任：“就是来打仗的？”
　　“就是来打仗的。”唐铭水回答的非常肯定：“姚营长，我知道我们军统是迎风十里臭。可是当次国家存亡之际，我只有一句话，我也是一个中国人。”
　　我也是一个中国人！
　　姚子青脸色好看了许多：“唐副站长，军统怎么样，我不管，但你我都是中国人，倭寇犯我宝山，我不想在正面抗击敌人同时，还要看到那些小动作。”
　　“是的。”唐铭水平静地说道：“姚营长，请给我们下达任务吧。”
　　姚子青迟疑了一下：“你部装备精良，请进入宝山县城，协助我第一营进行防御作战。”
　　“谢谢，我唐铭水发誓，绝不言退一步！”


第七十四章 大家都是——中国人！

　　唐铭水和他手下的特工们，最真切的感受到了宝山保卫战的残酷。
　　日军以飞机、战车、大炮对宝山县城展开狂轰滥炸，炮弹雨点一般的落到县城的各个地方。
　　一刻也都没有停歇。
　　而姚子青和他手下第一营的兄弟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他们默默的趴伏在阵地上，默默的忍受着敌人炮火的疯狂袭击。
　　等到日军步兵开始进攻的时候，他们才从阵地里抬出头来，用轻重火力对来犯之敌进行凶猛打击。
　　伤亡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都在增加。
　　戴着眼镜，外表看起来很像是一个读书人，而不像是一个军人的姚子青，从来都没有畏惧动摇过。
　　往往哪一个阵地最危急，他就能出现在哪一个阵地方向。
　　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在激励着手下的那些将士们。
　　9月3日，日军对宝山县城的进攻，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炮弹无休无止，山呼海啸砸向宝山。
　　无数的房子被炸毁、燃烧。
　　不少的阵地都被轰平。
　　炮击刚一停止，日军便集中起两千步兵，向宝山县城东、南、北三个方向展现全民进攻。
　　“唐副站长。”
　　炮击的时候，姚子青就把人将唐铭水请到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这个时候的他，知道了唐铭水和自己的阶级一样，都是少校，再加上军统的特殊性，因此话语里也客气了不少：
　　“日军攻势凶猛，我们发现在东、南、北三个方向已经集结了大量日军，准备展开攻击，因此，我决定先发制人，组建一支突击队，由金家宅方向，对日军侧翼展开突击。”
　　唐铭水依旧表现的非常沉稳：“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别动队武装精良，火力凶悍，所以，我想请你亲自指挥这支突击队。”姚子青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另外，我再调给你两个排的兵力。”
　　“知道了。”唐铭水表现的非常平静：“十分钟后我就出发。”
　　“营座，电话。”
　　“稍等。”姚子青过去接了电话，在那听了一下：“是的，他在这里，我马上叫他来听电话。”
　　说完，他把电话放在桌子上，用第一次见到唐铭水时候戏谑的口气说道：“唐副站长，接下电话吧。”
　　唐铭水疑惑的接起了电话，那头传来的，竟然是戴笠的声音：“唐铭水！”
　　“戴处长。”
　　“你的电台呢？你的电台为什么不开！”
　　“报告戴处长，电话坏了。”
　　“坏了？”戴笠冷笑一声：“坏没有坏你的心里最清楚！我现在就在二九二旅旅部。不来这里，是不是就找不到你了？我命令你，立刻撤离宝山，回到上海市区报道。”
　　“戴处长，我”
　　“没有什么争辩的。”戴笠的声音非常严厉：“战场抗命，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不回来的话，等待家法处置吧。”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唐铭水怔在了那里。
　　“唐副站长。”姚子青的运气更是讥讽：“是不是要调您回去了？回去吧，回去吧，反正你在前线也镀过金了，实实在在的杀死过日本人了。晋升个中校一点问题没有。说不准，直接就是上校了。”
　　“是啊，是让我回去了。”
　　唐铭水叹息了一声：“自从加入了力行社，一直到后来的军统，上峰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一直都要求我的部下，和我一样遵守纪律。不过”
　　他忽然笑了一下：“这次，兄弟我只能战场抗命了。”
　　这次轮到姚子青怔住。
　　之前的力行社，后来的军统，那些特务他不是没有打过交道，他非常厌恶这批人。
　　只是面前的这个特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姚营长。”
　　唐铭水整理了一下衣服：“你的两个排如果集结完毕，那我就准备出发了。”
　　“拜托了！”姚子青一抱拳：“兄弟我若是对你有所误会，等到战争结束再向你跪下来赔不是。可是这次突击，事关重大，一切就拜托唐兄了！”
　　
　　“兄弟们，杀身成仁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金家宅。
　　唐铭水的呼声，在金家宅上空响起。
　　依旧是四辆卡车、两辆轿车充当前锋。
　　依旧是机枪、花机关开路！
　　而其余的军统特工、第一营的两个排士兵，则在车队的掩护下，由侧翼向日军发起了最凶猛的突击！
　　这是日军绝对没有想到的！
　　在日此疯狂炮火的压制下，中国军队居然转攻为守，抢先突袭！
　　车轮滚滚，枪声阵阵！
　　那是中国士兵，在战场上发出的最强呐喊！
　　他们如旋风、如闪电、如同雪亮的匕首，直插日军心脏！
　　这是第一营的士兵，第一次和军统特工并肩作战。
　　就和他们的长官一样，他们之前也对军统特工没有任何的好感。
　　但当他们真正相处在战场上，却发现这些军统特工，和他们一样的骁勇善战，一样的悍不畏死。
　　无它，大家都是——中国人！
　　当国土遭到侵略，每一个还有良心的中国人，自然都会拿起武器抵抗到底！
　　这些军统特工，冲的甚至比士兵们还要快。
　　因为，在开战前，水哥告诉他们：
　　“要死，我们这些人先去死，我们死光了，死绝了，起码还有正规军的弟兄们，能够抗战到底！”
　　戴笠曾经说过：
　　“一个特工的价值，超过一百个普通士兵！”
　　唐铭水却像他的弟兄们，提供了截然相反的价值观。
　　没有别的原因，到了这个地步，到了这个决死抵抗的战场，情报工作已经没有用了。
　　士兵们的生命价值已经超过了特工们。
　　唐铭水手里握着一挺花机关，当轿车冲了上去，一排排的子弹打到了他的轿车上。
　　他率先从轿车上滚下，然后一梭子子弹扫了出去。
　　连个迎面冲上来的日军士兵，被他扫成了马蜂窝。
　　子弹打空了，还没有来得及换弹匣，又是一个日军冲了上来。
　　唐铭水正想拔出驳壳枪，侧面一串火舌喷吐而出。
　　那个日军士兵一头便栽倒在了地上。
　　小孙！
　　小孙手里端着一挺机枪，嘴里“嗷嗷”叫着：
　　“水哥，要死兄弟替你先死！”


第七十五章 撤离

　　小孙没有死。
　　唐铭水也没有死。
　　大多从侧翼突击日军阵地的中国人都没有死。
　　死的，是二百余日军。
　　这支突然在日军侧翼出现的突击队，完全打了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冲到日军面前，宝山保卫战的第一场白刃战出现了。
　　而近身战的噩梦，花机关——冲锋枪则再一次显示出了它巨大的威力。
　　论到白刃战，军统的这些特工们绝对不会是训练有素，个人单兵作战素质极高的日军士兵对手。
　　只是，特工们对拼刺刀这样看起来雄壮的举动毫无兴趣。
　　他们只相信自己手里的花机关、驳壳枪、勃朗宁。
　　几十个人，统一都是轻机枪、冲锋枪、驳壳枪，近身一阵“突突”，那场面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而两个排的中国士兵，要做的就是围住那些在疯狂火力扫射下侥幸没死的日本人，几把刺刀同时朝着他们招呼就是了。
　　一对一的拼刺刀，一个中国士兵也许不是一个日本士兵的对手。可是二对一，三对一，甚至是四对一呢？
　　二百具日军士兵的尸体，就这么留在了战场上。
　　日军三面合攻宝山县城的计划，遭遇到了惨重失败。
　　当阵地上响彻欢呼的时候，唐铭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就是战场。
　　气壮山河，属于中国人的胜利战场。
　　他多想就这么永远的留在战场上，永远的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并肩作战，痛歼敌寇。
　　他多想再一次恢复自己军人的身份
　　
　　“贺站长？”
　　当回到宝山县城，还没有来得及和姚子青汇报作战情况，唐铭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老师贺洛川。
　　“回来了？”贺洛川依旧表现的如此平静。
　　“回来了。”唐铭水也恢复了冷静。
　　“打够了吧？”贺洛川微笑着：“夺回多宝路，增援宝山城，你唐铭水出尽了风头，也圆了你的士兵梦。现在，跟我回去吧。”
　　“贺站长，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贺洛川打断了他的话：“你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军统特工，不是一个士兵。你要做的工作，远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更加重要。”
　　你要做的工作，远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更加重要？
　　唐铭水真的很想讥讽的回上几句。
　　还要什么工作，能比在战场上抗击倭寇更加重要的呢？
　　但他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老师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隔阂了。
　　“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贺洛川看了一下手表：“半个小时后，带着你的人，全部撤离宝山，戴先生还在那里等着你呢。我就在那里等着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了。
　　唐铭水茫然失措。
　　“这次，看来你是真的要走了。”姚子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唐铭水的身边：“你的那位贺站长，还带来了旅座的亲笔手令，如果你还是不肯离开，架也要架着你离开。”
　　唐铭水只有苦笑。
　　姚子青轻轻叹息一声：“唐兄，你已经尽力了。兄弟我之前也认识不少的特务，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唐铭水有些麻木。
　　“唐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姚子青忽然说道。
　　“请说，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一定去做。”
　　姚子青沉默了一下：“旅座密令，不许后撤一步，拼至最后一兵一卒我已经决定与宝山共存亡了。我希望将来有机会，见到我的父母妻儿，能够告诉她们，她们的儿子，她们的丈夫，她们的父亲，尽到了一名中国军人的本分。”
　　“我答应。”唐铭水郑重的点了点头：“只要我唐铭水一息尚存，一定告诉她们，她们的儿子、丈夫、父亲，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谢谢，我家在”
　　姚子青还没有说出，唐铭水已经淡淡说道：“你是广东平远县人，你的父亲姚苍士，母亲姚黄氏，大哥姚若海，小弟姚若亮。妻子林素珍，养子姚鸿逵，女儿姚金莲。”
　　“你都知道？”
　　“我当然都知道，别忘记，我可是一名特务。”唐铭水自嘲的笑了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姚子青也是一笑：“唐兄，今生再无相见之日，等到下辈子，有缘再见！”
　　“若我唐铭水能够不死，年年清明，我会到你坟头给你磕头！”
　　唐铭水一转身：“集合！”
　　还剩下三十九名军统特工。
　　唐铭水凝视着他们：“我命令，留下全部车辆、武器，空手跑步，离开宝山！”
　　“什么？离开？”
　　小孙一怔，不甘心的问道：“水哥，咱们就这么走了？”
　　“这是命令！”唐铭水厉声道：“二十分钟后，撤离！”
　　还剩下三辆卡车，一辆轿车是完好无损的。
　　唐铭水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姚子青和他的弟兄们，能够利用这些车辆冲出去吧？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和他的弟兄刚刚离开宝山，姚子青就下达了打贷车轮胎，把汽车当成掩体使用的命令。
　　他和他的弟兄们，早就不准备活着离开宝山了
　　
　　唐铭水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宝山县城。
　　“舍不得吗？”贺洛川在一边问道。
　　“就在之前，我还说出了我唐铭水发誓，绝不言退一步的誓言。”唐铭水的话里充满了讥讽：“可是现在呢？我却扔下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如同一只丧家犬一样的逃跑了。”
　　“活着，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死去。”贺洛川却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需要你去流血牺牲的地方很多。你可以死在宝山，但你却无法发挥你真正的价值。不要忘记，军统把你培养成一名优秀特工，并不是希望你死在战场上的。”
　　是吗？也许吧。
　　可是，当回到了上海市区，自己又能够做什么呢？
　　“你的车子全部留给姚营了吧？”贺洛川来到了自己的车子旁，亲手为唐铭水打开了车门：“走吧，戴处长正在等着你，放心吧，不会要你的脑袋的，戴处长要亲自召见你。”
　　亲自召见？
　　妲己计划？
　　唐铭水的心里忽然想到了戴笠曾经和自己提到过的那个绝密计划。
　　如果真的是要自己去执行那个计划的话


第七十六章 绝密计划

　　本以为这次见到戴先生，迎来的会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怒斥。
　　但让唐铭水没有想到的，戴笠只是不咸不淡的批评了他几句，然后就不再追究了。
　　戴先生的态度，实在太出乎唐铭水的预料了。
　　“小唐，要勇敢，但不是鲁莽。”戴笠居然和颜悦色：“我们是特工，是情报战线上的舞者。当你带领你的别动队，勇敢的走上战场，奋勇杀敌，你可以杀死多少敌人？十个？或者是一百个？
　　但是，当你破解出一份绝密情报，及时的传递出来，我们就有可能消灭敌人的一个联队，一个旅团，乃至于一个师团，取得一场战役的胜利。
　　你喜欢个人英雄主义？那么，这才是真正的个人英雄主义！”
　　唐铭水承认戴笠说的是对的。
　　但是，当战场上炮火响起，当看到将士们在那浴血奋战，他的整个血都开始燃烧起来。
　　“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个教训。”戴笠看起来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妲己计划’吗？”
　　妲己计划！
　　唐铭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妲己计划！
　　在回来的路上，他的心里就一直在想着这个计划。
　　戴先生终于提到这个计划了。
　　“目前，在淞沪战场，我军的总攻态势已经被打断。”戴笠面色凝重：“倭寇频繁增兵，逐步一点点的在上海占据优势。所以，我决定，妲己计划启动！”
　　唐铭水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恨不得大声说：“戴先生，请允许我去完成这个任务。”
　　“我曾经说过，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而你就是其中之一。”戴笠缓缓说道：“你能隐忍，有韬略，而且最重要的，你有勇气。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殉国。勇气，将是必不可少的。”
　　唐铭水热血沸腾。
　　可是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戴笠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经过我的慎重考虑，唐铭水，我决定派你去执行妲己计划！”
　　是自己，没错，就是自己！
　　但他问的却是：“戴先生，这是一个什么计划，需要我去怎么执行？”
　　戴笠非常满意。
　　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挺直腰板，大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可是，这样的人，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完成什么样的任务。
　　唐铭水不一样。
　　之前在战场上的表现，他看起来热血、勇猛，还有一些鲁莽，然而当真正需要他去执行一项绝密任务的时候，他又是如此的冷静。
　　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
　　就和贺洛川说的一样，如果能够多给几年时间，好好的培养一下，唐铭水将会成为军统最优秀、最顶尖的特工。
　　可是，计划已经启动，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唐铭水。”戴笠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你潜伏到日本人中！”
　　什么？
　　唐铭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让自己潜伏到日本人中？
　　整个上海滩，有谁不认识自己唐屠夫？
　　尤其是那些日本的间谍，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底细完全的摸清楚了。
　　自己什么时候到达的上海，什么时候加入的力行社，日本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自己从去年开始，不断的对日本间谍和那些汉奸进行绑架、刺杀，日本情报机关早就对自己恨之入骨。
　　谁都可以潜伏，只有自己绝无可能潜伏。
　　“谁都可以潜伏，只有你不可能去潜伏。”戴笠说出了唐铭水心里的想法：“我们这么想，日本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如果你能够克服困难，成功取得日本人的信任，那么日本人对你的这份信任，将会超过其他任何人。”
　　似乎很有道理，似乎又有一些不可思议。
　　“已经帮你全部安排好了。”戴笠完全不去理会唐铭水的感受，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名单：
　　“你仔细的看一下。”
　　这些，都是军统的应急方案。其中，还详细标注了一旦上海沦陷，多个军统特工潜伏名单、代号，以及他们的联络方式。
　　“看清楚，记下来，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戴笠收回了名单：“这份名单，在军统内部属于绝密，知道的人很少很少。这上面，有的是从力行社开始就跟着我们的资深特工，有的是战功卓著的精锐特工。他们奉命潜伏，为我们传递情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份名单吗？”
　　唐铭水当然知道，从戴笠给自己看这份名单的第一分钟开始他就知道了。
　　他回答的有些艰难：“这些都是将来让我出卖的同志。”
　　“是的，让你用来出卖的同志。”戴笠语气凝滞：“他们都是为了你能够顺利得到日本人的信任，而随时准备牺牲的。当然，他们并不了解，他们从接到潜伏任务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被出卖了。
　　我也心疼，这些都是军统的基石啊。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用一些不重要的特工？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我否决了。日本人不是傻子，低价值的情报，无法换取他们的信任。只有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我们的潜伏计划，才有可能成功。
　　你不忍心，我也一样不忍心。
　　我刚才说过，当你破解出一份绝密情报，及时的传递出来，我们就有可能消灭敌人的一个联队，一个旅团，乃至于一个师团，取得一场战役的胜利。
　　如果要牺牲一百名精锐的特工，得到一场决战的敌方军力部署，进攻路线，我愿意付出这样的牺牲。从加入军统的第一分钟开始，他们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必要的时候，连我一样也都可以牺牲！”
　　唐铭水忽然明白那天戴先生对自己说的话了：
　　“在这个计划执行过程中，无数的军统特工会为了‘妲己计划’去流血，去牺牲，甚至，去遭受日本人的凌辱。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计划执行者的安全。”
　　那份名单上的所有特工，都将成为“妲己计划”的牺牲者。
　　代价，为了顺利的让自己潜伏并且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军统势必将要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第七十七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唐铭水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执行一项潜伏任务。
　　在上海滩他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中国人、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很少有人不认识自己的。
　　可偏偏戴先生要让自己去潜伏。
　　如果当初知道“妲己计划”的核心是这个，唐铭水一定不会痴心妄想去执行这个任务的。
　　谁都有可能，就自己没有可能。
　　可是，现在最荒谬的事情却变成了现实。
　　“还有这个。”戴笠又拿出了一份卷宗，往前一挪：“只看，不要说话。”
　　这是什么？
　　唐铭水疑惑的打开卷宗，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越往下看，震惊、不信、惊恐各种各样的表情不断的在他的脸上出现。
　　很久，他才把卷宗重新放了回去，按照戴先生的交代，一句话也没有说。
　　戴笠拿过卷宗，接着又拿出一盒火柴，划着，点燃了这份卷宗。
　　他把燃烧着的卷宗扔到了一个铜盆里，看着它渐渐的变成灰烬：“你是最后一个看到这份绝密资料的人了。在陷入绝境的时候，你，连他也可以出卖。”
　　唐铭水振作了一下精神：“戴先生，他在倭寇那里潜伏了那么多年，功勋卓著，这样是不是有些”
　　“残忍？”戴笠淡淡说道：“的确有些残忍，可是，他在敌方潜伏良久，传递出的情报却反而越来越少，价值已经很小了。尤其是一旦上海沦陷，他的价值可是偏偏日本人寻找了他很久，那么，是该他为国家做出最后一份贡献的时候了。”
　　唐铭水无语。
　　他的价值已经很小了是该他为国家做出最后一份贡献的时候了。
　　这，难道是一个忠心耿耿为国家服务了那么多年的情报工作人员最后的归宿吗？
　　自己呢？
　　自己将来有一天，在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也会同样如此吗？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为了确保你能够顺利的潜伏，首先就是要编造出一个让对方信服的理由。”戴笠面色忽然一沉：
　　“唐铭水，你擅自增援宝山，战场抗命，致使我军统蒙羞。又不服从上海站站长贺洛川管辖，到处收集所谓资料，结党营私，为了一己私利置党国利益，名族大义于不顾。我宣布，撤销你的一切职务，编入武装别动队第一中队。”
　　“是，唐铭水愿意接受处分！”
　　唐铭水大声回答道。
　　他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妲己计划”正式拉开大幕！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让日本人相信你会叛变。”戴笠成竹在胸：“我已经提前在花旗银行以你的名义存了两万英镑的巨款。这些当然都是你通过贪污、敲诈勒索得到的。两万英镑啊，足以让无数人疯狂了。再加上你之前存在花旗银行的，一旦你失势了，考虑的当然是如何逃避军统调查，保住这些财产。
　　另外，在过去，你在公共租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外国人吃了你的很多苦头。你一旦下台了，那些外国人当然会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了。”
　　“我明白了，戴先生。”唐铭水苦笑了一声：“所以军统要我的命，英国人法国人要我的命，天下之大，除了日本人那里，我竟然已经无路可去。”
　　戴笠点了点头：“然而，你没有办法贸然投靠日本人，你必须有一个穿针引线的人，这个人我也帮你找好了。
　　他的代号叫‘夫子’，表面的身份是一个长期和日本人勾结的汉奸，尤其和日本海军情报部的关系很好。他会想办法让你和日本人取得联系的。
　　你记得，九月十五日中午，万桥‘老德祥布料庄’，你们就在那里接头。接头暗号是，他手里拿着一份‘申报’，你说‘先生，报纸可以给我看一下吗？’他的回答是，‘日本人打上海，申报都停了，这是几天前的报纸。’”
　　唐铭水一一的记了下来。
　　“我能够帮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戴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夫子’未来能够给你提供的帮助也很有限。遇到违纪情况，随机应变吧。
　　小唐，我知道这次的任务太难了，几乎没有成功可能。可是逆境方看真英雄，越是困难，越是要靠你的个人能力了。”
　　“戴先生，很感谢你能给我这次机会。”唐铭水的身子站得笔直：“唐铭水从现在开始，不敢轻易言死，我将好好的活下去。”
　　未来，将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唐铭水，大名鼎鼎的唐铭水，将变成一个汉奸，变成日本人的走狗，变成一个出卖自己同志的畜生。
　　而且，尽管戴笠已经安排的非常充分了，但从目前来看，这还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日本人不是傻子。
　　他们绝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自己的。
　　甚至，连自己接受这个任务，都显得如此的突然。
　　之前虽然听戴先生说过“妲己计划”，可妲己计划到底是什么，自己一无所知。
　　谁能够想到刚从宝山回来，这个任务就交给了自己。
　　“当你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你和军统的联系就被暂时切断了。”戴笠还是毫无表情：“每个月的一号、十一号、二十一号，二十八号都是你传递情报接受新的指示的日子，顺序是，黄浦江边的‘伍德顺茶楼’左起第六块墙砖可以拔出，里面是空心的，那当中有下一个接头地点的位置以及新的指示，你需要传递出的情报，也可以放在里面。
　　如果在规定的四次接头时间你都没有任何消息，那么，下一次的接头地点，会放在公共租界‘老威廉糕点坊’边上的那条青石路上，同样是第六块青石砖下”
　　戴笠详细的说了顺序，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小唐，必须记住，你的真实身份，只有我，夫子和另一个人知道，接头地点，除了你之外绝不会出现第二者，也不会有任何人，打着军统的旗号来和你联络。
　　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必须要冒险和你联系，那么来人会说唯一的暗号，‘黄浦江畔秋风凉’！”


第七十八章 敲竹杠

　　不可一世的唐铭水被撤职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军统向来家法森严，尤其对那些抗命不遵的人，惩罚手段更是严厉。
　　唐铭水公然战场抗命，仅仅被撤销了全部职务，下放成了一个普通特工，其实这在很多人看来，还算是轻的了。
　　不过，一个人一旦从军统倒台，要想东山再起，以戴先生的性格来说，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唐铭水失势了，他再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唐屠夫”了。
　　军统的特工们，大多避着他走，唯恐惹祸上身。
　　听说即便被撤职了，戴先生还在派人调查他，尤其是在经济方面。
　　从当初的力行社到现在的上海，有几个没做过敲诈勒索的事情？
　　谁手里没拿过不干净的钱？
　　只有小孙依旧对水哥忠心耿耿，总是为水哥的遭遇愤愤不平。
　　“咱们虽然战场抗命，可不管怎么说，打的都是东洋人，凭什么把您的职务都给撤了！”
　　晚上，趁着别动队修整补充的时候，小苏带着酒菜来到了唐铭水的家里，两杯酒下肚，小孙已经开始咒骂起来：
　　“浴血奋战的时候没人说咱们好，现在呢？一个个谁都不敢帮水哥说话。尤其是那个顾全宾，更加不是东西，我刚为你打抱不平了几句，就被他破口大骂。”
　　唐铭水笑了笑。
　　顾全宾本来就是一棵墙头草。
　　只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鲍殷亮到现在居然都没有出现，这有些让人意外。
　　“树倒猢狲散，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管得了谁？”唐铭水关心的不是这些：“宝山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小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黯淡起来。
　　到9月5日，姚营4个连长阵亡了3个，9个排长战死6个。
　　姚子青在指挥所里再也呆不下去了。不顾副官和卫士们的劝说，执意要到东门去，因为那儿战事最艰苦。他命令所有勤杂人员，包括架线员、炊事员、传令兵，一律到前沿阵地去。
　　然后，冒着猛烈的炮火，来到城东门阵地。姚子青慷慨激昂地对仍然坚守着的部下说:
　　“弟兄们，日本鬼子杀我同胞，奸我姐妹，占我国土。不把鬼子驱逐出中国，是每一个中国军人的奇耻大辱！我本可以带领你们冲出去。你们也和我一样，上有老父，下有妻儿，但是，在此国家民族危亡之际，如果我手执武器之军人苟且偷生，不敢赴汤蹈火，下定必死决心，何以活着见江东父老，四万万妇孺同胞将何以生存！即使苟活出去，又有何脸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弟兄们，豁出去吧，和日本人拼到底，死了也光彩！”
　　早已抱定必死决心的姚子青吩咐：“我死了，连长接替我指挥，连长牺牲了，排长接替，排长死了，班长接替，班长死了，老兵接替。到时候不用请示报告，自动接替就行。”
　　傍晚时分，日寇第68联队在联队长鹰森孝的指挥下，向宝山城发动了最后一次冲锋，前边是坦克开路，后面是猫着腰的士兵，黑压压一片。将宝山城团团围住。
　　舰炮、飞机猛烈轰炸，同时还发射了硫磺弹，顿时全城内外一片火海，烟雾直冲云霄。
　　姚子青吩咐弟兄们集中轻重武器，先对付步兵。
　　日军步兵纷纷倒毙，但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又冲来，敌如潮涌。姚子青边抓起一挺冲锋枪射击，边命令炮手，对准后边的那个举着指挥刀的日军军官射击。
　　一发炮弹射去，鹰森孝遭重伤倒地。第3营仅凭3门迫击炮、20挺轻机枪和600条老式步枪，打退敌人十几次进攻。
　　“刚刚得到的消息。”小孙不断叹息：“姚营已经剩下不足一百人了。这也是我们最后得到的消息，现在和宝山的所有联系都断绝了。”
　　“姚营完了，姚子青完了。”唐铭水眼睛有些发红。
　　可是他无能为力。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了，谁啊。”
　　小孙起身去开了门：“怎么是你？”
　　一个“老朋友”，带着两个人手下，推开小孙，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上海警察局特别行动队队长，罗德奇！
　　那个在三川楼被唐铭水痛殴过的罗德奇！
　　“唐副站长，好兴致啊。”罗德奇也不用人招呼，在唐铭水的对面坐了下来，拿过小孙的杯子，给自己倒上了酒：
　　“哎哟，瞧我这记性，现在侬不是唐副站长了，唐先生，侬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老酒啊？”
　　唐铭水淡淡一笑：“无权无势，不在这里借酒消愁，还能怎么样？”
　　“唐先生就是想得开。”罗德奇一竖大拇指：“唐先生，侬放心，伊同我虽然有点小小误会，可我罗某人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全面抗战，大敌当前，阿拉之间的那点误会烟消云散了。”
　　“罗队长好气度。”唐铭水手里转动着酒杯：“那罗队长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
　　“也是，也不是。”罗德奇一本正经：“守土抗战，人人有责，我们这些当警察的，自然也不例外。但是日本人装备精良，我的那些警察兄弟寒酸的很，上面又不给经费，我想弄点武器都难得很啊”
　　唐铭水明白了：“罗队长，今天是来敲竹杠的？”
　　“敲竹杠谈不上，是来求唐先生帮忙的。”罗德奇摇头晃脑：“唐先生干了那么多年的特务，大洋哗啦啦的，银行存满了美元英镑。所以兄弟我是来求你，看在共同抗战的份上，还请唐先生给我们这些瘪三小警察捐献一点抗战资金。”
　　“真的是来敲竹杠了。”唐铭水笑了笑：“不知道罗队长要我捐献多少？”
　　罗德奇伸出三根手指：“大洋三万，不讲价。”
　　“我一时之间，到哪去弄这三万大洋？”
　　“唐先生，侬这就不对了。”罗德奇脸色阴沉下来：“区区三万大洋，对唐先生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兄弟奉了上峰命令，严查破坏抗战者。唐先生，您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要是被我带到警察局去，恐怕不太好吧。”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唐铭水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谁给你的勇气！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唐铭水叹息着站了起来。
　　罗德奇得意的笑了。
　　唐铭水的嚣张跋扈，上海滩路人皆知，可是现在他落难了，无权无势了，再也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唐副站长了。
　　是个人，都可以过来拿捏他一下。
　　不趁着这个时候大敲竹杠，那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了。
　　唐铭水不敢对抗自己的，虽然现在他还是军统特工，只是谁都知道，这个军统特工只是挂了一个名头而已。
　　老实说，如果放在以前，即便唐铭水被撤职，罗德奇也不敢打他的主意，毕竟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东山再起？
　　可是现在是战争爆发的时候，乱成了一锅粥了！
　　谁还顾得了谁？
　　他看着唐铭水脚步沉重的来到了办公桌前，嘴角露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
　　唐铭水打开了抽屉。
　　当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的时候，罗德奇看到，唐铭水手里拿的不是支票簿，而是：
　　手枪！
　　一把转轮手枪！
　　罗德奇面色大变：“唐铭水，你、你想要做什么？”
　　“我虽然被撤职了，但我还是军统特工，是党国军人。”唐铭水举着枪一步步的走到罗德奇的面前：
　　“你一个小小的警察，居然敲诈勒索一个军人，谁给你的勇气？”
　　罗德奇的一个手下大声叫了起来：“唐铭水，你敢”
　　“砰！”
　　开枪了！
　　子弹击穿了他的大腿，罗德奇的手下惨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唐铭水开枪了，他真的开枪了！
　　罗德奇面色惨白。
　　就算落魄了，可唐铭水还是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唐疯狗！
　　这个世上，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不许扶他，让他在地上冷静一会。”唐铭水重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枪口对着罗德奇：“从来只有军统的人威胁别人，没人敢威胁军统的人。罗队长，战争爆发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都打死，然后把你们扔到外面去，没有会来追究的，你信吗？”
　　冷汗，一层层的从罗德奇的额头上落下。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顾全宾居然也来了。
　　门是半掩的，他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顾队长。”小孙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他们居然来敲诈水哥！”
　　一听这话，顾全宾的脸立刻板了起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罗德奇，这是军统的唐水爷，你也不打听打听，整个上海滩，谁敢动我们军统的人！赶紧的给我滚，要不然定你个破坏抗战的罪名！”
　　“成，算你们军统的狠！”罗德奇站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说着，一扭头，把怒气全部发泄到了另一个部下的身上：“他妈的，看着做什么，还嫌人丢的不够？赶紧的把这废物扶起来，走人！”
　　小孙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的唾了一口。
　　“水哥，别生气，别生气。”顾全宾笑嘻嘻的坐下：“这些人都是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唐铭水笑了笑，放下了手枪：“老顾，找我什么事？”
　　“没事，没事，就是来看看水哥您的。”老顾圆滑的很。
　　唐铭水淡淡一笑：“你老顾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知道我不喜欢绕圈子，说吧。”
　　顾全宾干笑几声：“既然水哥问了，那我也就不瞒着您了。水哥，您也知道，我拖家带口的，一大家子都靠着我养活呢。现在仗打的那么厉害，上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沦陷了。我想把老婆孩子送到外地去避避风头。可是，我这手头实在有些紧”
　　小孙一怔，随即大怒。
　　走了罗德奇，来了顾全宾。
　　这家伙居然也是来敲诈水哥的！
　　平时一个个人模狗样，现在全都原形毕露了。
　　水哥平时没亏待过他们啊。
　　唐铭水的样子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意外，他在那里沉默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了支票簿，在上面写了一个数字，撕下，往前一移：
　　“这里是五百英镑，花旗银行即时兑换，明天银行开门的时候，你去拿吧。”
　　“谢谢水哥，谢谢水哥。”顾全宾美滋滋的收起了支票：“水哥，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支会兄弟一声，兄弟绝无二话。告辞，告辞。”
　　“畜生，畜生！”
　　顾全宾一离开，小孙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水哥，这些人都是畜生！您放心，愿意跟着您的兄弟还很多，我现在就去召集他们。”
　　“何必呢。”
　　唐铭水一笑：“这个世道，本来就是多小人少君子，国难当头，算了，算了。”
　　说完，他又签了一张支票，递给了小孙：“小孙，这里是三百英镑，你拿着。”
　　“水哥，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小孙好像受到了惊吓：“我不是罗德奇和顾全宾，我对水哥永远忠心耿耿。”
　　“水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唐铭水微笑着：“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水哥恐怕没有办法恭喜你了，这就当然是你的生日礼物吧。”
　　眼泪，从小孙的眼中流出
　　
　　顾全宾钻进了早就在外面等着的轿车，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支票，一脸讨好之色：“贺站长，您猜的一点都没错，唐铭水不怕其他人，就对咱们军统的人忌惮，您瞧，五百英镑。”
　　贺洛川看都没看这张支票：“唐铭水银行里有的是钱，这点钱你拿着。慢慢来，只要他还在上海滩，隔三差五的来敲诈他一下，他不敢反抗的。一出手就是五百英镑。嘿嘿，我这个学生这些年在上海滩捞了不少的钱啊。”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若无其事，甚至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可是他的心里，却好像被一根针扎过一般。
　　唐铭水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最得意的学生，本来，他有着大好的前途如果不是战争忽然爆发的话。
　　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他不光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而且，还要遭受这些人的侮辱。
　　唐铭水，唐铭水，是当老师的对不起你了！


第八十章 他绝对不可能被策反

　　计划，一切都在按照戴笠设计的进行。
　　甚至，还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罗德奇、顾全宾这些个家伙一个个粉墨登场。
　　这就是戴笠希望看到的结果。
　　无数的人，都在等着看唐铭水的笑话。
　　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唐铭水，完蛋了！
　　公共租界的那些洋人们，果然也按照戴笠的设想，开始向唐铭水展开报复，要求调查唐铭水过去的那些对友邦不友好的劣迹。
　　要知道，现在全面抗战爆发，而国民政府一直希望得到友邦出面调停，所以对于洋人们提出的要求都是非常重视的。
　　军统内部对唐铭水的全面调查展开
　　
　　战争，按照设想爆发了。
　　而且，在顶过了中国军队的总攻后，帝国军队正在逐渐把握住战场的主动。
　　整个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都处在一种狂热的兴奋之中。
　　尤其是谷源忠次。
　　这次战争，他立下的功劳是最大的。
　　当然，吉田木翔也有一定的功劳。
　　炮声隐隐约约的传来，这让谷源忠次舒服极了。
　　那个吉田木翔，在战争爆发之后，绝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再领事馆里，总是喜欢到前线去。
　　要记得，他的身份是情报人员，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
　　如果不是上午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前线司令部，吉田木翔现在都还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大佐阁下，那么急着找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指示。”
　　吉田木翔其实是有一些不满的。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刚刚抓到了一个军统特工，正在紧急审问之中。
　　战争爆发以来，最让帝国头疼的不是那些中国士兵，而是这些无所不在，好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的军统特工。
　　吉田木翔很希望从俘虏身上得到一些突破口。
　　“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不过我弄到了一些不错的茶叶，所以特别请你回来品尝一下。”在部下的面前，谷源忠次希望表达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样子出来。
　　他用茶水吸了茶盅，又重新倒上了茶，递到了吉田木翔面前：“吉田中尉，请品尝。”
　　吉田木翔耐着性子端起茶盅，品了一口，放下：“真的是不错的茶。”
　　谷源忠次面色一正：“吉田木翔中尉。”
　　“在！”
　　“军部特别命令，鉴于吉田木翔在对支那战争中立下功勋，秉承天皇御旨，晋升为大尉。”
　　“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对于这次晋升，吉田木翔还是很有一些成就感的。
　　谁也不能否认自己的功劳。
　　“吉田大尉，恭喜了。”谷源忠次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除了晋升，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大佐阁下太客气了，有什么吩咐吉田木翔都会粉身碎骨去完成的。”
　　“没有那么严重。”谷源忠次停顿了一下：“唐铭水失势了，这件事你大概也听说过？”
　　“是的，他参加了宝山之战，战场抗命。”
　　“宝山，现在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里，那些支那士兵表现的非常英勇，前线的帝国将士们，出于对他们的尊重，还掩埋了他们最高军事掌管姚子青的尸身。”谷源忠次不慌不忙：“当然，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不是宝山之战的得志。
　　唐铭水这个人，在上海很一定的影响力，而且他算的山是军统上海站的老人了，对军统的内部情况了解的非常清楚。帝国是一定能够取得上海之战胜利的，但是之后呢？要加强对上海的统治，那么必须把支那人的潜伏间谍都给挖出来”
　　吉田木翔很快就明白了：“大佐阁下的意思，是要策反唐铭水？”
　　“是的。”谷源忠次没有否认：“如果能够成功的策反唐铭水，那么整个军统上海站，在我们的面前就没有秘密可言了。他最近的处境很不好，自从失势以后，就连一个小小的警察都敢上门欺负他了。”
　　“谁都可以策反，只有唐铭水不能策反。”吉田木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董先生在临终前曾经说过，唐铭水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到现在为止，还牢牢记得董博安在死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将来帝国如果和中国开战，不管唐铭水要和帝国采取什么样的合作，都千万不要相信他，只要抓到了他，杀，不要有任何犹豫，杀！
　　否则即便有一天他成为了中国人眼中所谓的叛徒，你也不知道他哪一天会对帝国造成巨大的破坏，切记，切记！”
　　每一个字他都记得特别清楚。
　　“不要说的那么绝对，吉田大尉。”谷源忠次笑了笑：“海军情报部的人，昨天特意和我进行了会晤。唐铭水现在处境异常艰难，军统找他麻烦，他的下属找他麻烦，公共租界的英国人法国人也在找他麻烦。
　　还有，他在几家银行都存有巨款，戴笠对这种事情是很反感的。此外，他曾经的老师，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贺洛川，也已经和他翻脸为敌了。不要怀疑其中的真实性，这是在战争爆发前，我们的内线传递给我们的消息。”
　　“内线？”吉田木翔一怔：“我们在军统上海站有内线？”
　　“是的，有。”谷源忠次很乐意看到对方这种表情，否则，吉田木翔太年轻，太骄傲，以为只有他才是优秀的情报工作者：
　　“现在，唐铭水一旦失势，贺洛川已经指使他的人，不断的刁难唐铭水。在这样的局面下，唐铭水是有可能被我们利用的。”
　　“不要相信唐铭水，一点都不要相信他。”吉田木翔喃喃说道：“他不会当叛徒的，大佐阁下，请相信董先生的判断吧。”
　　董先生，又是那个董博安！
　　谷源忠次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这些话，你可以和我的继任者去说，我只是告诉你这个设想而已。”
　　“继任者？大佐阁下，您要去哪里？”
　　“接到军部命令，我要去指挥一个联队了。为帝国效忠的时候到了！”谷源忠次眼中闪动着狂热。
　　“那么，您的继任者是谁？”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谷源忠次站了起来：“吉田大尉，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


第八十一章 侬是个大英雄！

　　唐铭水很早就起来了。
　　他对着镜子仔细打理着自己。
　　前段时候一直都在战场，弄得自己邋里邋遢的。
　　混堂在战争爆发后，大部分都关门了。
　　唐铭水只能在自己家里洗了个澡。
　　他几乎把自己的皮都擦破了，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今天上午一起来，他又洗了个澡。
　　九月份的上海，还是比较热的，但唐铭水依旧穿上了西装，系好了领带。
　　仪容仪表非常重要。
　　皮鞋依旧是那样的锃亮，一尘不染。
　　这才是唐铭水，唐水爷！
　　头发长了，很久没有剃了。
　　还有下巴上胡子拉渣，那抹小胡子也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
　　小苏北很久没有来了。
　　唐铭水拿起转轮手枪，检查了一下子弹，收进了口袋里。
　　今天是民国二十六年九月十五，农历丁丑年八月十一。
　　宜端、祈福、入宅。
　　忌出行？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在上海住了三年多的这幢房子，然后缓缓的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忘记锁好房门
　　
　　“快点啊，快点啊，东洋佬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打来了！”
　　小苏北慌里慌张的催促着自己的老婆。
　　刚打仗的时候，小苏北还以为很快就会停火的，没想到这仗却越大越大了。
　　就在昨天，一颗炮弹落到了离自己店不远的地方爆炸了。
　　吓煞个人了。
　　“剃个头。”
　　有人推门进来。
　　“不营业了，不营业了你”小苏北不耐烦的说着，等他一抬头，看清楚了进来的人，一怔：
　　“唐先生，是侬啊，我不晓得是侬，侬快坐，侬快坐。”
　　唐铭水摘下礼帽放好，坐下：“要去哪里啊。”
　　“快把剃头工具找出来。”小苏北唉声叹气：“唐先生，上海在打仗了，昨天一颗炮弹差点把我们都炸死，我想着，带老婆孩子回老家躲一阵子，等上海的局势太平了再回来唐先生，还是老样子伐？”
　　“老样子。”唐铭水给自己点上了烟：“局势太平？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太平。你的老家恐怕很快也会不太平了。小苏北，还记得那次我说过，有一天我落难了，记得帮衬我一把。”
　　“唐先生，您真会说笑，侬个手抬一下唐先生，我晓得侬最近不好，可我一个剃头的能够帮侬什么忙啊。”
　　“帮我好好的修理一下。”唐铭水扔掉了烟，看着对面镜子中的自己：“小苏北，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帮我剃头了。”
　　“唐先生不作兴说这种话的，我以后肯定还会回上海的。”
　　唐铭水笑了笑：“真的，因为我要去死了。”
　　小苏北一怔，停顿了下来。
　　“别停啊。”唐铭水提醒了一下。
　　小苏北重新开始动了起来：“唐先生，侬”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情，去打东洋人。”唐铭水当然不会把任务两个字说出口：“前线，好多我们的将士们都死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他没有在说谎。
　　“妲己计划”，本身就充满了危险，随时随地都会暴露，尤其对于唐铭水而言更是如此。
　　他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
　　他想干干净净的去死，漂漂亮亮的去死。
　　小苏北的眼眶一红，他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唐先生，你们都是大英雄，和关二爷，岳王爷爷一样都是大英雄。我小苏北怕死，不敢去和东洋人拼命，但是侬放心，我今天一定把自己最好的手艺拿出来。”
　　他修理的非常用心，非常仔细。
　　他佩服这些英雄，就如同痛恨自己没有勇气一样。
　　唐先生这个人，过去自己也在背后说过他的坏话，尤其是在吃了两杯老酒之后。
　　可是现在，他一点都不恨唐先生了。
　　唐先生在为老百姓拼命呢。
　　他把自己的手艺全部拿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头那么上心过。
　　修剪好了，给唐先生细心的上了发蜡。
　　油光发亮的，看起来就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开。
　　“唐先生，麻烦侬躺下来，我给侬修脸。”
　　唐铭水顺从的躺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我的胡子都剃了吧。”
　　“啊！”小苏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要知道，唐先生可是特别珍爱他的小胡子的，平时只是让自己精心修理一下而已。
　　“剃吧，剃吧。”唐铭水笑了笑：“把脸修的干干净净的。”
　　“那我真的剃了啊。”
　　“我让你剃的。”
　　
　　站在镜子前，唐铭水对自己的形象非常满意。
　　他都几乎忘记自己不留胡子的样子了。
　　现在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了小胡子，脸刮得白白净净的，要多精神有多精神，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他的手刚伸进口袋，小苏北赶紧说道：“唐先生，这次不要钱。”
　　“那怎么行。”
　　“唐先生，侬听我说，我帮侬剃了三年的头了，侬还让我赚了一千只大洋，我感谢侬到不得了。这次，侬要去和东洋人拼命了，就当是我小苏北孝敬您的吧。侬是个大英雄，大英雄！”
　　小苏北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认真。
　　可是，唐铭水并没有听他的，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票子，数也没数全部塞到了小苏北的手里：
　　“小苏北，离开上海，回老家生活会很难的，拿着吧。再说了，我一个要死的人，还要钱做什么？”
　　他拿过了自己的礼帽，戴在了头上：“小苏北，我走了，将来有机会再回上海，记得还有我唐铭水这个人啊。”
　　唐铭水走了。
　　小苏北怔怔的看着店门口，眼泪，从他的眼中流出。
　　他忽然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急的一口地道的苏北话全部冒出来了：“辣死你个妈妈的，我以前怎么可以说唐先生的坏话。”
　　一边抽，一边任凭自己的眼泪在流。
　　别了，唐先生。
　　唐先生，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唐铭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满是硝烟和血腥味。
　　大队大队的士兵，从自己的面前匆匆跑过。
　　大批大批的老百姓，在家门口看着自己的士兵。
　　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
　　唐铭水掏出烟，点上，用力的吸了几口。
　　一个个的烟圈喷出。
　　不远的地方，是不断传来的炮声。
　　“妲己计划”，开始了！


第八十二章 一颗改变命运的子弹

　　万桥“老德祥布料庄”。
　　这里早就空无一人了。
　　不远处，炮声和枪声一直都在不停的响着。
　　唐铭水的脚底下已经是一地的烟屁股了。
　　抬腕看了一下手表。
　　距离约定的接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十分钟了。
　　如果换做过去，唐铭水早就选择了撤离。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必须要等下去。
　　“他的代号叫‘夫子’，表面的身份是一个长期和日本人勾结的汉奸，尤其和日本海军情报部的关系很好。他会想办法让你和日本人取得联系的。
　　你记得，九月十五日中午，万桥‘老德祥布料庄’，你们就在那里接头。接头暗号是，他手里拿着一份‘申报’，你说‘先生，报纸可以给我看一下吗？’他的回答是，‘日本人打上海，申报都停了，这是几天前的报纸。”
　　戴先生的话到现在唐铭水每个字都记得。
　　“夫子”，是整个“妲己计划”是否能够成功的关键所在
　　
　　“钱桑，一切都拜托了。”
　　“放心吧，川口少佐，我一定会把你需要的情报带回来的。”
　　“现在局面乱得很，钱桑，我没有办法调动帝国士兵保护你，一切靠你自己了。”
　　“我对上海太了解了。”
　　钱眺戴好礼帽：“那我走了。”
　　他是上海滩比较出名的汉奸，一直都在为日本海军情报部服务。
　　已经整整过去五年了。
　　从“一.二八事变”开始，他就投靠了日本人。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代号：
　　夫子！
　　他的真实身份是，前力行社上海站高级潜伏间谍！
　　民国二十四年，直接受贺洛川指挥。
　　从日军司令部走出去的时候，钱眺还是觉得这次的任务太难了。
　　让唐铭水取得日本人的信任，成功潜伏下来？
　　开什么玩笑啊。
　　唐铭水是谁？军统上海站的骨干！
　　他已经设想了一百种方案，然后从中精心挑选出了一个表面看起来最完美无缺的计划。
　　只是制定的再完美的计划，在真正实行的过程中，也会出现各式各样的突发状况。
　　尤其是，要潜伏的那个人叫唐铭水啊！
　　昨天，他告诉川口利宏少佐，今天，他会和自己国军中的一个线人接头，取得国军万桥防线一个连的布防图。
　　他必须要在今天和唐铭水接上头，把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唐铭水，然后展开行动。
　　川口利宏对他是绝对信任的。
　　而且，那份布防图也是真的。
　　不要期望拿一份假的布防图去欺骗日本人，那些搞情报工作的，不管是中国人、日本人、英国人或者是美国人，都不是傻子。
　　潜伏工作最重要的一点，绝大部分时候你要说真话。
　　那么，你偶尔说的一两句假话，能够让对方深信不疑。
　　至于那一个连的国军将士，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防御阵地详细被出卖而陷于险境，甚至有可能全军覆灭？
　　钱眺觉得这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他的任务，是长期潜伏下去，完成上级交给自己的所有任务。
　　保护前线士兵，不是他的责任。
　　为了完成一个大的计划，牺牲区区一个连的将是，那算得了什么？
　　对于这些，钱眺早就已经麻木了。
　　民国二十五年，就在去年，他还当着日本人的面，亲手枪决了自己的一个同志。
　　一路上到处都在打仗。
　　日本军队向中国阵地发起进攻，中国军队向日军阵地发起反攻。
　　钱眺视若无睹。
　　他知道走哪条路最安全。
　　快到万桥了。
　　这里已经看不到日本人了，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步履匆忙的中国士兵和平民们。
　　钱眺一颗心放了下来。
　　很快就能到达“老德祥布料庄”了。
　　那个唐铭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砰”！
　　枪声响过。
　　钱眺停了下来，怔怔的低头看去。
　　血，正从他那件灰色的长袍中渗出。
　　钱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他看到几个人围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听到一个声音说道：
　　“钱眺，我是军统密杀组孙金水，大家都叫我小孙，你勾结日本人”
　　下面的话钱眺一句都没有听清。
　　他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再讽刺也没有的事情了。
　　军统密杀组？
　　军统密杀组居然来刺杀自己？
　　也许自己从日军司令部一出来，就应该已经被盯上了。
　　军统的这帮家伙真的无所不在啊。
　　滑稽，好玩，讽刺。
　　钱眺知道自己快死了，但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觉得这真的非常好玩。
　　解脱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每一天了。
　　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暴露了。
　　他很想对这个叫孙什么的人说：“兄弟，我也是军统的，我的资历一定比你老。好吧，谢谢你帮我解脱，去他妈的潜伏计划，去他妈的唐铭水，都和老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代表党国，宣判你死刑！”
　　几支枪，在小孙的指挥下同时开火。
　　钱眺被打成了一个马蜂窝。
　　小孙冲着地上的尸体吐了一口口水。
　　狗汉奸！
　　钱眺一直都在密杀组刺杀名单上，只是始终没有机会。
　　今天，他进入到中国防区的时候，正好被手下的一个兄弟发现了。
　　小孙用最短的时间组织了这次刺杀。
　　效率，连他自己都觉得非常满意。
　　“枪决钱眺的功劳，算水哥的，到时候问起来，就说是水哥亲自指挥咱们刺杀的！”小孙特别吩咐了一声。
　　或许，这能够让上峰对水哥重新考虑一下安排吧。
　　“撤退！”
　　“撤退，撤退！”
　　小孙永远也都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他忠心耿耿跟随的水哥，正在焦急的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钱眺！
　　那个已经被唐铭水自己兄弟杀死的“夫子”！
　　这算是一个讽刺吗？
　　从小孙扣动扳机，射出第一颗子弹，并且命中钱眺的时候，历史就已经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唐铭水不知道这些，贺洛川不知道这些，就连算无遗策的戴笠也绝对不会猜到这些的。
　　他们几乎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漏算了一个小人物，一颗子弹对于历史的影响。
　　而唐铭水也不会知道，这一切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一些什么！


第八十三章 狡兔三窟

　　唐铭水永远也都不会知道，自己手下的一颗子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妲己计划”只是“狐影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
　　按照戴笠和贺洛川共同策划出的这个计划，“夫子”将会带着唐铭水潜伏进日本人的内部，而唐铭水绝对不会得到日本人真正信任的。
　　接着，就轮到贺洛川粉墨登场了。
　　到了那个时候，唐铭水会被出卖。
　　贺洛川将亲眼看着自己的得意学生暴露，亲眼看着日本人审问拷打他，亲眼看着唐铭水死在自己的面前。
　　有些悲伤，但为了抗战的胜利，谁会在乎一个唐铭水的生死呢？
　　这个计划，从三年半前就开始策划了。每一步该怎么走，都经过反复的推算。
　　唐铭水从黄埔军校进入力行社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定位：
　　弃子！
　　但是，无论是戴笠还是贺洛川，都怎么也都不会想到，这么精密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军统的一个小人物，唐铭水的一个小兄弟，却改变了绝大多数人的命运
　　
　　唐铭水再次看了一下时间。
　　过去两个小时了，“夫子”依旧没有出现。
　　出事了！
　　唐铭水不再等了。
　　他正了一下自己的礼帽，迅速的离开了“老德祥布料庄”。
　　夫子没有出现，下一步该怎么走？
　　唐铭水不知道。
　　没有第二套的方案。
　　而且最要命的是，从“妲己计划”正式开启的那一刻，唐铭水和军统的联系就已经被切断了。
　　他将开始孤军奋战！
　　唐铭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怎样艰难，“妲己计划”必须要继续执行下去！
　　可是现在上海虽大，却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夜，九时。
　　除了零星的炮声和枪声，上海的市民们早就已经躲在了家中。
　　唐铭水朝边上看了看，确定了没有人跟踪自己之后，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里，是他的秘密藏身之所。
　　整个军统上下，只要他自己知道这处地方的存在。
　　他连自己的老师贺洛川都没有告诉过。
　　狡兔三窟。
　　唐铭水很早就选择了这里当做自己的应急据点。
　　进门的时候他很小心。
　　关上门，熟门熟路的拿出边上柜子的蜡烛，点着，开始检查起整间屋子。
　　他一共在屋子的十二个地点做了记号。
　　有的，是放了一个小的首饰盒，唐铭水特意将首饰盒的右上角，略略朝西北方略略偏移了一些，右上角的角尖，正对着台灯的拉线处。
　　角度只有他最清楚。
　　任何人只要动过这个首饰盒，他都会第一时间察觉。
　　十二个记号，都没有人动过。
　　唐铭水这才松了口气。
　　暂时，这里是安全的。
　　他把桌子后的一张凳子拉开，掀开地毯。
　　地面是木板。
　　唐铭水非常小心非常小心的撬开其中一块木板，然后谨慎的一点一点提起木板。
　　当露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空隙，他的左手急忙伸进去，握住了里面的一些东西。
　　木板终于被完全的拿开了。
　　和它连接在一起的，是五枚手榴弹。
　　即便有人闯进这里，发现了木板下的秘密，贸然打开，那么迎接他的，只会是五枚手榴弹的爆炸。
　　不仅如此，唐铭水还在地板下藏了大量的易燃引火之物，当手榴弹爆炸后，底下迅速会被点燃。
　　然后，唐铭水隐藏在这的秘密将从此消失。
　　唐铭水从木板下的洞里拿出了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两枝驳壳枪，备用弹匣，一些英镑，三根金条。一张上海市区特别通行证，签发人是贺洛川。
　　唐铭水把武器英镑金条全部带在了身上。
　　特别通行证已经没用了，那还是力行社时代的。
　　接着，他拿出了箱子里的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笔记。
　　唐铭水呼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到柜子前，拿出一瓶酒和两包烟，回到桌子前疲惫的坐了下来。
　　他打开酒瓶，也不用杯子，就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疲惫，似乎随着这口酒消散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
　　接头人没有出现，和上峰的联系又已经中断，下面的路，必须要靠自己了。
　　当然，他还有一种选择，在二十一号的联络日，告知上峰自己目前的处境，请求撤离。
　　可是唐铭水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不能完成任务，对于任何一个情报人员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蜡烛的光线非常幽暗。
　　一个个可以利用的人，有利用价值的人，不断的在唐铭水的脑海里闪过。
　　谁能够帮助自己完成这次任务？
　　谁是可以被利用的？
　　好像选来选去，也都没有这样的人选。
　　唐铭水有些烦躁起来，他拿起酒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
　　为什么“妲己计划”没用备用方案？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的想一想，整个计划里有很多的破绽。
　　“夫子”就算能让自己成功的潜伏进日本人当中，下一步呢？
　　还有，最关键的，戴先生究竟要自己潜伏进日本人的哪一个部门，要自己获得什么样的情报，全都没有交代。
　　至于那些接头地点，看起来很复杂，很安全，其实从深层里考虑一下，还是多少有些草率的。
　　“每个月的一号、十一号、二十一号，二十八号都是你传递情报接受新的指示的日子，顺序是，黄浦江边的‘伍德顺茶楼’左起第六块墙砖可以拔出，里面是空心的，那当中有下一个接头地点的位置以及新的指示，你需要传递出的情报，也可以放在里面。”
　　这是戴先生的安排。
　　伍德顺茶楼唐铭水去过，那里的人流量相当大，哪怕现在战争爆发，每天人来人往的也特别多。
　　为什么要选择那里当成接头地点？
　　伍德顺茶楼左起的墙，可正对着马路啊。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解释了。
　　然而自己一旦去那里接头，必须要做到谨慎再谨慎。
　　任何一些微小的疏忽，都会让自己暴露的。
　　还有很多更好的接头方式啊，戴先生为什么不用呢？
　　唐铭水实在想不明白。
　　也许，戴先生有自己的深意吧？
　　唐铭水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那个笔记上。
　　他翻开了这本笔记。


第八十四章 唐铭水的笔记

　　“民国二十三年，正月初三。
　　顾全宾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的，被他安放在了小东门天文台路179号他的这个小老婆是上海当地人，二十五岁，较漂亮，爱打扮，花费较大
　　正月初六，顾全宾申请活动经费大洋三百五十，谎报花费三百二十五，归还七十五。实际花费大洋一百二十，余二百零五大洋都给了他的小老婆”
　　“民国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四。
　　顾全宾私自接受英镑一百，出动武装，以公差为名，武力护送青帮刘福全由之烟土由无锡至上海时上海打击烟土走私最盛之时”
　　“民国二十三年二月初八。
　　鲍殷亮与土匪马堂忠勾结，秘密绑架上海‘吉祥楼’少东家卢思南至昆山，索要赎金一万，后经中人调解，赎金降至五千。鲍殷亮分得赃款三千。”
　　“民国二十三年二月十六。
　　鲍殷亮三千赃款于八日内输光，盗卖力行社驳壳枪一支，转轮手枪一支，子弹一百五十发，仅得赃款大洋七百五十。”
　　笔记上，清清楚楚的记载了军统上海站上上下下，每一个人曾经做过的事情。
　　每一样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
　　从民国二十三年正月开始，一直到民国二十六年“卢沟桥事变”爆发。
　　唐铭水清清楚楚的记录了下来。
　　整个上海站，只有贺洛川没有记录。
　　毕竟，当初的唐铭水，对他的这个老师是无限信任的。
　　他不知道这本笔记上的内容，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甚至有没有机会派上用场。
　　然而一旦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也许这本笔记就能够救自己一条命。
　　像鲍殷亮和顾全宾这样的人，总以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非常隐蔽，除了自己之外没人知道。
　　其实，唐铭水一直都在监视着他们。
　　唐铭水默默的盯着这本笔记，忽然找来了一把小刀，细心的拆起了装订笔记的线。
　　他把从民国二十六年元月开始的那些记录，全部拆了下来，然后一把火烧干净。
　　仔细检查了一下，前后连接应该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他拿出了钢笔，在那想了一下，然后开始书写：
　　“民国二十六年腊月初四，公历元月十六。
　　对我军统上海站副站长的任命终于下来了。
　　戴先生交代我的任务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开始了对老师的全面调查我不相信老师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忆着，钢笔不断的写着，不断的标记着每一篇应该属于它的时间点：
　　“调查的结果让我瞠目结舌，老师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倭寇在卢沟桥向我中国守军发起悍然攻击，抗战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我奋勇之国军将士在上海，向倭寇发起全面总攻
　　我被迫从宝山阵地撤退，是贺洛川亲自来接的我戴笠狠狠的训斥了我，并且撤销了我的一切职务。
　　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我是一名特工，但我也是一个中国人啊，在外敌入侵，国家沦丧的危急时刻，难道我身为一个中国人，守土杀敌也是罪过了吗？我过去做的那些都是对的吗？戴笠真的对我信任吗？
　　虎落平阳被犬欺，罗德奇那个王八蛋居然敲诈勒索到我头上了顾全宾走了，我不得不给了他五百英镑，我不怕警察，但顾全宾终究是军统的人我通过窗户，看到一辆轿车正在等着顾全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车子里坐的一定是贺洛川。否则，顾全宾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打我的秋风！
　　上海站对我展开了全面的调查，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存在花旗银行里的二万英镑，那挟是绝对见不得光的
　　该死的洋人，居然也给军统施加了压力，要求全面调查并且惩处我过去做的那些事，等我缓过劲来，再来收拾他们
　　风声越来越紧了，我的家门口开始出现了几张陌生面孔，那是派来监视我，防止我逃跑的。我为党国忠心效忠，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我绝不能落到那些人的手里，否则结果就是生不如死。
　　上海不能待了，日本人在进攻，军统在调查我，洋人在报复我，落到谁的手里，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去香港，趁着上海还没有沦陷，我必须去香港。
　　那些笨蛋以为可以监视住我？他们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唐铭水写到这里，点着了一根烟，一口气抽了半支，考虑了一会，然后继续写道：
　　“从民国二十三年开始，你们的罪证都在这本笔记上，等我到了香港，一定会想办法把这本笔记公诸于天下，谁不让我好过，大家都别过了。
　　真把我逼急了，军统上海站的那斜伏特工的名单我都有，大家同归于尽”
　　唐铭水松了口气，等到笔迹干了，又仔细检查了每一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确保没有任何错误，这才放心。
　　他把笔记重新放回了那口箱子里，然后又把箱子原样放好。
　　木板重新封上，下面依旧悬挂着五枚手榴弹。
　　远处的炮声，又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唐铭水把酒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一口喝空。
　　在写那些笔记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设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非常冒险，但这却是自己唯一的办法了。
　　他站起了身，来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天亮了。
　　自己在这里整整待了一个晚上。
　　关好门，唐铭水记得附近有一个早点铺。
　　只是早点铺的门紧闭。
　　唐铭水在外面敲了好一会的门，才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人紧张的问道：“侬寻啥人？”
　　“老板，有早点吗？”唐铭水非常客气。
　　“哎哟，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交关吓人的，哪里还敢再卖早点啊。先生，对不住了，侬到别的地方看看吧。”
　　“不好意思，打扰了。”
　　门重重的关闭。
　　唐铭水饥肠辘辘，从昨天下午开始，自己就一点东西没有吃，就灌了一肚子的酒。
　　战争啊。
　　“轰”——
　　又是一声炮声传来。
　　大概日本人又要准备发起进攻了吧。
　　现在的唐铭水，最关心的不是任务是是否能够完成，而是到哪里去找点吃的垫肚子！


第八十五章 逃离路线

　　进入九月下旬，中国军队在上海转入防御态势，日军开始发动大规模进攻。
　　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而此时在军统，前上海站副站长，密杀组组长，特别别动队副大队长唐铭水，却成功摆脱了监视他的特工，与总部失去了联系。
　　上海站战争贺洛川，秘密下令，寻找唐铭水，并且将他带回戈登路289号。
　　而在给所有特工们的密令中还有这么一条：
　　一旦遇到唐铭水激烈反抗，可以将其就地正法。
　　这道命令太出人意料了。
　　就地正法？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唐屠夫啊。
　　谁都知道唐铭水和贺洛川之间的矛盾，但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吧？
　　尤其是小孙，更是为水哥打抱不平。
　　可是，谁也没有办法撤销贺洛川的命令
　　
　　唐铭水知道贺洛川肯定对自己动手了。
　　这两天，有几次看到行踪可疑的家伙，他都轻松的拜托了。
　　有一次，一个特工大概是认出了自己，一直跟了自己两条马路，唐铭水才把他给甩掉。
　　唐铭水并不在乎这些特工，他在乎的，是自己身份的转变。
　　从人人害怕的唐副站长，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唐铭水觉得太讽刺了。
　　他找到黑市商人，把身上的部分英镑兑换成了大洋和法币。
　　这个时候的上海滩，黄金、美元、英镑全都成了硬通货，而法币正在开始贬值。
　　黑市商人遇到这么个主，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现在，只有公共租界的店铺还在正常营业了。
　　那些外国人，正在亲眼观看着一段重要的历史。
　　许多外国人，都站在阳台上，用望远镜仔细的看着，并且不时的进行着交谈。
　　他们目睹了日本军队的凶悍进攻，目睹了中国军队的拼死反抗。
　　不过在他们看来，公共租界还是绝对安全的。
　　那些日本人，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进攻公共租界。
　　的确是这样的，为了避免国际冲突，专心对中国佣兵，大口径的火炮，日军并没有敢在上海使用。
　　尤其是在靠近公共租界的地方日军表现的更是谨慎。
　　在那家口味非常正宗的法国餐厅里，客人还是非常多了。
　　唐铭水切了一块牛排放到嘴里仔细咀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
　　似乎，正在上海进行的这场战争，已经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他要做的，只是在被军统或者日本人抓住之前，好好的享受人生。
　　这里的牛排味道非常不错，在战争没有爆发之前，唐铭水总是喜欢来这吃饭。
　　这家餐厅，和那家狗眼看人低的餐厅不一样，对待任何客人都是比较友善的。
　　放下了刀叉，让服务员撤去了空盘子，掏出烟，点着了一根。
　　过了会，一个人推开餐厅的门走了进来，在餐厅里看了看，然后坐到了唐铭水的对面：“水哥。”
　　“辛苦了，赖五。”
　　赖五是军统的外围组织成员，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字，都管他叫赖五。
　　唐铭水曾经救过他的命，赖五对于唐铭水，还是比较忠诚的。
　　现在，那些核心成员，正式的军统特工，都已经接到了捉拿唐铭水的命令，已经没办法和他们联系了。
　　唯一能够依靠的，恐怕就是这些外围组织的成员了。
　　他们应该暂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
　　“水哥，现在局势非常紧张。”赖五谨慎地说道：“您又不愿意从码头离开上海，我只能找了个外号叫‘滚肉阿彪’的，他有办法把你弄出上海。”
　　“滚肉阿彪？”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那个专门运违禁品的？”
　　“是的，是的。”赖五赶紧说道：“这家伙本事大格，随便什么违禁品都能弄进上海，他的道道很多，唐副站长，您放心，绝对不会出事。”
　　唐铭水点了点头，把一块餐布推到了赖五的面前：“这是给你的。”
　　赖五一怔，打开餐布，里面是一条小黄鱼。
　　“唐副站长，这，这”赖五手足无措：“唐副站长，您救过我的命，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拿着吧。”唐铭水淡淡说道：“我不想给你的，你要也要不到。我想给你的，没人能够拒绝。去告诉滚肉阿彪，只要把我弄出上海，该多少钞票我一分钱不会少的。”
　　“好的，唐副站长，明天夜里九点，罗卜桥那见面。”
　　赖五站了起来，不敢久留，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罗卜桥？
　　罗店外围那里的那座小石桥？
　　从八月二十五日开始，中日双方便在罗店展开惨烈争夺。
　　双方以惨重之伤亡，让罗店几次易手。
　　9月10号之后，日军再度占领罗店，但中国军队人仍在抵抗。
　　目前，罗店绝大部分已经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中国军队被迫在罗店外围节节抵抗。
　　在日本人的控制领域见面？
　　的确有些危险。
　　可是那个滚肉阿彪，做的一向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越是危险的地方，对他来说越是充满了机会。
　　唐铭水结了账，掏出几张法币给服务员当小费，站了起来，戴上礼帽，从容的离开了这家餐厅。
　　味道真的不错，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吃了。
　　公共租界依旧秩序井然，发生在上海的战争对他们没有威胁。
　　哪怕整个上海都被日本人占领了，公共租界依旧可以成为世外桃源。
　　边上有个烟摊，唐铭水去买了两包烟。
　　拆开一包，给自己点上，眼角的余光却在注视着左手那里。
　　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拿着一张报纸，依靠在墙壁上，一直都在悄悄的监视着唐铭水。
　　一看到唐铭水的目光朝这里投来，赶紧又用报纸遮住了自己的脸。
　　唐铭水笑了笑。
　　这不是军统的人。
　　军统的人，绝对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用那么拙劣的方式来监视自己的。
　　谁手下的人？
　　唐铭水没有兴趣知道。
　　他用力抽了几口烟，扔掉烟蒂，整理了一下礼帽，朝着边上的一条弄堂走去。
　　立刻，拿着报纸的人迅速跟上。
　　而在边上，又有几个他的同伴跟在了唐铭水的身后。
　　一场危机正在悄悄的逼近着唐铭水。


第八十六章 脱身！

　　五个人。
　　唐铭水尽管没有回头，但已经可以非常确定，一共有五个人在那跟踪自己。
　　不是军统的，不是日本人，会是谁？
　　唐铭水走到弄堂中间，忽然停了下来。
　　后面的脚步声也一下子停止了。
　　他又掏出了烟，点着，美美的吸了一口。
　　把烟盒重新放回到了口袋里，然后
　　他双手同时掏出了两把驳壳枪。
　　猛的转身，枪声——响了！
　　“砰砰砰砰”。
　　唐铭水双手横放，两枝驳壳枪枪面朝上，弹匣朝外，不断跳跃。
　　一颗颗子弹呼啸而出。
　　这是驳壳枪的标准开枪姿势。
　　很多第一次接触驳壳枪的人，总以为这种武器和勃朗宁手枪或者转轮手枪的开枪方法是一样的，握着枪把，竖着打。
　　但其实这样枪口根本无法压住。
　　两枝驳壳枪的火力毫无疑问是惊人的，顷刻，跟踪唐铭水的人，一死一伤。
　　剩下的人惊呼着，不管受伤的同伴，纷纷寻找掩体狼狈的躲了起来。
　　趁着这个时候，唐铭水往边上的一条巷子里一躲。
　　外面，一阵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这些人的援兵到了。
　　“唐铭水，出来投降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唐铭水笑了。
　　罗德奇，是自己的那个冤家对头罗德奇。
　　他刚想探头，一阵密集的子弹又把他给压了回去。
　　然后，又是罗德奇的那个破锣嗓子：
　　“唐铭水，这里全是我的兄弟，你没地方跑了。投降吧。”
　　唐铭水一点都不慌张：“罗队长，你敢对军统的人下手，不怕军统的找你麻烦？”
　　“你少和我装腔作势。”罗德奇恶狠狠的叫道：“他妈的现在军统的人也在抓你，老子打死了你，不但没事，反而还会受到嘉奖，五千块大洋，现在，唐铭水，你值五千块大洋。出来吧，你让老子发财，老子和你的恩怨一笔勾销。”
　　五千大洋？
　　自己居然才值五千大洋？
　　贺洛川也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罗队长，我就在这里，可是军统的人，没投降的习惯，要抓，你过来抓。”唐铭水说完，忽然从巷子里闪身而出。
　　火舌，从他的枪口疯狂喷吐。
　　罗德奇和他手下的人，从当警察开始，还没有经历过这么激烈的枪战，吓得赶紧一个个缩头躲了回去。
　　唐铭水趁机闪到了对面的巷子里。
　　对于公共租界的每一个弄堂，每一条巷子，他都烂熟于心。
　　他知道什么地方是死路，什么地方可以用来逃跑。
　　如果军统的水哥，被这些警察抓到了，那才是真正的大笑话了。
　　罗德奇自己吓得不轻，一个唐铭水，火力居然如此凶猛，再看看手下人吓的和耗子一样，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不敢抬头，却在那里一迭声的催促：
　　“上啊，上啊，活捉唐铭水，赏大洋五百！”
　　谁愿意拼命？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
　　军统的唐屠夫，谁没听过？
　　那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的？
　　开什么玩笑。
　　再说了，活捉唐铭水，你罗队长有五千大洋，弟兄们拼死拼活，你才给五百大洋？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所以尽管罗德奇拼命催促，可是这些穿着便衣的警察，谁也不敢真的拼命，都是象征性的放上几枪敷衍了事。
　　唐铭水太知道这些警察的德行了。
　　如果现在抓自己的是一群军统特工，自己绝对没办法逃跑。
　　可是警察？
　　唐铭水轻蔑的笑了一下。
　　“罗队长。”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你的人回去吧，你抓不到我的。别惹我生气，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了，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了。下次再见到你，我保证你会变成一具尸体。”
　　罗德奇的鼻子都气歪了。
　　一个失势的特工，一个被军统到处捉拿的家伙，口气居然还是这么嚣张狂妄。
　　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不想再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好东西：
　　手雷！
　　他身上仅有的一枚手雷。
　　他拔掉保险，然后用力扔了出去。
　　一、二、三
　　唐铭水心里默默的数着。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
　　罗德奇那里，一片的鬼哭狼嚎。
　　唐铭水又笑了，他收好驳壳枪，迅速的朝着小巷子的深处走去。
　　从这里，可以穿出这条弄堂，然后再步行大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汤恩路了。
　　罗德奇为什么知道自己正在被军统捉拿？
　　按理说，这是军统内部的家务，外人绝不可能知道。
　　有人把这个情报故意泄露了出去。
　　是谁？
　　顾全宾？
　　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个人虽然之前来敲诈过自己，但他为人小心谨慎，违反家法的事情绝对不敢做的。
　　甚至就连那次对自己的敲诈，也是在贺洛川指使下的。
　　贺洛川？
　　唐铭水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个人的名字。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老师吗？
　　难道老师真的想把自己赶尽杀绝？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猜想到了这种可能，唐铭水还是有些心酸。
　　是真的翻脸了。
　　好吧，现在自己真的是在孤军奋战了
　　
　　罗德奇瞠目结舌。
　　动用了那么多的手下来捉唐铭水，却被他那么轻松的就逃走了，自己还死了一个，伤了一个。
　　颜面无存！
　　“唐铭水跑了。”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罗德奇一回头：“贺站长，被他跑了。”
　　贺洛川轻轻叹息一声：“罗队长，我在电话里就和你说过，唐铭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等我的人来了再一起动手，现在被他这么一跑，要想再抓到他就难上加难了。”
　　“是他发现的我们。”罗德奇垂头丧气：“这家伙太狡猾了，而且嚣张至极。他居然还说要拿我的脑袋！凭什么？他现在根本就是一条丧家犬！”
　　“罗队长。”贺洛川沉默了一下：“唐铭水说要拿你的脑袋，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什么？”
　　“我说，他会想办法干掉你的，你们不了解唐铭水，他是我的学生，我再了解不过了。你好自为之吧，好自为之。”
　　贺洛川叹息着离开了。
　　罗德奇整个人完全傻了。
　　军统的这帮王八蛋，不是在那过河拆桥吗？利用完自己就这么不管自己了？
　　早知道，自己玩什么命啊！


第八十七章 惠子的晚餐

　　惠子准备好了晚餐。
　　她真的不是特别明白，中日两国怎么就开战了？
　　其实她也知道，两国之间早晚必有一战，可是这也太快了。
　　战争进行了快要一个月了。
　　自从第一声炮声响起，汤恩路上的那些日本侨民就陷入到了狂热状态。
　　“大日本帝国万岁！军部万岁！”
　　这样的狂热呼声铺天盖地。
　　还有的那些曾经当过兵的人，也都一个个迫不及待的重新拿起了武器。
　　甚者，他们还冲进那些中国人的家中，砸烂他们的家，殴打他们，把他们赶出了日租界。
　　汤恩路上的中国人本来还是不少的，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
　　日本侨民很快就品尝到了恶果。
　　垃圾没人清扫，夜壶也没人倒了。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汤恩路弥漫着难闻的气味，都快变成一座大的垃圾场了。
　　可是那些狂热的日本侨民，依旧不在乎，他们还在那里叫嚣着，支持帝国的战争，必须付出一切的牺牲，等到帝国占领上海，全都会恢复正常的。
　　这些人啊，惠子真的一点都不理解。
　　战争会死人的，而且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中国人，日本人都会死的。
　　她的料理店，也不开了。
　　反正在现在的局面下，开着也不会有多少生意。
　　刚刚准备吃饭，就听到有人敲门。
　　现在这个时候，谁啊？
　　惠子疑惑的打开了门，当看清了来人，禁不住又惊又喜：
　　“铭水君，是你？”
　　唐铭水站在门口，微笑着：“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当然有。”惠子高兴极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唐铭水居然会来自己这里。
　　“您等等，您等等。”，面对桌上简单的饭菜，惠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再去给您做条鳗鱼。”
　　“好的，辛苦了。”
　　唐铭水也不客气，盘腿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惠子端上了鳗鱼，还有一瓶清酒。
　　她给唐铭水倒上了酒：“太简陋了一些，您请用。”
　　日本的女人，总是那么的温柔。
　　唐铭水喝了一盅子的酒，品尝了一口鳗鱼：“惠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惠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只要他夸奖自己一句，自己就会和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欣喜、骄傲，甚至心还会“噗通噗通”的乱跳。
　　“铭水君，那么危险，您是怎么来的？”惠子忽然有有些担心起来：“现在汤恩路上，看到中国人就殴打，危险极了，我的同胞们好像发疯了。”
　　“是啊，疯了，全都疯了。”唐铭水轻轻叹息了一声：“狂热的日本人，狂热的中国人，全都疯了。但你忘了，我的日语说的非常好，如果穿上和服的话，没人会知道我是中国人的。”
　　“上海滩有谁不认识您。”惠子抿嘴一笑：“您太有名了。”
　　有名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的唐铭水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惠子，你也陪我喝一点吧。”
　　“当然，铭水君都这么说了，我一定会照办的。”
　　惠子也给自己倒上了酒。
　　默默的喝了一杯，唐铭水很关心：“惠子，现在上海的局势很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太危险了。”
　　“没有关系，铭水君。”看到对方这么关心自己，惠子的心里甜甜的：“战争，暂时还不会波及到公共租界的。”
　　“我当然知道。”唐铭水接口说道：“可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惠子，听我的，你的哥哥不是大佐吗，去投靠他吧，起码他能够保护你。”
　　对于唐铭水，惠子是没有任何戒心的：“铭水君，我的哥哥现在就在上海，前几天，他还来了租界，我和哥哥终于见面了。”
　　“你的哥哥能够进入租界？”唐铭水怔了一下。
　　惠子的哥哥樱井康成，长期潜伏上海，现在再度来到这里，军衔是大佐，战争期间，他竟然冒险进入公共租界？
　　要知道，这随时都有被中国士兵抓到的可能啊。
　　“是的，我当时也非常担心哥哥的安全，可是哥哥告诉我，他有一条秘密的安全通道。”
　　唐铭水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谓的安全通道，一定是中国方面内部出了问题，再加上公共租界的其它势力，在为樱井康成保驾护航。
　　惠子一五一十地说道：“哥哥从小就很疼爱我，他告诉我，让我暂时待在租界，这里是绝对安全的。现在中日军队正在激战，他要经常去前线，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照顾我。”
　　唐铭水仔细的听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那么，如果你有急事需要找你的哥哥呢？他毕竟又去前线了。”
　　“哥哥给我留下了联系办法，如果我要真的有急事找他，那么我”
　　“不，别告诉我。”唐铭水打断了惠子的话：“我毕竟是军统的特工，我们之间的立场究竟不同，不要给你哥哥带来麻烦。”
　　惠子被感动了，热恋中的女人，对方无论说什么话总是会让她感动的。
　　她也听说了唐铭水目前的处境：“铭水君，我听说您最近的状况不是太好？”
　　“是非常恶劣。”唐铭水苦笑了一声：“军统在那抓我，日本人在那抓我，就在我来你这里之前，连上海的警察居然也要抓我。我唐铭水纵横上海，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惠子一下子就急了：“那您怎么办？要不”
　　她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
　　本来，她是想让唐铭水去找自己的哥哥，可是她又忽然想起了唐铭水的脾气。
　　毕竟，去找自己哥哥，那是投靠日本人，在中国人的眼里那就是汉奸啊。
　　“没事的，总会想到办法的。”
　　唐铭水也不在意，淡淡说道：“能够拿走我唐铭水性命的人，还没有出生。不过，我想求你一件事。”
　　“您说，铭水君，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办的。”
　　“我暂时没有地方可去，所以，今天晚上可以住在你这里吗？”
　　“您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铭水君，您无论想在这里住多长时间都可以。”
　　惠子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今天自己又可以陪伴铭水君了。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比自己更加爱这个男人了。


第八十八章 我发誓，不会让你死的！

　　唐铭水醒来的时候，惠子已经准备好早饭了。
　　昨晚一夜的激情，显然已经极大的滋补了这个日本女人。
　　惠子容光焕发，看到唐铭水醒了：“铭水君，快去洗漱吧，可以用早餐了。”
　　看到唐铭水朝浴室走去，惠子不知道有多幸福。
　　这就是真正夫妻间的生活。
　　如果每天早晨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酣睡中的铭水君，那么人生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铭水君大概最近一段时候精神太紧张，太累了，昨天晚上他完全放松下来，睡得是如此的香甜。
　　其实，惠子根本不会知道，在唐铭水看似香甜，发出微微鼾声的时候，他根本就一直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任何的动静都会惊动到他。
　　而且，看起来随便一扔的衣服，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那里面，有他的武器。
　　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之外，目前这个情况下他谁都不相信。
　　他从浴室里出来了。
　　早饭很丰盛，完全是按照中国人的口味来准备的。
　　白粥、鸡蛋，甚至还有油条。
　　“油条真的不好买。”惠子看着唐铭水吃，比自己吃还要香甜：“那些原本在汤恩路，中国人开的店，绝大部分都被砸了。这油条，我是到法租界帮你买的。我知道你喜欢吃油条。”
　　“谢谢。”
　　汤恩路距离法租界可有一段距离呢。
　　“中午你想吃什么？”惠子好像一个小姑娘一般托着下巴问道。
　　唐铭水迟疑了一下，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了嘴里，喝了一口白粥：“吃完这顿饭，我就要走了。”
　　“什么？”惠子一惊：“你要走了？你能去哪里？你昨天还说了，现在到处都在抓你。”
　　唐铭水点了点头：“我找了一个军统外围的，叫赖五，我过去救过他的命，他联系上了一个青帮的，叫滚肉阿彪的，让他们想办法把我送出上海，约定了，今晚罗卜桥见面。”
　　惠子舍不得，真的是舍不得：“您您就不能在这里多留几天吗？”
　　“我也想，可是我不能。”唐铭水放下筷子，缓缓说道：“不要忘记，我毕竟是个中国人，而且还是军统特工，大名鼎鼎的军统唐水爷，汤恩路上认识我的日本人不在少数。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住在你这里，不但对你不好，对你的哥哥也有很大的影响。”
　　“我不怕，我不怕。”惠子叫了起来。
　　“可是我怕。”唐铭水微笑着：“我不能连累你，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惠子的眼眶红了，她一直都想听到铭水君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但却绝对不是在这样的时候，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可是你你信任那个赖五和滚肉什么的吗？”
　　“不相信。”唐铭水回答的毫不迟疑：“赖五不是什么意志坚定分子，而且在战争爆发之后，他曾经和上级失去过联系整整三天。至于那个滚肉阿彪，本身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
　　“可是你还要”
　　“因为这是我唯一的路了。”唐铭水平静地说道：“你不知道军统在上海的势力有多大，成员有多广，我的其它路都被堵死了，只有冒险一试。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敢出卖我”
　　他说到这里一声冷笑：“我会让他们知道别人为什么叫我唐屠夫！”
　　惠子不再说话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劝服这个男人了。
　　她恨这场战争，比任何日本人都更加的痛恨。
　　如果没有战争，她会和铭水君开心的生活在一起。
　　中国，或者日本，无论铭水君想要生活在哪里都可以。
　　可是战争却彻底的毁了这一切。
　　唐铭水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惠子就如同一个最贤惠的妻子，帮他拿来了外套，并且帮他穿好。
　　她一直都在竭力的忍耐着。
　　“惠子。”唐铭水的声音很低：“如果这次我能不死，我保证，当战争结束后，我会来娶你的。”
　　“真的？”
　　“真的！”唐铭水抓过身来，轻轻的吻了一下惠子：“不管战争的最终结局，都不会影响到你成为我的妻子。”
　　惠子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抱住唐铭水失声痛哭：
　　“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要有战争？铭水君，我爱你，没人比我更加爱你了。我发誓，我不会让你死的，谁都不能夺走你的生命。我会让你娶我，我会成为一个最优秀的妻子！”
　　
　　唐铭水终究还是离开了惠子的家。
　　在惠子那里当然安全，可是“妲己计划”呢？
　　任何人，都是利用的工具，一切都是为了妲己计划。
　　谁都不能例外！
　　“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军部万岁！”
　　几个日本人挥动着旗帜，高呼着走来。
　　唐铭水掏出的是“樱花”牌香烟，他给自己点着，深深吸了一口，等到那几个日本人走到面前，他用力挥动拳头，用带着北海道口音的流利日语大声高呼：
　　“大日本帝国万岁！我们必将占领上海！支那必将灭亡！”
　　那几个日本人“哈哈”大笑，对着唐铭水深深的一鞠躬：“您说的真是太好了。请教您的贵姓大名。”
　　“宫口正介！”唐铭水很严肃：“我的祖父，和俄国人打过仗。我的父亲，曾经参加过世界大战。”
　　“原来您是帝国的功勋之后！”几个日本人的态度立刻变得恭谨起来。
　　“可是，我无能，成了一个生意人。”唐铭水的样子看起来要多懊丧有多懊丧：“帝国优秀的士兵，正在和支那军队作战。我的表哥，正在罗店那里奋勇作战，我想去找他，为了帝国尽忠。可是从这里到罗店，全部都是支那军队，我没有办法到达。”
　　几个日本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低声说道：“宫口桑，不要悲观，我们能够送您到罗店。”
　　“你们能够送我去？”唐铭水看起来很不相信。
　　“是的，尽管支那军队封锁了出路，可是，我们能够利用那些愚蠢的法国人离开。请您放心，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送您去罗店。”
　　“太谢谢了。”唐铭水对着他们深深一个鞠躬，再次大声说道：
　　“大日本帝国必胜！”


第八十九章 我是唐铭水唐水爷

　　在飞机大炮的轰炸下，在机枪手雷的洗礼中，罗店早已变成了一架巨大的绞肉机。
　　中日两国都在这个战场上付出了巨大惨重的伤亡。
　　现在，罗店绝大部分都已经落入到了日本人的手中，中国军队被迫在罗店外围进行游击作战，牵制日军。
　　淞沪之战的主动权，已经渐渐的从中国军队手中流逝。
　　唐铭水来到这里的时候，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随时随地都能够看到日本士兵。
　　凭借着一口流利的日语，以及对日本的熟悉，唐铭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爱国的“日侨”。
　　唐铭水从来没有去过日本。
　　可是绝大多数的日本人，都没有他那么了解日本。
　　他能够告诉你东京的代代木公园如此的让人心旷神怡，也能够对你说阿寒湖是这样的让人沉醉。
　　甚至，他还和一个日军的少尉，一起演唱了“五木催眠曲”：
　　“没有父母在身边，当我七岁的时候，一个人过的是如此艰辛”
　　唱的那个日本少尉和他的手下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是真正的日本人，是绝对不会声情并茂的唱出这首小调的。
　　所以，在离开的时候，那名少尉还在不断的朝着唐铭水鞠躬。
　　唐铭水很安全的渡过了一整个白天。
　　他一点都不担心。
　　越是害怕，越会露出破绽。
　　夜幕，笼罩了罗店。
　　站在那座被炸毁了一般的小楼上，唐铭水平静的关注着前方的罗卜桥。
　　罗卜桥已经因为住在附近的人，一直喜欢在桥上晒萝卜干，所有叫“萝卜桥。”
　　后来天长日久，大约嫌这个名字不好听，就慢慢的变成了罗卜桥。
　　唐铭水站的这个位置非常好，拿着望远镜能够准确的观察到对面的情况。
　　在他的脚底下，烟蒂已经扔满。
　　面前，放着一个喝了一大半的酒瓶。
　　他扔掉了空的烟盒，重新打开一包，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有人出现在了桥上。
　　那个人是赖五，身边的，一定就是滚肉阿彪了。
　　他们显得有些焦急，不停的左右张望着。
　　唐铭水一点都不急。
　　他左手拿烟，右手端起酒瓶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烟瘾越来越大，酒量也越来越大了。
　　戒不了了。
　　九点了。
　　唐铭水并没有下去，他又重新端起了望远镜。
　　赖五和滚肉阿彪越来越焦虑了，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不停的商量着什么。
　　唐铭水的望远镜，慢慢的从他们身上挪开，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少顷，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意。
　　他放下了望远镜，一口喝光了瓶子里剩下的酒。
　　这次，自己也许真的要死了，如果计划不能成功的话。
　　不，只要计划里出现任何一点岔子，自己就绝对是个死人了。
　　唐铭水叹了口气，自己怎么会想出这么疯狂的计划来的？
　　现在撤离还来得及。
　　他看到了，在黑暗处，很多的人都在那里隐藏着。
　　都是等着来抓自己的。
　　疯狗，那些英国人和法国人，给自己取的外号一点都没有错。
　　自己就是一条他妈的疯狗。
　　唐铭水扔掉了烟，从容的走了出去
　　
　　“水哥！”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赖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兴冲冲地说道：“水哥，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来，当然来，为什么不来？”唐铭水笑了笑：“我要是不来，你们岂不是很失望？”
　　赖五也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水哥，这位就是滚肉阿彪。”
　　滚肉阿彪上前，冲着唐铭水一抱拳：“大名鼎鼎的水爷，青帮义字堂滚肉阿彪见过水爷！”
　　唐铭水看了看他：“你是义字堂的？”
　　“是的，水爷，拜的老头子是周福根周八爷。”
　　唐铭水点了点头：“你们青帮的杜老板，黄老板我都认识。说老实话，平常我是瞧不起他们的，可是这两个人，国难面前，还是识大体的，不会做汉奸。周福根嘛，被我抓过，还打过，不过也算是个有骨气的人，想来也不会做汉奸的。”
　　滚肉阿彪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唐铭水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唐水爷，我是个粗人，不太听得懂您这些文绉绉的话。赖五找我，央我带您出上海。您虽然是大名鼎鼎的唐水爷，可是虾有虾路，蟹有蟹路，把您带出上海还是一句闲话的事情。”
　　“是啊，闲话一句，你准备怎么把我带出上海？”
　　“水爷，您现在跟着我走，车子已经帮侬准备好了。”
　　“跟着你走啊。”唐铭水一笑：“到日本人那里去？”
　　赖五和滚肉阿彪同时面色一变。
　　“水哥，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赖五变得口吃起来。
　　可是，他和滚肉阿彪忽然看到，唐铭水的手上已经多了两枝驳壳枪。
　　“水哥，我”
　　“赖五啊，淞沪之战一爆发，你就被日本人抓住，成了汉奸，当我不知道。我找你，就是要通过你的嘴，把日本人引到这里来。”唐铭水的声音很低很低：
　　“别指望了，你们把我引到这里，我被包围了，逃不掉了。你们呢，对于日本人的利用价值，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日本人不会介意我杀死你们的。”
　　“水哥，您误会了，误会了。”
　　“我不会误会的，就算误会，也当我对不住你们了。”唐铭水的声音更低：“不这么做，怎么实行我的计划？”
　　话音一落，手中的枪已经发出怒吼！
　　“救命啊！”
　　滚肉阿彪才叫出口，刚一转身，已经和赖五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弹匣里，所有的子弹都倾泻到了这两个汉奸的身上。
　　而就在这一瞬间，几盏大灯亮起，把整个罗卜桥照的和白天一般。
　　几十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士兵，从前后两个方向迅速的朝这涌来。
　　一挺机枪，就架设在桥的对面。
　　唐铭水笑了，他扔掉了手里的驳壳枪，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也许，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烟了。
　　明晃晃的刺刀，已经对准了他。
　　日本人的面孔，看的清清楚楚。
　　唐铭水用力吸了几口烟，把烟弹到了河里。
　　然后，他举起了双手：
　　“我是军统唐铭水唐水爷！”


第九十章 永别了，唐先生！

　　“我是军统唐铭水！”
　　唐铭水扔掉了武器，举起了双手：“我投降！”
　　那个嚣张跋扈，骄横的不可一世的唐铭水唐水爷，投降了！
　　而且是向日本人投降！
　　周围明晃晃的刺刀举着，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唐铭水在进行着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胜算。
　　甚至，此时此刻在他的内心，还有一种隐隐的期望：
　　日本人一刺刀把自己杀死吧。
　　这样，什么任务，什么忍耐，都将不复存在。
　　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士兵忽然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穿着一身中式大褂，戴着一顶帽子的人出现。
　　当看到这个人，唐铭水一下就绝望了。
　　他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看到的，就是这个人：
　　吉田木翔！
　　该死的，伏击自己的，为什么不是日军海军情报部，为什么不是日军军部情报处，而是领事馆的间谍头目？
　　更加要命的是，是自己的死对头吉田木翔！
　　这是董博安的得意门生啊！
　　“所以，请您好好照顾自己因为，您会死在我的手里，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之前杀了您的！”
　　那天，在交换间谍时候，吉田木翔对自己说的话，就在耳边。
　　“唐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吉田木翔来到面前，摘下帽子，很有礼貌：“您的气色还是不错，那么多天逃亡的生活，看起来没有给您带来任何不适。或者我可以这么想，您是在假装逃亡，好进行您的什么计划？”
　　唐铭水笑了笑：“手一直举着，很累，我可以先把手放下来吗？”
　　“不，不可以。”吉田木翔摆了摆手：“军统唐水爷，杀人如草芥。我不管您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享受您举手投降站在我面前的样子。”
　　他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让我来猜测一下您一会要说的话。您被军统追杀，被公共租界的那蟹洲人追杀，您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您决定向大日本帝国投降，对吗？”
　　“我被骗了。”唐铭水非常从容：“我信任了赖五，所以我被抓了，我想活着，这也是我投降唯一的理由。”
　　“我记得董先生曾经和我说过，永远不要把你的对手当成傻瓜，现在我想我同样可以把这句话送给您。啊，您的手放下来吧，我看够了，您还可以抽根烟。”吉田木翔缓缓说道：
　　“赖五曾经被我们抓住，和军统失去过联系几天，以您如此优秀的特工，是绝对不可能不怀疑到赖五的，但您还是找到了他，让他安排你离开上海。
　　您也会猜到，赖五一定会向我们告发你，这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您为什么还是来了，您明知道会被我们抓住。
　　只有一个理由，您在进行着一场阴谋，您想借助这次，故意被我们抓到，然后投降，然后潜伏下来，然后进行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可告人，我这个成语没有用错吧？”
　　“那得分场合，吉田先生。”唐铭水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从容不迫。
　　“我的汉语很好，可惜对成语的掌握总是有些问题。”吉田木翔叹息了一声：“在这之前，我很希望我的判断是错的，您不会出现在这里。这样，我们还可以继续游戏，遇到一个好的对手，总是能够不断提升我的能力。
　　可我错了，我终究看到了您，终究看到您按照我的设想一点点的实现着您的目的。
　　说真的，我很钦佩您，您明明知道这个计划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但您还是来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勇者也！
　　所以，我让您杀了赖五和滚肉阿彪，一个勇者，是不该受到小人玩弄的。出于同行之间的敬意，出于我个人对您英勇品质的尊敬，我制止了士兵们的营救行动。”
　　“谢谢。”
　　唐铭水的声音不大：“我很感谢你让我杀了赖五和滚肉阿彪。但你实在想的是太复杂了，我曾经救过赖五的命，我认为他是不会背叛我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自从逃离军统，我对赖五的情况已经不再了解”
　　他大口大口的吸着烟：“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得到你的信任。我也没有必要过多的解释。无论我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我都是军统唐铭水，我掌握着大量军统的绝密资料，甚至包括潜伏名单。
　　所以，你可以向你的上级汇报了，你抓到了唐铭水，然后，具体怎么对待我，我想你的上级会做出决定的。
　　吉田先生，我是一个重要人物，我想以你的阶级来说，还无权对我那么重要的一个特工擅自做出处理决定吧？”
　　“我是大尉，刚刚晋升的，我的确没有权利这么做。”吉田木翔淡淡说道：“而且您真的很重要，哪怕您是假投降，都可以从您身上获得价值连城的情报。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董先生对我说的话。
　　董先生临死前告诉我，你太危险了，你是一个异常危险的人物，你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信，你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只要有机会抓到你，杀死你，不要给你任何的机会。至于杀死你后，我会遭到什么样的处分，我都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唐铭水只有苦笑。
　　自己精心策划，干掉了董博安，可是绝对无法想到，自己竟然还是死在了董博安的手里。
　　一个大活人，居然被一个死人杀死了？
　　这算得上是笑话吗？
　　这世上，绝对没有任何完美的计划。
　　就如同自己千算万算，怎么也都无法算到，来抓自己的人会是吉田木翔！
　　吉田木翔平静的看着唐铭水抽完了一根烟，又恢复了“您”的称呼：“您的人生到这里结束了，身为对手，我还是尊敬您的。但是身为董先生的学生，身为帝国的军人，我都无法让您活过今晚。”
　　他一举手，那些日军士兵摘下刺刀，枪口全部对准了唐铭水。
　　“多么美丽的夜晚啊。”吉田木翔似乎大有感悟：“能够在这样的夜晚死去，也算是一种安慰吧。永别了，唐先生。”
　　他再次举起手，日军士兵的手指全部放到了扳机上！


第九十一章 你不知道！

　　唐铭水给自己设计过无数的死法，可就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丝毫不给自己任何机会的死去。
　　也好，什么他妈的“妲己计划”，什么他妈的特工的责任，都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一个死人，哪管死后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唐先生，下辈子再见了。”吉田木翔举起了手：“预备！”
　　枪口全部对准了唐铭水。
　　别了，这个并不怎么美好的世界。
　　唐铭水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忽然，一辆最新款的日本“陆王”军用摩托飞驰而来。
　　刚冲过来，一名少尉就从摩托挎斗里跳出：“全部停止！”
　　口气非常严厉。
　　随即，他快步来到吉田木翔面前：“吉田大尉，请立刻停止枪决犯人！”
　　毕竟吉田木翔是大尉，少尉的口气还是客气恭顺了许多。
　　“你是什么人！”吉田木翔非常不满。
　　少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又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了。
　　少尉立刻快步向前，打开后座车门。
　　当看到车子上急匆匆下来的那个女人，本来已经在那等死的唐铭水，忽然悄悄的出了口气。
　　赌赢了，自己赌赢了。
　　在自己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他一直都在等待着的人终于还是出现了。
　　樱井惠子！
　　惠子的头发散乱，双眼通红，明显不久前刚刚哭过，她看到了唐铭水，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但随即被两名日本士兵用刺刀拦住。
　　“八嘎！”
　　一名佩戴着大佐军衔的日本高级军官从轿车里出来，脸色阴沉：“混蛋，让开！”
　　日本阶级等级分明，在军队里同样如此，士兵立刻收起了枪，笔直的站在那里。
　　惠子终于又一次看到了唐铭水。
　　她痴痴的看着自己这个心爱的男人，完全不顾及周围有那么多的人：
　　“铭水君，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唐铭水一脸的诧异：“你怎么会来了？”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惠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可她泪里带着笑：“你一走，我就找到了我的哥哥”
　　樱井康成！
　　吉田木翔当然认识樱井康成，他是由日本国内直接调来，接替自己的顶头上司谷源忠次，负责上海情报工作的。
　　他刚到上海，在领事馆内只做了短暂的停留，立刻便赶到了军部报道。
　　听说他是一个老资格的间谍了，长期潜伏上海，立下过赫赫战功。
　　“大佐阁下。”吉田木翔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一个鞠躬：“前线作战繁忙，您辛苦了。”
　　“吉田君，你也辛苦了。”樱井康成淡淡说道：“我们这些做情报工作的，都离开了自己安逸的窝，来到血与火的战场，为了帝国和天皇陛下效忠，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家乡。
　　好了，不说这些伤感的话了，我听说你利用支那人，抓到了一个军统高级特工，所以我特意赶来了。吉田君，你刚刚从领事馆奉命调到军部，立刻就立下了赫赫战功，恭喜你，你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谢谢，大佐阁下。”吉田木翔恭恭敬敬：“是军统上海站前副站长唐铭水，人称唐屠夫、唐阎王、唐疯狗。”
　　“我知道这个人。”樱井康成看向了那边的唐铭水：“这个人在上海滩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抓到他，对我们的用处是很大的。军部和我本人感谢你的努力，现在，把他交给我吧。”
　　吉田木翔一怔。
　　交给你？
　　吉田木翔看了看唐铭水，又看了看痴痴的看着唐铭水的惠子，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大佐阁下，唐铭水这个人非常危险，我的老师董博安先生曾经告诉过我”
　　“一看到他就立刻杀了他，是吗？”樱井康成似乎早就知道了：“我听谷源大佐说过，但是，请你不要忘记唐铭水的身份，他是一个高级特工，掌握了军统很多的秘密，那些联络点、潜伏人员名单，所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他要活下去。要把他脑袋里装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挖出来。一个死了的特工，远远没有活着的间谍那么有价值。我也知道，你和唐铭水之间有些私人恩怨，但是帝国的利益，远远高于一切。”
　　决不能让唐铭水活着。
　　决不！
　　所以，吉田木翔明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一定会得罪樱井康成，甚至对自己的前途造成莫大的影响，但是他还是大着胆子说道：
　　“大佐阁下，您的妹妹似乎很喜欢唐铭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樱井康成淡淡说道：“我的妹妹的确喜欢唐铭水，我是为了我的妹妹，所以才阻止你杀了他？吉田君，听说你是去年才从满洲调到上海的？”
　　“是的。”
　　“你知道我在上海待了多少年吗？”
　　“请指教。”
　　“七年，整整七年。”樱井康成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中：“我以一个料理屋的老板身份潜伏在上海的，一个小人物，不会引人注目，但却能够为我的行动提供最大的便利。”
　　吉田木翔当然知道这一点。
　　一个真正成功的间谍，是绝对不会以什么大商人、大企业家的身份出现的，那只会让他自己成为焦点。
　　最好的间谍，往往都只是那些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樱井康成缓缓说道：“七年的时间里，我亲眼目睹了这个花花世界的变迁，我亲眼目睹了第一次的上海事变，我提供了大量的情报给我们勇敢的军队。
　　在这座城市里，有着太多和你的认知完全相反的地方。我确信我们必然占领上海，但是以后呢？
　　那些支那人的潜伏人员暂且不说，你知道上海有多少帮派组织？你知道这些帮派组织的内部结构是怎样的？你知道进出上海的路有几条？你知道公共租界里的哪些人人是同情支那，哪些人是支持帝国的？你知道上海小市民的心态？
　　不，你不知道。也许当我们以征服者的身份踏上这片土地，耀武扬威，一个卖油条的支那小贩，却忽然会从他的摊子里掏出枪，朝你射击，当你死的那一瞬间，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的。
　　可是有一个人全部知道，就是他！”


第九十二章 猎人和狐狸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樱井康成指的是唐铭水：“上海帮派组织每一个堂口的当家人，上海的每一条小巷子，他都知道，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了他的脑袋里。所以，他虽然是你的仇人，但对于帝国来说，却是一个无价之宝！”
　　吉田木翔承认这一点。
　　唐铭水在上海的地位，帝国在上海做情报工作的都知道。
　　“我了解。”吉田木翔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我承认，他是一个等待发掘的宝藏，但是我们也必须清醒的看到他的巨大危险性。他或许能够给我们带来一虚报，但是相比他潜在的破坏，我还是强烈的建议大佐阁下，立刻杀了他！”
　　对于属下的固执，樱井康成居然没有任何的不满：“你视董博安先生为你的老师，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却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吉田桑，我们是情报工作者，我们不是复仇者。个人的恩怨请先暂时放到一边吧。”
　　吉田木翔不准备再争辩了。
　　樱井康成是自己的上司，而且是一个已经下定决心的上司，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和他争辩绝对是不明智的选择。
　　针对今天这种局面，董博安也曾经告诉过吉田木翔已经怎么处理：
　　“暂时放一放，顺着对方的心思，然后在未来，慢慢的引导他，告诉他他的判断是错的，你才是正确的。不要去激怒他，这是最不可取的。”
　　“大佐阁下，我尊重您的决定。”吉田木翔恢复了平静：“我也很希望唐铭水先生能够为帝国效力，您能够开发出这座宝藏。我想请求您允许我，和唐铭水先生再谈一下。”
　　“当然可以。”
　　吉田木翔来到了唐铭水的面前。
　　惠子立刻紧张的保护住了唐铭水。
　　她看到自己的哥哥微微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让开了身子，但却没有忘记说一声：“铭水君，我就在那边，我会保护您不受到伤害的。”
　　唐铭水只有苦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需要一个女人的保护了？
　　吉田木翔一挥手，那些拿着刺刀的日本士兵立刻撤退到了一边。
　　当周围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吉田木翔掏出了烟：“唐先生，抽烟？”
　　“谢谢。”
　　唐铭水接过了烟，拿出了打火机，点亮了火。
　　火光里，他和吉田木翔的脸上，都是白惨惨的毫无人色。
　　吉田木翔吸了一口烟：“我是第一次来上海，到我一进入这个花花世界，立刻感受到了这个满洲完全不同。我得承认，我爱上这座城市了。”
　　“谁会不爱大上海呢。”唐铭水笑了笑：“十里洋场，灯红酒绿，你需要的一切在这座城市里都可以找到。美酒、舞厅、女人”
　　吉田木翔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一定要占领这座城市，然后把大上海，变成日本的大上海。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当战争结束后，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那斜在的破坏者抓出来，比如像唐先生这样的人。”
　　“你还是不相信我？”唐铭水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向你们投降，我早已无路可去。”
　　吉田木翔笑了，笑的有新人：
　　“一个骗子，就算再竭力想要伪装自己，可总是会露出破绽的。你打过猎吗，唐先生？”
　　“没有。”
　　“我打过，小时候，我的父亲教过我打猎。”吉田木翔似乎在那回忆：“打猎时候，最难打的就是狐狸，因为它们太狡猾了，懂得利用森林里的一切伪装来保护自己。
　　一个再优秀的猎手，想要猎杀一只狐狸，首先要识破它的伪装，然后尽量用木棍敲死它。为什么？因为一张完整的狐皮才是最值钱的。”
　　“你没打过猎。”
　　唐铭水却忽然说道：“虽然我也没有打过，但我知道猎杀狐狸一定不是这样的做法。”
　　“谁知道呢，也许我只是个比喻。”吉田木翔一点都不在意：“唐先生，你我心里都明白，你不会真正的向帝国投降的。可惜我的上级不愿意听我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和一个真正的猎人一样，死死的盯住你，一直盯到你终于露出破绽为止。”
　　“你会伤了我的心的。”唐铭水扔掉了烟蒂：“我是那么渴望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我想我可以过去了，是吗？”
　　“请！”
　　吉田木翔让出了道路。
　　唐铭水看了吉田木翔一眼，从容的来到了樱井康成的面前，一个鞠躬：“樱井先生，让您受累了，军统上海站前副站长，密杀组组长，武装别动队副大队长唐铭水，正式向大日本帝国投诚！”
　　军统上海站前副站长，密杀组组长，武装别动队副大队长唐铭水，正式向大日本帝国投诚！
　　樱井康成看着他，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在上海，满耳都是唐水爷，唐先生，说真心话，我也并不是特别的信任你，如果不是我的妹妹找到我，以死相逼，我是不会破坏吉田木翔计划的。
　　当然，除此之外，我还有其它的考虑，你知道军统的很多秘密，对军统的情报机关了如指掌，如果我能够真心的对待你，感化你，让你即便是假投降，在帝国的浩荡皇威下，把假投降变成真投降，那会不会是我们的幸事呢？”
　　“请相信我的真心，樱井先生。”唐铭水开始慢慢进入到了角色：“您大概也知道我已经”
　　“无路可去了，是吗？”樱井康成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太相信这些，要想完成一个任务，演戏是必不可少的。你在演戏，你的同僚在配合你演戏，你的上级在配合你演戏，所有的人都在配合你演戏。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好了，哥哥。”惠子却不管这些，只是兴奋地说道：“我先带铭水君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不，不。”樱井康成摆了摆手：“最安全的地方，在我那里。唐先生需要跟我走，在我弄清楚了我想要知道的一些东西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加他。”
　　“也包括我吗，哥哥？”
　　“是的，也包括你，我亲爱的妹妹，谁也不能例外！”


第九十三章 “友善”

　　唐铭水终于知道樱井康成所说的“真心对待、真诚感化”是什么了。
　　他的双手双脚呈一个“大”字形被吊了起来，浑身血肉模糊。
　　一桶凉水泼到了他的头上，让昏迷中的唐铭水悠悠醒了过来。
　　樱井康成就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捧着一本很多日本人都喜欢看的《三国演义》，头也不抬：“你醒了，唐先生。”
　　“樱井先生”唐铭水的气息虚弱：“这这就是你对待我的友善吗？”
　　“我无法确定你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在这点上，起码我和吉田木翔有些相似的地方。”樱井康成缓缓说道：
　　“你要充分的理解我，我是天皇陛下的子民，是大日本帝国的高级军官，是情报战线的第一道篱笆，我做的一切必须要为我的国家负责。”
　　过去，从来只有唐铭水对别人用刑，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用刑。
　　滋味并不好受，很疼，撕心裂肺的疼。
　　现在，他终于知道戈登路289号的人为什么那么害怕自己了。
　　虽然日本人的用刑，在自己看来和小儿科一般，就会用蘸水的皮鞭抽自己，可是即便这样，也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下来的。
　　他喘息着：“樱井先生，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告诉我，你是不是假投降？”樱井康成依旧在看着书：“告诉我你的全部计划。”
　　“没有，没有。”唐铭水喃喃说着：“我是真的想向大日本帝国效忠。”
　　“你在说谎”樱井康成右手挥动了下：“用刑！”
　　
　　唐铭水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醒来了。
　　有几次，他几乎已经绝望了，想要不顾一切的招供出“妲己计划”，结束这无法忍受的痛苦。
　　日本人不光用皮鞭，居然还用辣椒水，从自己的鼻子里灌了下去。
　　那种滋味，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感受到痛苦。
　　没有人是真正的钢筋铁骨。
　　没有一个心理正常的人，会不害怕这些刑具。
　　只是有的人会强迫自己忍受下去。而绝大多数的人，最终都崩溃了。
　　唐铭水差一点就成为了那绝大多数的人。
　　只是，每次当他忍受不住想大呼“我全交代的时候”，他的理智总会在心里劝说自己：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顶过去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对自己用刑了。”
　　英雄？
　　他妈的王八蛋才想当这样的英雄！
　　一个烧的通红的炉子拿了进来，上面放着一块同样烧的通红的铁块。
　　樱井康成终于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里的书，站起来，用火钳夹起这块铁块，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唐先生，这种铁块烙在身上会很疼很疼的。”
　　一种绝望的眼神，从唐铭水的眼中流露而出：“樱井先生，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不管什么，你要什么情报我都交代！”
　　“我需要的情报，你早晚都说的。”樱井康成笑笑：“现在，我需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假投降。”
　　“没有，我真的没有啊。”唐铭水喃喃说着：“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没办法了。都在追杀我，所有的人都在追杀我啊”
　　“你骗人，骗人是不好的。”樱井康成看起来非常的不满意：“我的妹妹恳求我救你，我答应了，我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可你为什么不对我说真话呢？”
　　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继续。”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日本人，夹起了那块铁块，狞笑着朝着唐铭水走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刑讯室里响起
　　
　　焦臭的味道，弥漫着刑讯室。
　　唐铭水的半条命已经去掉了，此时的他，已经处在了半昏迷状态，意识模糊，面对樱井康成的逼问，他低垂着头，眼睛紧闭，嘴里含糊不清：
　　“我交代我交代花旗银行，我存了一一大笔的钱那是我贪污戴处长要对我执行家法贺洛川，我的老师，要整死我”
　　其实这个时候的唐铭水，还有着最后的一丝神智。
　　他在强迫着自己不能昏迷过去，必须要保持这种状态。
　　否则，一会的一桶凉水，会让自己再度清醒过来，然后，自己又不得不再次面对同样的噩梦了。
　　樱井康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中国人，过了好大一会：“带出去，给他上点药，关起来。”
　　唐铭水被拖了出去。
　　樱井康成重新坐下，又拿起了那本《三国演义》：“本泽君。”
　　“在，大佐阁下。”
　　本泽武雄中尉立刻站到了他的面前。
　　樱井康成淡淡问道：“你说，唐铭水说的是真话吗？”
　　“我无法判断。”本泽武雄坦率的回答：“但是站在我的立场，经过了这样长时间的酷刑，普通人是经受不住的，当然，也不排除唐铭水接受过特殊的训练，能够抵御常人无法抵抗的痛苦。
　　如果一定要我回答的话，我个人倾向于唐铭水说的是真的。他迟早都要交代情报的，情报的真假，我们自然会去辨别。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完全可以先承认自己是假投降，然后当一个真正的汉奸。”
　　“是啊，这也是我在想的。”樱井康成合上了书，在那沉吟着：“除非，他有特殊的任务。唐铭水会投降，太不可思议了，这也是我一直怀疑他的地方。我希望我的怀疑是错的，如果我们能够得到一个死心塌地为我们卖命的唐水爷，那对帝国的价值真的太大了。本泽君。”
　　“在！”
　　“好好的让他养两天伤，然后把那个人和他关到一起。”
　　“是的。不过，大佐阁下，都说唐铭水这个人非常精明，他或许会看出一衅绽来的。”
　　“不是或许，而是一定能够看出破绽。本泽君，我不是要成功的骗到他，而是要看到唐铭水，在识破这个人之后的反应。”
　　“我立刻就去办，大佐阁下。”本泽武雄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樱井康成心里还是非常期待，唐铭水是真心投降的，除了唐铭水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宝藏外，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惠子！
　　那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啊！


第94章.上架了，我无悔！

　　刚刚接到编辑大大通知，今天零点过后上架。
　　五百二十六个收藏，扑的不能再扑，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起点上架最低收藏的一本书。首订会是多少？十个？一个?还是零？我不知道。
　　我无悔，我只是想写一个我自己想写的故事而已，没有穿越的先知先觉，没有金手指的神奇发挥，有的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为了国家和民族，愿意牺牲一切的情报工作人员。
　　唐铭水好色、好酒、喜欢钱、残忍、嚣张、阴暗、看起来狂热，但其实很厌恶自己的工作、在面对危险和刑具的时候，一样会害怕，甚至会动摇。因为他是一个人，一个至少还有感情的人。
　　从一开始，他就是一枚被军统用来牺牲的棋子，只是他不知道，他依旧疯狂的在执行着上级派给他的所谓的任务。他狂热的想要去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要用自己的疯狂他成为特工史上的一个传奇。
　　因为他是一个军人，一个中国军人！
　　仅此而已。
　　他可以去当一个小白脸，靠和女人上床来得到重要的情报。他可以去威吓乃至于杀死对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别人怎么辱他、骂他，他都不在乎。
　　起码，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对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忠诚！
　　我想，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潜伏者应该做的，没有浪漫，没有热血，有的只是牺牲和奉献。
　　当然，还有忠诚。
　　师父曾经告诉我，写这种类型的书，你居然他妈的不穿越，没金手指，你不扑，没天理。然后师父又说，你他妈的就写吧，既然写了，就要耐得住寂寞，好好写完。等到真的有一天完本了，你拍着胸脯说：
　　“我他妈的真的写完了！”
　　师父许诺我：“你他妈的真的完本的那一天，你想吃什么，老子请你吃什么，什么贵的你点什么！”
　　所以，为了这顿饭，我他妈的一定会完本的。
　　不太监！
　　也许不仅仅是为了一顿饭，而是为了心中的一个梦想。
　　我无悔！！！


第九十四章 杀你易如反掌

　　无休无止的折磨终于暂时停止了。
　　唐铭水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关进了一座由仓库改临时改造成的监狱中。
　　在这里，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外面的枪炮声。
　　上海之战打的怎么样了？
　　国军的弟兄们能够守住上海吗？
　　唐铭水一点情报也都无法收到。
　　现在，这些也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
　　樱井康成的态度，非常出人意外。
　　他绝不是因为惠子的原因才出手救唐铭水的，而是他同样希望得到唐疯狗这座情报宝库。
　　他甚至没有给唐铭水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机会，直接就用上了刑具。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唐铭水在这个已经被关了两天了。每天都会有专人送来两顿饭。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来找他。
　　仿佛樱井康成已经将他遗忘了。
　　伤口无时无刻不在作疼，尤其是被铁块烙过的地方，身子只要做一些比较大的动作，立刻便会撕心裂肺的疼痛。
　　潜伏？
　　唐铭水苦笑。
　　在很多人看来，潜伏很简单，安排一次行动，说上几句假话，敌人就能相信了，接着就能顺利的潜伏了。
　　没人是傻瓜。
　　尤其像樱井康成或者吉田木翔这样长期进行情报工作的，他们的警惕性和嗅觉，比绝大多数的人都高。
　　唐铭水平躺在铺满稻草的地上，仔细的想着自己在受刑时候，有没有哪句话出现问题，樱井康成为什么要这么做。
　　樱井康成不相信自己，但他同样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所以，自己还有机会。
　　那么樱井康成下一步会怎么做？
　　自己应该怎样取得他的信任？
　　戴处长那里呢？
　　他还在等待着自己的情报吧？
　　唐铭水手里拿过身边的一块从屋顶掉下来的木片，一边在手里把玩着，一边不断的在脑海里做出各式各样的设想。
　　牢房的门打开了。
　　唐铭水以为到吃饭时间了，但没有想到的是，两名日本士兵，拖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犯人进来，然后往地上一扔，随即离开。
　　牢房的门又被关上了。
　　这个新进来犯人身形看起来好熟悉？
　　唐铭水不顾身上疼痛，来到新犯人的身边，掰过他的脸只看了一眼，立刻失声叫出：“老鲍！”
　　鲍殷亮！
　　这个犯人，竟然是自从自己失势后，一直渺无音讯的鲍殷亮！
　　鲍殷亮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叫了一声：“大哥”
　　一声“大哥”，让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情的唐铭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当一个人孤身和敌人周旋，彷徨无助，却忽然遇到了一个故友，那种心情，现在的唐铭水完全能够理解了。
　　他拿来自己的水，给鲍殷亮喂了几口：“老鲍，你怎么被日本人抓住了？”
　　鲍殷亮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大哥，你落难的时候，我正带着弟兄们和小日本玩命，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你前几天，我带着我的分队，去袭击日本人的一个车队，结果我们的情报出现了失误，日本人把我们包围了
　　弟兄们打的都很勇敢，没人投降，一个接着一个的兄弟，在我边上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啊我准备杀身成仁，可是一枚手榴弹在我附近爆炸，我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我就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樱井康成审问了我，他要我交代出我知道的情报，对我用刑。我没说，大哥，我什么情报都没给他。为了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为了咱们军统，我不能说，不能说。”
　　唐铭水默默的点了点头。
　　“大哥。”鲍殷亮挣扎着爬了起来：“没想到咱们弟兄在这里见面了。也好，大家手拉着手，结伴到黄泉路上去吧。”
　　“我为什么要死？”唐铭水居然笑了笑：“我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想要活下去。”
　　鲍殷亮苦笑：“大哥，咱们落到日本人的手里，难道还想活着吗？”
　　“你不想，我想。”唐铭水坐在了鲍殷亮的身边：“我不光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报复那些趁我落难落井下石的人。老鲍啊，我已经向日本人投降了。”
　　“什么，你向日本人投降了？”鲍殷亮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大哥，过了一会，才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
　　“大哥，你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任务？我们是拜把子兄弟，告诉我，我能够协助你的。”
　　唐铭水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鲍殷亮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
　　就这么沉默了十几分钟，唐铭水忽然看了看鲍殷亮：“你还不走？”
　　“走？”鲍殷亮怔住了：“我走到哪里去？”
　　唐铭水又笑了：“樱井康成那里啊。”
　　“大哥。”鲍殷亮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啪！”
　　一个巴掌落到了鲍殷亮的脸上。
　　鲍殷亮完全被打蒙了，捂着脸，却一个字也不敢发出来。
　　“老鲍啊，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连我都敢骗。”唐铭水淡淡说道：“现在虽然我成了犯人，可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在外面的日本人听到声音进来之前，我保证可以杀了你。”
　　“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唐铭水打断了对方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让樱井康成亲自来审问你？在军统上海站，你只是个小人物，你掌握的情报，不会比小孙多多少。你的错误，是不该直接在我面前说出樱井康成这个名字。”
　　“大哥，你听我说”
　　鲍殷亮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他再也无法说话了。
　　唐铭水的手忽然猛力朝前一递，一块木片，已经深深插进了鲍殷亮的咽喉里。
　　鲍殷亮捂着咽喉，血，不断的顺着他的手指缝里流出，他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说了，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唐铭水却好像什么也都没有看到，无动于衷：“军统上海站，没有人敢骗我。你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你居然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对吗？”
　　鲍殷亮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抽搐着。
　　“看在兄弟一场，我帮你上路吧。”唐铭水死死的捂住了鲍殷亮的口鼻，然后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很多人会死的，很多人，而你是第一个！”
　　鲍殷亮到死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第九十五章 我一定要相信你

　　日本海军陆战度虹口基地陆军医院。
　　宽敞明亮的病房，干净洁白的床铺。
　　病床边上，放着一个盆子，里面有一块冰块。顶上的电吊扇缓缓转动，带动起了一丝一丝的凉意。
　　这在上海滩，绝对是有钱人才能过的生活了。
　　电风扇和电冰箱一样，本来就是稀罕物，再加上在这个季节要想弄到冰块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唐铭水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茶，一个苹果。
　　昨天，还在临时牢房里，今天，却住进了条件如此好的病房内。
　　人生的大起大落啊。
　　住在这里，就连枪炮声也都听不到了。
　　唐铭水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吊扇，眼神迷离，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有根烟抽就更好了。
　　伤口，都已经得到了精心的治疗，尤其是胸口最严重的，被铁块烙过的地方，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传来了一阵阵的凉意。
　　外面，传来了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病房的门被推开，然后又被小心的关上。
　　看到病床上的唐铭水睁着眼睛，樱井康成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病床边：“唐先生，你醒了？”
　　他的话语透露着关切，好像特别的关心唐铭水，之前的那些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
　　“是的，樱井先生，我醒了。”唐铭水也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遭受到的虐待。
　　“我知道，鲍殷亮是绝对骗不过你的。”樱井康成坦诚承认了鲍殷亮就是自己派去的：“我设想过你在发现他的身份后，会做出的各式各样的反应，但却绝对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杀了他，用一块小小的木片，甚至连我们外面的警卫都没有能够发现”
　　唐铭水笑了笑：“我讨厌背叛，更加讨厌出卖。所以赖五死了，滚肉阿彪死了。鲍殷亮也必须死。”
　　“你的戾气很重。”樱井康成皱了一下眉头。
　　“因为我在上海滩待了很久。”唐铭水漫不经心地说道：“在这个地方要想生存下去，靠的不是讲道理，而是金钱、权利、拳头。金钱我没有，权利我也失去了，我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我的拳头了。
　　樱井先生，唐水爷虽然失势了，但只要给我一点机会，要干掉我的敌人，我还是有把握的。尤其是那些想欺骗我原来的部下，我不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
　　“我不希望成为你的敌人，一点都不希望。”樱井康成叹息一声：“我看得出来，我的妹妹非常喜欢你，自从她的前任丈夫为帝国捐躯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为一个男人如此的不顾一切。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我发誓，我会善待你的。可你是唐铭水，唐水爷。我不敢轻易的相信我，为了帝国的事业，也是为了一个军人的荣誉。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唐铭水看了看他：“我通过你的审核，你相信我了？”
　　“不，不，我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你。”樱井康成一丝一毫也都没有隐瞒：“我完全可以和你说谎，但我不想这样，为了我的妹妹，为了我们将来能够更好的合作，我和你之间，是需要坦诚合作的。
　　可我现在勉强能够接受你，假设你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这才不得不选择投靠我们。原因？很简单。如果你是怀着某种目的的，那么，在你识破了鲍殷亮的身份后，你会选择别的方式，而不是如此惨烈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唐铭水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他可以假装被鲍殷亮蒙骗，然后通过鲍殷亮的嘴，让樱井康成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想要为日本人效力。
　　然而他知道，樱井康成也清楚，以鲍殷亮拙劣的演技，和自己那么多年的经验，他是绝对骗不过自己的。
　　所以他毫不迟疑的干掉了鲍殷亮。
　　他，还是当初的那个唐阎王！
　　“只有心里没鬼的人，才会选择这么做。暴力、血腥、冲动，完全不会考虑后果，因为他知道，他选择的合作对象，迟早会信任他的。”樱井康成缓缓说道：“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两个原因，促使我一定要相信你。
　　第一个，当然就是因为惠子。我很疼爱我的妹妹，我想看到她幸福。如果有可能的话，嫁给一个中国人，也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我调查过了，你来自于一个书香门第，你本人又是黄埔八期生，我妹妹嫁给你，不丢人。”
　　甲午之战后，虽然日本国力超过中国，日本人在中国的领土上作威作福，但中日两国民众，乃至高层间的通婚从未断绝过。
　　更有甚者，有日本贵族之女，能够以嫁给中国高官之子而感到倍觉光荣。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件事，是在伪满洲国成立后，一个日本的外交官的女儿，看中了前大清朝一个吏部侍郎林鸿道的儿子。
　　这林鸿道，颇有文采，又被赏赐过黄马褂，民国成立后，当过一任的海外部副部长。
　　溥仪跑到满洲之后，这家伙宁可副部长不做，也要携家带口，带着他的黄马褂一起跑到满洲追随他的前任主子去了。
　　那个日本外交官前来为女儿求婚，原以为凭借日本人在满洲的势力，对方一定会答应。但没有想到的是林鸿道居然一口拒绝。
　　甚至他还轻蔑地说：“大清虽弱，日本虽强，然我国究竟是天朝上邦，岂有以我上邦名流之身份，与倭人通婚者？”
　　那个外交官恼羞成怒而去。
　　没想到的是，她的女儿居然以绝食相抗议。
　　弄到最后，那个外交官只能再度上门，鞠躬恳请林鸿道，最终还是溥仪亲自调解，这才勉强让林鸿道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个日本女人。
　　这事情一经传出，在满洲那些大清朝的遗老遗少们，弹冠相庆，觉得林鸿道狠狠的为他们争了一回面子。
　　而那些日本人，倒也不觉得怎么羞愧，反倒还经常去拜会林家公子。
　　所以，樱井康成提出自己的妹妹嫁给唐铭水，自然也在常理之中。


第九十六章 我唐疯狗又回来了

　　“第一个原因，我已经知道了。”
　　唐铭水笑了笑，接口说道：“我来帮你说第二个原因吧。上海之战的胜利天平，正在逐渐向日本一方倾斜，我可以相信，你们迟早会占领上海，但是在那之后呢？
　　你们用什么方式统治这座城市，我管不到，可是，在上海，各种日本情报机关林立。陆军参谋本部的，海军军令部的，外务省的这些都属于日本军方和政府的。
　　那些由财阀和政客组织控制的民间特务组织更多。玄洋社的、血盟会的、樱花会的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啊。
　　在你们占领上海之后，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局面继续进行下去，有的机构会继续生存下去，有的机构则会被淘汰。
　　这也是一场战争，发生在你们内部，没有硝烟的战争，对吗，樱井先生。”
　　樱井康成默默的点了点头。
　　“有烟吗，樱井先生？”唐铭水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
　　樱井康成自己本身并不吸烟，但他从惠子那里已经了解到了唐铭水的嗜好，所以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香烟和火柴放到了唐铭水的身边。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贪婪的吸了一口：
　　“在这场战争中，谁都想占据未来领导指挥上海情报工作的主导地位，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谁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谁能够抓到更多的中国情报人员，谁能够破获更多的中国地下抵抗组织。
　　这个时候，中国人的作用，尤其是那些汉奸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一个重要的汉奸，带给你们的作用将会是巨大的。论到对上海的熟悉，对军统的了解，除了我唐铭水，还能有谁？你得靠我唐铭水！”
　　“那不一定。”樱井康成很镇定地说道：“你的老师贺洛川呢？”
　　“贺洛川？”唐铭水微微一笑：“贺洛川管理上海站是一把好手，教学生也是一个称职的老师。但是，在上海的密脱路1982号有一家皮鞋铺，它的边上有一条小路，可以让被追捕者迅速逃脱，他知道吗？
　　‘飞马堂’当家老三，过了四十才有了一个儿子，对他儿子宠得无与伦比，这个三当家的，家里有一个非常隐秘的暗道，里面储存了足够吃上半年的水和粮食，被逼急了，抓住他的儿子躲到暗道里，他却绝对不敢出卖你，这件事，贺洛川知道吗？”
　　樱井康成的脸上也逐渐的露出了笑意。
　　他越发的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唐铭水。
　　“这些，贺洛川不知道，戴笠戴先生也不知道。”唐铭水大口大口吸着烟：“我知道，我唐铭水的肚子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军统的那斜伏人员我知道，潜伏地点我知道。
　　哪怕在我失势之后，军统修改了这些，可是那些在上海站工作过，尽管我只见过一面，我的脑海里就不会忘记他的长相。
　　或者新加入的特工，我从来没有见过，只要站在我的身边，我就能够闻出他身上情报人员那种特殊的味道！
　　这些，难道贺洛川能做到？他不行。樱井先生，你需要我，得到我，你就得到了一个宝贝。要不了多少时候，大日本帝国上海的情报工作，将会全部掌握在你的手里！”
　　樱井康成听的非常仔细，他喃喃地说道：“刘皇叔遇到了孔明，从此后夺荆州、进西川，建立了蜀汉的大好基业。唐先生，你就是我的孔明啊！”
　　他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唐铭水深深鞠了一躬：
　　“唐先生，我之前对你的无礼举动，请你原谅我。也请你忘记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全力的帮助我。”
　　唐铭水知道，樱井康成依旧不相信自己。
　　但他却需要利用自己。
　　自己现在就好像笼子里的鸟，没地方可以飞，樱井康成会利用一切手段，榨干自己身上每一寸可以利用的地方的。
　　而这，其实也给了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此时的樱井康成，就是自己的保护神。
　　樱井康成在利用自己的同时，也被自己利用着。
　　这一点，双方彼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唐铭水开口说道：“樱井先生，让我成为你的孔明，是需要有条件的。”
　　“你请说，唐先生。”
　　“第一点，保护我，不要让任何人伤害我。”
　　“你是我的孔明，刘皇叔从来没有让任何人伤害过孔明，连他的结拜兄弟关云长和张翼德都不可以。”
　　“第二点，我需要一把枪，我得保护好自己。”
　　“我会给你全世界性能最好的枪，哪怕你有一天用枪口对准我的脑袋，我也不会后悔的。”
　　唐铭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三点，我要一个正式的职位，我既然已经准备当汉奸了，我就要当的光明正大，我要全中国都知道，我，唐铭水，就是中国最大的汉奸！那些过去对不起我的人，现在，可以开始颤抖了！”
　　这几句话，已经让樱井康成的心里逐渐的开始信任起唐铭水。
　　没人会说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的，没人！
　　“我保证，唐先生，很快全中国的人都会知道，你唐先生，不光是我樱井康成的朋友，也是大日本帝国最忠诚的朋友。”
　　“不，我是一条忠诚的狗，还是疯狗！”唐铭水的眼中闪动着凌厉的光芒：“过去，那些人叫我做唐疯狗，现在，这条疯狗又回来了！”
　　“八嘎！”樱井康成忍不住骂了一声：“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害怕你了。你真的是一条疯狗！”
　　唐铭水不断冷笑：“我当然是一条疯狗。那么，最后一个条件，不要企图从我的嘴里一次性的得到全部情报。这虚报，是我保护性命，继续得到你信任的护身符。我会一点一点的透露给你，而我给你的，永远都会是特别重要的情报！”
　　“你不光是疯狗，还是一条狡猾的疯狗。”樱井康成笑了：：“我答应你，全部都答应你。我们会成为朋友和很好的合作伙伴的，因为彼此的利益，将我们联系到了一起。”
　　唐铭水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很好，现在正式开始了，自己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办法，初步潜伏下来了，尽管，这种办法并不是那么的保险。
　　但至少，曾经的那条唐疯狗又回来了！


第九十七章 零星片段组成的情报！

　　唐铭水对着镜子照了照。
　　头发经过了修理，可是日本人的手艺，实在是比不上小苏北的。
　　他只能自己拿发胶，仔细的打理了一下。
　　还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去吧小苏北抓来吧？
　　这个时候，恐怕小苏北早就带着老婆孩子跑回老家去了。
　　穿着樱井康成专门按照自己要求找来的全新西装，细心的打上了领带。
　　一样不满意。
　　究竟还是“六福记”的手工西服合身啊。
　　没法子，战争期间，一切从简。
　　他不再是军统的唐副站长，现在，他有了一个新的头衔：
　　大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华东情报站特别顾问。
　　为了这个头衔，樱井康成再三向他道歉，暂时让唐铭水使用这个称呼，等到上海之战结束，他保证一定会给唐铭水一个更加令他满意的职务的。
　　樱井康成态度的转变，当然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的：
　　情报！
　　只有唐铭水向他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才会继续换来樱井康成的“友谊”！
　　今天外面的天气不错。
　　唐铭水戴好了手表，收好了香烟和打火机，从容的走了出去。
　　“唐先生！”
　　外面站岗的卫兵一看到唐铭水，立刻恭恭敬敬的一鞠躬。
　　这大约也是樱井康成吩咐的吧。
　　“唐先生，樱井大佐让您出来后，请去竹也联队长那里一趟。”
　　唐铭水点了点头。
　　日军第十三师团山炮兵第十三联队联队长竹也孝。
　　他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十一联队指挥部门口：“我要见樱井康成大佐。”
　　“是唐先生吧，樱井大佐和联队长阁下已经等您很久了。”
　　唐铭水一进去，樱井康成就好像看到一个老朋友似的，朝他招了招手：“唐先生，我们一直在等你。竹也君，这位就是唐铭水先生。”
　　唐铭水朝竹也孝微微笑了一下。
　　“一切拜托了。”竹也孝居然朝唐铭水鞠了一躬。
　　什么意思？
　　“唐先生，你来。”樱井康成把唐铭水叫到了沙盘前：“您能看出这是哪里吗？”
　　唐铭水非常仔细的看着，不时的来到军用地图前对照一下。
　　过了一会，他很有把握地说道：“这里是中国军队蕰藻浜防线。”
　　“我说找到唐先生，上海没有他不了解的。”樱井康成略有几分得意：“联队长阁下，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唐先生了。”
　　竹也孝再次说了一声“拜托”：“唐先生，我想知道的是，在蕰藻浜大场方向，支那军队的布防兵力。”
　　唐铭水略一沉吟：“在大场，由税警总团、第八师、十六师等部负责坚守黑径桥，主要是由第八师朱耀华部坚守，同时，驻扎在陆家桥的精锐八十七师随时可以增援。一旦大场吃紧，那么第一时间到达战场的，一定是八十七师的二六一旅”
　　他仔细的说了中国军队的布防。
　　竹也孝听的非常仔细，不时的和沙盘上做着比较。
　　樱井康成微笑着说道：“联队长阁下，和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基本一致，当然，支那的增援部队番号，武器兵力都必须要感谢唐先生的提供。”
　　“黑径桥，很好唐先生，非常感谢！”
　　竹也孝再度一个鞠躬，急匆匆的离开了。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若无其事的和樱井康成聊着天。
　　日军要对大场发起进攻。
　　具体的时间呢？不知道。
　　但是他们最先选择的主攻方向，一定是在黑径桥。
　　既然山炮兵第十三联队加入战斗序列，那么十三师团肯定也跑不了了。
　　黑径桥日军投入的兵力至少在一个师团以上。
　　光凭第八师朱耀华部绝对无法坚守。
　　唐铭水一边和樱井康成聊天，一边急速的在脑海里把这些零星的情报拼凑起来。
　　身为一个潜伏间谍，很少有机会获得一份完整的情报。
　　甚至根本就不可能。
　　你要做的，就是从得到的零星情报中，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而这，也是唐铭水潜伏后，得到的第一份情报。
　　会不会是假情报？
　　不可能。
　　上海之战如此激烈，日本正规军没有心思来陪着情报人员演戏。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考虑怎么把这份情报送出去，让弟兄们提前做好准备，避免出现更大的伤亡。
　　“樱井先生。”唐铭水扔掉了烟蒂，随即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我在这里很无聊，我觉得需要找些事情做了。”
　　“没关系，您的伤势刚刚有些好转，多休息一下。”现在在樱井康成的眼里，唐铭水绝对是个宝贝：“唐先生，恕我直言，您的烟瘾实在是太大了。”
　　“戒不掉了。”唐铭水笑了笑：“而且，我也不喜欢整天这么无所事事。你不是想要在情报争夺战中占据上风吗？那么，我想今天就可以做一些热身运动了。”
　　樱井康成一怔，随即又是一喜：“你是说，今天就可以向我提归报？”
　　“有价值的情报。”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我希望能够召集一些您的部下，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出发。陈家行现在已经控制在你们手里了吧？”
　　“是的。”樱井康成点了点头：“我么刚刚占领没有多久，支那人的主力虽然被击溃了，但是士兵的零星游戏作战依旧没有停歇。”
　　“打仗，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唐铭水淡淡说道：“我在乎的，是潜伏在那里的军统间谍。碰巧我就知道陈家行的一个军统工作点。”
　　樱井康成大喜过望，但是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摆出一些姿态的：“您的身体能够吃得消吗？”
　　“工作，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修养。”唐铭水漫不经心：“我回去休息一下，两个小时之后，请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行动。告辞了。”
　　“请慢走，唐先生。”
　　目送着唐铭水离开，樱井康成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他一再的说过，唐铭水是一座宝库，但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这座宝库居然那么快就开启了。
　　他已经在上海情报工作的争夺中占据了上风。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继续巩固和唐铭水之间的“友谊”了！
　　（小粉要向所有的读者大大表示感谢！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本书都是一本标准意义上的扑街书，甚至可以算是扑街书的标尺了。
　　上架的时候，小粉做好了零订阅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二十四小时单章最高订阅竟然达到了四十七，这种数据，在别人眼里嗤之以鼻，甚至会嘲笑，可是对于小粉来说，却已经是最好的奖励了，因为小粉知道，起码还有人在看自己的书。
　　五百多收藏，单章四十七订阅，收订比接近十比一了，小粉知足了。
　　而且，还有六张月票，和很多的推荐票，那么，小粉还有什么理由值得抱怨的呢？
　　小粉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为了报答那么多支持的读者大大，只能承诺，每天最低两章更新，每个月至少爆发一次，不多，但对于龟速码字的小粉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然后，小粉郑重承诺：
　　除非本书被咔嚓，否则小粉一定会把它写完的！
　　哪怕，将来只有一个读者大大在看也是如此！）


第九十八章 我欠你一条命

　　杨建南很早就起床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卖北方糕点的小贩，从来都不和人红脸，秉承着吃亏就是福的理念。
　　战争爆发后，生意没法做了，孤身一个人的杨建南，反正也没牵没挂的。
　　前两天，日本人占领了陈家村。
　　淞沪之战中，因为顾虑到在上海的外国人太多，生怕造成恶劣的国际影响，所以日本士兵还并没有完全露出他们残暴的一面。
　　被占领区的中国人，暂时还没有感受到噩梦。
　　除了不能做生意，再加上外面不时传来的零星枪炮声，杨建南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基本上每天都会有日本兵敲开家门，问自己要口水喝什么的。
　　“咚咚咚”。
　　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又是那些东洋赤佬来了。
　　杨建南叹了口气。
　　可他又不敢得罪那些东洋赤佬。
　　“来了，来了。”杨建南急匆匆的打开了门。
　　可是，他随即就怔在了那里。
　　这次，来的不是零星的日本兵，而是七八个！
　　刚一开门，日本兵就冲了进来，把杨建南推到了一边，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他。
　　“军爷，怎么了，怎么了？”杨建南不断比划着手势。
　　可是很快，他的手势就凝固在了那里。
　　一个日军的大佐，和一个穿着西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个穿西服的年轻人，杨建南再熟悉不过了：
　　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唐铭水！
　　他曾经见过唐铭水一次，仅仅只有一次！
　　上海站那么多人，又过了那么久了，唐铭水不会认识自己的，不会的。
　　杨建南一直在心里不断的乞求着。
　　“就是这里吗，唐先生？”樱井康成看着屋子里，好奇的问了一声。
　　“是的，就是这。樱井先生，这的北方糕点不错，尤其是天津的麻花，好吃，就在那里，你尝一下。”唐铭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指了一下旁边的柜台上。
　　樱井康成真的走了过来，拿了一块麻花，品尝了一下，赞不绝口。
　　“哎哟，终于遇到一个能说中国话的了。”杨建南完全镇定了下来，好像看到救星一般：“先生，先生，那么多的东洋人怎么都闯到我这里了啊？”
　　“你不知道？”唐铭水看了看他。
　　杨建南一脸的委屈：“我怎么会知道啊？”
　　唐铭水笑了：“杨建南，民国二十二年加入力行社，军统成立，授予少尉军衔。长期潜伏在陈家行一带，以北方糕点贩子身份作为掩护”
　　杨建南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您在说什么啊，先生。”
　　唐铭水扔掉了烟，用脚踩灭，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樱井先生，你知道我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
　　“不知道。”樱井康成似乎对屋子里的糕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吃的嘴里都是，说话也都含糊不清了。
　　仿佛，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过目不忘。”唐铭水微微笑着：“我记得我是民国二十三年加入的力行社，进社的第一天，我去向贺站长报道，而你正好汇报完毕准备离开，所以我们见了一面。
　　然后，当我不断的得到重用，能够接触到大量的绝密文件后，我发现你，杨建南，潜伏了下来，负责秘密监视日本人的行动，这一件事，就是几年啊，你提供的情报虽然不多，但这份韧劲还是很让我佩服的。
　　后来，上海之战爆发，我得到了潜伏名单，你杨建南的名字赫然在列啊！”
　　杨建南深深叹息了一声：“我当然记得我们见面的那天，我还很清楚的记得，我奇怪，一个才来报道的小年轻，怎么能够直接去见贺站长？后来我一打听，才发现你居然是贺站长的学生。唐铭水，这些年我也一直得到你的消息，你的官升的是真快啊。”
　　烟抽到还有三分之一，唐铭水扔掉，踩灭，给自己点上了第三根烟：“你承认了？”
　　“承认了，事到如此，我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杨建南面无表情：“唐铭水，你以前的名声虽然不好，但起码你是条汉子！怎么现在你投靠了日本人，数典忘祖，背叛国家民族，背叛党国，你不怕军统的家法吗？”
　　“家法？家法对我有用吗？”唐铭水冷笑：“我现在受到日本人的庇护，军统的家法能够执行到我的身上吗？”
　　“唐铭水，你这条狗！你是狗！”
　　杨建南大吼，猛的朝身后的碗橱冲去。
　　“砰！”
　　枪响了。
　　杨建南的手已经碰到了碗橱，可是他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一缕青烟，正从唐铭水手里枪的枪口冒出。
　　他扔掉了左手的烟，很细心的踩灭，收好了枪：“在碗橱里，有武器。”
　　一个日本士兵立刻跨过杨建南的尸体，来到碗橱前，没搜多久，就搜到了一把手枪。
　　“你对这些人的了解，超过了任何一个人。”樱井康成终于吃饱了，他拍了拍手：“我想，这位杨先生，在死前心里一定对你非常痛恨吧？”
　　“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唐铭水一点都不在意：“去他的卧室里，仔细的搜一下，杨建南是老资格的特工，他有一台电台。”
　　按照唐铭水的指点，那台电台很快就被搜到了。
　　“唐先生，你真的是一个宝贝啊。”樱井康成叹息着：“可也正因为如此，会有更加多的中国人想要杀死你，不行，我要加强对你的保护，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的一根汗毛！”
　　“我不害怕。”唐铭水看了一眼地上杨建南的尸体：“这是第一个，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潜伏特工，被你抓获的。”
　　“走！”樱井康成挥了一下手。
　　唐铭水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
　　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在滴血。
　　对不住了，杨建南，我的兄弟。
　　我只能通过这种办法，才能把情报传递出去。
　　只能够这么做，才能让樱井康成不会怀疑我。
　　你的死，能够挽救无数国军将士们的生命。
　　你的献血，能够为上海之战做出最大的贡献！
　　我唐铭水对不起你！
　　我唐铭水欠你一条命！


第九十九章 第三十八个人

　　“戴先生，我军统上海站陈家行潜伏特工杨建南暴露，被倭寇当场杀害。”
　　“没看到我这里有多少事吗？一个外线潜伏特工死了，也来我汇报做什么？”戴笠很是不满。
　　“是的，戴先生，但前线特工发现了一些特殊之处。”
　　“特殊之处？”戴笠终于抬起了头。
　　“戴先生，是这样的，倭寇枪杀杨建南后，我前线特工顾全宾，奉命冒死进入杨建南家察看。他发现，现场除了杨建南的尸体，还有三根烟蒂。”
　　“烟蒂？”戴笠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个烟蒂在上，两个烟蒂在后排成了一个八字形。这是军统上海站的紧急联络方式。”
　　“烟蒂呢？”
　　“已经送来了。”助手立刻把一个小盒子放到了戴笠的办公桌上。
　　戴笠看都没看一眼：“那个叫顾全宾的，看过这些烟蒂吗？”
　　“没有，十万火急的联系方式，顾全宾完全按照战时情报工作特殊行动方案来做的，先是送给了他的顶头上司，但没有告诉盒子里是什么，也没有说是在哪发现的，只是和盒子一起送来了一封信，相信说明了发现烟蒂的时间和地点。
　　我拿到这个盒子，做了仔细检查，特殊封口都没有被破坏过。”
　　戴笠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
　　这种三个烟蒂的联系方式，只有军统老资格的特工才知道。
　　战争爆发后，随着战场局势的改变，戴笠一共派出了三十七个人，想方设法的打入日本人的内部。
　　但到目前为止，成功和日本人取得联系的，只有前两天忽然“失踪”的贺洛川！
　　问题是，贺洛川并不吸烟。
　　而且，他目前也绝对不会出现在陈家行。
　　那么是谁，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
　　“你先出去吧。”
　　戴笠凝视着面前的盒子，过了很久，才拆开盒子的封条，打开。
　　里面，放着三个已经被踩扁的烟蒂。
　　戴笠把桌子上的台灯打开，把烟蒂凑到了灯光下，然后异常小心的分解着烟蒂。
　　一张小纸条，从其中的一个烟蒂里被戴笠找到了。
　　他更加谨慎的一点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必须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清楚的字：
　　“黑径，十三，主。”
　　什么意思？看起来像是明码传递，居然连密码都没有用。
　　戴笠立刻站了起来，来到了上海地图前，看了许久。
　　黑径桥！
　　“黑径”的意思，一定是黑径桥！
　　十三呢？
　　十三是什么意思？
　　戴笠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距离黑径桥最近的日军部队是哪支？知道了。”
　　他挂断了电话。
　　十三，那是日军十三师团的意思！
　　主？
　　主攻！
　　“日军第十三师团将对黑径桥发起主攻！”
　　戴笠完整的破解了这五个字的意思！
　　到底是谁，传递出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接第八师朱耀华！”戴笠又一次的拿起了电话：“朱师长，我是戴笠。日本正在继续于蕰藻浜一线突击，我得到绝密情报，日军将选择你的黑径桥作为主攻方向，是的，情报无误是的，恳请八十七师随时准备增援！”
　　放下电话，戴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贺洛川还没有完成潜伏，那么，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用这样的方式送出了这份情报？
　　三十七个人，都还没有完成任务啊。
　　不对！
　　不是三十七个人，应该是三十八个人！
　　自己一直少算了一个人：
　　唐铭水！
　　那个从一开始就准备被牺牲掉的棋子。
　　可是，“妲己计划”刚开始实行就出现了意外，负责和唐铭水接头的“夫子”死了。
　　自那以后，唐铭水和上级彻底失去联系。
　　戴笠和贺洛川知道出现意外了，唐铭水很有可能也遭遇不测。
　　即便他还活着，他也暂时失去利用的价值了。
　　没有夫子的帮助，他根本无法打入到日本人的内部！
　　难道，是唐铭水找到了什么办法吗？
　　不可思议，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不可思议。
　　戴笠怎么想都想不通，唐铭水是如何做到的。
　　而且，就算他真的做到了，又是如何那么快的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
　　知道了日军的主攻方向以及主攻部队番号，能够让守军在第一时间就有针对性的做出防御部署，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这种减少，是能够让成千上万本来应该阵亡的士兵活下来！
　　杨建南？
　　杨建南一定是唐铭水故意出卖的，他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传递出情报，然后让军统得到这份情报。
　　军统规矩，一当伏特工牺牲，一定要想方设法查明死因。
　　所以唐铭水知道，军统的人，肯定会冒死前往杨建南阵亡处的。
　　牺牲一个人，拯救千万人，值了。
　　尽管残酷，对杨建南不公平，但对整个抗战大业却是最好的选择。
　　很好。
　　“唐铭水，唐铭水，你现在在做什么？”
　　戴笠喃喃说着，然后按下了一个电铃。
　　一会，他的助手走了进来：“戴先生。”
　　戴笠沉吟了一下：“发现杨建南的那个特工叫什么？”
　　“顾全宾。”
　　“让顾全宾回来接受新的任务。”戴笠毫无感情地说道：“然后，干掉他。死因，遭到倭寇杀害，追赠他为陆军少校。”
　　“是的，戴先生，我即刻就去办。”
　　顾全宾和杨建南一样，也是无辜的。
　　但无辜的人，并不代表就不能死了。
　　唐铭水只是一枚棋子，可是那个叫顾全宾的人连棋子都算不上。
　　假如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顾全宾就必须要死了。
　　如果顾全宾有一天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叛变了，向日本人交代了军统这种特殊的传递情报的方式，日本人只要联想一下，就会察觉出唐铭水那天在杨建南处的所作所为。
　　所以，现在先假设这份情报就是唐铭水传递出来的，那么为了他的安全，顾全宾必须死。
　　杜绝一切意外。
　　然后，怎么处置唐铭水？
　　这第三十八个人？
　　贺洛川！
　　戴笠在那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交给贺洛川去处理吧。
　　毕竟，贺洛川更加有经验，也更加能够得到日本人的信任。
　　为了这个庞大的计划，他们已经精心策划了很多年了。
　　唐铭水永远不会是潜伏之狐，只有贺洛川才能做到这一点。
　　“小唐啊，是我戴某人对不起你了。”戴笠轻轻叹息一声。
　　等到抗战胜利，我戴某人，一定亲自到你的坟前去向你谢罪！


第一百章 杀人灭口！

　　顾全宾一直都有一些心不在焉，谁也不知道这位顾中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顾中队长，听说后面要让你立刻回去领赏？”
　　半路上，他遇到了小孙带领的三个人，点了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要让我回去领赏。”
　　“顾中队长，领赏还不是好事？省得您老是去别人家想着法子弄钱。”小孙讥讽的说了一句，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这家伙敲诈水哥时候的丑态：
　　“走吧，咱们同路。”
　　顾全宾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小孙话里的讽刺。
　　三个烟蒂，一个在上，两个摆成八字形，军统紧急联络暗号。
　　只有老资格的特工才知道这样的联络方式。
　　是谁？
　　军统上海站知道这个暗号的老资格特工，除了自己之外，没人在陈家行一带活动。
　　而且就算在那活动了，他好好的杀死杨建南做什么？
　　知道杨建南身份的人，同样也没几个。
　　最关键的一点，根据杨建南邻居，偷偷看到的，一队日本士兵冲进了杨建南的家，没有多久，枪声就响了，接着，日本人就拿着一台电台离开了。
　　在这些日本人当中，有个人非常独特，穿着西装，带着礼帽，看不清他的长相。
　　在顾全宾认识的人中，有个人特别喜欢穿西装，而这个人已经失踪了。
　　还有，顾全宾检查过杨建南的尸体，他是被一颗子弹从后背心击中，然后直接穿入心脏，当然毙命的。
　　这样的死法非常快速，死者根本感受不到痛苦。
　　他也认识一个拥有如此神准枪法的人。
　　最后一点，杨建南死于勃朗宁M1903式手枪9毫米子弹下。
　　不是日军士兵使用的三八式步枪6.5毫米子弹，也不是日军军官使用的大正十四年式手枪的8毫米子弹。
　　日本军队的人使用勃朗宁？
　　不可能！
　　碰巧的是，顾全宾还是知道有个人，虽然经常使用驳壳枪，但他最爱的却还是轻巧许多的勃朗宁！
　　这个人的名字叫：唐铭水！
　　掌握军统紧急联络暗号、穿西装、枪法准、使用勃朗宁、知道杨建南的真实身份这些加在一起，顾全宾几乎可以确定那个日本人身边的就是唐铭水了！
　　唐铭水失踪已经有段时候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如果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难道唐铭水已经投靠了日本人？
　　不，不对。
　　顾全宾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是投靠了日本人，为什么要留下那个三个烟蒂的紧急联络暗号？
　　烟蒂里一定有名堂。
　　唐铭水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一种可能
　　潜伏！
　　顾全宾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样可怕的想法。
　　他忽然和贺洛川翻脸，忽然被之前一直欣赏提拔他的戴处长撤职，忽然被查出了在银行里有大量贪污得来的经费
　　这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
　　最重要的一点，那天贺洛川让自己去敲诈他，为什么？
　　贺洛川不是这样的人。
　　除非他要刻意营造出一种唐铭水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假象。
　　都是在那演戏！
　　为的就是潜伏计划！
　　顾全宾打了一个寒颤。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他接到上级命令，去察看杨建南的死因，如果不是发现了那三个烟蒂，他根本不会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
　　可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顾全宾胆小、贪财，但他却是军统上海站的老人，对上海站的每个人性格都很了解，还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他才能够做出这些推断。
　　慢着！
　　如果自己推断的是正确的，上级会怎么想？
　　杀人灭口！
　　这一定是个庞大的潜伏计划，任何窥到一丝一毫内情的外人，都会被干掉的。
　　尤其是自己，知道三个烟蒂的秘密。
　　上级为什么忽然那么急着要嘉奖自己？还是戴处长办公室亲自要嘉奖？
　　不对，不对！
　　顾全宾越想越害怕。
　　“顾中队长，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小孙在边上问了一声。
　　“没事，没事。”顾全宾敷衍了几句：“我肚子疼，上个茅房。”
　　小孙忽然也一捂肚子：“这他妈的肚子疼也会传染？我和你一起去，你们两个，帮我们看着点啊，别他妈的遇到日本人。”
　　
　　两个小时前。
　　“孙金水！”
　　“到！”
　　“命令你，护送顾全宾到后方指定地点，不许让顾全宾离开你的视线一步。”
　　“是！”
　　“如果半路上出现任何岔子，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对谁？”
　　“顾全宾！无论是顾全宾想要逃跑，还是遇到了日本人，在你死之前，先干掉顾全宾！”
　　“是！”
　　小孙没有问为什么。
　　军统成员接受任务，永远不要问为什么。
　　而且，他早就想为水哥出口气，教训一下顾全宾了。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上了个大号，浑身轻松。”
　　小孙笑嘻嘻的：“顾中队长，咱们继续走吧，这里可不安全，听说日本人已经逼近这里了。”
　　“走，走。”
　　顾全宾忽然也笑了一下。
　　小孙是来监视自己的，顾全宾非常可以确定这一点。
　　刚才上茅房的时候，其实就是躲到一所被炸毁一半的房子后面解决的。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蹲着。
　　可是，顾全宾听的非常仔细，小孙没有大号，连尿都没有撒一滴。
　　他甚至还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没有臭味。
　　他就和自己一样，在那装模作样。
　　小孙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他接到了秘密命令，要负责一路把自己给押送回去。
　　完了，真的完了。
　　必须要想办法逃跑。
　　可是，小孙走在自己前面，他手下的三个人，一个在自己后面，两个在自己左右，自己丝毫没有逃跑的机会。
　　顾全宾此时心里的焦虑，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别动！”
　　小孙忽然停下了脚步：“有动静！”
　　话音刚落，一队日本士兵出现了，看到这一伙中国人，立刻举起了枪。
　　小孙反应神速，迅速拔枪，“砰砰”两枪，打倒了一个日军士兵：
　　“躲起来，躲起来！”
　　一阵混乱，几个人躲到了身边的一幢破屋子里。
　　外面，日军士兵愤怒的吼声开始传来！


第一百零一章 你不了解这个国家！

　　唐铭水成了樱井康成眼里的红人。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军统的外线特工，但却成功的缴获了一部电台，这对于再次回到上海的樱井康成来说，已经是一次很了不起的胜利了。
　　基本可以确信，只要牢牢的稳固住和唐铭水的关系，未来上海的情报主力，将肯定会是自己领导的部门。
　　“我并不认为在蕰藻浜的军事行动能够取得太大的突破。”在回来后，唐铭水说出了这样的话。
　　“为什么？”樱井康成不是特别理解。
　　“因为你们看起来对军统非常了解，其实根本是一无所知。”唐铭水的话里一点都不客气：
　　“这个组织的庞大、可怕，是你们难以想象的，起码在现在。它就好像一台做工精密的机器，每天都在按照设定好的计划运作着。
　　戴笠就是负责掌管这台机器的。每一个部件在哪里，每一个齿轮每天要转多少圈，他都清清楚楚。
　　比如，在上海已经被你们控制的那续域，依旧活跃着大量的军统特工。而即将在蕰藻浜一线展开的新的军事行动，军统那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的特工们，已经开始了严密的监视。
　　樱井先生，我想问，几万人的军事行动，你认为能够做到完全保密吗？我猜，当日军开始作战，中国军队已经做好了防范。”
　　他必须要化被动为主动，把自己和这件事脱得干干净净。
　　潜伏，才刚刚开始而已。
　　“那是军队的决定，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樱井康成面容异常严肃：“唐先生，你也许了解一些日本的事情，军方那些狂热分子，当战争爆发之后，他们不会听取任何冷静的建议。他们总是认为大日本帝国的军队是战无不胜的。就算作战计划泄露，他们也会不顾一切。
　　尤其是那些最狂热者，也是最疯狂的，他们甚至提出了‘三个月灭亡支那’的宣言。可笑，可笑！我在中国生活了很久很久，我对这个国家太了解了。中国那么大，乘着飞机从北面到南面，再从东面到西面，需要多久？
　　完全疯了，三个月？三年不行，三十年也许都不行。”
　　说到这，他发现唐铭水冷笑了一声：“唐先生，您对我的话有意见吗？”
　　“这要怎么看。”唐铭水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要我站在汉奸的立场，还是站在和你们对立面的立场？”
　　“不，您在中国人的眼里是汉奸，但在我的眼里却是朋友。”樱井康成郑重其事：“但是我想听的，是帝国的敌人的意见。”
　　唐铭水抽了几口烟，缓缓说道：
　　“三个月灭亡中国，那是疯话，一个正常人完全不用理会。至于你说的三十年，也不可能。”
　　“这恐怕有些太武断了吧？”樱井康成有些狐疑。
　　“你不信？”唐铭水笑了笑：“樱井先生，不要低估一个国家，在面对外敌侵入时候，抵抗到底的决心，尤其是中国这样一个尽管外表虚弱的庞然大物。
　　你说你在中国生活了很多年，但你真的了解中国吗？我看并不了解。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中国。
　　这个国家很奇怪，在没有战争的年代，你算计我，我算计你。邻居间盖房子的时候，哪怕多占一块砖的地方也是好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是最不团结的国家。
　　武将害国，文人误国，说的就是我的祖国。
　　可是，当这个民族真正遇到了灭族之祸，他们又会用外敌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的团结起来，你根本无法相信，这居然会是一个彼此间昨天还在互相争吵谩骂的国家！
　　你看，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国共两党全面合作，一致抗日。本来还备受指责的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威望又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全国军民，无分信仰，无分理念，坚定支持蒋委员长，坚定以国民政府为全国核心，誓死抗战到底，绝不投降！
　　抗战爆发前，中国军阀割据，国民政府虽然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各地军阀虽然名义上服从国民政府领导，但一个个都霸占着自己的小地盘，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山西的阎锡山；四川的刘湘，哪一个不是山大王？
　　我们的老话说令行禁止，可是在他们眼里？令到等于放屁！
　　但是，上海之战爆发之后，你看看在上海的中国军队。
　　中央军、桂军、川军蒋介石不再提防那些地方派系，把自己的精锐部队全部扔到了上海战场。
　　而那些地方军阀呢？也不再顾及中央军会吞掉自己的地盘，有多少军队就往上海扔多少士兵！
　　所以在上海战场上，中国军队的组成太奇怪了。士兵们有戴着M35德式钢盔的，那是中央军；有戴着法式亚德里安钢盔的，那是滇军；有戴着英式托尼钢盔的，那是桂军。
　　为什么？日本人打过来了，亡国之祸就在眼前了，全中国的同胞们，团结起来吧，停止内战吧，把你们的满腔热血，投入到淞沪战场吧！
　　去他妈的党派之争，去他妈的派系利益，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日本人！
　　四川大军阀刘湘，盘踞四川数十年，国民政府拿其无可奈何，可在战争即将爆发之前，八月七日，南京国防会议上慷慨陈词两个小时，他说，‘抗战，四川可出兵三十万，供给壮丁五百万，供给粮食若干万石。’
　　二十六日发表《告川康军民书》，号召四川军民为抗战作巨大牺牲。‘全国抗战已经发动时期，四川人民所应负担之责任，较其他各省尤为重大！’
　　川军各将领纷纷请缨抗战。
　　九月一日刘湘率部出川抗战。当时他已生病，部下都劝他留在四川，你知道刘湘说了什么吗？
　　‘过去打了多年内战，脸面上不甚光彩，今天为国效命，如何可以在后方苟安！’
　　这是一个从来不拿中央政府当一回事情的大军阀啊！在外敌面前尚且如此！”
　　唐铭水的目光落到了樱井康成的身上：“樱井先生，你认为这样的民族用三十年的时间可以被征服吗？”


第一百零二章 争取到了有限的自由

　　“樱井先生，你认为这样的民族用三十年的时间可以被征服吗？”
　　樱井康成听的非常仔细。
　　唐铭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生怕遗漏。
　　这样的民族，用三十年的时间能够被征服吗？
　　樱井康成仔细品味着这句话。
　　他也同样看着唐铭水：“唐先生，我几乎差一点真的把你当成我的敌人，当成正在战场上指挥军队屠杀帝国士兵的中国指挥官了。
　　你的话很刺耳，很不让人愉快，可是，忠言逆耳，我很想让那些疯狂的军方要员，都来听一听你的这些话，可惜我没有这个权利。
　　而你，能够坦率的和我说出这些，我对你的怀疑，又被削减了几分，我越来越相信你是真心愿意和我们合作了。否则，你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出刚才那些话的。”
　　唐铭水记不得自己已经抽了几根烟了。
　　樱井康成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全部都是真心话。
　　日本，征服不了中国，永远！
　　因为这个国家，有无数个和自己一样的唐铭水！
　　他们平时自私、冷漠，但是当敌人的刺刀逼近他们的脸庞，他们会奋起反抗！
　　他们会放弃一切成见的。
　　“唐先生。”樱井康成站了起来，深深的一个鞠躬：“拜托了！”
　　“樱井先生，怎么了？”唐铭水淡淡问道。
　　樱井康成面色严肃：“帝国的事业，既然已经开始，绝不能够半途而废。我知道要想征服中国，实在太困难了，而你和你未来的同伴，将是我们最大的希望所在！”
　　唐铭水讥讽一笑：“我和未来那些大大小小的汉奸吗？”
　　“不！”樱井康成抬高了自己的声音：“中国人看你们是汉奸，但我必须要告诉我的同僚们，对你们，要绝对的尊重！大日本帝国的子民，可以得罪一个联队长，一个旅团长，甚至是一个师团长，但绝对不能蔑视你们！否则那将是最愚蠢的行径！
　　我无法控制所有的日本人，但是，在我的权利范围内，和大日本帝国合作的中国人，将是我们最尊贵的朋友。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将享受到和日本人一样的权利。而这，将从你这里率先开始！”
　　唐铭水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士为知己者死，现在这句话在唐铭水的耳中是如此的刺耳。
　　当日本人都和樱井康成一样，开始善待汉奸，不再拿他们当狗的时候，会产生什么样恐怖的效应？
　　那些铁杆汉奸们，会更加疯狂的为日本人效力！
　　那些还处在游移不定的背叛者，会坚定投靠日本人的决心！
　　那些正在观望的动摇者，会大幅度向日本人方向倾斜！
　　如果说真正有可以彻底征服中国的办法，那么只有一种：
　　漫山遍野的汉奸！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民族就真正的完了。
　　要想方设法改变樱井康成的这种想法。
　　要让他知道，汉奸其实就是一条狗，一条养不熟的狗！
　　樱井康成完全不知道此时的唐铭水正在那想什么：“唐先生，请帮助我们，需要什么条件，您都可以提出来。”
　　这倒是个机会。
　　唐铭水沉吟了一下：“我需要自由，有限度的自由。”
　　樱井康成一怔，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很清楚，完全的自由是不可能的，就算你能答应，也会引起你的上级的反感，所以，我只要求有限度的自由。”唐铭水从容地说道：
　　“我需要我的活动范围，并不仅仅局限于你的视线范围内，我可以自由的外出，不必事事和你请示汇报。”
　　樱井康成有些为难。
　　毕竟，唐铭水是被俘的，他还没有真正完全的取得信任。
　　“我知道你难办。”唐铭水看出了樱井康成的迟疑：“所以，我再三强调了有限度的自由。每次我外出的时候，你都可以安排两个身手好，中国话流利的部下和我同行，最好是能够说几句上海话。一来是保护我，二来是监视我。”
　　“严重了，唐先生。”樱井康成有些尴尬。
　　“不，必须要这么做。”唐铭水似乎设身处地的在为对方着想：“这样，当你的上级追问下来，起码你可以有所交代了。
　　当然，你会得到回报的。我会在上海街头默默的观察，寻找我的那些老部下，老朋友们。我会顺手端掉几个军统的秘密联络点。
　　樱井先生，我认为这样的条件，完全值得你去冒这样的险了。也会在未来的上海，让你占据上风。”
　　“成交，唐先生！”樱井康成不再犹豫：“如果能够有这样的回报，再大的风险我也愿意承担。”
　　唐铭水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起码，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点有限的自由。
　　“对了，唐先生。”樱井康成忽然想起了什么：“为了庆祝大日本帝国军队在上海取得的胜利，井口株式会社的社长，将会举办一个简单的酒会，就在明天晚上，我希望您能和我一起同行。”
　　酒会？庆祝胜利？
　　现在上海大战正急，举办什么酒会？
　　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唐铭水的脑海里急速的转动着，但他脸上却带着微笑：“那是我的荣幸，樱井先生，希望到时候我不会给你丢脸。”
　　“不，不。”樱井康成满脸带笑：“你一定会成为这次酒会上最耀眼的那颗明星的。”
　　明星？最耀眼的？
　　唐铭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可是他没有选择。
　　哪怕樱井康成现在告诉他，就有一个陷阱在等着他，他也必须要去。
　　走一步看一步。
　　自己送出去的情报，军统方面得到了吗？
　　中国军队做好准备了吗？
　　杨建南的牺牲，值得吗？
　　唐铭水完全无法得到这些消息。
　　但他可以确定，发现自己烟蒂秘密的那个军统特工，肯定无法活着了。
　　为了保护绝密特工的安全，知道哪怕一丝内情的人都会被灭口。
　　很残忍，但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不说话。
　　至少小孙不会是那个倒霉蛋的。
　　唐铭水这点比较缺点。
　　烟蒂传递情报的办法，小孙不知道。
　　唐铭水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想念小孙这个小兄弟了。


第一百零三章 杀身成仁

　　小孙觉得自己的运气背到了极点。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任务，但却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居然遭遇了日军，而且还被困住了。
　　带来的三个弟兄，只剩下了一个。
　　再看看顾全宾，他倒是毫发无伤，可一个人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要是落在日本人的手里，早晚都是叛徒。
　　小孙很确定这一点。
　　看了看外面，至少了八九个小东洋的士兵在。
　　没地方可以跑了。
　　他们没有侠义小说里那些大侠的本事，可以飞天遁地。
　　也不像老百姓传说的，特工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当百。
　　外面的，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一个特工和他们一对一的，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不轻易开枪，而是在耐心的寻找着防御阵地上的破绽。
　　小孙和他的同伴几次想要冲出去，可是每次只要一抬头，日本人的子弹都会准确的找上他们。
　　小孙的两个同伴就是这么被打死的。
　　然后，日本人又会重新陷于安静，他们在等待着增援的到来。
　　然后，小孙和他的同伴就死定了。
　　“孙队长，我们完了啊。”
　　说话的特工叫陶兆其，刚加入军统还不满三个月。
　　他以前是个学生，后来被发展成了军统特工。
　　仅仅几天的时间，那些所谓的浪漫，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陶兆其感受到的，只有血腥、残酷、冷漠。
　　浪漫在人命面前，屁都不是！
　　“完了，跑不出了。”趁着日本人还没进攻，小孙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他的烟瘾，是跟着水哥练出来的：
　　“都要死在这了，他妈的，顾全宾，你真他妈的是个扫把星！”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顾全宾的阶级比他高，他也不用再顾虑什么了。
　　顾全宾想哭，放声痛哭。
　　自己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啊。
　　可现在不用等到上峰杀自己，日本人就会先杀了自己了。
　　“要是水哥在这里就好了。”小孙喃喃说着：“他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的。水哥叫唐铭水，我叫孙金水，大家名字里都有一个水字，我怎么就那么笨想不出办法呢？”
　　“孙队长，又来了三个东洋人！”
　　陶兆其朝外面看了看：“孙队长，到了杀身成仁的时候了吧？”
　　“怎么着，兄弟，你想先上路了？”小孙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陶兆其为了国家民族，早就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陶兆其的书生意气又上来了：“孙队长，在这里憋着，早晚都是一个死，陶兆其愿意带着手雷冲出去，为你们杀开一条血路！”
　　小孙掏出了仅有的一颗手雷，默默的放到了地上：“去吧，兄弟，去吧。他妈的，不是我要让你去送死，而是落到的日本人的手里，做我们这行的，生不如死！兄弟，你先上路，你家小水爷随后就来！”
　　小水爷！
　　这是军统上海站悄悄给小孙取的外号。
　　小孙知道，但他从来不敢承认。
　　自己怎么能够和水哥相提并论？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要死了，再也顾不得了。
　　陶兆其捡起了手雷，灿烂一笑：“小水爷，兄弟我先到黄泉路上帮你们占个好位置！”
　　小孙默默的向他敬了一个礼。
　　好样的，兄弟，不愧都是水哥的兄弟！
　　陶兆其拔掉了手雷的保险，打开了，狂吼一声：
　　“你家陶爷来了！我操你小日本的祖宗十八代！”
　　他勇敢的冲了出去！
　　“砰砰砰”！
　　一阵枪声响起。
　　刚刚冲出去几步的陶兆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轰——”
　　手雷在他的身边爆炸了。
　　这些日本的职业士兵不是傻子，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举起一颗手雷冲到他们面前的。
　　“你你这是让他去送死啊。”顾全宾哆嗦着声音。
　　没机会的，从打开门的第一秒钟开始，顾全宾就知道陶兆其绝对没有机会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孙拼命的抽着烟：“杀身成仁，杀身成仁不能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不能落到日本人的手里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顾全宾忽然开始痛哭，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哎哟，我的亲娘哎，我不想死，不想死啊。菩萨显灵，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小孙居然没有鄙夷他，谁到了这个时候不害怕呢？他只问了一句：“老顾，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你会当叛徒吗？”
　　“会，一定会！”顾全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怕疼啊，我一定会当叛徒的可军统的家法饶不了我，饶不了我！”
　　“不当叛徒，死都不当叛徒！”
　　小孙扔掉了烟蒂，朝外面看了一眼，又有新的东洋士兵到了，他们很快就会发起总攻。
　　他擦了一下手里的驳壳枪，站了起来：“老顾啊，你家小水爷做个好事，帮你上路。你顾全宾死了，青史留名，大英雄，大豪杰！总比当个叛徒遗臭万年的好！”
　　“你你给我来个痛快的！”
　　顾全宾吓得失禁了，尿，尿了他一裤裆。
　　可他，终究没有当叛徒！
　　顾全宾胆小、贪财、墙头草两面倒，可在生死关头，在大是大非上，他选择了一条和鲍殷亮截然相反的道路。
　　他闭上了眼睛，猛的想起了什么：“唐”
　　“砰！”
　　他已经再也说不出话了，小孙的子弹击中他的心口部位。
　　唐什么？
　　顾全宾想说什么？
　　唐？
　　和水哥有关系吗？
　　已经并不重要了。
　　小孙一笑，把驳壳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水哥，咱们来世再见！”
　　到死，他都还在想着自己的水哥！
　　他扣下了扳机。
　　可是枪声没响。
　　没子弹了！
　　小孙扔掉驳壳枪，正想去拿顾全宾的武器，几个日本士兵已经冲了进来。
　　他的手碰到了顾全宾的枪，可是一枪托用力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小孙晕了过去。
　　“这个人，带走。”一个日军军曹大声说道：“其他的尸体上，统统的补上刺刀！”
　　日军士兵，拖走了小孙，然后在每具尸体上都狠狠的捅了一刺刀
　　
　　一切，都又重新归于平静。
　　几具尸体，静静的躺在这里。
　　忽然，一具尸体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


第一百零四章 所有的情报我们都掌握了！

　　日本驻沪总领事馆。
　　吉田木翔坐在那里，给茶盅续上了水：“贺先生，品尝一下我的茶艺。”
　　贺洛川端起茶盅，品了一口：“水老了，还是欠缺点火候。”
　　“是啊，我总是无法掌握茶艺的精髓。”吉田木翔很是有些懊丧：“我跟着董先生那么多年，连个茶艺都没有学好。”
　　“董博安是个人物。”贺洛川淡淡一笑：“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的。”
　　吉田木翔点了点头：“贺先生，您能够提出要见我，是我莫大的荣幸。当时，我还在前线，当我接到这个消息，立刻通过秘密渠道回到了领事馆。
　　您是上海滩的传奇人物，也是我们这些做情报工作人的前辈。能够得到您的当面教诲，就好像现在董先生就坐在我的面前一样。”
　　“董博安已经死了，把我和一个死人相比，在我们中国有些不太吉利。”贺洛川神色自若：“我想，我们该说正题了，我这次来，是来寻求日本方面庇护的。”
　　“当然，我知道您来的目的，而且一直都在等着您来。”吉田木翔一点都不惊讶。
　　相反，倒是贺洛川略略有些吃惊：“你知道？我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老牌特务，戴笠的心腹，或许我是带着秘密任务来的。”
　　“您是老牌特务，但很可惜，您却不是戴笠的心腹，戴笠没有真正信任的人，除了他自己以外。”吉田木翔胸有成竹：
　　“几天前，您过去的得意学生唐铭水，也向我们投降了，但我不相信他，而您，我却有八成相信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为什么？”
　　吉田木翔笑了：“唐铭水给所有人的印象，是冷酷、残暴、阴险，但是，如果以他从事的事业来说，他根本就是一个完人！
　　听起来很可笑是吗？我居然说唐铭水是完人，但事实就是这样的。他热诚于自己的工作，忠诚于自己的事业，无论是之前的力行社，还是后来的军统，他都是尽心尽力的在做事。
　　从同行的角度来说，我尊重他，尽管我一定要杀了他。反过来想一想，这样的人，忽然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仅仅是因为他战场抗命？贪了一点钱？不，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那么，该说您了。您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完人，其实您不是。唐铭水从民国二十五年开始调查你的财务记录，但其实从民国二十四年开始，您就开始做生意了。
　　从生意没什么，问题是，您做生意的对象却大有问题，您是在和国民政府当时最大的敌人，共产党在做生意！”
　　贺洛川的眼角跳了一下，但却什么也都没有说。
　　“我想，我没有说错吧，贺先生？”吉田木翔的声音依旧是不慌不忙：“武器、曳、紧俏物资，总之共产党在上海的地下党需要什么，您就卖给他们什么。
　　民国二十四年三月，当时共产党上海联络站，代号‘老鸦’的人找到了您，需要一批盘尼西林。
　　盘尼西林啊，那是宝贝啊，共产党方面盼星星盼月亮需要的物资，可您连想都没想，仅仅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帮他们弄到了一批盘尼西林。
　　当然，您是动用的力行社的资金先行垫付的。
　　您因为此，获得了一笔黄金作为回报，您全部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动用的力行社资金也没有归还。您很满意，还亲自秘密把这批盘尼西林送上了船。
　　同年五月，老鸦有暴露的可能，您担心牵连到自己，又不顾危险，紧急通知老鸦，才让他和他的同伴能够安然逃脱。
　　八月，老鸦的替代者，代号叫‘流水’的，潜入上海，再度提出购买一批磺胺粉、吗啡和奎宁。
　　贺站长出手就是不凡啊，通过国际洋行，您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贺先生，对于贪污资金，徇私舞弊，戴笠是可以忍的，甚至他可以当做视而不见。但您，这却是在通共啊！爱钱可以忍，通共绝不能忍，您了解戴笠的脾气。
　　您万万没有想到，唐铭水居然开始调查你了，而且掌握了充分的资料。我想，在戴笠的办公桌上，肯定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份资料。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可能现在您已经在监狱里了。
　　十月二日，戴笠再度到达上海，紧急通知您立刻到他的办公室报道。一分钟后，您又接到了电话，电话里的人只对你说了一个字，‘跑！’
　　您知道您暴露了，戴笠一定隐忍着你，然后通过唐铭水提供的材料，掌握了你确凿的证据，您完了，所以从二号开始，您就和军统完全的断绝了联系。
　　您现在才是真正的丧家之犬，军统的家法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投奔共产党方面？他们只是和你在做生意而已。更何况，您要真的这么做了，戴笠一定会灭你满门！”
　　贺洛川深深叹息一声：“在军统上海站，乃至于在戴先生身边，都有你们的人？”
　　“是的。”吉田木翔露出了胜利者才会有的笑容：“您知道您为什么会接到那个逃跑的电话吗？那是我们的人紧急通知您的。戴笠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其实我们早就安排了人潜伏在他的身边！”
　　
　　十天前，戴笠上海办公室。
　　“归傅，行动开始！”
　　“知道了。”
　　“办公室的张长远是日本人的奸细，当我开始下令的时候，他一定会通知你逃跑，日本人想要得到你。而现在，日本人一定已经知道你通共的情报了。”
　　“雨农，我走了，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能见面。”
　　“拜托了，归傅，抗战胜利那一天我们一定能够重逢！”
　　
　　贺洛川抬起了头：“所以，你相信我？”
　　“我当然要选择相信你，民国二十四年，中日关系虽然紧张，但却远远没有到开战的那一步，难道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开始策划某个计划？这不可能！”
　　吉田木翔也有了几分得意：“而且，不管在你身边，还是在戴笠的身边都有我们的人，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们早就已经掌握了。
　　更加重要的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唐铭水！我需要你，帮我揭穿唐铭水的真面目，为帝国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第一百零五章 来自于日本记者的采访！

　　井口株式会社，一直以来都是在上海披着商人外衣的一个日本间谍机构。
　　这一点唐铭水很早就知道了。
　　当和樱井康成进入酒宴会场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了很多人了。、
　　有穿着日本和服的，有穿着军装的，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唐铭水熟悉的面孔。
　　都在大上海情报战线捞饭吃的，谁还没有个面熟的人？
　　而当那些熟面孔，看到大名鼎鼎的唐屠夫，竟然是个樱井大佐一起进来的，都不禁有些发呆。
　　这可是唐铭水唐屠夫啊！
　　唐铭水完全没有在意他们那些异样的目光。
　　现在，樱井康成就是自己最好的护身符。
　　“大佐阁下，欢迎到来。”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急匆匆的迎来，他看了一眼唐铭水：“这位一定就是唐先生吧？”
　　“你好，井口先生。”
　　不用樱井康成介绍，唐铭水也认识这个人，井口株式会社的社长，井口芥川。
　　战争爆发之前，他早就派人在盯着这家日本人的公司了。
　　“是的，是的，唐先生，我们是老朋友了。”井口芥川满脸带笑：“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还和唐先生的手下发生了一些误会。”
　　唐铭水笑了笑。
　　“唐先生能够光临，真是我们最大的荣幸。”显然，井口芥川早就得到了某种吩咐，表现的特别热情。
　　樱井康成把一个一个自己认识的人都介绍给了唐铭水。
　　有暂时调下来修整的某某联队的联队长，有情报部的参谋形形色色。
　　“这位，是海军军令部的川口利宏少佐。”
　　当介绍到这位日本军官的时候，唐铭水忽然想起了惠子。
　　没错，就是追求惠子的那个日本人。
　　川口利宏的眼神，看起来对唐铭水很不友好。
　　难道是因为情敌的缘故吗？
　　唐铭水根本就不在意。
　　“唐先生，这一位，我必须要向你介绍一下。”
　　这时候，樱井康成把一个五十来岁，穿着西服，胸前还挂着一个照相机的人介绍给了唐铭水：
　　“著名人士，日本‘东京朝日新闻’的王牌记者，中村野四郎！”
　　中村野四郎？
　　唐铭水一样听过这个名字，而且是从自己昔日的恩师贺洛川那里得知的。
　　当刺杀董博安失败，“九尾狐”行将暴露的时候，一个“影子”，承担起了保护九尾狐的任务，充当了那个死士。
　　而这个“影子”，就是中村野四郎的中国助手，杨秀军！
　　看到中村野四郎，唐铭水就想起了杨秀军。
　　他是为了保护九尾狐而死的，只是当时的唐铭水，怎么也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充当起了和杨秀军以及那个神秘的九尾狐一样的角色：
　　潜伏间谍！
　　只是，自己身边的“影子”又是谁？
　　当自己有一天快要暴露的时候，会有“影子”替自己去死吗？
　　“唐先生，您可以接受一下我的专访吗？”中村野四郎一张嘴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当然可以。”
　　在这一瞬间，唐铭水已经知道樱井康成想要做什么了。
　　“唐先生。”中村野四郎在那忠诚的履行着自己身为一个记者的责任：“我是才到上海没有多久的，之前我一直都在满洲，可是即便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我也曾经听过您的名字。
　　而当我来到上海后，才发现，在这座花花世界里，你可以不知道上海市市长是谁，却绝对不会没听说过唐铭水的名字。
　　我是一名记者，所以我必须要说真话，您一直和日本方面相处的并不那么愉快，可是让我惊讶的是，战争爆发之后，您居然成为了我们的朋友，为什么？”
　　这就是樱井康成的目的。
　　通过报纸，让所有人都知道，唐疯狗投敌了！
　　换一个人来思考，在军统还不知道唐铭水投敌的情况下，是不会把这件事暴露的，这样能够抓到更多的军统特工。
　　但是樱井康成却不会这么做。
　　唐铭水叛变的时候，军统很快就会知道，也许在杨建南死后，已经知道了。
　　与其在这有限的几天里，多抓几名特工，还不如干脆公开宣布。
　　这样，带给那些军统特工心理上的震撼将会是巨大的。
　　唐铭水，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密杀组组长，武装别动队副大队长，投降了！
　　一个过去看起来如此坚定的唐屠夫，叛变了！
　　军统特工们，尤其是活跃在上海的特工们，会惶惶不可终日，不坚定者会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
　　而就算唐铭水叛变的消息，见报了又怎么样？
　　他一样能够给帝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帮助！
　　问题是，就算唐铭水已经识破了樱井康成的阴谋，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他是身在囚笼里的一只鸟。
　　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生存下去，继续得到樱井康成的信任！
　　唐铭水开始思考，自己如何扮演好这个铁杆汉奸的角色：
　　“没错，中村先生，我曾经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我统领着上海大量的中国特工。我只要动一动小手指，就有无数人的人头落地。
　　可是，我们的戴笠戴处长，不再信任我了，我为军统立下了赫赫战功，仅仅因为他的不信任，他就免除了我所有的职务。
　　我遭到了过去那些同僚的敲诈，在我们国家有这么一句话，叫做痛打落水狗，说的就是我这类的人。
　　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军统的家法，那是非常可怕的一样东西，它会让你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另外一点，我知道军统太多的秘密了，我们的戴处长也不会允许我继续活下去的。我遭到了追杀。
　　那些我过去的部下，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疯狗，都想要拿下我的人头，去军统那里换取不菲的赏金。
　　我很年轻，中村先生，非常的年轻，我还没有结婚，我不想这么快就死了。我想将来成立一个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如果说刚才的那些，都是我的私人问题，那么，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促使我不得不成为你们的朋友。”
　　他缓缓地说道：
　　“因为，我相信中国政府的抵抗一定会失败的！”


第一百零六章 和你预判的完全一样！

　　“我相信中国政府的抵抗一定会失败的！”
　　听到这一句话，中村野四郎的眼睛一亮。
　　唐铭水却毫不隐瞒的继续说道：“你可以把我的这句话，以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完整的登在你们的报纸上。
　　战争，并不仅仅是凭借着士兵们的勇敢而就能分出胜负的，那关系到交战两国的综合国力。
　　中国，无论在科技、文化、国民素质，或者是别的任何一个方面，都远远的落后于日本，起码我看不到中国有任何取胜的希望。
　　把国家炸成一片焦土，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不能中日两国携手，一起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家园呢？
　　所以，我号召那些正在战场上抵抗的中国士兵们，那些我过去的同僚们，放弃武器，选择和日本帝国进行合作吧。
　　我将会为你们担保，你们的生命绝对不会受到威胁，而且，你们能够过上你们想要的生活”
　　他在那里侃侃而谈，中村野四郎如获至宝，一一记录了下来。
　　樱井康成很满意，没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他满意的了。
　　这些话见报之后，唐铭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
　　嗯，会在他过去的那些部下心里产生极大波澜的。
　　此时，在唐铭水的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当唐铭水的最后一个字说完，立刻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以及，不断传出的“大日本帝国万岁！战争必胜”之类的狂呼。
　　“我们为有唐先生这么出色的朋友而感到兴奋！”井口芥川让人端来了酒，高举杯子：“让我们为大日本帝国干杯，为唐先生的精彩发言干杯，为中日两国友谊干杯！”
　　“干杯！”
　　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杯子。
　　井口芥川曾经在美国留学，迷恋美国文化，所以这次酒宴，也是采取的美国的形式。
　　红酒、洋酒，自助餐以及伴随酒会的舞会。
　　有些不伦不类。
　　想象一下，很多穿着和服的人，却在跳着西洋舞的样子？
　　唐铭水有些累了。
　　而且，他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的确，自己的刚才那些话，进一步的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可是，一定会被很多中国人误会的。
　　他在几乎所有中国人的眼里，都将变成一名汉奸！
　　针对他的刺杀，也会随即展开的。
　　而戴笠，一定不会阻止的。
　　自己该怎么办？
　　想想都觉得荒唐。
　　当有一个同志的枪口，对准自己脑袋的时候，难道自己大声说：“不，我不是汉奸，我只是奉命潜伏的？”
　　就算自己真的这么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好消息，好消息！”
　　一个井口会社的人冲了进来，兴奋的大声叫着：“帝国的军队，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向支那蕰藻浜阵地再度发起了全面进攻！”
　　“万岁！万岁！”
　　狂热的呼声此起彼伏！
　　开始了？
　　自己送出去的情报，戴笠收到了吗？
　　中国军队，已经做好应战准备了吗？
　　唐铭水手里端着一杯酒，默默的看着这些日本人。
　　“唐先生，进攻开始了！”井口芥川用力挥动着拳头：“胜利，辉煌的胜利，将会验证您刚才说的话是完全正确的，支那人不可能赢得战争！”
　　“我当然希望如此。”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可是我也有些伤心，又不知道有多少我的同胞会死去。”
　　“是啊，是啊。”井口芥川假惺惺地说道：“真的希望你的同胞能够早些听到您的声音，放下武器，和我们一起开创一个美好的世界。”
　　“啪”。
　　唐铭水在心里模拟着发出了一声枪声。
　　井口芥川，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个日本间谍，在中国潜伏了五年，主要的工作，是策反那些上海的帮派组织。
　　而对于那些不愿意合作的，则想方设法的铲除。
　　自己曾经和樱井康成说过的那个“飞马堂”，大当家的虽然敲诈勒索，做了许多坏事，但却依然保持着中国人的骨气。
　　他拒绝成为一个汉奸。
　　几天后，大当家的尸体被发现扔在了一个胡同口，尸体上满是枪眼。
　　所有人都以为是“飞马堂”的仇家做的，但只有唐铭水，在经过了调查之后，发现大当家的其实是被井口芥川的人杀死的。
　　他向贺洛川请示报仇，以牙还牙，但出于种种考虑，贺洛川驳回了这个请求。
　　杀我国人者，决不能活！
　　当时的唐铭水，虽然拿井口芥川无可奈何，但却把这件事牢牢的记在了心上。
　　现在，又看到了井口芥川。
　　而且，对方还竟然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会有机会的，机会会非常多的。
　　唐铭水微笑着和包括井口芥川在内的人周旋着，心里却在不断的想着一个个的计划。
　　樱井康成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把唐铭水叫到了一边，脸色并不是太好看，声音也压得非常低：
　　“我刚刚给竹也联队长通了电话，和你预判的一样，炮击的效果并不是太好。炮击结束后，步兵展开攻击，但却遭到了支那第八师朱耀华部的激烈抵抗。同时，支那第八十七师二六一旅迅速向黑径桥方向增援我们的先头攻击部队，损失很大。”
　　谢天谢地，自己的情报成功的送出去了。
　　牺牲了一个杨建南，但却挽救了无数中国士兵的生命。
　　和战场相比，任何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唐铭水不动声色：“我说过，永远不要忽视那些无处不在的军统特工，他们的能量，是你们很难想象的。”
　　“是的。”樱井康成忧心忡忡：“按照你所说的，在上海，活跃着大量的军统特工，要一一铲除他们，我们的任务真的实在太重了。
　　而要做到这点，你的安全将会是第一位的。唐先生，我答应了你需要自由行动的请求，但我必须郑重的提醒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尤其在您刚才的那些讲话之后。”
　　没人比樱井康成更加在乎唐铭水的生命了！
　　唐铭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在他的身后响起：
　　“唐先生，可以和你跳支舞吗？”


第一百零七章 唐铭水和宛子

　　“唐先生，可以和你跳支舞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唐铭水转身，当看到那个人的时候，禁不住苦笑了一声。
　　加藤宛子！
　　“樱花小姐”加藤宛子！
　　那个被自己亲手抓获，当面揭穿她的真实身份，又亲手送她回到日本人那里的加藤宛子！
　　怎么也都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她了。
　　“高桥小姐，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
　　一看到“加藤宛子”，樱井康成立刻恭恭敬敬的一个鞠躬。
　　现在，唐铭水终于知道“加藤宛子”真正的姓了：“你姓高桥？”
　　“是的，我是高桥宛子，请多指教。”高桥宛子微笑着：“唐先生，您知道高桥这个姓吗？”
　　“当然知道。”唐铭水轻轻一声叹息：“日本十大贵族姓氏之一。据说，日本的高桥氏有一部分是中国汉朝时期汉献帝后人，有史料记载刘阿知带领二千余人东渡前往日本避难，后在日本帮助天皇夺回了权力，被赐予了封地，成为了日本的一个大家族，这个家族后也衍生出了许多分支姓，如原田氏、丹波氏等，高桥氏就是典型代表。”
　　“您的知识真是太丰富了。”高桥宛子的赞赏由内而外：“现在，我们可以跳舞了吗？”
　　“你们请。”樱井康成很识趣的退到了一边。
　　高桥宛子出身贵族之家，而且是大贵族。
　　樱井康成别说只是个大佐，就算将军来了，对高桥家的人也都是毕恭毕敬的。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高桥宛子的舞步非常娴熟：“当我被抓后，日本政府立刻紧急和中国政府展开了秘密联系，要把我营救出去，为此，除了那个骆驼，我们还释放了其他几名中国方面的间谍。
　　国民政府当然知道我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却绝对没有想到我是高桥家的人，否则他们的要价还会更加高的。”
　　唐铭水苦笑，只有苦笑。
　　是啊，如果知道她是高桥家的人，国民政府方面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
　　可惜啊。
　　唐铭水的手轻轻挽着高桥宛子的腰：“那么，既然你已经被释放了，为什么不回到日本去，还要留在上海这么危险的地方？”
　　“唐先生，你的舞技，是和我合作过的舞伴里最完美的，您做什么事情都那么的优秀吗？”
　　高桥宛子却答非所问的这么说了几句，然后才说道：
　　“我为什么要回去？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瞧，我说完这句话才多少时候，我们又在这里跳舞了。
　　我是一个情报人员，身份暴露被抓，是我最大的耻辱。而抓我的人，现在正在和我翩翩起舞。”
　　唐铭水有些头疼：“那么，你准备怎么做？报复我吗？”
　　“是的，报复你，唐先生。”高桥宛子居然一点都不想隐瞒：“千万不要让我抓住你有什么问题，不然的话，我会凭借我的权势，把你扔进大牢，拼命的折磨你，把我所知道的刑具，全部一一的用到你的身上。”
　　她居然是带着笑说完这些话的。
　　唐铭水又是一声叹息：“高桥小姐，你很美丽。”
　　“当然。”高桥宛子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非常自信的。
　　“而且，你的身材还非常棒，贴的这么近，我能感觉的到。”
　　高桥宛子面上一红。
　　她正想和唐铭水分开一些距离，没想到唐铭水居然一把揽紧了她。
　　“你想要做什么，唐铭水？”
　　唐铭水的嘴凑到了她的耳朵边，低声说道：“你当然可以折磨我，但我也要告诉你，别单独和我在一起，否则的话，我会撕烂你的衣服，把你扔在床上，用我所知道的一切办法，凌辱你！”
　　高桥宛子一把推开了唐铭水。
　　她是高桥家的，是贵族，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过那么无礼的话。
　　可偏偏，就有人在她的耳朵边说了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
　　而且，还是一个中国人！
　　自己的死对头！
　　高桥宛子面孔涨的通红，她一巴掌扇了过去。
　　可是，唐铭水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高桥宛子几乎在那咆哮了。
　　音乐停了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朝这里看来。
　　唐铭水也不敢太过分，他松开了手。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高桥宛子指着唐铭水大声尖叫。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唐铭水也是一脸的无辜：“高桥小姐，您为什么那么大的火气，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身为这里的主人，井口芥川也赶紧跑了过来：“高桥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他对我说的那些话”高桥宛子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井口芥川满头雾水：“唐先生对您说什么了？”
　　高桥宛子欲言又止。
　　她是一个贵族，大日本帝国一个高贵的贵族啊！
　　唐铭水说的那些肮脏的话，自己怎么说得出口啊。
　　高桥宛子死死的盯着他：“唐铭水，你等着，我会报仇的！”
　　说完，她完全不顾井口芥川的劝阻，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这里。
　　所有的日本人全都面面相觑。还从来没有见过尊贵的高桥小姐发那么大的脾气。
　　“舞会继续开始。”
　　樱井康成连连摇头：“唐先生，您的胆子可真大，没人敢得罪高桥宛子的。我听说曾经有个浪人，对高桥小姐说了几句无礼的话，结果当天晚上就失踪了。”
　　是吗？
　　或许吧。
　　但是，在日本人心目中，尊贵无比的高桥宛子，唐铭水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你越是对高桥宛子客气，她越是会盛气凌人。
　　本来自己的麻烦事就够多了，再加一个高桥宛子也没什么。
　　“等到过几天这件事过了，我和你一起去向高桥小姐道歉吧。”樱井康成也不想得罪高桥家的人：“要不然，高桥家的人随便给我们找些麻烦，就够我们受的了。”
　　唐铭水不在乎。
　　那天，他就做了一个决定，高桥宛子只是自己的一枚棋子。
　　一枚棋子，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听你使唤，要么让她对你感激零涕，要么
　　让她恨你！
　　彻骨的恨！
　　现在，高桥宛子只怕已经对自己恨到骨髓里了吧？
　　“音乐暂时停一下。”井口芥川让音乐停了下来，然后来到酒会正中心的位置：
　　“下面，樱井大佐，将要向诸位来宾宣布一件重要的事！”


第一百零八章 有着一颗帝国的心！

　　“是的，我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随着樱井康成的声音，一个穿着和服，很漂亮的日本人女人缓缓的走了出来，低垂着头站在樱井康成身边，一声不吭。
　　惠子！
　　是惠子！
　　“这是我的妹妹惠子。”樱井康成的声音里带着疼爱：“惠子的丈夫，在满洲，遭到了那些土匪的杀害，他是帝国的英雄。而惠子，这么多年了，也都一直单身。
　　在中国儒家思想里，有从一而终，但是现在是非常时代，我迫切的希望我的妹妹能够再遇到一位如意郎君，为帝国尽可能多的生下未来的勇士。”
　　边上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
　　惠子的脸红的好像要滴血，她的头也垂得更低了。
　　樱井康成却一点笑容也都没有：“可是，我的妹妹眼界很高，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还单身着。可是我知道藏在她心里的那个人”
　　他的目光落到了唐铭水的身上：“唐先生，我的妹妹始终深爱着你，那么，你愿意娶惠子为妻吗？”
　　瞬间，酒会现场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尽管，很多日本人，都愿意让自己家的女人，嫁给一个中国人，但那是有前提条件的，必须身世让他们满意。
　　比如，某个国民政府的高官之子，或者是社会名流。
　　唐铭水呢？
　　他只是一个汉奸当然，日本人是不会这么称呼他的。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现在是战争时期，中日两国正在开战啊！
　　在这个时候，让一个帝国军官的妹妹，嫁给一个变节者，是否真的明智？
　　唐铭水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他没有哪怕一秒钟的迟疑，立刻回答：“我当然愿意了惠子救过我的命，但这不是全部，更加重要的是，我也同样的爱她，从我见到她的第一面起”
　　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
　　先是记者采访，然后又在几乎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要让自己和惠子成亲。
　　死心塌地的汉奸，对吗？
　　樱井康成，你是要把我塑造成这样一个形象，再通过成亲，让我再也无法摆脱你。
　　对吗？
　　死无葬身之地！
　　唐铭水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无数锄奸队、无数中国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可是，当惠子听到唐铭水的回答，她却笑了。
　　带着眼泪笑了。
　　她知道，从自己认识唐铭水的第一天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在利用自己。
　　哪怕那天，他从自己的住所离开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也是在利用自己。
　　她不是一个笨蛋。
　　但她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能够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为他做任何事情惠子都不在乎。
　　哥哥提出成亲这个建议的时候，惠子的心里又开心又担心。
　　她很害怕唐铭水会公然拒绝。
　　那时候，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可就在刚才，铭水君答应了。
　　她眼中含着的，是幸福的泪水。
　　“谢谢你，铭水君！”樱井康成的称呼都变了：“我知道，也许在座的有些人心里会有异议，但这次，我得到了统帅部的批准。
　　诸位，你们当中的一些人，会认为唐铭水是一个中国人，他真的很适合娶我的妹妹吗？但是你们不要忘记，在他中国人的皮肤下，却有着一颗大日本帝国的心！”
　　井口芥川带头鼓掌，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鼓掌。
　　只有川口利宏，他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该死的，一个支那的叛徒，有什么资格娶惠子？
　　混蛋！
　　樱井康成在想什么？
　　统帅部的那些人又为什么会答应？
　　惠子是我的，是我的！
　　可是，他无力挽回这一切。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樱井康成握住了惠子的手，把她带到了唐铭水的面前：“今天，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你们将会订婚，我将会寻找一个合适的日子，为你们正式完婚。请答应我，铭水君，好好的对待我的妹妹。”
　　“我会的，樱井先生。”唐铭水从樱井康成的手里接过了惠子：“正如你说的一样，在我的心里，藏着的，是一颗日本的心！我想，通过这次婚姻，会让更多的中国人，知道日本对于他们的亲善！”
　　肉麻、无耻！
　　就连一些日本人的心里也都开始这么想了。
　　一个背叛了自己国家的人，你的敌人会用微笑来看你，但内心却是鄙视你的。
　　“好了，今天真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井口芥川显得特别兴奋：“让我们用音乐，来庆祝这次订婚，预祝大日本帝国在上海战场所向披靡！”
　　刚刚订婚的惠子，不适合呆在这样的场合，她娇羞的离开了。
　　现在，她可以幻想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了。
　　什么战争，和她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两个人的世界，才是最重要的。
　　川口利宏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拼命的抽着烟。
　　当他抽完了一根，掏出烟盒，发现已经空了。
　　“少佐阁下，抽烟。”
　　川口利宏抬起头来，发现正是自己的情敌，唐铭水！
　　他阴鸷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忽然笑了，他从唐铭水的烟盒里掏出了一根烟：“谢谢，唐先生。啊，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呢。”
　　他必须得这么做。
　　樱井康成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直接的顶头上司，尽管自己深爱着惠子，但是为了一个女人，和大佐阁下的妹夫公然翻脸，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可以看不起唐铭水，可以怨恨他，但在目前这个局面下是绝对不会和他结怨的。
　　唐铭水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根，吸了一口：“少佐阁下，我想我们将来会成为同事的，很多事情上都需要互相提携。
　　我也听惠子说过，你一直都是他的追求者。”
　　“啊哈，惠子这也和你说了？”川口利宏一脸轻松：“是的，我的确曾经追求过惠子，但她拒绝了我，请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怨恨你的。”
　　唐铭水笑了笑。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你现在心里大约恨不得掐死我吧？
　　可你，一样也必须成为我的棋子，而可以利用的就是你的弱点！


第一百零九章 十三师团

　　当唐铭水第一次从惠子那里听到川口利宏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秘密的调查研究这个负责侦破中方密码的日军少佐了。
　　这个人的才干不错，尤其在密电码方面，是绝对的专家。
　　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1904年，日俄在中国东北爆发战争，最终以俄国失败而结束。
　　川口利宏的父亲就参加了这场日俄战争。
　　可是，在日本军队里很罕见的一幕就在川口利宏的身上发生了：
　　他当了逃兵！
　　从此后，川口家的人在日本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川口利宏决意洗刷自己家族的耻辱。
　　他加入了日本军队，并且凭借自己的才能，被调到了上海主持对中国的密电码破译工作。
　　他的工作出色，早就应该平步青云，调到更加重要的岗位上去，但正因为他的出身，他的父亲，才让他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日本，是个很讲究阶级和出身的国家。
　　也正因为如此，他平时做人始终都很小心谨慎。
　　“少佐阁下，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怨恨我的。”唐铭水深深吸了一口烟：“但我更加希望的，是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朋友？
　　川口利宏心里冷笑。
　　你这头支那猪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朋友？
　　但他脸上依旧戴着“善意”的笑容：“会的，我们不但会成为朋友，而且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既然这样的话。”唐铭水看起来居然当真了：“那么如果你有空，明天晚上，不知道我是否可以邀请你，到我的临时住处来小酌几杯？”
　　这头支那猪难道还把我的话当真了吗？
　　川口利宏当然不会公然拒绝：“明天晚上？真是太抱歉了，现在军情这么紧急，我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才能入睡。”
　　唐铭水笑了笑，低声吟道：“尔灵山险岂难攀，男子功名期克难。铁血覆山山形改，万人齐仰尔灵山。”
　　当听到这首诗，川口利宏的面色却忽然大变。
　　这是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后，任第3军司令，以“肉弹”战术攻克旅顺，被多数日本人奉为“军神”的乃木希典，在攻克俄军203高地，并将其改名为“尔灵山”所写的一首诗。
　　川口利宏之所以会色变，那是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在攻克203高地的时候失踪，并被认定为逃兵的。
　　他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唐先生，您为什么吟唱乃木军神的诗？”
　　“你想知道吗？”唐铭水淡淡说道：“明天晚上，八点整，我等你。”
　　说完，他就离开了。
　　川口利宏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铭水又究竟知道一些什么？
　　明天晚上？
　　八点？
　　
　　在蕰藻浜，对大场的进攻，日军的军事行动进行的极不顺利。
　　在那里，他们遭到了中国军队最顽强的抵抗。
　　日军凭借战车及优势炮火的掩护，由蕴藻浜北岸强渡苏州河，中国守军左翼兵团、中央兵团主力，构成以大场为核心的环形防御。
　　日军则对中国守军形成马蹄形包围圈。
　　中国军队顽强阻击日军，给敌人以大量杀伤。
　　光是第一天的战斗，日军数次进攻，全部被中国军队击退。
　　一大早的时候，樱井康成就叫醒了唐铭水，急匆匆的把他带到了位于前线的十三师团司令部。
　　十三师团联队长以上军官全部都在作战会议室中。
　　而坐在会议桌顶头的，就是十三师团师团长，荻洲立兵中将。
　　身为主攻师团，一天的战斗，让十三师团损兵折将，一个联队长负伤，一个大队长和两名中队长阵亡。
　　这是荻洲立兵无法忍受的。
　　他不是在乎死了多少人，而是对面的中国军队阵地丝毫没有被击溃的迹象。
　　甚至，松井司令官阁下，在多次致电他的司令部，询问攻击进展。
　　樱井康成带着唐铭水走了进来，然后在边上的位置坐下。
　　那些十三师团的军官们正在汇报战况。
　　不太乐观。
　　唐铭水听的很仔细。尽管日军取得了一定进展，但和伤亡却还是不成比例的。
　　自己送出去的情报，让中国军队有针对性的加强了防御。
　　尤其是在黑径桥防线，日军遭到了大量中国军队和火力的顽强狙击。
　　那个负伤的联队长，就是在黑径桥被国军八十七师一个“高级神枪手”打伤的。
　　唐铭水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起来。
　　那些本来憋在心里的委屈，烟消云散。
　　自己只要多送出去一份情报，对战场上都将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
　　娴熟的日语，在这里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唐铭水仔细的听着这些日本人说的每一句话，生怕漏掉哪怕一个字。
　　“参谋长阁下，说说你的看法。”荻洲立兵面无表情。
　　“是的。”十三师团的参谋长畑勇三郎站了起来：“在正面战场，支那军队明显有针对性的加强了防御，尤其是在主攻方向的黑径桥一线，支那人居然动用了第八师一个完整的师，以及所谓精锐八十七师一个旅的力量。并且武器弹药充足，士兵斗志昂扬。
　　而反观我军，则对困难严重估计不足，在部分阵地，我们往往是以一个小队，来对付支那人的一个营，乃至于一个团！虽然拥有强大炮火支援，但在步兵突击之后，则遭到了对方强大火力的阻击。
　　十三师团酣战至今，将士们依旧一往无前，可是连日作战，伤亡无法得到补充，士兵们也较疲惫。所以，我建议，暂时停止攻击，等到新的增援到达之后”
　　新的增援？
　　唐铭水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是所谓的上海派遣军本部增援，还是从日本国内增调新的增援力量？有多少人？部队番号都是什么？
　　如果能够把这歇清楚，对于国民有效布阵抵抗是至关重要的。
　　“新的增援暂时不会到。”荻洲立兵打断了自己的参谋长的话：“松井司令官阁下正在向国内请示，具体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但是，无论有没有增援，无论我们的士兵如何疲惫，我们都不能放弃我们的任务！”
　　说完，他朝会场一边看去：“樱井康成来了没有？”


第一百十章 唐铭水的计划

　　“我在这里，师团长阁下。”
　　樱井康成急忙和唐铭水站了起来。
　　荻洲立兵目光严峻：“你的那个人呢？”
　　“在这里。”樱井康成急忙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唐铭水：“师团长阁下，这位就是唐铭水。”
　　荻洲立兵看了一下唐铭水：“你原来是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
　　“是的，师团长阁下。”
　　“我听竹也孝说，在进攻发起之前，你就对战场局势做出了精准判断？”
　　“算不上精准，只是鉴于对中国军队的了解而已。”
　　“你过来。”
　　唐铭水来到了荻洲立兵的面前。
　　荻洲立兵坐在那里纹丝不动：“那么你告诉我，在我们的正面，有哪一部分是中国军队防御薄弱的阵地？我们应该选择哪里为主攻方向？唐铭水先生，证明你对帝国忠诚的时候到了。”
　　唐铭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在樱井康成把他带到这里的第一秒钟开始，唐铭水已经猜测他把自己带来的目的了。
　　尤其是见到竹也孝之后。
　　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必须让日军，在蕰藻浜，在大场继续蒙受重大伤亡。
　　而且，还必须要让日本人继续信任，不，是更加信任自己。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流利的日本话说道：“师团长阁下，我对日本的忠诚毋庸置疑。”
　　听到这个中国人，居然能那么娴熟的使用日语，荻洲立兵的脸色略略缓和了一些：“那么，可以开始了。”
　　“十三师团，选择了以黑径桥为主攻方向，这并不是特别的明智。”唐铭水侃侃而谈：“黑径桥附近的上海人有一首童谣，‘黑径桥，黑径桥，走过路过要小心，一伐小心掉下去’，说的就是黑径桥太窄了。
　　在这里，因为地势狭隘，所以我帝国军队的兵力无法展开，只能逐一推进，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添油战术’，极不明智，中国军队在此以逸待劳，帝国军队却必须要付出十倍二十倍的努力才能勉强推进。”
　　荻洲立兵缓缓点头。
　　这也是十三师团在进攻开始之后，面对的一个棘手的问题。
　　唐铭水一直都在观察着：“所以，我建议十三师团另外选择主攻点。李家宅！这才是最合适的主攻地点。
　　当然，战斗一样会进行的非常激烈，甚至是惨烈。因为要占领整个李家宅，就必须先夺取位于那里的一座大木桥。
　　一旦中国军队集中起十几挺轻重机枪封锁，帝国军队势必蒙受巨大牺牲，而这在我看来却是必须的。
　　因为如果能够夺取大木桥，占领整个李家宅，那么，大场方向中国军队主阵地则全部暴露在了我们的面前。”
　　荻洲立兵听的非常仔细认真，不时的还向樱井康成询问一下唐铭水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而这全部得到了樱井康成的正面肯定。
　　唐铭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日本人不是傻子，大场那的中国军队布防状况已经弄得非常清楚了。
　　要想骗人，必须有九分真，一分假。
　　关键就在那假的一分里。
　　和刚才畑勇三郎说的一样，十三师团从九月战斗到了十月，一个月的不停歇作战，已经让士兵们感觉到了疲劳。
　　经过了之前的战斗，现在，在黑径桥的第八师的兄弟们需要休整一下。
　　李家宅方面，同样部署了大量的中国军队，而且在淞沪爆发后，面对日军精锐炮火优势，驻守当地的二六二旅已经做了充分的应对。
　　他们采取两线配置，每线相距约三至四百公尺，第一线留置个别干部负责观察，余下人员全部在第二线阵地待命，听到视察人员哨音，即循交通壕返回第一线岗位投入战斗。
　　这样，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开日军炮火覆盖，及时投入战斗，最大限度的避免伤亡。
　　同时，在黑径桥方向，还能迅速对李家宅展开增援。
　　甚至，为了取得日本人的信任，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唐铭水还把驻守在那里的中国军队番号全部说了出来。
　　唐铭水说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荻洲立兵看起来非常满意：“好的，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
　　唐铭水立刻走了出去。
　　“樱井康成，你说呢？”荻洲立兵开口问道。
　　樱井康成急忙回答：“师团长阁下，无论是在支那军队的番号，还是火力配备，以及布防位置上，唐铭水说的，都与我们掌握的情报完全一样。从这方面来说，我认为他的话是值得信任的，不过”
　　“不过什么？”
　　“军统的特工，活跃的太频繁了。”樱井康成有些无奈：“一整个师团的调动，支那人的指挥部在一个小时之内就会接到情报，然后会做出相应的调整。尤其是戴笠亲自坐镇上海，军统家法森严，那些特工们也更加会卖命的。”
　　荻洲立兵略有一些不满：“唐铭水既然是军统的，为什么不借助他的力量，把那些讨厌的老鼠都解决了？”
　　樱井康成只有苦笑，师团长阁下对这些不太了解：“在上海的军统特工，何止万人，要全部解决，谈何容易，只要有戴笠在，军统就会一直活动下去。
　　而且，在上海，帝国的情报机构实在是太多了，光是陆军和海军，就在上海各自为战，往往陆军情报部下达的情报，海军情报部不但不配合，还会变相破坏。这让我们如何能够有效开展工作？”
　　这是日本军队中的一个痼疾了。
　　陆军和海军向来都是矛盾重重。
　　荻洲立兵大致了解了：“现在，一切以胜利为主，这个情况，我会亲自向松井司令官阁下汇报的，在此之前，你做好你的事情，我想要不了多少时候，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樱井康成大喜过望。
　　现在，指挥上海所有帝国军队的，就是松井石根将军，如果他能够亲自下令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还有一件事情。”荻洲立兵在那沉吟了一会：“那个戴笠，我也曾经多次听说，如果他在上海，对于帝国的事业将会是严重的影响，所以，看看能不能够把他干掉！”
　　樱井康成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干掉戴笠？
　　这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戴笠这个人，难道真的有人可以干掉吗？


第一百十一章 除掉贺洛川，除掉唐铭水！

　　虽然不知道里面会议的结果，但唐铭水认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还是比较完美的。
　　仔细的回忆一下，应该没有出现任何破绽。
　　增援？
　　是什么样的增援？
　　这点是自己必须要弄清楚的。
　　在上海，日军增加一个师团，一个旅团，都将会战局产生重大的影响。
　　樱井康成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些笑意：“走吧。”
　　成了。
　　唐铭水心里出了一口气。
　　十三师团一定会按照自己给他们的建议，改变主攻方向的。
　　战场上的国军兄弟们，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刚出司令部，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两辆军用摩托的保护下停住。
　　两名日军士兵迅速从摩托上跳下，打开了轿车车门。
　　第一个出来的，是吉田木翔。
　　随后出来的那个人，唐铭水怔住了。
　　没人比他更加熟悉这个人了。
　　是他，一手把自己招进了力行社，一手栽培了自己。
　　曾经，自己把他看成另一个父亲一般。
　　贺洛川！
　　那是贺洛川！
　　他为什么会和吉田木翔在一起？
　　难道，他才真正的叛变了？
　　唐铭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也许是真的，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贺洛川！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都在和上海的共党组织秘密做着交易。
　　可是在自己面前，他却始终都是一副正直无私的面目！
　　还有一种可能，和自己一样潜伏？
　　不会的。
　　唐铭水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妲己计划”是绝密的，戴笠亲口告诉过自己，军统的全部力量都将为这个计划服务。
　　而且，如果贺洛川也是一个潜伏者，戴笠又何必秘密让自己调查他？
　　他是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在整个上海，没有比他资格更老的特工了！
　　这个人一笛变，太危险了！
　　干掉贺洛川！
　　唐铭水几乎没有什么迟疑，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一个贺洛川，他的力量超过了一个师，甚至是一个军！
　　他每多活一天，就会给日本人多提供一份绝密情报，会给中国带来无比巨大的杀伤！
　　唐铭水恨不得立刻就掏出枪，和贺洛川同归于尽！
　　“大佐阁下！”
　　“吉田上尉。”樱井康成看了一眼贺洛川：“军统上海站站长贺洛川先生？”
　　“大佐阁下，正是鄙人。”贺洛川微笑着朝樱井康成微微一个鞠躬，然后，他看向了唐铭水：
　　“铭水，我们又见面了。”
　　“老师好。”唐铭水客气的打了一声招呼。
　　“还能加我一声老师，我很欣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一点，学生还是不敢忘的。”
　　唐铭水！唐铭水！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当确认了这一幕后，贺洛川内心的震撼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所谓的“妲己计划”，曾经被贺洛川称为“送死计划”，它只是“狐影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
　　执行“妲己计划”的唐铭水，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一枚弃子！
　　当吉田木翔那天和自己说起唐铭水已经投降，他一度还不愿意相信这些话的真实性。
　　即便唐铭水真的投降了，也无法得到日本人的信任。
　　毕竟，他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尤其是在没有夫子的帮助下，他凭什么完成潜伏？
　　然而，现在他却亲眼看到了。
　　唐铭水不但完成了潜伏，甚至看樱井康成的态度，和他还非常的亲热。
　　贺洛川不太了解樱井康成，只从吉田木翔的嘴里大致了解了一下，这是一个从日本国内调来的老牌特务。
　　目前，日本陆军在上海的情报工作，大部分由他负责。
　　名义上，吉田木翔也是他的下属。
　　唐铭水是怎么做到的？
　　计划完全乱套了。
　　甚至已经脱离了贺洛川的控制。
　　唐铭水应该按照所谓的计划，和夫子完成接头，打入日本人的内部。
　　他的任务就算大部分完成了。
　　然后，贺洛川将亲自揭开他，自己这个得意学生的真实身份。
　　唐铭水会死去，为全国抗战的胜利作出一徐小的贡献。
　　贺洛川将活跃在日本人的心脏部位！
　　可是，夫子的死，却好像原本严密完整的铁轨，丢了一颗螺丝，于是，按照既定路线飞速前进的列车脱轨了。
　　除掉唐铭水！
　　贺洛川一瞬间作出了这个决定。
　　没人比贺洛川更加了解这个唐铭水了。
　　自己的这个学生，意志坚定，绝不动摇。
　　一旦他接受了任务，势必要不惜牺牲一切代价坚决完成。
　　自己不干掉他，他会想方设法干掉自己的。
　　最关键的是，自己无法告诉唐铭水，自己也是一个潜伏者。
　　更加不能说出“狐影计划”！
　　他需要按照既定计划，一步步的走下去。
　　唐铭水本身在整个计划中就是一个死人！
　　尽管这么做，真的会对不起唐铭水。
　　可是，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个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贺洛川还是带着笑容：“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是你的老师了。”
　　“不是我背叛了你，而是你背叛了军统。”唐铭水针锋相对，一步不退：“老师，您是带着什么特殊任务，潜伏到了吉田上尉身边吗？”
　　抢先一步？
　　贺洛川淡淡说道：“我为什么和吉田上尉在一起，不需要向你汇报。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破坏我和吉田上尉的友谊，那么你就错了。你呢？铭水，你又准备在大佐阁下身边潜伏多久？”
　　“如果真的是在潜伏，那么我提供的情报，也让帝国愿意接受我这样的潜伏者。”唐铭水居然是如此回答的：
　　“我会为帝国提供至关重要的情报，为了最终的梦想，贡献我的一份力量，然后，看准时机，揭穿您的这层皮。老师，请您保重。”
　　“第一个倒下的，一定不会是我。”贺洛川从容镇定：“每个人都会想尽办法证明自己的忠诚，我也同样不会例外。”
　　“希望你能做到。”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吉田上尉，我知道对于杀了董博安，你一直对我充满了怒气，但是，我不希望你因此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力。”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
　　“而且，你不要忘记是谁对我下达刺杀董博安命令的那个人！”


第一百十二章 特别行动组

　　“贺洛川真的投诚了？他为什么会和吉田木翔在一起？”
　　坐在汽车上，樱井康成的眉头深深皱着。
　　贺洛川的重要性，几乎和唐铭水是对等的。
　　当初的从力行社军统上海站，唐铭水负责具体业务，贺洛川负责总管全局，两个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唐铭水对军统了如指掌，贺洛川同样如此。
　　假如，贺洛川也能成为自己的手下呢？那么，控制整个上海的情报网络将没有任何难度。
　　唐铭水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樱井先生，你喜欢看三国演义，你还说我就是你的卧龙。在三国演义里，水镜先生告诉刘皇叔，卧龙凤雏得其一者，可安天下。刘备同时得到了卧龙和凤雏，可惜的话，庞统还没有来得及展现自己的全部才干就死了，为什么？
　　卧龙和凤雏都是聪明人，但他们却没有办法共存。两个太聪明的人在一起，他们会互相妒忌，互相拆台，最终造成不可收拾的结局。所以刘皇叔身边只能留下一个聪明人，我相信就算庞统不死，他也知道应该选择谁的。”
　　“我也一样知道。”樱井康成沉吟着：“你即将成为我的妹夫，我们之间的同盟关系，还加了血脉关系，未来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外甥，这不是一个贺洛川可以比拟的。
　　我现在在考虑的，贺洛川是不是真的投诚了？假的，我们可以想办法找到他的破绽。但如果是真的呢？”
　　“怎么了？”唐铭水问道：“是他会破坏你的什么计划吗？”
　　“刚才我已经向师团长阁下提出了整顿上海情报系统的建议，而且师团长阁下也同意了。”
　　樱井康成把他和荻洲立兵之间的交易说了一下：“松井司令官阁下，有很大可能会同意这个提议。然而贺洛川的出现恐怕有可能打乱我的计划。
　　不管他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肯定都会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那么，这将极大提升吉田木翔的地位。”
　　唐铭水完全明白。
　　樱井康成虽然接替的是之前谷源忠次的位置，但其实他是为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服务的。
　　而吉田木翔代表的，却是日本的外务省情报机构。
　　战争爆发后，陆军一下占据了主导地位，所以很多资源都会向陆军这秀斜。
　　但是海军和外务省，以及那些财阀政客掌握的情报组织，绝对不会甘心的。
　　他们会想方设法从中分一杯羹，提升自己的地位，与陆军相抗衡。
　　吉田木翔只是个小小的上尉，却是他们中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
　　而贺洛川，将是这盘棋局里最大的变数。
　　唐铭水想到了这些，心里也开始略略放心了。
　　贺洛川短期内很难为樱井康成所用，甚至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那么这样，自己就是安全的。
　　不但如此，还可以为自己如何除掉贺洛川提供大好的机会。
　　“要加快我们的动作。”樱井康成做了一个决定：“铭水君，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高级顾问，但我准备成立一个特别行动组，由你担任组长。
　　我会抽调一些精锐的，有才干的部下加入这个组织，统一归你指挥。同时，你还可以自己多发展一些成员，最好主要由中国人组成。”
　　这是一个意外的利好消息。
　　本来，唐铭水只为自己争取到一些有限的自由，但是贺洛川的忽然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局面。
　　樱井康成感到了危机，他必须要尽快的把局势控制在自己手里。
　　而他目前，最大的依靠就是唐铭水。
　　平心而论，那些长期潜伏在上海的日本间谍，在战争爆发之后，起到的效果将会特别有限。
　　日本人要想在上海展开情报工作，主要的依仗还是那些汉奸。
　　而唐铭水和惠子的成亲，也极大的提高了他的樱井康成心目中的地位。
　　任何一个时代，和亲永远都是最有效的手段！
　　“大佐阁下。”唐铭水换了一个称呼：“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叫你樱井先生了，你是我的上司，我愿意接受我的职务，并且，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樱井康成对他的态度显然非常满意，他同样也换了对唐铭水的称呼：“唐组长，荻洲师团长向我提出了一个想法，刺杀戴笠，你认为这有可能做到吗？”
　　唐铭水心里一惊。
　　刺杀戴笠？
　　这些日本人真的敢想。
　　“很难。”唐铭水很快回答道：“戴笠虽然经常会驻留上海指挥军统工作，但他的行踪极其保密。过去来上海，他总是喜欢住在戈登路289号，也就是我们的办公地点。可是现在战争进行到了非常残酷的阶段，他会更加重视自己安全的。
　　而且，即便我们得到了他的行踪，他身边保镖众多，武器精良，一旦遭到伏击，戴笠至少有三条撤离路线，你根本无法算准他会采取什么办法。贸然的攻击，只会让我们损失有生力量。”
　　“你对戴笠的评价很高啊。”
　　“是的，大佐阁下。”唐铭水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戴笠是个工作狂，他用平常人无法达到的精力，夜以继日的工作着。而同时，他的警觉性，领导能力也是别人无法比拟的。我欣赏他，是想提醒我们的人，千万要对这个人提高警惕。”
　　“我明白了。”樱井康成微微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会仔细的记着。但我想，戴笠再厉害，也终究还是一个人，总会露出破绽的。刺杀戴笠的这个计划，是师团长阁下提出的，尽管困难，也还是要做好准备的。”
　　唐铭水默默的点了点头。
　　戴处长要做好准备了，日本人已经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虽然戴笠身边防范严密，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万一日本人想到了别的什么办法了。
　　“唐组长。”樱井康成忽然说道：“一会回去的时候，你去见一个人，似乎是你过去的部下，被我们抓到了。”
　　自己的部下。
　　是谁？会是谁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了？
　　唐铭水心里有些惊讶，可是却依旧无动于衷：“好的，我知道了，我需要看看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第一百十三章 杀！杀！杀！

　　牢房里阴暗、潮湿，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唐铭水一进这里，就想到了自己被关押时候的样子。
　　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躺在那里，嘴里不断的发出呻吟。
　　一看到这个人，唐铭水就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小孙！
　　是小孙啊！
　　我的兄弟啊，你他妈的不在战场上，为什么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啊！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杀身成仁，要来这里受这份罪啊。
　　疼啊。
　　哥哥心里疼啊。
　　唐铭水在上海没有亲人，一直以来都把小孙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
　　唐铭水睁开了眼睛，咳嗽了一声。
　　小孙睁开了眼睛，借助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他惊喜的叫了出来：
　　“水哥！水哥！真的是你！”
　　值了，值了，能够再次见到水哥，什么都值了！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坐了起来：“水哥，你也被他们抓了吗？没事，有你水哥在，咱们有办法跑出去的。”
　　对于水哥的信仰，他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唐铭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怎么会被抓住的？”
　　“我奉命押解顾全宾回去，结果路上遭遇到了东洋赤佬”小孙刚说到这里，忽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水哥怎么穿戴的那么整齐？
　　全新的西装，打着领带，还有他的皮鞋，上面灰都看不到一些的。
　　一个犯人，落到日本人手里的犯人，怎么会
　　小孙不敢相信，绝对不会相信。
　　这可是水哥啊。
　　他迟疑着：“水哥，你是被东洋赤佬抓到的吗？”
　　唐铭水犹豫着，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我是主动投降的，现在，我已经为大日本帝国服务了。”
　　樱井康成就在外面，就在那里监听着自己所有的话。
　　“我是主动投降的，现在，我已经为大日本帝国服务了。”
　　他不信，就算水哥亲口说了出来，小孙还是不信：“水哥，你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执行特殊任务对不对？”
　　他希望亲口从水哥的嘴里听到：“是的，我是在执行特殊任务。”
　　可是，他绝望的看到水哥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多的特殊任务可以执行？军统对不起我，到处在追杀我，我除了投降日本人还能怎么办？”
　　一瞬间，小孙心里所有对于水哥的信仰，彻底的崩塌了。
　　他在那里喃喃自语：“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军统对不住你，对不住你。顾全宾对不住你，贺洛川对不住你，连戴处长也对不住你。可你，不该投降日本人啊。
　　水哥，你忘记你曾经告诉我们的了，我们是中国人，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就算死，我们也要挺直脊梁去死？”
　　这一刻，就如同有一把锋利的尖刀，刨开了唐铭水的胸膛，然后，在他的心脏上一刀刀的刺着。
　　他疼，从来都没有那么心疼过。
　　可是，他必须装得若无其事：“小孙，我是说过那些话。可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中国军队是不可能打赢的，上海很快就会落到日本人的手里，然后就是整个中国了”
　　小孙怔怔的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唐铭水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能够暗示小孙，自己其实是个潜伏者，真的背负有特殊任务。接着，小孙也可以领会自己的意思，故意投降。
　　哪怕，因此自己要承担暴露的巨大风险也在所不惜。
　　“小孙，投降吧，别再受苦了，没希望的，中国真的没希望的，帝国”
　　“呸！”
　　一口唾沫吐到了唐铭水的脸上。
　　那种绝望，在小孙的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死死的盯着唐铭水：“唐铭水，你是我心目中的水哥，水爷，我崇拜你，因为那时候你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可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是了。唐铭水，你是一个汉奸，你懂什么是汉奸吗？就是狗！你唐铭水不是唐疯狗，你是日本人身边的一条狗！”
　　骂得好，小孙，骂得好！
　　唐铭水的心在颤抖着。
　　小孙忽然低低说道：“关爷在上，听我泣血。我等兄弟，勠力同心；上报国家，下安黎民。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唐铭水怔在了那里。
　　“请家法！”小孙猛的抬高声音，厉声呼道：
　　“不忠不孝者，杀！奸淫掳掠者，杀！胆小怯战者，杀！抗拒命令者，杀！泄露机密者，杀！私通外邦者，杀！出卖同袍者，杀！
　　唐铭水，你不忠不孝、胆小怯战、泄露机密、私通外邦、出卖同袍，十恶不赦！杀！杀！杀！杀杀杀！”
　　“小孙，你冷静一些！”
　　“孙金水，今天执行家法！”
　　小孙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倒了唐铭水，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刻，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
　　这一刻，被自己压倒的不再是自己曾经敬重无比的水哥。
　　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以命换命，执行家法！
　　唐铭水的脖子被小孙死死的掐着，他看起来在挣扎，其实他根本没有用力。
　　他不想反抗，一点不想反抗。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他也是一个人。
　　关爷在上，听我泣血。我等兄弟，勠力同心；上报国家，下安黎民。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那是自己最疼爱的兄弟啊！
　　他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的脑袋清醒过来了。
　　任务！
　　任务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决不能前功尽弃。
　　他用膝盖在小孙的裆部一顶。
　　小孙闷哼一声，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然后，他一拳打倒了小孙，从地上爬了起来。
　　“八嘎！”
　　几把刺刀对准了地上还准备起身玩命的小孙。
　　小孙吐掉了嘴角的血迹，惨笑着：“唐铭水，我孙金水无能，不能执行家法，可是我军统千万兄弟，总有一天，你的狗命会被取走的。”
　　唐铭水整理了一下西装：“冥顽不灵！军统千万兄弟？有哪个能奈我何？”
　　樱井康成走了进来，他显然对唐铭水的表现非常满意：“唐组长，受苦了，这个人中毒太深，就算他曾经是你的兄弟，也没救了。”
　　“这个人没有利用的价值，军统的一个小角色而已。”唐铭水冷冷地说道：“拖出去，干掉他吧。”
　　兄弟，这是哥哥最后一件能够帮你做的事情了！


第一百十四章 唐铭水，必须死！

　　兄弟，这是哥哥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这里，你将生不如死，你会把最后一点尊严也都丢掉。
　　哥哥能够做的，就是让你带着尊严死去。
　　让所有的人在日后提到你，都知道你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而且，你也必须要死。
　　樱井康成一直都在看着，这是他对自己的又一次考验。
　　为了“妲己计划”，已经有太多的人死去了。
　　放心吧，哥哥也许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小孙让自己的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
　　在日本人的面前，在唐铭水的面前，自己要告诉他们：
　　中国人的腰，永远都是笔直的，不是每个人都像唐铭水这样是个软骨头！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默默的看着。
　　永别了，兄弟。
　　樱井康成就站在他的身边：“唐组长，不觉得惋惜吗？”
　　“当然觉得惋惜。”唐铭水淡淡说道：“孙金水的名字还是我帮他取的，这个人如果好好培养，十年之内，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特工。”
　　“可惜啊，冥顽不灵。”樱井康成叹息一声。
　　“不，不是冥顽不灵。”唐铭水摇了摇头：“在中国，像他这样的人很多，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中国是没有那么容易被征服的吗？看到了吗，就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
　　樱井康成又是一声叹息。
　　唐铭水忽然问道：“樱井先生，需要我来动手吗？”
　　“不，不，那么残忍的事情，我是不会让你做的。”樱井康成不暇思索：“有的笨蛋，为了考验对方，会让他亲手杀死某个人。这么做，才是真正的笨蛋。一个高级潜伏间谍，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甚至就连自己的妻子也都不惜杀掉。”
　　唐铭水笑了笑。
　　如果樱井康成真的让自己杀死小孙，自己能够下手吗？
　　能！一定能！
　　唐铭水非常肯定。
　　和樱井康成说的一样，为了完成任务，谁都可以牺牲。
　　最痛苦的确不是这些额，而是自己的内心会被折磨，无休无止的折磨，却还要强迫自己，晚上非但不能说梦话，连噩梦都不能做！
　　这该死的工作啊！
　　“执行吧！”
　　随着这一声命令，日本兵的枪口都举了起来。
　　“唐铭水，你他妈的看到什么是中国人了吗？”小孙在那怒吼：“爷就是真正的中国人！唐铭水，爷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他说完，开始放声大笑。
　　笑的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孙金水，民国二十四年进入力行社，军统武装别动队第一大队第一小队小队长。
　　民国二十六年，被俘，坚贞不屈，慷慨死节，时年二十二岁。
　　
　　小孙的尸体被弃尸于荒野。
　　日本人是不会专门为你挖个坟墓的。
　　第二天的晚上，军统武装别动队第一大队第一小队的兄弟们，在副队长常德清的带领下，冒死把小孙的尸体抢了回来。
　　一个坟墓已经挖好。
　　小孙的尸体被小心的放了进去。
　　常德清泪流满面：“队长，回家了，咱们回家了。队长，你不仗义啊，你说你会带着我们打跑东洋赤佬的，可你怎么就食言了啊？队长，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啊？”
　　身后的兄弟们，都在那里悄悄的擦拭着眼泪。
　　常德清抹了一把眼睛：“帮东洋赤佬喂马的，是我们的人，是他冒死告诉我，队长被东洋赤佬抓了，杀死了。他还告诉我，队长成仁的时候，一直在怒骂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记住这个人的名字，唐——铭——水！”
　　什么？
　　队伍里顿时一片骚动。
　　谁？
　　唐铭水？
　　水爷？
　　“副队，听错了吧？”一个队员小心说道：“孙队长一直都是水爷的人啊？”
　　“什么水爷，以后军统没有水爷了，只有大汉奸唐铭水！”常德清咬牙切齿：“情报不会错的，枪决孙队长的时候，唐铭水一直都在那里。孙队长死之前，大呼在黄泉路上等着唐铭水，抽他的筋，和他的血！”
　　沉默。
　　太可怕了，唐铭水居然投敌了？
　　那是大名鼎鼎的唐屠夫啊！
　　“这是今天东洋人的报纸，我弄到了一份。”
　　常德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报纸，打开：“你们自己看吧。”
　　报纸的头版上，一张刺目的照片清晰的呈现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那是唐铭水脸带笑容的和很多穿着和服的日本人站在一起。
　　“混蛋！”
　　“畜生！”
　　一声声的怒骂，从这些人的嘴里传出。
　　“孙队长，忠肝义胆，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军统。”常德清冷冷说道：“如今，他惨死在东洋赤佬手里，唐铭水也是帮凶。
　　我各小队奉命独自行动，现在，孙队长死了，我将接管第一小队。我下令，铲除大汉奸唐铭水！”
　　“铲除大汉奸唐铭水！”
　　这是所有人的誓言。
　　“军统家法！”常德清的声音低沉：“不忠不孝者，杀！奸淫掳掠者，杀！胆小怯战者，杀！抗拒命令者，杀！泄露机密者，杀！私通外邦者，杀！出卖同袍者，杀！唐铭水触发家法，杀！”
　　“杀！杀！杀！杀杀杀！”
　　必杀唐铭水！
　　“我第一小队十二人，从现在开始，分成三个小组，密切监视日人动静，尤其是要想方设法的找到唐铭水，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常德清杀气腾腾：“还有一切和孙队长之死有关联的，一律杀无赦！”
　　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铁锹，铲起一铲子的土，默默的扔进了墓穴中。
　　一个接着一个队员过来，从常德清的手里接过铁锹，都铲了一铲子土扔进去。
　　墓穴渐渐的被填满了。
　　常德清带着所有兄弟们，在小孙的坟前跪下：
　　“孙队长，你为了国家而死，可是我们却连块墓碑都不敢帮你立，是兄弟们无能，是兄弟们对不起你。等到抗战胜利了，只要我常德清没死，一定亲自来给你重新立块墓碑！我发誓，必杀唐铭水！”
　　“我们发誓，必杀唐铭水！”
　　这，是军统武装别动队第一大队第一小队所有兄弟们的誓词！


第一百十五章 关于你的父亲

　　唐铭水呆呆的坐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
　　小孙真的就这么走了？
　　即便死去，在他心里依旧认为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汉奸。
　　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桌子上放着一瓶酒，两个酒杯。
　　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了。
　　他迅速的把自己拉回到了应有的状态。
　　敲门声响起。
　　“请进。”
　　他看到川口利宏走了进来。
　　“请坐。”唐铭水微笑着。
　　川口利宏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唐铭水给两只杯子里倒上了酒：“川口少佐，我很高兴你能够接受我的邀请。战争时期，条件简陋，也没有下酒菜”
　　“我不是来喝酒的。”川口利宏面色严峻：“你找我，为什么？酒会上，你又为什么要念那首诗？”
　　唐铭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喜欢惠子，我也喜欢惠子，但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我希望这不要影响到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唐先生，我很尊重你，任何为帝国效力的人，我都尊重，但我想，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只是合作。”川口利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顺一些，毕竟，坐在对面的这个人，是樱井康成的妹夫。
　　“好吧，如果你一定这么认为。”唐铭水也不在乎：“那么，就说一些我们彼此关心的问题吧。日俄战争，你的父亲川口金太郎，参与了攻克203高地的作战，可是在即将发起总攻前的那个晚上，金太郎忽然失踪了，最后被定性为逃兵。”
　　川口利宏“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坐下。”
　　川口利宏死死的盯着唐铭水，过了一会，这才重新坐下：“唐先生，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尽管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一个中国人，在他的面前忽然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还是让川口利宏觉得古怪。
　　“尔灵山险岂难攀，男子功名期克难。铁血覆山山形改，万人齐仰尔灵山。”唐铭水再度念起了乃木希典的这首诗：“乃木希典以惨重之伤亡，夺取203高地，战后，作战人员都得到了相应的嘉奖，除了你的父亲，这也让你蒙受到了巨大的耻辱。
　　逃兵，对于日本军队来说，那是不可想象的。而对于你来说，一直都想摆脱这样的耻辱。这么多年来，你的父亲渺无音讯，而你，虽然竭尽所能，但是面对日军内部的传统，你始终都无法得到重用，一切，都是因为‘逃兵’这个刺眼的名字啊”
　　川口利宏脸色非常难看。
　　唐铭水的话，揭开了他心里的伤疤。
　　“当年你的父亲，已经是个中队长了，而且在此前的战斗中，他的表现一直非常勇敢，可是为什么在203高地之战爆发前夕，他却忽然当了逃兵？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唐铭水缓缓问道。
　　这些，川口利宏当然知道，而且当年，金太郎的妻子也曾经提出过自己的质疑。
　　但是，军方给出的回应是，之前的战斗，已经让川口金太郎的勇武精神全部丧失了。
　　至于金太郎的下落，在日本取得了日俄战争的胜利，控制了旅顺之后，也曾经展开过全民的搜捕，但却没有任何下落。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川口金太郎应该是死在了当地土匪的手中。
　　对于一个逃兵的死，日本人也不会继续追究下去的。
　　但这，在川口利宏的心中，却始终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痛。
　　唐铭水端起酒杯，晃动着：“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父亲失踪的原因，而且他并不是一个逃兵呢？”
　　“你说什么？”川口利宏整个人，都好像被一个炸雷炸到了头上，他的声音也都变得颤抖起来：
　　“唐唐先生，你你说什么？”
　　唐铭水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一年前，在上海白俄聚集区，我抓到了一个人，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会俄语，并且能够说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名字叫杜顺民，靠帮白俄人跑腿为生。在那里有个白俄女人是我雇佣的，她是一个妓女，总能得到一些特殊的情报。
　　有一天，我为了一个任务去了白俄女人那里，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情报，可是，那个白俄女人却向我提供了另外一个情报，那个叫杜顺民的，曾经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里，说了一句日本话。
　　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凑巧，白俄女人的父亲，曾经做过俄国驻日本领事馆的武官，后来俄国革命爆发，掉了脑袋。
　　那个女人，跟着父亲，在日本大阪生活了三年，她有一些语言天赋，就在大阪学会了日语。
　　大阪方言全日本都能听懂，但有一个单词的语调，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改变不过来的，只要一说出这个单词，其他日本人一听就能听出这个人来自大阪。
　　这个单词就是‘KONNICHIWA’。
　　杜顺民说的就是这个单词，白俄女人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地道的大阪方言。
　　这就引起了我的好奇。
　　一个中国人，会几句日语并不稀奇，但说出来的居然是大阪方言，为什么？我是一个特务，出于敏感，我秘密把他抓了起来。
　　起初，杜顺民坚决不愿意承认，说自己的这句日本话，是从日本人那里学来的。
　　也对，也许那个日本人就来自于大阪呢？杜顺民学会了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可是我这个人生性多疑，于是我就给他上了一些刑具。顺便说一句，在戈登路289号，我有一间茶室很有名，那是专门给犯人上刑的。
　　杜顺民坚持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全部招了。但他的招供和我的判断完全不一样。
　　本来，我认为他是你们的潜伏间谍，混在白俄聚集区收集情报的，可是，他说他的名字叫森保胜！”
　　“你说他叫什么？”川口利宏失声打断了他的话。
　　“森保胜。”唐铭水有些好奇：“川口先生，你也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听过，当然听过。”川口利宏苦笑：“我在调查父亲失踪的时候，利用我的便利，翻阅过许多资料，而在其中，就有一个日本的失踪间谍叫森保胜的！”


第一百十六章 真正让人震撼的消息

　　森保胜，日本派驻俄国间谍。
　　1907年失踪，下落不明。
　　普遍认为，他是身份暴露，遭到了俄国人的逮捕最终被秘密杀害。
　　在间谍行业，这样的事情出现的太多太多了。
　　一般这样的人，都被统一归纳到失踪人员名单。
　　只是，川口利宏怎么也都没有想到，森保胜不但没有死，而且还跑到上海白俄人聚集区冒充中国人当了一个跑杂的？
　　为什么？
　　他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到日本呢？为什么要隐姓埋名？
　　还有，他和自己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森保胜交代出了一切。”唐铭水不紧不慢说道：“1907年，他的身份暴露，遭到了俄国人秘密警察的逮捕，他禁受不住酷刑，把自己身份说了出来，并且交代出了许多情报。甚至交代出了‘阿巴捷列夫’”
　　川口利宏一怔，随即喃喃自语：“那么他就真的该死了！”
　　“阿巴捷列夫”并不是一个俄国人，而是一个日本人。
　　并且，还是日本历史上百年才出一个的天才特工：
　　明石元二郎大佐！
　　这个名字不光是在日本，在全世界的特工界都是一个传奇。
　　没有他，日俄战争绝不可能以日本人的胜利而告终！
　　明石元二郎，福冈县人，远祖即是死战大阪七将之一的明石全登，黑田藩士明石助九郎次子。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1894年赴德留学，历任驻德驻俄公使武官、朝鲜驻扎军参谋长兼宪兵队长，授大将军衔，后死于台湾总督任上。
　　日俄战争后日军的副总参谋长曾评价他：“明石大佐一个人就等于十个师团。”
　　日本史学家也认为：“没了乃木西典，旅顺也能拿下；没了东乡平八郎，日本海海战也能赢；但要是没了明石元二郎大佐，日本决不能赢得日俄战争。”
　　战争爆发之前，日本认为想赢俄国，一定不能打全面战和持久战，必须使用各种手段让沙俄拿不出全力，然后通过局部战争的胜利给谈判增加筹码。
　　明石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作为天才特工的表演。
　　早在1902年，明石元二郎就赴俄国担任住俄使馆武官。明石是个情报天才，为了了解俄国情况，他短短两年时间就精通了俄语，还掌握英语、德语、芬兰语等八国语言。
　　当时的俄国号称世界第一大国，领土面积2000万平方公里以上，但明石发现，沙俄其实是个脆弱不堪的庞然大物，国内被侵占的芬兰、波兰、高加索等国人受尽屈辱，工人和篷被压迫的境遇悲惨。
　　于是反抗革命组织遍布全国，对沙皇政府开展了大量的恐怖暴力活动。
　　1900年左右，革命军的动作已经很猖狂了，明石要做的，就是给革命再加一把火。
　　他申请了100万日元的经费，化名阿巴捷列夫，购买军火，宣传革命，鼓动群众，并积极联络革命领导人和波兰、芬兰等被占领国家首脑。
　　在明石的鼓动和串联下，各种革命派统一起来，进行了一系列颠覆活动。
　　1904年10月，沙俄内政部长被暗杀；1905年1月，4600名在彼得堡游行请愿的工人被沙俄政府打死打伤；6月，战舰波将金号士兵哗变。
　　除此之外，他还布置情报通信网、策反俄国军官、煽动波罗的海三国独立、会见芬兰独立领袖，阻碍兵力的运输、秘密偷渡武器给反帝俄组织、引导欧洲舆论对日友好等。
　　最终俄国内部矛盾迅速激化，沙皇不得不首先关注国内危机，将远东部队全部调到西部来镇压革命。
　　加上俄国陆军和海军在远东分别被日本军队击败，俄国撑不下去，急匆匆就与日本停战，承认了战争的失败。
　　从1904年10月到1905年9月，短短一年时间，明石做了大量工作，这些工作的数量和困难度均超乎想像，证明了明石这个天才特工卓越的活动能力。
　　当年，如果森保胜出卖了明石元二郎，那的确死一百次都不嫌多了。
　　“万幸的是，当时明石元二郎已经晋升为日本陆军少将，朝鲜驻扎军参谋长兼韩国驻扎宪兵队长，远离沙俄势力，俄国人拿他无可奈何。”
　　唐铭水接着说道：“可是，森保胜很清楚，自己出卖了明石元二郎，即便回国，也是万劫不复，何况，俄国人根本就不准备释放他。
　　森保胜被关押在了苦寒的西伯利亚，充当一个苦工，受尽折磨。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同伴，自称叫权田马也”
　　川口利宏立刻集中起了注意力，他知道这个叫“权田马也”的人，一定和自己的父亲有关系。
　　唐铭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大家都是日本人，又都在西伯利亚，同病相怜，所以很快便成为了好朋友。
　　他们一起在西伯利亚待了十年。十年啊，天知道森保胜是怎么活下来的，可是权田马也却坚持不住了，一病不起。
　　没人给他们药，森保胜只能看着生命一点点的离他的好友而去。
　　在临终前，权田马也告诉了森保胜一个秘密，他的真正名字不叫权田马也，而是叫，川口金太郎！”
　　“轰”的一下，川口利宏的整个脑袋都要炸了。
　　他的真正名字不叫权田马也，而是叫，川口金太郎！
　　父亲，那是自己的父亲！
　　可他，为什么会在俄国？
　　为什么被俄国人扔到了西伯利亚？
　　“你的心中有很多疑问吧？”
　　唐铭水看了出来：“让我来一一给你解答。当时，金太郎已经是一名中队长，并且参与了多次惨烈战争。你的父亲会俄语，而且比较流利，在203高地之战爆发前，其实日本军方对于只会用‘肉弹’攻击的乃木希典已经非常不满。
　　满洲军司令官大山岩在保留乃木司令官的面子底下，悄悄派出了儿玉源太郎总参谋长，命令乃木希典暂时让出指挥权，由儿玉源太郎亲自督战第四次总攻旅顺。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203高地的胜利，和乃木希典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当然，我要说的不是战争，而且在总攻之前，一个儿玉源太郎的好友忽然秘密拜访了他。
　　这个人的名字，你一定也听说过，明石元二郎！”


第一百十七章 川口利宏知道了真相

　　这个人的名字，你一定也听书过，明石元二郎！
　　川口利宏听的呆住了。
　　明石元二郎忽然出现在部队里，为什么？
　　这和自己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在他的心里升起。
　　而这一切只有唐铭水才可以给他解释：
　　“当时，明石元二郎是冒险给儿玉将军带来了非常重要的情报，并且需要再带一个懂俄语的人，保护自己一起回到俄国去”
　　川口利宏忽然就猜到了什么：“难道，那个被挑选出的人”
　　“没错，被挑选出的人，就是你的父亲，川口金太郎。”唐铭水一字一字地说道。
　　“轰”的一下，川口利宏的脑袋似乎一下就被炸开了。
　　父亲不是逃兵！
　　父亲是被挑选出来，保护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特工明石元二郎回到俄国去了。
　　那么多年的追查，终究有结果了。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耐心的听我说完。”唐铭水的语速非常慢：“因为明石元二郎的特殊身份，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的暴露，所以金太郎是连夜被秘密征召的。
　　他不允许向任何人说起，甚至连他的上级也不可以。整个任务，除了你的父亲，儿玉将军，以及明石元二郎，没有任何人知道。
　　在接到任务一个小时之后，金太郎就和明石元二郎一起出发了。本来他想，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任务，很快就能回到部队解释自己失踪原因的。
　　但是在刚刚进入到俄国时候就发生了意外，他们遭遇到了一队巡逻的俄军，为了掩护明石元二郎，你的父亲故意暴露了自己，让俄军把他抓了回去。
　　在那里，他化名为权田马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用这个名字”
　　“我知道，我现在想明白了。”川口利宏怔怔说道：“怪不得，我在听到权田马也这个名字的时候，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父亲小时候生在权田县，在我父亲失踪后，他的老师曾经来拜访过我们家，老师的名字里，就有‘马也’两个字。”
　　现在，他已经基本相信唐铭水的话了。
　　否则，那么机密的事情唐铭水绝不可能知道。
　　“原来如此。”唐铭水恍然大悟：“无论俄国人如何折磨他，为了不暴露自己，他都坚持说自己只是一个逃兵，迷路了，奔波了几天几夜，误入到了俄国境内。
　　俄国人最终选择了相信他的话，把他交给了专门机构处置，后来，你的父亲就被送到了西伯利亚。
　　他也曾经想办法逃跑，可是人生地疏，又没有人帮助他，他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这一关，就是十多年啊。
　　当他遇到了森保胜，从防备，到信任。当他临终的时候，他很怕自己的事情再也没有人知道了，所以就全部告诉了他的好友。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了，一直没有人来营救他，他很怀念自己的家人。为了证明他就是川口金太郎，他还告诉了森保胜一个隐私。
　　他小的时候非常顽皮，有次从树上摔了下来，被树枝扎伤了，几乎捅到命根子上，这之后，他的大腿根部就留下了一个伤疤”
　　“是他，那是我的父亲。”川口利宏的眼泪终于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母亲曾经告诉过我这些，并且让我注意大腿根部有这个伤疤的人。没人知道，除了我和我的母亲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现在，父亲的下落已经有了，他知道父亲是清白的，父亲绝不是一个逃兵，而是承担起了一个伟大的任务并且蒙冤了那么多年。
　　可是，怎么才能够证明父亲的清白呢？
　　知道这个绝密任务，并且能够帮父亲证明清白的，一共只有两个人。
　　但问题是无论明石元二郎，还是儿玉源太郎，都早就死了。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准备证明什么。
　　川口金太郎不过是个小小的中队长而已，一个中队长，为了帝国的胜利，牺牲乃至于出卖自己的名声那又算得了什么？
　　但这对自己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啊。
　　而且母亲临终的话，一直都响在川口利宏的耳边：
　　“你的父亲不会是逃兵，一定不会是的。证明他的明白，拜托了。”
　　空口无凭？
　　“森保胜！”
　　川口利宏忽然叫了起来：“唐先生，森保胜现在在哪里？”
　　那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只要能够找到森保胜，并且让他把这些话全部说出来，那么父亲的渣就可以得到昭雪了。
　　“那个时候，中日还没有开战，但双方的谍报工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唐铭水苦笑一声：
　　“所以，在查明了森保胜的身份后，我认为他对我们很有名，就把他交到了南京。”
　　刚刚燃烧起的希望，又一下子破灭了。
　　川口利宏擦干眼泪，拿起那杯一直没有动的酒，一口喝光：“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唐先生，是你带给了我父亲的消息，是你让我终于知道，父亲不但不是逃兵，而且还是帝国的英雄！
　　没错，我很喜欢惠子，我也因此而痛恨你，但比起父亲的名誉来说，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从现在开始，惠子的这件事情，咱们谁也不要再提了，你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祝你和惠子幸福，干杯！”
　　不等唐铭水具备，他自己给自己倒满了酒，一口喝光。
　　唐铭水也喝了一杯：“不要伤心，少佐阁下，遇到这样的悲剧，谁都会和你表现的一样。不过，根据我的判断，我的机构，一般不会轻易的杀死日本间谍，毕竟，第一，谁也不想在战争爆发之前就彻底撕破了脸。第二，也许这个间谍会派上用场的。
　　你大概也听说过‘樱花小姐’和‘骆驼’的事情，一个间谍，再被完全掏出口供之后，他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交换彼此被俘的间谍。从这层意义上来说，森保胜有用的多了，我们的人一定会留着他的。”
　　一丝希望，瞬间从川口利宏的心中升起，他的眼睛都因为这些话而亮了。
　　没错，只要森保胜不死，自己父亲的遭遇就有希望被自己的同胞们知道！


第一百十八章 拜托了，唐先生！

　　川口利宏真的看到了希望，他又敬了唐铭水一杯酒：“唐先生，我有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想问你，当然，你完全可以拒绝回答我。”
　　“请说，少佐阁下。”
　　“你还有办法知道森保胜的下落吗？我的意思是，他现在被关押在哪里？”
　　唐铭水笑了笑：“我虽然不在军统了，但要弄到这个消息，还是易如反掌的。”
　　“谢谢你。”川口利宏非常认真地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现在，对于你的怀疑还没有完全解除，你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有可能为你带来巨大的灾祸。但是你却能坦诚的告诉我这些，我无法表述我内心的感动。”
　　“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朋友。”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而且最关键的是，吉田上尉对我很不友好，一个樱井大佐的保护不够，我还需要寻找到其他人的保护。能够赢得你的友谊，对我将来是有帮助的。”
　　川口利宏没有任何的怀疑。
　　他说的这些事情自己都知道。
　　如果能够洗脱父亲的罪名，那么凭借自己的能力，早晚都会平步青云，到时候作为回报，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保护唐铭水的。
　　只要唐铭水不是支那人的潜伏间谍就行了。
　　两个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着，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唐铭水风轻云淡，可是这个时候，他内心的焦虑却超过了任何人。
　　川口利宏还没有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话？
　　难道他只要知道他的父亲下落就可以了？
　　那么自己的计划怎么进行下去？
　　在接受到戴笠委派的“妲己计划”之后，唐铭水收集了一切自己认为到了关键时刻可以利用到的情报。
　　这其中就包括川口利宏的。
　　森保胜真的被他抓到过，也真的说过那些关于金太郎的事情，只是当时唐铭水还没听过川口利宏这个名字。
　　他第一次知道川口利宏这个人的存在，是从惠子的嘴里。然后调查下来，知道了川口利宏的父亲是个逃兵。
　　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之前森保胜的交代。
　　回去仔细翻阅了卷宗，果然把两条线完全的联系在了一起。
　　他知道自己早晚都会用到川口利宏的。
　　就是今天，就是现在。
　　但为什么川口利宏没有按照设想计划说下去？
　　是自己对这个人的性格判断失误了？
　　问题是，唐铭水也不能先开口。
　　“还有酒吗，唐先生？”
　　一瓶酒已经被两个人喝光了。
　　“当然有。”
　　唐铭水起身又拿来了一瓶酒。
　　当被子重新倒满，川口利宏却并没有喝，而是怔怔的看了一会酒杯，似乎在那喃喃自语：“把森保胜弄出来，需要花费多少钱？”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
　　唐铭水心中狂喜，但他却好像没有听清一般：“你说什么，少佐阁下？”
　　川口利宏抬起了头，眼睛血红：“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把森保胜弄出来的，是不是？”
　　“是的，在军统，我依旧还有很多的朋友和关系。”唐铭水表现的特别小心，朝门那里看了看，这才敢压低声音说道：
　　“你认为有多少中国人认为一定可以取得战争胜利的？什么国难当头，狗屁，那些人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在这个时候发一笔国难财。
　　我知道森保胜关押在哪里，我也有办法联系到人，把他给弄出来。可是你大概也知道，这是杀头的罪名，所以没有一笔巨款，没人会冒这个风险的。”
　　“到底要多少钱？”这才是川口利宏最关心的问题。
　　唐铭水在那迟疑了一会：“最少需要十万，美元。”
　　川口利宏不做声了。
　　这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就算自己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没有办法凑足这样的一笔钱。
　　“我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唐铭水安慰着对方：“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喝酒，喝酒。”
　　川口利宏没有碰酒杯。
　　看的出来，他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很久，川口利宏一咬牙：“那么，一份情报价值多少钱？”
　　“啊？情报？”唐铭水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吗，少佐阁下？”
　　“不，我没有疯，相反我现在还很清醒。”
　　川口利宏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比如，松井司令官，正在请求国内向上海继续增兵，而国内也已经同意了。如果我能向支那人提供那些即将到达上海帝国军队的部队番号，以及具体的到达日期呢？”
　　“不不不。”唐铭水面色如土，完全被吓到的样子：“你真的是疯了，少佐阁下，一旦泄露出去，你会上军事法庭，而我，你想过我会遭到什么可怕的遭遇吗？”
　　川口利宏站了起来，对着唐铭水深深一个鞠躬：
　　“我想，这对战局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支那人早晚都会知道这些的。”
　　“可是，那样的话，就会让中国军队提前做好部署，并且让帝国士兵蒙受更加大的伤亡啊。”
　　“战争，本来就应该冒重大伤亡的。”川口利宏已经不准备再回头了：“帮帮我，拜托了，唐先生，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办法不是没有。”唐铭水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我也老实告诉你吧，你自己都说了，这虚报中国人早晚都会知道，所以，顶多只值一万美金。”
　　川口利宏有些失望。
　　距离十万美金的要求相差得太远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唐铭水慢吞吞地说道：“我可以把你的情报卖掉，一万美金，然后把这当成定金，森保胜到达后，再给剩下的钱。”
　　“送来了，我哪里还有钱？”川口利宏不是太明白。
　　唐铭水冷笑一声，拿出手枪，放在了桌子上。
　　川口利宏一下子就明白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了，太谢谢了。我现在就可以把国内批复给松井司令官的电文给你，这些全部都经过了我的手。
　　统帅部决定，从华北和国内抽调第6、第18、第114师团，国崎支队，独立山炮第2团，野战重炮第6旅，第1、第2后备步兵团等部队共约12万人，组成第10军，由柳川平助中将担任司令官，准备实施登陆作战以打开局面
　　至于具体登陆地点还在讨论之中”


第一百十九章 唐铭水的三样“宝贝”

　　压力之下的樱井康成，迅速的成立了“特别行动组”。
　　唐铭水担任组长。
　　樱井康成精心为他挑选了四个组员：
　　冈田大治、柏木南归、竹田友雄、伊藤优介。
　　两个做情报工作的老人，以及两个新人。
　　一是补充刚刚成立的特别行动组，第二也正如唐铭水说的那样，是用来监视他的。
　　哪怕即将成为樱井康成的妹夫，但这个日本老牌间谍还是保持了应有的清醒。
　　唐铭水不在乎。
　　在他看来，未来遇到的困难将会远远的超过现在。
　　他现在要做的，是“不负”樱井康成的重托，迅速的帮他立功，以换取到樱井康成利益的最大化。
　　这个特别行动组的装备还是非常精良的，统一按照唐铭水的要求，给他们配备了每人两枝勃朗宁，以及两枚手雷。
　　甚至，樱井康成还专门为唐铭水设立了一个办公地点，调派了一个小队的日军，随时供他调用。
　　让大日本帝国的士兵，听从一个中国人的调用，这也算是极其罕见的了。
　　唐铭水必须要做出点什么来，才能够“回报”了。
　　“咱们去朝王庙转一转。”一大早，才来到办公室，唐铭水立刻下达了这个名字。
　　“唐组长。”能够说一口流利汉语，担任行动组副组长的冈田大治一惊：“朝王庙还控制在支那军队的手里，是不是太危险了？”
　　“我知道，特别行动组刚刚成立，必须要立一份功劳，而且是很大的功劳，这对于我，对于你们将来也是有利的。”
　　唐铭水笑了笑：“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能叫支那，要叫民国。支那军队，要叫国军将士。冈田君，柏木君，你们的汉语流利，和我一起去，竹田和伊藤留下。”
　　竹田友雄和伊藤优介是新人，正等着立功，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唐组长，我们跟着你一起去，我们不怕那些支那不，国军将士们。”
　　“你们不怕，我怕。”唐铭水很认真地说道：“你们是才从部队里挑选出来的，不知道情报战线的危险。你们不懂汉语，不了解上海，随时随地都有暴露可能。”
　　“唐组长说的是对的。”柏木南归个性非常沉稳：“千万不要认为中国人是笨蛋，如果遇到军队，一盘查，什么都完蛋了。”
　　唐铭水站了起来：“走吧，在进入中国防区之前，必要的化妆是需要的。我想，你们都懂怎么伪装自己，但我想让你们看看我的办法。”
　　
　　昨天，唐铭水已经让人去弄来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上海郊区篷穿的破旧衣服，上面打了很多补丁，又破又脏。
　　唐铭水，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却毫不迟疑的穿上了这些衣服。
　　“这还只是开始。”唐铭水不慌不忙说道：“穿上了篷的衣服，就不代表你们一定就是中国的篷了，如果现在我是军统的，和你们面对面的走过，一眼就能看出你们的破绽。所以，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些东西。”
　　三个箩筐。
　　唐铭水打开了第一个箩筐上面的布，里面都是合着水的泥土，唐铭水把双手伸到泥土里，然后抓起，扑到自己的脸上、胳膊上。然后把不断的用沾满泥土的手在自己的头发上乱涂乱抹。
　　他那头本来始终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很快变得面目全非。
　　过了几分钟，他让人拿来了一块半湿的毛巾，拼命的擦着那些被泥土涂抹的部位，似乎想要把它们给擦掉。
　　这些做完，又等了一会，唐铭水咧嘴一笑：“现在，我看起来怎么样？”
　　他的牙齿上甚至都沾着泥土。
　　裸露在外的皮肤，灰蒙蒙，泥土虽然被他擦去，但是粉末却沾染在了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有的地方黑糊糊的，有的地方灰暗暗的。
　　而且，还有一些干裂的地方。
　　再加上那头乱蓬蓬的头发，怎么也都不敢相信这个“老农”，就是那个英俊潇洒的唐铭水。
　　“化妆，并不要借助特殊的材料，最简单的东西就足够了。”唐铭水换上了一双破得不能在破的布鞋：
　　“现在，轮到你们了。”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立刻学着唐铭水的样子来伪装自己。
　　唐铭水打开了了第二个箩筐上的布。
　　顿时，一股怪臭味扑鼻而来。
　　在一边学习的竹田友雄和伊藤优介立刻捂住了鼻子。
　　“捂住鼻子？这么做，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真正的篷。”唐铭水指了指箩筐里的东西：“这里面是混合在一起的猪粪和鸡鸭的粪便，弄到这里不太容易。要记住，中国的篷，把鸡鸭猪视为宝贝，整天和它们待在一起，而且不会天天洗澡。
　　甚至，许多人半年一年才洗一次澡，他们的身上一定会带着古怪难闻的味道。不要厌恶这些，这些将是护身的宝贝。否则，你穿的再破坏，可身上却露出用肥皂洗过澡的味道，那恐怕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第一个把手伸到了箩筐里，抓起一把混合物，抹在了腋下、衣角、鞋底。
　　他凑到了竹田友雄的面前：“闻闻看，现在我怎么样？”
　　竹田友雄用力一闻，眉头一皱：“唐组长，您你身上的味道，很刺鼻。”
　　“你说的太客气了，不是刺鼻，是臭。”唐铭水笑了：“冈田、柏木，你们也来吧。”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依旧没有任何的迟疑。
　　“每人携带手枪一枝。”唐铭水下达了命令。
　　冈田大治有些担心：“万一被搜身怎么办？”
　　“我们穿成这样，身上的味道又那么难闻，一般不会有人主动搜查我们。”唐铭水胸有成竹：“当然，为了应付突发状况，我还是做了一些准备，这就是我的第三件宝贝。”
　　他打开了最后一口箩筐：
　　“上海郊区的篷，和北方的不一样，逃难的时候一般不带包袱，而是带着藤条箱。我的藤条箱，下面有个小小的夹层，可以放一把勃朗宁。当然，你们要问了，如果遇到检查，让我们打开箱子呢？”
　　唐铭水拿出了一口藤条箱，当着他们的面打了开来。
　　这一来，就连冈田大治好柏木南归都禁不住流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第一百二十章 乡下人和长官

　　自从战争爆发以后，出现在上海街头的难民越来越多了。
　　大部分的难民，都想跑到安全的公共租界去。
　　东洋人再凶，可总也不会敢对公共租界进攻吧？
　　何瑞带着自己只剩下半个排的兄弟，从前线撤了下来进行修整，并临时承担起检查巡逻的责任。
　　前面打的太凶了。
　　那些小东洋依仗着炮火的优势，不断的发起进攻，国军的兄弟们都是拿命在往上填啊。
　　出征的时候，自己可是完整的一个排啊。
　　可仅仅打了两天，一个排的兄弟就剩下半个排了。
　　说起是半个排，其实扣除受伤不能动弹的，连自己就只有九个人了。
　　这可是一个整编排啊。
　　要不是东洋人忽然换了主要攻击目标，只怕全排弟兄都要葬送在阵地上了。
　　检查巡逻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主要是盘查那些从前线涌入的难民，看看当中有没有混进日本间谍。
　　何瑞抽完了一根烟，看到又有一队难民朝着这里走来，站了起来：“走，兄弟们，看看去。”
　　可怜啊，战争一打响，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家被毁了，可你们真的以为公共租界就那么容易进去？
　　那些巡捕们到处设卡，严禁难民进入。
　　就算偶尔能够混进去了，你住哪？吃什么？怎么活下去？
　　公共租界不是天堂！
　　手下的兄弟们检查的有些敷衍。
　　毕竟，他们可不是正轨的宪兵警察，他们只是临时被拉来帮忙的。
　　“你们，站住！”
　　何瑞叫住了三个人。
　　他还是有些警觉性的。
　　别的难民，大多是拖家带口的，可这三个人，全部都是男人。
　　这在难民中比较少见。
　　“老总，杀思替（什么事）？”
　　唐铭水走了过去，用一口地道的上海青浦话说道。
　　何瑞是北方人，听上海话特别的吃力，十句里能够听懂四五句就算不错的了。
　　刚走进，就闻到了一股臭烘烘的怪味。
　　何瑞也是从乡下出来当兵的，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那是常年和家禽、猪待在一起的味道。
　　他不但没有嫌弃，反而有了一凶切感：“你们家里人呢？”
　　“阿拉新妇搭了小赤佬啊”唐铭水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
　　何瑞勉强听了一个大概，好像是说他们三个的家里人，跑到嘉兴娘家那里去了，家里就留下了他们，要藏米，要把猪和鸡鸭赶到安全的地方，省得被东洋人抓到吃了。等到战争结束了，还能再找回来继续过日子。
　　至于他们三个男人，肯定是不会离开上海的，到公共租界找碗饭吃，顺带着可以偷偷回去照看一些鸡鸭和猪什么的。
　　幼稚。
　　何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想偷偷回去？你们家里早被东洋人给占领了，你们能回到哪里去？
　　“老总，打仗杀辰光会结束？”唐铭水小心的问了一声：“阿拉还想着回去呢。”
　　什么时候会结束？
　　问那些东洋人去。
　　何瑞没有回答，指了指他们的藤条箱：“里面是什么？”
　　“打开来，打开来，老总要检查了。”
　　唐铭水顺从的放下藤条箱，第一个打了开来。
　　“我草，什么味道！”
　　离得近的一个士兵，赶紧捂住了鼻子。
　　何瑞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老总，好东西，好东西。”
　　唐铭水兴致勃勃的拿出一个瓷罐，打开：“腐乳，腐乳，老赞个，侬尝尝。”
　　这是上海人特别喜欢吃的豆腐乳，可对于一些外地人来说，实在闻不惯那种味道。
　　反正何瑞和他的兄弟们，到了上海之后，闻到腐乳的味道就没了胃口。
　　身边的兄弟们，一看到是腐乳，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而且，藤条箱里还有咸肉、腌鱼，都是过年时候腌制的，有的节省的人家能够吃上一年。
　　这几种东西放在密不透风的藤条箱里，而且箱子里还放着几件破衣服，一双看不清颜色的鞋子，那种滋味可想而知。
　　鞋子下，露出了几张破烂兮兮的钞票，唐铭水赶紧悄悄的拨弄了一下鞋子遮住了这挟，似乎以为长官没有看到。
　　这也是应急准备，如果遇到对箱子里的味道无动于衷，还要继续检查的，那么肯定会发现这几张钞票。
　　一旦被长官以各种借口没收的话，那么就算是顺利过关了。
　　贪财的人，绝对不会继续仔细检查。不贪财的人，看到那么破的钱，再加上怪味道的刺激，十有八九都会放过他们。
　　何瑞就是后一种人。
　　这些老百姓，存下这点钱不容易，家都没有了啊。
　　箱子里的这些东西味道虽然难闻，但恐怕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都是他们用来下饭的宝贝了吧？
　　“关上，关上。”何瑞挥了挥手：“走吧。”
　　“谢谢老总，谢谢老总。”唐铭水关好了箱子，居然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从里面的口袋里，宝贝似的掏出了半包皱巴巴的劣质卷烟：“老总，抽烟。”
　　身边的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心都悬在嗓子眼了，好不容易过关了，怎么还不走，和支那军官套什么近乎啊？
　　右手食指和中指蜡黄，这人也是一个烟鬼。
　　唐铭水很肯定这点。
　　穿的是正规军的军服，军服上满是硝烟和刮破的地方，其中有个士兵还受了轻伤，一定是刚才前线下来的。
　　面对钱财不动心，说明这个人不贪财。
　　对难民态度比较友好，没有官架子。
　　一个打过仗，死了不少弟兄，对日本人切齿痛恨，不贪财，没架子的职业军人，是自己要找人的。
　　果然，断烟已经一天的何瑞根本无法忍受烟的诱惑，很自然的接了过来，点上。
　　“老总，侬帮帮忙。”唐铭水“贿赂”成功，哀求着：“一路上，阿拉弗晓得被查过几次了，老总侬是个善心的人，帮阿拉写张条子，好不被查了。”
　　何瑞笑了。
　　自己写的条子有个屁用？
　　可看着唐铭水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写了几个字：
　　“是好人，税警总团少尉何瑞。”
　　“谢谢老总，谢谢老总。”唐铭水如同珍宝一样收了起来，然后把剩下的烟全给了何瑞。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终于明白唐铭水的用意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绝密情报

　　刚才那个老百姓真有意思。
　　自己写的纸条有用吗？天知道。
　　总之能够给他一点心理安慰也就行了。
　　何瑞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刚才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篷，其实正是让日本转移了主攻方向，救了他和他的兄弟们的幕后英雄。
　　当他们在前线奋勇作战的时候，在日本人的心脏，也有人做着和他们同样的工作。
　　何瑞的烟瘾很大，已经抽掉两根了。
　　他想忍着，可是实在憋不住，何瑞又掏出了一根。
　　嗯？
　　这根烟的烟丝好像不对？
　　何瑞有些好奇，拆开了烟。
　　里面夹裹的，是一张小纸条。
　　何瑞心里一动：“我上个厕所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何瑞小心的打开纸条：
　　“交最高军事长官，转交军统戴笠，不得拆封烟盒，不得有任何泄露，违反者，以叛国罪论处。”
　　何瑞一头的汗都下来了。
　　老天，自己好像惹到一个天大的麻烦了
　　
　　一个小时后。
　　三辆轿车呼啸着在税警总团指挥部门口停下。
　　十多个便衣跳下，保护着当中轿车中出来的戴笠急匆匆的走了进去。
　　一进指挥部，便衣停下了脚步，戴笠和自己的助手一起走了进去。
　　“戴处长，你终于来了。”
　　第八军军长兼税警总团总团长黄杰早就等的急了，一指身边的一个年轻军官：“这是第四团团长孙立人，就是他的团的人发现的。”
　　“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戴笠面无表情。
　　黄杰带着戴笠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东西呢。”戴笠一伸手。
　　一个皱巴巴的烟盒，连带着里面剩下的几根烟，和一张小纸条交给了戴笠。
　　“我们去外面等着。”
　　黄杰说着，就和孙立人一起走了出去。
　　军统的事情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戴笠先打开了小纸条，只看了一眼，便可以断定写字的人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字迹特征。
　　他没有急着拆开烟盒，而是仔细检查了一下。
　　嗯，上面只有军统高级潜伏人员知道的暗记，并没有被破坏，说明一路上都没有人动过这个烟盒。
　　戴笠这才小心的拆开了烟盒。
　　把纸摊平，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式各样莫名其妙的数字，乍一看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而在最顶部，则写了一个挺大的“叄”字。
　　“第三本。”戴笠在那沉吟：“‘桃花梦’，立刻破译。”
　　“是。”助手接过了烟盒，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
　　里面放着很多的书，助手从中找到了一本小说“桃花梦”，接着坐了下来，对照着烟盒上的数字，一页页的查找着。
　　戴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谁用这样的方式传递出的情报？
　　一定是个高级特工，才能知道特别的暗记。
　　他目前只能找到一本小说，“桃花梦”。
　　看起来传递情报的方法很冒险，但其实很聪明。
　　他在路上随便找了一个军官，还是一个暂时下来修整，随时随地都会再次上战场，除非被俘，否则很难投靠日本人的精锐部队的军官。
　　像中央军，税警总团的这些军官，向来都是以绝对服从，以忠诚为誓言的。
　　而且，就算这份情报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日本人也完全弄不清楚这些数字的意义。
　　不仅仅是一本桃花梦，一共有二十六本小说杂记可以当做密码使用。
　　“叄”对应的是桃花梦。
　　每一个数字对应的是什么小说，完全掌握的人只有自己！
　　那么，这是一个直接对自己负责的特工。
　　贺洛川？
　　还是唐铭水？
　　只有这两个人。
　　难道是唐铭水？
　　如果真的是唐铭水的话，那就太讽刺了。
　　一个一开始就决定要牺牲的棋子，居然送出了第二份情报？
　　大戏开幕，唱主角的可不是他啊。
　　“戴处长，破译完成，一共有三份情报。”
　　“拿过来。”
　　戴笠接过了情报。
　　第一份，戴笠只看了一眼，顿时面色一变。
　　第二份，上面写的是：“五天后，夜十时，日本公墓，森保胜。”
　　森保胜？
　　戴笠的记忆力惊人，只略略想了一下：“立刻秘密查一下，去年，应该是在六月份的时候，力行社曾经抓过一个化名叫杜顺民的日本间谍，查查他现在关在哪，连夜带到我这里来。”
　　“好的。”
　　第三份上，写的更加古怪：
　　“明日中午十一点，公共租界，三川楼，位重，无用人。”
　　写的含糊不清，但戴笠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份情报的意思如下：
　　明天中午十一点，派一个地位看起来比较重要，但其实掌握不了多少情报的人去三川楼。
　　戴笠根本没有去想其中的原因。
　　既然这个高级间谍需要这么做，那就一定有他的用途。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不是太好找。
　　戴笠的目光，落到了最后的署名上：
　　“妲己”。
　　戴笠笑了。
　　苦笑。
　　妲己，是妲己！
　　真的是唐铭水！
　　那枚早就应该被牺牲掉的棋子。
　　在失去“夫子”接应的情况下，他不但成功打入到了日本人的内部，而且还接连传递出来了两份如此重要的情报。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啊。
　　戴笠之前已经从日本人的报纸上看到了，唐铭水即将成为日军一位大佐的妹夫。当然，那份报纸上并没有提到那位日本大佐的名字。
　　可是戴笠从别的情报渠道，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
　　樱井康成！
　　他妈的。
　　戴笠居然在心里这么骂了一声。
　　他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夸奖。
　　唐铭水竟然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办法，打进到了日本人的心脏部位，而且还受到了日本人的器重。
　　这个办法，除了他，谁都没办法用。
　　现在好像有些尴尬了。
　　贺洛川和唐铭水同时完成了任务，打进了日本人的内部，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牺牲贺洛川？
　　那不可能。
　　牺牲唐铭水？
　　虽然他一开始就是一枚弃子而已，但他的工作完成的是如此的出色。
　　也许真的可以长久潜伏下去？
　　对了，他为什么不使用自己规定的联络地点？
　　是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不会的，唐铭水没有对自己产生怀疑，否则，他不会接二连三的传递出情报。
　　戴笠从来没有那么矛盾过。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
　　唐铭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们早晚都会下地狱的

　　“戴处长，我可以拿性命担保，这个烟盒在拿到这里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拆开过，也没有任何人多问过什么，包括我在内！”
　　孙立人的回答非常肯定。
　　戴笠点了点头：“那个叫何瑞的少尉呢？”
　　“我派人看着他。”这次是黄杰代替回答的。
　　戴笠松了一口气：“送他上路吧。”
　　“什么？”孙立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就因为得到了一份情报，戴笠居然要处死自己的部下？
　　戴笠面无表情：“秘密处决。”
　　“戴处长。”孙立人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那个何瑞，我知道，他是我的部下。税警总团拉到上海，他所在的连和日军率先交火。蕰藻浜之战，他指挥的那个派，和日军血战两日两夜，一个排几乎要拼光了啊，他是抗日英雄啊！”
　　“我知道他是个抗日英雄。”戴笠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我也希望他能活着，继续和日本人拼命，但很可惜，他是第一个接触这份情报的人。”
　　“不行！绝对不行！”孙立人的脾气上来了：“戴处长，你管的是军统，那些抗战勇士，归我管！谁想啥抗战勇士，先杀了我孙立人！”
　　戴笠并没有着急，而是拿出了第一份情报：“你们看看再说吧。”
　　黄杰接过了情报，看完，面色大变，接着递给了孙立人：“抚民，你看看吧。”
　　“6、18、114，国崎，独立山炮2，野战重炮6，第1、2后备，增援上海。地点，不明。”
　　“我来给你仔细解释一下。”戴笠缓缓说道：“这上面的意思，说的是日军的第6、第18、第114师团，国崎支队，独立山炮第2团，野战重炮第6旅，第1、第2后备步兵团，即将增援上海，具体的登陆地点，还在继续调查中。”
　　孙立人一惊：“那就是十多万日军即将到达上海？戴处长，这都是那份情报上的？”
　　“是的，都是那份情报上的。”戴笠面色凝重：“黄军长，孙团长，十几万的日军啊，增援上海，将给我们的正面战场带来多大的压力？如果我们没有事先掌握这份情报，会让我们承受多大损失？一个何瑞，难道换不来几十万将士的鲜血吗？”
　　孙立人迟疑了。
　　“你们心疼部下，我也一样心疼部下。”戴笠的声音不高：“如果这次最先发现这份情报的，是我的人，哪怕是我最相信的特工，为了保护传递这份情报的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干掉他的。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守秘密啊。”
　　孙立人硬着头皮说道：“我以人格保证，何瑞英勇善战，如果一定要他死，请让他上战场，当敢死队的队长，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吧。起码，他完成了一个士兵的责任。”
　　起码，他不会死的那么憋屈。
　　这是孙立人没有说出来的心里话。
　　戴笠只淡淡问道：“你能保证他一定战死？你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被俘？你能保证他在日本人面前不会交代出来？”
　　孙立人沉默了。
　　“你不能保证，谁也不能保证。”戴笠帮着他回答了：“你们当兵的，看不起我们这些特务，这些我都知道。可不要紧，为了抗战的胜利，什么流言蜚语我都可以只当听不到。
　　可是，现在就有一个被你们看不起的特务，就潜伏在日本人的心脏部位，他冒着生命危险，和日本人日夜周旋。他冒着生命危险，传递出了这份能够挽救几十万将士生命的情报。
　　你们不了解间谍，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要再三考虑。他们晚上不敢睡得太熟，生怕说了一句梦话，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告诉你们一个真实的故事，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的时候，我们派遣了一个特工潜入到了日本人的内部，也得到了日本人的信任。
　　有一次，他看到了一种花，顺口问了一句，‘这是金雀花吧？’就是这么一问，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因为在他的描述里，他一直都生活在东北，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份经过了精心的伪装，也能够说一口流利的东北话。但他曾经去过云南执行任务，见过金雀花。
　　在东北，没有金雀花，日本情报人员起疑了，他暴露了。就那么一个顺口问出来的简单问题，就让他受尽了酷刑，万幸的是，他找到一个机会自杀了，否则我们的组织必然将遭到严重的破坏。
　　所以，我不能冒险让一个见过我的间谍的人，还继续活下去。万一他被俘了，正好认出了我的间谍，然后出卖了他？我应该怎么办？
　　那个间谍，还要继续潜伏下去，还要继续为我们传递出更加重要的情报。我知道，当他选择何瑞为自己传递情报的时候，就知道何瑞一定会死。
　　执行吧，当我请求你们了。你们可以说何瑞是给日本人暗杀死的，激励起他的部下，和日本人拼命的决心和勇气。”
　　“我会亲自去执行的。”孙立人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如果将来有机会看到你的间谍，请帮我转告他，我尊敬他，但我看不起他！他不该选择一个军人的。中国军人的血，应该留在战场上！”
　　孙立人敬了一个礼，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戴笠没有说话。
　　如果将来有机会看到你的间谍，请帮我转告他？
　　自己还能看到唐铭水吗？
　　“妲己”还可以活多少时候？
　　没人能够回答。
　　这种传递情报的方式，的确残酷，可是这也许是唐铭水最好的选择了。
　　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只要为了抗战的胜利。
　　何瑞冤吗？冤到了极点。
　　他没有倒在日本人的枪口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而且，他没有任何的过错。
　　唐铭水曾经救了他，但最终又亲手杀死了他。
　　两次，唐铭水都是用极度残忍的方式传递出了情报。
　　但他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他这么做，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我们都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戴笠似乎是在对黄杰说，又好像在那喃喃自语：“我们，早晚都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为我们做过的这些事情还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唐铭水回来了！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是真的佩服了。
　　一张支那军官写的小小纸条，居然变成了他们的护身符。
　　一路上，无论遇到谁来盘查，唐铭水都会拿出那张纸条，换了一口北方方言，说自己是何瑞的亲戚，在上海找生活，遇到战争，想跑到租界去的。
　　而且居然一路畅行无阻。
　　唐铭水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遇到的是税警总团的军官。
　　本来，只是想借着那个机会，把情报传递出去而已。
　　“是好人，税警总团何瑞”。
　　有这几个字，足够了。
　　税警总团是宋子文在担任财政部长期间成立的一支私人武装，在宋子文的大力经营下，变成了一支连国民党内甲级正规军都无法比拟的精锐部队。
　　这帮家伙，武装精良，战斗力强，而且从军官到士兵，一个个都骄狂无比，一言不合动手就是干，谁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他们什么都不怕，出了事，有宋子文在背后撑腰呢。
　　宋子文是谁？
　　蒋介石手下的特务机关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搞不好要引火烧身。关键是蒋介石要借助宋氏家族与美国联系。
　　宋子文历来不买蒋介石的账，两人意见不和时，宋子文敢当面掀桌，蒋介石无可奈何。
　　所以一看到是税警总团军官写的纸条，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对唐铭水三个人都是一路放行。
　　就是三个篷而已，何必让税警总团的那些人来秋后算账呢？
　　唐铭水朝周围看了看，打开了门：“进去。”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进了屋子。
　　“别动。”唐铭水关好了房门，打开灯，仔细检查了一下。
　　十二个记号都没人动过。
　　他放心了：“先去冲洗一下，然后去衣柜里，自己找衣服换上。”
　　冈田大治冲洗完，打开了衣柜，长袍马褂，西服一应俱全。
　　唐铭水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袍，找出镜子和工具，坐下，对着镜子开始化妆：“一会要进的公共租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冈田，把钱给我。”
　　冈田大治撕开了刚换下来的衣服，把里面藏着的英镑全部放到了桌子上。
　　唐铭水把凳子搬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继续在那化妆：“地毯下，有一块木板是活动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小心，木板连着五枚手榴弹”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一起动手，小心翼翼的掀起木板，握住了下面的手榴弹，又异常小心的拿出了木板。
　　两个日本间谍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算闯进这里，偶尔发现了这个机关，贸然打开，屋子里的人立刻就会被淹没在爆炸中。
　　“下面有一口箱子，箱子里有一本笔记，拿出来。”唐铭水吩咐着。
　　冈田大治找到了那本笔记，正想交给唐铭水，没想到唐铭水已经说道：“你拿着。”
　　“我拿着？”冈田大治一怔。
　　“回去后，交给樱井大佐。”
　　“是的，唐组长。”
　　“从现在开始叫我唐老板，大华贸易公司的唐老板。”唐铭水对着镜子看了看。
　　一丛长胡子，戴着黑边眼镜，头发被弄成了花白，从篷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企业家。
　　他把手榴弹分成三份，自己拿了一个在身上，藏好勃朗宁手枪：“走吧。”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并不知道唐铭水此行的目的，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经完全信任了这个中国人
　　
　　公共租界那里，戒备森严，大量的巡捕，不断的阻挡着想要进入租界的中国人。
　　战争爆发之后，难民骤然增多，而且都视公共租界为避风港。
　　可是如果让那么多的难民进入，势必给公共租界造成严重负担。
　　所以，这里明明是中国的土地，但中国人却没有办法进去。
　　“让开，让开。”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奋力分开人群：“老板请。”
　　气派十足的唐铭水从那些难民身边穿行而过。
　　“站住。”一个巡捕挡住了去路。
　　“我是大华贸易公司的，我就住在租界里。”唐铭水拿出了一张钞票，塞到了巡捕的手里。
　　唐铭水的这身打扮，巡捕根本不疑有诈。钞票到手，眉开眼笑：“请，请。拦住后面的人，他妈的，租界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公共租界，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依旧是歌舞升平。
　　有的人，还站在楼顶，用望远镜观看发生在上海这场可怕的战争。
　　唐铭水大摇大摆的重新回到了公共租界。
　　过去，他在这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唐疯狗”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唐疯狗又回来了。
　　租界，又要被他闹得天翻地覆。
　　这里，不是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的租界。
　　这里，是他唐铭水的地盘。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实在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虽然化妆后面貌大变，但化妆绝对不是万能的。
　　如果有对唐铭水特别熟悉的人，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但唐铭水偏偏就一点都不害怕。
　　路过糕点店的时候，他还买了几包点心，和老板聊了几句。
　　有个擦皮鞋的站在那里招揽着生意。
　　唐铭水，竟然来到了皮鞋摊，大摇大摆的一坐。
　　我的天啊，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擦皮鞋？
　　“老板好。”
　　擦皮鞋的是个半大的孩子，一看生意上门，立刻殷勤的抬起了唐铭水的脚。
　　“小扬州。”唐铭水叫了一声。
　　“哎哟，老板，侬认得我啊，侬是老客户了。”
　　“小扬州，仔细看看我是谁。”唐铭水摘下了帽子和眼镜。
　　“侬”小扬州仔细看了好大一会，忽然变得口吃起来：“唐唐唐先生。”
　　“好好擦你的皮鞋。”唐铭水重新戴好了帽子和眼镜：“一会，去告诉飞马堂三当家的，让他开着他的轿车，十一点整，在三川楼门口等着我。再帮我带一句话，我唐铭水又回来了，他要是去告密，我先杀了他的儿子，再灭了他的全家满门！”
　　“是个，是个，唐先生，我一定把话带到。”
　　小扬州心惊胆战。
　　我唐铭水又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三川楼。
　　“三个，六号包厢。”
　　“老板三位，包厢六号！”
　　伙计拉长着声音。
　　六号包厢，是整个三川楼角度最好的位置。
　　在这里，能够看到一楼的所有情况。
　　唐铭水对这里太了解了。
　　一坐下来，他也不看菜单：“四个荤的，两个素的，一个汤。”
　　“老板稍等，马上来。”
　　“唐老板，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冈田大治小心问了一声。
　　“这里，经常会有情报人员来。”唐铭水喝了一口茶：“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带条大鱼回去。”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这里，公共租界？
　　就算抓到了人，又怎么带回去啊？
　　早就听说唐铭水当初在公共租界不可一世，人见人怕，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唐副站长了啊。
　　可是再看看唐铭水的样子，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其实，这个时候的唐铭水，心里一直都在打鼓。
　　情报送出去了没有？
　　戴笠收到那份情报了吗？
　　他会让谁来？
　　如果不是按照自己设想的进行，那么，自己就只能抓一个真的情报人员回去了。
　　比如坐在靠墙角那一桌的，就是一个军统特工，他肯定在等着谁，交换一份情报。
　　还有，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的，是巡捕房的密探，正在那里企图看到某个对他有价值的对象。
　　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一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唐铭水就忍不住笑了。
　　罗德奇！
　　上海警察局特别行动队队长罗德奇！
　　自己的老对头了。
　　戴笠得到自己的情报了。
　　也许没有？
　　可也没有什么，今天就是你了。
　　“老板，侬个菜。”
　　“我有大生意要谈。”唐铭水拿出一张钞票交给了伙计：“没事，就不要进来了。”
　　“谢老板赏。”伙计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冈田。”唐铭水低声对冈田大治吩咐了几句
　　
　　罗德奇在那左顾右盼。
　　刚刚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说在三川楼，有人要在那里进行鸦片交易。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抓到了肯定能够狠狠的捞上一笔。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了。
　　就在昨天，自己刚刚被升官，现在发财的机会又莫名其妙的蹦了出来。
　　你说这种美事到哪去找？
　　看看，谁像是鸦片贩子？
　　“罗队长是吗？”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面前，低声问道。
　　罗德奇上下看了看：“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罗队长，我们老板有事拜托您。”
　　冈田大治把几张英镑放到了桌子上：“我们老板的儿子，被警察局抓了，说他通日，冤枉啊，他就是个读书人啊。我们老板正好看到了罗队长，想请您去六号包厢商量着。”
　　罗德奇抬头一看，六号包厢一个长胡子正探出头里，朝他微微点头。
　　他也看不清那人长相，可他看得清英镑啊。
　　这可是硬通货，完全可以媲美黄金。
　　再说了，警察局每天抓几个人，尤其是做生意的，从他们身上捞点油水，那是常有的事，一点都不稀奇。
　　运气，运气。
　　罗德奇眉开眼笑。
　　先从这个什么老板身上打捞一笔，然后再抓鸦片贩子也不迟。
　　他收起了英镑，起身：“走，身为警察，怎么可以胡乱抓人？我帮你们老板主持公道去！”
　　带着手下，摇摇晃晃的进来包厢。
　　“罗队长，请坐。”
　　嗯，这个人的声音挺熟悉的，好像在哪听过？
　　罗德奇也不在意，一坐：“说吧，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被抓的？”
　　“关门，别让外人听到了。”唐铭水看到包厢的门关上，微微一笑：“罗队长，不好意思，其实我儿子没被抓。”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眼看钞票飞了，罗德奇大是不满。
　　“有个你的老朋友想见你。”
　　“谁？”
　　“唐铭水！”
　　“谁？”
　　罗德奇一惊，意外突发！
　　两把手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两个手下脑袋。
　　“罗队长，别动。”
　　罗德奇的手刚伸到腰间，一个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你，你是谁？”罗德奇声音都哆嗦了。
　　等到对方摘下帽子眼镜，罗德奇仔细一看，面色如土：“唐铭水！”
　　他就算做梦，也都想不到，唐铭水竟然还敢到租界来！
　　而且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人，简直就是一生下来就是为了克自己的。
　　唐铭水把枪放到了桌子上，点上了一根烟。
　　罗德奇明明一伸手，就可以掏出腰间的枪，但他没有勇气这么做。
　　他怕唐铭水。
　　从两次被打之后，他就对唐铭水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唐铭水吸了一口烟：“罗队长，怎么有闲心来三川楼啊？”
　　“我，我接到了一份密报，这里有鸦片贩子在交易。”罗德奇一点都不敢隐瞒。
　　唐铭水“哦”了一声：“罗队长还在做这些事啊？”
　　“是，是。”
　　唐铭水从罗德奇的眼中，分明看到了一丝慌乱。
　　他招了招手，让罗德奇的一个手下来到自己面前：“你知道我是谁吧？”
　　“您、您是唐、唐水爷。”那个人哆嗦着声音。
　　唐铭水缓缓说道：“既然知道我是唐水爷，我问你的话，都要老实回答。你们罗队长现在的职务是什么啊？哎，我离开的时间长了，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罗德奇的手下迟疑了一下，权衡利弊，得罪了罗德奇，只会被让卷包袱滚蛋。
　　可是得罪了唐铭水？
　　尸体都没有地方找。
　　他一咬牙决定保命要紧：“现在他是警察局副局长。”
　　“哦？”
　　唐铭水有些意外。
　　“是，刚刚升的副局长，而且，他之前还是上海警察铁血锄奸队队长。”
　　唐铭水笑了，抱了抱拳：“罗队长，不是，罗局长，恭喜高升，恭喜高升。”
　　罗德奇哭丧着脸，哪里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互相看了一眼。
　　真的抓到一条大鱼了！
　　上海警察局副局长，铁血锄奸队队长啊！
　　现在，就要考虑怎么把这位副局长带回去了。
　　三川楼的人实在太多，只要稍有不慎，罗德奇大喊一嗓子，他们就全都完蛋了。
　　只是，这个时候的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已经对唐铭水越来越有信心了。
　　在公共租界里，恐怕还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见法官阁下！

　　两枚手榴弹绑在了罗德奇的腰间。
　　一根绳子，扣住了保险双，然后一直穿过了罗德奇的袖子里，只在外面露出了一小截。
　　罗德奇浑身都在那里发抖。
　　被手榴弹绑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衣服遮挡住了手榴弹。
　　“这样很好。”
　　唐铭水抽着烟，语气非常和善：“罗局长，千万不要乱动，否则轰的一下，什么都没有了。柏木，和罗局长友好一些，抓住他的手。啊，忘记介绍了，罗局长，这位是我的日本朋友柏木南归。”
　　柏木南归握住了罗德奇的手，当然，也握住了那一小截的绳子。
　　日本人？
　　罗德奇面色惨白。
　　这些日本人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是真的敢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啊。
　　“至于你们？”
　　唐铭水看了看罗德奇的两个手下：“我不希望听到有人大喊大叫。否则，我会找到你们的。”
　　“不敢，不敢。”
　　罗德奇的两个手下连声说道。
　　能够赶紧送走这尊瘟神就可以了，谁还敢惹祸上身？
　　再说了，这里可是公共租界，不是上海警察局能够管辖到的。
　　你说，罗局长好好的，非跑到公共租界来做什么？
　　这并不是自己找死吗？
　　唐铭水站了起来，走在前面，推开门下了楼。
　　“站住！”
　　那个在一楼坐了很久的巡捕房密探，站了起来，拦住了唐铭水，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后：“什么人？”
　　“我吗？”
　　唐铭水笑了笑，忽然一扬手。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密探的脸上。
　　密探被打蒙了。
　　店里的其他人目光也都纷纷落到了这里。
　　“他妈的，你敢打我！”
　　终于反应过来的密探，掏出了手枪，恶狠狠的骂道。
　　“小朋友，枪不要乱玩，不然会走火打死自己的。”唐铭水丝毫不慌：“现在我要去菲利普法官那里，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枪放下来，我不习惯别人用枪指着我。”
　　他就这么伸出手，按下了密探的枪口，然后从密探的面前走了出去。
　　那个密探呆呆的站在那里，面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
　　
　　“水爷。”
　　“飞马堂”三当家的已经开着自己的轿车在那等了很久了。
　　唐铭水一上车，他立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押着罗德奇坐在了后排，唐铭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老三，近况怎么样啊？”
　　“还好，还好。”三当家的连声说道：“水爷，都说您投靠日本人了？我就不信，看，您这不是回来了？”
　　唐铭水笑了笑。
　　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我是“投靠”了日本人。
　　“水爷，现在去哪？”
　　“法院。”
　　“法院？”
　　“我要去找一个人，开车吧。”
　　“好的，水爷。”
　　车子发动了。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只有苦笑。
　　原本以为唐铭水，找来轿车，是准备硬闯出去，可谁能想得到他居然要去法院？
　　难道要把罗德奇带去法院受审吗？
　　唐铭水朝车窗外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边上匆匆走过。
　　他怔在了那里。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的身影：
　　宋晓云！
　　
　　轿车停在了外面。
　　柏木南归和罗德奇留在了车上。
　　唐铭水则带着冈田大治走了进去。
　　“我是大华贸易的唐经理，我有一件被冤枉的官司，需要见到菲利普法官。啊，是格列兹爵士让我来见法官阁下的。”
　　“等着。”
　　唐铭水和冈田大治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外面等候。
　　“唐老板，我们来见这个法官做什么？”冈田大治小声问道。
　　唐铭水微笑着：“我和菲利普法官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和他保持着深厚的友情，现在，我好不容易回了一趟租界，肯定要来拜访一下我的这位老朋友。”
　　老朋友？这个时候拜访？
　　冈田大治为什么不太相信呢？
　　等了差不多有三十来分钟，菲利普法官的助手才来到了他们面前：“谁是大华贸易的唐经理？”
　　“啊，是我。”唐铭水赶紧带着冈田大治一起站了起来。
　　“跟我来。”
　　助手带着唐铭水和冈田大治走进了菲利普法官的办公室，然后关上了门。
　　正在那里批阅文件的菲利普法官没有抬头：“格列兹爵士引荐的？推荐信呢？”
　　“不是的，法官阁下。”唐铭水冰冰有礼。
　　菲利普法官终于抬起了头，看了一下唐铭水：“你很面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除了格列兹爵士，租界还有另一个格列兹吗爵士吗？”
　　“请原谅，法官阁下，我知道您和格列兹爵士是好友，我急着要见您，所以不得不说了谎。”
　　唐铭水的回答，让菲利普法官面色一变。
　　“不要按那个警铃，我说的是您桌子下的。”唐铭水淡淡说道：“我的手下会做出一些非常疯狂的事情。”
　　他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菲利普法官终于听出了这个声音：
　　“唐铭水！”
　　然后，他看到唐铭水身后的那个人，拉开了衣服，他的身体上，绑着两枚手榴弹！
　　“我身上也有一枚。”唐铭水的声音永远都是那样不慌不忙：“你按警铃，我们拉响手榴弹，您知道我做得出的。”
　　本来已经触碰到警铃的手，又缓缓的放弃了。
　　这个人，是唐疯狗！
　　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菲利普法官太了解这一点了。
　　该死的，自己就要退休了，就快要回国了。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遇到唐疯狗？
　　为什么他还敢回租界？
　　这条疯狗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
　　菲利普法官很讨厌吸烟的人，在他的办公室里没人敢吸烟。
　　唐铭水敢，他不在乎。
　　他吸了一口烟，吐出了烟雾：“菲利普法官，我们认识很久了，在我落难的时候，您为什么要投井下石呢？这可不是朋友的作为。”
　　“我和你不是朋友，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菲利普法官几乎是在那里咬牙切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租界里的每个绅士都希望你去死。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机会，用中国话来说，我们为什么不赶尽杀绝呢？”
　　“太遗憾了，我一度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唐铭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这条疯狗啊！

　　“说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菲利普法官很确定，唐铭水在这里多待一分钟，自己就多增加一份危险。
　　这个瘟神，越早离开越好。
　　“我要借一辆车。”唐铭水不紧不慢地说道：“法官阁下的车，车上悬挂英国国旗，由你的司机把我们送出租界，送到我想去的地方。”
　　不光是菲利普法官，就连冈田大治也都听呆了。
　　唐铭水居然要问租界的法官借车？
　　“你疯了，是真的疯了。”菲利普法官觉得自己听到了最荒谬的事情：“你是想借我的车，跑到日本人那里去？不，中国和日本开战，和大英帝国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中立的！”
　　“没有关系吗？”唐铭水抽着烟：“法官阁下，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也必须要帮助我。我不是来和你协商，而是来命令你的。”
　　疯了，这条疯狗真的疯了。
　　难道他以为，身上绑着手榴弹，就可以威胁到一个大英帝国的法官吗？
　　他只要一走出这间办公室，自己就会下令逮捕他，甚至直接击毙他的。
　　“我说的话，你一定要仔细的想清楚，我绝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件。”唐铭水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快要任满回国了，这些年你也赚了不少的钱，足够你退休后在英国的安逸生活了。可我有一个疑问，你走了，小科尔怎么办？”
　　小科尔？
　　当听到这个名字，菲利普法官面色顿时一变“你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唐铭水。”唐铭水的回答让人居然无言以对：“在上海滩，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和你那漂亮的女助理私通，生下了一个孩子，科尔。
　　你担心事情暴露，对你的影响很不好，所以就悄悄的把女助理，以及你们的孩子送到了香港。
　　法官阁下，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几个月，你的女助理和你失去了联系，就连一份报平安的电报也都没有了？”
　　“你！”菲利普法官猛的站了起来：“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做。”唐铭水看了看快要燃烧尽的烟头，随手扔到了地毯上。
　　烟头把地毯烧出了一个洞，唐铭水点了点，冈田大治很快把菲律普法官喝了一半的英国红茶端了过来。
　　唐铭水把红茶浇在了地毯上，扑灭了正在缓缓燃烧的地毯，顿时，空气中弥漫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们不过是被我的人秘密监视了，当然，你的女助理和你的孩子都得到了礼貌的对待，只是被警告暂时不要和你联系。
　　名声，对于你来说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你的女助理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乖乖的按照吩咐去做了。
　　啊，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派谁这么做的。你还记得史国云探长吗？”
　　史国云？
　　当然记得。
　　在那次唐铭水威胁了菲利普法官，把谢**给他之后没有多久，史国云就辞职了。
　　据说携家带口去了香港。
　　难道，这一切都是唐铭水安排的？
　　“我在香港，有些路子，又花了一大笔的钱，所以史国云重操旧业了。也许混个几年，他还能再次当上探长。”
　　唐铭水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把空杯子当成了烟缸：“法官阁下，对我友好一些，你在英国的妻子，家族势力很大，如果他们知道，你背叛了你的妻子，你猜他们会愤怒吗？
　　即便在上海公共租界，油水那么丰厚的法官职务，也是他们一手安排的。当你的孩子出现在公众面前，你完了！”
　　你完了！
　　菲利普法官颓丧的坐了下来。
　　唐铭水，唐疯狗！
　　即便他变成了丧家之犬，但他依旧还是一条疯狗。
　　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狠狠的咬你一口。
　　“你只要借我的车？”终于，菲利普法官沮丧的问道。
　　“是的，只要你的车，把我们安全的护送到我想去的地方。”唐铭水回答的非常肯定：“你的那胸密，永远也都不会暴露。你还可以扮演你的角色，一个正直的法官，一个忠实于妻子的丈夫，一个疼爱自己的孩子的父亲。”
　　话里充满了讽刺，可是菲利普法官已经顾不得了。
　　他拿起了电话：“亨利，过来一趟。”
　　“谢谢，法官阁下。”唐铭水在杯子里按灭了烟：“你的女助理和孩子，可以继续住在香港，我们会妥善安排她们的，如果你想她们了，随时都可以去看望。”
　　菲利普法官只能苦笑。
　　有人敲门。
　　“进来。”
　　司机亨利走了进来。
　　什么味道？烟味？
　　亨利忍不住嗅了一下鼻子。
　　要知道，法官阁下可是最厌恶抽烟的，这两个中国人是什么来历，居然敢在法官阁下的办公室里抽烟？
　　“亨利，用我的车，送他们一下。”菲利普法官面色严肃：“不管他们要去哪。如果路上遇到盘查，告诉那些人，这是我的车，擅自检查我的车，就是对大英帝国的挑衅！”
　　“是的，先生。”亨利恭恭敬敬的说道。
　　在他看来，这很正常。
　　过去，法官阁下总会用他的车，送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或者货物，去某个地方。
　　当然，这是需要花上一大笔钱的。
　　而负责开车的自己，肯定也少不了好处。
　　“跟我来。”
　　在中国人面前，亨利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唐铭水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戴好了帽子：“您就要回国了，祝您一路顺风，我想，再也不能见到您，真是一种遗憾啊。”
　　对于菲利普法官来说，这却是一种幸运。
　　再也不用面对这条疯狗了，再也。
　　这个人，就是自己一生的噩梦。
　　自己的情人和孩子还在他的手里，他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吗？
　　自己回到英国，这个人还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吗？
　　战争啊，来一发炮弹，炸死这条疯狗吧。
　　只有他死了，才会天下太平。
　　看着唐铭水走出去，菲利普法官又忽然开始同情起了自己的下一任。
　　倒霉的家伙，该你面对这条疯狗了，自己所有遭受到的倒霉事，都要轮到你了。
　　想到这里，菲利普法官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要做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没有炮弹能够炸到唐铭水。
　　菲利普法官肯定会失望的。
　　悬挂着大英帝国国旗的轿车果然好使，一路畅通无阻。
　　不光在租界内，即便出了租界，也没有人来拦车盘查的。
　　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这次彻底的服了。
　　公共租界，对于唐铭水来说，完全就是不设防的。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肆无忌惮。
　　在英国人的面前，他也一样表现得嚣张跋扈。
　　偏偏那个英国法官，看到他就好像老鼠看到了猫一般的畏惧。
　　最早接受任务，听说要受到一个中国人的领导，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的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
　　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凭什么被一个支那人指挥？
　　但现在，他们完全服了。
　　最优秀的日本军人，也做不到唐铭水做的那些事情。
　　车辆已经进入到了交战区域。
　　当可以看到日本太阳旗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只能到这里了，再往前，我可不敢冒这个险。”亨利觉得挺幸运。
　　在进入交战区的时候，这辆轿车第一次被拦住了，一个中国军官礼貌的询问他们要去哪里。
　　亨利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编了一个谎言，中国军官还是很快就放行了。
　　唐铭水第一个下车：“谢谢。”
　　等到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押着垂头丧气的罗德奇下了车，亨利叫住了唐铭水：“嘿，你知道这一路上很危险吗？”
　　“是的，很危险。”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
　　亨利伸出了手，一句话也没说，但意思已经完全在里面了。
　　“啊，你是索要好处。”唐铭水恍然大悟。
　　这些该死的黄皮肤的猪，总要自己提醒吗？
　　难道不知道一个尊贵的英国人，送你们这些黄皮肤的猪，受到了多大的屈辱吗？
　　唐铭水一笑，将烟头按在了亨利的手掌心里。
　　“啊！”
　　一声惨叫延绵不绝
　　
　　这是一个奇迹！
　　在樱井康成，在竹田友雄、伊藤优介，或者在任何一个日本人的眼里，这都绝对是一个奇迹了。
　　唐铭水带着两个日本人，大摇大摆的通过中国军队的防区，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公共租界，然后又大摇大摆把上海警察局的副局长带来出来。
　　唐铭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辛苦了，唐组长。”樱井康成的话里带着感激：“上海警察局的副局长，警察锄奸队的队长，这个功劳足够大了。我向你表示深深的感激。”
　　“大佐阁下，我说过，我们的利益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唐铭水并不在意：“你获得的权利越大，我也就越安全。”
　　一边的罗德奇完全听呆了。
　　他虽然听不懂日语，但是那个日本人的大佐，怎么对唐铭水那么恭敬客气？
　　老天，自己曾经得罪过唐铭水，现在落到他的手里？
　　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而竹田友雄和伊藤优介，也充满了对自己同伴的羡慕。
　　这么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啊，能够跟着唐组长，虽百万敌却如无物。
　　可惜自己还是新人。
　　不过不要紧，跟着唐组长，早晚都会创造出其它的奇迹的。
　　这个时候的唐铭水，在这些日本人的眼里，已经演变成了一个传奇人物。
　　甚至，很多日本人都忘记了他中国人的身份。
　　“大佐阁下。”唐铭水指了指罗德奇：“我和这个人，有些私人恩怨，所以我想先单独把这些私人恩怨解决了。”
　　“当然可以。”樱井康成很慷慨：“唐组长，你愿意怎么审问都可以，还可以省了我们不少的麻烦，等你出够气了，只要把他活着交给我们就行了。”
　　
　　罗德奇的惨呼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唐铭水玩弄着手里的皮鞭：“说吧，你们锄奸队的秘密联络点在哪里？”
　　“水爷，没有啊，真的没有啊。”罗德奇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唐铭水看了：“我们算屁的锄奸队？全民抗战，我们当警察的，不做点什么不好看，所谓的锄奸队，就是做给老百姓看看的，哪有什么秘密联络点，我们啊！”
　　又是一皮鞭抽了上去。
　　唐铭水面无表情：“想好了再说。”
　　不对。
　　罗德奇不是一个笨蛋。
　　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可是？
　　如果锄奸队只是一个空架子，那么唐铭水抓到自己的功劳就会变得小了很多。
　　所以他一定要从自己嘴里逼问出一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还有一点最可怕，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自己对于日本人来说就毫无利用价值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罗德奇恍然大悟：“水爷，我说，我全都说。我们的秘密联络点，就是您抓我的三川楼。在那里，我们会有内线，及时的向我们提供谁是汉奸的情报我去三川楼，说是去抓鸦片贩子，其实是去拿情报的，可是却遇到了您。”
　　唐铭水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听说，警察局也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组织？”
　　罗德奇一怔，赶紧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上峰吩咐，一旦上海战局不利，我们警察，也要和军统一样，秘密潜伏下来，为抗战做出贡献。”
　　“名单，你都有吧？”唐铭水放下了皮鞭，坐回到了椅子上，点着了一根烟，优哉游哉的抽了一口。
　　“有，我知道一些。”罗德奇也顾不得自己在那信口开河了：“水爷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全部写出来给您。”
　　“是给大佐阁下。”唐铭水提醒了一下他。
　　“是，是，是给大佐阁下。”罗德奇的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和自己有仇人的名字，全都变成了一个个间谍名字：“水爷，以后请您多多关照。我过去对不起您，是我混蛋。”
　　唐铭水笑了笑：“都为大日本帝国做事，过去的那些事情，我是不会计较的。”
　　“水爷圣明，水爷圣明。”罗德奇一心再立一功：
　　“对了，水爷，警察局为了长期潜伏，还特别制定了一个那个什么计划来着？对了，对了，鸽子计划！”
　　他妈的，编个名字都不会编，什么鸽子计划。
　　唐铭水在心里骂了一声，但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等见到大佐阁下后，你要亲自汇报这个鸽子计划！”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情报会议

　　日本上海机关总部。
　　“松井司令官到！”
　　所有的日本军官全部笔直的站了起来。
　　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走了进来。
　　“诸位，请坐。”
　　松井石根坐了下来，面色严肃：“前方战事正酣，我扔下数万浴血奋战将士，来到这里，充分说明了情报工作对于帝国军事的重要性。樱井康成大佐。”
　　“司令官阁下！”樱井康成“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听说你的人，抓获了支那上海警察局的副局长？”
　　“是的，司令官阁下。”
　　“很好，这对于情报工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一个警察局的副局长，势必能够给我们提供到巨大的帮助。”松井石根看起来非常满意：“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樱井康成毕恭毕敬：“具体的行动，我的手下冈田大治全程参与，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司令官阁下的召见。”
　　冈田大治被叫了进来。
　　当着松井石根的面，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他们和唐铭水一起，如何化妆通过中国军队的防区，先进入到朝王庙，然后再度进入到公共租界的经过。
　　然后，又详细的描述了，唐铭水怎么带他们到三川楼，用手榴弹绑架了罗德奇，再神奇的进入到法院，逼迫英国人答应了唐铭水的要求。
　　“这些，你都亲眼看到了？”松井石根追问了一句。
　　“是的，司令官阁下，我不光亲眼看到，而且还亲身参与。”冈田大治的回答非常肯定：“甚至，在那个英国法官的面前，我的身上还绑了两枚手榴弹，随时准备引爆为天皇陛下效忠！”
　　“唐铭水。”松井石根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中国人，很有趣。他的身上，既有中国人的狡猾，又有帝国军人的勇武。他过去是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
　　“是的，司令官阁下。”
　　“要好好的利用这个人你有话要说吗？”松井石根的目光落到了一名上尉的身上。
　　“司令官阁下，我是大日本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情报部的吉田木翔。”吉田木翔站了起来。
　　一听是领事馆情报部的，松井石根的眉头微微一皱。
　　在上海总领事馆内，一共有两个情报部门。
　　一个就是领事馆情报部。该部门负责一般政治情报，有多个支部，支部之间靠电台联络，支部负责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情报人员。该部直接受东京外务省领导，情报也直送东京，不受领事馆干涉。
　　还有一个，是军事特务机关。设在上海日本领事馆馆内，由领事馆武官直接指挥，规模甚大，有日本、中国、俄国和朝鲜的间谍50余人，以调查中国长江流域的各种设施、驻军情况和英美法各国在长江流域的军事活动为主要任务。
　　很明显，松井石根的态度，是不会向由外务省领导的情报部门倾斜的。
　　吉田木翔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出于一个情报工作者的忠诚，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说出来：
　　“司令官阁下，这个唐铭水非常狡猾，过去，他极其敌对帝国，在战争爆发之后，他却忽然叛变，很不合情理。”
　　“你是说，他是假投降？”
　　“是的，司令官阁下。军统上海站的站长贺洛川，曾经是他的老师，现在已经宣誓向帝国尽忠，他同样认为唐铭水的投降有诈。”
　　樱井康成反唇相讥：“军统上海站的站长投降，是真投降。副站长投降，是假投降，难道吉田上尉，认为只有向你投降的，才是真投降吗？”
　　“吉田不敢。”
　　冈田大治迟疑了一下：“司令官阁下，我请求发言。”
　　“说。”
　　“在我们化妆进入后，唐铭水带我们去了他的一个秘密据点，重新进行二次伪装。在那里，他让我们开启了一个暗格。地板上，连着五枚手榴弹，不知情的人，贸然打开，立刻会把整座屋子引爆，同时，下面还有硫磺等引火之物。”
　　冈田大治的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那么严密的防护，唐铭水在那保护着什么？
　　“我们找到了一口皮箱，在皮箱里，有一本上海市区的特别通行证，签发时间还是力行社的时候，同时，还有一本日记。”
　　吉田木翔说到这里，拿出了那本日记本。
　　樱井康成接过了日记，略一翻阅：“司令官阁下，请允许我为您读几段其中的内容。民国二十三年，正月初三。
　　顾全宾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的，被他安放在了小东门天文台路179号他的这个小老婆是上海当地人，二十五岁，较漂亮，爱打扮，花费较大
　　正月初六，顾全宾申请活动经费大洋三百五十，谎报花费三百二十五，归还七十五。实际花费大洋一百二十，余二百零五大洋都给了他的小老婆”
　　“民国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四。
　　顾全宾私自接受英镑一百，出动武装，以公差为名，武力护送青帮刘福全由之烟土由无锡至上海时上海打击烟土走私最盛之时”
　　松井石根听的非常仔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唐铭水，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狡猾的中国人。他提前记录下了他的同事罪证，为的就是将来可以更好的勒索控制他们。继续念下去。”
　　“是的，司令官阁下，下面才是最重要的。”樱井康成翻过了几页，如获至宝：“民国二十六年腊月初四，公历元月十六。对我军统上海站副站长的任命终于下来了。
　　戴先生交代我的任务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开始了对老师的全面调查我不相信老师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我是一名特工，但我也是一个中国人啊，在外敌入侵，国家沦丧的危急时刻，难道我身为一个中国人，守土杀敌也是罪过了吗？我过去做的那些都是对的吗？戴笠真的对我信任吗？”
　　念到这里，樱井康成扬起了手里的笔记：“请注意，前后的日子完全能够对得上日期，这也就是说明，在这一阶段，唐铭水已经对戴笠产生了不满，并且对自己的前途产生了迷茫。”
　　他永远也都不会想到，为了这本日记这几页，唐铭水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来伪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海机关代理机关长

　　“那些笨蛋以为可以监视住我？他们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从民国二十三年开始，你们的罪证都在这本笔记上，等我到了香港，一定会想办法把这本笔记公诸于天下，谁不让我好过，大家都别过了。
　　真把我逼急了，军统上海站的那斜伏特工的名单我都有，大家同归于尽”
　　樱井康成念完这最后一段，把笔记交给了松井石根：“司令官阁下，这就是这本笔记最主要的内容了。”
　　松井石根手里拿着这本笔记，在那沉吟了一会说道：“诸位，唐铭水已经决定逃到香港，他的手里还有军统潜伏名单，你们认为这本日记是伪造的吗？”
　　“绝不可能！”一个扛着中佐军衔的日军军官很快说道：“唐铭水没有办法提前知道战争爆发，甚至对于我们，战争爆发的也都有些突然，从上面的日期来看，唐铭水一直在记录着。
　　冈田大治详细和我们说明了当时是如何得到这本笔记的，那么，这也证明，唐铭水非常重视这本笔记，不愿意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宁可最后被毁。
　　如果我是唐铭水，我会先联系好撤离路线，然后再回来取这本笔记。只是当中发生了一些意外”
　　樱井康成等他说完：“唐铭水，是吉田上尉抓到的，上尉，你能和我们描述一下当时抓捕到唐铭水的详细经过吗？”
　　吉田木翔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很被动了，但在司令官阁下面前，他还是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但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忘记补充：
　　“司令官阁下，我可以确信，以唐铭水的精明来说，肯定会知道赖五和滚肉阿彪一定会出卖他，但他为什么还要赴约？他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呢？”松井石根的目光落到了樱井康成的身上：“唐铭水是你救的？”
　　“是的，司令官阁下。当时我到达现场的时候，吉田上尉已经下令枪毙唐铭水了。我如果晚到五秒钟，唐铭水就是个死人了。”樱井康成补了一刀：
　　“而吉田上尉之所以要杀死唐铭水，是因为他心目中的老师，董博安就死在了唐铭水的手里！”
　　“情报工作，我也做过，我和土肥原贤二，板垣征四郎，都曾经是帝国最优秀的情报人员。”松井石根丝毫没有避讳这一点：
　　“甚至可以这么说，在情报工作方面，我的经验还要超过在座的诸位。站在我的立场，可以做下设想。
　　我要假装投降，为什么我不能直接去找更可信的人？比如樱井康成。为什么非要落到一个仇人的手里。
　　你可以说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五秒钟，我不相信哪一个情报人员，能够把时间掐算得这么准。他这不是在假投降，他这是在送命！
　　吉田上尉，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一个支那人当成自己的老师，但是，当时的唐铭水，还是支那人的特工，他也是在完成他的任务而已。”
　　吉田木翔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已经很清楚司令官阁下的立场了。
　　自己身为领事馆情报人员的身份，已经让出身于军方的松井石根有了一丝偏见。
　　和樱井康成相比，松井石根当然更加愿意相信“自己人”。
　　还有这本日记。
　　如果唐铭水很早就设计了这一步，那么，吉田木翔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中国人心思的缜密了。
　　而他，也更加感受到了唐铭水的危险。
　　“唐铭水这样的支那人，我们非常需要。”松井石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不光需要，而且要重用他。他能给我们抓回一个警察局长，就能够抓到更多的军统特工。
　　那些军统特工，就好像苍蝇一样，整天在空中‘嗡嗡嗡’的飞着，很讨厌。那么，就让也是苍蝇出身的唐铭水，去消灭他们，去瓦解他们吧！”
　　“是的，司令官阁下，我保证做到这一点！”樱井康成大声回答。
　　“还有，之前荻洲将军和我提过一个建议。”松井石根缓缓说道：“在战争这样的非常时期，一定要建立起完整的，能够得到有效指挥的情报网络。
　　众所周知，在上海，我们的情报机构很多，不，不是很多，是太多了。就连民间左翼团体居然也有情报组织活跃在上海。
　　荻洲将军认为应该建立一个统一的情报指挥部，更好的为帝国军队服务，我很赞同他的看法。
　　所以，我准备以上海机关为中心，统一指挥帝国在上海的全部的情报组织。樱井康成大佐，你暂时代理机关长吧。”
　　“誓死为天皇陛下效忠！”
　　樱井康成狂喜。
　　这是他一直在追求的梦想，没想到那么快就出现在了面前。
　　唐铭水。
　　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做到的。
　　这一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唐铭水的感激。
　　当然，在座的日本军官，并不是每个人都支持松井石根这个决定的。
　　领事系、海军系、商业系
　　谁不想把这个组织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尤其是海军系的。
　　在日本，陆军系和海军系历来矛盾重重，在各个方面都争得不可开交，甚至会出现相互拆台的事情。
　　可是在此非常时期，随着上海之战的深入，陆军系正在占据着越来越大的主导权，这迫使海军系不得不暂时的采取了隐忍的态度。
　　樱井康成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当上海之战结束，随着松井司令官的离开，上海的情报系统肯定会重新洗牌的，自己头上这个“代理”的名头是否能够去掉，就要看自己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了。
　　必须趁着这个绝好的良机，把上海的情报势力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里。
　　像吉田木翔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成为自己心腹的。当然，现在也没有办法动他，毕竟，他身后站着的，是外务省的势力。
　　唐铭水！
　　这个帮自己立下大功的前军统特工，将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成为自己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和妹妹的婚事，看起来要尽早的进行了。
　　只有这样才能把唐铭水牢牢的和自己的利益栓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章 日本人眼中的传奇人物！

　　唐铭水从屋子里出来的事情，神采奕奕。
　　今天的天气不错。
　　天气不错，人的心情自然就不错。
　　“唐先生。”
　　“唐组长。”
　　那些日本人都恭恭敬敬的和唐铭水打着招呼。
　　现在，唐铭水在这些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早已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总喜欢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夸大、夸大、再夸大。
　　日本人同样如此。
　　甚至更甚。
　　比如在日本战国时期，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进行川中岛决战，上杉谦信冲入中军，对着坐在凳子上的武田信玄一刀，武田信玄用手里的铁扇子匆忙一挡，划伤了手，被部下救出。
　　可就这，居然被形容成了日本历史上最有名的单挑。
　　人性，大抵如此。
　　尤其是杀进公共租界这么风光的事情，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同样也都不能免俗。
　　在他们的描述里，唐铭水是如何如何的神奇，做的事情是如何如何的不可思议。
　　不光是公共租界，连英国人的法官，看到他都畏惧如虎。
　　所以，唐铭水一个新的形象已经形成了。
　　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就如同当年唐铭水在戈登路289号事情的形象完全一样。
　　那两个新人，竹田友雄和伊藤优介，羡慕懊丧。
　　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唐组长一起执行任务呢？
　　当他们看到唐铭水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尊敬。
　　这种眼神发生在日本人看待一个中国人的身上，实在是太罕见了。
　　“唐组长，有什么新的任务可以委派我们吗？”竹田友雄迫不及待的问道。
　　唐铭水看了看他：“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竹田友雄一怔：“上海。”
　　唐铭水点了点头：“你知道以我们所处的位置为中心，有多少条小巷子吗？”
　　竹田友雄迷茫的摇了摇头。
　　“那么，就去弄明白它。”唐铭水淡淡地说道：“身为一个情报人员，不会总是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很多平凡的，琐碎的小事，你需要一点一点的去积累，去弄懂。当然，最重要的，是先把你的汉语学好。”
　　“是的，唐组长，我明白了。”
　　能够得到唐组长的指点，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这个时候的唐铭水，却发现，竹田友雄似乎是个可以充分利用的对象。
　　他从一线部队刚刚掉下来不久，对情报工作一无所知，而且现在的他，对自己充满了崇拜。
　　那么，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唐组长。”
　　“大佐阁下。”
　　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只有唐铭水依旧坐在那里。
　　樱井康成没有任何不满，自己找了位置坐下：“那个罗德奇招供了很多事情。”
　　“我知道，他的伤好些了吗？”
　　樱井康成笑了：“瞧，我就知道，一个人先让你来审问，会让我们的工作变得轻松不少。他的伤的确好了很多，但最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个‘鸽子计划’。”
　　必须得承认，罗德奇很有说谎的才能。
　　那么短暂的时间，他就编造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鸽子计划”。
　　在这份计划里，上海市警察局，决定让大量的警察潜伏下来，尤其是从其中挑选出了十几个人，在几处重要地点安放炸药，一旦该地失守，立刻引爆。
　　“这个情报很重要。”樱井康成面色严肃：“如果被他们的计划成功，我们除了要蒙受伤亡之外，还不得不面对重建工作。但是，罗德奇只知道这个计划，具体的行动人员，以及炸药的隐藏处他一无所知。”
　　罗德奇为了保命也是煞费苦心了。
　　他也知道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有利用价值。
　　唐铭水同样脸色凝重：“他当然不会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军统肯定也参与到了这个计划之中。罗德奇只是刚刚提升的副局长，他并不是核心人物。当然，他也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我认识军统在上海的每个人，罗德奇同样也是如此。他过去的那些同事，就算化妆潜伏下来，只要被罗德奇看到，他一眼就能够认出来。这可以让我们的工作变得轻松不少，现在就要考虑如何把这个人的利用价值最大化了。”
　　樱井康成频频点头：“唐组长，我决定把这个人交给你，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充满了畏惧，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利用他的。”
　　唐铭水笑了笑。
　　任何人都是有利用价值的，罗德奇同样也不例外。
　　“还有，我现在虽然代理了上海机关机关长，但上海的情报工作还是一盘散沙。”樱井康成并没有回避这一点：
　　“很多人表面上服从我，但是内心是很抗拒的，他们依旧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慢条斯理的进行着工作。”
　　“慢慢来，大佐阁下。”唐铭水倒不是特别在意：“威信，是需要慢慢建立起来的，一次一次成功的任务，足以让你的威望得到一步步的提升。当然，我们中国还有一句古话，恩威并施。”
　　“完全正确，唐组长。”樱井康成大有知己之感：“所以，我现在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海军情报部的X机关，负责人川口利宏少佐，啊，就是你曾经的情敌，惠子的追求者之一。”樱井康成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把你借用过去几天。他们抓到了一个支那人的间谍，并且搜到了一本密码本。但是，那个间谍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唐铭水没有说话。
　　这是他一回来之后，就和川口利宏约定好的，寻找一个借口，让自己去X机关几天，因为，关于森保胜，他已经有了重大的消息了。
　　樱井康成却误解了唐铭水的意思：“唐组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毕竟去情敌那里做事会有很多麻烦的。
　　可是，破解这个密码本，对于帝国在战场上的胜利，是有很大作用的。我希望你能够暂时摒弃成见。”
　　“好吧。”唐铭水深深叹息一声：“我真的不太愿意去川口利宏那里，但现在我的职责，以及大佐阁下的计划，我愿意去承受一些可能到来的羞辱。”
　　樱井康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拜托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态度决定一切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煎熬的。
　　川口利宏必须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唐铭水一起研究中的密电码，然后还要去看一下那个把自己舌头咬掉的中国间谍。
　　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哪怕这个时候的他心中的焦虑，恨不得立刻从这里走出去。
　　唐铭水也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就连目光也都很难得和川口利宏接触。
　　时间在那一分一秒的流逝，没人发现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川口利宏看了一下时间：“唐先生，辛苦了，请允许我请你小斟一杯，表达我的谢意。”
　　唐铭水笑了笑：“恐怕不太好找能让我们小饮几杯的地方，毕竟，贵国的炮火还是让上海民众感到恐惧的。”
　　川口利宏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笑意：“万幸的是，我知道有一家小饭店不错，我已经拜托老板重新开门了。”
　　拜托未必，强迫恐怕才是真的吧。
　　唐铭水也没有多说什么。
　　川口利宏亲自开了一辆三轮摩托。
　　那家餐馆，本来还是有一点小名气的，主攻的是淮扬菜。
　　战争的炮火落到这里之后，老板先让老婆孩子回了老家，自己在店里收拾了一天，想走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万幸的是，川口利宏曾经在这里吃过几顿饭，对这的菜还是很欣赏的，所以并没有让日本人难为他，只是让他重新开张，为大日本帝国的士兵继续服务。
　　一进去，那老板虽然带着讨好的笑容，可是在他的眼中，分明带着愤怒和无奈。
　　亡国奴？
　　唐铭水的心中忽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如果中国真的输了这场战争，那么，会出现多少像这些老板一样的亡国奴？
　　在刺刀的淫威下，他们将提心吊胆的过着每一天、每一份、每一秒。
　　他们将像狗一样活着！
　　不，比狗还要不如。
　　饭店唯一的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扛着日军上尉军衔的军官。
　　“井上彦一。”川口利宏介绍道：“大日本陆军宪兵上尉，刚刚到达上海，也是我的好朋友。彦一，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唐铭水。”
　　“唐先生。”井上彦一站了起来，微微鞠了一躬。
　　“井上上尉。”唐铭水回了一个礼：“宪兵，由东京警视厅警察改编而成，你们的工作不光让人敬畏，而且待遇也非常高。一个日军普通上等兵，每月津贴八块八毛，而一个宪兵上等兵，每月津贴达到了五十块五毛”
　　井上彦一大是诧异：“唐先生不光日语如此流利，而且对日本宪兵体系竟然这么清楚。唐先生，你和我所听说的中国人大不一样，请坐。”
　　他这是第一次来到上海，也是第一次来到中国。
　　唐铭水坐了下来：“我并不是在那炫耀我的知识，而是川口少佐居然能够请动你，你们的关系绝不一般。”
　　川口利宏给三个人的酒杯里倒上了酒，介绍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同样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在学校的时候就是知心好友。
　　井上彦一出身贫寒，天生有种自卑心理，极少主动与人交流。
　　而川口利宏的出身，也同样让他缺少朋友。
　　在这一点上，他们是有共同语言的。
　　毕业后，川口利宏进去了海军情报系统，而井上彦一则被陆军宪兵队选中。
　　自从川口利宏被调到中国，两个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面。
　　这次久别重逢，内心之喜悦自然可想而知。
　　“人生能有一二知己好友足矣。”唐铭水叹息着：“我唐某人落难身边无一人可以倾心托付，再看看二位”
　　“唐先生。”井上彦一应该是已经从好友那里听说了他们之间的事：“利宏因为父亲之事，遭到排挤已久，而今唐先生出手，渣终能得报，谢谢。”
　　看他这个样子，比自己的事还要欣慰。
　　在唐铭水和川口利宏的商议中，要完成整个计划还需要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而这个人物川口利宏显然已经找到了：
　　井上彦一！
　　“唐先生。”川口利宏举起酒杯：“我虽然知道唐先生一定能够成功，但也绝对没想到会那么快，这一杯，请一定满饮。”
　　说完，他率先喝了一杯。
　　唐铭水陪着他喝下：“井上上尉，你一定知道整件事情的危险性？”
　　“是的。”井上彦一点了点头：“如果败露，即便我们想刨腹也都成为奢望。但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要做的。相反是唐先生，身份特殊，甘冒奇险，这份恩情，即便粉身碎骨也都无法报答。”
　　他举着杯子：“唐先生，请！”
　　“请！”
　　唐铭水面色凝重：“川口少佐，井上上尉，这件事情干系太大，掉脑袋都是轻的，所有的计划，一步都不可以出错。还有一点才是最关键的，你们以为这件事情，刑警大佐真的一无所知吗？”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都是一怔。
　　“你把我借到你这里，没多少时候，你父亲的事情就水落石出，樱井大佐不是笨蛋，他一定会猜到期中联系的。”
　　唐铭水缓缓说道：“关键就是看你们怎么处理了。”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完全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唐铭水淡淡说道：“川口少佐，松井司令官阁下，已经对上海情报机构进行了初步整合，樱井大佐被委托以重任，这是他的第一步。
　　第二步是什么？是把上海情报势力全部整合到自己的范围之内，他需要支持，而且是全方位的支持。
　　川口少佐，你代表的是海军部。井上上尉，你代表的是宪兵队。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两个日本人在那沉吟一会，川口利宏微微点头：“我懂了，所以樱井大佐是否会揭发追究这件事，完全取决于我们对他的支持程度。”
　　“是的，态度决定一切。”唐铭水微笑着：“矛盾重重，那是上层的事情，和我们这些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大，相反，倒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们发现唐铭水真的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他们在上海需要这样的朋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公墓

　　虽然频频举杯，但喝的是黄酒，谁又都没有多喝。
　　看了一下时间，唐铭水站了起来：“我想，我们应该出发了。”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什么话也没有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时间到了。
　　川口利宏发现自己的心脏在那里“砰砰”的跳着。
　　他不知道一会会面临什么。
　　但他信任唐铭水这个人。
　　而且，他确定自己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一个中国朋友
　　
　　日本公墓。
　　唐铭水点着烟，安静的在那等待着。
　　川口利宏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别紧张。”唐铭水看起来非常轻松的样子：“你越表现的紧张，一会来的人也会受到你的影响而变得紧张起来。也许，会发生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
　　“我没有办法不紧张。”川口利宏苦笑一声：“我等了那么多年，一直等待着的就是今天，现在这个机会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唐铭水坐在了一块墓碑上。
　　川口利宏迟疑了一下：“唐先生，这么做，似乎是对死者的不尊重吧？”
　　借着月色，唐铭水看了一下墓碑：
　　“松本清太，1855——1935。”
　　“八十岁了。”
　　唐铭水的目光从墓碑上移开：“八十岁的老人，难道不愿意死在自己家里，一定要死在上海吗？”
　　川口利宏一怔：“我想，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吧？日本和中国，有许多相同的风俗，死，最好是死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独在异乡，孤魂野鬼。”唐铭水淡淡说道：“有人来拜祭他吗？日本很强，中国很弱，可是死人都是一样的。这块土地，到底还是中国的，到底还是中国的魂魄多。这个叫松本清太的人死了，没有机枪，没有大炮，他可能会被一大群中国的魂魄群殴的。
　　我就算不尊重他，难道他还能爬出来找我算账？”
　　川口利宏哭笑不得，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子的解释。
　　“就算日本占领了整个中国。”唐铭水看起来非常的平静：“可是在空中游荡的，究竟还是无数中国的灵魂，也许现在在你的身边，就有十几个中国灵魂准备在吞噬你。”
　　川口利宏听的头皮发麻，甚至忍不住在左右看了看。
　　这里到底是墓地啊。
　　“你真会开玩笑，唐先生。”川口利宏硬着头皮苦笑：“你呢？在他们眼里，你是汉奸，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唐铭水真的一点都不怕：“从我当汉奸的第一天开始，我的灵魂早就没有了。我死了，不用这些灵魂动手，我就会下到十八层地狱的。
　　在那里，会有一个小鬼，帮我绑起来，拿着一把老大老大的锯子，锯啊锯啊，把我的身体锯成了几断，我能够感受到剧烈的痛苦，我嘶声大叫，大声哀求，我恨不得魂飞魄灭。
　　可是不行啊，第二天，我那些被截断的身体，又重新拼凑到了一起，然后那个小鬼又拿起锯子锯啊，锯啊。这样的痛苦，每天都会不断的重复着”
　　川口利宏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
　　唐铭水说的风轻云淡，可是他分明能够想象到那一幕可怕的场景。
　　这个人的心理绝对的有问题，川口利宏可以确定。
　　唐铭水是非常认真说的。
　　自己会下地狱的，一定会。
　　小孙、杨建南、何瑞他们都在地狱里等着自己呢。
　　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在自己手上，更多的冤魂在那等着自己的到来。
　　就算自己为这个国家立下再大的功劳，但那么多的无辜者，那么多的爱国者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自己一定会下到十八层地狱去的。
　　阎王爷不会听自己解释的。
　　“有车子来了。”
　　川口利宏低声说道。
　　一辆轿车，在公墓附近停下。
　　车门打开。
　　不一会，两个人押着一个头上罩着面罩的人朝着这里走来。
　　在距离唐铭水几米的地方，他们停下了脚步。
　　一个穿着西装的人上前一步：“为什么选择在这里？附近的都是日本人。”
　　唐铭水一瞬间就判断出了两件事。
　　戴笠收到了自己的情报，而且完全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了。
　　来的这两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戴笠，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又是两条冤魂。
　　唐铭水心里叹息一声，但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里很好，没有谁想到，我们会在日本人的公墓这展开交易。”
　　交易？
　　“西装”一怔。
　　上峰只说让把那个戴着面罩的人，带到日本公墓这里，没说过什么交易啊？
　　唐铭水背对着川口利宏，悄悄的向对方眨了一吸眼睛。
　　“西装”瞬间会意：“我们要的东西呢？”
　　“人呢？”唐铭水冷冷问道。
　　接受了上级命令的“西装”根本不疑有诈，挥了一下手。
　　他的同伴立刻把面罩男带了过来，并且解开了他的面罩。
　　一块特制的“断口”，塞到面罩人的嘴里，让他什么声音也都发不出来。
　　可是他一见到唐铭水，脸上立刻露出了惊恐。
　　他就算到死，都忘不了这个可怕的年轻中国男人！
　　森保胜！
　　唐铭水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很好，钱。”
　　一直默不作声的川口利宏，立刻从一座坟墓后拿出了一个包来。
　　“还有九万美金，都在这里”唐铭水缓缓的打开了包。
　　什么？
　　西装和他的同伴脸上顿时露出了贪婪。
　　九万，还是美金？
　　天啊，发财了。
　　这九万美金到手，去他妈的军统，去他妈的任务。
　　带着这么一笔巨款，自己全世界什么地方不可以去？
　　唐铭水的手伸进了包里。
　　当他的手从包里伸出，西装和他的同伴全部凑了过去。
　　可是，掏出来的不是钱，而是：
　　一把枪！
　　枪声，在公墓中响起。
　　唐铭水掏枪射击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川口利宏刚刚拔出了自己的枪，地上已经多了两具尸体。
　　唐铭水在每具尸体上都补了几枪：“川口少佐，井上上尉要到了吧？”
　　“是的。”
　　一阵车辆的声音已经传来。
　　唐铭水来到了森保胜的面前，去掉了他的“断口”，然后带着微笑说道：
　　“你好，森保胜，我们又见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代号“钥匙”

　　唐铭水完成了在X机关的“任务”。
　　这个所谓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只有他和川口利宏才知道。
　　森保胜被井上彦一和他的宪兵队抓到了，但是，要让川口利宏重新挺直腰杆做人，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唐铭水很清楚，自己已经赢得了川口利宏的“友谊”。
　　而这对于他未来的潜伏生涯，将会是至关重要的。
　　一回来的第二天，樱井康成便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把其他人都支开，然后对唐铭水说道：“唐组长，你听说了吗，那个刚来的井上彦一少佐，抓到了一个很多年前的日本间谍，森保胜。”
　　“是的，我知道。”唐铭水淡淡说道：“我不光知道，而且整个抓捕行动，我也都参与到了其中。”
　　唐铭水如此坦率的承认，反倒让樱井康成怔在了那里。
　　“森保胜，最早是我抓获的。”唐铭水一丝一毫都没有隐瞒：“而且，他也知道川口利宏父亲的重要情况”
　　他把这些事情全部都告诉了樱井康成。
　　也说了川口利宏是如何哀求自己帮忙的。
　　当然，他没有说出十万美金的事情。
　　樱井康成听的非常认真：“所以，我很奇怪，井上彦一刚刚到达上海，怎么就能够找到森保胜？没有你的帮助，他们根本无法做到。唐组长，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的。”
　　“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唐铭水坦然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中国人那里，我已经肯定回不去了。只有日本才可以保护我。而要让我得到充分的保护，我必须让我在你们的面前做个诚实的人。”
　　做个诚实的人。
　　这句话从一个特工的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可是，樱井康成却一点都不意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唐铭水的秘密比任何人都多。
　　但起码，他知道什么是可以隐瞒的，什么是绝对不能隐瞒的。
　　这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这么做。”唐铭水忽然这么说道。
　　樱井康成顿时产生了兴趣：“为什么？”
　　“很简单。”一大上午，唐铭水就开始喝上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需要控制住上海的情报系统，我也一样希望你能够完成目标，因为这和我的利益也是切实相关的。
　　川口利宏是海军情报系统的人，尽管他现在的处境比较尴尬，可是一旦他父亲的问题得到解决，他很快会得到重用的。
　　井上彦一虽然刚刚调来上海，但他代表是的宪兵队的势力，我有一种感觉，一旦占领了上海，宪兵队肯定会担负起更多的责任。
　　大佐阁下，如果我帮你争取到了海军和宪兵队的势力，你认为，对于你的计划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樱井康成在那想了一会，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他从得知宪兵队抓住了森保胜后，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和唐铭水联系到了一起。
　　否则，川口利宏怎么会忽然把唐铭水借到X机关去？
　　但是，当他知道唐铭水的“真实目的”，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对这个中国人充满了感激。
　　而且是非常真诚的感激。
　　“唐组长，我无法对你说谢谢。”樱井康成认真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声谢谢就可以结束的。我可以保证的是，你除了会成为我的妹夫，还会成为我最可靠的盟友。”
　　唐铭水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了。
　　如果樱井康成说的是“朋友”，那么他知道自己还必须进一步取得对方的信任。
　　但他说的是“盟友”。
　　这其中的意思就绝对不一样了。
　　只有利益，才能把彼此联系在一起。
　　他知道樱井康成会帮着隐瞒森保胜这件事。
　　川口利宏得到重用，对他来说只有好事，绝无坏处。
　　只是，樱井康成做梦也都想不到，一个X机关的负责人，居然出卖了日本军队调度的绝对机密。
　　“唐组长，今天来，其实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任务。”樱井康成语气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关于刺杀戴笠的可能性吗？”
　　唐铭水立刻警觉起来，但他脸上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我也说过，我们是没有办法刺杀成功的，甚至，我们连戴笠的行程都不知道。”
　　“我们已经知道了。”
　　樱井康成尽管声音放得很低，但听在唐铭水的耳中，却还如同一声炸雷。
　　戴笠的行程，居然被日本人掌握了？
　　“我们在戴笠身边，安排了不止一个人。”已经对唐铭水完全信任的樱井康成，不再隐瞒什么：
　　“其中，有一个代号‘钥匙’的，在戴笠身边已经潜伏了整整两年。他向我们透露了戴笠三天后的行程。
　　三天后，戴笠将从南京重返上海，随行一共带着十二个保镖，全部配备冲锋枪、驳壳枪和手雷。
　　其中，戴笠一行一共会分乘两辆轿车和一辆卡车，最前面的那辆轿车，是戴笠的替身，第二辆，才是戴笠真正乘坐的。
　　戴笠车队必经的路线我们已经掌握了，因此，我们准备在朱桥进行伏击！”
　　唐铭水心中的震撼完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戴笠车队的具体组成，路线，连自己都不知道，日本人居然掌握了？
　　谁是那个潜伏在戴笠身边的“钥匙”？
　　嗯，从樱井康成的话里，已经可以有一个大致的描述了：
　　至少在戴笠身边工作了两年，而且有机会接触到戴笠出行的时间和路线。
　　他在军统，在戴笠身边，责任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重大的。
　　唐铭水一边在脑海里急速的想要拼凑出这个人的形象，一边淡淡说道：“就算掌握了这些，我认为还是办不到。戴笠的谨慎和狡诈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要忘记，朱桥还控制在中国军队的手里。”
　　“这些我都很清楚。”樱井康成接口说道：“但这是荻洲将军，在请示了松井司令官阁下之后，做出的决定，我们没有办法不执行。”
　　他说到这里略略停顿了一下：
　　“而且，为此我们还组织了一支特殊部队来完成这个任务！”


第一百三十四章 突击队？

　　“我们还组织了一支特殊部队来完成这个任务！”
　　樱井康成所说的特殊部队，是有先例的。
　　在日本军队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什么特种部队、特战队存在。
　　唯一和特战队有些相像的，就是所谓的“骷髅队”。
　　但它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特战队。
　　1933年5月，日本军队在中华大地生灵涂炭。而在日本国内一本名为《占领中国万里长城》的写真集上市后，在日本热销。
　　写真照片中，其中有一小队日军站在古北口{山海关、居庸关两关之间的长城要塞}，扯着一面日本旗，旗中的红圈上画着一具骷髅，得意无比！
　　这支被称为“骷髅队”的日军小队正是当时号称日本最强悍和神秘的部队，被西方记者称为满洲暴风部队。隶属于日军第8师团32联队，队长是池上秀雄。
　　这支只有五十人的日军带有骷髅和“死”，“必胜”字样的旗帜，每人带有独特的钢盔和臂章。这些兵员均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而且作风凶狠刁钻，比一般日军的战斗力要强太多。
　　1933年3月上旬，日军攻入长城古北口之后，这只“骷髅队”被吹嘘为第一支突破古北口关的日军小队，大幅彩色照片在画报上大为风光。
　　但是时隔不过一个月，当日军“骷髅队”再次上日本报纸，不过主题已经不再是“第一番占领”，而是“骷髅队遗骨归”。
　　日本媒体用“全部命丧南天门”来描述“骷髅队”的悲惨结局。
　　而率领中国士兵消灭日军骷髅队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国军抗日名将郑洞国。
　　1933年初，日本继“九一八事变“侵占我东北三省后，又夺取热河等地，继而大举进攻长城的各口，中央军第2、25、83师组成第17军，由军长徐庭瑶指挥，开赴古北口对日军作战。
　　名将郑洞国率第17军2师4旅坚守南天门一线的阵地，将士们忍饥受冻，只能在古老的长城上，以血肉之躯与兵力和火力都占绝对优势的日军背水一战。
　　郑洞国因为兵力单薄，多次进行反攻失利。在这紧要之关头，为示必死的决心，郑洞国脱掉军衣，只穿着白衬衫，亲自提着手枪，率领部队官兵冲锋，官兵们见此状士气立即大增，个个争先杀敌，硬是将日军击退。
　　遭到中国军队迎头痛击和反攻，为了抢回阵地，骷髅队的指挥官池上秀雄要求主力部队将手榴弹全部送交骷髅队，他决心率骷髅队突击。
　　“骷髅队”的日军一边进攻一边狂呼着“北京，北京！”
　　经过两小时的激战，郑洞国率部和骷髅队激烈交火，池上秀雄被击毙在战斗中。骷髅队被全歼。
　　而在南天门战役中，中国军队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仅5昼夜合计伤亡3000余人。
　　骷髅队被歼灭后，日军暂时中止了对特种作战的研究，
　　这支被日军寄予厚望的部队，刚刚开始征战，便遭到了覆灭的命运。
　　他们从组建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特种部队作战技能，靠的只是蛮冲硬打，甚至连最起码的战术指挥和战场小队间的配合都没有。
　　而樱井康成提到的特殊部队，也和“骷髅队”有些类似。
　　在日军将领中，最支持重组骷髅队的就是荻洲立兵。
　　为了暗杀戴笠，他从第十三师团中，精心挑选了十三名富有作战经验的老兵，组成了一支小队，由一名军曹古田贺人担任队长，并且全部交给樱井康成指挥。
　　“我的想法是。”樱井康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把小队全部换上中国军队军服，冒充中国士兵，使用卡车，秘密运送到朱桥一线进行潜伏。
　　等到戴笠的车队一到，立刻进行最凶猛的火力打击”
　　唐铭水的心在狂跳。
　　如果那个潜伏在戴笠身边的间谍提供的情报无误，那么按照樱井康成的部署，再加上日军老兵悍不畏死的突然袭击，那么，他们成功的希望将大增。
　　戴笠危矣。
　　“可以去试试，但我想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唐铭水在那漫不经心地说道：“战争，不是在那游戏。十三名日军士兵，要通过防范严密的中国防区，任何一点微小的疏忽都会露出破绽。
　　冒充中国士兵？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你知道中国的方言有多少吗？上海话、北京话、山东话在中国，同一支部队，甚至同一个连队里的士兵，也都来自于天南海北不同的地方。你以为让突击队学会几句中国话，就管用了？”
　　“是的，的确是困难重重。”樱井康成点头承认：“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熟悉中国军队一切的人指挥。”
　　唐铭水一下就明白了。
　　这个人，就是自己。
　　如果让自己指挥这支突击队，或许可以把危险降到最低限度。甚至，打了关键时刻，他可以牺牲自己，保护戴笠。
　　中国可以没有唐铭水，不能没有戴笠！
　　“唐组长，这是荻洲将军点名的。”樱井康成看起来有些无奈：“我知道这次的任务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灭。
　　可你带着两个人，轻松的通过了中国防区，在公共租界里来去自如的事迹，荻洲将军也知道了，他认为你最适合指挥突袭。”
　　“我不去，我不去。”唐铭水一迭声的拒绝：“两三个人通过中国防区，人员少，目标小，而且我们都伪装成了中国篷。
　　可是要带十三个人？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慨念！乘着卡车，大摇大摆的通过？你以为中国士兵都是傻瓜？
　　你想过没有，路上，只要有任何军官叫停车辆，对车上的士兵一盘查，那就什么都完蛋了。我没有发疯，我还想多活几年。大佐阁下，别的任务我可以接，但是这个任务我拒绝。”
　　“唐组长，拜托了。”樱井康成站了起来，对着唐铭水居然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这很难很难，但荻洲将军决心已下，而且这还得到了松井司令官的批准啊！”
　　唐铭水在那不断的苦笑，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想要哭出来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唐铭水的试探

　　唐铭水不想哭，只想笑。
　　而且是放声大笑。
　　让自己指挥一支日本人的突击队去暗杀戴笠？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他没有笑，而是陷入到了沉思。
　　樱井康成也没有打扰到，一支都在安静耐心的等待着。
　　这是他最大的希望了。
　　“我可以接受这个任务”
　　许久后，唐铭水很是无奈的说了一声。
　　樱井康成大喜过望，可还没有开口，唐铭水又继续说道：
　　“但是必须要先答应我的几个要求。”
　　“请说，唐组长。”
　　“第一，哪怕我接受了这个任务，我也不认为能够成功，这点必须要和荻洲将军，以及松井司令官阁下说明。”
　　“是的，我会的。”
　　“第二，我不要名义上的指挥，而是整个突击队，要完全的由我控制。队员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我完全可以答应。”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由于任务迫在眉睫，所以，突击队所有队员，今天下午必须来这里报道。”
　　樱井康成什么也都没有说，来到电话机前，打了一个电话。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情报，怎么样才能把电报送出去，让戴笠知道，即便在他的身边，也有日本人的间谍？
　　“好了，唐先生。”樱井康成回来重新坐下：“荻洲将军已经同意，所有突击队员，在下午两点前赶到这里报道。”
　　“嗯，我还需要冈田大治他们四个，充当我的帮手。”唐铭水心里盘算着，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佐阁下，‘钥匙’的存在，我一直都很担心戴笠已经察觉。”
　　“不，不会的。”樱井康成有些得意：“钥匙是我们的王牌特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传递情报的。”
　　“那也未必。”唐铭水一笑：“你们在南京西桥七号洋楼安排的人，戴笠早就已经起疑了。”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秘密关注樱井康成的表情。
　　果然，当听到“南京西桥七号洋楼”这几个字，樱井康成面色一变。
　　没错，没错。
　　一定是这样的。
　　去年，自己找南京首都警卫执行部执二组韩国勤帮忙的时候，也同样提到了这个地名：
　　南京城西宁海路西路桥西桥七号洋楼！
　　被称作南京城高级住宅区的城西宁海路西桥路边，一直有两名武装宪兵站岗。
　　这儿都是建筑风格各异的洋楼，靠着荷兰公使馆很近的西桥7号洋楼，是国民政府交通部电政司隶属的密码检译所办公处。
　　这里也是一个戒备森严的绝密单位。
　　院子里西边有三间平房，是单身职员宿舍。
　　其中，有一个叫杨德基的年轻人，他和唐铭水认识。
　　他曾经参加过“一.二九运动”，于清华大学历史系毕业后，为摆脱特务的追缉，他转道上海，准备南下南京，投奔在密码检译所工作的堂兄杨肆和表兄王维钧。
　　而在上海的时候，他被当时的唐铭水抓获。
　　唐铭水还是比较同情这些爱国学生的，所以就悄悄的放了他，并且还资助了他一笔路费，这让他和杨德基之间建立了感情。
　　1936年初，唐铭水去南京办事，再次遇到了已经在密码密码检译所办公处工作的杨德基。
　　杨德基向唐铭水提供了一份情报。
　　那是他在休息时候，在翻阅一本《大众生活》杂志时偶然发现的。
　　西桥七号洋楼这儿警卫严密，平日军警不准闲人靠近。杨德基没有工作的时候总是挺烦闷，于是买来一些旧杂志翻翻，打发时间。
　　无意间，他读到《大众生活》1935年11月第一卷第三期上有两则过时的新闻消息，其一为:
　　“汉奸殷汝耕在通州一个破旧的小孔庙内举行他的所谓‘冀东自治政府的主席就职典礼’。
　　既未悬旗，也未鸣炮，因为这新政府还没有旗，所以无旗可悬，而其所有的最大军械却只是所谓‘保安队’的一支来辐枪，所以也无炮可鸣。
　　坐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纸糊的窗，房中放着一个小小的简陋的煤炉，9个人寂坐其中，正式就职。”（路透社通州电讯）
　　其二：“就任“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外交处长’之霍实，历访北平的日本大使馆、陆军武官室、海军武官室等，正式通告委员会的成立，并恳请日本方面的援助。”（电讯社北平电讯）。
　　杨德基不由一愣，他在北平领导学生运动时，对以殷汝耕为首的冀东傀儡政府并没在意，认为它肯定成不了气候，对所谓的“外交处长”霍实几乎没有印象。
　　然而偏偏这个密码检译所的研译组长也名叫霍实，是异地同名亦或就是同一个人？
　　一个汉奸又如何成了政府电讯专家？
　　有很大的可能只是偶然的同名同姓而已。
　　当晚，堂兄杨肆忙完了手头的研究工作，回到宿舍，摆开折叠式小方桌，取出一大瓶金陵大曲酒，斟满了两只小茶缸。
　　不一会儿，所里的厨师端来几盘下酒菜，外加几个白面馒头。
　　等到厨师离开后，杨德基轻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对这个霍实很了解吗？他怎么与汉奸殷汝耕手下那个霍实名字相同？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杨肆不由吃一惊，从堂弟手中接过那本《大众生活》细细看了看，神色困惑而凝重：“我想不太可能吧，密码检译所是为对付日本侵略而专门成立的，人员审查极严格并需要有官员担保，怎么可能让一个汉奸进所工作？这是不可思议的。
　　就我所知，我们所里这个霍实并非东北人，而是浙江湖州人，他早年毕业于杭州之江大学，后赴日本留学。回国后，在上海电台译制部工作过。‘一·二八’淞沪战争爆发时，他参加了蔡元培等人领导的抗日救国总会，上前线慰问英勇杀敌重创日军的十九路军。
　　进密码所的担保人据说是中央审计局长陈其采，他是党国元老级人物、老同盟会员、辛亥年上海大都督陈其美的堂弟。”
　　这就从另一个侧面说明霍实此人的背景异常深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必须要告诉你们这些！

　　霍实此人背景异常深厚。
　　他进密码所的担保人是中央审计局长陈其采，他是党国元老级人物、老同盟会员、辛亥年上海大都督陈其美的堂弟。
　　换而言之，他就是当今政要陈果夫、陈立夫两兄弟的堂叔。
　　陈其采早在民国二年就担任过南京临时政府参谋本部厅长，资格比蒋介石还老。
　　这位老先生为人正派，恐怕不会为一个政历不清的同乡后辈作担保。
　　况且，杨肆在上海报纸上看到过汉奸霍实的照片，他站在殷汝耕和日军女间谍川岛芳子身边。他是一张烧饼脸、塌鼻子。
　　而密码所的霍实仪表俊朗，气质文雅。所以，在杨肆看来两人也只是同名而已。
　　杨德基听堂兄如此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况且，殷汝耕手下的霍实再笨也还不至于以同样的名字打入南京的电政司密码检译所从事间谍活动，难道不担心自投罗网？
　　这个怀疑被他压下来了。
　　只是这次见到唐铭水，杨德基自然而然的就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唐铭水似乎也觉得不太可能，哪有一个汉奸，公然用自己的原名来当间谍的？
　　但他知道既然杨德基怀疑了，那就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做了一些调查，但是很快就放弃了。
　　一来是他毕竟身处南京，不是自己的势力范围。
　　第二是他当时权限太小，很多机密根本无法接触。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霍实的靠山太硬了，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够接近的。
　　调查被暂时停止了。
　　而在上海之战爆发前，中国方面频繁发生了几起密码泄露事件，这让唐铭水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再次出现了霍实这个名字。
　　正当唐铭水决定向戴笠汇报此事，淞沪抗战全面爆发。
　　唐铭水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了。
　　而现在，他却当着樱井康成的面，说起了密码检译所。
　　樱井康成脸色一变，便让他再无怀疑。
　　那里面一定有日本人的间谍。
　　是不是霍实？
　　“我们在国民政府的很多地方，都安插有间谍。”樱井康成的回答模棱两可：“至于那个密码检译所，我并不是特别了解，毕竟那里远在南京。”
　　唐铭水笑了笑：“是啊，远在南京。殷汝耕也离南京很远啊。”
　　樱井康成的眉毛跳动了一下。
　　霍实！
　　唐铭水不再有任何怀疑。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有确凿证据的。
　　尤其是在间谍方面更是如此。
　　一个微小的失误，一句口误，一个眼神，就足以出卖了。
　　“好了，唐组长，这件事情就不要继续讨论了。”樱井康成迅速转换了话题：“可以把冈田他们叫进来了。”
　　唐铭水点了点头，很快把冈田大治四个人叫了进来。
　　当听到要跟随唐组长去执行秘密任务，四个人迅速兴奋起来。
　　尤其是竹田友雄和伊藤优介，就差点发出欢呼。
　　之前，唐组长在公共租界执行任务，来去自如，旁若无人，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神采，只能从同伴的嘴里听说。
　　他们一直恼恨自己无缘和唐组长一起执行任务。
　　可是现在这个机会却终于来了。
　　“大佐阁下，我是不是无论想和部下说什么都可以说？”唐铭水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当然。”樱井康成点了点头：“这里，是你的办公室。他们，是你的部下。这次的任务，也将由你负责，所以无论你要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唐铭水沉默了一下：“那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次的任务，我是坚决反对的。因为我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希望”
　　他发现樱井康成的脸色有些尴尬：
　　“大佐阁下，说这些话，会让人感到难堪，可是，我还是一定要说。他们终究是我的部下，我不能让我的人，去冒险，还白白的送死，却不明白是为什么死的。
　　冈田、柏木，我曾经带你们去过公共租界，那时候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我知道什么时候危险，什么时候是安全的。
　　可这次却完全相反。我们要面对的对手非常强大，我不是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说的这句话，而是站在日本人的立场上。
　　我们很有可能会全军覆灭，一个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你们现在选择放弃执行任务，那是你们的权利。”
　　几个日本人沉默在了那里。
　　“唐组长。”过了一会，资格最老的冈田大治率先开口：“我很感激你能对我们说出这样的话，我也能够感受到你对我们的爱护。我愿意跟随着你去冒险。”
　　“我们都愿意跟随您去冒险。”剩下的三个日本人同时回答。
　　唐铭水没有说话。
　　他必须要确保这次行动失败，但是，他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让日本人无法怀疑自己。
　　而反对，无疑是一个最有效的办法。
　　反对的越是激烈，到时候自己的责任就越小。
　　他的目的达到了。
　　“好吧，大佐阁下，诸位，既然决心已下，虽然我再三反对，但我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唐铭水站了起来：
　　“吃饭去，吃完饭，让我们等待迎接那支突击队吧。”
　　
　　这支十三个人组成的突击队，是荻洲立兵从他的第十三师团精心挑选出来的老兵组成。
　　由军曹古田贺人担任队长。
　　军曹，在日本军队中虽然是个最低级的军官，但却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在日本军队里，军曹除了要指挥本小队作战之外，还要管理部队的日常活动和训练，这对于军曹的要求是比较高的。
　　尤其是在海军里面，因为海军需要非常有技术的士兵，所以军曹的地位更加突出。在日本的海军里面，基本上就是军曹说了算，不管是技术岗位还是战斗单位，都受到军曹的节制，在实际作战中，还有军曹指挥一个分队或者一个中队这种情况。
　　而古田贺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会比较流利的中国话，枪法准确，作战勇猛。
　　在荻洲立兵组建突击队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他。当然，在得知自己要离开战场，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的时候，古田贺人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借刀杀人（修）

　　“你叫什么名字？”
　　“古田贺人！”
　　“不，你错了。”唐铭水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日本军曹：“现在，你的身份已经是一个中国军人，你可以叫张三，也可以叫李四，但就是不能再叫古田贺人！”
　　“哈依！”
　　“啪！”
　　众目睽睽之下，唐铭水竟然一个巴掌扇在了古田贺人的脸上。
　　顿时，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八嘎！”古田贺人杯的叫了出来。
　　自己是大日本帝国的一名军官，受人尊敬的军曹，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被一个支那人打了一个巴掌！
　　“古田队长，冷静！”
　　如果不是樱井康成，古田贺人发誓自己会把这个支那人撕成碎片的！
　　唐铭水根本就没在意对方的愤怒：“你可以表达你的愤怒，也可以看不起我这个中国人。可是你必须要记得，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负责整个突击队队员的安全。
　　当你被中国士兵盘问，下意识的说出‘哈依’，或者是‘八嘎’，你会害死全队，那时候你就是一个凶手！”
　　古田贺人呆在了那里。
　　“还有你们，也许都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唐铭水用流利的日语对所有的突击队员说道：
　　“但是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回来，继续为大日本帝国效力，那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听我的，听我这个中国人的！
　　你们有权继续看不起我，但是，我必须要为所有人的安全负责。现在谁有异议的话，可以立刻离开，我会亲自和荻洲将军解释的。”
　　每个日本人都沉默在了那里，包括古田贺人在内。
　　这个中国人的做法也许太过分了，但是他的话不得不让人承认是对的。
　　“古田队长。”唐铭水冷冷的看着古田贺人：“我清楚你心里对我很不服气，我需要的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对我的绝对服从。而你显然达不到这样的要求，所以，请你离开，让荻洲将军再派一个新的队长来吧。”
　　“不，唐先生！”
　　唐铭水说的是日语，而古田贺人却换成了中国话：“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刚才的举动。请你千万不要让我回去，否则，我的名誉会被毁于一旦，我只有切腹才能洗刷这样的耻辱。”
　　樱井康成也在一边劝说道：“唐组长，古田队长知道自己错了，我相信他将来会绝对服从你的。”
　　“是的，我会绝对服从！”古田贺人一个鞠躬：“从这一分钟开始，无论您要我做什么，哪怕我不理解，我也一定会去完成的。”
　　效果差不多了。
　　唐铭水要的就是他们对自己的绝对服从。
　　他把冈田大治叫到了身边：“这位冈田大治，在接下来一天半的时间里，就是你们的老师。他会告诉你们，你们的部队番号，以及教你们一些简单的中国话。请尊敬他，因为他代表的就是我。先和我学第一句中国话。‘好的’！”
　　“好的！”
　　那些突击队员用别扭的中国话回答道。
　　“敢扇一个日本军曹的巴掌，你大概是中国人里的第一个了。”樱井康成显然对这一效果非常满意：
　　“不过，我确信在你的带领下，这次的任务有很大的可能能够成功。”
　　“不会成功的，不会的。”唐铭水看起来却是一点信心也都没有，他似乎在那喃喃自语：“我想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带一些活着的人回来。”
　　樱井康成有些无奈。
　　他觉得唐铭水对这次的任务未免太悲观了。
　　“荻洲将军对这次任务也征求过你的那位老师的意见。”樱井康成觉得还是应该把这虚报告诉给唐铭水知道的：
　　“虽然你和你的老师彼此敌视，但至少在这次上意见是一致的，贺洛川也不认为这次行动可以成功。”
　　贺洛川也知道了？
　　唐铭水心中一动。
　　“因为我和贺洛川都对戴笠这个人太了解了。”唐铭水不动声色：“我们都是做情报工作的，当然对要执行的任务要做精密的分析，但是我很担心一件事”
　　他在那里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我和你说过，贺洛川一定是军统派来的间谍，他的任务就是窃取重要情报。荻洲将军询问了他，如果我没有猜错，贺洛川，会把情报想方设法传递出去的！毕竟，这是要刺杀戴笠！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对这次任务有悲观情绪，是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失败。可是贺洛川呢？他却相反，是在担心我们一旦成功，对于国民政府造成的损失将是无可挽回的，他在竭力避免这次任务！”
　　就在那一瞬间，唐铭水想到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办法！
　　他本来想用反对任务为任务的失败而开脱，但现在看起来可以加上双保险了。
　　任务失败，他会竭力证明这是一次泄密事件。
　　而泄密者，就是自己的老师：
　　贺洛川！
　　和老师之间，演变成你死我活的关系，这是之前的唐铭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可是为了“妲己计划”，他已经顾不得师生之情了。
　　所有人都可以牺牲，包括自己——这是贺洛川亲口对唐铭水说过的。
　　“这点你可以不用担心。”樱井康成安慰着：“贺洛川虽然得到吉田木翔的信任，但他身边始终跟着吉田木翔的人，而且在任务执行完成之前，他暂时无法离开他的住处。”
　　“你不知道我这位老师的可怕之处。”唐铭水深深叹息：“他有十种办法能够把他想要送的情报送出去。而你们却被蒙在鼓里。”
　　说到这里，他略略振作了一下精神：“大佐阁下，我要和柏木南归出去一下。”
　　“好的。”樱井康成对唐铭水是完全信任的：“需要再带几个人一起吗？你们两个人可不太安全。”
　　唐铭水笑了一下：“我要去的地方，是日控区域，有那么多的帝国士兵保护我，我知道自己安全的很。”
　　樱井康成也笑了。
　　他没有去问唐铭水要出去做什么，因为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了。
　　还是那句话，利益，是最容易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药材店

　　贺洛川手里捧着一杯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刺杀戴笠！
　　日本人居然会想出了那么疯狂的计划！
　　而且，荻洲立兵还询问了自己对整个计划的看法。
　　他必须要把这个情报传递出去。
　　但现在，他却失去了自由。
　　他被困在了十三师团的司令部。
　　尽管，吉田木翔劝他安心，说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任务完毕，他就会回去的。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得到的这份情报还有什么意义呢？
　　日本人没有说将由谁来指挥这次行动，贺洛川也猜不到。
　　可是无论怎样，这个计划一旦成功造成的后果真的太可怕了。
　　贺洛川已经想了很久了，还是想不到传递计划的办法。
　　日本士兵对自己看管的太严了，自己甚至都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他有些心烦意乱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贺先生。”
　　一个日本少尉很客气的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那是大竹佑希，是专门派来看管自己的。
　　当然，得到了上面吩咐的大竹佑希，表面上对贺洛川还是非常客气的。
　　而且无论贺洛川有什么生活上的要求，大竹佑希也被吩咐要尽一切可能来满足他。
　　“大竹阁下，你好。”
　　“贺先生，晚上想吃点什么？”大竹佑希客气的问道。
　　贺洛川笑了一下：“大竹阁下，说真的，我对那些军用罐头实在是吃腻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传递情报的办法：“真怀念小宁波的汤团啊啊，对了，我知道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宁波汤团店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希望还没有被战火摧毁吧？”
　　“我现在就帮您去看一下。”大竹佑希没有任何的迟疑。
　　“等等，我去开张单子给你，有的口味。我可能吃不习惯。”
　　“不必了，贺先生。”大竹佑希阻止了准备回到房间的贺洛川：“我每种口味都买一些回来，你不喜欢吃的，可以给我吃，我对中国的美食也很感兴趣。”
　　贺洛川心里只有苦笑。
　　这是自己唯一传递情报的办法，可是，却被这个该死的日本人阻碍了
　　
　　唐铭水和柏木南归穿着日本和服，行走在路上。
　　到处都能看到日本士兵。
　　每一家中国商铺，每一户普通居民的家门都是紧闭的。
　　这里，已经落到了日本人的手中。
　　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汉奸了。
　　唐铭水看到自己身上的和服，就忍不住这么想。
　　带着柏木南归，来到了一家大门紧闭的药店前，唐铭水点了点：“敲门，进去问他们购买一些伤药。我相信老板和伙计一定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伤药，为什么？”柏木南归怔了一下。
　　“突击队，扮演的是一群从前线撤离的伤兵，伤兵当然需要伤药。”
　　“可是，我们那里有很多治疗各种伤势的药，不必那么麻烦。”
　　“不一样。”唐铭水淡淡一笑：“你不了解中国军队，在上海的中国军队，来自于四面八方，他们有的很穷，连武器都是几个人共用一支，更加不用谈战场救治了，有的部队，连专门的军医也都没有。
　　他们受伤了怎么办？只能找到药店，或者买，或者抢一批药材帮自己疗伤。所以在中国内战那会，最倒霉的就是药材店。我们冒充的部队番号，是中国杂牌军，这样不容易被发现。他们身上敷的药，当然也是从药材店里抢来的，是吗？”
　　“我明白了，唐组长。”柏木南归恍然大悟，佩服的五体投地：“唐组长，跟您在一起，真的能够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连这样的细节您也都考虑到了。”
　　“我要的药材是田三七、七厘散、正红花油”
　　唐铭水一一说出了自己需要的药材名字，还生怕柏木南归没有记住，又让他重复了几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去吧，我不宜抛头露面，就在这里等着你。”
　　说完，他点着了一根烟，靠在了药店左面的墙上。
　　不一会，一阵的敲门声就传了过来
　　
　　唐铭水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柏木南归拎着几大包的药兴冲冲的出来了：“唐组长，和你说的一样，老板和伙计都躲在里面，我费了好大劲才敲开门。您要的药都在这里了。”
　　唐铭水看了一眼：“给钱了吗？”
　　“给了。”
　　“那就好。”
　　唐铭水看起来还是很满意的：“中日战争爆发，中国的老百姓对日本人已经非常厌恶了，将来战争结束，还是要靠这些中国人的，不要因为一点小钱儿让它们增加对大日本帝国的恶感。”
　　“是的，唐组长，您的话我都牢牢记得。”
　　
　　老板悄悄的透过门缝，看到刚才买药的日本人，和他的同伴一起离开了。
　　“老板，日本人怎么会上门？”伙计忍不住问了一句：“还要买那么多的药材做什么？”
　　“回屋去，不许出来。”
　　老板板着脸。
　　伙计无精打采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田三七、七厘散、正红花油”
　　老板满脑子想的都是日本人购买药材时候说的前三味药材。
　　“正红花油”！
　　这一味药材放在第三个说，代表情况紧急！
　　这是军统高级潜伏人员的暗号。
　　他走出了屋子，在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来到了药材店左面墙壁那里。
　　田三七——上面数下来第三层砖头那里。
　　七厘散左数第七块砖头。
　　老板再次左右看了一下，小心的抽出了那块砖头。
　　里面藏着卷在一起的一张纸。
　　上面，还有特殊印记。
　　老板不想拆开来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也没有这个胆量。
　　这种特殊印记，一旦拆开，再复原，但很快还是会被上级察觉。
　　纸的背面写着两个字：
　　“天一”。
　　以老板的阶层，他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这份情报送到自己的上级那里。
　　他回到了屋子里，叫醒了刚刚入睡的伙计：“赶紧收拾一下。”
　　“怎么了？”
　　“日本人现在占领了这里，我们是待不下去了，咱们去公共租界。”
　　“哎，好嘞。”
　　伙计兴奋的爬了起来。
　　他早就在等着老板这句话了。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谁愿意继续过下去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新的学员

　　“天一”。
　　一份情报就放在了戴笠的面前。
　　这是前方的情报人员，冒死连夜送出，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由南京送抵上海的。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天一！
　　这是专门呈报给戴笠的绝密情报。
　　未经允许，任何人私自拆动封印，一律死罪！
　　戴笠拆开了那份文件。
　　当他看完，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刺杀！
　　情报上标出了具体的刺杀事件、地点、人数。
　　而且，还明确的提出，戴笠身边有日本人的潜伏间谍，至少为戴笠服务了两年以上，能够掌握戴笠出行时间路线的准确情报。
　　最后一条最重要的情报是：
　　南拒码检译所霍实，很有可能是日本潜伏间谍。
　　情报的末尾，戴笠再一次看到了无比熟悉的落款：
　　妲己！
　　妲己，又是妲己！
　　他再一次送出了一份如此重要的情报！
　　戴笠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考虑一下了。
　　同样的一份情报，条件更好的贺洛川为什么没有送出来？
　　他是根本不知道刺杀计划的存在，还是没有机会送出情报？
　　所谓的“妲己计划”，只是整个“狐影计划”的一部分。
　　唐铭水，只是一枚弃子！
　　他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去死，去为贺洛川争取到日本人的信任。
　　但是现在，却完全的颠倒过来了。
　　唐铭水接二连三的送出了非常重要的情报，有的情报，甚至能够改变战场局势。
　　还有这次，日本人疯狂的刺杀计划。
　　贺洛川呢？
　　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一点动作也都没有？
　　唐铭水在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条件下，用不可思议的办法，做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继续坚持让他为“狐影计划”牺牲，到目前为止，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戴笠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开始动摇起来。
　　“归傅，归傅，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戴笠在那低声喃喃自语。
　　他在那里坐了好大一会，才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进来一下。”
　　不一会，他的助手走了进来。
　　戴笠面色阴沉：“立刻调查我身边工作了两年以上，并有机会接触到我行程的人，同时，我去南京的计划，将要有所改动”
　　“好的，戴先生。”助手听的非常认真，等到戴笠全部说完，他才说道：“戴先生，军统新的一期特工已经完成培训，正在等着您的接见。这批特工，岁数全部不超过三十岁，大部分都是从上海挑选出来，并在上海做了实战培训的学生。我把他们中的佼佼者接到了南京，等候您的训话。而后再行潜入上海。”
　　“好的，立刻去见。”
　　戴笠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一共有二十个人，有男有女，笔直的站在那里。
　　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年轻，充满了朝气和无畏的勇气！
　　等到战争结束，这些人还有多少会活着？
　　戴笠不知道。
　　他也不在乎。
　　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连他戴笠也不例外！
　　“学员们，今天你们毕业了。”戴笠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足够确保每个人都能够听到：
　　“你们即将开赴抗战最前线，你们大多都是在上海生活了很久，并且在上海进行了培训，所以，国家需要你们回到你们最熟悉的地方，为国家和民族做出贡献，为抗战的最终胜利做出贡献。
　　你们必须知道军统的三条铁规，这是我亲自制定的，包括我本人在内都不得违反！
　　第一条，不许结婚！
　　在军统服役期间任何人不得结婚。我知道，这条规定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很苛刻的，你们也会有不满。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成了婚，就有了家人，有了家人就有了羁绊。是很难继续特工工作的。
　　第二条，不能怀孕！
　　我们特工的工作特殊性，会让一挟特工，借着工作的机会，和一些男子组成了真的夫妻，但要是因为怀孕，就会破坏这次行动。
　　一旦怀孕，立刻枪毙！
　　第三条，是针对男特工的。不能去妓院，就算自己有需求，也不能去，为什么？因为日本有很多女间谍，专门就是在这些地方，勾引党国高官，包括你们来获取情报。
　　这三条规矩，谁违反了，就是死罪一条！”
　　学员们听的非常仔细认真。
　　在他们的眼里，戴先生是高高在上的，这次能够亲自对他们训话，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誉。
　　戴笠说完了这三条规矩，目光落到了一个女学员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宋晓云！”
　　“哦，为什么要参加军统啊？”
　　宋晓云迟疑了一下：“日寇入侵，国家沦陷，全民抗战，至死而已！”
　　她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
　　其实，她加入军统，是为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唐铭水！
　　他失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宋晓云唯一知道的就是，唐铭水在军统。
　　也许自己加入军统，就能够遇到他？
　　在上海培训的那段日子里，她们是被完全和外界隔绝的，基本接受不到任何消息。
　　宋晓云大概怎么也都不会想到，那天，她去三川楼执行一次训练任务，就和唐铭水擦肩而过
　　“很好。”戴笠点了点头：“能够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可是，你们要活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一直活到抗战胜利那一天的到来。”
　　说完，他的面色一正：
　　“你们明天就将重回上海，那么，我将给你们下达第一道命令。”
　　学员们精神振作，只听戴笠缓缓说道：
　　“全力查明军统叛徒唐铭水下落！”
　　“轰”的一下，宋晓云的脑袋好像被炸开了。
　　谁？
　　唐铭水？
　　军统叛徒？
　　不，一定是同名同姓，唐铭水是不可能当叛徒的。
　　可是，戴笠随即的话，彻底浇灭了宋晓云最后的一丝希望：
　　“唐铭水，前军统上海站副站长，武装别动队副总指挥此人勾结倭寇，杀我同胞，残我手足”
　　宋晓云的脑海里刹那间一片空白。
　　唐铭水，唐铭水！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
　　自己加入军统，为的就是能够再次看到他。
　　可是现在呢？
　　“记得这个人。”戴笠抬高了一些自己的声音：“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必杀唐铭水！”
　　学员们情绪激动的大声叫道。
　　而就在在这一刻，唐铭水已经成为了他们心中一个恶魔般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张 出发

　　一辆道奇卡车停在了那里。
　　唐铭水很不满意。
　　这种卡车一般都出现在国军的中央军嫡系中，杂牌军中的道奇卡车简直就是奢侈品了。
　　“短时间内，我只能够找到这辆。”樱井康成有些抱歉：“还好，你们装扮的不是最穷的川军，而是桂军。桂军的装备还是比较不错的。”
　　这也是唐铭水特别选择的。
　　桂军一来装备不错，二来地方方言除了桂军自己，别人几乎一句都听不懂，这也减少了被盘查时候暴露的可能性。
　　“大佐阁下。”唐铭水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桂军的中校军服：“我这次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万一惠子就拜托你了。”
　　“请放心，铭水君。”樱井康成换了一种称呼：“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和惠子会等着你的。”
　　唐铭水系上了风纪扣。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船上中国军人的军服，对于这样的机会，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珍惜。
　　他是一名中国军官！
　　他身上穿着的，是中国军服！
　　扮成伤兵的日本突击队队员全都走了出来。
　　“唐团座，我们准备好了。”古田贺人差点又失口。
　　“上车吧。”
　　唐铭水目送着他们上了卡车。
　　英式托尼钢盔，南宁兵工厂制造的步枪，以及去年白崇禧才从德国购买来的新式步枪，一挺机枪，三枝冲锋枪。
　　而在车厢里，还藏着大量的手雷。
　　咋一看，这完全就是才从前线下来的桂军。
　　冈田大治负责开车。
　　“大佐阁下，再见。”
　　“请一定要活着回来，拜托了！”
　　樱井大佐目送着唐铭水上了车，目送着卡车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唐铭水的作用完全的发挥出来了。
　　他知道哪条路是相对安全的，哪条路更加能够隐藏自己。
　　冈田大治只要负责按照唐铭水指引的安心开车就行了。
　　“小心一些，按照出发前得到的战报，就快到中国军队控制战区了。”
　　“好的，团座。”
　　冈田大治必须强迫自己，一定要牢牢记得“团座”这个称呼。
　　已经能够看到奔跑中慌乱的中国老百姓了。
　　还有一些零星的士兵。
　　前面，一个中国军队防御的阵地出现。
　　唐铭水点上了一根烟。
　　“团座，让我们停车。”冈田大治看到一名中国士兵不断挥手，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不要慌，慢慢停车。”
　　唐铭水吸了一口烟。
　　从他们破旧的装备上，唐铭水立刻就分辨出了这是川军部队。
　　“长官，那里撤下来的啥？”一个少校走了过来，带着浓重的四川方言问道。
　　上海战场早就乱成了一团，再加上派系不同，其实也就没有什么中校少校的长官之分了。
　　“四十八军的。”唐铭水对答如流。
　　“给跟烟抽。格老子的，断粮两天了。”少爷骂了一句：“龟儿子的，就让老子们在这死守，啥子补给都莫得。”
　　唐铭水掏出烟，散了一根，另外两名川军的军官看到，也急忙围了过来。
　　唐铭水干脆下车，发了烟：“小日本凶得很，放烟雾，他妈的我们以为是毒气，乱成了一团，北侯宅、谈家头、陈家行都丢了，上面让我们发起三次冲锋，兄弟们伤亡惨重。没办法，让我们撤下来修整再战。”
　　少校看了卡车车厢里的那些伤兵，一声叹息：“给老子装备，老子就能和小日本干。可惜啊，你看看老子的枪哦。”
　　“有啥办法？”唐铭水狠狠的吸了几口烟：“知道不，我们桂军第七军旅长庞汉桢和秦霖，在撤退的时候都殉国了。”
　　“老子早晚也要殉国。”少校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唐铭水问了一声：“后面也是你们川军的？”
　　“是撒，二十三集团军独立第九旅的，长官，看你的兄弟都伤得不轻，赶紧的过去吧。”
　　唐铭水在不经意之间就弄清楚了即将通过防区的部队番号，对于一路过去心里也多少有了些底。
　　他把剩下的大半包烟往少校手里一塞：“兄弟，留着抽吧，抗战胜利后再见。”
　　纯粹的烟，里面没有的情报。
　　“只怕是见不到喽。”少校的话里带着伤感：“长官，要是老子真的还能活着，一定不忘了你的这包烟。”
　　“再见！”
　　唐铭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有多少机会能够对自己的同袍敬出这样的礼呢？
　　少校回他的，是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甚至还有一些懒散。
　　可是即便这样，也让唐铭水的心里泛出一阵感动。
　　兄弟，保重，好好活着！
　　谁也不能死。
　　该死的，是自己车上的这些日本人！
　　
　　古田贺人终于知道，唐铭水为什么有资格率领这支突击队了。
　　他通过任何防区都是不慌不忙的，到达每个防区，总能套出下一个防区中国军队的部队番号。
　　然后在下一个防区，又能准确的说出之前防区的部队番号。
　　这一路上，几乎就没有什么检查。
　　“唐，很强。”在暂时安全了之后，古田贺人由衷的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作为唐铭水的部下，柏木南归不无得意：“这不算什么，那次，他还能让一个支中国军官，给他开了一张路条，我们遇到任何检查，凭着那张路条，一路畅通无阻。”
　　古田贺人听过这段传奇的故事：“可是，为什么看起来唐组长对这次的任务信心不足呢？”
　　柏木南归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嗅到了危险，相信我，唐组长的判断是不会错的。古田君，如果我们想活着继续为帝国效力，就一定要服从唐组长的命令。”
　　古田贺人也承认了这一点。
　　之前的傲慢已经完全的消失了。
　　“下车，休息。”
　　卡车停了下来，唐铭水率先下车。
　　他看了一下时间：
　　“还有半个小时到达指定地点，大家休息一下，检查武器。”
　　戴笠接到自己情报了吗？
　　在那里，他和突击队会遇到什么？
　　一旦
　　唐铭水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会的，会的，戴先生肯定会收到情报的。
　　但是之后呢？自己该如何应对？
　　唐铭水暂时还没想好。
　　毕竟战场上的突发状况太多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中埋伏（修）

　　朱桥。
　　突击队的车停了下来。
　　所有的日本人都脱去了伤兵的伪装。
　　这里，将会是戴笠的必经之路。
　　这些人里，最紧张的只有一个人：
　　唐铭水！
　　他在担心戴笠。
　　他甚至不愿意看到戴笠的车队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唐铭水，他在那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有车声。”
　　拥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古田贺人，低声说道。
　　唐铭水也听到了。
　　有轿车，还有卡车。
　　戴笠的车队？
　　难道戴笠没有收到自己的情报？
　　还是他有别的计划？
　　“准备！”
　　唐铭水低声吩咐。
　　所有的武器都拉开了保险。
　　手雷，也都放到了一边。
　　很快，一场激战就将爆发。
　　唐铭水做了一个决定。
　　不会的，军统有着严格的纪律，自己送出去的情报一定已经到了戴笠的手中。
　　戴笠会有自己的安排。
　　那么，就让这一切开始吧！
　　两辆轿车和一辆卡车组成的车队出现了。
　　唐铭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过第一辆，重点打击第二辆！”
　　不得不承认这些突击队的沉稳。
　　即便在执行这样任务的时候，他们也看不出任何的害怕。
　　唐铭水确信，如果让这些日本人，抱着手雷去炸轿车，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的。
　　这就是纪律。
　　如果每一个中国士兵，也有这样铁一般的纪律，也许战场上的局势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吧？
　　车队越来越近。
　　“打！”
　　骤然，一声“打”字从唐铭水的嘴里爆发。
　　几枚手雷扔了出去。
　　“轰轰”的爆炸声中，所有轻重武器同时开火。
　　第二辆轿车被打成了马蜂窝。
　　“轰”——
　　又是一声巨响。
　　轿车起火爆炸。
　　不要，千万不要！
　　如果戴笠没有收到自己的情报呢？
　　如果戴笠就坐在这辆车里呢？
　　那么，自己必然将成为民族的罪人。
　　除了自杀，唐铭水想不出自己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的心，在颤抖。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如此的莽撞。
　　“攻击，攻击！继续攻击！”
　　古田贺人疯狂的大吼，甚至站了起来，发狂般的朝着那辆已经起火的轿车疯狂扫射。
　　唐铭水有了一种干掉他的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第一辆轿车上，跳下了几个穿着中山装，拿着冲锋枪的军统特工。
　　一阵密集的弹雨，把刚刚站起来的古田贺人压了回去。
　　紧接着，在那辆蒙着斗篷的卡车上，大量穿着军装，带着钢盔的中国士兵跳下。
　　清一色的冲锋枪、机关枪，子弹雨点一般密集的朝着这里扫射。
　　而且，在他们的周围，后方，又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唐铭水被压得根本无法抬头。
　　可是他却想要放声大笑。
　　中埋伏了！
　　真的中埋伏了！
　　这大概是战争史上，第一个中了埋伏却还如此开心的指挥官吧？
　　戴笠收到了自己的情报！
　　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
　　“唐组长，我们中埋伏了！”
　　古田贺人冒死扔出了一枚手雷，暂时压制了一下对面的进攻：“戴笠肯定不在那辆车上！”
　　“撤退，撤退！”
　　唐铭水发现自己的心情是如此的愉悦：“分成三组，撤退！我掩护你们！”
　　“不，唐组长，你先撤退！”
　　古田贺人还是非常清楚唐铭水的重要性，又或者在出发前，樱井康成向他部署过什么任务。
　　“唐组长，撤啊，撤啊。”
　　冈田大治也在那里大声叫着。
　　唐铭水决定表现一下自己的“勇气”：“我是你们的队长，我将最后一个离开！”
　　“竹田、伊藤，保护唐组长撤退！”
　　冈田大治真的急了。
　　樱井康成特别嘱咐过自己，一旦遇到危险，谁死都可以，只有唐铭水不能死。
　　“走啊，走啊，唐组长！”
　　第一次和唐铭水一起执行任务的竹田友雄和伊藤优介的叫声响起
　　
　　很明显，包围了日军突击队的中国军队，接到了某种指示，他们的进攻并不如何急切。
　　而且，包围的队伍来的也多少有些缓慢了。
　　在竹田友雄和伊藤优介的保护下，唐铭水成功的撤离了最前线。
　　枪声，还在后方密集的响着。
　　“支那人，卧倒！”
　　竹田友雄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在前方出现的中国士兵。
　　大约有十几个人，正在那里谨慎的前进。
　　“唐组长，我和伊藤把他们吸引过去。”
　　竹田友雄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在这里千万不要动，等到支那人被我们引开，请你立刻撤离。”
　　“我是组长，我应该”
　　“请不要争辩了。”
　　竹田友雄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唐铭水的话：“你活着，对于帝国的意义更加重大！”
　　说完，他跳了起来，对着前面的中国军队就是一梭子扫去，然后大喊大叫，朝着右边奔跑。
　　“请保重，唐组长。”
　　伊藤优介说完，他跳了起来，大吼：“天皇板载！”
　　接连射出两枪，随即便朝左边奔跑。
　　中国士兵迅速兵分两路，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跑去。
　　暂时安全了。
　　可是，唐铭水却有些哭笑不得。
　　该说些什么呢？
　　无数的中国人想杀自己，可是日本人却拼了命的要保护自己？
　　自己当中国人太失败，可是当间谍，应该算是非常成功了吧？
　　一会遇到一个中国士兵，出于对日本人的仇恨，一颗正义的子弹会不会贯穿自己的胸膛？
　　唐铭水观察了一下周围。
　　应该没人了。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军装，还特意正了一下帽子。
　　该往哪走？
　　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怎么和日本人说起这次失败的行动？
　　“站住！”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国士兵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枪口对准了唐铭水。
　　好年轻，可能还没有满二十岁吧？
　　“别开枪，自己人。”唐铭水赶紧说道。
　　稚嫩的脸庞，露出了一丝嘲讽：“你当我是傻子呢？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再看看我穿的是什么？”
　　唐铭水一被提醒，啼笑皆非。
　　对方可是正经的中央军，自己呢？
　　桂军！
　　“我从前线下来的。”
　　“少废话。”年轻的中国士兵后退一步：“扔掉武器，跟我走！”
　　所以，不可一世的唐铭水，被一个年轻的中国士兵俘虏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见戴笠

　　阳光从窗户里挤进，在屋子里铺洒下了一地阳光。
　　从来没有一个俘虏当的像唐铭水这么惬意的。
　　他躺在地上，两只手当成枕头枕在头下，右脚搁在左面膝盖上高高翘起。
　　他甚至还愉悦的吹起了口哨。
　　心里，还在悄悄的跟着口哨唱着：
　　“远处的营地已点起了灯火，晚霞消失在晴朗的夜空。跨上战马，背起长枪，年轻的骑兵整装待发”
　　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唱这首歌曲的。
　　歌名叫“远在小河对岸”。
　　这是唐铭水还在黄埔军校时候，从一个同学那里听来的苏联歌曲。
　　说的是苏联红军骑兵向白军发起攻击时候的战争场面。
　　唐铭水会唱，但绝对不敢唱，要不然非被调查有没有通共嫌疑。
　　那个教自己唱会这首歌的同学，后来被证明就是个共党分子。
　　但问题是，这歌真的很好听。
　　有声音传来。
　　唐铭水立刻起身，恢复了常态。
　　“蒙上头，带走。”
　　唐铭水就这样被带离了这里。
　　上了一辆轿车，开了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样子，唐铭水又被带下了车。
　　门被关上了。
　　“脱下吧。”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唐铭水的耳边响起。
　　来了，终于来了。
　　唐铭水平静的脱掉了头套，然后平静地说道：“戴先生。”
　　戴笠！
　　这是一间破财的屋子，大约是哪个篷留下来的。
　　戴笠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唐铭水。
　　消瘦了，憔悴了。
　　可是，有一样东西是始终都不会改变的：
　　眼神里的那种东西！
　　坚定，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难也都不会减弱分毫！
　　唐铭水，还是那个唐屠夫！
　　“谢谢。”这是戴笠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的是实话。
　　这次，如果没有唐铭水，也许日本人的阴谋真的可能得逞。
　　唐铭水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次任务而已。
　　“可以抽烟。”
　　这句话在戴笠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难得了。
　　大家都知道，戴笠不吸烟，而且非常讨厌烟味，在他面前，没人敢抽烟。
　　但他破例允许唐铭水抽烟了。
　　唐铭水没有客气，坐下，真的点着了一根烟。
　　戴笠凝视着他，他可以为唐铭水破例无数次。
　　从接受任务的第一分钟开始，他其实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谁会去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而且，还是一个屡立功勋的“死人”。
　　“辛苦了。”戴笠开口说道：“短短的时间，在失去帮助的情况下，居然不但成功打入倭寇内部，而且接二连三送出了重要情报，挽救了数万将士生命。谢谢。”
　　戴笠再一次说出了“谢谢”。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极其罕见的了。
　　唐铭水对这样的赞扬无动于衷：“戴先生，贺洛川是怎么回事？”
　　戴笠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他为什么这样，我想你应该最清楚。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通共。你要知道，委员长对这种事情是最难以忍耐的。
　　更加重要的是，他的心不是红的，是黑的。从外黑到里，黑透了。他是军统的老人了，可他简直就是一个败类！”
　　唐铭水默默的点了点头。
　　贺洛川冒领资金，盗卖物资的事情，是他亲自调查的。
　　只是，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尊敬无比的老师，竟然成了一个汉奸？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么，是不是我只要一有机会就可以除掉他？”
　　这是他最后的试探。
　　他希望从戴笠的脸上看到哪怕一秒钟的迟疑。
　　可惜，也不知道应该失望还是庆幸，戴笠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是的，这个人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他熟悉军统的一切运作。唐铭水，如果有机会干掉贺洛川，不要因为他是你的老师就心软。”
　　“我知道了，戴先生。”
　　其实，这个时候戴笠的内心是复杂的。
　　贺洛川才应该是整个“狐影计划”的核心。
　　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正在用不可思议的方式完成着不可思议的任务。
　　也许，他真的能够找到机会杀死自己的老师。
　　到了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戴笠振作了一下精神：“小唐，现在给你安排新的联络方式鉴于你目前的工作进展，将有一个专门的小组为你服务，当然，你的身份依旧是绝密的”
　　新的联络方式，唐铭水仔细的记了下来，而且确保他牢牢的存在于自己的脑海里。
　　又会有很多人为了自己去死的。
　　但她绝对不会想到，此时的他，在戴笠的心目中形象正在逐渐改变，他已经不再事一枚弃子了。
　　至少，不再是纯粹意义上的弃子。
　　“那个孩子呢？”唐铭水忽然问了一句。
　　“孩子？”戴笠一怔。
　　“俘虏我的那个孩子。”
　　戴笠“哦”了一声：“他见过你的面这次抓捕你们的，是驻扎在朱桥的国军精锐，现在，在抓捕任务完成后，他们讲将提前调往前线，和倭寇死战到底。希望，那个孩子也能光荣殉国吧。”
　　唐铭水沉默了。
　　殉国，是那个孩子最好的结局了。
　　也许，是戴先生在那骗自己。
　　那个孩子，或许已经和其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唐铭水传递情报的人一样的结局了
　　唐铭水没有问，他不忍心问，他害怕听到自己猜测的答案。
　　他宁可活在欺骗中。
　　戴笠迅速转移了话题：“这次，我们击毙了四名倭寇，其余逃窜，正在全力抓捕中。其中，一名倭寇受伤，在企图自杀时候，被生擒
　　此人非常暴躁，拒不合作，一心求死。而且他虽然没有说过中国话，但根据我们推断，他完全能够听懂。”
　　是谁？
　　唐铭水迅速做出决定：“戴先生，整个突击队的，都无法提供有用的情报，没有多少利用价值，让我把这个人营救出去。”
　　“可以。”戴笠很快说道：“具体怎么营救，由你安排，我这里全力配合。”
　　“给我弄一套军装。”
　　唐铭水已经想好了：“还有，全力搜捕那些逃跑倭寇下落，越快越好，发现好，不要抓捕，让我和他们接头。”
　　戴笠站了起来：“你先暂时住在这里，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你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剩下的六个人！

　　唐铭水换上了一身中央军少校的军服。
　　现在，他的身份摇身一变，从桂军军官变成了中央军的军官。
　　戴笠在朱桥的天罗地网已经布下，无数的特工开始秘密寻找那些逃散的日本突击队员。
　　这里毕竟是中国人的土地。
　　第二天一大早，消息就已经传来：
　　在罗家村附近，发现两个穿着中国老百姓服装，行踪诡异的人。
　　他们能够说流利的中国话，但却一直在那询问附近有什么小道，可以离开朱桥。
　　此时的朱桥附近，全部都是中国军队！
　　而后，这两个人迅速消失在了罗家村左面的树林里。
　　就是他们了。
　　唐铭水非常可以肯定。
　　从戴笠那里秘密离开，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现在，他只对戴先生负责。
　　一身中央军军官服装，带着钢盔，拿着一枝冲锋枪。
　　没谁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屠夫。
　　没人可以依靠。
　　唐铭水只能够靠自己。
　　而且，他还必须确保自己不能再一次的变成俘虏。
　　戴笠为他准备了一辆军用吉普。
　　唐铭水没做多少停留，直奔发现日本人踪迹的罗家村。
　　把车子在隐蔽的地方听好，唐铭水端着冲锋枪下来，周围看了一下。
　　戴笠已经把这里的特工秘密的调走了。
　　他轻轻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进了树林里。
　　如果藏在这里的日本人，把自己当成中国军官一枪给杀了，那才是最大的滑稽呢。
　　树林里非常安静。
　　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枪炮声，没有喊杀声。
　　仿佛战争离这里还很远很远。
　　越往深里走，周围越是安静。
　　甚至让人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唐铭水忽然停下了脚步，举起冲锋枪，朝着天空接连开了几枪。
　　硝烟的味道，在周围的空气中弥漫。
　　“我是唐铭水，全部出来！”
　　唐铭水说完这句话，挂好冲锋枪，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唐组长！”
　　六个人出现了！
　　冈田大治、柏木南归、伊藤优介和三个突击队的队员。
　　这六个人，哪里还像精锐的日本士兵？
　　他们全都穿着中国老百姓的衣服，又脏又破，脸上涂着泥，有个人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狼狈不堪。
　　冈田大治快步向前，对着唐铭水一个鞠躬：
　　“唐组长，能够在这里见到您，太好了！”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哽咽。
　　“发生什么事了？”唐铭水依旧冷静无比。
　　“我们，以为自己完了。”
　　冈田大治抬起头来，眼睛都有一些红了：“那天，我们被打散了，按照事前约定的联络方式，我们几个人取得了联系。到处都是支那士兵，我们只能偷了几件老百姓的衣服，一路逃到了这里。但是，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离开。我和柏木到村子里询问，但随即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我们赶紧又跑了回来。”
　　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一直躲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
　　没吃的，没喝的。
　　想要冲出去，但又担心外面到处抓捕他们的中国士兵。
　　正当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他们发现树林深处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中国军官。
　　当他们准备动手干掉对方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枪声，然后伴随着一个熟悉的，让他们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的声音：
　　“我是唐铭水，全部出来！”
　　就如同人在溺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块木板！
　　唐铭水朝队伍里看了看：“竹田友雄呢？”
　　“他，为天皇陛下尽忠了。”伊藤优介红着眼睛：“我和竹田引开了支那士兵，我饶了几个圈子，摆脱了他们，重新绕回去的时候，我看到支那士兵正在检查竹田的尸体。是我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然后耻辱的逃跑了。”
　　“你做的对。”唐铭水却这么说道：“敌众我寡，无脑的拼命只是匹夫之勇，活着，才能够为死去的人报仇。”
　　“是的，我懂了，唐组长。”
　　“唐组长，古田队长被支那人俘虏了。”
　　一个突击队员说道。
　　唐铭水当然知道。
　　戴笠告诉他，俘虏了一个日本人的时候，他去悄悄的看过。
　　古田贺人！
　　他本来正在考虑怎么把这说出来，这名突击队员的话，正中他的下怀。
　　“我逃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中国少校，被我干了。”唐铭水皱着眉头，说出了早就编造好的借口：“我听说在罗家村附近，发现了两个人行踪诡异”
　　“那是我和柏木君一起出去打探情况。”冈田大治急忙说道。
　　唐铭水点了点头：“我猜测就是你们如果古田队长被俘了，中国人一定会加紧对他的审讯，暂时不会离开朱桥适合关押，距离我们的突袭地点不远，并且很难被敌人袭击的地方，在整个朱桥只有一处，我知道古田被关在哪里了。”
　　六个日本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难道唐组长还准备把古田贺人救出来？
　　“一定要救出古田队长。”果然，唐铭水非常坚定地说道：“他是富有作战经验的老兵，为帝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决不能让他遭到中国人的羞辱！”
　　“一切听从唐组长指挥！”
　　六个日本人瞬间便来了精神。
　　“你们的武器呢？”唐铭水问了一声。
　　“全部藏在树林里了。”
　　“你们这样子没法出去。”
　　唐铭水沉吟着：“我车上有三套中国士兵的衣服和武器，但我还需要三个人，把正在搜捕你们的中国人引开，好让我们顺利展开营救。”
　　几乎没有一分一秒的迟疑，一个突击队员上前一步：
　　“唐组长，我们只是士兵，不是特工，而且我们不会说中国话，没有任何用处。救人，你们去救，引开支那人注意力的事情，就请交给我们吧。”
　　唐铭水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你知道，你们担负这个任务，没有可能活着回来了。”
　　“是的，唐组长，我们都知道。”那个突击队员骄傲地说道：“请放心，我们不会被支那人俘虏的，为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那么，拜托了，我保证你们的事迹将会被所有的日本人知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营救”（上）

　　逃亡了一天一夜的冈田大治、柏木南归和伊藤优介忽然就充满了信心。
　　之前，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被中国人抓获。
　　他们甚至已经想到了自杀。
　　但现在不一样了，唐铭水回来了。
　　无所不能的唐组长又在指挥他们了。
　　所以，尽管他们不知道，唐铭水会用什么办法救出古田贺人，但他们还是一点都不担心。
　　为什么要害怕呢？
　　没有什么事情是唐组长做不到的！
　　换上士兵服装的冈田大治依旧扮演司机的角色，柏木南归和伊藤优介坐在后排。
　　唐铭水抽着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那三个送死的日本突击队员，已经开始行动。
　　枪声，在罗家村那里响起。
　　在冈田大治他们为自己同伴感到悲伤，并且发誓要为同伴们报仇的时候，唐铭水却真的很想放声大笑。
　　很久都没有这么愉快过了。
　　日本人永远也都不会想到，这不过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由自己一手设计的游戏。
　　该死的人一定会死。
　　不该死的，就算遇到再大的“危险”，也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准备。”
　　远远的就能看到，两个用沙包临时堆砌起来的阵地上，架设着两挺机枪。
　　阵地里防御的，是中国的正规军。
　　而后面保护着一排民房的，则是一帮穿着中山装，戴着礼帽的军统特工。
　　武器精良，清一色的冲锋枪和驳壳枪。
　　凭借这里的火力，就算来上一个大队的日军，也能够抵御上一阵子。
　　“谁制定的这个该死的计划。”唐铭水有意无意的咒骂了一声：“就凭借一个突击队，怎么刺杀戴笠？”
　　车子上的三个日本人沉默不语。
　　是的，这个该死的计划啊。
　　让一整个突击队差点全军覆灭。
　　“停车！”
　　阵地上的一个中国上尉不断挥手。
　　“你们留在车上，柏木和我去。”
　　唐铭水从容的下了车。
　　“什么人？”上尉厉声问道：“这里是管制区，任何人不得靠近。”
　　“军统，南京总部办事处，督察组的。”唐铭水从容回答。
　　上尉知道这些军统的，时常会穿着中央军的军官服出来伪装办事。
　　正想问他索要证件，一个军统特工走了过来：“证件。”
　　说完，他抬起右手，很自然的整理了一下领口。
　　这是戴笠和唐铭水约定好的暗号。
　　自己人！
　　“你叫什么名字？职务？”唐铭水反过来问道。
　　“我也是南京办事处，行动组二组组长，马汉轩，少尉。”
　　“负责行动组的老陈让我来的。”唐铭水对答如流：“听说你们抓到了一个日本间谍，奉戴局长命，立刻押解到南京。这是戴局长的手令。”
　　他真的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马汉轩。
　　马汉轩接了归来，一看，立刻身板挺得笔直：“知道了，请跟我来。”
　　
　　“唐铭水在身边的那个日本人面前演戏，演的很好。”
　　戴笠透过窗户，一直都在那里观察着：“他真的能在一个小时之内，伪造出一张我的手令。一般的军统特工，听到是我的手令，而且我的密押也有，不会仔细检查的。”
　　“这样的人，该死。”戴笠的心腹助手也在那里看着：“不过，马汉轩一直很小心谨慎，如果这次不是得到了我的密令，是绝对不会如此粗心大意，肯定能够发现手令上的问题的。”
　　“你在为马汉轩求情吗？”戴笠缓缓说了一句。
　　助手立刻打了一个寒颤：“不敢，不敢。但是属下可以保证，马汉轩绝对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
　　戴笠离开了窗户，来到桌子那里，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我也了解马汉轩这个人，也愿意相信他会守口如瓶。可是现在妲己太重要了，决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我不会为了一个马汉轩而冒风险的。从马汉轩加入军统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是的。”助手不敢再有任何迟疑：“我会亲自去办这件事的。”
　　戴笠端着玻璃杯想了一会，然后放下杯子：“想办法，和‘黑狐’取得联系，他成功打进了日本人的内部，但到目前为止，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戴先生，我们试过几条联系路线，但黑狐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按照约定时间留下任何记号，我很担心他的身份”
　　“不，他不会暴露的。”戴笠回答的非常肯定：“他的资格，在军统里很少有人比得上，他虽然近几年很少亲自插手一线工作，但以他的经验和能力，我对他有信心。除非”
　　除非出现了设想之中的意外。
　　比如唐铭水。
　　整个“狐影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纰漏。
　　负责接应唐铭水的“夫子”死了。
　　被军统上海密杀组的人干掉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后，唐铭水失踪，彻底和上级断绝联系。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大汉奸。
　　日本人眼中的香饽饽。
　　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师贺洛川代号“黑狐”，和他做的是一样的工作：
　　潜伏！
　　他问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很肯定的告诉他：
　　贺洛川就是一个汉奸！
　　以唐铭水的性格，和昨天的回答，戴笠确信，只要被他找到机会，他是一定会干掉贺洛川的！
　　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戴笠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
　　自己人杀死自己人？
　　两个都是为了抗战而在那里甘冒奇险的间谍，自杀残杀？
　　不管是谁干掉谁，等到抗战胜利，自己该怎么和他们的家人解释？
　　戴笠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是不是该想办法向唐铭水透露一些贺洛川的身份？
　　不，不行！
　　唐铭水是弃子。
　　虽然他成功的传递出了大量的绝密情报，但他终于还是贺洛川的学生。
　　老师可以超越学生，但绝不是在现在。
　　从内心来说，戴笠更愿意选择相信贺洛川。
　　毕竟，在这方面，他的经验更加充足一些。
　　而且整个“狐影计划”，已经设计了那么多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死了太多的人。
　　每一步该怎么走，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戴笠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狐影计划”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营救”（下）

　　“八嘎！”
　　门刚被推开，被绑在那里的古田贺人立刻破口大骂。
　　自从被俘之后，他曾试图自杀几次，为天皇陛下尽忠。
　　虽然每次都被及时发现救了下来，可看管他的中国人真的是怕了，迫不及待只能把他捆绑起来，就算是吃喝也都是在他绑着的时候硬给他灌下去的。
　　大约支那人又要来审问自己了？
　　古田贺人发誓自己绝对不会交代出任何事情的。
　　“老实点！”
　　进来的那个中国少校一声怒吼。
　　好熟悉的声音？
　　古田贺人抬起头来，当他看清了进来的少校，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唐铭水！
　　竟然是唐铭水！
　　“就是这个日本人？”唐铭水若无其事的指了一下。
　　一瞬间，古田贺人顿时就明白了。
　　唐铭水是来救自己的！
　　天啊，他竟然在龙潭虎穴之中来救自己了！
　　早就抱定了必死决心的古田贺人，一旦看到生机重现，心里的那份激动完全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但他随即又开始担心起来。
　　太危险了，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自己可以死，但是唐组长不能死啊。
　　“听得懂中国话吗？”唐铭水来到了古田贺人的面前。
　　古田贺人赶紧平复一下心情，用日本话破口大骂。
　　唐组长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来救自己，自己也必须要配合他演好戏。
　　身后的柏木南归心里直在那里打鼓。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唐组长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到如此泰然自若的？
　　“他的腿受伤了？”
　　唐铭水的目光落到了古田贺人的左腿上。
　　“是的。”马汉轩上前一步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没办法那么轻松抓到他。不过伤的不算太重。”
　　“带走。”
　　唐铭水挥了一下手。
　　柏木南归和马汉轩立刻动手，把连骂带挣扎的古田贺人弄出了屋子。
　　冈田大治和伊藤优介一直都在外面等着。
　　心急如焚的他们，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当看到古田贺人被带了出来，两个人都互相看了一眼。
　　眼神里的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唐组长做不到的吗？
　　古田贺人被放到了后排两个人的中间，看起来大约是力气快用光了，人也变得老实了不少。
　　“辛苦了。”唐铭水上了副驾驶。
　　“一路走好。”
　　马汉轩话里有话。
　　他已经知道这个“少校”的身份了。
　　像这样的人，他尊重。
　　他甚至恨不得自己就变成这样的人。
　　会的，有一天也许会的。
　　“小马，进来一下。”
　　身后，响起了戴笠助手的声音
　　
　　“唐组长，谢谢你，谢谢你。”
　　当终于知道自己安全后，古田贺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激了，只能一迭声的不断说着“谢谢”。
　　光是一声“谢谢”，又怎么够呢？
　　古田贺人身子微微颤抖，死里逃生的那份感觉他现在完全的体会到了：
　　“唐组长，我知道过去我对你很不尊敬，但从现在开始，古田贺人的生命，是属于你的了！”
　　“还没有脱离危险，别那么急着说谢谢。”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唐铭水都是如此的冷静：“从这里到我们的地方，还有无数的中国军队。古田队长，你还得把你俘虏的身份继续扮演下去。”
　　“是的。”
　　古田贺人朝周围看了看：“其他的队员呢？”
　　没有人回答他。
　　古田贺人完全的明白了。
　　一种悲凉的感觉，从内心的深处升起。
　　全完了。
　　十三个队员，十三个精锐的帝国士兵啊，现在就剩下自己了。
　　是谁制定的这个该死的计划？
　　古田贺人虽然嘴上不敢说，但内心却是愤怒不已。
　　“我们被出卖了。”唐铭水淡淡说道。
　　“什么？”几个日本人同时叫了出来。
　　车子在那开着，唐铭水的目光凝视着前方：“中国人早有准备，戴笠根本就不在车队里，而且，整个车队早有准备。叛徒，我们当中一定出现了中国人的间谍！”
　　“八嘎！”
　　古田贺人再度变得杯起来：“是谁？是谁？”
　　这个日本人虽然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坚决执行任务，但头脑却简单了一些。
　　唐铭水还是很满意这种人的。
　　否则，自己也就没有必要把他救出来了。
　　头脑太复杂，想的太多的人，自己将来不好控制。
　　唐铭水轻轻叹息一声：“我不知道，不要忘记，尽管我是组长，但我毕竟只是一个中国人啊。”
　　话里的意思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车子上的日本人已经完全懂了。
　　“但我毕竟只是一个中国人啊！”
　　有些事情，他是没有办法进一步调查下去的。
　　“回去后，我会亲自向荻洲将军汇报这一情报，并且把唐组长的疑问说出来。”古田贺人杀气腾腾：
　　“没有人可以出卖大日本帝国的利益，十二个人，那是为了帝国浴血奋战，百死一生的帝国士兵啊。”
　　“十三个，我的一个人也死了。”唐铭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哀：“竹田友雄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很年轻，还能够为我做很多事，可是为了掩护我，他为帝国尽忠了。”
　　“请节哀，唐组长。”古田贺人逐渐冷静了下来：“没有谁有权利这么做。我的地位虽然不高，只是一个军曹，但我在接受这个任务之后，荻洲将军特别赋予了我一项权利，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我的人，你的人，都不会白白牺牲的。我遭受到的耻辱，也不会就这样过去的。我会请求荻洲将军展开全面调查，一直到抓住那个该死的间谍为止。我想，由唐组长亲自来审问是最合适不过的，当然，我也可以充当您的打手。”
　　唐铭水不再说话。
　　荻洲立兵对于古田贺人的汇报，肯定会非常的重视，而且十有八九会交给樱井康成去调查。
　　那么，自己该怎么引到那个人的身上呢？
　　贺洛川！
　　这个人的存在，对自己的威胁太大了，尤其是在他和吉田木翔勾结在一起之后。
　　就如同存在于自己身边的一枚炸弹。
　　天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
　　只是，这次失败的行动，却带给了自己一丝机会。
　　或许，有办法慢慢的一步步的把樱井康成引到一个陷阱里？
　　贺洛川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至少有好的一面

　　一辆吉普车疯了似的冲进了日军防区。
　　密集的枪声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无数的日军士兵立刻冲了上来，机枪、步枪的枪口对准了吉普车上的几名中国军官。
　　“我们是荻洲将军派遣的突击队！”
　　古田贺人大声叫了起来。
　　“下车，下车！”
　　日本士兵并不相信，明晃晃的刺刀，逼迫着几个人从车上下来。
　　唐铭水松了口气。
　　终于安全了。
　　刚才，在冲过中国防区的时候，一颗子弹把他的胳膊擦伤了。
　　到底还是出了问题，一名中国军官对这辆准备开往日本防区的吉普车产生了怀疑。
　　如果不是唐铭水当机立断，只怕车上的人全都会成为俘虏。
　　真的有些滑稽。
　　现在，在中国军队那里随时都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相反，在日本人这里却是绝对安全的。
　　算是一个讽刺吧。
　　唐铭水以前听贺洛川说过，当一个间谍长期潜伏，他会渐渐的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自己呢？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樱井康成急匆匆的来到了前线指挥部。
　　他看到了突击队剩下的这几个人。
　　他也看到了唐铭水。
　　这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唐铭水吗？
　　狼狈不堪，还受了伤。
　　“只有你们几个回来了？”樱井康成试探着问了一声。
　　没人说话，这其实已经算是回答了。
　　樱井康成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声：“任务，成功了吗？”
　　唐铭水习惯性的点上了一根烟，手微微的有些颤抖：“戴笠还在指挥那些军统特工。”
　　只这么一句话，樱井康成便明白了。
　　“大佐阁下，我要立即见到荻洲将军。”唐铭水大口大口吸着烟：“我们的人，不能白死！”
　　
　　“我们的人，不能白死！”
　　站在荻洲立兵面前，唐铭水的眼睛血红：“埋伏，我们在朱桥遭到了伏击！戴笠早就有准备了，十三个帝国士兵，五个特工，荻洲将军，只有我们活着回来了。有人泄露了情报，否则，中国人不可能知道我们在朱桥！”
　　“你辛苦了。”
　　荻洲立兵不动声色：“唐先生，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彻查到底。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我们的人，不能白死。”唐铭水第三次重复了这句话，然后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汇报情况。”荻洲立兵面色忽然一变。
　　“是的，将军阁下。”
　　尽管腿上受伤，古田贺人还是努力把身子挺直：“唐组长说的没有错。他带领我们千辛万苦的通过了支那人的防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静的人，他一边和支那军官巧妙周旋，一边摸清楚了前方支那军队番号、指挥官的名字。
　　可是在朱桥，大量的支那士兵忽然出现。唐组长决定死战到底，是我让他的人，强行掩护他撤离了战场。我负伤了，当我决定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支那人俘虏了我。这是我最大的耻辱！”
　　“你被俘了？”荻洲立兵皱了一下眉头：“那你是怎么脱险的？”
　　“是唐组长不顾生命危险营救了我。”古田贺人毫不迟疑地说道：“他化妆成了支那少校，从容的带走了我。柏木君当时就在他的身边。”
　　柏木南归、冈田大治和伊藤优介都证明了他的说法。
　　荻洲立兵听的非常仔细，他的脸色阴晴变化不定，随即，目光落到了樱井康成的身上：“樱井君，我必须要谢谢你。”
　　“将军阁下”
　　“不，听我说。”荻洲立兵打断了他的话：“我最感谢的，还是那个唐铭水。古田贺人是一个勇敢的帝国士兵，在上海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支那人的俘虏，那不光是他的耻辱，也是整个十三师团的耻辱，万幸的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唐铭水说的情况非常重要，一定要调查，是不是有人泄露了这次情报，一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帝国士兵的生命是尊贵的，决不能白白的牺牲。樱井大佐，你亲自调查，我会向司令官阁下请示，给予你一切便利，你有权做你一切想做的事。”
　　“是的，师团长阁下。”
　　樱井康成意气风发。
　　没错，任务的失败的确是让人悲伤的，但至少，从好的方面来看，自己的权利再一次的被扩大了。
　　现在，只要司令官阁下点头，自己在上海情报系统完全可以只手遮天！
　　不可思议的唐铭水，在任务完全失败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是奋不顾身的救出了古田贺人。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举动，才彻底的获得了荻洲立兵的信任。
　　“师团长阁下。”古田贺人忽然说道：“这次任务的失败，以及我的被俘，是我毕生的耻辱。我必须要洗刷掉这样的耻辱。所以，请您批准我，加入到唐组长的小组中，我要把那个该死的间谍抓出来，跪倒在我的面前，向我乞求！”
　　荻洲立兵沉吟一会，点了点头：“好吧，我批准了，希望你能和唐铭水好好的学习，从一个优秀的士兵，变成一个优秀的特工。”
　　“我会的，师团长阁下。”古田贺人大声回答。
　　他还是有些兴奋的。
　　过去，他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够展现出一名军人的勇武。
　　然而，跟随着唐铭水执行了这次任务，才发现，在这个特殊的战场上，一样能够将勇敢和智慧发挥的淋漓尽致。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欠了唐铭水一条命。
　　必须要回报唐铭水
　　
　　“古田君，情报战线的工作，和在战场上是截然相反的。”一出去，樱井康成便特意提醒了一下：
　　“希望你能够多听从唐铭水的意见。我能够为多了你这样优秀的帝国士兵加入我们的工作而感到高兴。”
　　“我会的，大佐阁下。”古田贺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唐组长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避免蒙受更大的耻辱，从现在开始，无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很好。
　　樱井康成知道，通过古田贺人，自己建立了和军方直接联系的一条通道。
　　而且他也更加相信，以唐铭水的能力来说，是一定会充分利用好古田贺人这枚棋子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争锋相对

　　这次任务的失败丝毫没有影响到唐铭水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声望。
　　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竭力反对进行这次任务，并且认为有很大可能会失败的。
　　而事后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更加了不起的是，在任务彻底失败之后，他竟然英勇无畏的救出了古田贺人。
　　这是何等了不起的成就？
　　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当然，损失还是很大的。
　　竹田友雄也死了。
　　补充进了古田贺人，但他目前对情报工作还是一无所知。
　　唐铭水把隶属于特别行动组那一个小队的日军交给了古田贺人指挥。
　　这是唐铭水手中最大的一支军事力量。
　　而关于内部出现间谍，名义上是樱井康成负责侦破，但实际上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唐铭水。
　　唐铭水在樱井康成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无人可及。
　　谁是间谍？
　　唐铭水太清楚了，最大的那个间谍就是自己。这次任务，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泄露出去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把这盆脏水泼到贺洛川的身上。
　　他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我需要调查贺洛川。”唐铭水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是除了我之外，唯一知道这个计划的中国人，我不信任他。而且”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正得到吉田木翔的保护，我想，在司令官阁下授予你大权之后，我们也可以试探一下领事馆情报机构方面的服从度了。”
　　樱井康成也笑了。
　　这真的是一个聪明的人，一箭双雕。
　　“唐组长，我的权利在增加，我想，你的特别行动组的权利也在增加。”樱井康成带着笑意说道：
　　“贺洛川被吉田木翔严密的保护了起来，你亲自去把他带回来吧。啊，可能不会太顺利，但我还是想让你亲自执行这个任务，你明白我的意思。”
　　唐铭水当然明白。
　　樱井康成这是在回报自己。
　　一个中国人，把另一个受到日本人保护的中国人带到这里，这不仅狠狠的扇了自己的敌人吉田木翔一个巴掌，而且还会大幅度提高自己的声望。
　　他的背后，是樱井康成在撑腰。
　　而樱井康成的身后，则是日本军方在撑腰。
　　隶属于领事馆和外务省的日本情报机关，现在已经被明显的压制下去了。
　　唐铭水必须要竭尽全力的帮助樱井康成。
　　他的地位和权力越大，自己也就越安全。
　　目前，樱井康成的敌人，也就是自己的敌人
　　
　　一辆轿车和一辆卡车呼啸而至。
　　刚停稳，卡车上的日本士兵纷纷跳下，迅速在周围拉起警戒。
　　古田贺人不顾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向前，打开轿车车门。
　　唐铭水从轿车里走了出来。
　　威风啊。
　　一队的日本士兵全部听自己的指挥。
　　谁能想到，不久前还如丧家之犬的自己，现在居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古田，柏木，伊藤，你们在这里监视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离开。”唐铭水平静的下达了自己的第一条命令。
　　“哈依！”
　　“古田队长，你和我进去。”
　　“哈依！”
　　
　　“唐先生。”
　　再次看到唐铭水，吉田木翔面色阴沉。
　　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唐铭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直以来都把唐铭水看成是自己的敌人。
　　但现在他有一些无奈。
　　樱井康成成了唐铭水最大的靠山，而且樱井康成还是上海机关的代理机关长。
　　从名义上来说，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吉田上尉，又见面了。”
　　“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吉田木翔已经接到了报告，唐铭水带着一个小队的帝国士兵来了。
　　那是精锐的帝国士兵啊，什么时候被一个中国人指挥了？
　　而且，这个中国人还有很大可能是一个潜伏间谍！
　　“我来带走贺洛川。”唐铭水淡淡说道。
　　吉田木翔一怔：“带走贺洛川？”
　　“是的，这是樱井大佐的命令，我们怀疑他是中国人的间谍。”
　　唐铭水的话，让吉田木翔不断冷笑。
　　你才是最有嫌疑的那个间谍。
　　他竭力忍着自己的怒气：“唐先生，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贺先生从始至终都在被我保护着，他没有任何的异常，而且，他目前正在协助我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
　　“他出卖了我们！”古田贺人到底是军人出身，脾气暴躁，忍不住大声说道：“十三个优秀的帝国军人阵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间谍的出卖！”
　　什么？
　　吉田木翔怔了一下。
　　刺杀戴笠任务的失败，到目前为止都还处在保密状态，他当然无从知晓。
　　“这和贺洛川有什么关系？”
　　吉田木翔还是决定维护贺洛川。
　　“没人说和贺洛川有关系。”唐铭水缓缓说道：“我们只是想请贺洛川协助调查而已。”
　　吉田木翔冷笑，难道你以为人人都不知道你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公报私仇吗：“唐先生，怀疑是你的权利，但是我说了，贺洛川正在协助我进行一项重要的任务，所以他暂时无法离开。
　　我知道，你的任务也很紧急，为了战争的胜利，我也同样愿意协助你。但是，你可以在我这里对贺洛川进行必要的询问，我也会在边上听着的。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唐先生，你认为呢？”
　　唐铭水还没有说话，古田贺人已经抢先说道：“你敢违背樱井大佐的命令吗？”
　　“当然不会。”吉田木翔还没有把一个小小的上尉看在眼里：“但是，你们有你们的工作，我们也有我们的工作。唐先生，你带着一队帝国士兵冲到我这里，我没有动怒，已经非常忍耐了。但是，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唐铭水笑了。
　　他制止了冲动的古田贺人：“都在为帝国效忠，吉田上尉的不配合，让我非常遗憾。好吧，我在等一个客人，等到这个客人来了，我问了他一些话后，也许能够改变吉田上尉态度的。”
　　等人？什么人？
　　唐铭水又在那里玩什么把戏？
　　吉田木翔发誓，无论唐铭水想做什么，但是要把贺洛川从自己这里带走，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贺洛川，是自己最有利的武器！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不了解他们的运作方式！

　　大竹佑希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是荻洲立兵师团长阁下亲自吩咐的。
　　唐铭水和吉田木翔并排坐着，当看到大竹佑希进来，他很客气的指了一下面前的椅子：“请坐，少尉阁下。”
　　大竹佑希迷茫的坐了下来。
　　唐铭水开口问道：“请不要紧张，少尉阁下，我们只是来询问你一些有关的情况。你是负责看管贺洛川的吗？”
　　“是的，啊，不，不是看管，是负责照顾贺洛川的饮食起居。”大竹佑希并没有忘记上级对自己的嘱咐。
　　“一共几天？”
　　“五天，准确的说是五天半。”
　　“在这期间，贺洛川离开过你们让他待的地方吗？”
　　“没有，一步也都没有离开过。”大竹佑希很肯定的回答：“我的房间就在贺洛川的边上，而且院子里外都有士兵站岗，他不可能离开的。”
　　“和外人接触呢？”
　　“也没有，除了我们，他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
　　吉田木翔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那五天，贺洛川在哪里，就连他都不知道。
　　而且贺洛川回来后，他也仔细询问过当时的情况。
　　没有任何意外。
　　唐铭水不可能会有什么收获的。
　　唐铭水并没有放弃：“少尉阁下，请仔细的描述一下这五天里贺洛川说过的话，以及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提出过什么特别的要求？”
　　“他的话并不多。”大竹佑希在那仔细回忆着：“有的时候他会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寸步不离，饭菜都是我亲自给他送进去的。
　　反常的举动？也没有，他总是端着茶坐在屋子里，偶尔会到院子里来活动一下。特别的要求？我也似乎想不起来”
　　说到这里，他“啊”了一声：“如果一定说要有，倒是的确有一次，那是第二天的时候吧，他来院子里活动，说要吃汤团，还指明了一家店，我说我帮你去买，贺洛川说他开一张单子，列出自己喜欢吃的口味，但我说我每种汤团都帮你买一些回来”
　　“就是这里。”唐铭水打断了对方的话：“吉田上尉，难道你不觉得反常吗？吃个汤团，为什么一定要列个单子呢？他这是想要趁机传递情报！”
　　“唐组长，我不这么认为。”吉田木翔很快回答道：“想要吃到合适自己口味的，又怕对方忘记，开个单子也再合理不过了。再说了，贺洛川也并没有离开过，他怎么有机会传递情报？”
　　唐铭水笑了一下：“是吗？少尉阁下，请你继续说下去，有没有帮贺洛川买到汤团？”
　　“买到了。”大竹佑希没有任何迟疑：“我按照贺洛川说的地方去了，那家汤团店还在做生意。我把每种口味的汤团都买了，也付了钱。”
　　“你当时穿的军装还是便装？”
　　“军装。”
　　“老板看到你害怕吗？”
　　“好像并不是怎么特别害怕，还把门送出了门。”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吉田上尉？”
　　唐铭水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说道：“到处都在打仗，中国人的店铺早就关门了，为什么一家汤团店还会开着？
　　一个普通的中国人，看到日本士兵会不害怕？我可以和你打赌，现在再去那家汤团店，老板已经不在了。
　　那是军统的一个联络点，像这样的联络点，在日占区还有很多，他们往往接受了一次任务之后，便会立刻撤离！”
　　吉田木翔不是笨蛋，他当然也觉得有些古怪。
　　可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必须要维护好贺洛川：“尽管你有怀疑，但贺洛川没有能够带出任何情报，你不能说他就是一名间谍。”
　　“吉田上尉，你不了解贺洛川和整个军统的运作方式。”唐铭水轻轻叹息一声，抽了几口烟。
　　他来，本来就是想要从大竹佑希嘴里，听到任何对自己有利的话，然后再随机应变。
　　就在刚才抽烟的功夫，他已经编造好了自己应该怎么说：
　　“那个汤团店的老板，一定在暗中跟踪大竹少尉，看清楚他要去哪里而贺洛川，则利用大竹少尉，告诉了自己人，自己需要传递情报
　　这是一种特殊的联络方式，不需要亲自出马，就能够让自己人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贺洛川可以找到任何机会，把写好情报的纸，从院子里扔出去。
　　大竹少尉虽然防范严密，但却不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看着贺洛川。而此时，那个老板已经在院子外等着接情报了”
　　他这只是在那信口雌黄，污蔑贺洛川而已。
　　军统绝不可能使用这种随时随地会杯的联系方式。
　　在扔情报的时候，附近有那么多的日本兵，难道他们都是傻子，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中国人带走一个从院子里扔出来的东西？
　　只是他在那里胡编，心里却也开始觉得有墟怪。
　　那个汤团店基本可以确定是一个联络点，贺洛川这么做，有很大的可能是想要传递情报。
　　但他要给谁传递情报？
　　戴先生已经清晰无误的告诉自己，贺洛川就是一个叛徒。
　　或许有一种可能？
　　贺洛川是共党的人？
　　他在给共党传递情报？
　　那么，过去他和共党进行交易，不是为了钱，而是一直在为他们做事？
　　唐铭水开始对贺洛川产生了一种好奇。
　　吉田木翔也知道贺洛川如果真的用这样的防火死了来传递情报，实在是太儿戏了。
　　但他又没有办法反驳唐铭水。
　　紧急情况下的冒险也是存在的。
　　“吉田上尉，贺洛川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唐铭水又在那接着说道：“如果在我们内部，潜伏了一个中国间谍，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请你让我把他带回去。”
　　“好吧。”吉田木翔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可以允许你把他带回去，但是，不能对他用刑，我不想看到一个被打成残废的贺洛川，他对我们很有用。还有，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内，如果你问不出什么来，请把他还给我。”
　　“成交。”唐铭水站了起来：“三天，三天之后，我保证把完整的贺洛川还给你，当然，这是建立在他嫌疑解除的基础上的。”
　　三天？怎么才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要知道贺洛川在这方面的经验可一点都不差。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师生之间

　　无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样的环境下，贺洛川永远都是那样的从容镇定。
　　唐铭水最羡慕的就是他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
　　自己从老师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但唯独只有这股子书卷气是永远也都学不到的。
　　自己身上，有戾气、骄气、傲气，就是没有书券气。
　　好歹父亲也是个先生啊。
　　“铭水，又见面了。啊，还有大佐阁下，怎么也来了。”
　　贺洛川坐在审讯室里，就好像坐在自家的书房里一样。
　　“贺先生，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樱井康成说完，就把审讯的主导权交给了唐铭水：
　　“唐组长，开始吧。”
　　“贺洛川。”唐铭水没有耽误时间，一张口就说道：“关于刺杀戴笠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不少。”贺洛川的回答非常爽快：“荻洲立兵将军曾经和我讨论过这个计划，也和我说过计划的大致内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计划失败了吧？”
　　“是的，计划失败了。”唐铭水点了点头。
　　贺洛川轻轻一声叹息：“我和戴笠相识良久，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唐组长，你我都清楚。当时，我也劝说过荻洲将军放弃这个计划，可惜他并没有听我的。”
　　“没错，在计划执行之前，我也的确有过悲观情绪。”唐铭水凝视着他：“但是在朱桥，我们遭遇到的，是一次可怕的伏击。十三个勇敢的帝国士兵死了。计划失败并不可怕，可让人忧虑的是，计划是怎么被泄露出去的？”
　　贺洛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唐组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知道这个计划，我是军统方面派来的间谍。我被关押着，又怎么才能把情报传递出去呢？我想想，我想想啊，我曾经让看管我的那个少尉去买我喜欢吃的汤团，对，这就是你的切入点！
　　你会死死的咬住这点不放，可是，我人都没有离开过一步，又该怎么栽赃我呢？你会想到办法的，唐组长，你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一直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特别善于抓住机会，这次也同样不会例外！”
　　这就是自己的老师。
　　不用多问什么，他就把你心里想的全部说出来了。
　　唐铭水很清楚自己的气势绝对不能被贺洛川压制住，否则，就会被对方一连串的展开追杀：
　　“你也一样是个聪明人，贺先生。但让我好奇的是，我们专门去了你说的那个汤团店，为什么之前还开的好好的，现在忽然关门了？”
　　“战争。”贺洛川几乎就是脱口而出：“在战争的威胁下，没有哪个普通人是不害怕的。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在观望，那么当战争愈演愈烈，等待他们的就是绝望了。
　　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我是老板，战争才爆发的时候，我会观望，乞求不过只是局部冲突而已，这样就能够保住我的店铺，我的饭碗。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周围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那些老朋友都跑了，我呢？难道还会傻乎乎的待在那里吗？”
　　唐铭水居然笑了。
　　如果现在自己和贺洛川换个身份，也会同样如此回答的。
　　而此时的贺洛川，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那份震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唐铭水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大的权利？
　　他在负责主审，而樱井康成居然只是旁听？
　　他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自己虽然成功打入了倭寇内部，但却一直都在挣扎，始终没有得到重用。
　　完全信任自己的，只有那个吉田木翔。
　　可惜对方只是一个上尉。
　　唐铭水呢？
　　他依旧不可一世。
　　从力行社到军统，从公共租界到日本人这里，他始终都是那个骄横跋扈的唐铭水！
　　继续让他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的处境将会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甚至，就快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而且贺洛川确信，只要被他抓到任何机会，唐铭水都会毫不迟疑的把自己置于死地的。
　　这就是唐铭水！
　　“贺先生，你毕竟是我的老师，口才真的很好。”唐铭水还是如此的风轻云淡：“我记得你曾经教过我，当你发现一个人有嫌疑的时候，那么在他洗脱嫌疑之前，永远都不要信任他。你呢？你准备怎么为自己洗脱这个嫌疑？”
　　“你真的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贺洛川微微笑着：“我的确是说过这些话，但你还忘记了一点。嫌疑人需要自己去洗脱嫌疑，而我们，则也要去发现他的证据，或者帮助他洗脱嫌疑。
　　你可以不信任他，但必须要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唐组长，我的确就是那个嫌疑人，我会竭力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你呢？你也应该去找到我的确凿证据，不是吗？”
　　樱井康成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他听的津津有味。
　　这对师生之间的交锋，几乎在第一秒钟就开始了。
　　他们都在竭力寻找着对方的破绽，竭力的想要把对方一棒子打死。
　　矛盾？
　　他们一个是矛，年轻气盛，锐不可当。
　　一个是盾，老谋深算，步步为营。
　　看起来贺洛川现在是处在下风，但他没有给唐铭水多好的机会。
　　唐铭水现在只是怀疑，缺乏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证据！
　　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有办法给贺洛川用刑。
　　樱井康成曾经听过戈登路289号“茶室”的可怕。
　　也听过“唐屠夫”这个外号。
　　唐屠夫审讯手段之残酷，让人闻风丧胆。
　　樱井康成不介意看到唐铭水在他老师身上用上那些手段。
　　可惜啊，不能对贺洛川用刑。
　　这倒不是说因为答应了吉田木翔，而是松井司令官也亲自来了电话。
　　贺洛川虽然有嫌疑，但这个人对于帝国还是非常重要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建议彻底和他撕破脸面。
　　据说，仅仅只是据说而已，松井司令官也接到了来自日本外务省的电报，专门点名了贺洛川这个人。
　　一定是吉田木翔向自己的大靠山外务省发起了求援吧？
　　有趣，真的非常有趣，吉田木翔，外务省。
　　在未来的上海，这是自己特别要关注的！


第一百五十章 登陆

　　唐铭水又开始头疼了。
　　他发现自己拿贺洛川一点办法也都没有。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让你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哪怕你明明知道他有问题。
　　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
　　怎么办？
　　“唐组长在吗？”
　　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川口利宏！
　　“少佐阁下。”
　　脸上的沉思一扫而空，唐铭水满脸微笑的站了起来。
　　进来的川口利宏神采奕奕：“铭水君，听说你负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一点擦伤而已。”唐铭水挥动了一下胳膊：“问题不大，再过几天，就可以完全复原了。”
　　“你受伤了，我却到现在才来看你，真是惭愧。”川口利宏从随身携带的纸袋里拿出了一瓶酒：
　　“喝一口？”
　　“当然，难道你有这样的雅兴。”唐铭水拿出了两个杯子：“你的梦想实现了？”
　　“是的。”川口利宏给杯子里倒上了酒：“森保胜全部招了，我父亲的名誉终于可以得到昭雪了。当然，这件事情过去的太久远，而且经过也太复杂，还没有办法公开恢复我父亲的名誉，可是，我的上级已经找过我了。”
　　他的上级，对川口利宏这些年来遭遇的不公平待遇表示了歉意，并且很肯定的告诉他，一定会郑重其事的恢复他父亲的名誉。
　　川口利宏出头了。
　　从此后，他再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而且前途必然一片光明。
　　这一切，都必须要感谢一个人：
　　唐铭水！
　　如果没有他，自己依旧会活在阴影里。
　　“铭水君，我想和你说谢谢，可是这样的恩情，一句谢谢显然是无法报答的。”川口利宏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
　　“你是我真正的朋友，我”
　　“川口君，朋友这两个字，是放在心里的。”唐铭水打断了他的话：“好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没有必要继续讨论。我想，你将来一定会步步高升的。”
　　“那都是托了铭水君福。”川口利宏喝了一口酒：“虽然表面上，我依旧没有调动职务，可是我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多，我的上级也赋予了X机关更多的职责和权力。等到上海的战争结束后，我想将来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铭水君。”
　　“可惜啊。”唐铭水叹息一声：“上海之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中国军队的抵抗至少到目前为止还很顽强。”
　　“快了。”
　　“什么？”唐铭水笑了：“川口君，可惜你不是指挥官，更加不是松井司令官。否则由你来指挥的话，也许战局会发生转变也不一定。”
　　川口利宏并没有理会对方话里的嘲讽，而是放低了声音：“这是真的，铭水君，还记得我之前卖掉的那份情报吗？”
　　唐铭水当然记得。
　　淞沪之战爆发后，中国军队虽处于被动地位，一再后撤，但仍控制上海，这无疑是与日本当初的判断和盘算背道而驰的。
　　日本统帅部决定将战略重点转向华中、华东。
　　为此，决定成立华中方面军，日军统帅部还于10月20日下令从华北和国内抽调第6、第18、第114师团，国崎支队，独立山炮第2团，野战重炮第6旅，第1、第2后备步兵团等部队共约12万人，组成第10军。
　　由柳川平助中将担任司令官，准备实施登陆作战以打开局面。
　　同时命将在华北的中岛今朝吾第16师团转隶上海派遣军序列，淞沪前线日军兵力至此增至27万人。
　　其中包括陆军9个师团另2个旅团、海军第3和第4舰队主力及空军力量。
　　这虚报，唐铭水都已经成功的送到了戴笠的手里。
　　登陆地点？
　　唐铭水心中猛的一动。
　　这是他之前唯一没有掌握的情报。
　　但他在川口利宏面前却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他手里晃动着酒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可是他恨不得川口利宏现在就立刻说出来。
　　川口利宏朝外面看了看：“统帅部制定的绝密计划，第10军将在柳川平助将军的指挥下，由舰队护送在杭州湾金山卫附近之漕泾镇、全公亭、金丝娘桥等处登陆，包抄淞沪中国军队防线南方的背后。”
　　唐铭水大吃一惊。
　　如果被他们成功，淞沪战场危矣。
　　川口利宏的话并没有结束：“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国民政府始终认为，我们在全力进攻上海正面，不会有从杭州湾登陆的可能，所以在战事趋于激烈、兵源枯竭之时，将防守杭州湾的部大部分都投入前方战场。
　　目前，在杭州湾北岸从全公亭至乍浦几十公里长的海岸线上，仅有陶广第62师的2个步兵连、炮兵第2旅2团6连及少数地方武装防守。我们以整个第十军突然登陆，必然势如破竹。”
　　日本人的情报掌握的好准确。
　　唐铭水心里的震撼，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还是面无表情：“既然计划制定的这么详细，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是的。”川口利宏得意的点了点头：“登陆时间已经确定在11月5日凌晨！”
　　11月5日凌晨！
　　唐铭水喝了一口酒。
　　今天，是11月3日了。
　　完了。
　　唐铭水甚至都有了绝望的感觉。
　　就算自己能够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份情报送出去，国民政府还来得及调兵遣将吗？
　　在这里每多待一分钟，就是在犯罪。
　　无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自己也都必须要尝试一下。
　　川口利宏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说着登陆成功之后的计划。
　　唐铭水已经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川口君。”唐铭水放下了酒杯：“这真是好消息啊。你的父亲平反了，上海战事结束在望，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值得高兴的了。好吧，我最近正在秘密审讯那个贺洛川，吉田木翔只给了我三天的时间，我恐怕没有办法再陪你喝酒了。”
　　“好的，铭水君。”川口利宏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站了起来：“让人心情愉悦的一天，不是吗？希望你也好运，告辞。”
　　“慢走。”
　　唐铭水起身送出了川口利宏，旋即，他的脸色变得无比沉重。
　　情况，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菊花计划

　　十万火急！
　　现在，唐铭水唯一想的就是这份情报怎么传递出去。
　　用常规的手段已经不可能了。
　　唯一的途径就是冒险。
　　哪怕要承受自己身份暴露的危险。
　　没有回头的路。
　　“唐组长，您要出去？”
　　古田贺人正在那里训练士兵，一看到唐铭水出来，立刻殷勤的跑了过去。
　　现在，这个曾经极度看不起中国人的日本军官，已经成为了唐铭水的狂热追随者：“需要安排人吗？”
　　“不用了。”唐铭水叹息一声：“贺洛川的嘴太紧，实在打不开缺口，我要到他说的那家汤团店去看看。”
　　“好的，您小心。”
　　目前，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是日控区，古田贺人也并不如何担心。
　　外面的枪炮声还在不断响起，
　　中国士兵正在进行着顽强而艰苦卓绝的抵抗，但无论是底层的士兵们，还是高层的指挥官们，都不会想到，一场巨大的威胁正在向他们逼近。
　　日控区的中国人，至少跑了有一大半，剩下的，要么是没有来得及跑的，要么就是舍不得离开自己家的。
　　唐铭水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急速回忆着戴笠给自己看过的那份潜伏人员名单。
　　文婆婆巷！
　　离自己最近的只有那里！
　　唐铭水停住了车。
　　附近不断的有日本士兵经过。
　　不过看到唐铭水开的车，没人上来盘问。
　　“老阿七卤菜”。
　　一块牌子都因为炮火轰炸而落到了地上。
　　老板也没有拿回去。大概也猜到了战争没那么快结束吧？
　　大门紧紧闭着。
　　唐铭水上前就开始砸门。
　　他真的是在那里砸。
　　“来了，来了。”
　　门打开了。
　　老阿七看清了门外的不速之客，面色微变：“侬侬寻啥人？”
　　所有来这里买过卤菜的人都知道，老阿七不但有一手好手艺，而且为人老实巴交的，从来就没和人红过脸的。
　　唐铭水压低声音：“酱猪蹄子还有吗？”
　　老阿七面色一变：“卖光了，盐水毛豆成吗？”
　　“不行，我要吃荤的，五香牛肉呢？”
　　暗号丝毫不差。
　　“进来。”
　　老阿七赶紧把唐铭水让进屋子，朝外面看了看，又关好了门。
　　“水爷。”
　　一进来，老阿七已经深深一个鞠躬：“刚才看到您，我还以自己暴露了，您是来抓我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谁都可能当叛徒，您水爷怎么可能是叛徒？您大概不记得我了吧？我是”
　　“你是民国二十四年三月入的军统。”唐铭水居然一口就说了出来：“你没有去过戈登路289号，一直都是开着这家卤菜店。”
　　“是的，是的。”老阿七居然有些激动：“那次我们一批，就是您给我们训的话。军统上海站的，没人不知道您水爷的名字。可后来说您投降日本人了，成了汉奸了，打我我都不信啊。”
　　“这些都不重要。”唐铭水沉声道：“你记得，在别人面前，我还是汉奸。现在，正式启动‘菊花计划’。”
　　老阿七面色大变。
　　从力行社到后来的军统上海站，“菊花计划”一直都存在。
　　而且，这还是贺洛川亲自制定的。
　　所谓的“菊花计划”，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计划一旦开始，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完成，计划执行者，随时随地要做好殉国准备！
　　这是军统上海站每一个潜伏人员，潜伏前都会知道的第一个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几乎就没启动过。
　　“水爷，等等。”
　　老阿七回到了卧室里，一会，拿出了一个铁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枝左轮手枪，一枚英制米尔斯手雷。
　　以及一朵纸菊花。
　　他拿出纸菊花，看了一眼，放到了口袋里，然后又收好了手枪和手雷：“请下任务吧，水爷。”
　　“这份情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送到你的上级手里，十万火急！重复。”唐铭水面色严厉，拿出了密封好的情报交给了老阿七。
　　老阿七一个立正：“最短的时间里，送到我的上级手里，十万火急！”
　　“一旦有暴露可能，立刻销毁！”
　　“一旦有暴露可能，立刻销毁！”
　　“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唐铭水没办法。
　　把如此重要的情报，交给一个底层情报人员传递出去，毫无疑问是最不明智的。
　　但这也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他没时间了。
　　按照正常程序把情报传递出去，恐怕在戴笠接到这份情报的时候，日军已经开始登陆了。
　　“水爷。”
　　老阿七小心的收好了情报：“万一我要是没了，麻烦”
　　“我知道。”唐铭水点了点头：“你的家人，会有人照顾的。”
　　“那我就放心了，水爷。”
　　老阿七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唐铭水回到了办公室。
　　老阿七已经出发了。
　　情报能够送出去吗？
　　能够及时的送到正确的人手里吗？
　　不知道。
　　现在的进展已经不在唐铭水的掌控中了。
　　一切，都只能靠天意。
　　唐铭水从来都不相信运气，他始终认为所有的成功都是靠精密的计算得来的。
　　但此时的他，却是如此的希望运气能够垂青自己。
　　在那怔怔的坐了一会，拿起电话：“冈田，准备继续审问贺洛川。”
　　“唐组长，贺洛川被带走了。”
　　“什么？”唐铭水一怔：“带走了？没有我的批准，谁带走的？”
　　“是吉田上尉，他带着松井司令官亲自签发的命令。”
　　“好的，我知道了。”
　　唐铭水挂掉了电话。
　　头疼。
　　才只有一天而已，吉田木翔就已经把贺洛川弄出去了。
　　这个人，势必会继续给自己造成极大的麻烦。
　　自己还不是真正的“日本人”啊。
　　虽然得到了樱井康成的无限信任，可是对于像松井石根和荻洲立兵这样的人来说，无非就是眼里的汉奸，手里的棋子而已。
　　可是自己的出身，就已经注定了这是根本无法改变的。
　　还有，吉田木翔那么急着要贺洛川回去做什么？
　　是有什么新的任务了吗？
　　唐铭水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
　　不过在想什么，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份情报。
　　总会想到那个卤菜店的老阿七现在到哪里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牺牲

　　“夜里冷，借条被子。”
　　“土布的还是印花的？”
　　“都行，只要能够遮风挡雨就成。”
　　“进来。”
　　陆奉行让进了老阿七。
　　“菊花计划，十万火急，立刻送给上级。一旦暴露，即刻销毁。”
　　“知道了。”
　　“走了。”
　　“小心点。”
　　老阿七急匆匆的出去，朝左右看了看，没人。
　　水爷不是汉奸。
　　这是一个秘密。
　　老阿七很开心。
　　水爷一直都是一个传奇人物，当大家知道他居然成了汉奸，那份震惊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
　　可是现在老阿七发现了这个秘密。
　　水爷把情报让自己传递出去，那说明他信任自己。
　　想到这里，老阿七心里就美滋滋的。
　　“站住！”
　　前面忽然出现了几个日本士兵。
　　老阿七停住了脚步。
　　不行，自己身上带着枪和手雷，一旦被抓到的话
　　老阿七的手伸到了怀里，摸到了左轮枪。
　　日军士兵慢慢的走了过来。
　　老阿七猛的一回头。
　　“啪”！
　　枪声响起。
　　老阿七根本就没有去看有没有打中，拔腿就跑。
　　一片日本人的叫声，接着枪声响起。
　　老阿七朝前一个趔趄，他的左腿被打中了。
　　他侧身，朝后又开了一枪。
　　趁着日本人躲避的时候，他咬着牙竭力爬到了一座墙后。
　　完了呀，跑不掉了。
　　他探出头去，一连机枪。
　　“啪啪啪啪”。
　　没子弹了。
　　老阿七扔掉了空枪，掏出了手雷。
　　他的眼泪一瞬间流了出来。
　　他不想死，他虽然叫老阿七，可是今年才只有三十三岁啊。
　　从被力行社招募开始，他就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特工，就是当成一个卖卤菜的。
　　他到现在执行过的任务，送出去的情报，一只巴掌就可以数过来了。
　　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啊。
　　可是他知道，一旦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他是绝对无法熬过那些可怕的刑具。
　　没准就把水爷给招供出来了。
　　水爷那么信任自己
　　还有以水爷的性格，要是知道是自己出卖他的，就算在死前，他也会咬开自己喉咙的。
　　“水爷啊，我对得起你了啊”
　　老阿七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拉开了手雷的保险。
　　他左手摸出了那朵纸做的菊花，右手一松，他又一声狂吼：
　　“我对得起你们了啊！”
　　“轰”
　　
　　“菊花计划启动？我立刻发报，你在外面盯着！”
　　江德从陆奉行手里接过情报，步履匆忙奔入卧室。
　　打开卧室里的暗门，他一头钻了进去。
　　这是军统安放在这里的绝密电台，代号“乌云”，本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启动。
　　可是最近几天，他已经利用这个电台接连发出去了几份情报。
　　没办法，日本人打到这里了，必须把获得的一切关于日军的情报全部传递出去。
　　他小心的拆开了情报，上面写的，全部都是数字。
　　“8，3 29，6 12 6”
　　江德的手非常稳定。
　　电报迅速发了出去。
　　“有日本人！”
　　陆奉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江德并没有慌张，他把最后一个字发了出去，然后拿起这份情报，嚼碎，吞了下去。
　　“日本人来了，好多！”
　　
　　“就是这里，我们找了两天的电台就在这里！”
　　川口利宏非常满意：“要活的，一定要抓活的！”
　　
　　江德从床底下拿出了一口箱子，里面有两枝冲锋枪，几枚手榴弹。
　　“拿一枝。你先挡着。”
　　江德表现的非常沉稳，他拿起手榴弹重新回到了那间暗室。
　　这时，枪声已经响起。
　　江德把手榴弹放到了电台边上，然后拿起一枚，拉开保险，迅速放到了电台上。
　　他快步冲了出去，关门。
　　刚离开卧室，“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把整个屋子都震的晃动起来了。
　　“突突突，突突突。”
　　两枝冲锋枪不断喷吐着火焰。
　　暴露了。
　　但没事，情报已经发了出去，电台被毁了，而且那份情报也被嚼碎吃了。
　　现在，是时候了。
　　执行——菊花计划！
　　
　　“八嘎！”
　　爆炸声让川口利宏面色铁青：“支那人，在炸毁电台！活的，必须要有活口！”
　　
　　“啊！”
　　江德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老江，老江。”
　　陆奉行冲了过去，一发子弹击穿了江德的胸膛，他不行了。
　　“情报送出去了”
　　一直到死，江德都带着一丝微笑。
　　也许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砰！”
　　门被撞开。
　　陆奉行端着枪刚回头，几个枪托已经落了下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
　　吉田木翔和贺洛川从轿车上下来。
　　“吉田上尉，辛苦了。”
　　“少佐阁下，怎么样了？”
　　川口利宏指了一下前面的屋子：“枪声停止了，但电台应该不在了。”
　　几名日本士兵，把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国人从屋子里拖了出来：“报告，一共两个支那人，一个死了，抓到一个。”
　　“把他的头抬起来。”贺洛川沉声说道。
　　头被抬了起来，贺洛川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陆奉行，民国二十二年加入力行社，算是一个老资格的特工了，只是能力不强，始终都升迁不上去。死的那个呢？”
　　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
　　“是江德。”贺洛川叹息一声：“军统上尉，和陆奉行一批的，他对电台非常了解，连续两天发报，他知道有暴露的可能，可是今天依旧冒险发报，说明这次的情报非常重要！”
　　“八嘎！”川口利宏一把抓住了陆奉行：“说，情报是什么！”
　　贺洛川摆了摆手：“他不会知道的，他只是负责传送情报。情报里写的什么，只有江德清楚。摸摸他的口袋里。”
　　一朵纸菊花被找到了。
　　“菊花计划？”贺洛川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我亲自制定的计划是什么情报，居然启动了菊花计划？”
　　“贺站长。”陆奉行忽然叫了一声。
　　“奉行啊。”贺洛川叹息一声：“我们又见面了。”
　　陆奉行惨笑一声：“你好意思吗？”
　　“什么？”
　　“你好意思这么做吗？”
　　陆奉行死死的盯着贺洛川：“我们进力行社的时候，你和唐铭水对我们慷慨陈词，可是现在呢？你们师生两个，怎么都变成汉奸了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十万火急

　　“‘乌云’急电！”
　　“破译，八，是《乾隆野史》。”
　　十几分钟后，一份电报放到了戴笠的面前。
　　“5日，杭州湾金山卫登陆。达。”
　　虽然写的是个“达”，但戴笠知道，这是妲己发来的。
　　他应该在书里没有找到“妲”这个字。
　　一头冷汗，从戴笠的头上落下。
　　他急匆匆的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接南京我是戴笠，我有紧急情报汇报委座”
　　“委座正在召开紧急国防会议。”
　　“请转告委座，情况十万火急！”
　　“好的，戴局长，委座一开完会议，我就汇报。”
　　时间，时间啊！
　　现在，是11月4日上午9时。
　　唐铭水！
　　这份情报，一定是唐铭水冒死送出来的。
　　他必然是用了非常规的手段，甚至现在都有暴露的危险！
　　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戴笠，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不断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
　　他的目光，不断的落到办公桌上，那部专门用来和委座通话的电话上
　　
　　“说！”
　　陆奉行被打的皮开肉绽，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头上，让他再次悠悠醒来。
　　吉田木翔几乎是在那里怒吼：“传递出去的，到底是什么情报？”
　　陆奉行气若游丝：“我我真不不知道我我没有看过那份情报”
　　“情报是谁给你的？”吉田木翔还在那里吼着。
　　“老老阿七归我归我指挥。”
　　“立刻逮捕老阿七！”
　　“是！”
　　“不用再折磨他了，他真的不知道。”贺洛川终于开口说道：“军统传递绝密情报的时候，像这种低阶特工，根本无法看到。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那个老阿七的身上。”
　　这个时候的他，其实也是非常奇怪的。
　　是谁送出的这份绝密情报？
　　启动了菊花计划，很明确，这份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是为什么要用一个低阶特工来传递呢？
　　这不合常理啊。
　　贺洛川根本就没有联想到唐铭水。
　　唐铭水一直都在想办法让自己开口。
　　而且，就算他真的想传递情报，有的是办法，怎么可能采用这样的方式？
　　
　　中午12点。
　　电话终于响了。
　　戴笠赶紧抓起电话：“委座，是的，我是戴笠接到绝密情报，日军将于明日在杭州湾金山卫一带登陆。”
　　“什么？”
　　“情报确实。”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
　　战争刚刚爆发，日军就对杭州湾实施侦察，收集地志资料。
　　金山卫水深，可停舰艇，又有利于登陆的沙滩，明代倭寇扰浙时，即在此登陆。
　　8月20日，蒋介石得报，金山卫有日本水兵登陆侦察，指令“严防”。
　　10月18日，军事委员会第一部作战组情报提出，日军有在杭州湾登陆企图，但估计登陆部队最多一个师，不会对上海战局有什么影响。
　　倒是张发奎有警觉，亲到当地巡察，并配置了兵力：以第六十三师担任乍浦、澉浦防务，以第六十二师担任全公亭、金山嘴防务。
　　10月26日，中央军撤到苏州河南岸后，浦东防务紧张，张发奎遂将第六十二师主力调防浦东，当地仅余该师少数兵员，实力空虚。
　　“知道了。”蒋介石终于开口说道：“我会让六十二师回兵的。”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戴笠心事重重的来到窗口。
　　下雨了。
　　连老天爷都不在帮中国吗？
　　六十二师刚刚抵达浦东不久，再行回师，兵员疲惫。
　　而且现在正下雨，道路泥泞，再加上日军飞机肆无忌惮的轰炸
　　戴笠都无法想下去了。
　　铭水，铭水，你冒死送出来的情报，也许我们要辜负你了。
　　贺洛川？
　　他再一次的让自己失望了。
　　这只“黑狐”，依旧还在沉默着。
　　到底谁才是“狐影计划”真正的执行者？
　　戴笠在这一瞬间居然有性茫了
　　
　　“报告，我巡逻队击毙支那人一名，经过确认，就是我们要抓捕的老阿七。他是在被俘前，自己引爆手雷而死。”
　　情报到这里，中断了。
　　吉田木翔有些沮丧。
　　当他知道川口利宏在侦破中国人电台的时候，立刻便通过外务省给松井司令官施压，以协助侦破电台的名义，把贺洛川保了出来。
　　他原本希望可以获得重要情报，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但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
　　“贺先生，我不是特别明白。”川口利宏开口说道：“江德和陆奉行你都认识，可是，你为什么没有说出这个电台联络点呢？”
　　贺洛川从容回答道：“战争爆发后，军统的许多特工都潜伏了下来，一部分名单是我制定的，另外一部分，则是戴笠亲自制定的。江德就属于后一种。
　　川口少佐，我可以认得每一个特工，但我没办法知道他们的具体潜伏地点，以及潜伏任务。”
　　川口利宏冷笑一声。
　　他是唐铭水的朋友，当然也清楚唐铭水和贺洛川，以及吉田木翔之间的关系。
　　现在，线索断了，死的和被抓住的支那间谍，又都是贺洛川的部下，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刁难一下。
　　“唐组长。”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唐铭水竟然出现了。
　　唐铭水仿佛没有看到贺洛川和吉田木翔：“少佐阁下，抓到一个间谍？”
　　“是的，也许你也认识，叫陆奉行，死的那个叫江德。”
　　“小人物。”
　　唐铭水嗤之以鼻：“军统上海站低级特工，没多大的利用价值。”
　　川口利宏话里有话：“但是按照贺先生的说法，他们启动了所谓的菊花计划，而且还冒死用电台发出了一份电报。”
　　菊花计划？
　　唐铭水的一颗心放下来了。
　　自己的情报被安全松了出去，那么，不管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了：“菊花计划？那是多少年以前制定的计划了？我记得还是贺先生亲自制定的。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计划，否则像这样的底层特工不会知道。
　　电台发报？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德不会知道自己的电台已经被发现，这个人很懒，能够用最简单的方法，绝不会让自己费神的。还有什么是比电台更加方便的？我说的没错吧，老师？”
　　贺洛川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唐铭水是在那里抓到任何机会就要打击自己。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帮派

　　1937年11月5日，日军第10军在杭州湾金山卫大举登陆。
　　中国方面，62师匆忙回防。
　　蒋介石认为，只要金山卫之中国军队能够坚持上三天，战局就能够发生改变。、
　　可是，正和戴笠所担忧的一样，雨天，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再加上日机的狂轰滥炸，增援部队根本无法及时赶到战场。
　　日军登陆成功。
　　上海派遣军与第10军合编成立华中方面军，由松井石根统一指挥，日大本营规定其作战地域为联结苏州——嘉兴一线以东，任务以挫伤敌之战斗意志，获得以结束战局为目的，与海军协同消灭上海附近的敌人。
　　第6、第18师团按照预先部署，分别向松江、沪杭铁路扑去。
　　蒋介石得知日军登陆金山卫的消息后，立即命令淞沪战场前敌指挥官陈诚作出应变处置，陈诚急令右翼军的东北军吴克仁第67军前往增援松江，却未能退敌。
　　11月8日夜，日军凭借强大火力从东、南、西三面突入松江城，第67军全军覆没，日军遂占松江。
　　同日晚，蒋介石下令进行全面撤退，所有部队撤出上海战斗，分两路退向南京、苏州——嘉兴以西地区。
　　11月13日，国民政府发表告全体上海同胞书声明：
　　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石，陷阵之勇，死事之烈，实足以昭示民族独立之精神，奠定中华复兴之基础。
　　中国军队向吴福、澄锡国防线撤退。
　　至此国军以60%的精锐部队损失殆尽的代价打破了日军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妄话语，淞沪会战拉下帷幕。
　　上海，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但是正面战场的决战虽然已经结束，可是大量的军统特工，却纷纷开始在上海，这个各方势力林立的花花世界开始了新的较量
　　
　　淞沪之战，日军同样伤亡惨重。
　　而如何迅速在上海站稳脚跟，则成为了当务之急。
　　日本的特务机关，也终于可以从暗处走到明处了。
　　樱井康成被晋升为少将，正式担任上海特务机关机关长。
　　名义上，所有在上海的情报组织，全部归上海特务机关指挥。
　　只是樱井康成很清楚，还远远没有到那一步。
　　他现在要做的，是一边整合上海情报组织，一边尽快的消灭那些活跃在上海各个大街小巷的中国特工们。
　　“战争，才刚刚开始。”
　　唐铭水看着外面阴蒙蒙的天说道。
　　“开始？”樱井康成笑了：“铭水君，你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喝酒了吗？战争，已经结束了。最起码在上海，已经没有支那军队的抵抗了。”
　　“是吗？”唐铭水笑了一下，他忽然深深的嗅了一口空气：“你闻到了吗？将军阁下？”
　　“什么？”樱井康成努力嗅着，但却什么也都没有闻到。
　　“你闻不到，可是我闻到了。”唐铭水闭上了眼睛：“到处都是特工的味道，到处都是间谍的味道。我闻到军统锄奸队子弹的味道，我闻到像我这样的大汉奸，身上的血腥味。我还闻到了死人的味道。真的，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樱井康成脸色有些变了：“铭水君，过虑了。当然，这也是我们的任务了。尤其是你，身上的担子将会更重。”
　　“我会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唐铭水重新睁开了眼睛：“我希望那些军统特工的子弹，晚一些穿过我的心脏，毕竟，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任务没有完成。”
　　他说的任务，是戴笠交给他的任务。
　　樱井康成却完全会错了意：“我会加强你的保护。下午的时候，我将召开一次会议，很多情报机关，以及我们的合作者、潜在合作者都会参加。铭水君，你将代表特别行动组参加这次会议。”
　　唐铭水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樱井康成继续说道：“上海的帮派组织，我们也要充分的利用起来。原先的上海三大亨，张啸林死了，杜月笙跑到了香港，至于那个黄金荣，闭门不出。现在的上海，季云卿已经成了实际上的帮派老大。铭水君，你了解这个人吗？”
　　“当然。”唐铭水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这个人是无锡县石塘湾人。早年学做银匠，后开设茶馆、戏院，因蚀本转让给他人。此后即去上海拜青帮大字辈头目曹劝珊为老头子，成为青帮通字辈大流氓。他和黄金荣是拜把子兄弟。”
　　“上海之战结束前，他已经派人向我们示好。”樱井康成有些得意：“如何能够好好的利用帮派组织，也是我们统治上海的一个关键所在。明日，季云卿的弟子，同时也是他军师的苏明奇将会和我们会面。铭水君，你也一起参加吧。”
　　唐铭水一口答应了下来。
　　季云卿准备投敌？
　　唐铭水素来看不起这些帮派流氓，从在力行社开始，就从来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过。
　　抗战全面爆发之后，这些大大小小的流氓头子表现不一。
　　像黄金荣、杜月笙这样的，还算是有骨气的。
　　可是季云卿这一类人也绝不在少数。
　　他们一旦大批量的投敌，危害实在太大了。
　　这朽帮成员，遍布上海各地，一旦他们有指挥的行动起来，将会极大的压缩军统特工的生存空间，甚至迫使他们只能回到公共租界里。
　　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
　　唐铭水很清楚，要想阻止季云卿的投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是否能够给那些准备投敌的大大小小的汉奸，一个警示，让他们知难而退，至少不要那么死心塌地的当汉奸呢？
　　干掉季云卿？
　　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现在自己只有孤身一人，而且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再加上季云卿身边门生弟子众多，一时间很难有机会下手。
　　苏明奇？
　　他是季云卿非常信任的弟子，许多事情也都是交给他处理的，从他身上打开一个缺口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唐铭水已经悄悄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哥哥，铭水君。”
　　就在这个时候惠子进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喜临门”

　　“哥哥，铭水君。”
　　惠子进来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快乐。
　　上海之战的时候，唐铭水吃住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自己的宿舍里。
　　和惠子之间几乎没有怎么见面。
　　现在，战争终于结束了。
　　对于惠子来说，她不在乎什么战争，也更加不会去关系是中国赢了，还是日本赢了。
　　她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唐铭水！
　　这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切。
　　“惠子更加的漂亮了。”看到自己的妹妹，樱井康成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疼爱。
　　惠子脸红红的，说话有些磕巴：“哥哥，铭水君，有、有一个好、好消息”
　　她红着脸在那迟疑了好大一会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我我有了”
　　唐铭水和樱井康成这两个男人都是一头雾水。
　　有了？
　　有了什么了？
　　惠子鼓足勇气，大声说道：“我有了和铭水君的孩子了！”
　　“什么？”
　　樱井康成和唐铭水同时叫了出来。
　　樱井康成是兴奋，甚至是狂喜。
　　太好了，自己妹妹有了身孕，这样一来，等到孩子出生后，自己和唐铭水之间的关系也就更加的稳固了。
　　可是这对于唐铭水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霹雳。
　　惠子只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通过这个女人，他成功的打入了敌人内部，成功的成为了樱井康成的心腹。
　　孩子？
　　惠子居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即将有一个和日本人的孩子？
　　抗战一定会胜利的，这一点唐铭水从来也都没有怀疑过。
　　一旦有了孩子，怎么办？
　　无论等到抗战结束后，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个孩子都将是一个隐患。
　　“太好了，太好了。”樱井康成兴奋的连连搓手：“结婚，一定要尽快准备你们的婚礼。啊，一定要盛大。”
　　“怎么了，铭水君，您不高兴吗？”惠子似乎发现了一些异样。
　　“不，不，我是高兴坏了。”唐铭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是的，结婚，尽快的结婚。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
　　他几乎是麻木的说出了这些话。
　　这一刻，唐铭水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惠子，你的肚子里有孩子，不要再跑来跑去的了。”樱井康成终于想到：“还有，铭水君，你总是住在宿舍里，很不方便。啊，要给你安一个家。”
　　家？
　　唐铭水心里一动：“将军阁下，我觉得我以前住的地方就很不错。当然，后来我成了军统的叛徒，也就没有办法继续住在那里了。”
　　“好的，我会立刻去办理的。”樱井康成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我是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惠子还是非常乖巧的：“我知道你们很忙，就不打扰了。”
　　她鞠了一个躬。
　　“我派车送你出去，小心一些，你走慢一些。”樱井康成看起来似乎是最高兴的一个。
　　他在事业上虽然很成功，而且还刚刚升了少将，但是生活上却有一些问题。
　　他和妻子结婚那么多年，却始终都没有一个孩子，这也是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现在好了，妹妹和妹夫那么年轻，他们会生很多个孩子。
　　到时候从他们那里过继一个过来，继承樱井家，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唐铭水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开。
　　一向冷静，甚至是冷漠的唐铭水，无论在任何危急情况下，总能想到解决办法的唐疯子，在这一刻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啊。
　　“怎么了，我刚看到将军阁下和惠子一起出去，他们看起来都很高兴的样子。”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一起走了进来。
　　他们也是来参加会议的，当然，他们和唐铭水的特殊关系，让他们提前到了。
　　唐铭水再次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惠子，有了我们的孩子”
　　“啊，是吗？那就要恭喜了。”
　　井上彦一脱口而出。
　　一丝黯然，从川口利宏的眼中一闪而过。
　　他曾经也是惠子的狂热追求者之一。
　　可惜，惠子爱的不是自己。
　　没事，没事。
　　川口利宏随即释然。
　　父亲的渣已经得到了昭雪，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铭水君的原因，他是自己，是整个川口家的恩人。
　　好女人有很多，像铭水君这样的朋友只有一个。
　　自己应该为他祝福才是。
　　唐铭水忽然发现，井上彦一的军衔，已经从大尉变成了少佐。
　　“啊，井上少佐。”唐铭水暂时放下了所有的烦心事：“我以为只有我有喜事，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得到了晋升，我才应该恭喜你啊。双喜临门，等到下午的会议结束了，我们一定要去好好的喝一杯。”
　　井上彦一笑了：“是三喜临门，利宏君也即将晋升中佐，很快就会被正式任命了。”
　　“我的功劳很小。”川口利宏虽然这么说，但却难掩喜色：“不过，考虑到我过去的一些特殊情况，应该只能算是一种补偿吧。希望能够被批准啊，说起来，我还得再次感谢你，铭水君。”
　　“如果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唐铭水一笑：“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上海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里，将来我们共同协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我宪兵奉命正式批量入驻上海。”井上彦一收起了笑容：“工作很繁重，地下抵抗力量活动的很频繁，到时候，还要借助铭水君的力量啊。”
　　很好，唐铭水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很满意。
　　上海机关的机关长即将成为自己的大舅子，负责电报侦破的，以及宪兵队的，都是自己的“朋友”。
　　将来工作的时候必然会轻松便利不少。
　　唯一让自己烦心的，只剩下吉田木翔和贺洛川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起码现在自己还是占据上风的，他们奈何不了自己。
　　“啊，你们来了，那么早。”
　　出风得意的樱井康成走了进来。
　　“将军阁下。”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同时一个鞠躬：“上海之战结束，第一次的正式情报会议，我们是非常重视的。”
　　樱井康成很满意，这两个人可是自己同盟中的重要的组成部分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情报会议

　　这是日本情报机关，在上海之战结束后召开的第一次正式会议。
　　陆军的、海军的、外务省的总之那些大大小小的特务头子几乎全部到了。
　　至于商会的、侨民组织的，那可没有机会参加。
　　吉田木翔同样也到了。
　　整个会议，只有一个中国人参加了：
　　特别行动组组长唐铭水！
　　吉田木翔很不满意。
　　贺洛川一样是当年军统在上海的大特务，一样对上海的情况了如指掌，为什么他就不能参加？
　　只是，他现在也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身为上海特务机关代理机关长，樱井康成可谓是意气风发。
　　在唐铭水的鼎力帮助下，他正在把上海的情报大权一点点的控制在自己手里。
　　如果按照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顶多只要一年，自己就将成为上海之王！
　　“诸位！”
　　当所有人都到齐后，樱井康成清了一下嗓子：“诸位都辛苦了。帝国在上海奋战三月有余，竟日激战，奋勇突击，终于把支那军队赶出了上海。
　　很快，我们将征服整个支那，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所有日本人站起来一起大声说道。
　　樱井康成挥手让他们坐了下来：“但是，占领上海只是第一步，怎么统治这座大城市，让它尽快变成帝国的上海，才是我们最需要考虑的。
　　抵抗的势力还会存在，而且反抗将会非常激烈”
　　“将军阁下！”初来上海的井上彦一年轻气盛：“我们宪兵的任务，就是协助维护上海治安，一切反抗者，都将会遭到我们毫不留情的严惩。一个人反抗，我们杀一个！十个人反抗，我们杀十个！杀的上海血流成河，中国人一定会害怕的！”
　　“井上少佐的勇武，我已经知道了，请坐吧。”樱井康成面无表情：“杀人，当然要杀，用中国话来说，就是杀鸡儆猴！可是光靠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在上海活动最频繁的，我想应该是军统的特工。在这里，有一个最了解军统的人，我想让他和你们说一下目前上海的情况，铭水君，请吧。”
　　唐铭水坐在那里淡淡说道：“军统在册的正式成员和学员，至少有三万人。外围成员，又有数万人。而在上海活动的，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不下万余。”
　　这顿时引起了一片的窃窃私语。
　　这个数字未免有些太惊人了。
　　唐铭水等到他们安静下来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军统的可怕，在于他们成员严格的纪律性、服从性，以及绝大多数人的视死如归。
　　当他们决定要完成一个任务，例如要刺杀一个目标，他们会调集一切可以调集的资源，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人力，不惜任何代价完成。
　　你不知道那些杀手到底隐藏在哪里。一个饭店的老板，一个拉黄包车的，甚至是一个擦皮鞋的，都有可能是。
　　我在明，敌在暗。你会防备，但你不会每个地方，每一分钟都防备。只要稍稍有一些疏忽，就会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祸。
　　井上少佐刚才说了杀人，可是，我想问，你能够把这一万多在上海活跃的军统特工全部杀光吗？你能把在上海的所有中国人都杀光吗？”
　　如果换一个中国人这么说，井上彦一一定会勃然大怒。
　　不过，这是唐铭水说的。
　　唐铭水叹息了一声：“我很了解军统，也熟悉他们的做事方式。他们会活跃在日控区，频繁的进行任务。
　　一旦我们抓紧围捕，他们的生存环境开始变得恶劣起来，那么，他们会迅速的缩回到公共租界。
　　在那里，我们的手臂没办法伸进去。当风声小了一下，他们又会重新出现，继续对我们进行骚扰。”
　　尽管一直都把唐铭水当成自己的仇人，可是，吉田木翔也依旧不得不承认唐铭水的话说的是对的。
　　这的确是很让日方头疼的一股势力。
　　尤其是公共租界，当那些军统特工退到了那里，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一点办法也都没有。
　　“我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一定认为唐先生太夸大了，过分渲染了军统，无论是他们的人数，还是他们的力量以及决心。”樱井康成缓缓说道：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我相信这个人，我可以确定他说的话，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在内。
　　在座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曾经在不久前策划过一次任务，刺杀戴笠。可是我们的突击队还没有出发，戴笠就已经知道了。
　　十三个帝国的精锐士兵，就这样倒在了中国人的枪口下，这是我们的一次惨重失败。现在，还有谁认为支那的情报系统不过如此吗？”
　　没人说话。
　　吉田木翔同样如此。
　　他很清楚唐铭水决定借着那次行动失败来陷害贺洛川，不过老实说，他倒并没有怀疑过这次的情报泄密和唐铭水有关。
　　毕竟，唐铭水和贺洛川一样，也都在竭力反对这次行动。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唐铭水还亲自参与了行动，几乎就回不来了。
　　全程都有突击队员和他在一起。
　　更加神奇的是，他还救出了成为俘虏的古田贺人。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至于刚才唐铭水提出的困难，吉田木翔完全承认。
　　他在上海工作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军统的厉害，他同样非常的刻骨铭心。
　　稍有不慎，在座的任何人都有被刺杀的可能性。
　　“唐先生的话，我希望大家牢牢的记在心里。”樱井康成环顾着所有人：“做我们这份工作，不能有任何的大意和侥幸，必须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都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唐先生，你对军统如此熟悉，那么，我们该怎么应对目前上海的局势？工作，还是要展开的，而且国内和军部对我们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
　　在这里没人抽烟，但他有这个特权，这是樱井康成亲自赋予他的。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他都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唐主任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了几个烟圈：
　　“首先，必须要齐心，我们自己内部绝对不能够出现任何问题。我想我说的这些话，你们也应该了解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今天坐在这里的，也分成了许多的派系。现在，上海之战已经结束，我想，所有的人，都应该围绕在上海机关的周围进行工作。”
　　樱井康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很好，唐铭水很好，他第一个提出的就是这个要求。
　　任何时候，他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自己考虑的。
　　吉田木翔眉头皱了一下。
　　这个该死的支那人。
　　他难道真的以为只要抱住樱井康成这条大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其次，杀，不能够解决问题。”唐铭水根本没有去管这些人心里在想一些什么：“单纯的杀人，会引起一些恐惧，但却也会激起更大的反抗。除非你把所有的军统都杀光了，但这根本就无法做到。
　　要充分的利用那些意志不坚定者。甚至，要和军统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我们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主要的精力将放在那些军统特工的大本营，公共租界里。在我看来，那里将会是未来我们主要的战场！”
　　唐铭水在为自己争取权利。
　　公共租界，不光是军统特工在上海的大本营，同时，也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在那里，自己会如鱼得水，做到很多在这里无法做到的事情。
　　一条龙如果进了大海，还有谁能控制他呢？
　　而此时，吉田木翔的脑海里却冒出了另外一个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要充分利用那些意志不坚定者。”
　　是的，至少唐铭水说的这句话没有错。
　　董博安曾经对自己说过，汉奸将是征服这个国家最好的办法。
　　“要统治中国，而不是灭亡中国寻找他们中的不坚定者，一串一串的把那斜伏间谍挖出来。还有，国民政府的各种情报机构林立，谁也不服谁，要充分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
　　那是董博安死前说的。
　　董博安说的非常深刻，唐铭水却仅仅只是点到为止。
　　“间谍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被抓后绝对不会投降的，这种人，不要指望从他口里套出什么情报来，杀！第二种，是软骨头，这种人对我们的作用最大，对敌方的破坏也最大，留！第三种，他会为了某种目的和你合作，其实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
　　唐铭水就是第三种人！”
　　这也是董博安再三强调的。
　　哼，日本在上海情报机构林立，国民政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戴笠的军统势力更加强大一些。
　　“唐先生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
　　唐铭水在那侃侃而谈了半个多小时，从各个方面分析了目前上海情报站要面临的问题，差不多每一点都说的非常详细。
　　等他说完，樱井康成接口说道：“那么，首先，我希望大家一定要充分合作，把帝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对支那在上海情报组织的全面侦破，从现在开始，由我亲自指挥。海军部的，外务省的，必须要服从命令！”
　　“我已经接到了指示。”川口利宏第一个说道：“为了帝国在上海的全面统治，海军部情报部将全力协助上海机关。将军阁下，如果需要X机关做任何事情，请一定要通知我。”
　　“谢谢，川口少佐。”樱井康成很满意。
　　井上彦一也站了起来：“宪兵，对上海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我虽然军阶不高，资历很浅，对上海的认识也很浅薄，但我愿意接受上海机关领导。”
　　这两个人，分别代表着海军和宪兵的势力。
　　唐铭水做到了。樱井康成心里无限感慨。
　　他成功的利用利益，让海军和宪兵的代表人物，与自己结成了同盟。
　　尤其是宪兵，樱井康成可以确定，在未来的上海，宪兵势力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凸显出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自己必须把这支力量牢牢的控制在手里。
　　一旦开头，其他的日本军官也都纷纷表示了自己的服从。
　　包括吉田木翔在内。
　　无论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的，有多少是在那里敷衍了事，起码，一个形式上的统一已经形成。
　　剩下的，就是如何进一步的稳固了。
　　樱井康成很满意目前的这一局面，在宣布了一些决定和下达了几个命令之后，他忽然说道：
　　“我决定，将特别行动组升格为特别行动部，除特别行动组原有力量之外，每月拨日元三十五万元作为其活动经费，并且我会专门为该部申请一批武器弹药。唐铭水。”
　　“在！”唐铭水站了起来。
　　“继续由你担任特别行动部主任！”
　　“是的，我将殚精竭虑，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唐铭水大声回答。
　　八嘎！
　　吉田木翔内心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
　　唐铭水！
　　他有什么资格？
　　自己领导的情报机构，每月活动经费不过二十五万日元，可是一个支那人领导的组织，居然达到了三十五万日元之巨？
　　威胁！
　　吉田木翔已经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不，除了贺洛川之外，自己还必须要扶持更多的汉奸来为自己效力。
　　只有这样才能够抗衡唐铭水的势力。
　　这个支那人，一定要除掉。
　　唐铭水很满意。
　　特别行动部主任？
　　那就意味着自己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了。
　　一份接着一份的重要情报，即将从自己的手中发出。
　　“唐主任。”樱井康成换了一种称呼：“就按照你刚才说的，把重点放到公共租界。那里是你的地盘，你非常熟悉，拜托了！”
　　“请放心，大佐阁下，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唐铭水意气风发：“我会告诉公共租界的所有人，我唐铭水又回来了。那是我的公共租界！”
　　那是我的公共租界，也是我的上海。
　　中国人的上海。
　　在那里活跃的，是无数的军统特工，是无数不甘心家园沦丧的中国人，是无数随时准备抛头颅洒热血的爱国志士。
　　现在，唐铭水回来了。
　　他将用自己最大的智慧和最大的牺牲来效忠自己的国家！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必除汉奸

　　公共租界，法式洋楼。
　　十几个人面色严肃的待在里面。
　　常德清面色严肃。
　　小孙已经牺牲了，现在，他接替了小孙的位置。
　　第一小队，已经扩大到了二十四个人。
　　再加上刚刚从南京调来的一批军统的新学员，常德清发现自己能够指挥的人居然有二十八个了。
　　“倭寇占领上海，国土沦陷，奉戴老板命！”
　　“刷”的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挺直了胸膛。
　　“精诚团结，报效党国！铲除汉奸，誓死抗战！”
　　“精诚团结，报效党国！铲除汉奸，誓死抗战！”
　　所有人都齐声说道。
　　常德清面色凝重：“目前上海局势相当不好，倭寇日夜不停抓捕爱国志士，我第一小队被迫退入租界活动。昨天，我和第二、第三小队的队长见了面，商量了下未来对策。
　　我们一致认为，当务之急要对付的，不是倭寇，而是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他们带给国家的危害更大。
　　而在上海，目前最大的汉奸有两个，这两个人的名字你们大多数人也都听过。一个是军统上海站的前站长贺洛川。还有一个，就是军统上海站的前副站长唐铭水！”
　　宋晓云的眉毛跳动了一下。
　　她又一次的听到了唐铭水的名字。
　　只不过，是又一次在她并不乐意的情况下听到的。
　　汉奸？
　　为什么？
　　在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唐铭水，怎么就成了汉奸了？
　　“荒诞啊。”常德清的面色凝重：“一个站长，一个副站长，两个人居然都变成了汉奸。我军统上海站颜面无存。所以，我们目前的工作重点将放到他们身上！
　　贺洛川自从投降倭寇后，行踪诡异，暂时没有他新的情况，反倒是唐铭水，做人做事异常高调，丝毫也都不在乎被人知道他是汉奸。
　　所以，我决定，先从这个人下手。如果能够铲除了他，势必给那些准备投敌的潜在汉奸，一个最沉重的打击和警告！”
　　没人脸上有兴奋的表情。
　　一个曾经的戈登路289号的特务小心说道：“常队长，唐铭水是该死，可是他的厉害，我们这些老戈登路的老人都知道。从来只有他杀人，谁能够碰到他？你还记得缪洪义吗？”
　　常德清当然记得。
　　缪洪义是当年上海大名鼎鼎的鸦片贩子。
　　国民政府决定彻底清缴鸦片之后，力行社在鸦片的重灾区上海展开了全面整顿。
　　仅仅是唐铭水一个人，就亲手逮捕了十几个鸦片贩子，搜剿鸦片无数。
　　这其中就有缪洪义大量的货，也让缪洪义损失惨重。
　　缪洪义是个亡命之徒，当然不甘心让自己白白遭受这样损失，所以他决定干掉唐铭水。
　　他收买了一个唐铭水身边的人，摸清楚了唐铭水的生活习惯和平常惯走的路线。
　　然后，他找来了十几个枪手，埋伏在了唐铭水的必经之路上进行袭击。
　　那天，唐明是一共只带了两个特务在身边，袭击骤然发生，但他丝毫没有慌张。
　　附近的警察巡捕也都被缪洪义收买了，枪战开始之后，他们只当没有听到。
　　唐铭水就靠着三支枪，在那足足坚持了数分钟之久。
　　而且，他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一边还击，一边带着部下撤退。
　　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真的逃脱了。
　　他的两个部下，一死一伤。
　　他却毫发未伤。
　　唐铭水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谁杀我的人，我灭了他的全家。”
　　事后，唐铭水开始紧急调查。
　　很快，就查到了那个出卖自己的部下。
　　在他的酷刑下，那个人全部都招供了。
　　唐铭水开始满上海的抓捕缪洪义。
　　那些上海的青帮大佬们，都接到了来自于他的警告：
　　有敢窝藏缪洪义的，从此后他，他的家人，他的徒子徒孙，都不要在上海混了。
　　唐疯狗从来不开玩笑。
　　缪洪义相熟的青帮大佬，居然没一个敢帮他的。
　　甚至，还有人悄悄的给唐铭水通风报信。
　　当然也有例外。
　　季云卿的一个徒弟，收了缪洪义的一大笔钱，想要帮他逃出上海。
　　可是这个人很快就落到了唐铭水的手里。
　　在从他口里知道了缪洪义的藏身地点后，季云卿的徒弟被装进麻袋扔到了黄浦江里。
　　这个徒弟的外套还被送到了季云卿那里。
　　赫赫有名的大流氓头子季云卿居然只敢忍气吞声。
　　缪洪义被抓到了。
　　没有什么审判，缪洪义和他身边的帮凶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缪洪义的尸体，被仍在了大马路上，据看到的人说，死的惨不忍睹。
　　这还不算结束，袭击那天，在袭击地点当班的警察和巡捕，全部被上峰找到个理由革职了。
　　唐铭水的凶悍残忍，在这一次之后也就到达了顶峰。
　　现在，又有人提到了这件事。
　　所有人的脑海里，全部都浮现出了一旦刺杀唐铭水不成，反而被这条唐疯狗疯狂报复时候的可怕。
　　常德清很了解弟兄们心里的担忧：
　　“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的唐铭水已经不是当初的唐疯狗了。他也不过是个人，是人肯定就有破绽！我不相信他是无所不能的。从现在开始，我第一小队分成十个小组，全力以赴，追查唐铭水的下落，弄清楚他的生活规律。
　　弟兄们，我知道这很危险，可我们都是军统的，戴老板对我们寄予了厚望。孙队长也死了，就死在了他曾经最信任的大哥唐铭水的手里。如果有谁不愿意帮他报仇，站出来，我常德清绝不会留你！”
　　没有人站出来。
　　尽管对唐铭水充满了畏惧，可是，他怎么忍心杀死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人啊？
　　常德清掏出了枪放到了桌子上：
　　“我常德清誓死不当汉奸，誓死铲除汉奸。如果有一天，当我要落到敌人手里，我发誓，这把枪里最后的一颗子弹，一定是留给我的！”
　　“常队长，别说了，我们都跟着你干！”一个队员大声说道：“唐铭水是可怕，但集合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有二小队和三小队帮忙，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宋晓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唐铭水为什么会叛变投敌？为什么和他曾经的兄弟反目成仇？
　　无数个为什么不断在心中盘旋，宋晓云却一个答案也都没有！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汉奸的“忠诚”

　　罗胜达有些焦虑。
　　按照季云卿的交代，今天，是和日本人秘密接头的时候。
　　上海之战已经结束，国军全部撤离，上海可是日本人的上海了。
　　黄金荣闭门不出，杜月笙远走上海，昔日在上海滩威风八面的三大亨已经烟消云散。
　　新的一篇要开始了。
　　季云卿决定坐到上海滩老大这张位置上。
　　而这一切肯定离不开日本人的帮助。
　　尤其重要的是，在季云卿看来，未来不光是一个上海，日本人要占领整座上海也都轻而易举。
　　必须要全面倒向日本人了。
　　所以，在上海之战结束前的十几天，季云卿就已经秘密和日本人不断联络，表达了自己的“效忠”之意。
　　终于等到了让他们振奋的消息，日本上海特务机关长樱井康成同意接见他们了，但这是非正式的。
　　季云卿当即就派出了自己的得意门生罗胜达代表自己和日本人见面。
　　罗胜达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可是日本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罗胜达不停的掏出怀表看下时间。
　　一会站起，一会坐下，焦虑不安。
　　人呢？
　　难道出现什么意外了？
　　终于，在罗胜达等的实在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两个日本人出现了。
　　都很年轻，不同的是，一个穿着佩戴着少佐军衔的军装，另一个则是西装革履。
　　而且少佐看起来对穿西装的，特别尊敬的样子。就连进门的时候，也是让西装先走。
　　穿西装的是头，久混江湖的罗胜达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
　　“太君。”罗胜达赶紧起身鞠躬哈腰。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要称呼日本人是“太君”，总之，这是他的几个东北来的朋友告诉他的。
　　现在日本人来了上海，他也就依样画葫芦这么称呼了。
　　在东北沦陷区，很多人都这么称呼日本人。
　　罗胜达还是有些文化的，他知道，在中国，“太君”两个字是用来称呼高官母亲的。比如在“杨家将”里赫赫大名的佘太君。
　　其实不这完全是沦陷区中国人迫于鬼子淫威、无奈和恐惧，而对日语“大人”的发音模仿。
　　大人，日语为たいじん，发音近似taijin，中国人听了就是“太君”。
　　唐铭水听到这个称呼觉得有些好笑。他和井上彦一一起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罗胜达有些尴尬，小心问道：“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两位太君高姓大名？”
　　日本人能听懂自己的话吗？
　　罗胜达很是忐忑。
　　怎么连个翻译都没有？
　　万幸的是，那个西装男居然用流利的中国话说道：“这位是大日本宪兵队的井上彦一少佐。”
　　“少佐好，少佐好。”罗胜达愈发恭敬，目光落到西装男的身上：“那么您是？”
　　“唐铭水！”
　　谁？
　　唐铭水？
　　罗胜达倒吸一口冷气。
　　在上海，你可以不知道上海市长是谁，但不能不知道唐铭水是谁。
　　前段时候听说他投靠了日本人，看起来传言是真的了。
　　罗胜达察言观色：
　　“原来是唐先生，唐先生，我们家季公素来是仰慕唐先生”
　　“是吗？”唐铭水慢悠悠说道：“既然仰慕我，我在公共租界那么久，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季云卿来拜会我啊？”
　　这个。
　　本来这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谁想到唐铭水却较起真来了。
　　罗胜达有些尴尬：“唐先生位高权重，我们家季公虽想拜见，可惜无门。今日我既然见到了唐先生，一定会替季公略尽孝心，略尽孝心。”
　　“坐吧。”唐铭水鼻子里“哼”乐一声。
　　罗胜达如蒙大赦，赶紧坐了下来，就听唐铭水说道：“季云卿都让你带来了一些什么话啊？我和井上少佐全权负责和你们接洽。”
　　这也是樱井康成特别安排的。
　　和季云卿一方的会面交谈，由唐铭水全权负责，井上彦一和宪兵队辅助。
　　像季云卿这样的未来汉奸，无非就是上海滩的大流氓而已，可以用，但不可以重用。
　　这是唐铭水和樱井康成建议的。
　　所以，一个日本陆军的将军，完全没哟必要亲自接见。
　　樱井康成早已对唐铭水言听计从。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唐先生”
　　井上彦一却忽然面露不悦，对唐铭水说了一些什么。
　　“唐先生，少佐先生是有什么不满吗？”
　　“是的。”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他说，你应该称呼我为唐主任。”
　　“啊？”
　　“上海机关特别行动部主任。”
　　“得罪了，得罪了，唐主任。”
　　唐铭水在日本人这里居然如此的被器重？
　　罗胜达当机立断，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想方设法讨好这位唐主任：“唐主任，大日本帝国进入上海，必然能够带来文明和先进。我们家季公是一向都仰慕日本文化的，可惜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前往日本学习，不过现在想来没有这样的遗憾了。
　　上海地界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无一不有。本来协助政府管理上海的，无非就是那些大亨而已。可如今，黄金荣老奸巨猾，闭门不出。杜月笙杜老板，不愿和大日本帝国合作，跑到香港去了。季公忧虑上海社会秩序，所以不顾年迈，愿与大日本帝国展开全面合作。”
　　唐铭水一边听着，一边把他的话翻译给了井上彦一。
　　心里却在那里冷笑不止。
　　这才几天？季云卿居然已经如此赤裸裸的向日本人表达“忠诚”了。
　　等到罗胜达一番表白结束，唐铭水依旧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愿意和我们合作，那自然是好的。黄胖子，杜月笙我都见过，无非几个流氓头子，上海治安居然要靠这些人来维持，那是一个地方政府的耻辱。”
　　这几句话，等于把季云卿也给骂进去了。
　　罗胜达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可看着唐铭水的样子，这个日本少佐井上彦一都似乎对他非常尊敬，自己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当初，在日本人还没进上海的时候，唐铭水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屠夫啊。
　　“是的，是的。”
　　罗胜达只能如此连声应道。
　　唐铭水看了他一眼：“我们需要的，是真心和我们合作的，而不是那些两面三刀，明里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的人！”


第一百六十章 季云卿，你该死！

　　唐铭水说话的时候，一点面子也都不给。
　　完全可以想象罗胜达现在的尴尬。
　　可他在唐铭水面前却什么也都不敢说。
　　唐铭水火候掌握的很好，知道把罗胜达也训斥的差不多了，让他不敢再有侥幸心理，对自己的畏惧感也油然而生。
　　所以，换了一种口气说道：
　　“上海青帮势力浩大，八门十三派，还不算那朽帮的外围组织，打着青帮旗号的。黄金荣避世，杜月笙远奔香港，季云卿能够让青帮的人听话吗？
　　罗胜达，过去青帮也和国民政府合作过，你们很清楚政府为什么要用你们，也更加的清楚你们的价值所在。”
　　“是的，是的，唐主任。”在唐铭水面前，罗胜达小心翼翼：“青帮在上海数十万弟子”
　　“做什么？”唐铭水忽然打断了他：“数十万弟子？是在威胁我们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罗胜达汗都下来了，和这位唐主任说话，当真要小心翼翼，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威胁唐主任和大日本帝国。我的意思是，青帮弟子遍布上海，如果没有管理，实在是难弄的很。
　　季公虽然上了岁数，但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大日本帝国合作的。因此，愿意承担起这样的重担，把所有的青帮弟子都整合起来为帝国效力。”
　　季云卿已经死心塌地的准备当个汉奸了。
　　唐铭水很清楚，像季云卿这样的人，在战争没有爆发的时候，顶多也就是个流氓而已。
　　可是一旦决定当汉奸，对上海，乃至于对整个国家的危害都会是非常巨大的。他们对上海太了解了。
　　而且正如罗胜达说的一样，几十万青帮弟子，各行各样都有他们的势力在，几乎无孔不入。
　　日本人不会坐视这样的势力自生自灭，肯定会想方设法控制在自己手里。
　　而那朽帮大佬就成为了关键。
　　黄金荣和杜月笙都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他们不愿意当千夫所指的汉奸，所以各自采取了不同的办法避免被日本人拉拢。
　　可是季云卿就不同了。
　　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做一个铁杆汉奸了。
　　罗胜达当然不知道唐铭水心里在想什么，一心想要得到日本人信任的他继续说道：“目前，季公正在积极联络各方势力。有的堂主和季公一样，一心为大日本帝国效力，自然不用多费口舌。
　　有的堂主心存疑虑，首鼠两端，季公积极劝说，努力争取。至于还有一些，那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和帝国合作，这种人就算你再和他说上几天几夜也是没用的。对于这样的人，季公是一定要按照青帮规矩来处置的。
　　只是季公在青帮虽然德高望重，但现在上海战争方停，还是混乱的很，有的时候季公的话也不是太好使，所以季公的意思，还是要借助你们的手，来稳定青帮秩序。毫不客气的说，青帮稳了，上海自然也就稳了。”
　　唐铭水对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非常认真。
　　这份情报其实非常重要。
　　他在那里皱着眉头：“哪些是愿意合作的，哪些是在顾虑的，哪些是决议不会和帝国合作的，这些，季云卿都有数吗？”
　　“有，有。”罗胜达赶紧说道：“为此，季公甚至还专门列出了一份名单，我随身带着呢。”
　　他讨好的拿出一份名册，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基本都在这个上面了，烦请唐主任过目。”
　　唐铭水翻阅着，看起来漫不经心，可是他的脑海里却在牢牢的记下这宣字。
　　这很重要，这能够迅速的甄别出那些即将变成汉奸的青帮堂主，并且迅速的通知军统进行铲除。
　　决不能让这些人对上海造成巨大的破坏。
　　还有那些不愿意当汉奸的，不光要嘉奖他们，而且还要想方设法的保护他们。
　　唐铭水一一记了下来，然后漫不经心的把名册放到一边：“回去告诉季云卿，这件事他做的还算不错，任何真心想要为帝国效力的，我们都会给予嘉奖的。”
　　“谢谢，谢谢。”
　　罗胜达终于轻松了一些。
　　“何真心想要为帝国效力的，我们都会给予嘉奖的。”
　　唐铭水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日本人了啊？
　　这汉奸当的，那是真的铁杆啊。
　　他也有一些羡慕，要是能够做到像唐铭水这样就好了。
　　当然，这次来，啊还带着季云卿别的嘱托。
　　按照季云卿的意思，日本人最好是给他一个什么名头，这样他做起事情来也就可以名正言顺许多了。
　　罗胜达在那壮了壮胆子：“唐主任，季公的意思是，名不正则言不顺，青帮堂口多，弟子多，季公很难一一照看到。最好是日本方面能够给季公一个头衔唐主任，我们绝对不是来要官的，只是为了更好的为帝国服务，为上海服务而已。”
　　唐铭水笑了。
　　他把罗胜达的话翻译给了井上彦一，井上彦一的嘴角也闪过了一丝笑意，对着唐铭水说了一会什么。
　　罗胜达有些紧张，就听唐铭水缓缓说道：
　　“井上少佐说了，对于任何愿意与帝国合作的人，我们都会把他们视为朋友。当然，你自己刚才也说过，现在上海战争刚刚结束，百废待兴，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季云卿的意思，我也考虑了一下，将来要有合适的位置会通知你们的。”
　　罗胜达心里有些失望。
　　不过，他的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我明白了，唐组长，我这次受季公委托，不光带来了这份名册，还另外带来了一份礼物。”
　　“哦，是什么？”
　　“国军士兵！”
　　“什么？”唐铭水的眉头猛的皱了起来。
　　罗胜达得意洋洋：“自从大日本帝国占领上海，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国军士兵，有很多都冒充难民跑进了公共租界。西洋人的态度又有一些暧昧，所以按照季公吩咐，我们抓到了了不少国军士兵。”
　　季云卿，你该死！
　　这一刻，唐铭水杀心顿起，无论如何，他都决意干掉季云卿了。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中国军人

　　淞沪会战结束，国军撤退的非常匆忙，甚至是非常混乱。
　　很多的士兵、伤兵没有办法撤出去，而对于他们来说，公共租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为此，国民政府方方面面，都紧急做了很多工作，让公共租界默许这些人跑进去，寻得一个安生之地。
　　日本人对此暂时没有办法，只能频繁给公共租界施压。
　　可是，却有像季云卿这样的汉奸却替日本人做了他们想做但却无法做到的事情。
　　季云卿，你该死！
　　还有你，罗胜达，你也一样该死。
　　罗胜达却根本没有感觉到，死神已经在他的身边盘旋了：
　　“唐主任，我们前后一共抓到了十五个国军士兵，其中有八名伤兵，我都带来了，只要唐主任和少佐先生允许，我们现在就能送过来。”
　　“很好。”井上彦一很满意：“全部都送过来。对了，唐主任，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通知一下樱井将军。”
　　“当然了。”唐铭水一脸轻松：“樱井将军也会觉得很高兴的。”
　　一点办法都没有。
　　甚至连通知军统方面的时间都没有了
　　
　　两辆卡车开来。
　　一群穿着黑衫短打的流氓跳下了车，接着押下了许多已经换上了平民服装的国军士兵。
　　其中不少人带着明显的伤势。
　　这些国军士兵，在前线和倭寇浴血奋战，奋不顾死，然而，他们却栽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这个民族的悲哀。
　　“站住！”
　　一个日本军曹拦住了他们的路：“人，交给我们，你们，不许进去。”
　　“是的，是的。”
　　那个领头的点头哈腰。
　　这些俘虏，全部都被带了进去
　　
　　樱井康成真的亲自到了。
　　他当然对季云卿送上的“礼物”感兴趣。
　　当他看到十五个人被押了进来，兴致勃勃，让俘虏们分成三排站好，目光一个个的从他们的身上扫过。
　　“你的，叫什么名字？”樱井康成指着一个人问道。
　　回答他的，是沉默。
　　“八嘎！”
　　后面的古田贺人大怒。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樱井康成看起来非常的“大度”：“他们的军队打输了这场战争，心里当然是失望的。”
　　“谁说我们打输了战争？”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排的一个人站了出来：“在上海，我们奋勇抵抗了你们三个月的时间，杀伤击毙倭寇无数。你们不是说三个月就要灭亡中国吗？
　　上海我们是丢了，但我们还有南京，还有武汉，还有重庆。在每一个地方，等待你们的都将是中国军人的怒火！”
　　樱井康成没有动怒，反而很是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是胜利者，胜利者就该有胜利者的“气度”。
　　这人的目光却落到了唐铭水的身上：“唐铭水，唐副站长，你不认得我了吗？”
　　认得，唐铭水怎么可能不认得？
　　这人是八十七师易谨营长手下的一个连长，叫马喜东。
　　正是他们，打响了淞沪抗战的第一枪。
　　那天，唐铭水还指挥者军统武装别动队，和这些国军正规军的士兵们一起在柳营路上浴血奋战。
　　马喜东在上海作战整整三个月，虽然受伤，但还活着。
　　可他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想到，他没有被日本人抓住，却被汉奸抓住了。
　　“马连长，很久没有见面了。”唐铭水认真地说道：“樱井将军，诸位，我向你们郑重介绍，这位马喜东连长，从上海之战爆发的第一天，第一分钟，第一秒钟开始，就始终在最前线作战。”
　　没人再表示愤怒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军人，真正的军人，总是能赢的尊重的！
　　马喜东看着唐铭水：“在柳营路，在大场，在苏州河，我和我的弟兄们一次次的和东洋人打，部队被打散了，我们以小股部队继续抵抗。
　　我身边的弟兄很多人都死了，我们没有接到撤退命令，后来我们只剩下了两个人，被迫只能撤到了公共租界。
　　本来，我还想想办法离开上海，找到八十七师，继续和日本人干！可惜啊，我堂堂革命军人，却居然落到了一帮流氓的手里。”
　　“好，说的好。”开口的竟然是樱井康成：“马连长，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一个真正的军人，是不该受到流氓侮辱的。”
　　现在，完全可以想象一边罗胜达的尴尬。
　　本来，他以为带来了那么多国军的俘虏，一定会被日本人大大赞赏的，可谁想到得到的还是侮辱？
　　汉奸，在任何地方都绝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尊重。
　　马喜东却根本没有搭理樱井康成：“唐铭水，我们好歹也并肩作战过，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条汉子，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成了汉奸？在公共租界，你名气大的很啊。可你难道不怕半夜会做噩梦吗？”
　　我怕，我真的怕。
　　唐铭水发誓自己害怕，甚至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不敢睡得太熟。
　　他担心自己会说梦话，担心自己人会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
　　可是，他却淡淡地说道：“马连长，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上海是日本人的上海，你我曾经相识一场，听我一句劝，别再那么固执了。
　　战争，是政府和政府之间的事情，士兵，无非是在执行政府的命令而已。我也不要你投降，只要你写份保证书，保证不再当兵就行了。”
　　这是唐铭水唯一能帮到马喜东和这些国军士兵的办法了。
　　耻辱，但却能活下去，还能回到国军的部队里去。
　　尽管，唐铭水也清楚这办法其实并不可取。
　　马喜东却笑了起来：“保证书？战争是政府的事情？唐铭水，你也配当一个中国人？”
　　骂得好！
　　骂得痛快！
　　唐铭水的心里，不断的为马喜东在喝彩。
　　中国若是有这样的士兵在，何愁不能取得抗战最终的胜利？
　　“你去问问我身后的兄弟们，他们有一个愿意这样苟且偷生的吗？”
　　马喜东的声音逐渐抬高：“在中国，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耻，只要还有我们这些当兵的在，中国，亡不了！”
　　只要还有我们这些当兵的在，中国，亡不了！
　　这一刻，唐铭水想要热烈盈眶，想要大声为他喝彩。
　　可是他没办法，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把这份感情压在内心的最深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明天我去拜会一下

　　“这是一些勇敢的士兵。”
　　樱井康成还是有些欣赏这些中国士兵的：“很可惜，他们必须被送到战俘营去。希望在战俘营里，他们能够好好的对战争进行反思吧。”
　　他们反思？
　　樱井康成居然让他们反思？
　　唐铭水没有说话。
　　但他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几率，再也无法见到马喜东和他的兄弟们了。
　　日本人的战俘营，绝不是平时想象中的那种。
　　有些事情，自己必须要提前去做了。
　　罗胜达，季云卿！
　　一个计划，迅速的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马喜东和那些中国俘虏被带走了。
　　一直到他们离开，马喜东的嘴角依旧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
　　无畏、无惧！
　　哪怕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可怕的未来也是同样如此。
　　“罗先生。”樱井康成忽然开口。
　　“将军阁下，将军阁下。”罗胜达赶紧学着日本人的样子一个低头。
　　“这次，你们做的很好。”樱井康成清楚，还是有必要给这些人一些安抚的：“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保持和大日本帝国最紧密的联系，为共同建设上海而努力。”
　　“将军阁下，会的，我们一定会的。”罗胜达非常期待，能够从樱井康成嘴里听到，给予季云卿一个正式的职务。
　　可是，他显然要失望了。
　　樱井康成并不愿意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具体的事物，唐主任会负责的，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和他进行沟通。”
　　“好的，好的。”罗胜达连声应道。
　　唐铭水怎么在日本人这里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连一个将军都对他如此器重？
　　“那好，我还有事，你们交流吧。”樱井康成说完就离开了。
　　“将军阁下慢走，慢走。”罗胜达连连鞠躬。
　　他刚走，吉田木翔和贺洛川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自从设立上海特务机关后，办公地点设在了虹口日侨聚集区，多伦路199号。
　　为了调节平衡，樱井康成也给吉田木翔代表的外务省派设立了一个办公室。
　　只不过，此时的唐铭水，和吉田木翔以及贺洛川早已视若陌路。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计划忽然就在唐铭水的脑海里形成。
　　仅仅是灵光一闪，唐铭水便敏锐的捕捉到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精心策划的计划，到头来你会发现其中其实处处都是破绽。
　　有的时候脑海里骤然出现的计划，反而能够顺利执行。
　　“罗胜达。”唐铭水决定了。
　　“在，在，唐主任。”
　　“回去告诉季云卿”
　　唐铭水看到吉田木翔和贺洛川从自己面前不远处走过：“明天下午一点，我和井上少佐，会去他那里看看。”
　　季云卿？
　　吉田木翔和贺洛川都听到了。
　　季云卿找到樱井康成了？
　　贺洛川鄙夷的撇了一下嘴。
　　季云卿早晚都会当汉奸的。
　　这一点他非常能够确定。
　　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那么急迫而已。
　　这个人，还是有一定的破坏力的。
　　他们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而是径直向着办公室走去。
　　罗胜达却是欣喜若狂：“好的，好的，我一定和季公去说，唐主任，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季公一定会倒履相迎的。我们会提前在公共租界做好安排，确保唐主任和井上少佐的安全。”
　　唐铭水笑了笑：“那好吧，你先去吧。”
　　罗胜达兴奋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井上彦一很是不屑：“这只是一个流氓而已。”
　　“井上君，不要小看这些流氓。”唐铭水淡淡说道：“在上海滩，这些流氓的能量还是很大的，黄金荣和杜月笙都不愿意为帝国效力，那么按照青帮的辈分来说，就轮到季云卿了。
　　我想我们可以通过他的手，来控制整个上海滩的青帮分子，那么多的流氓，哪怕我们只控制了三成也都会相当可观了。”
　　对于唐铭水的话，井上彦一还是非常信服的：“铭水君，一切都听你的。只是，公共租界不是大日本帝国的势力范围，安全方面我有一些担心”
　　“没什么。”唐铭水笑了：“没错，各方势力都在公共租界频繁活动，但是，在那里，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我！”
　　在那里，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我！
　　老实说，井上彦一也被唐铭水的风采迷住了。
　　一个人要有何等强大的自信，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唐主任，你要去公共租界？”古田贺人听到了，立刻兴奋起来：“我无数次的听冈田君和柏木君说起过你在公共租界那些神奇的故事，这次，请无论如何一定要带我一起去。”
　　唐铭水当然要带他们一起去。
　　公共租界里，军统的活动极其频繁，那里根本就成为了他们的大本营。
　　一旦自己要去公共租界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军统特工带足了弹匣，准备把子弹全部倾泻到自己的身上。
　　古田这些人可是自己的保镖，并且是见证者。
　　“当然了，古田，我会带着你们去的。”唐铭水在那装模作样沉吟一会：“此外，冈田大治，柏木南归，伊藤优介，全部跟随，我们分乘两辆车。”
　　“好的，我立刻去通知他们。”
　　唐铭水掏出烟盒，发了一支烟给井上彦一，自己点上一支：“井上君，还从来没有去过公共租界吧？”
　　“是的，自从我到了上海，除了配合正面战场，一直都在努力了解这座城市。”井上彦一老老实实的回答：“对于这座城市，我还是充满了好奇的。而公共租界，显然代表了上海的一段历史。”
　　“一段并不光彩的历史。”唐铭水吐出了几个烟圈：“在自己的土地上，却有中国人没有办法进去的土地，这是中国的悲哀。最悲哀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井上彦一摇了摇头。
　　唐铭水缓缓地说道：“最悲哀的，是有许多的中国人已经习惯了这一点，公共租界，就是外国人住的，外国人在那里说话就是管用。”
　　井上彦一叹息一声：“是啊，在日本，这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不过，我们孜孜以求的，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局面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刺杀安排

　　唐铭水对着周围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他曾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久，每一处地方他都了解。
　　可是从战争爆发到结束，很多过去记忆里熟悉的，已经被摧毁了。
　　这对他而言是一种陌生。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唐铭水来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现在的他，已经是完全自由的了。
　　他可以去上海他任何想去的地方。
　　没有人会盘问他，也再没有人会跟踪他。
　　他抽了几口烟，确定周围没有人后，观察了一下周围。
　　他蹲了下来，掀开了脚下的青石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竹管，放到了里面，接着又把青石板压好。
　　这是一个军统的中级联络点，每天准时准点都会有人来这里收集情报的。
　　做完了这一切，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常队长，情报。”
　　“哪里得到的？”
　　“乐安路小娄巷那里的。”
　　“小娄巷？”
　　常德清一怔。
　　那个情报点，不是昨天才发出一份情报，说日本人的宪兵队搜查了某个联络点。
　　怎么今天又有情报了，这么频繁？
　　常德清疑惑的接过了情报，看了几眼，脸上立刻变得兴奋起来：“重要情报。”
　　身边的人立刻围拢过来。
　　常德清的声音里也带着兴奋：“根据情报，季云卿已经决定当汉奸，他派他的弟子罗胜达秘密联络了日本人。同时，明天，大汉奸唐铭水，将会去公共租界，拜会季云卿，商量季云卿投敌事宜。”
　　队员们一下就明白了。
　　这是除掉唐铭水最好的机会。
　　在日控区，倭寇戒备森严，别说除掉唐铭水，就连接近他的身边都难如登天。
　　根据情报，唐铭水始终都有一个小队的日本人在那保护着他。
　　但是在公共租界就不一样了。
　　这里虽然一样有日本人的势力，但远没有到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步。
　　而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机会不会每次都出现的。”常德清看着自己的部下：“我决定刺杀唐铭水，大家有意见没有？”
　　没人说话。
　　每个人都知道想要成功的刺杀到唐铭水，实在是太困难了。
　　可是，不光是常德清，上级也传达了命令：
　　必杀唐铭水。
　　一旦上面决心已下，再无更改可能。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开始制定计划。”常德清拿过了地图，在上面仔细看了一会：“季云卿住在南成都路晋德坊2号”
　　常德清的工作还是做的非常扎实的。
　　对于那些在上海沦陷后，已经成为汉奸，或者有可能成为汉奸的，都做了充分的调查。
　　“季云卿的徒弟徒孙众多。”常德清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公然在晋德坊动手，恐怕难度很大。唐铭水无论去还是回来，一定会经过辅德里。这里地形复杂，是我们最好的袭击目标。
　　他去的时候，秘密监视，看他身边一共带了多少人，然后我们在辅德里埋伏，等他回来，立刻展开袭击。我决定，本小队分成三个小组，我亲自带第一组。主要执行刺杀。朱瑞林第二组，协助刺杀，防范目标逃窜。袁成第三组，负责监视跟踪。”
　　两个组长立刻接受了任务。
　　“小宋，你跟着第三组。”常德清说的是小队里才从南京调来不久的宋晓云。
　　第一小队总共就两个女的，对于常德清来说，女人在任务的时候似乎是个很大的麻烦，可这也没有办法，是上面派给自己的啊。
　　“好的，队长。”
　　宋晓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好，好。”
　　季云卿搓着手，要多兴奋有多兴奋：“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肯来。那个唐铭水我知道，在上海滩那是大名鼎鼎的。当年黄胖子和杜月笙何等嚣张跋扈，可是唐铭水从来都不给他们面子。有一次，黄胖子还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他在日本人那里混得那么圆光？嗯，一定要紧紧抱牢这棵大树。我在上海滩虽然门生众多，但和日本人的联系却很薄弱，要通过唐铭水的这条线，取得日本人的信任。有了这座大靠山，上海滩，还是我们的上海滩！”
　　“是，是。”罗胜达连声应着：“不过，我和唐铭水打了一个交道，发现这个人高傲得很，对人也是爱理不理的。”
　　“你懂什么？”季云卿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有本事的人，才有骄傲的资本。唐铭水是谁啊？当年在上海滩的时候，是唐屠夫，唐阎王！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日本人的亲信。这个人是有本事的，而且是大本事。
　　一定要招待好他，让他满意而来，乘兴而归。还有，要特别提防军统的那些人。第一，我们才抓了国军那么多人，他们不可能不会怀恨在心。第二，唐铭水原来就是军统的，军统是肯定要对他有所行动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胜达啊，一旦唐铭水在公共租界，掉了一根头发，我们都吃罪不起啊。日本人既然对唐铭水那么器重，那就说明了他的重要性。不行，这件事你要亲自负责。”
　　“放心吧。”罗胜达拍着胸脯说道：“明天，我会把所有能够调动的兄弟全部调集起来，保证苍蝇都飞不进一只，只要在公共租界能够确保唐铭水的安全就行了，一旦出去，再遇到什么事那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季云卿重新露出了笑容：“对了，士群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说的，是李士群。
　　1928年的时候，李士群被公共租界巡捕房逮捕，他托关系拜青帮大佬季云卿为师，季云卿保其出狱。
　　从此后，他们就有个师徒关系。
　　“暂时还没有联系上。”罗胜达很快回答道：“听说那次之后，他又被抓了几次，但每次都可以脱身。这个人还是有本事的。”
　　“没有本事，我也不会收他。”季云卿躺了下来，让人拿来了鸦片枪：“所有对我们有利的人，都要想办法和他们建立起关系，上海滩这个地方，不好混啊。”
　　“好的，那我现在就准备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会长

　　南成都路附近从一大早开始就已经到处都是穿着黑衫短褂，带着斧头匕首的人。
　　这些全都是季云卿的门生弟子。
　　今天对于季云卿来说，绝对是最重要的一天。
　　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否则的话就全完了。
　　罗胜达负责指挥一切。
　　很早的时候，季云卿就起来了。
　　虽然客人要到下午才到，可他早就等不及了。
　　尽管在门生面前想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在那只坐了一会，便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
　　不时的掏出手表看下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过的都是如此缓慢。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季云卿一点胃口也都没有，就简单的吃了一点粥。
　　差不多了。
　　贵客就要来了。
　　他躺在那一口气抽了几泡烟，过足了鸦片瘾。
　　万事俱备。
　　到了一点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然后，他的一个弟子一溜小跑进来：“季老板，客人到了。”
　　来了，来了。
　　到底是日本人，到底是唐铭水，太准时了。
　　季云卿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看到自己的门生罗胜达带着两个穿着西装的人走了进来。
　　“这位是唐铭水唐主任，这位是井上彦一少佐。”罗胜达讨好的介绍。
　　“久仰，久仰。”季云卿赶紧抱拳。
　　唐铭水和井上彦一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请坐，请坐。”季云卿请客人坐下：“上茶。”
　　他满脸带笑：“唐主任和少佐阁下真是年轻有为，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一位是中国才俊，一位是日本英豪，这正代表着中日友善。”
　　怎么给他联想起来的？
　　唐铭水倒有一绣服他了。
　　“季老板在上海滩大名鼎鼎，以前我在戈登路289号的时候，就常有耳闻。”唐铭水正襟危坐。
　　“不敢，不敢。”季云卿连声客气：“老朽无非薄有虚名。”
　　“不是虚名，是实在的。”唐铭水缓缓说道：“当年，缪洪义袭击我，全上海滩没人敢帮他的，只有你季老板的手下，想方设法的要帮他逃离上海滩啊。”
　　季云卿面色一变，心里有些担心起来。
　　这事在当年的上海滩闹得非常轰动。
　　缪洪义袭击唐铭水，引起力行社特务全面追杀，连黄金荣、杜月笙这样的大亨，都选择了沉默，可偏偏自己有个不知死活的弟子，贪图钱财，竟然准备冒险把缪洪义送出去。
　　结果自己的那个弟子和缪洪义全都死了。身为上海滩的大佬，他根本不敢说什么。
　　现在，唐铭水旧事重提，季云卿大是尴尬：“唐主任，那件事情，老朽委实不知，顽徒愚钝，不知天高地厚，死有余辜。还请唐主任千万海涵。”
　　唐铭水笑了一下：“过去的，就过去了。”
　　他的手伸到口袋里刚掏出烟来，一直都在旁边观察的罗胜达，赶紧拿起烟递了上去：“唐主任，请。”
　　唐铭水也不客气，接过了烟。
　　罗胜达立刻帮他点上，又给井上彦一敬了烟。
　　唐铭水抽了口烟：“季老板，战争已经结束，你躲在公共租界内，那是再安全不过的了。听说你想为大日本帝国做些事？”
　　“是的，是的。”季云卿连连点头：“这个日本，是世界上顶顶先进文明的，我心里一直仰慕得很，前年，我还准备去日本考察，可惜偶感风寒，也就耽误下来了。现在日本既然已经进入上海，那是再好不过，可以随时聆听教诲。”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季云卿又说道：“唐主任，井上少佐，两位远道而来，老朽也没有什么可以献上的，所以就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很快有人端来两个盘子，上面遮着红布。
　　罗胜达掀开红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黄金！
　　每个托盘上都放了几根金条。
　　“每位黄金一百两，聊表我们心意。”罗胜达讨好说道。
　　唐铭水和井上彦一互相看了一眼。
　　季云卿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啊。
　　“客气了。”唐铭水拱了拱手：“昨天，送来了一批国军俘虏，樱井将军很高兴。这租界里龙蛇混杂，溃散国军潜伏其中，碍于国际法，帝国士兵无法进入，那是非要仰仗季老板不可的了。”
　　“好说，好说。”季云卿连声应着：“唐主任，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帮日本办事乃是天经地义的。”季云卿踌躇了一下：“但名不正则言不顺，老朽不是贪图名利，但万万烦请给老朽一个名义。”
　　又是来要官了。
　　来之前，唐铭水和樱井康成已经商量过了，像季云卿这样的汉奸，目前还是采取稳住他们为首要任务。
　　不过由于上海之战爆发的其实比较匆忙，因为即便日本国内，也没有做好万全充分准备，尤其是在占领上海之后的统治应当如何进行。
　　所以相关的汉奸组织和汉奸职务，暂时还没有明确指示。
　　所以唐铭水和樱井康成决定临时弄个位置出来。
　　唐铭水缓缓说道：“季老板的意思，我们都是明白的。所以，我们准备成立‘上海公共秩序临时维持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主要由中国人组成，日本方面负责指导，隶属于特别行动部”
　　那就是唐铭水的下属了？
　　季云卿已经知道唐铭水是“特别行动部”的主任，权利很大，即便日本人的将军都对他客客气气。
　　所以将来更是非得讨好不可。
　　唐铭水朝他看了一眼：“这位公维会的会长，我看非季老板莫属啊。”
　　季云卿大喜过望，梦寐以求的事情，居然真的出现了，他不知道有多兴奋，连声说道：“谢谢唐主任栽培，谢谢唐主任栽培。若是老朽能够成为这个会长，一定殚精竭虑，协助日本维持好上海秩序。老朽有信生，想来还是可以做些事情的。”
　　唐铭水心里冷笑不止。
　　一个所谓的会长，就让这个汉奸如此高兴，此人不除，对未来上海的影响非常巨大。
　　唐铭水不慌不忙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具体如何还要看季老板的表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肆敲诈！

　　具体如何还要看季老板的表现了。
　　唐铭水的话，让季云卿一怔，什么意思？
　　“季老板，你也知道，特别行动部是我负责的。”唐铭水话里有话：“樱井将军，每个月给我三十万日元的活动经费，可是行动部要发展，上海又那么大，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这点经费委实不够用啊。”
　　季云卿顿时明白。
　　唐铭水这是来敲竹杠了。
　　嗯，拿钱开路，这从来都是不二法门，为了自己的未来，季云卿也不在乎了：“唐主任，原本我们就应该报效。这样吧，每个月，我拿五万日元出来。”
　　唐铭水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
　　嫌少？
　　季云卿咬了咬牙：“十万！”
　　唐铭水一声不吭。
　　季云卿的心在滴血。
　　这敲震来也未免太狠了一些吧？
　　可是，现在的季云卿已经骑虎难下了。
　　他很想得到这张位置，这却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最重要的，是他得罪不起唐铭水。
　　季云卿一横心：“十五万。”
　　“二十万！”唐铭水也不再和他绕圈子了：“每个月，你出二十万日元，会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不但如此，你还将受到大日本帝国和我本人的全面保护！”
　　季云卿的心里开始急速的盘算起来。
　　一年二百四十万日元，的确是一笔巨款了。
　　可是用它换来的
　　季云卿不再迟疑：“唐主任，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准备一下，三天之内，一定办好。”
　　“多谢了。”
　　唐铭水心满意足，能从这个大汉奸身上敲诈到这么一笔巨款，也算是不错的了。
　　对付季云卿这样的人，唐铭水太有心得了。
　　抽茧剥丝，一点点的把他给扒光。
　　唐铭水对井上彦一使了一个眼色。
　　来之前，他们两个已经仔细商量过了，谁什么时候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现在，唐铭水的戏份已经演完，轮到井上彦一粉墨登场了。
　　井上彦一忽然开口，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的话。
　　季云卿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少佐阁下的意思是？”
　　唐铭水板着脸：“季老板，你有一个徒弟叫陆海前的？”
　　“陆海前？”季云卿一怔：“是啊。但他早就被我逐出师门了。”
　　陆海前，也算是季云卿早期的弟子了。
　　但这个人和其他的季云卿弟子不一样，为人非常有正义感，始终都看不惯季云卿和同门师兄弟做的那一套。
　　一.二八淞沪抗战那一年，陆海前挺身而出，帮了中国军队不少的忙，甚至还组织起了一批人，对日本人进行了大量的刺杀活动。
　　季云卿担心得罪了日本人，果断将其逐出师门。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陆海前的消息。
　　“季老板，这可就麻烦了啊。”唐铭水忽然深深叹息一声。
　　季云卿心里一紧：“唐主任，怎么了？”
　　偷偷看了一眼井上彦一，发现这个日本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你的这个徒弟，给你惹了大麻烦了。”
　　唐铭水又叹了口气：“你知道陆海前后来去了哪里？他跑到南京，加入到了力行社，也就是后来的军统。现在，已经是个少校了。
　　本来倒也没有什么，就在前天晚上，日本人的两名巡逻的士兵被暗杀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组织暗杀的，正是陆海前！”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前天晚上，的确是有两名日本士兵遭到暗杀，日本人正在全力调查。
　　可是经不住有个唐铭水从中作梗。
　　他对军统太了解了，知道季云卿的那个徒弟陆海前的确在军统做事，前年，他们在上海还见过一面。
　　可是，刺杀日本士兵的事情，是陆海前做的吗？鬼才知道。
　　甚至，连陆海前到底在不在上海，唐铭水都不清楚。
　　但谁让他是季云卿的徒弟呢？
　　宪兵队的待遇虽然高，但谁会嫌钱多？
　　“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敲诈季云卿一笔。”
　　这是来之前唐铭水和井上彦一说的。
　　果然，听到了这件事情，季云卿面色大变：“唐主任，您千万和井上少佐说一声，陆海前是我弟子不假，但他早就和我没有关系了啊。”
　　唐铭水又和井上彦一说了一会，然后一脸无奈：“井上少佐说了，虽然你已经把陆海前逐出了师门，但他到底当过你的徒弟，和你脱不了干系。现在，大日本帝国士兵被刺杀身亡的案件，已经交给了宪兵队处理，井上少佐只能问你要人。”
　　这。
　　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啊？
　　日本人这是讹上自己了啊。
　　季云卿紧张万分，好不容易才和日本人拉上了关系，现在却有可能因为这个劣徒弄的前功尽弃。
　　“唐主任，千万帮帮忙。”季云卿陪着笑脸：“我这个该死的前徒弟，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少的麻烦，我实在是冤枉的啊。”
　　“冤枉不冤枉的，你我说了都不算。”唐铭水似笑非笑：“还得日本人说了算。井上少佐来上海的时间不长，可是负责宪兵队，手里权利很大。
　　这个，日本人嘛，其实很多方面都和中国人差不多，老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季云卿恍然大悟。
　　这刚刚敲诈了自己一大笔钱，转而这个日本人又来了啊。
　　自己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收了那么一个徒弟。
　　他硬着头皮问道：“唐主任，您说吧，要多少？”
　　季云卿感觉到有种上了贼船的样子。
　　唐铭水又低低的和井上彦一商量了会，重新抬起头来：“日元二百万！”
　　这是纯粹的狮子大开口了。
　　唐铭水给了季云卿一次机会。
　　连番敲诈，就是要让季云卿知道，和日本人合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从英雄变成汉奸，只需要一步。反之，从汉奸变成英雄，其实很多时候也只需要一步。
　　但唐铭水终究还是失望了。
　　季云卿在那沉吟一会：“一百万，明天我就送来。”
　　井上彦一还是懂一些中国话的，一听，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很好，铭水君，就这样吧。”
　　唐铭水心里轻轻叹息一声，脸上却带着笑容：“那么，明天我就等着季老板的好消息了，告辞。”
　　“胜达，你送唐主任和井上少佐回去。”季云卿赶紧站了起来：“路上绝对不能出一点的岔子，否则你也别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欢迎来到上海！

　　对于季云卿的交代，罗胜达一点也都不敢怠慢。
　　只要能够顺利的把人送出公共租界，也就算是安全了。
　　不过还算不错，唐铭水让他和自己，以及井上彦一坐在了一辆车上。
　　这足够自己以后吹嘘一阵的了。
　　他身上带了一把枪，是以防万一用的。
　　不过在公共租界，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手？
　　罗胜达本来想说一些好话讨好的，可看看唐铭水和井上彦一，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在那休息，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常队长，来了。”
　　“准备，全都准备！”
　　常德清操起了那枝冲锋枪。
　　身边的队员，全都拿起了武器。
　　附近的制高点全部被占领，那些人只要来了，有死无生。
　　唐铭水！
　　今天，你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他又摸出了一枚手雷，小心的拔掉了保险
　　
　　辅德里。
　　两辆轿车的速度并不快。
　　罗胜达心里松了一口气，再过一会，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轰！”
　　忽然，一声惊天的爆炸响起。
　　两辆轿车骤然停了下来。
　　唐铭水反应的快，一拉车门：“走啊！”
　　他率先滚了下去。
　　不远处的楼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袭击，袭击！”
　　“小心，两面楼顶都有人！”
　　“伊藤死了，伊藤死了！”
　　第一辆车副驾驶位置上的伊藤优介，整个人都被打成了一个马蜂窝。
　　“还击！还击！”
　　古田贺人拔出手枪，朝着前方漫无目的的射了几枪。
　　可是手枪队袭击者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分散开来，走！沿着墙角走啊！”
　　唐铭水当机立断：“路易咖啡馆见面，都快走！”
　　一拉吓得面色如土的罗胜达：“他妈的，你和我走！我们的人少了一根头发，要你的命！”
　　“啊！”
　　柏木南归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小腿被子弹打中了。
　　“怎么样？”
　　“主任阁下，走啊，走啊。”柏木南归面色惨白：“我掩护你们，撤啊！”
　　
　　“常队长，他们跑了，跑了！”
　　常德清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没错，这里地形复杂，适合伏击。
　　但是同样的，因为复杂的地形，遭到袭击者可以给他们躲避的地方也多。
　　射击的死角太多了。
　　敌人甚至可以从容逃跑。
　　常德清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以前，这样的事情都是孙金水安排的，现在轮到自己单独带队，怎么就带出了这么一个德行呢？
　　“发信号，让二组追上去，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常德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下达了这个命令
　　
　　罗胜达发现，唐铭水对这里的地形简直太熟悉了。
　　每一条小巷在哪里，他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知道。
　　当初都在传说，得罪了唐阎王，哪怕你躲在上海的一个犄角旮旯里他都能够把你翻出来，现在看起来，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对了，现在这可怎么办啊？
　　遭到袭击，一个日本人死了，一个日本人伤了，生死未卜。
　　这事情闹得大了啊！
　　“那边。”唐铭水沉着脸。
　　心烦意乱的罗胜达，一句话不敢多说，紧紧跟在了唐铭水的身后。
　　这是一条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的小巷子。
　　唐铭水忽然停了下来：“你的枪。”
　　罗胜达哆哆嗦嗦的把手里的枪给了他。
　　唐铭水检查了一下，很满意：“罗胜达，你知道我是谁啊？”
　　“您？唐主任，唐铭水啊？”罗胜达觉得莫名其妙。
　　“砰”。
　　一声枪声忽然响了。
　　罗胜达一声不吭的就倒在了地上。
　　唐铭水上前，冷冷的看着在血泊里挣扎的罗胜达：“这是为那些国军弟兄们报仇的！”
　　罗胜达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是已经晚了，枪里所有的子弹全部倾泻到了他的身上。
　　唐铭水打空了弹匣，然后把枪扔到了一边。
　　朝周围看了看，迅速的离开了这条巷子
　　
　　宋晓云看到唐铭水了。
　　她发誓自己真的看到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匆忙的跑离了袭击现场。
　　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真的是汉奸啊。
　　唐铭水真的当汉奸了！
　　一直到现在，宋晓云才相信了。
　　在她心目中的那个英雄形象，轰然倒塌。
　　她觉得自己的信念也随之倒塌了
　　
　　唐铭水知道自己安全了。
　　一出了这条巷子，又穿过一条巷子，人流量逐渐多了起来。
　　迎面有两个巡捕走来，唐铭水立刻迎了上去：“我要求保护。”
　　“做什么？”
　　两个巡捕觉得莫名其妙。
　　要不是看唐铭水穿的体面，只怕一个“滚”字早就冒出来了。
　　唐铭水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大洋，塞到了其中一个巡捕的手里。
　　巡捕的眼睛立刻亮了：“哎哟，先生，我们带你到巡捕房去，保证没人敢去。”
　　唐铭水摇了摇头：“送我到路易咖啡厅去。”
　　“好的，先生，好的。”
　　
　　井上彦一恼怒到了极点。
　　该死的支那人。
　　该死的季云卿。
　　自己身为宪兵队的少佐，现在居然如同一个丧家之犬一般。
　　身后的枪声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井上彦一根本不认识这里的路，慌不择路，总之看到有什么地方可以钻就钻进什么地方去。
　　好容易摆脱了追击者，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路易咖啡馆？那在哪里？
　　他听得懂大部分的中文，但自己只会说一些简单的中文，日语？你指望那些人能够听懂日语。
　　所以问路成了一个大问题。
　　也不知道找了多少时间，才终于看到了路易咖啡馆。
　　这个时候的井上彦一又累又渴，那样子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然后，他怔在了那里。
　　他看到唐铭水正在那里优哉游哉的喝着咖啡，吃着点心。
　　更加让他不可思议的是，有两个巡捕居然站在他的身后，看样子都成了他的保镖了。
　　井上彦一气得鼻子都歪了，冲到了唐铭水的面前：“铭水君，我差点死了，你那么逍遥自在的吗。”
　　唐铭水微笑着，把手里的半块点心用咖啡送下，很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井上君，见到你真好，欢迎来到上海！”
　　这里，就是真正的上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是一次失败的袭击

　　欢迎来到上海！
　　一个真正的主宰者，不是他拥有多么强大的武力，而是他知道，在什么时间点，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最简单的。
　　唐铭水就是这样的人。
　　面对袭击，他根本没有惊慌，而是从容不迫，依仗着自己对公共租界的无比熟悉，从容的撤退到了安全地点。
　　井上彦一好不容易才喘息过来，一想到刚才的袭击，怒不可遏：“那些支那人，该死，统统的该死。报复，一定要报复！”
　　“报复是肯定的，但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得到其他人的消息。”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古田君、冈田君、柏木君还没有回来”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柏木南归恐怕凶多吉少了。
　　毕竟，他的小腿受伤，很难跑出去的。
　　正在这个时候，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古田贺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唐主任，少佐阁下。”古田贺人的样子同样狼狈不堪。
　　“古田君，就你一个人吗？”
　　“不，还有冈田君也和我一起跑出来了。”古田贺人喘着粗气：“我们还抓到了一个军统的人。”
　　什么？
　　唐铭水一怔。
　　军统的人？
　　是谁那么不小心被反抓了？
　　这应该是一场袭击才对。
　　唐铭水心里在那冷笑。
　　自从自己离开军统上海站之后，那些人的素质已经变得如此低劣了吗？
　　先是选择的袭击地点。
　　袭击地点最重要的是什么？视野开阔，方便射击。周围交通便利，易于撤离。
　　可是看看这次？
　　为什么要选择地形如此复杂，射击死角如此之多的地方？
　　到处都是小巷，遭遇袭击的人，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选择好撤退路线。哪怕他们对公共租界完全不熟悉，也可以随便钻进一条小巷子里。
　　还有，在袭击发生时，为什么不多使用手雷，不集中火力打击车辆？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临时组织，杂乱无章的袭击。
　　更加要命的是，袭击一旦失败，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追击了。这里是公共租界，随即可以把巡捕吸引过来的。
　　而且人流量如此密集，怎么追？
　　最可笑的，是袭击者居然有人被被袭击者抓住了。
　　一片混乱。
　　负责指挥这次袭击的人，应该被当场撤职。
　　他在，只会给军统带来更大的损失！
　　唐铭水面上却若无其事：“怎么回事？”
　　“我在撤退的时候，并不认识路，只能漫无目的选择人多的地方。”古田贺人很快汇报了前后的经过：
　　“但是，很快我听到了几声枪响，我顺着枪响的位置找去，发现一个军统特工，正在一条死胡同里，拼命朝着前面射击。
　　我悄悄的绕到后面，用枪口顶住了那个军统特工的脑袋。这个时候，我看到冈田君从藏身处出来，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我本来想杀死那个军统特工的，但是冈田君说，这人可以当成我们的护身符，所以我们挟持一起撤退。
　　万幸的是，没走几步，我们看到了一家悬挂着帝国国旗的人家，我们敲开了门，那是一个日本侨民住的地方。
　　我和冈田君商量了一下，他留在那里看住那名特工，而我则找到这里，和你们完成汇合。万幸，我看到你们安然无恙。”
　　麻烦，一个军统特工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唐铭水觉得有些头疼。
　　为了避免他遭到折磨，看样子自己到时候只能找个借口干掉对方了。
　　“柏木君呢？”古田贺人朝周围看了看：“他还没有来吗？”
　　没人回答。
　　古田贺人旋即就明白了。
　　以柏木南归的伤势来看，他很难有机会跑出来的。
　　“那些袭击者失败了，现在应该不会再追击了。”唐铭水喝掉了杯子里的咖啡，站了起来：“我想，我们也到离开的时候了。先去和冈田完成汇合吧。”
　　他掏出了几张钱，给了那两个巡捕：“你们辛苦了，保护我的任务就到这里了。”
　　井上彦一有些担心：“我们难道就这么出去吗？万一”
　　唐铭水笑了笑：“我说过了，这里是我的上海，我们现在将是绝对安全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唐铭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井上彦一和古田贺人忽然有了一种安全感。
　　这次的损失很大，伊藤优介死了，柏木南归也是凶多吉少。
　　井上彦一非常不解：“为什么我们和季云卿见面的消息，会被军统的那些人知道？”
　　“季云卿，一定是那个混蛋！”古田贺人杯地说道：“等我们这次回去了，我一定要给予他惩罚！”
　　“不，不会是季云卿。”唐铭水却平静地说道：“季云卿一心想要投靠帝国，而且他还给我们送来了那么多的中国士兵，他没这个胆量。
　　唯一的可能，是我们中有人给军统的通风报信。”
　　“八嘎！”古田贺人杀气腾腾：“我一定要抓出这个混蛋！”
　　那个日本侨民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
　　到了门口，古田贺人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门就打开了。
　　住在这里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日本夫妻。
　　那个男的，应该是个疯狂的****者，不断的在那炫耀自己，曾经参加过对俄国的战争，并且为日本在上海之战中取得的胜利不断欢呼雀跃。
　　言语中，充满了对中国人的鄙视。
　　他大概怎么也都不会想到，能够说一口流利日语的唐铭水，居然也是一个中国人。
　　“我应该在战争一开始就去参战的。”老年日本人的话里带着遗憾：“为了天皇效忠，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可惜的是，我的年纪大了，腿也不方便了，但是不要紧，帝国还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你可以死了。
　　这是唐铭水心里想的。
　　一周之内，你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这里是公共租界。
　　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唐主任。”冈田大治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辛苦了。那个军统特工呢？”
　　“啊，在那个房间关着呢，跟我来。”
　　跟着冈田大治到了边上的房间，一推开门，走进去，唐铭水只看了一眼，便怔在了那里。
　　宋晓云！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俘特工

　　宋晓云！
　　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宋晓云！
　　唐铭水做梦也都想不到，被抓到的那个军统特工竟然会是宋晓云。
　　怎么搞的，她现在应该已经远离上海了。
　　为什么她会成了一名特工？
　　宋晓云被绑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唐铭水。
　　唐铭水在那双冰冷的目光里，分明还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悲伤、失望、愤怒
　　“我认识她。”唐铭水却忽然开口说道。
　　“你认识她？”井上彦一几个人都是一怔。
　　“是的，我认识她。”唐铭水轻轻一声叹息：“她叫宋晓云，那个时候，我还是军统上海站的，她和学生们一起游行，我抓到了她，然后又放了她。我记得今年年初的除夕，我还是在她家里吃的年夜饭。”
　　井上彦一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啊，这个漂亮的女人应该是唐铭水相好的了。
　　唐铭水来到宋晓云的面前，解开了绑住她嘴的布，然后换成了中国话：“很久不见了。”
　　“呸！”
　　宋晓云一口唾沫吐了上去。
　　唐铭水苦笑。
　　为什么这些人送喜欢吐唾沫呢？
　　唾沫这种东西，不但不卫生，而且还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为什么要当特工？”唐明是很平静的问道：“这不好玩，真的一点都不好玩。”
　　“为的是杀光你们这些汉奸。”宋晓云的回答毫不迟疑：“唐铭水，我们这次虽然没有杀掉你，但还会有更多的同志来找你的！你连晚上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
　　“其他人也许会，但我不会。”唐铭水凝视着她：“从来只有我让人感到恐惧，让人从噩梦中惊醒，没有人可以吓唬我。我一直告诉你，你只是一个学生，学生，最关键的任务就是学好文化知识，远离战争。战争永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浪漫。”
　　“战争，没有白鸽。”
　　唐铭水曾经说过的话，忽然又一次的出现在了宋晓云的脑海中。
　　她的眼泪几乎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不是害怕，因为她想到了曾经和唐铭水待在一起美好的那段时间。
　　这个男人，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走吧。”唐铭水转过了身子，重新变成了日本话：“这个，曾经是我的女人，不要伤害她。”
　　即便不用他吩咐，井上彦一他们也都看出来了。
　　怎么办？
　　唐铭水的心里在那急速飞转。
　　来之前，自己曾经想过，杀死那个被抓住的军统特工，避免他落到日本人的手，而倍受折磨。
　　但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被抓住的居然会是宋晓云。
　　他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不行，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奉命潜伏的，在自己的人生里，永远都不可能存在感情这种东西。
　　来到客厅，那对日本老夫妻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茶。
　　在那想了一会，唐铭水开口说道：“冈田君，你立刻去季云卿那里，让他用最短的时间，到这里来见我。”
　　“好的。”
　　冈田大治立刻站了起来。
　　对于唐铭水下达的命令，他从来都不会有一分一秒迟疑的。
　　“我们呢？”井上彦一有些担心：“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为什么还要去找季云卿？”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能确定柏木君已经阵亡了。他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不能抛弃他，也许他现在正在等待着我们的营救。”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让一种敬仰之情，在井上彦一和古田贺人的心中升起。
　　如果有一天，当他们身陷绝境的时候，他们可以确信，唐铭水一样也不会放弃他们的
　　
　　一个多小时以后，季云卿急匆匆的出现在了这里。
　　外面，他的大批弟子已经在周围拉起了警戒。
　　季云卿在得知了袭击发生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差点崩溃了。
　　天啊，日本人居然遭到了袭击？
　　这个罪名，自己怎么承担的起啊？
　　所以冈田大治刚找到他，季云卿没有一分钟的迟疑，立刻就赶到了。
　　他看到唐铭水和井上彦一的面色铁青，心中忐忑不安：“唐主任，井上少佐，悲剧，这是一个悲剧，那些军统的人太无法无天了，竟敢在公共租界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罗胜达被打死了。”
　　唐铭水这话刚刚说完，季云卿立刻接口说道：“死的好，死的好，我的这个徒弟，能够为大日本帝国，为唐主任和井上少佐效忠，那是他的荣幸。”
　　现在，只要这件事不怪罪到自己头上，就算自己的徒弟全部都死光了他也在所不惜。
　　“我们的一个人死了。”
　　当唐铭水缓缓的说出了这句话，季云卿的心里一个“咯噔”。
　　日本人死了。
　　日本人死了啊。
　　这比死了自己的亲爹妈还要如五雷轰顶啊。
　　“季云卿！”唐铭水猛的抬高了自己的声音：“你约我们来这里见面，结果却让我们遭到袭击，一个帝国忠诚的士兵死了，你准备怎么负责！”
　　季云卿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唐、唐主任，和我没有关系，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是、是军统的那帮人做的啊。”
　　“和你没有关系？”唐铭水不断冷笑：“这话，你去和日本人说吧。”
　　“唐主任，帮帮我。”季云卿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唐铭水的身上：“你需要什么条件，只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唐铭水的口气稍稍放缓和了一些：“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们有一个同伴，在遭到伏击的时候受伤了，现在生死不明。我知道你门生众多，在公共租界里，你们和军统的人来来往频繁。
　　我现在需要你去弄清楚他的死活，如果他落到了军统手里，告诉他们，他们的人也在我们手里，名叫叫宋晓云。我们可以交换俘虏。但是，如果我的人死了，那么，这个叫宋晓云的恐怕他们也只能够看到尸体了。”
　　“一定，一定。”季云卿忙不迭的回答道：“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一定把消息找到。唐主任，您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办。”
　　唐铭水很清楚，以季云卿的力量完全可以办成这件事情的。
　　而这也是唯一能够救宋晓云的办法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为什么？

　　唐铭水一行暂时在这对日本老夫妻家里落脚。
　　井上彦一他们很自觉的，把一间房让给了唐铭水和宋晓云。
　　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宋晓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当有一天，自己和唐铭水重逢，会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场合里？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这么见面。
　　一个是狗汉奸，一个是军统特工。
　　“你会死的。”唐铭水终于开口说道：“我说过你应该好好读书的。”
　　“我不怕死。”宋晓云轻蔑地说道：“从加入军统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为国家为民族牺牲的准备。”
　　“不要说这些大道理，永远都不要说。”唐铭水的声音很低：“每个人都说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可是当事情发生之后呢？
　　死亡，也许对你是最好的解脱了。我不想你活着离开租界，活着走进我们的审讯室。”
　　宋晓云一点都不害怕：“酷刑吗？你在威胁我吗？”
　　“威胁你？”唐铭水笑了，可是笑的有朽厉：“酷刑？你知道什么是酷刑？你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
　　当你走进审讯室，他们会扒光你的衣服，然后用你能够想象到的，不能想象到的可怕手段，来尽情的对你侮辱。你是一个女人啊！”
　　你是一个女人啊！
　　宋晓云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终于明白唐铭水的意思了，她的脑海里，也终于浮现出了那可怕的一幕。
　　“我是一个汉奸。”唐铭水又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你想杀我，很多人都想杀我，我不在乎。但我不想你遭受到那样的噩梦，所以，一旦我的人死了，我会尽可能的想法，杀死你。”
　　宋晓云在那沉默着，过了一会，她说道：“谢谢你。”
　　她本来根本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谢谢，可是她必须要感谢她。
　　当她被拉到那个可怕的审讯室里，也许最好的解脱，就是死亡了。
　　她，是一个女人啊。
　　很多人都说，女人是最适合当间谍的，这话非常正确。
　　因为女人有她们自己巨大的优势。
　　但是，女人又是最不适合当间谍的。
　　因为一旦她们暴露，就会面临无数可怕的噩梦。
　　那是比死亡还要更加让人绝望的诅咒。
　　唐铭水掏出了一根烟，默默的在那抽着。
　　宋晓云看着这个男人，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她生怕唐铭水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为什么要当汉奸？我记得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狗特务”
　　说到这里，她居然发现自己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
　　狗特务，那个时候，多美好的一种称呼？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一个一腔热血，但却天真的学生。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抓了我们，又故意放了我们。我们卖花筹款，又是你挺身而出帮了我们。打仗了，你是那么的勇敢，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可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了一个汉奸？为什么？”
　　一连几个为什么，唐铭水能够听出她声音里的失望和痛苦。
　　为什么？
　　难道我能够告诉你我身上担负着秘密任务？
　　为什么？
　　难道我能够告诉你，我是一个潜伏间谍？
　　为什么？
　　难道我能告诉你，在中国，还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在用独特的，旁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在为这个国家默默牺牲着？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为什么，但很多的为什么却是永远也都没有答案的。
　　“你还可以回头的。”看到唐铭水没有说话，宋晓云的语气有些急迫：“如果你现在幡然醒悟，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多做一些好事”
　　“幼稚。”唐铭水冷冷的打断了她：“什么叫回头？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我就绝对不会回头。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宋晓云真的彻底的对这个男人绝望了。
　　当一个铁杆汉奸，真的让他那么快乐吗？
　　“铭水君。”外面传来了井上彦一的声音：“季云卿回来了。”
　　唐铭水站了起来：“好好的待着吧，希望我的人还活着。”
　　宋晓云闭上了眼睛。
　　她决定不再理睬这个男人
　　
　　刚刚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季云卿就带回了情报。
　　他在上海滩的力量还是不容忽视的。
　　对于唐铭水他们来说，是柏木南归并没有死。
　　他被军统的人生擒了，并且被秘密关押起来。
　　古田贺人完全能明白成为俘虏的感觉。
　　“为什么不向天皇陛下尽忠？”井上彦一有些不满。
　　“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唐铭水笑了一下说道：“死，有的时候是这个世上最简单的一件事，但是怎么活着，怎么能够更好的发挥自己的作用，才是最艰难的。”
　　说完，他看向了季云卿：“交换俘虏，对方怎么说？”
　　“我和他们说了，我和他们说了。”季云卿急忙回答道：“对方答应交换俘虏。明天下午三点，静安寺那里换人。”
　　“不行。”唐铭水断然拒绝：“回去告诉他们，不能在静安寺，普陀路捕房附近，有个仓库，在那里进行交换。”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季云卿擦着汗水连声说道。
　　等到他急匆匆的一离开，井上彦一有些担心：“铭水君，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一些？需要再调一些人进入公共租界吗？”
　　“没有这个必要。”唐铭水显得非常有自信：“普陀路捕房那里，靠近戈登路，我原来就在戈登路289号上班，没人比我更加熟悉那里了。不过，在去之前，我们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他仔细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井上彦一、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听的非常仔细。
　　对于公共租界的情况，他们三个完全就是外行，在一个真正的大行家面前，他们需要的只是耳朵，而不是嘴。
　　“我还需要一辆轿车。”唐铭水在那沉吟着。
　　“我可以去帮你们想办法。”那个老年日本人在一边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家里就有一辆轿车，虽然老了一些，但我想还是可以用的。”
　　“那么，就拜托了。”唐铭水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柏木南归救回来，剩下的事情，咱们这笔账慢慢的再和他们算！”


第一百七十章 蠢材！

　　唐铭水带着宋晓云上车的时候，特意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些东西。
　　只是这，宋晓云是永远也都不会明白的。
　　车子开的非常平稳，井上彦一开车，唐铭水带着宋晓云坐在后排。
　　两个人一路都保持着沉默。
　　越接近目的地，宋晓云发现自己越是紧张。
　　为什么？
　　她也说不清楚。
　　她不明白身边的这个男人，怎么能在任何环境下都表现的如此沉稳。
　　唐铭水掏出了烟，正想抽，看了一眼宋晓云，摇下了车窗。
　　他点着了烟，吸了一口：“这种情况下其实是最危险的，如果现在有个枪法好的，选择了合适的角度，一颗子弹就能要了我的命。”
　　宋晓云虽然发誓过，不再和这个汉奸说话，但却依旧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样，你还要开窗？你不怕死吗？”
　　“我怕死，没人真的不拍死，视死如归，只是一个传说。就算是最勇敢的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哪怕他表面上表现的非常英勇，但内心总还是不甘心的。”
　　唐铭水倒到，地说道：“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军统的那些人根本没有想到要在这里暗杀我。一群废物。”
　　宋晓云不服气：“他们不是废物，他们是为了国家和民族誓死一战的英雄！”
　　唐铭水冷笑：“英雄？盲目的死就是英雄？那英雄真的一钱不值。军统上海站自从我和贺洛川不在了，为什么变得如此堕落？
　　你知道什么才是英雄？精心部署，巧妙设计，能够用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目的，能够让自己的部下付出最小的牺牲，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在那里用自己的方式叫宋晓云。
　　她已经是一名军统了，她未来会奉命执行更加危险的任务。
　　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自己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都会适时出现保护她的。
　　她将长大，去独自一个人承担起更加危险的任务。
　　至于宋晓云能够领悟多少，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铭水君，普陀路到了。”井上彦一停下了车。
　　“下车吧。”唐铭水下车，并且帮宋晓云打开了车门。
　　宋晓云没有被五花大绑，唐铭水甚至都没有用枪对着她，这不禁让她有些好奇：“你不怕我跑了吗？”
　　“你可以试试。”唐铭水平静地说道：“你跑，五米之内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宋晓云最看不惯的就是唐铭水这种嚣张跋扈的气焰。
　　可是，她偏偏无法反驳。
　　约定的那个仓库就在前面。
　　唐铭水一挥手，井上彦一拉着宋晓云停了下来。他可没有唐铭水那么有把握，拔出了枪，对准了宋晓云。
　　唐铭水单独一个人走了过去。
　　在仓库门口，七八个人，全部携带武器，正紧张的看着那个传奇的男人一步步的朝自己走来。
　　唐铭水！
　　唐阎王！
　　“小常，常德清。”唐铭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领头的：“以前是跟小孙的。”
　　常德清无数次的设想过，当他看到唐铭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痛骂、怒斥、鄙夷。
　　可当他真正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有紧张、害怕、畏惧。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可明明只有唐铭水一个人，而且他还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啊。
　　常德清振作了一下精神：“唐铭水，你还好意思提到孙队长？他就是死在你的手里的！我们早晚要帮他报仇！”
　　蠢材！
　　唐铭水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一声。
　　如果要帮小孙报仇，要刺杀自己，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宋晓云？
　　一个小小的宋晓云，刚进去军统没有多久的小特务，死了就死了，和能够成功刺杀到自己这个大汉奸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小孙现在还活着，他一定拿枪对着自己，并且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射击成马蜂窝的。
　　“我们的人呢？”常德清抬高了声音，似乎这样才能在气势上压倒唐铭水。
　　“我要的人呢？”唐铭水不动声色。
　　“把人带出来！”
　　柏木南归被五花大绑的带了出来。
　　“阁下！”
　　当看到了唐铭水，柏木南归又惊又喜。
　　是的，唐君是不会抛弃自己部下的，永远不会！
　　这是唐铭水的部下对他始终坚定不移的信心。
　　“腿怎么样？”唐铭水用日语问道。
　　“没事，阁下，我能坚持的住。”
　　唐铭水笑了笑，朝后挥了挥手。
　　很快，井上彦一带着宋晓云走了过来。
　　唐铭水的手伸到了口袋里，立刻，常德清如临大敌的举起了枪。
　　唐铭水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一支：“交换吧。”
　　在双方枪口的监视下，两个俘虏走到了彼此的阵营里。
　　常德清放心了，他的面色忽变：“唐铭水，你还想活着回去吗？”
　　所有的枪口一起对准了他。
　　蠢货，蠢货。
　　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而且要杀人就杀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废话？
　　就在这个时候，两辆巡捕房的车子呼啸而至，甫一停稳，十几个巡捕从车上跳下。
　　最后下来的，是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
　　领头的一个队长阴沉着脸来到两卜人的中间：“做什么？做什么？这里是公共租界，不是你们的战场。”
　　他说指了指常德清：“你，我知道你是军统的，但不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
　　说完，又看向了唐铭水：“你是唐铭水吧？我们接到了日本方面的电话，我们不想惹事，也不想看到租界出事，我们将护送你们离开租界。”
　　唐铭水的嘴角露出了笑意：“谢谢，我们从来都不想在公共租界闹事，这次要麻烦你了。”
　　常德清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唐铭水，他永远都是那个可怕的唐阎王！
　　这一切，宋晓云看的清清楚楚。
　　过去，她以为常队长和唐铭水一样，都是很有办法的人。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在唐铭水的面前，常德清什么都不是，他和唐铭水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用语言来形容的。
　　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唐铭水离开了。
　　下一次的见面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季云卿的情报！

　　终于平安的回来了。
　　但这次的公共租界之行，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伊藤优介死了，柏木南归负伤。
　　“我们遭到了伏击，一次有预谋的伏击！”井上彦一恼怒地说道：“军统早就知道了我们的时间和路线，如果不是唐主任的昏厥。恐怕我们全部都要死在公共租界了！”
　　樱井康成的眉头深深锁在一起。
　　袭击，又是袭击！
　　还是得靠唐铭水才能脱离危险。
　　樱井康成现在已经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唐铭水，会是什么样可怕的一幕。
　　“有人泄露了我们全部的行踪。”唐铭水脸色阴沉：“遭到袭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我们中的内鬼。朱桥一次，现在又是一次。如果不尽快找到那个内鬼，类似的事情还会不断发生的。”
　　“现在的问题是，谁才是那个内鬼。”井上彦一沉吟着：“知道我们要去季云卿那里的，只有我们在座的。我想我们谁都不会出卖自己，白白的去送死吧？”
　　“等等。”古田贺人忽然说道：“并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那天，还有人听到了。”
　　樱井康成一怔，猛然醒悟过来：“你说的是吉田大尉和贺洛川？”
　　“不会是吉田大尉。”唐铭水很肯定地说道：“他毕竟是个帝国军官，虽然对我有意见，但不至于会出卖同僚。”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樱井康成沉默在了那里。
　　唐铭水的怀疑不是没有目的的。
　　樱井康成路这个时候做了一个决定，即便没有明显的证据，从现在开始，也要全面监视贺洛川，类似的事情绝对不能再次发生了。
　　唐铭水，是整个上海特务机关的重中之重！
　　“唐主任，季云卿在外面求见。”
　　“八嘎，他还有脸来！”一听到季云卿的名字，井上彦一立刻变得恼怒起来。
　　“井上君，冷静。”唐铭水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责怪谁毫无意义。而且，这个人对我们还有用。”
　　樱井康成站了起来：“你们负责和他交涉吧，我去调查情报泄漏事件。”
　　他是刻意避开的。
　　没过一会，季云卿走了进来。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日本特务机关，眼神躲闪，强做笑颜：“唐主任，井上少佐，能够看到你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井上彦一冷哼一声。
　　也许现在把他带到审讯室里，把所有的刑具都让这个老东西尝一遍是最好的办法。
　　唐铭水的脸色同样也很难看：“季老板，我们的确是脱险了，可是，一个帝国军人死了，一个现在还在医院里。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要去拜访你。季老板，你说你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季云卿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为了投靠日本人，他费了太多的心思，眼看好不容易和日本人拉上了关系，一场袭击却让自己的位置变得摇摇欲坠素起来。
　　“对于贵方的损失，我也感到非常痛心。”季云卿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是痛心疾首：“那些军统的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我也承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意拿出一笔钱来，抚恤死去的日本军官，慰问受伤的帝国英雄。”
　　唐铭水点了点头：“季老板对于帝国的忠诚，我们都看在眼睛里了。希望你尽快报效吧。”
　　目前在这个人的身上，除了不断的敲诈他的钱，似乎也没有其它的用处。
　　季云卿精神一振：“这次除了来表达歉意之外，我还有一个重要情报要汇报。”
　　“哦，什么？”唐铭水一下集中起了注意力。
　　季云卿神秘兮兮地说道：“军统上海站武装别动队新的队长已经到达。”
　　唐铭水立刻留神：“你是怎么知道的，说的详细一些。”
　　“是，是。”季云卿一丝一毫不敢隐瞒，把自己得到的情报全部和盘托出：“这个人叫沈易衡，军统中校，是前日秘密进去上海的。
　　他一到，立刻拜会了他的好友，富商刘领和。刘领和在他当年落魄的时候，曾经资助过他一大笔钱，沈易衡知恩图报，而且对他非常信任，所以到了上海第一个找到的就是他。
　　但他绝对不会想到，刘领和其实早就是我们青帮的人，而且地位很高。更加重要的是，他和我一样都愿意为帝国效力。
　　沈易衡现在就住在他家，召见下属，制定计划全部都在那里。刘领和听到，沈易衡将于明日晚上，秘密进去上海日控区，召见所谓的前敌作战小组，并且策划一次针对日军大的作战行动。”
　　唐铭水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已经把季云卿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
　　这个沈易衡他知道，是老资格的特务了，而且很得戴笠的信任。
　　他为人精明老练，沉着冷静，但这次怎么这么大意，如此的相信刘领和？
　　一甸报属实，那么，军统的前线行动小组很有可能被一网打尽！
　　他不动声色：“地点，具体的时间？”
　　“四川北路，中和巷，一幢二层小楼里。”季云卿不暇思索，脱口而出：“具体的时间是明日晚上九点！”
　　“很好。”唐铭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立刻向樱井将军汇报这个情报。季老板，如果情报属实，你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不敢，不敢，为帝国效力是份内之事。”季云卿不断点头哈腰。
　　情况紧急，必须立即想办法把这个情报送出去。
　　否则，军统在上海的力量必然遭到沉重打击。
　　“铭水君，他刚才说的什么？”井上彦一在一边问道。
　　唐铭水大概说了一下，井上彦一立刻变得兴奋起来：“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我们现在就去樱井江路那里，如果能把军统的势力一网打尽，对于通统治整个上海将取到决定性的作用。”
　　唐铭水也满意的笑着说道：“是的，倒是我们必须先确定这份情报的真伪。”
　　怎么才能把这份情报用最短的时间送出去，让沈易衡取消一次见面？
　　军统绝不能出现如此大的损失。
　　唐铭水已经想好了几个计划。


第一百七十二章 问题出在哪里？

　　对于季云卿提供的情报，樱井康成如获至宝。
　　一个军统的武装别动队的队长，在目前的上海，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要抓到了他，就有可能对活跃在上海的军统组织造成致命的伤害。
　　更何况，在明天晚上时候，那么多军统前敌作战小组的指挥官都会参加会议。
　　紧急会议立刻召开。
　　日本上海特务机关的重要人物，几乎全部参加。
　　樱井康成亲自主持了这次会议。
　　“诸位，你们认为季云卿提供的这份情报，真实性如何？”樱井康成不愿意浪费时间，开口就问道。
　　“我认为真实性很大。”率先接口的是“X机关”的川口利宏：“我们前段时候截获军统情报，军统委派的新的武装别动队队长即将到达上海，让各小组负责人做好迎接准备。”
　　唐铭水听到这里心里一个“咯噔”。
　　不对啊，这不符合军统的一贯做事风格。
　　上海已经沦陷，军统全部特工潜伏进行活动。
　　委派新的指挥官，一般不会使用电报形式。
　　各小组负责人？
　　在上海，军统特工以小组为单位，分散作战。
　　有的小组的确拥有电台，但那也只是少数。
　　绝大部分的小组，都是靠着特殊的办法来传递情报、联络。
　　为什么这次是个例外？
　　“我也认为很有可能。”这次说话的是吉田木翔。
　　尽管他对唐铭水恨不得杀而后快，对一直都庇护唐铭水的樱井康成也是满腹怨言，但这毕竟关系到帝国在上海的统治：
　　“我们前天抓获了一名军统要员，蔡特元。这人也是奉命进入上海潜伏，而且还肩负着非常重要的任务，联系上海各支那商人，对国民政府进行捐款，并且，警告他们和帝国采取不合作的态度。
　　被我们抓住后，他很快就全部招供，军统方面，的确派遣了一个叫沈易衡的人，进入上海，主持军统工作。而且他还说，沈易衡在军统里的地位很高，能力也很强。我正准备把这个情报汇报给将军阁下。”
　　樱井康成很是不满。
　　前天得到的情报，一直到了今天才来汇报？
　　这个吉田木翔，还是在和自己作对。
　　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不能重用的。
　　不对，还是不对！
　　唐铭水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古怪了。
　　蔡特元他也认识，甚至在自己刚进入力行社上海站的时候，还短暂的当了一段时候同事。
　　这个人的资格的确很老，而且看起来正直清廉，一本正经，张口闭口就是“道德伦理、坚持主义”，可是私底下，贪酒嗜财。
　　甚至有一次，他接受了别人的一笔贿赂，私自放走了一个重要嫌疑人。
　　当时的力行社上海站站长贺洛川，立刻向戴笠做了汇报。
　　戴笠勃然大怒，立刻将他调回到了南京准备严惩。
　　但也不知道这个蔡特元，用了什么办法，居然逃脱了惩罚，反而还在军统里继续谋得了一份闲差。
　　这样的人，戴笠怎么可能用，而且还派给了他这么重要的任务？
　　纵观整个事情，这里面真的有古怪啊。
　　尤其是那个沈易衡，为人谨慎小心，做事步步为营，怎么会贸贸然居住到一个商人家里，还透露出了那么多的重要情报？
　　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此外，开会的地点也不对。
　　四川北部是上海之战中，日军最先发起进攻并且占领的地方，那里日本人的势力很大，沈易衡怎么会选择在那里开会？
　　别说是情报泄露了，就连一支日军巡逻队，都有可能发现他们。
　　这不光是不谨慎，简直就是在那拿人命儿戏了。
　　可是沈易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目的何在？
　　还是有别的自己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唐铭水的眉头紧紧皱在了那里。
　　“此外，蔡特元还另外交代了一个情况。”川口利宏继续说道：“他说，军统制定了新的接头暗号，是一首宋代人陆游写的诗。接头人每人念半首。全诗是，‘培火螭炉起宝熏，滴泉鏊矸聚玄云。屏围燕几成山字，簟展凉轩作水纹。
　　绝口不谈浮世事，洗心聊策退居勋。耄年犹健非无自，一卷丹经受郑君。’”
　　原来如此。
　　唐铭水终于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只有军统高级潜伏人员才知道的一个绝密的暗号。
　　前半首第一句，“培火螭炉起宝熏”。
　　这一句的意思是，“陪”（配）合行动。
　　下半首第一句，“绝口不谈浮世事”。
　　这一句的意思是，“绝”密计划。
　　只有军统最高级，潜伏最深的间谍才能懂这些意思。
　　配合行动，绝密计划！
　　戴笠通过了蔡特元的口，在说给自己，说给任何一个和自己一样，肩负着绝密潜伏任务的间谍听：
　　沈易衡此来，是担负着一个绝密任务，所有得到暗号的人，立刻全力配合行动！
　　是什么样的任务？
　　唐铭水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考虑怎么促成日本人来“配合”军统的行动。
　　“暗号？”
　　樱井康成在那想着，过了一会，目光终究还是落到了唐铭水的身上：“唐主任，你认为呢？”
　　“不好说。”唐铭水在那想了一会：“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里有些问题，但问题出在哪里，我暂时还没有想明白。不过不管怎样，既然得到了这份情报，本着负责的态度，我们还是可以去看一下的。”
　　“是的，唐主任说的没有错。”樱井康成决定了：“无论军统在那玩什么把戏，我们都必须到现场去证实一下。井上少佐。”
　　“在。”
　　“宪兵队的驻地就在四川北路，这次的行动，主要由宪兵队负责，此外，我再抽调一部分的力量协助你。”樱井康成仔细做了部署：“为了确保情报不会像前几次一样泄露，行动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半步，我说的是任何人。”
　　吉田木翔也明白了。
　　这句话其实是对自己说，也是对贺洛川说的。
　　任何人。
　　就只有一个贺洛川。
　　樱井康成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贺洛川。
　　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一个人：
　　唐铭水！
　　笑话，这一样也是一个支那人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袭击

　　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都没有离开过。
　　为了确保情报不会折泄漏，确保行动的万无一失，樱井康成这次做足了准备。
　　不能再出现任何的意外了。
　　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所有人都很清楚。
　　能否对军统上海站形成有效打击，就看这一次了。
　　樱井康成甚至决定，亲自指挥本次行动。
　　而很自然的，唐铭水成为了他的副手。
　　一个他最信任的中国人。
　　他选择了一个最有利的观察地点做为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入夜，在中和巷附近，陆陆续续的开始出现了一些行踪诡异的人。
　　“那个人，叫杜雄，有个和我一样的外号，杜阎王。”唐铭水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这个人做事不择手段，作风凶悍，怕他的人不在少数，现在他也来了，看起来军统的这次会议真的非常重要。”
　　在望远镜里，樱井康成看到杜雄进去到了一幢两层楼的小洋楼里。
　　就是那了。
　　樱井康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季云卿这次还是为我们立功的。这样的人，很符合我之前说的人，要多用，重用。季云卿由你亲自来盯着吧。”
　　“好的，将军阁下。”唐铭水淡淡说道。
　　季云卿？
　　他的出路无非只有两条。
　　如果这真的是军统设定的一个计划，那么，季云卿这样的蠢材，自己还可以用，而且是多用。
　　如果那个沈易衡真的做出了那么愚蠢的事情，那么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除掉一个祸害。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时间在流逝。
　　一共有十五个人进去到了那幢二层的小楼里。
　　宪兵队和樱井康成调来的士兵已经进入到了伏击地点。
　　现在，就等那个最重量级的人物出现了。
　　将近九点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了附近，黄包车上还挂着帘子。
　　拉车的车夫警觉的看了看周围，然后拉开了帘子。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中年人下了车。
　　沈易衡！
　　在望远镜里，唐铭水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忽然间就想明白了一个关键所在。
　　时间！
　　现在是晚上，也是日本人巡逻最频繁的时候，哪怕沈易衡是真的愚蠢，也知道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时候。
　　他不可能在晚上召开一次随时会让他被捕的会议。
　　除非，他在进行一项计划！
　　唐铭水真的有些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让军统如此大费周折，不但传递出了一份份的假情报，而且还让沈易衡冒险？
　　也许，只有见到戴笠或者是沈易衡本人才能得到答案吧？
　　对面二层小楼的二楼上，闪动着幽暗的灯光。
　　樱井康成看了一下时间：“开始吧。”
　　行动，开始！
　　早就埋伏在那里的宪兵队，迅速从藏身处出现，向二层小楼接近。
　　楼上，根本没有察觉任何异动。
　　一群日本人悄悄的接近着。
　　而儿层楼，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樱井康成微笑着，在望远镜里，他看到自己的人，慢慢的包围了小楼。
　　就算有一只苍蝇，也别想从这里飞出去了。
　　冲在最前面的，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樱井康成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轰！”
　　一声剧烈爆炸传来。
　　整幢小楼瞬间便被淹没在了火光和烟暮之中。
　　樱井康成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
　　这只是开始而已，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连绵不绝响起。
　　“八嘎！”樱井康成愤怒的大声吼了出来：“陷阱，这是一个陷阱！”
　　唐铭水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看起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唐铭水奇怪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仅仅是为了消灭几个日本兵吗？
　　那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
　　唐铭水实在不明白这次行动的目的。
　　此时，周围枪声大作。
　　附近，根本不知道究竟埋伏了多少人。
　　进去二层小楼的日本人全部被炸死了。然而，日军训练有素的特征也在此时表露无疑。
　　即便是那些宪兵，在爆炸和袭击面前，也没有任何的慌乱，迅速的撤退，抢占有利地形，然后开始还击。
　　袭击者占领的攻击地形非常好，而且来了大量的人，同时装备精良，火力强大，几乎是清一色的冲锋枪和机枪，一时间居然将日军死死的压制住。
　　手雷一枚接着一枚的扔下，爆炸声此起彼伏。
　　看着这一切的樱井康成面色铁青，他知道自己又跌进了一个陷阱中。
　　敌人的准备极其充分，冲进二楼的宪兵全部死了，而在之后的袭击中，又有两个宪兵被打死。
　　不过他并不如何担心，这里是日控区，要不了多少时候，附近的日军就会增援上来的。
　　果然，打了一会，袭击者的枪声便没有那么密集了。
　　在继续扔了几枚手雷后，很明显的，那些人开始撤退。
　　到底怎么回事？
　　唐铭水也是一头雾水。
　　废了那么大的力气，部署了那么久，为的就是打死这么几个日本人？
　　这不对。
　　但究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暂时还想不到。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枪声落定，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就这么诡异的结束了。
　　整幢二层楼，被炸毁了一半。
　　十几个宪兵队的，死在了楼里。
　　此外，在外面的日军还被打死两个，打伤四个。
　　损失惨重。
　　樱井康成沉默着。
　　这个陷阱让他颜面尽失。
　　季云卿！
　　他确信季云卿不是间谍，只是一个愚蠢的笨蛋。
　　他被人利用了都茫然不知。
　　还有川口利宏和吉田木翔，全部都跌进了军统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里。
　　甚至也包括他自己。
　　袭击者也被打死了五个，还有一个重伤。
　　当樱井康成看到这个伤员的时候，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是谁！告诉我，是谁！”
　　因为愤怒，他问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可是那个伤员，居然看着他在笑。
　　“八嘎！”
　　忍无可忍的樱井康成，从身边一名少尉的手里，一把夺过手枪，把枪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到了这名伤兵的身上。
　　伤兵死了。
　　樱井康成一无所获。
　　“这帮该死的支那人，这帮该死的军统！”樱井康成恼怒的喊着：“杀死他们，杀光他们，他们就是一群蛀虫！”
　　唐铭水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失踪的宪兵！

　　清理这幢小楼废了很大的力气。
　　当那些残瓦碎砖终于清理干净，死掉的日本人尸体大部分找到了，所有人这才发现，在小楼里早就已经挖了一条暗道。
　　那些进入到房子里的人，一进去，便进入到了暗道里进行了紧急撤离。
　　而日本人却还以为，他们正在里面召开着一场子虚乌有的会议。
　　这条暗道的存在，即便连唐铭水都不知道。
　　在上海滩，唐铭水不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殉难的帝国士兵遗骸都找到了吗？”
　　樱井康成铁青着脸。
　　“大部分。”井上彦一的脸色同样也很不好看：“目前只有一个人生死不明。”
　　“是谁？”
　　“松平武男。”
　　“哦，继续找。”
　　“将军阁下。”井上彦一迟疑了下，然后凑到樱井康成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会话。
　　骤然间，樱井康成的面色一变：“你为什么不早说？”
　　“是上面要求严格保守这个秘密的。”井上彦一有些委屈：“而且这次行动，本来并没有打算叫他，可是松平武男自己一定要参加行动。而且，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是第一批冲进小楼的。”
　　樱井康成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如果松平武男死了，那么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唐铭水就在边上。
　　他有一些好奇，这个松平武男又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让樱井康成和井上彦一那么紧张？
　　“铭水君，发现了什么没有？”樱井康成振作了一下精神。
　　“暂时还没有。”唐铭水摇了摇头：“将军阁下，你说的那个松平武男是谁？他为什么那么重要？”
　　樱井康成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道：“跟我来。”
　　他带着唐铭水上了轿车，让司机下去等着，关上门，然后才语气凝重地说道：“在日本，有一些特权阶级，是贵族”
　　贵族？
　　唐铭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日本女间谍宛子。
　　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听着樱井康成说了下去：“其中，松平氏起源于日本室町时代，是当时日本的豪族，后来在日本江戸幕府时期，演变为徳川姓氏的起源”
　　唐铭水立刻就明白了：“这个松平武男也是贵族？”
　　“是的。”樱井康成点了点头：“松平家是日本的贵族，他的祖父、父亲，都在帝国军部效力，尤其是他的父亲，还在军部担任着重要职务。这次上海之战，听说他的父亲也是坚定的主战派。
　　在日本，军部的势力很大，再加上他贵族的身份松平武男是最小的孩子，也是松平家最疼爱的孩子。他加入军队不久，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所以军方特意把他安排在了几乎没有作战任务的宪兵队，并且来到上海，算是让他历练一下吧。”
　　唐铭水明白了。
　　在上海待个一年半载的，镀个金，然后再回到日本，也就方便提拔了。
　　这样的事情无论在中国还是日本都太多太多了。
　　只是，这次谁也没有想到居然出了意外。
　　“没有找到松平武男的尸体。”樱井康成显得忧心忡忡：
　　“不应该啊，这幢小楼只有这么大，就算被炸的粉身碎骨，也应该留下一些碎片的。不过奇怪的是，他的枪倒发现了。”
　　唐铭水在那想了一会：“将军阁下，跟我来。”
　　他迅速带着樱井康成下车，然后来到了爆炸现场。
　　“少佐阁下，松平武男是第几个冲进去的？”
　　唐明是开口问道。
　　“我记得我刚下达命令，松平武男第一个就冲了进去。”井上彦一在那回忆着：“他表现的非常勇敢。”
　　“也许不是勇敢呢？”唐铭水却忽然这么反问道：“也许是早就设计好的一个计划呢？”
　　“什么意思？”樱井康成和井上彦一都是大惑不解。
　　“我想，整个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唐铭水不慌不忙将他设想的一幕呈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开始执行抓捕任务了。
　　松平武男第一个冲了进去。
　　“上去！”
　　他冲着自己的同伴大喊。
　　同伴全部上了二楼。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楼的那个暗道口打开了。
　　松平武男迅速扔掉了自己的枪，跳进了地道里。
　　没过多久，爆炸就发生了。
　　而为了掩护地道里的人撤退，确保在钻出地道的时候不被发现，那些早就准备好的袭击者开枪了。
　　在尽量的为同伴争取到充足的时间之后，他们这才撤离
　　
　　樱井康成和井上彦一听的完全呆住了。
　　过了好大一会，樱井康成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一些颤抖了：“你，你是说，松平武男是故意逃跑的？”
　　“我猜测的。”唐铭水平静的回答道：“可能整个所谓的会议，都是一场策划已久的计划，军统不断通过形形色色的人等，传递着假消息，诱使我们上当，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接应松平武男！”
　　太可怕了。
　　如果唐铭水判断的是正确的，那将是日本军方一桩最大的丑闻了。
　　一个贵族的后代，居然和中国人串通在一起，密谋叛逃？
　　为什么啊？
　　樱井康成根本就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无论铭水君猜的是否正确，我们现在必须要有所行动。”井上彦一也是面色惨白：“在事情泄露，军部知道这件事情之前，我们必须在整个上海展开搜捕，确保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他。铭水君，你认为现在松平武男会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唐铭水平静地说道：“但我确定他会去哪里，公共租界，现在整个上海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立刻封锁全部通往公共租界的道路！”樱井康成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公共租界！就算要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松平武男给我找到！”
　　可怕。
　　樱井康成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
　　这是丑闻。
　　而且会牵扯到自己的。
　　好不容易成为将军的他，绝不会允许这样事情发生的。
　　松平武男！
　　这个起初没人知道的日本宪兵，却即将掀起一阵波澜！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松平武男

　　“沈先生，‘乌云’我们带来了。”
　　“沈先生，你好，请多关照！”松平武男深深一个鞠躬，用非常流利的汉语说道：“这次让你们受累了。”
　　“松平先生，没有关系，我接到上峰命令，就算蒙受再重大之牺牲，也一定要把你安全的救出来。”
　　看到松平武男浑身无损，沈易衡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整个救援计划，和唐铭水猜测的完全一样。
　　沈易衡动用了大量的资源，以及超过八支前敌作战小组，才终于把松平武男平安的救了回来。
　　“请坐吧，松平先生。”沈易衡请松平武男坐了下来：“我有一些好奇，松平先生是日本人，而且还是日本贵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松平武男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是的，我是一个日本人，而且出身于贵族之家，从小，我的生活条件就很优越。我的外祖父曾经当过日本驻中国的领事，任满回国后，他和我说过很多关于中国的事情。
　　中国的历史，中国的文化，中国的那欣丽的景色，因此在小时候，我对中国就非常的向往。
　　后来，我长大了，在东京，我认识了一个中国人，也是我的忘年交，他的日本名字叫佐佐木弘，而中国名字叫龚红吉。
　　我和他关系很好，从他的嘴里，我听到更多关于中国的故事，我对这个国家，向往到了极点，我总是想着，要到中国来看一看。
　　一.二八事变的时候，我十八岁，当消息传到国内，日本国民一片欢腾，但我却一点也都开心不起来。
　　中日两国一衣带水，为什么一定要打仗，难道不能当个好朋友吗？我一直都反对战争，厌恶流血。
　　我把心中的烦恼告诉了龚桑，他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他说，我们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改变不了政府的决定。但如果无数个能力有限的人团结在一起，就能够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回去后，他想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要反战！
　　他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呼吁日本政府停止战争。
　　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荒谬了些。
　　家里人知道后，一定会以为他发疯了。
　　而且，狂热的日本国民，一旦知道了一个贵族的后代，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想法，在东京，他简直都不用出门了。
　　还是那个龚红吉，向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去中国！
　　在中国，他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当然，他没有办法现在就实现，但是假如军队，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日本的军队，是最容易到达中国的。
　　松平武男完全按照自己的好友说的去做了。
　　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他终于将进入到了日本军队。
　　但是，他的父亲却担心军队危险，所以动用手里的特权，把他调到了相对安全的宪兵。
　　他在宪兵中待了有一年多，凭借父亲的影响力，他很快晋升到了少尉。
　　然后，被日本人称为“上海事变”的战争再一次的爆发了。
　　那段时间，松平武男非常痛苦。
　　龚红吉身为一个中国人，在日本的境况也变得越来越不好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松平武男所在的宪兵部队，忽然接到了奉命开拔上海的命令。
　　他最后一次见到了龚红吉。
　　龚红吉告诉他：“如果你真的想呼吁结束战争，让中国人不要再遭受战争的创痛，那么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
　　松平武男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厌恶战争，比任何人都更加的厌恶。
　　“去上海，会有人想方设法和你联系的。”龚红吉郑重其事地说道：“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你能够完成你的梦想。”
　　
　　那个龚红吉之前的身份，就是一个长期潜伏在东京的中国间谍。
　　当他把这个绝密情报，千辛万苦的送回国内，立刻引起了蒋介石和戴笠的高度重视。
　　这个松平武男太重要了，一旦他投入到国民政府的怀抱，并且发出反战宣言，那么他的威力，不啻于几个师的威力！
　　一定要把松平武男接应出来。
　　具体的行动，交给了戴笠和他的军统负责。
　　戴笠精心策划了一个计划。
　　而要实行这个计划，首要条件就是和松平武男取得联系。
　　进入上海的日本宪兵队纪律非常严格。
　　他们规定，无论是在平时巡逻，还是放假时候的外出，都必须五人一组，这可以让他们在最大程度上避免遭到中国人的伏击。
　　而戴笠的办法非常简单粗暴。
　　在掌握了松平武男巡逻的时间后，一个军统前敌作战小组，一看到日本的巡逻队，便立刻张皇失措的逃跑。
　　这当然引起了宪兵队的追击。
　　在追捕的时候，松平武男追击一个敌人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那个人没有再逃跑，而是一转身，说出了三个字：
　　“龚红吉！”
　　松平武男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听着。”那个人的语气非常急促：“每次你出来巡逻的时候，都会经过一个卖烧饼的摊子，在那里停留，把你要传递的情报，给那个卖烧饼的。而我们对你的营救方案，也会夹在烧饼里传递给你。”
　　当时的上海，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在日控区，为了生活，一些胆大的中国人，已经开始外出做些小生意了。
　　而为了日后的统治更加方便，为了尽快恢复上海的繁荣，日本人也愿意看到这一幕。
　　所以街头上的中国人变得越来越多了。
　　“我知道了。”松平武男朝后面看了看：“赶快走吧，我的同伴很快要来了。”
　　“不，我不能走。”男人微笑着说道：“我必须要被你抓住，你必须要得到你的上级充分信任。”
　　“我不能这么做。”松平武男急了。
　　“你必须要这么做。”那个男人很从容淡定：“记得，我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偷，刚刚偷了一笔钱，遇到你们，就被吓的跑了。进了宪兵队，我顶多被毒打一顿。可是记住，万一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千万不要流露出任何的异样来。”
　　“谢谢，谢谢。”
　　那一刻，松平武男内心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很多的无名英雄！

　　“那个人，他没有活着离开宪兵队。”
　　松平武男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哽咽起来：“一进去，我的上级，正好养了一条大狼狗，他听说抓到了一个小偷，就让他的大狼狗去咬他。
　　那个人被绑着，根本没有逃跑还击的余力，他被大狼狗扑倒在了地上，惨呼着，身上一块块的肉，都被大狼狗撕咬下来了。
　　我忍不住了，我想要制止，可是我忽然发现那个人的眼睛，正在朝我看来，他甚至还在极度的痛苦中摇了摇头。
　　我忍住了，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被大狼狗活活的咬死了。一直到死，他除了痛苦的呼声，没有出卖过任何的情报。
　　这都是为了我，一个日本人，一个刚刚和他的国家发生了战争的日本人！他宁可死，也要保护我，而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沈易衡发现自己的眼眶也有一些湿润了：“在中国，有很多像那个无名英雄一样勇敢者，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独立完整而奋战，而牺牲。
　　松平先生，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苦难，我们需要朋友，需要很多很多的朋友来帮助我们，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会的，一定会的。”松平武男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那个无名英雄的死，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为了这个国家，我一定会倾尽所有！”
　　沈易衡从一接到这个任务开始，就清楚这是个非常艰难的任务。
　　没有办法和松平武男直接见面，只能通过特殊的方式完成联络。
　　而且还必须演戏。
　　军统很早就知道刘领和和季云卿一样，早就想要投靠日本人了。
　　所以他刻意找到了刘领和，刻意泄露了“重要”情报。
　　然后，被日本人截获的电报等等粉墨登场。
　　戴笠还特意派出了早就被打入冷宫，只在军统兼着一份闲职的蔡特元。
　　还特意把蔡特元到达上海的情报泄露了出去。
　　戴笠知道蔡特元只要一杯日本人抓到，就一定会叛变的。
　　然后，几方面的情况综合到一起，日本人将会确信情报的真实性。
　　不光如此，戴笠甚至还启用了和资深潜伏间谍联系的绝密密码。
　　他需要这些资深潜伏间谍的帮助。
　　这其中就包括了唐铭水。
　　“松平先生，虽然暂时把你接应了出来，但目前我们还是在日控区，依旧很不安全。”沈易衡一点都不轻松：“日本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展开大搜捕，而我们的撤退安全地点，是在公共租界，但日本人肯定已经封锁了全部通往公共租界的道路！”
　　“那怎么办？”松平武男有些急了。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沈易衡沉吟着：“在制定这个计划之前，我们设定了几条撤离路线，但是必须要确保你的安全。戴先生专门交代，哪怕我军统上海站的特工全部死绝了，也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出去。”
　　“太费心了。”松平武男再一次的被感动。
　　为了自己，中国方面真的是耗费了太多的人力物力。
　　“如果迫不得已，我会调用我的王牌来帮助你的。”沈易衡很清楚的记得，在自己接受了命令之后，戴笠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这个人前后为我们传递出了大量有着重大价值的情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冒险动用他的，但是看来这次似乎是到时候了。”
　　戴笠没有告诉沈易衡，这个王牌潜伏间谍是谁，只是告诉了他联系方式。
　　沈易衡甚至有汹待，要想亲眼看看戴先生手里的王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铭水很怀疑，那一首诗其实就是念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自己在这次的行动中，没有发挥到任何的作用。
　　那么，戴笠为什么要启用自己？
　　把松平武男送出去。
　　这是戴笠的要求。
　　唐铭水在得知了松平武男的真实身份之后，很快便想明白了。
　　沈易衡和松平武男一定还留在日控区里，而通往公共租界的必经之路，现在早就已经戒备森严。
　　说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一点都不夸张。
　　沈易衡和松平武男怎么跑出去？
　　这就是戴笠需要动用到自己的时候了。
　　“铭水君。”回到办公室的樱井康成叹息一声：“我们的人，已经在附近展开了全面的搜捕，但是否能够取得进展，还很难说，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如果是你来指挥，你准备怎么逃出上海？”
　　“我说过，公共租界是他们唯一能够去的地方。”唐铭水沉吟着：“沈易衡对上海目前的局势并不如何了解，而那些军统特工，也暂时没有办法把他们送出去。
　　我是沈易衡的话，会想方设法的进入到公共租界，甚至不惜组织起全部的潜伏特工硬冲。毕竟，哪怕特工们都死了，只要把松平武男安全的送出去就是胜利。
　　所以，在几个隘口，必须加大守卫力量，以防出现任何可能出现的不测。一旦被他们跑进了公共租界，再想抓到他们恐怕就很难了。”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樱井康成面色严肃：“越快找到松平武男越好，这样可以把影响力降到最低。铭水君，这件事情你必须要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来。”
　　“我尽量。”
　　“啊，对了。”樱井康成忽然说道：“我们忠勇的军队已经向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发起了攻击战！”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12月1日，日军攻占江阴要塞；是日，日本参谋本部据松井石根的要求，下达大陆令第八号：
　　“华中方面军司令官须与海军协同，攻占敌国首都南京”。
　　日军第10军遵照方面军的命令，部署第114师团沿溧阳、溧水公路向南京南部方向攻击前进；第6师团沿广德、洪兰埠公路，在第114师团后，也向南京南部方向攻击前进；国崎支队沿广德、郎溪公路进占太平，尔后渡江迂回至浦口附近，切断南京守军北退之路。
　　第18师团经宣城向芜湖进攻，切断南京守军西退之路。
　　12月3日，南京保卫战正式爆发！
　　唐铭水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紧，那可是自己国家的首都啊。
　　兄弟们，保卫首都，一切都拜托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接头

　　唐铭水承担起了抓捕松平武男绝大部分的任务。
　　没人比他更加熟悉这个城市了。
　　而此时的他，同样也在想着一个问题：
　　沈易衡会怎么办？
　　他将采取什么样的办法离开日控区？
　　真的会去公共租界吗？
　　其实在唐铭水很肯定的和樱井康成说，松平武男会去公共租界的时候，他心里就能够猜测到，以沈易衡的审时度势，这个时候去公共租界其实是最危险也是最不明智的。
　　那么，他该怎么办？
　　自己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配合他们？
　　大搜捕在日控区已经开始。
　　宪兵队的，专门调来的日军，踹开了一幢幢的屋子，然后冲进去大肆搜捕。
　　只是看起来，日本人目前有些力不从心。
　　上海之战已经结束，日军正在抽调兵力向包括中国首都南京在内的多地发起进攻。
　　上海的兵力已经比较空虚。
　　再加上还要封锁进入公共租界的几条必经之路，在这样的情况下，搜捕工作的兵力绝对是捉襟见肘的。
　　就连X机关那些负责电码工作的都被抽调了一些出来帮忙。
　　唐铭水有的时候也都是单独一个人在那行动。
　　他的部下全部都被派到了上海的各个地方。
　　只是，唐铭水从来不会进入任何一间屋子，他总是穿行在各式各样的小巷子里，抬起头，朝每户人家的门上看一眼便匆匆离开。
　　戴笠既然已经启用到了自己，那么，沈易衡一定会想方设法和自己联系的。
　　也许，他将成为第二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依旧没有任何松平武男的下落。
　　上海，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有人存心要躲着你，随便往哪个地方一藏就可以了。
　　唐铭水已经找到了第八个约定的地点。
　　在那次见到戴笠之后，他告诉了唐铭水新的联络地点以及新的联络方式。
　　当他再一次进入到一条巷子后，忽然，他的脚步停止在了那里。
　　大门的底部，不知道哪个孩子涂鸦，用石灰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画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而在三角形的边上，还有一个圆点。
　　这就是约定的接头暗号。
　　唐铭水身上带着两枝勃朗宁。
　　他检查了一下武器，打开保险上膛，然后，才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了一条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先生，你找哪位？”
　　“我找赵铁匠。”
　　“先生，你真搞笑，这里是大上海。”
　　“我想打口铁锅。”
　　暗号对上了。
　　门缝被开大了不少，唐铭水迅速闪了进去。
　　门重新关好，那个男人低声问道：“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唐铭水警觉的检查着周围：“你这里？”
　　“也只有我一个人！”
　　唐铭水这才摘下了礼帽。
　　“唐铭水！”
　　那人一声惊呼，怎么也都没有想到。
　　“沈先生。”
　　唐铭水淡淡说道：“自从南京一别，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沈易衡死死的盯着唐铭水，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所有人都知道，军统上海站站长和副站长同时叛变投敌，尤其是大名鼎鼎的唐阎王，变成了一个铁杆汉奸。出卖国家利益，杀害同胞，罪不可赦。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啊。”
　　“没有想到的事情很多。”唐铭水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些事情，总需要人去做的。”
　　沈易衡默默的点了点头：“辛苦了，唐先生。”
　　他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所有的人都认为唐铭水已经变成了一名汉奸，但又有几个人知道，他正在忍辱负重，默默的为这个国家贡献着自己一切的力量？
　　这样的人，沈易衡佩服。
　　他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却无法忍受千夫所指。
　　“唐先生，请坐。”
　　唐铭水坐了下来：“松平武男呢？”
　　“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沈易衡很快回答道：“我担心在这里和你接头会出问题，所以特别和松平武男分开了。”
　　随即，他简单的和唐铭水说了一下松平武男的情况。
　　“这样。”唐铭水现在清楚了：“怪不得日本人那么紧张，这个人对于我们的作用太大了，沈先生，你想好怎么把他送出上海了吗？”
　　沈易衡眨了一下眼睛：“我想把他先带到公共租界去。”
　　唐铭水笑了笑：“沈先生，你在试探我吗？从之前的力行社到现在的军统，你的资格比我还老。不会不知道现在想要进入公共租界难如登天。”
　　沈易衡的嘴角也露出了笑意：“是的，唐先生，做我们这行的，总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唐先生闻名上海，无人不知。但兄弟上海却没来过几次，因此不得不小心从事。”
　　唐铭水也不在意。
　　沈易衡随即认真说道：“唐先生，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但都没有最好的，每条退路总觉得风险太大。我们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死了那么多的人，才把松平武男接应出来，当中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唐先生久居上海，万望帮忙。”
　　“戴先生的那首诗，其实就是说给我听的。”唐铭水点着了一支烟：“我仔细设想过了，无论是动用我们的地下组织，还是商界力量，都有暴露可能。但有一个人可以帮到我们的忙。飞马堂。”
　　“飞马堂？”沈易衡一怔：“那是一个帮派组织啊？”
　　“没错，帮派组织。”唐铭水很快接口道：“飞马堂是靠走私为生，这帮人的胆子很大，而且办法很多。当年上海查走私查的那么紧，他们一样有办法把东西运出运进上海，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有他们的秘密渠道。
　　日本占领上海，飞马堂暂时消停了一阵子，但是随着战争结束，他们又迅速开始活跃起来。日本人想抓过几次，但只抓到了几个小喽啰，同样对他们无可奈何。所以如果找到了他们，一定能够把松平武男送出去的。”
　　沈易衡听的非常仔细：“但我们要怎么找？找谁？要出什么样的好处？”
　　“现在飞马堂，主要是他们的三当家做主。”唐铭水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对付这个三当家的有个不二的法门！”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进出自如！

　　“对付这个三当家的有个不二的法门。”
　　唐铭水缓缓说道：“他叫何常庚，四十多岁了才有一个儿子，因此宝贝得不得了。”
　　沈易衡也是老牌特务了，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你的意思是，绑架他的儿子？然后胁迫他为我们做事？”
　　“没错。”
　　唐铭水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的儿子落到我们手里，你要他做任何事都可以。不过这个人不算坏，很有一些骨气。可惜儿子却是他的命门。哎，只怕咱们今天这么对付他，改天，日本人也会这么对付他啊。算了，这些暂且不说了。
　　这个何老三和我有些交情，也帮过我一笑，我今天对你说这些，也算是出卖他了。沈先生，事不宜迟，你尽快去公共租界，联络咱们在租界的势力，把何老三家人控制起来，逼迫他帮我们办事。
　　现在，日本人主要在找松平武男，我给你一条道，明天上午九点，你在我指定的路上过，我会接应你进入公共租界的。”
　　“谢谢，唐先生。”沈易衡松了一口气：“你这次为我们做的事，我一定会向戴先生汇报的。”
　　“不必须了。”唐铭水自嘲的笑了一下：“戴先生即便不在这里，也知道是我做的。我想的，是有一天，咱们抗战胜利了，全中国的人，都能知道，我唐铭水不是一个汉奸。”
　　沈易衡沉默了。
　　说的虽然简单，但真的要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谁也不知道抗战究竟要进行多少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日本人赶出去。
　　谁也不知道，哪怕真的到了那天，唐铭水是否还能活着。
　　还有无数和他一样的潜伏者。
　　那些活跃在各条战线的无名英雄。
　　唐铭水按灭烟头，然后把烟头收到了口袋里，站起身来：“告辞了。”
　　“唐先生，告辞，下次见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多保重！”
　　他的心里，真的非常佩服唐铭水。
　　他连一个烟头的证据都不会给日本人留下来的
　　
　　搜捕已经到了第三天。
　　松平武男就好像完全从这个城市蒸发了。
　　无影无踪。
　　而唐铭水亲自出现在了第一线。
　　“不要担心，井上君。”
　　唐铭水发了一根烟给井上彦一：“他们现在就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随着我们搜捕的缩小，他们肯定会不顾一切进入公共租界的。”
　　“铭水君，我没有办法不担心。”井上彦一一点都不轻松：“松平武男是我宪兵队的人，他要是找不到，我会受到上级的严厉训斥，对我未来的仕途也将造成极其严重的影响。”
　　“其实，我们来做个最坏的设想。”唐铭水压低了声音：“假设，我们没能找到松平武男，而且他背叛帝国，跑到国民政府那里去了，你当然会受到训斥，但是难道不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吗？”
　　“什么意思？”井上彦一不太明白。
　　唐铭水笑了笑：“上海那么大，军统的活跃那么频繁，总能抓到几条大鱼的。到了那个时候，松平武男的风波早晚都会慢慢平息。”
　　井上彦一懂了。
　　而这，当然离不开唐铭水。
　　他亲眼看到了唐铭水完全了太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他又得到樱井康成的宠信，自己要想在上海有所发展，绝对离不开自己的这个盟友。
　　让他感到幸运的是，自己在之前就已经和唐铭水成为了朋友。
　　一辆黄包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从黄包车上下来。
　　现在，随着战争的结束，上海的环境也在慢慢恢复。越来越的中国人走出家门，重新过期了他们过去的生活。
　　“站住。”一个宪兵队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赶紧掏出了自己的证件，手指着宪兵的身后，嘴里反复说着自己是住在那里面的。
　　井上彦一和唐萌水一起走了过去。
　　唐铭水当然认识这个人：
　　沈易衡！
　　井上彦一从自己部下的手里接过了证件，那是公共租界颁发的一张中国人居住证。
　　“黄庆宝”。
　　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国人的名字。
　　上面还写着居住地点。
　　“铭水君，你看看。”
　　唐铭水接过证件看了看：“静安寺啊。对了，静安寺的小山西面店还开着吗？就是那家特别有名的。”
　　“先生，您可能记错了。”沈易衡陪着笑脸说道：“小山西面店，在去年的时候就关了，好像是他老家出了什么事了。”
　　“啊，那是我记错了。”唐铭水把证件还给了他：“走吧。”
　　“谢谢，谢谢。”
　　这个时候，井上彦一和沈易衡心中对唐铭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
　　唐铭水太了不起了。
　　井上彦一当然知道所谓的小山西面店只是一种试探。
　　然而，唐铭水竟然对上海什么地方有什么小吃也都如此的了如指掌。
　　樱井康成的运气不错，居然用到了唐铭水那么一个有用的人。
　　而沈易衡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唐铭水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日本人都对他如此言听计从？
　　他说可以走了，自己就可以走了？
　　一个再想继续追问下去的日本人也都没有。
　　“其实，以后像这样的人根本都不用查。”唐铭水慢吞吞地说道：“我们主要要盘查的，是三到四个人同行，或者和他们一起的，还有车辆、箱子等等。如果松平武男想要进入公共租界，无非只有这么几种办法。”
　　井上彦一忽然饶有兴趣的问道：“如果化妆术呢？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哪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唐铭水不由得笑了出来：“所谓的化妆术，无非就是把年轻人装扮的老一些，戴副眼镜，装个胡子之类。可是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破绽的。”
　　“少佐阁下。”一个宪兵队的急匆匆跑了过来：“搜索队遇敌，发生了激烈枪战，对方正在逃亡，我们在其中发现了疑似目标。”
　　“很好！”井上彦一精神一振：“铭水君，这里就拜托你了。”
　　“去吧。”
　　唐铭水神色从容说道。
　　他知道，这是军统的配合作战开始了。
　　现在，沈易衡还剩下十二个小时的时间。
　　十二个小时之内，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松平武男送出上海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要挟！

　　沈易衡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唐铭水已经竭尽全力的配合了自己。
　　常德清的小队被他召集起来。
　　自从那次袭击唐铭水失败后，这个小队便没有再进行过任何的任务。
　　常德清甚至很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资格继续担任这个队长。
　　他知道，自己在唐铭水面前，完全就好像一个孩子一般。
　　这种自信心上的摧毁才是最可怕的。
　　宋晓云也一样。
　　没人是唐铭水的对手，没人可以抓到或者杀死唐铭水。
　　或许这也代表了一小队所有队员的心态。
　　沈易衡让人不会去管这些人在想什么，在他心里，怎么完成这次任务才是唯一的。
　　“我是亨华贸易公司的，求见何老板。”
　　沈易衡往开门的人手里塞了一块大洋。
　　开门的顿时眉开眼笑，毫无戒心的把门全部打了开来：“原来是”
　　他的话只说出了三个字，便凝固在了那里。
　　几支枪的枪口对准了他
　　
　　何常庚全家人都被带了上来。
　　他的老婆抱着孩子瑟瑟发抖。
　　十几个人冲了进来，正拿枪口对着她们呢。
　　何常庚对这样的场面见惯了，这里是公共租界，他们还敢乱来？
　　一抱拳，正想按照江湖规矩说黑话，沈易衡已经摆了摆手：“我们是军统的。”
　　军统的？
　　何常庚一怔，自己除了上次送过一次唐铭水，和军统的也没有来往啊？
　　“这位先生，不知道怎么称呼？”何常庚小心翼翼问道。
　　沈易衡淡淡说道：“免贵姓沈，军统武装别动队队长，锄奸队队长。”
　　何常庚反而放心下来：“沈先生，倭寇占我上海，我何常庚虽然是帮派中人，但一颗爱国之心还是有的，从来没有和倭寇有过任何来往。”
　　“这些，我们都知道。”
　　唐铭水已经教过他应该怎么说，什么才是何常庚的痛处了：“不过，何老板，你可用你的车，送过一个大汉奸啊！”
　　“谁？”
　　“唐铭水！”
　　一听到这个名字，何常庚立刻就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才说道：“没错，沈先生，明人不做暗事，我的确送过唐铭水，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成了汉奸。更何况，我知道有又怎么样？他是谁？唐阎王！
　　您大概在上海待的时间不长，不知道这个人的可怕。落到他的手里，真正的生不如死。我何常庚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我还有老婆孩子啊。我的儿子还小，他不能没有爹啊。可要就此说何常庚是个汉奸？沈先生，我不服。”
　　现在，沈易衡算是彻底的知道唐铭水在上海滩的赫赫威名了。
　　他慢吞吞地说道：“通敌就是通敌，资助汉奸就是资助汉奸，没有什么理由。不过，何老板，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请说。”
　　何常庚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军统锄奸队的名声，现在在上海滩非常响亮，很多已经成为汉奸，或者准备成为汉奸的，听到这个名字都是惶恐不安。
　　“我知道飞马堂是靠走私起家的。”沈易衡缓缓说道：“水路陆路，你们都有办法。我们想运一个人出上海，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何常庚在那想了一下：“日本人在不在找这个人？”
　　他不笨，很快就猜到，如果不是日本人要捉拿的人，军统怎么会来找自己帮忙？
　　“在找。”沈易衡也没有隐瞒：“而且查得很严，进公共租界的路都被封锁了。”
　　怪不得。
　　何常庚恍然大悟。
　　这几天，出公共租界随意，可是要进来却要遭到严密的盘查。
　　前几天，何常庚出去了一趟，现在回来的时候却废了老大的劲。
　　原来是在抓军统的人。
　　“可以！”
　　何常庚也不迟疑：“说到杀日本人，杀汉奸，我不如你们。可要送一个人出上海，我飞马堂有的是办法。这人现在在哪里？”
　　“租界外面。”
　　“我现在就去做准备，今晚八点，告诉我一个地点，我来接应你们。”
　　“好！”沈易衡大喜：“何老板如果做成了这件事，于国于民都有功，过去的事情也都一笔勾销。我这就去准备。”
　　他朝自己的手下看了看：“常德清。”
　　“在！”
　　“你和你的弟兄们留在这里，帮着何老板看家护院，不许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是！”
　　何常庚面色一变：“沈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沈易衡笑了笑说道：“一来，是为了保护何老板的家里人。二来，这次任务干系实在重大，兄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万一这事不成，兄弟的这颗脑袋是保不住的了。可兄弟也实在没办法，只能拿你家人出口气。”
　　这是在那赤裸裸的威胁啊。
　　何常庚面色惨白，自己的短处命门被人死死的捏在了手里。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沈先生，我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把我的老婆孩子一起带走。”
　　“什么？”
　　“把我的老婆孩子一起带走。”何常庚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路线，我来安排，不用你们操心。但无论你们要去哪里，都请带上我的老婆孩子。”
　　“我不走，我不走。”他的老婆虽然害怕，却还是大声叫了出来。
　　“你闭嘴，妇道人家懂什么？赶快去收拾东西，值钱的全部都带上了。”何常庚恶狠狠的骂了自己老婆几句，然后又对沈易衡说道：
　　“军统的可以这么要挟我，日本人早晚也可以拿我的孩子要挟我。到了那个时候，兄弟我会不会成汉奸那可就难说的很了。
　　沈先生，到了你的目的地后，麻烦你安排一下，让我的家人去长沙，我姐姐嫁到那里去了，她会照顾好她们娘俩的。”
　　沈易衡在那想了一会，答应了下来。
　　上海沦陷，所有的中国人都生活在恐惧和噩梦中。
　　像何常庚这样的帮派人士，过去不可一世，耀武扬威。
　　可是在大炮和刺刀的面前，他们一样也会害怕的。
　　何常庚还算是好的，起码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当汉奸。
　　但如季云卿、刘领和这类人，早就已经准备投靠日本人了。
　　任何一个国家在面临外敌入侵时候，总会有英雄，也总会有汉奸！


第一百八十章 又有一个叛出现了！

　　唐铭水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酒，面色惨白毫无人色。
　　就在刚才，他得到了一个让日本人欢呼雀跃，却让中国人悲伤欲绝的消息：
　　南京丢了！
　　国民政府的首都丢了啊。
　　这才多少天？
　　一号，南京保卫战开始，十三号，南京就丢了！
　　十多天的时间啊。
　　废物，一帮废物！
　　唐铭水如丧考妣。
　　这种痛心疾首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而且，有消息传来，日本人正在南京进行着可怕的大屠杀。
　　唐生智，你愚蠢，你废物！
　　唐铭水在心里痛骂着这个和自己一个姓，南京保卫战的最高指挥官。
　　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一种强烈的耻辱感，正在他的身体里燃烧着。
　　烧光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最后的一点精气神。
　　他发现，当他端起酒杯喝口酒，手都在那不断的颤抖着。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活死人。
　　“铭水君，铭水君。”
　　外面，传来了樱井康成兴奋的叫声。
　　几乎在一秒钟的时间里，唐铭水就恢复了平静。
　　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将军阁下，庆祝大日本帝国终于攻占了国民政府的首都。”
　　“是的，我们胜利了。”樱井康成根本不去掩饰脸上的兴奋：“上海之战，打了三个多月。可是占领南京，我们只用了十二天的时间。这说明，支那军队的全部主力，都在上海之战中被消耗空了。”
　　占领南京，让几乎所有的日军指挥官都看到了占领全中国的希望。
　　“不，冷静，将军阁下。”唐铭水提醒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中国很大，没有那么容易被征服。我们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是的。”樱井康成终于从兴奋中冷静了下来：“的确还有很多的事情，比如松平武男，他就好像在上海失踪了。”
　　松平武男成功的离开上海，也许是唐铭水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但是他现在到了哪里，自己也没有办法知道。
　　松平武男跑了，南京被占领了，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唐铭水必须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日军下一步的战略方向？
　　自己必须要想方设法的弄清楚。
　　“铭水君，今天来，是有一个特别的任务要交给你。这不光是任务，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樱井康成转到了正题上：“军统人事处副处长程德维将于明日下午到达上海，并决定向我们投诚。”
　　这就好像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砸到了唐铭水的脑袋上。
　　什么，程德维要投敌？
　　这太可怕了。
　　他的手里掌握着绝大部分的特工名单，一旦他投敌，给军统带来的伤害将会非常致命。
　　毫无征兆。
　　樱井康成向他介绍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淞沪会战的失败，让程德维的心态发生了严重的动摇。
　　他认为中国政府必然将失去这场战争，整个中国必然将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机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获得了一个去香港出差的机会。
　　到达香港之后，他迅速摆脱了自己的同伴，并且和在香港的日本情报机关取得联系。
　　日本情报机关如获至宝。
　　而此时，军统也发现程德维失踪，迅速的在香港展开了秘密搜捕。
　　香港对于程德维来说也变得不安全了。
　　在经过协商之后，决定让程德维回到上海。
　　而接应他，保护他的安全，并且听取他的谈判筹码等等一系列的工作，就落到了上海特务机关的身上。
　　“程德维的要价很高。而且，他很明确的告诉我们，在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之前，他会暂时居住在公共租界。他也担心，直接来我们这里会受到控制。”樱井康成在介绍完了情况之后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决定欲擒故纵，当他到达上海之后，日方不会直接出面和他谈判，让他感觉到我们并不重视他。同时，我们会放出他已经和我们展开全面合作的风声，让其再无退路。因此，经过我们的商议，决定由你负责和他谈判。”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我当然可以和他谈判，但是这个消息一旦散播出去，军统肯定会不惜成本的对他进行刺杀。他的安全无法得到保证。”
　　“这点，我们也产生过过担忧。”樱井康成接口说道：“但是程德维告诉我们，不必担心他的安全。他已经提前聘请好了保镖，而且据说他本人的枪法也相当不错。”
　　唐铭水知道这一点。
　　当初在力行社的时候，程德维就是力行社的四大神枪手之一。
　　甚至还有人说，让程德维去做人事工作太屈才了。
　　“我还是有些担心。”唐铭水的表情并不如何乐观：“程德维属于军统的高层，一旦投靠我们，这势必让军统颜面尽失，戴笠会下令，军统特工不惜一切代价干掉程德维。算了，既然他本人那么有信心，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我明天就去见他。”
　　“那么，拜托了。”樱井康成见唐铭水答应了下来，一颗心也放心了，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意：
　　“铭水君，在这次任务结束后，我想我们就可以举办你和惠子的婚礼了。要不然再拖下去，惠子的肚子可就会遮掩不住了，哈哈哈。”
　　唐铭水也笑了。
　　可是他一点都不开心，不但不开心，而且这件事情让他非常头疼。
　　自己和一个日本女人的孩子，怎么处理啊？
　　“那将是上海机关的一件大事。”樱井康成兴冲冲地说道：“我会把这次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我要惠子风风光光的嫁给你，还要告诉那些对你有所怀疑的人，你，唐铭水，不再是一个中国人，而和我们一样，都是真正的日本人！”
　　真正的日本人？
　　唐铭水还在笑，但那却是苦笑。
　　是啊，现在自己看起来越来越像是日本人了，每天，说日语的时间远远的超过了说中国话的时间。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很清楚一件事：
　　自己的这颗心永远都属于中国，永远！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老友”见面

　　唐铭水敲了敲门。
　　在那等了一会，门打开了。
　　居然是一个外国人，身材高大，一脸的大胡子，警惕的看着唐铭水，用英语问道：“你找谁？”
　　“找齐老板。”
　　“齐老板”，就是程德维的代号。
　　外国人紧张的神情多少放松了一些：“等着。”
　　门又重新被关上了。
　　程德维聘请的保镖？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平静的在外面等待着。
　　一根烟抽完，门再次打开了。
　　“进来吧。”
　　唐铭水跟着那个外国人走了进去。
　　客厅里，还有四个外国人，全部人高马大。
　　而且，全部携带武器。
　　腰间带着手枪，桌子上放着四枝冲锋枪，武装精良。
　　这应该就是程德维有恃无恐的原因吧？
　　“嘿，你的武器。”那个领他进来的外国人说道。
　　唐铭水明白他的意思，很顺从的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交给了对方。
　　“进去吧，老板在里面。”
　　唐铭水走了进去。
　　他看到了程德维。
　　“哈，小唐。”
　　两个人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一看到唐铭水，程德维立刻站了起来，来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来：“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大概有两年没见过面了吧？”唐铭水和他握了一下手。
　　“喝点，一定要喝点。”程德维开了一瓶酒，倒了两杯，重新走回来坐下：“怎么，日本人派你来和我谈判？”
　　看到唐铭水点了点头，程德维大是感慨：“要说，还是你聪明啊，那么早就投靠了日本人，听说日本人对你非常信任，尤其是那个上海特务机关的机关长樱井康成。这次派你来，就足以说明了。小唐，万事都要拜托了啊。”
　　“老程，客气了。”唐铭水喝了一口酒：“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也不用掖着藏着。日本人对你也很有兴趣，所以在允许的情况下，我一定会多帮你美言的。”
　　“多谢多谢。”
　　“外面那四个人是？”
　　一听到那四个外国人，程德维立刻笑着说道：“我在香港请的，一群亡命的美国人，枪法准，身手好，就算十几个人，他们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唐铭水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他的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
　　有这么四个保镖在身边，想要成功刺杀他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这个人绝对不能活着。
　　甚至连让他和日本人见面的机会都不能出现。
　　否则，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是怎么才能干掉这个人？
　　唐铭水心里没有一个好的计划。
　　“老程啊。”唐铭水若无其事地说道：“听说你的开价挺高？说说吧，这次是樱井机关长派我来听听你新的报价的。”
　　“好，小唐，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什么了。”程德维也不再和对方绕圈子：“黄金一千两，日元一百万。还有，给我一个日本国民的身份，让我可以随时去日本。毕竟，在这里想要杀我的人太多了。”
　　唐铭水耐心的听完他的报价，笑了起来：“老程，你这心可够黑的啊？这价格，我看日本人恐怕很难接受啊。”
　　程德维也是一笑：“不接受也得接受。你看，光是请四个保镖，我就得花掉多少钱？我不能投靠了日本人，还亏钱吧？再说了，像做我们这样工作的，也不能做一辈子。等到老了，或者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了，怎么办？我们总得活下去啊。”
　　唐铭水承认，他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看他出得起钱聘用四个外国人当自己的保镖，这些年恐怕没有少捞钱。
　　“这样吧，老程。”唐铭水在那考虑了一下：“你的要求，我会原封不动，一字不漏的汇报给日本人的。具体日本人会不会答应，那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范围了。”
　　“放心吧，日本人早晚都会答应的。”程德维显得很有自信：“我可是军统人事处的副处长，我知道的太多了。这样吧，我先给日本人一点甜头尝尝。”
　　他拿过了纸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移到了唐铭水的面前：
　　“这个，是军统潜伏间谍，代号‘马蜂’。日本占领上海之后，一些警察投靠了日本人，马蜂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可不是真心投靠的，而是肩负了潜伏任务。他现在好像担任了一个队长的职务吧？不光如此，在他的家里还藏着一部电台。”
　　“放心，我肯定会把这份情报带给日本人，我想樱井机关长也会非常高兴的。”
　　唐铭水收好了这张纸。
　　一定要尽快铲除程德维。
　　他甚至还没有和樱井康成正式见面，就已经开始展现出他的破坏力了。
　　比如这个叫马蜂的。
　　他千辛万苦潜伏下来，取得了日本人的信任，可是却因为一个叛徒的出现，却即将暴露自己。
　　上海虽然沦陷了，可是却依旧活跃着大量的特工和潜伏情报人员，现在，随着程德维的到来，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有暴露的危险。
　　“对了，小唐，你等等。”
　　程德维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皮箱，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接着又转了回来：“小唐，一份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
　　唐铭水接了过来。
　　那是一块金表。
　　他看了看：“老程，这些年你在军统赚了多少钱啊？又是请保镖又是送金表的。”
　　“这不赚钱，我喝西北风去？”程德维得意洋洋：“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前年，我们抓住了大走私贩，他老婆跑来求我，愿意出一大笔钱把他给弄出来。
　　我当时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收下了那笔钱，你也知道，这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一点都不费劲。
　　小唐啊，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趁着我们在位置上，有权有势的时候大赚特赚，难道还等我们没权没势的时候，别人会来孝敬我们？”
　　唐铭水把金表戴好：“看看，怎么样？”
　　“太合适了，简直就是专门为你定做的。”程德维“哈哈”笑着：“小唐啊，我说的那些条件，拜托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唐铭水站了起来：“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多谢多谢，到时候一定还有好处献上！”


第一百八二章 死命令

　　“这算是狮子大开口吗？”
　　当听到了程德维提出的条件，樱井康成连连摇头：“在香港的同事曾经告诉我，程德维这个人非常的贪心，当初我还在想，他能够贪心到什么地步呢？可是现在看起来，倒是我错了。”
　　“贪心的人总是有本事的。”
　　唐铭水一直都在迟疑，要不要把程德维提供的这份名单交给樱井康成。
　　交，那么一个千辛万苦潜伏下来的同事便会因此而暴露。
　　甚至还会引起连锁反应。
　　不交？
　　一旦程德维和日本人合作后，说出了这件事怎么办？
　　除非，自己能尽早的干掉程德维！
　　唐铭水决定把这事暂时的缓一缓再说。
　　“铭水君，你的意见呢？”樱井康成开口问道。
　　“我建议拖他一拖。”唐铭水点上烟抽了几口：“将军阁下，这种人我太了解了，你满足了他的一次要求，他还会提出第二次的要求，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樱井康成连连点头：“怎么交涉，满足他的多少条件，什么时候满足，全部交给你来负责。对了，他的安全方面呢？”
　　“应该没有问题。”
　　唐铭水简单的说了一下程德维的情况。
　　“看样子，的确不需要我们费心了。”樱井康成也放心了下来：“铭水君，跟紧吧。这个人对我们非常重要，看看有没有时间尽早解决掉他。”
　　
　　沈易衡再次回到了上海，回到了公共租界。
　　松平武男已经安全的送出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达重庆了吧？
　　那里是大后方，也是目前整个中国最安全的地方。
　　他在上海，还有任务要执行。
　　也许，他会留在上海很长一段时间的。
　　“沈总指挥，南京真的丢了？”
　　一看到沈易衡，常德清迫不及待的问道。
　　沈易衡沉重的点了点头。
　　当看到，一瞬间现场便炸锅了。
　　怎么会？
　　那里可是首都啊，怎么就丢了啊！
　　“沈总指挥。”常德清大声嚷了起来：“首都都丢了，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带着我们一起杀回去，重新把南京从日本人手里抢回来吧！”
　　“对，总指挥，和小日本拼了啊！”
　　“安静。”沈易衡语气严肃的打断了他们的话：“十多万的国军将士，都没有能够守住南京，你们去了有什么用？”
　　屋子里变得沉默起来。
　　沈易衡看着他们说道：“我们没有在正面战场杀敌，可是在这里，我们一样有着更加重要的任务。兄弟们，这里也是战场，而且一点都不逊色于正面战场！”
　　“知道了，沈总指挥。”常德清咬着牙齿说道：“要怎么做，你和我们说吧，就算兄弟们把命全部送上，我们也不在乎！”
　　“不要轻言送命，要活着，好好的活到抗战胜利！”沈易衡的声音低沉：“第一项任务，铲除汉奸刘领和！他已经公开投靠了日本人，并且还牵头成立了所谓的‘中日亲善商会代表团’。无耻汉奸，杀！”
　　本来，在沈易衡的暗杀名单里，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季云卿！
　　只是季云卿门徒众多，出门总是带着十几个人，而且全部携带武器，一时之间不太好下手。
　　刘领和是个不错的目标。
　　他虽然是个汉奸，但也是个商人，他从季云卿那里借了几个人充当自己的保镖，可是刺杀他的难度要降低了许多。
　　“这个任务交给我吧。”常德清很快说道。
　　自从上次刺杀唐铭水失败，常德清一直都沉浸在自责中。
　　只有完成一次成功的任务，才能够稍稍化解他愧疚。
　　“可以，交给你。”沈易衡没有做过多的犹豫：“记得，务必要一次刺杀成功，千万不能留下后患。”
　　“知道了。”常德清爽快的回答道。
　　“第二个任务，难度非常大。”沈易衡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刺杀程德维！”
　　“谁？”常德清一怔：“哪个程德维？”
　　“军统人事处的副处长程德维！”
　　“啊！”常德清失声叫了出来：“他又怎么了？”
　　沈易衡冷笑一声：“他经香港跑到了上海，我们有确凿证据，他已经和日本人展开接触，很快就会投敌。”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常德清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唐铭水投敌了，贺洛川投敌了，现在，怎么程德维也要投敌了啊？”
　　沈易衡缓缓说道：“这一点都不奇怪。当一个国家面对外敌入侵，会有很多的英雄，也会有很多的懦夫。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种出卖国家利益的懦夫全部铲除！
　　根据可靠情报，程德维已经进入了上海公共租界，但具体住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保护他还暂时不清楚。
　　我们的任务，是先要弄清楚程德维的具体地址，身边的保护力量，并且制定出详细的刺杀方案。
　　程德维这个人太重要了，在某些地方，他的危险性远远的超过了唐铭水，所以，现在优先刺杀他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他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在保护着唐铭水。
　　整个军统，对唐铭水早就切齿痛恨，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可是没人知道，唐铭水为了这个国家所付出的牺牲。
　　如果他死在自己人的手上，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必须要想办法。
　　而程德维的出现，也很好的成为了利用条件。
　　“沈总指挥，交给我吧。”常德清很快说道：“我们在上海还是有很多力量的，只要程德维在上海，我们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
　　“不光要找到他，而且要尽快找到他。”沈易衡并不如何放心：“他现在还仅仅是在和日本人的接触阶段，一旦他们完成谈判，正式投靠了日本人，我们的机会就会变得非常渺茫。而且会有大量的潜伏同志因为他的原因而暴露。
　　一旦发现了他的踪迹，任何人只要有机会，都可以选择直接击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离开公共租界。常德清，哪怕你的整个小队都死光死绝了，也一定要做到这一点，这是死命令！”
　　“是！”常德清郑重其事地说道：“沈总指挥，我向你保证，程德维绝不会活着离开公共租界，必要的时候，哪怕我身上绑满了手榴弹也会和他同归于尽的。”
　　沈易衡的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请你吃碗馄饨

　　程德维的叛变，让整个上海滩都紧张起来了。
　　日本人、军统，都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这个人。
　　日本人想要保护他，利用他。军统想要干掉他。
　　一个人，势必要在上海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从当天晚上开始，已经有日方特工秘密进入公共租界。
　　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程德维！
　　而这些日本特工，则暂时接受一个人的指挥：
　　唐铭水！
　　这在之前，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一个中国人，居然指挥一群日本特工！
　　可是樱井康成的信任，再加上唐铭水的传奇性，还是造就了这一切。
　　冈田大治、古田贺人全部出动，只有柏木南归还在那里养伤。
　　“唐主任，需要招聘一些新人来了。”在公共租界，一家中国人开的馄饨店里，冈田大治如此说道：“自从竹田和伊藤为天皇陛下效忠后，我们的人手闲杂不足。”
　　“不是还有一个小队吗？”古田贺人特别提醒了一下。
　　“不，古田君，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冈田大治微微笑着：“他们是士兵，并不是情报工作者，那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古田说的没错。”唐铭水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报纸，吃了一口馄饨：“情报工作，需要的不是多么勇敢，而是要动脑筋，对周围的人和事物进行判断。比如，你看外面。”
　　古田贺人朝着外面看去。
　　唐主任要自己看什么？
　　唐铭水埋头吃着馄饨：“你能看出，外面的那些人，有谁是一名特工吗？”
　　古田贺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迷茫的摇了摇头。
　　“那个，摆着一副剃头挑子的。”唐铭水似乎天生就具备了洞察一切的能力：“虽然他的剃头挑子摆在那里，但却没有主动招揽生意。眼神飘忽不定，左盼右顾，一旦和人四目接触，很快就会低头不看。这些，都是一个特工的标志。”
　　古田贺人和冈田大治听的非常仔细。
　　唐铭水放下了馄饨碗：“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之。先有怀疑，然后我们要做的，就是怎么去证实这个怀疑。无非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怀疑被证实，他就是个特工，一个是证明我们的怀疑错了，他根本是无辜的。
　　很多情况下，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毫无意义，但为什么一定还要耗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进行搜查？因为在一百份情报里，我们只要找到一份有价值的，那无论付出怎样的辛苦也都是值得的了。”
　　“唐主任，能在你的身边聆听教诲真好。”冈田大治认真地说道：“也许我永远都无法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特工，但至少我会进步。”
　　古田贺人想的就没有那么复杂了。
　　在他看来，情报工作是一件非常复杂并且伤脑筋的工作。他最希望做的，就是当好一个打手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冈田大治忽然面色一变，接着手伸到了口袋里：“唐主任，军统的来了！”
　　古田贺人正在奇怪，怎么冈田大治也能一眼就分辨出谁是军统的？
　　可是当看清楚了，顿时恍然大悟。
　　常德清！
　　就是那天抓住了柏木南归的常德清。
　　常德清也看到他们，脸色同样一变。
　　他正好带着手下三名队员路过这里，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会和唐铭水他们狭路相逢。
　　看到常德清的手也伸到了口袋里，唐铭水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这里是公共租界，打起来了，对谁都不好。常队长，和你的人进来吧，我请你们吃馄饨。”
　　“和你一个汉奸，还有两个日本人，有什么好吃的？”常德清冷笑一声。
　　唐铭水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如果是因为程德维呢？”
　　常德清面色再变。
　　程德维？
　　他们也是为了程德维来的吗？
　　“在外面盯着。”常德清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伴说道。然后，他迟疑着走进了馄饨店。
　　“大家都是为了程德维来的。”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只是我们的目的都不一样而已。你们，想杀了程德维。而我，则是在保护程德维。”
　　常德清冷冷地说道：“汉奸走狗，人人得而诛之。没错，现在上海是落到了你们手里，但你们的手还伸不进公共租界。你们以为程德维能够活着离开公共租界？”
　　“我不知道。”唐铭水看起来根本就不在意：“你们做好你们的事，我们做好我们的事，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谁能够完成任务？尽力而已，尽力而已。”
　　一碗馄饨端了上来，常德清看都没有看，只是死死的盯着唐铭水：
　　“唐铭水，上次我没有能够杀了你，让你侥幸逃脱。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等到杀了程德维，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不要轻易保证。”在唐铭水的脸上，丝毫也都看不出有任何的害怕：“这里是公共租界，总是说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太煞风景了。常队长，馄饨要趁热吃，要不然就烂了。
　　你看这碗馄饨，皮薄肉多，再撒上一把葱花，好吃的很。我们现在身处公共租界，就好像碗里的馄饨一样，要是糊了，混在一起，那就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你想杀我？你凭什么杀我？在公共租界里，说了算的，不是英国人法国人，也不是美国人，更加不会是你们军统，而是我，唐铭水！”
　　常德清差点就蹦了起来。
　　可是，随即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错，在公共租界里，说了算的，是唐铭水。这里，也是他的公共租界。
　　当初，他在上海站的时候，就算那些洋人，听到“唐疯狗”的名字，也无不胆战心惊，唐铭水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不得不做什么。
　　“好了，常队长，你慢慢吃。”唐铭水站了起来：“我还要去找程德维。啊，记得，不要跟踪我，因为你根本跟不上我的步伐。”
　　说完，他就带着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离开了。
　　“跟上！”
　　常德清立刻站了起来。他不服气，怎么也都不服气。可是，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唐铭水之前看的那张报纸上。
　　他顺手把报纸也一起带走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急需钱！

　　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心里对唐铭水的佩服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他猜到那些军统的人，一定会跟踪他们的，所以他三绕两绕，钻进了几条小巷子再出来，军统的人已经不见了。
　　“您对这里真是太熟悉了，唐主任。”冈田大治那是真心的佩服：“不管是谁，想要在这里跟踪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唐铭水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心里想的却是，希望常德清那个笨蛋能够看到自己特意留下的那份报纸。也更加希望常德清能够发现自己留下的线索。
　　可惜，似乎有些困难。
　　以常德清的智商来说，太难了。
　　只是，现在自己奉命进入公共租界保护程德维，身边总是有几个人跟着，要想把情报成功的传递出去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只能够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
　　“到了。”
　　唐铭水敲了敲门。
　　一会，门开了，还是那张熟悉的外国人的面孔。
　　“嘿。”
　　他居然热情的和唐铭水打了一声招呼：“老板等你很久了。”
　　唐铭水带着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走了进去，然后，没有忘记规矩，把武器摘下来留在了外面。
　　他再一次见到了程德维。
　　“唐先生，你终于来了。”
　　“程先生，久等了。”唐铭水介绍了一下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日本人对程先生是非常重视的，所以特别派了两个日本人和我一起来。”
　　程德维心中有些不满。
　　按理说像自己身份这么重要的人，日本人早该派出重量级的人物来和自己接洽了，可现在和自己谈判的，居然还是一个汉奸。
　　至于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
　　凭借程德维的经验，一看就知道只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
　　程德维大概忘记了，自己很快也将成为汉奸。
　　“请坐吧，唐先生。”程德维尽量不然自己的不满外露：“那么我们来谈谈吧，我提出的要求，日本人愿意接受吗？”
　　他没有任何掩饰就说出了这个话题，也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他真的有些急了。
　　“程先生。”唐铭水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老实说，要价的确有些高了。让你取得日本国民的身份，这点我们可以努力去尝试一下。只是你在金钱方面的提案，似乎有些让日本人无法接受。
　　你要知道，日本人刚刚占领上海，很多工作都还没有展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樱井将军很为难啊。程先生，过去咱们是同事，站在同事的立场上，听我一句，适当的做些让步，难道你害怕将来弄不到钱吗？不要忘记这里可是上海啊。”
　　程德维当然知道这里是上海。
　　但他急需要用钱。
　　在他准备叛变之前，已经悄悄的把老婆孩子送到了国外，他的资产也大部分都转移出去了。
　　而他留给自己的钱，现在已经所剩不多。
　　更何况，将来老婆孩子在国外也需要用钱啊。
　　程德维皱了一下眉头：“唐先生，我认为我提出的要求非常合理，这是我赚钱最好的一次机会了。大家都是汉奸，对吗？我们彼此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日本人不承认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中国人切齿痛恨我们，那我们还能够得到什么呢？
　　钱，无非就是钱而已。那是我们的根本啊。以后再想办法弄钱？唐先生，恕我直言，我从来都不相信以后这样的话，我要的是眼前的利益。如果日本人认为我不值这个价，那么我还可以提供一份新的”
　　“不，我们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唐铭水担心他问起“马蜂”是否已经抓到了，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你误会了，程先生，我们认为你提供的情报都很有价值。我们同样也非常的重视你，但需要时间，樱井将军需要得到上级的批复才行。”
　　“好吧。”程德维有些无奈：“但是，唐先生，能不能先让樱井将军给我送一笔钱来？”
　　“怎么了，程先生，你是遇到经济上的困难了吗？”
　　“没错。”程德维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我从香港到这里，聘请了四个保镖，我的开销非常大。现在我身上剩下的钱，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外面的四个美国佬坏的很，坚持他们的薪水一天一结。”
　　唐铭水明白了：“好吧，我立即向樱井将军汇报这件事。对了，为了方便和你联系，我就住在愚园路1982号那里。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和我联系。”
　　“1982号？和我这里距离不远。”程德维有些感激。
　　这也能够看出，其实日本人对自己还是比较重视的，要不然也不会安排人专门在自己住处附近保护自己。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唐铭水站了起来：“放心吧，我会尽快让樱井将军批下一笔资金，以解你的燃眉之急。”
　　“谢谢，谢谢。”
　　程德维把他们送到了客厅，便再也不朝前走一步了。
　　要知道，客厅里可是有窗户的，那欣国佬，又从来不喜欢拉上窗帘，认为那会妨碍到他们玩牌。
　　如果来个神枪手，躲在某个地方，透过窗户，一枪就可以解决了自己。
　　程德维永远都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
　　最先认识唐铭水的那个美国人，把他们送到了门外。
　　“对了，认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唐铭水忽然换了英语问道。
　　“皮特，叫我皮特。”
　　“皮特，做你们这行真是一份危险的工作。”
　　“是的，先生，非常危险，但回报也是非常高的。”
　　唐铭水笑了笑：“是的，所以我明白了为什么程先生那么急需要钱，放心吧，我会尽全力，让我的将军把钱批下来的。当然现在是战争期间，我们的资金也很紧张。如果资金申请被拒绝的话，我恳求你们，还能够保护好程先生的安全，我们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皮特的眉头很明显的皱了一下：“先生，你的英语很好。希望你好运。”
　　“谢谢。”唐铭水戴上了礼帽很客气地说道：“也祝你们好运。”
　　最起码，他已经让美国保镖知道了程德维没钱了这一事实。


第一百八十六章 唐铭水传递出的情报！

　　“沈总指挥，是我们无能，跟丢了唐铭水。”
　　常德清一脸的沮丧。
　　也不知道唐铭水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明明跟的很紧，可是三转两转的，唐铭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沈易衡点了点头。
　　常德清想要盯上唐铭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
　　“不过，我找到了这个。”常德清从口里里掏出了一份报纸放到了桌子上：“这是唐铭水在吃馄饨时候看的报纸，他走的时候不要了，我就带了回来。”
　　沈易衡看都没看一眼：“一份报纸？你带回来做什么？”
　　常德清有些尴尬：“我想，既然是唐铭水的东西，也许会有一点用的吧》”
　　“程德维的藏身处找到没有？”
　　“还没有。”
　　“那还不赶快去找？尽找些这谢用的东西回来做什么？”
　　“是，是，沈总指挥。”
　　沈易衡看着常德清一离开，立刻拿起了这份报纸。
　　唐铭水留下的。
　　一定有什么线索在其中。
　　这是一份《申报》。
　　沈易衡翻来覆去看着，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不死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沈易衡放下报纸，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难道真的是唐铭水看完了，不再需要了吗？
　　否则，他一定会留下什么的。
　　不对，唐铭水不知道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上海，他如果想要在报纸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就会有暴露的可能。
　　尤其是他面对的是常德清这个大老粗。
　　他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这张报纸又是唐铭水的。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报纸上。
　　头版头条写的是：
　　“富商顾新峰新娶之妻，竟然是狐狸精所变”
　　沈易衡一怔，重新拿起了报纸。
　　这文章写的极度荒谬，什么富商顾新峰取了一房妻子，妻子天天索取无度，弄得顾新峰身体极度亏损，最后遇到一个道士，才发现自己的老婆其实是一只修行了一千年成精的狐狸精云云。
　　《申报》什么时候开始登载这种无聊到了极点，为搏眼球胡编乱造的小报文章了？
　　沈易衡再一看，不对，这哪里是什么《申报》，而是一份《甲报》，只是那个“甲”字，上面特意出头了一些，这才让人第一眼看去就误以为是《申报》了。
　　“来人。”沈易衡冲着外面叫了一声。
　　“沈总指挥，什么事？”
　　“我记得咱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过去在新闻审查署工作的？”
　　“是，老范啊，他是新闻审查署的专员，专门负责监督那些报纸有没有什么过激言论的，也是咱们军统的人。”
　　“立刻把老范给我找来。”
　　“好的。”
　　沈易衡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份《甲报》。
　　唐铭水，你不会无缘无故买了一份那么无聊的报纸，你是想要通过这份报纸，传递出什么情报来。
　　秘密，一定就在这份《甲报》里。
　　没过一会，那个老范就进来了：“沈总指挥，您找我？”
　　沈易衡点了点头，指了指面前的报纸：“这报纸你知道吗？”
　　老范拿起来只看了一眼，立刻笑了出来：“知道，怎么不知道？‘甲’和‘申’虽然只有一笔之差，但却有天壤之别。《甲报》刚创办的时候，就存心误导大众，让人以为它是《申报》。为此真正的《申报》还提出了几次抗议，但都无济于事。”
　　沈易衡听的非常仔细：“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包括报馆在哪，主要销售到哪，一点都不要漏掉。”
　　“哎，成。”老范对这些的确非常了解：“《甲报》的报馆在静安寺，一共就两个人，一个主编一个副主编，整天蒙在报馆里胡编乱造。别说，一段时间他们的销路还真不错。
　　可是后来渐渐时间久了，大家对这些编造出来毫无影子的故事也就慢慢的不感兴趣了。现在每天也就是印刷个二十三十份的。
　　为了节约成本，《甲报》也不聘请报童，都是那两个所谓的主编副主编亲自送报。就在静安寺那里，主要在愚园路、海行路那里发行吧。
　　那里讨生活的多，有的时候会大家集资买一份报纸，让识字的把上面的神怪故事念给大家听，也算是一个乐子吧。”
　　“愚园路，海行路。”沈易衡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名字：“立刻把所有队长全部召集起来。”
　　“好的，我这就去。”
　　唐铭水！
　　沈易衡的嘴角流露出了笑意。
　　有谁能够想到你用这个办法传递出了情报？
　　你一定知道我们在找程德维的藏身处。
　　程德维不是在愚园路就是在海行路上。
　　海行路？
　　那里大多是来公共租界讨生活的，住房简陋，鱼蛇混杂。
　　可是愚园路就不一样了？
　　那里的生活档次明显要高过海行路。
　　餐馆、烟摊等等一应俱全。
　　在军统的时候，程德维就是个喜欢享受的人。
　　那么，他有很大可能住在愚园路上。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愚园路上人流量多，那里反而比较容易隐藏。
　　所有的队长们都被召集起来了。
　　“我接到了情报，我们在愚园路那的人传递出来的。”沈易衡编造了一个谎言：“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个背影很想程德维的人，从现在开始，把重点放到愚园路上。
　　要检查那些大门紧闭，一整天也都看不到有人出来，而且总是喜欢让餐馆送餐的。”
　　
　　到了夜里，程德维就知道唐铭水传递出来的情报是准确的。
　　派出去的人，的确在愚园路上发现了异常：
　　“有户人家，一直大门紧闭，到了吃饭的店，附近的餐馆就会送餐来。门开了，结果我看到是一个外国人出来取的餐。
　　我悄悄叫住那个伙计，给了他一块大洋，他什么都说了。他们每天送两顿饭来这里，每次都是外国人拿的饭菜。
　　我后来又找到了那里的房东，他说房子敢租出去没多久，一共五个人，只有一个中国人，我打听了一下年纪和外貌特征，都和程德维非常相像。”
　　“五个人？”
　　“房东非常肯定，一个中国人和四个外国人。”
　　“好！”沈易衡略略抬高了自己的声音：“那一定就是程德维了。立刻再行严密监视，通知各小队准备采取行动！”
　　沈易衡说完长长的松了口气。
　　唐铭水，谢谢你。
　　谁能想到你用这样的方式传递出了对于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情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刺杀程德维！

　　程德维有些心烦意乱。
　　唐铭水那里还是没有传来消息。
　　而自己的钱实在已经坚持不住了。
　　连那四个外国保镖的钱，都已经开始拖欠了。
　　皮特来问他要过了一次钱，但被程德维蒙混过去了。
　　如果再没有消息的话，程德维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看了下时间，到吃晚饭的点了，他拿起电话，打通了一直叫饭的那家餐馆：“还是按照老样子”
　　
　　唐铭水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
　　几点了？
　　军统那里破解自己的情报了吗？
　　他们有这个能力吗？
　　不能够再拖延了。
　　再继续下去的话，程德维一定会忍不住，直接降低条件的。
　　而这却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
　　程德维不能活，必须死！
　　如果军统方面还是迟迟没有动静，那么只能自己冒险动手了。
　　而这将让自己暴露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但是唐铭水顾不得那么多了。
　　“铭水君，吃饭吧。”
　　古田贺人这个大老粗，却会做饭。
　　临时住处的饭，全部被他包了
　　
　　有人敲门。
　　皮特懒洋洋的开了门。
　　送饭的来了。
　　“你。”只会说很简单中文的皮特，指着那个人送餐：“不你”
　　他的意思是说，今天送餐的，和之前送餐的怎么不一样？
　　“原来的，生病了。”那个伙计满脸带笑：“我要进去拿上一顿的碗。”
　　的确是这样的。
　　每次送饭菜来，伙计总会把之前一顿的碗筷收走。
　　“打开”
　　皮特指着饭盒示意要检查。
　　“好的，好的。”
　　那个伙计满脸带笑，手伸到了饭盒上。
　　皮特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饭盒。
　　骤变突起。
　　伙计猛的把饭盒朝着皮特一砸。
　　皮特被砸了个满头满脸。
　　他的反应极其快，在疼痛的情况下，竟然身子朝着边上一跃。
　　“砰砰砰！”
　　枪声响了。
　　十几个人忽然同时从藏身处冲了出来
　　
　　程德维的反应也一样的快。
　　就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他如一只被惊动的兔子一般蹦了起来。
　　迅速的拿起了身边从不离身的手枪，冲到门口，把门一关。
　　这时候，外面对射的枪声已经密集响起。
　　该死的，军统的终于杀上门了。
　　程德维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的
　　
　　四枝冲锋枪组成的火力还是非常强大的，再加上门口狭小，暂时阻挡住了那畜图冲进来的人。
　　这四个保镖训练有素，配合的非常好。
　　不过对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手雷！”
　　忽然，皮特大声叫了起来。
　　四个人赶紧一起趴到了地上。
　　“轰”——
　　一声爆炸，屋子都开始动摇起来。
　　硝烟里，皮特不顾死活的又朝外扫出了一梭子。
　　一个冲进来的人应声倒地
　　
　　“枪声！”
　　冈田大治扔下碗，冲到了窗口：“是那里开始交火了。”
　　“立刻接应。”唐铭水猛的拔出了枪：“立刻行动！”
　　按照之前约定的，一旦程德维处遇袭的话，那么由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到程德维可能逃跑的路线接应。
　　而唐铭水，则承担起更加重要的任务，绕到军统的身后，吸引他们的火力，为程德维的逃跑争取到充足的时间
　　
　　“嘿，皮特，我们没有收到钱，有必要那么拼命吗？”
　　“是的，皮特，对面的人数太多，火力太猛。”
　　皮特也没有过多的迟疑。
　　他们是保镖，是拿钱办事的佣兵，现在雇主已经拖欠他们的钱了，又有什么必要死撑下去呢？
　　他们可还想活着回到美国呢。
　　皮特把冲锋枪朝外一扔，大声呼道：“投降，投降！”
　　
　　常德清带着人终于冲了进来。
　　那四个投降的外国人，他不敢伤害他们，也没有空去搭理他们，而是迅速冲到了程德维所在房间。
　　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身子随便向边上一闪，担心遭到里面的射击。
　　可是，没有枪声。
　　常德清探头一看。
　　该死的。
　　窗户是开着的，程德维跑了！
　　“程德维跑了，立刻追！”
　　
　　身上还穿着睡衣的程德维慌不择路，拎着一把手枪，慌里慌张的拼命跑着。
　　一只拖鞋在逃跑的时候掉了。
　　程德维干脆踢掉了另一只拖鞋，赤着脚逃命。
　　对面，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三人一对视，旋即，都反应过来。
　　程德维速度非常快，一举枪，“砰”的一声就干掉了其中一个。
　　他在军统可是出了名的枪法好。
　　而剩下的一个军统特工，反应极其快，朝着边上一闪，躲到墙角，“砰砰”连开两枪。
　　程德维一边躲避，一边还击。
　　他心烦意乱。
　　他必须要经过这里，可是前面却被封锁了。
　　回去，再另外寻找路线？
　　程德维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军统的那些人正在从屁股后面杀过来。
　　怎么办？
　　程德维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手雷。
　　这才是他的杀器。
　　手雷只要扔出去，一秒钟的时间，他就有把握冲上去，干掉那个家伙。
　　可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又传来了一声枪声。
　　接着，程德维看到那个军统特工的半个尸体从藏身处露出。
　　“老程，程德维，是我，唐铭水，赶快啊！跑啊！”
　　唐铭水！
　　程德维狂喜，收好手雷，不顾一起的冲了过去。
　　得救了，得救了。
　　他气喘吁吁的冲到了那条巷子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唐铭水：“唐兄，多谢救命之恩，赶紧的”
　　“砰！”
　　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心脏。
　　程德维的手枪落地，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唐铭水朝他开枪了。
　　唐铭水丝毫没有迟疑，继续把弹匣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到了他的身上。
　　然后，他把手枪塞回到了那名军统特工的手里，又捡起程德维的手枪，把子弹全部打到了那名军统特工的尸体上。
　　当再次把手枪塞到程德维的手里，唐铭水看了一眼那名军统特工的尸体，轻轻叹息一声：“对不起了，兄弟。”
　　他亲手杀死了一个自己人，他之前无数次的告诉过自己，自己这么做，早晚都会遭到报应的。
　　看了一下周围，唐铭水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华人探长

　　程德维遭到刺杀身亡。
　　这一消息，迅速震动了公共租界。
　　大规模的枪战，甚至还动用到了手雷，这简直是不把公共租界的工部局、巡捕房放在眼里了啊。
　　那些巡捕们迅速出动，封锁了枪战现场。
　　程德维和一名和他一起死亡者的尸体，被送到了法医那里进行研究。
　　可以毫无疑问的说，程德维是被军统的人杀死的。每个人都知道，程德维躲在公共租界里，军统必杀他而后快。
　　工部局迅速约见了军统在上海的几位负责人。
　　但他们全都矢口否认，拒绝承认此事和他们有任何的关系。
　　证据！
　　最重要的是证据。
　　但工部局却暂时还没有。
　　工部局警务处长恼怒的告诉军统负责人：“不要让我找到证据，否则，我会把你们全部赶出公共租界的！”
　　而负责侦办此案的，是华人探长于樵正。
　　老实说，于樵正一点都不想卷到这场是非中来。
　　谁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知道到底是谁杀了程德维。
　　军统的那些人啊。
　　可是就算找到证据又能怎么样？
　　难道还真的把他们都赶出上海？
　　军统的人会善罢甘休？
　　没准他们一怒之下，就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自己还想继续在上海混下去呢。
　　再说了，日本人占领上海，军统的人神出鬼没，铲除汉奸，做的都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应该做的事情。
　　于樵正自己没有这个胆，但他佩服这些人。
　　他一直都是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人，处事圆滑得很，一步步慢慢坐到了华人探长的位置。
　　他不想得罪任何人，但他的内心深处始终都在提醒自己是个中国人。
　　他在现场检查了一会，找到了一些证物，捂着鼻子走了出去。
　　一出去，在外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里，他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唐铭水！
　　唐铭水微笑的看着他。
　　唐屠夫，唐疯狗！
　　于樵正很怕这个人，可是在公共租界谁都知道，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唐疯狗。
　　哪怕现在他已经不在公共租界了，一样也是如此。
　　于樵正赶紧让自己的手下人放行，让唐铭水走了进来，讨好的掏出烟，递上一根：“水爷。”
　　“于探长，有段时候不见了啊。”
　　“是啊，是啊，水爷。”于樵正帮他点上了烟：“听说您现在在帮日本人做事？”
　　唐铭水点了点头：“放心，这次我不是来找麻烦的，被杀的那个程德维，正在和我们进行谈判，谁想到就被杀了。头疼的很，回去以后，日本人不定得怎么责骂我们。对了，查到是谁杀的没有？”
　　于樵正笑了起来：“水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您说，除了军统的那些人，还有谁会杀他啊。”
　　“哎，军统的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唐铭水叹息一声，看到于樵正手里拿着的几个装着证物的袋子：“证据啊？”
　　“可不就是证据。”于樵正给自己也点上了根烟：“那么多人刺杀，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总会留下点证据的。这不，还有张军统过去作废的通行证也不知道被哪个糊涂蛋掉在这了。”
　　“于探长准备送上去？”
　　“不然怎么办？”
　　“于探长，你傻了啊。”
　　唐铭水笑了笑说道：“你可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你说，现在因为这次刺杀，洋人们都恼火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刻找到证据，你要这么一交，证据是有了，但你不怕得罪那些军统的？他们会不会被赶出租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于探长肯定得倒霉。”
　　“水爷，这点我当然知道了。”于樵正朝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我这不是生怕边上有人听到随便说说的？您说，像我们这样的人，顶多也就是抓个小偷小摸的，难道还真的能为那些洋人认真办事？
　　水爷，您是老军统了，这里面的行道您比我更清楚。就咱们这些混混日子的，还能真把人给得罪了？得了吧。就这证据，一会我一转身，就随便找个地方扔了。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活得时间长一些，您说是这个道理不，水爷？”
　　唐铭水笑了。
　　这家伙圆滑得很：“成啊，你是肯定不用我教你的。哎，于探长，程德维死了，我们不是太好交差。这日本人呢，肯定还会把我们派到公共租界来，继续打探情况。我呢，平时也忙，不能总来，所以介绍两个朋友给你认识？”
　　“成啊，成啊。”于樵正连声说道。
　　唐铭水朝后面招了招手，把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叫了过来：“这位是于探长。”
　　“于探长，你好。”
　　“这两位呢，这是冈田大治，这是古田贺人。”唐铭水介绍了一下：“将来他们会经常来，还请于探长多多关照啊。”
　　“于探长，拜托了。”冈田大治一个鞠躬。
　　“好说，好说，我和唐水爷那是老朋友了。”
　　于樵正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把唐铭水的祖宗都骂了个遍。
　　你个孙子，臭不要脸的狗汉奸。
　　你爹妈白养你了。
　　你铁了心的要当汉奸，你家于爷可丢不起这个脸和你同流合污！
　　我也就是有家有口的，要不然，于爷我心一横，不当这个探长了，加入到军统的锄奸队，第一个就先干掉你。
　　唐铭水太了解于樵正这个人了。
　　他不会轻易去得罪人，但也绝对不会当汉奸。
　　在知道了程德维的死讯后，日本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就在刚才，樱井康成的电话已经来了，让唐铭水先回去，留下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继续在公共租界调查，彻底查明程德维的死因。
　　所以，唐铭水特意把这两个人介绍给了于樵正。
　　以于樵正的性格来说，他肯定会笑眯眯的侍候好两个日本人，可是绝对会带着他们在公共租界里兜圈子，最终让他们转晕了，转迷糊了，一无所获。
　　“那么，冈田，古田，你们就留在这吧。”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于探长，我那里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您慢走，您慢走。”于樵正心里一边骂着，嘴里一边客气地说道：“您放心吧，您的日本朋友在我这里绝对会配合他们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新的成员

　　“还是低估了那些军统的人。”
　　樱井康成看起来有些无奈。
　　“这其实和我们没有太大关系。”被召回来的唐铭水若无其事说道：“主要还是程德维太自负，太黑心了。否则，他现在已经安全的在接受我们的保护了。”
　　“是的。”
　　樱井康成决定接受这样的说法。
　　毕竟，程德维对于日本人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现在他死了，总是需要寻找一个替罪羊的。
　　而还有谁比他自己当替罪羊是更加合适的呢？
　　难道你还想让一个死人开口吗？
　　“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樱井康成还是比较看得开的。
　　程德维已经死了，而且确定是被军统锄奸队的人干掉了，主要责任在他自己，和上海机关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且，自己有唐铭水帮助就足够了。
　　樱井康成也并不是特别在意：“铭水君，由于几次任务，你的特别行动部蒙受了很大损失，所以我们特别挑选了一批人，供你选择，来充实你的行动部。”
　　“多谢了，将军阁下。”唐铭水不紧不慢说道。
　　他在特别行动部，有自己挑选队员的权利，可是如果行动部里，全部都是中国人的话，日本人是绝对不会完全放心的。
　　当然，这也从另一个方面看出了樱井康成对于特别行动部的信任。
　　“走，人已经集中好了，你看看需要多少人，什么样的人合适。”
　　樱井康成兴冲冲的，和唐铭水一起走了出去。
　　甚至都没有再说起程德维。
　　一个汉奸而已，死了就死了，有谁会在乎呢？
　　一共十二个日本人一字排开站在外面。
　　这些人，有的是从宪兵队里挑选出来的，有的是伤兵，养好伤之后，就驻留在了上海。
　　樱井康成对他们提出的要求是，必须要会一些简单的中国话。而一旦正式进入到特别行动部，则必须要完全掌握中国话。
　　“姓名。”
　　走到第一个日本士兵面前，唐铭水看了看他问道。
　　“松下职也。”
　　“会说中国话吗？”
　　“会的。”松下职业用非常流利的中国话回答道：“我能够娴熟的掌握汉语。并且还会背诵多首中国古诗。”
　　“留下吧。”唐铭水一个个问了过去。
　　看起来，樱井康成的准备还是比较充分的。
　　这些人虽然没有当特工的经验，但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基础。只要在特别行动部待上一段时间，接受正规的训练，很快便能胜任工作。
　　可这并不是唐铭水想要看到的。
　　如果让樱井康成的机关在上海站稳了脚跟，那么未来军统的活动便会变得更加困难起来。
　　可是唐铭水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随着自己掌管的特别行动部的出现，还会有更加多的汉奸组织诞生的。
　　自己阻止不了。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量的让特别行动部壮大起来。
　　凌驾于其它一切汉奸组织之上。
　　甚至，让自己成为“汉奸之王”。
　　这是唐铭水给自己取的名字。
　　也可以说是他的一个目标。
　　当真正成为“汉奸之王”的那一天，他才可以掌控一切。
　　可以控制所有汉奸组织的行动，源源不断的为国家输送情报。
　　他一共挑选出了四个人。
　　“只要这么四个就够了吗？”樱井康成问了一声。
　　“是的，兵在精而不在多。”唐铭水是这么回答的：“这四个人，完全能够达到我的要求，其他人，可以让他们离开了。”
　　“好的。”
　　樱井康成让其他人离开了这里，然后看着被唐铭水留下来的四个人：
　　“松下职也，石井越川，横山贵士，佐佐木次郎。恭喜你们，从这一刻开始，你们开启了一段全新的职业生涯。
　　你们之前有的是宪兵，有的在帝国冲锋陷阵，在上海流过血。我知道你们依旧向往走上战场，但是这里，将是另一片属于你们的战场。
　　帝国占领了上海，但却远远没有到征服的地步，我们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让上海变成帝国的上海。怎么做？靠的不是军队的子弹，而是我们。
　　这位唐铭水君，是特别行动部的主任，也是你们未来的顶头上司。你们有的人认识他，有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或许你们心里会想，身为一个帝国士兵，为什么要听一个中国人的命令？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在上海，这个中国人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更加的强。
　　他是一个传奇，一个活着的传奇。他能够帮助我们完成梦想，让上海再也没有反对我们的势力存在。
　　你们可以继续不服气，但必须要对他绝对的服从。这是命令，你们都是帝国光荣的士兵，知道服从命令的重要性！”
　　樱井康成把唐铭水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然后他对唐铭水说道：“唐主任，请你对他们训话吧。”
　　“该说的，刚才将军阁下已经说了，我们很快将变成同僚，一起并肩战斗。而并肩战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彼此间的信任。”
　　这些话，是唐铭水用流利的日语说的。
　　这也引起了四个日本人的好奇。
　　随即，唐铭水又换成了汉语：“什么是信任？当我下达一个命令的时候，你们不会去质疑，只会选择无条件的服从，这就是信任。
　　你们在正面战场表现的非常勇敢，但是你们即将面对的新的工作，远比枪林弹雨更加危险。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我不希望看着一次行动，因为你们的不信任而蒙受失败，也不想看着我的人白白的送死。
　　所以，将军阁下给了我一项特别的权利，对于那些在行动时候，违背命令的人，我有权利处决他们。”
　　四个日本人的面色都变了一下。
　　一个中国人，居然有权利处死日本士兵？
　　这其中，石井越川还是一名少尉，只是在作战过程中负伤，等到伤好了，上海之战已经结束了。
　　他本来想立刻回到部队，但却接到了新的命令，他有可能成为一名情报人员。
　　他本来就已经不甘心了，现在还听到唐铭水说出了这样的话，心里的不悦清晰的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石井越川。”
　　“在！”石井越川走上前一步。
　　唐铭水看了他一眼：“听说你以前是一名少尉，是不是你的心里现在充满了不甘心？”


第一百九十章 你竟然敢侮辱我！

　　“你现在心里面是不是充满了不甘心？”
　　唐铭水盯着石井越川问道。
　　“是的。”石井越川居然一点也没隐瞒：“让我很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因为你支那人的身份？上海被我们占领了，就算你们的首都南京，也被我们占领了。你让胜利者去按照失败者的要求去做？不，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樱井康成的脸色率先阴沉了下来。
　　这是在公开侮辱唐铭水。
　　之前，古田贺人也同样这么做过，结果，他被唐铭水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
　　现在呢？唐铭水也会同样这么做吗？
　　还好，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是啊，上海之战，你们的确打赢了。”唐铭水缓缓地说道：“日本人说，用三个月就可以灭亡中国，可是一个上海，你们就打了三个多月。南京保卫战你们也打赢了，唐生智无能，指挥失当，临阵慌乱，这是一个混账东西。
　　石井少尉，你知道中国有多大吗？你知道中国的首都现在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在重庆，那位蒋委员长依旧在那指挥战争。胜利？你们还远远没有到那个地步。无非就是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战果而已。而你，却变得那么狂妄了吗？
　　倾尽日本举国之力，石井少尉，你认为可以动用多少兵力？”
　　石井越川怔了一下，迷茫的摇了摇头。
　　“身为一名日本军官，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唐铭水淡淡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二百万。你知道你们今年的军费占据国家财政预算的多少吗？我想你也不知道。七成！你知道陆军海军各自占了多少吗？你还是不知道。
　　你知道中国举全国之力可以动员多少兵力吗？你不知道。你知道哪怕今年中国的国家军费预算为零，这个国家依旧可以坚持和你们打下去吗？你又不知道。你知道中国的战略纵深是多少吗？你依然不知道。
　　石井少尉，像你这样一无所知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秀优越感呢？一个狂妄自大，偶有小胜，便骄狂的不可一世的人，不配当一个军官。这样的人在军队里，只会成为一个祸害。你的同僚，会因为你的狂妄自大而送命的！”
　　石井越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反驳。
　　那些什么国家财政预算，什么军队预算的，他真的一窍不通。
　　他始终认为，身为一名军人，只管打好仗就可以了。其它的，根本不是自己应该去多操心的。
　　可是，唐铭水的话却依旧没有结束：
　　“你认为上海真的已经被日本控制了吗？军统还在神出鬼没的活动着，你这样的人，走在街头，我保证你是第一个被打死的。我说过，在我的特别行动部里，需要的是绝对服从，而不是你这样妄自尊大，其实一无所知的人。”
　　“八嘎！”
　　石井越川终于愤怒了；“你竟然敢这么侮辱一个帝国军人？”
　　“侮辱你？”唐铭水冷笑了一声：“能够被我侮辱，也是需要资格的。你，还不够！”
　　“八嘎！”石井越川再次杯的吼了起来：“将军阁下，请允许我和这个狂妄的支那人进行决斗！”
　　“混蛋！”樱井康成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唐铭水可是他的宝贝，他怎么能够允许他出现任何的伤害？
　　“决斗？”唐铭水讥讽的笑了一下：“你居然想要和我决斗？一个军人，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可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唐铭水忽然说道：“好吧，既然你要决斗，我陪你！”
　　樱井康成大吃一惊：“唐主任，冷静，冷静，请一定要冷静。没有必要。石井越川目无上司，我会狠狠训斥他的。”
　　“将军阁下，我认为很有这个必要。”唐铭水看起来却有一些固执：“我是他们的主任，如果我的部下对我不服气，一定要挑战我的话，我会应战的。否则，即便用强权暂时压制了他们，他们也一样会不服气的。”
　　樱井康成有些无奈：“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但是只能使用木剑，这是命令。”
　　两枝木剑，被交到了两个人的手中。
　　这是日军专门用来训练用的。
　　唐铭水掂了掂分量，还算满意。
　　石井越川是个笨蛋。
　　他是一个军人，如果他选择和自己拼刺，自己有很大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用木剑？
　　无论在黄埔军校，还是在加入军统之后的特训中，格斗都是重点训练项目。
　　这等于是以己之长，去克敌之短。
　　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
　　石井越川刚刚伤愈。
　　一个受伤的人，无论在体力还是精力上，都和之前是有一个差距的，必须经过一段时候的适应和恢复才可以达到之前的水准。
　　光这一点，自己再次占据了上风。
　　石井越川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些，他只一味的相信自己的武力。
　　嗯，不过这样的笨蛋，如果放在特别行动部，倒是非常合适的。
　　在这里，他不需要聪明人，而是像古田贺人这样，不喜欢动脑筋的，这样，能够在最大限度上被自己所利用。
　　“这是你们自己要选择的决斗。”樱井康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尤其是像唐铭水这样的人。
　　可是石井越川居然提出了决斗？
　　如果他遭受到了伤害，樱井康成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放过石井越川的。
　　唐铭水不但要承担起沉重的任务，而且，他即将和自己的妹妹惠子完婚了啊。
　　樱井康成狠狠的瞪了石井越川一眼：“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我希望你们能够点到即止。一个是帝国重要的情报人员，一个是帝国的军官，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其实，他这已经是在提醒石井越川了。
　　可惜，石井越川是否能够听出来那就很难说了。
　　松下职也、横山贵士、佐佐木次郎也都围拢了过来，在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日本，他们也很想亲眼看看，他们未来的上司到底有什么样的本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决斗！

　　所有人都想看看唐铭水到底有什么样的本领。
　　其实，甚至还包括了樱井康成在内。
　　他很清楚唐铭水的本事，但是在技击格斗这方面，他几乎一无所知。
　　尽管技击格斗，对于一名情报人员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的项目，可是如果自己的妹妹，能够嫁给一位文武全才的人物，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旦有了任何危险，他随时都可以叫停。
　　手握木剑的石井越川，狞笑着看向唐铭水。
　　很快，他就会让唐铭水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精锐的大日本帝国的战士了！
　　唐铭水脱下了外套，握着木剑心平气和的站在那里。
　　在这样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而石井越川？
　　他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还不开始吗？”唐铭水微笑着问了一句。
　　“八嘎！”
　　石井越川杯的一声大吼，高举起木剑，疯狂的朝着对方冲去。
　　他的确太急躁了，他的伤势刚刚痊愈，但是脚步却还有些跟不上。
　　所以，他的上身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
　　“去死！”
　　唐铭水忽然也是一声怒吼。
　　他迎着木剑而上。
　　当两个人已经面对面的时候，唐铭水忽然一个弯腰。
　　石井越川的木剑从他的脑袋上飞舞而过。
　　而唐铭水的木剑，一下捅在了他的肚皮上。
　　石井越川闷哼一声。
　　唐铭水丝毫都不停留，又是一剑重重捅出。
　　石井越川木剑落地。
　　唐铭水弃剑，朝前一步，一下便把石井越川扑倒在了地上。
　　一拳用力击打在了他的面门上。
　　石井越川发出一声惨呼。
　　接着又是一拳！
　　为了上海！为了南京！
　　为了那些死去的同胞们！
　　唐铭水心里默默的念着，一拳接着一拳，重重的击打在了石井越川的面门上。
　　起初，石井越川还在拼命挣扎，但是很快的，他的呼声便越来越小，而后也根本不再挣扎。
　　唐铭水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唐主任，唐主任！”
　　几个人冲了上来，拉住了唐铭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近乎于疯狂的唐铭水从石井越川的身上拉了起来。
　　石井越川被打惨了。
　　他满脸都是血，鼻子也被打裂，倒在地上，身子一起一伏的，一股股的血，不断的从他的嘴里涌出。
　　樱井康成看了一眼，就知道石井越川虽然伤重，但却并没有生命危险。
　　而唐铭水的疯狂和凶悍，也让他刮目相看。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很多时候，他就好像一只狐狸，不动声色，安静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然后伺机而动。
　　可就在刚才，他变成了一只嗜血的猎豹。
　　石井越川，在他的面前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还有谁不服？”
　　唐铭水冷冷的看着周围。
　　松下职也、横山贵士、佐佐木次郎一个人都不敢说话。
　　说实话，就在之前，他们的心里多少都有和石井越川一样的想法。
　　他们是帝国的士兵，而且刚刚打败了中国军队，为什么要让他们听从一个中国人的话呢？
　　可是现在他们心里的想法已经完全的改变了。
　　这个人，竟然这么轻松就打倒了石井越川。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拉起了他，只怕石井越川今天真的要被他活活的打死了。
　　“唐主任。”松下职也第一个站了出来，冲他深深一个鞠躬：“能够得到您的指挥，那是我们最大的荣耀。”
　　“唐主任，请多多关照！”横山贵士和佐佐木次郎也同时说道。
　　唐铭水接过外套穿上，他知道这一次打架已经把这些骄狂的日本人征服了，他看了看地上的石井越川：
　　“带他下去疗伤吧，明天上午八点，准时来这里报道。”
　　“是的。”几个人急忙抬着石井越川离开了。
　　“你很疯狂，铭水君。”等到他们一走，樱井康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刚才，你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唐铭水，完全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看到过我执行任务时候的样子。”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在刀尖上生活的，随时随地都有掉脑袋的可能。我们想要活着，靠不了任何人，只能够靠自己。所以我们不和别人较量，只和敌人拼命。”
　　樱井康成若有所思：“是的，只和敌人拼命。石井越川不服从你的管理，骄狂自大，我会让他滚蛋，回到部队里去的。”
　　“不用，留下他吧。”
　　唐铭水可不想赶走石井越川。
　　那是一个笨蛋，也是自己需要利用的人。一个笨蛋，比一个聪明人要容易控制的多了。
　　否则，自己刚才就打死他了。
　　“哦，留下他吗？”
　　樱井康成有些意外：“但是他刚才那么冲撞你？”
　　“总会有的，尤其对于刚刚胜利的一方来说。”唐铭水早就想好了应该怎么解释了：“石井越川是一个士兵，在战场上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敢，所以狂妄也是在所难免的，他完全不知道情报工作和战火纷飞的战场是完全不一样的。
　　现在的他，就好像是一张白纸，你可以在上面勾勒出你想要绘制的图案。相比于那些老资格的特工，我倒更加愿意用这样的人。放心吧，将军阁下，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惨烈的教育，那些毫无来由的傲慢，我相信在我的培养下，会慢慢的收敛的。”
　　“那么，就要辛苦您了。”樱井康成一个鞠躬：“能够为帝国培养出未来优秀的特工，那是您为帝国做的最大的贡献。”
　　“客气了，将军阁下。”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说一些私人的事情吧。”樱井康成微笑着说道：“惠子的肚子正在慢慢的难以掩饰，所以我想，在下个礼拜，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这是最让唐铭水头疼，也是最让他无奈的一件事情。
　　和惠子结婚？
　　一个军统的潜伏特工，和一个日本特务头子的妹妹真的要结婚？
　　将来呢？
　　将来该怎么办？
　　可是，唐铭水的脸上依旧还要带着笑意：“那真是太好了，我该准备一些什么呢？”
　　“我都会帮你准备好的，你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幸福的新郎。”看起来，樱井康成对于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
　　“另外，有几个人我想您一定想要见到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家人

　　“我想，有几个人您一定要想见到的！”
　　当樱井康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铭水怔了一下。
　　几个人？谁？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樱井康成把他带到了特务机关隔壁的宿舍区那里。
　　门口，戒备森严。
　　樱井康成到底要让自己见谁？
　　唐铭水满肚子的疑惑。
　　“铭水君，请吧。”
　　樱井康成推开了一扇门。
　　当唐铭水看到了屋子里待的人，整个人都怔住了。
　　如同一道霹雳砸在了他的头顶上，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声音：
　　“父亲，母亲，妹妹！”
　　来的，竟然是他的家人。
　　父亲唐景宁，母亲唐何氏，妹妹唐贞玉。
　　除了弟弟，一家人都到了！
　　“水儿！”
　　唐何氏一看到数年未见的儿子，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闭嘴。”唐景宁面色铁青，喝止住了妻子和准备扑上去的女儿。
　　唐铭水随即便镇定下来：“将军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樱井康成带着笑容：“铭水君，我们即将成为一家人了，你的大婚，父母怎能不到？所以，我就派人秘密把你的父母接到了上海。”
　　“将军阁下费心了。”唐铭水微笑着说道。
　　人质，这是人质！
　　唐铭水再清楚不过了。
　　没错，樱井康成的确对自己很信任，可是，再信任，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的也是中国人的血脉。
　　当他的父母被带到上海，樱井康成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好了，好好的陪陪你的父母吧。”樱井康成看起来特别的客气：“今天，你就不用再上班了。”
　　“多谢将军阁下。”
　　门，关上了。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唐铭水刚说出这句话，唐景宁已经面如寒水：
　　“跪下！”
　　唐铭水稍一迟疑，便跪倒在了地上。
　　“唐铭水，唐铭水！”唐景宁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我在家乡，听人说，我的儿子名震上海，我高兴。我听人说，我的儿子连洋人都怕他，我骄傲。我听说，我的儿子带着他的兄弟，去打东洋人了，我自豪。
　　后来，我听说我的儿子，投靠了日本人。我不信。我听说，我的儿子助纣为虐，我不屑一顾。我听说，我的儿子成了一个铁杆汉奸，我嗤之以鼻。没人比我更加了解我的儿子了，他是我教出来的啊。
　　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的儿子，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是一条狗，一条日本人的走狗！”
　　他说的急了，连声咳嗽。唐何氏和唐贞玉赶紧在边上轻轻捶打他的后背。
　　“父亲，请保重。”唐铭水跪在地上低声说道。
　　他的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从小家教极严，尤其对他这个老大，更加寄托了他的全部期望。
　　唐景宁半生正直，在九一八之后，在家里时常长吁短叹，常说自己若是能够年轻十岁，一定愤然投笔从戎！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成了一名“汉奸”，他内心的失望也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保重？我还保重什么？”唐景宁颓然说道：“我半辈子都在教书育人，常常对我的学生说，要学好一身本事，将来去报效国家。我告诉我的学生，东洋人最是凶悍歹毒，对我中华土地素来都是虎视眈眈。帮谁做事，都不能帮东洋人做事。
　　可是现在看看我的儿子？我的这个好儿子，他放着好好的中国人不做，却去当日本人的一条狗。哈哈，哈哈，我还有什么脸面却要求我的学生？好啊，好啊，我唐家的列祖列宗啊，我唐景宁无能，教出这么一个畜生，我死有余辜啊！”
　　唐铭水的心，好像被一根针狠狠的一下接着一下刺着。
　　疼。
　　“父亲，铭水是有苦衷的。”唐铭水毕恭毕敬地说道：“军统的那些人陷害我，恨不得置我于死地，铭水无奈，不得不和日本人合作。”
　　“我呸！”唐景宁对他的儿子唾了一口：“昔日，岳武穆被十二道金牌召回，风波亭上惨死，他又何尝没有苦衷？可他有二心了没有？没有！我不要我的儿子当岳武穆，可我想我的儿子当一个人，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唐铭水，如果你现在还有一点中国人的骨气，就和东洋人玩命去！为父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还举得动石头，这一把老骨头，也还可以和东洋人拼命！为父和你母亲，妹妹，就算死了，也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唐铭水平静地说道：“父亲，没希望了，这个国家没希望了，上海我们打输了，现在，就连首都南京都丢了，日本人，很快就要占领整个中国人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樱井康成一定在外面偷听，所以他略略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到时候，所有的中国人都将变成亡国奴，还不如趁着现在，好好的和日本人合作，也好保得我唐家一门荣华富贵！”
　　“唐铭水！”
　　这次，是唐何氏厉声说道：“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也懂得羞耻二字。日本人侵我中国，山河蒙羞，生灵涂炭，凡我中华男儿，皆有责任保家卫土。
　　你的弟弟，去年加入了军队，听说就在上海，和日本人打了一仗，至今生死未卜”
　　唐铭水心中一紧。
　　淞沪会战的时候，弟弟就在上海？
　　唐何氏的语气严厉：“我的心里绞痛，担心儿子生命安危，可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风云，我也为他自豪。生，是中国之人，死，是中华之鬼。可是你呢？你身为唐家长子，不为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却甘愿投靠日本人，当个汉奸？
　　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大英雄，大豪杰。还有一个，却是卑躬屈膝，认贼作父的无耻之徒。唐铭水，你心里要是还有一点念及父亲母亲的好，当我求求你了，把腰杆挺起来做人，不要再当那条狗了。”
　　母亲，孩子不是狗啊，孩子是一个潜伏特工啊。
　　唐铭水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话，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说出来，可是，他不敢，也没有办法这么做：
　　“母亲，铭水的道路，铭水已经选择好了，而且，铭水绝对不会回头了。孩子不孝，还请二老见谅。”
　　“滚！你给我滚！”唐景宁杯了：“我唐家，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新任司令官

　　唐铭水有些失魂落魄。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父母来到了这里，更加无法接受父母对于自己的误解。
　　最可悲的是他没有办法解释。
　　他只能默默的忍受这一切。
　　没人可以听他的哭诉。
　　而且，在樱井康成面前他还必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唐铭水点了一根烟，缓缓的吐出了一个烟圈：“我背叛了我的国家，这是不忠。我让我的父母愤怒，这是不孝。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我居然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好好的？”
　　“铭水君，不要那么悲观。”樱井康成安慰着他：“你的父母现在对你有些误解，这也是很正常的，相信他们会慢慢缓和与你的关系，尤其是，如果你和惠子的孩子能够出生，我相信没有哪个父母会不疼爱自己的孙子。”
　　唐铭水默默的点了点头。
　　没错，也许从这个角度来看，和惠子的婚姻以及孩子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好了，不要再难过了。”樱井康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和我去开会吧。”
　　这次的会议，是为了欢迎新任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官的畑俊六。
　　就在今年，他晋升为大将。
　　不但如此，他还就任陆军三长官之一的教育总监一职，成为日本陆军的首脑之一。
　　并且，还有传言，他将随时接替松井石根华中方面派遣军司令官的职务。
　　在日军攻占南京后，制造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国内外舆论哗然，在国际谴责的压力之下，日本方面已经动了撤换松井石根的想法。
　　这些，樱井康成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必须提前考虑好，怎么才能够取得新的司令官畑俊六的信任。
　　这是他控制整个上海情报机构最重要的先决条件。
　　上海各情报机构的负责人，宪兵队的司令官小林佑正少将等人全部到场。
　　在场唯一的一个中国人，恐怕就是唐铭水了。
　　本来，唐铭水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可是让人奇怪的是，畑俊六居然亲自点名要唐铭水参加此次会议。
　　这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畑俊六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唐铭水的啊。
　　当陆军大将畑俊六走进会场的时候，所有的日本军官都站了起来。
　　唐铭水特别观察了一下畑俊六。
　　这位日本陆军大将，身材瘦小，面色有些苍白。
　　“诸位，都请坐吧。”畑俊六的声音不高：“在座的诸位，有的和我认识，有的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今天在这里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帝国的圣战，竭尽全力的付出我们的智慧和勇气。
　　在占领支那的首都之后，我英勇之军队，继续迅猛挺进。我第13师团北渡长江，进至安徽池河东岸的藕塘、明光一线；第10师团从山东青城、济阳间南渡黄河。很快，南北夹击之势就将形成。而上海，则必然将成为重点。
　　南京已经成为废墟，并且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让我们不得不有所顾虑。所以上海决不能出现任何动荡。这里有公共租界，英美法人众多，一举一动皆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而支那对于失去上海，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如果稳定上海是目前首先要考虑的。
　　樱井将军。”
　　“在！”樱井康成立刻站了起来。
　　“樱井将军，帝国占领上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畑俊六看了看他开口说道：“目前上海的状况汇报一下吧。”
　　“是的，将军阁下。”樱井康成很快说道：“在上海，我们初步建立起了完善的情报系统，并且正在把上海的控制权逐渐掌握在手里。当然，军统的活动依旧非常频繁。
　　他们是我们在上海最大的障碍。这些人频繁的活跃，以公共租界充当他们的大本营，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前几天，军统人事处副处长程德维与我们展开秘密接洽，可惜，他很快就被军统的人干掉了，这也是我们的损失。
　　不过将军阁下请放心，我们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尽早消灭掉这股反对我们的势力，让上海真正变成帝国的上海。”
　　“将军阁下。”说话的是吉田木翔大尉：“我认为，在短时期内彻底消灭军统势力，是不可行的。在我看来，应该逐步压缩军统生存空间，最终把他们全部赶到租界里去。
　　如果军统的势力被控制在租界内无法出来，那么，他们存在的威胁就将变得微不足道。”
　　唐铭水的眉毛跳了一下。
　　这是吉田木翔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贺洛川对他提出来的？
　　的确，这一步棋对军统的杀伤力将会非常巨大。
　　公共租界是他们的大本营，但绝不能够困守在那里。
　　只有在日控区，才能够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能量来。
　　他发现，樱井康成阴冷的看了他一眼。
　　在大将面前抢了樱井康成的风头，这是最不明智的事情。
　　吉田木翔也许是个不错的军官，不错的情报人员，可绝不是一个好的同事。
　　“很好，请坐。”畑俊六让吉田木翔坐了下来：“谁是唐铭水？”
　　唐铭水一怔，随即站了起来：“大将阁下，我是。”
　　“哦？”畑俊六有些好奇：“你的日语说的很好。”
　　“谢谢大将阁下夸奖。”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在黄埔军校的时候，我学习的就是日语。”
　　“嗯，这样我们的交流就少了很多障碍。”畑俊六看起来相当的满意：“唐先生，说说你的看法。”
　　唐铭水不暇思索脱口而出：“其实，我认为吉田大尉说的，就是樱井将军已经说过的东西而已。把军统消灭在我们控制的范围，和把他们赶到公共租界去没有任何的不同。”
　　樱井康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笑。
　　而吉田木翔的眼中则出现了愤怒。
　　唐铭水不在乎，他和吉田木翔早就已经势同水火，关系根本无法缓和，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干脆坚定的站在樱井康成这一边。
　　在两派势力中摇摆不定，那是大忌。
　　唐铭水随即滔滔不绝，说出了自己全部的看法，但中心思想，其实就是在为樱井康成表达这段时候他的那些功绩。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司令官委托的任务！

　　会议召开到了傍晚时分。
　　畑俊六看起来对这次会议非常的满意，会议结束之后，他把樱井康成和唐铭水单独留了下来。
　　唐铭水一直都很好奇，畑俊六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参加这次会议？
　　他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唐先生，即便我人没有来上海，也多次听说过你的事迹。”在唐铭水的面前，畑俊六看起来非常的和善：“为了帝国，你遭受着流言蜚语，还要面对昔日同僚的刺杀，辛苦了。”
　　“大将阁下太客气了。”
　　唐铭水谦逊地说道。
　　可是畑俊六越是这样，就让他越是警惕。
　　“唐先生，你是做情报工作的。”畑俊六缓缓说道：“你知道川岛芳子和南造云子这对帝国情报之花吗？”
　　川岛芳子和南造云子？
　　唐铭水当然知道。、
　　南造云子，1909年出生在中国的上海。13岁时，她被父亲送到日本一所间谍学校，师从日本大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
　　17岁时南造云子从间谍学校毕业，并马上被派到中国大连从事间谍活动。1929年，南造云子以失学青年的身份潜入南京，伺机打入国民党高层内部，以窃取军事机密。
　　南造云子来到南京后，化名廖雅权，在汤山温泉招待所当起了服务员。
　　汤山离南京约30公里，是一个极佳的休闲去处。当局在汤山建了一个游泳池，办了一个温泉招待所，军政大员趋之若鹜，经常在此召开秘密军事会议。日本特务机关早就瞄上了这个地点，所以派南造云子打入其内部。
　　但是，现在南造云子已经被军统抓获。
　　而且，这和唐铭水也有很大的关系。
　　之前，唐铭水抓获的那个秘密向日本人提管电码的杜逊土，唐铭水早就向上面汇报过杜逊土的后面肯定还有更大的间谍。
　　而军统顺藤摸瓜，终于把那条大鱼给挖了出来：
　　国民政府行政院主任秘书黄浚！
　　黄浚是福建闽侯人，生于1884年，出身官宦之家，年轻时曾留学日本，熟悉日本的风土人情，精通日语。
　　回国后黄浚曾在北洋政府任过职，后得到南京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的赏识而被调到行政院，任主任秘书。
　　1932年汪精卫担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主席、行政院长后，对熟悉日本情况的黄浚更是刮目相看。
　　这个机要秘书是什么级别呢？黄浚当时能参加国民党最高的军政会议，主持人一般是蒋介石。
　　以1938年8月11日的一次最高国防会议来说。当时会议的目的是研究对日作战的国策和战略，参会的人有副主席汪精卫，军委会的正副参谋长何应钦和白崇禧，以及各大战区的负责，看这些参会人员，就知道这个会议的严密和重要程度。
　　而担任会议记录的就是黄浚，会议决定，趁日军主力在华北时，中国军队先在上海歼灭日军的部分军队，同时封锁江阴要塞的江面，阻止日本军舰西上，此外还有截获在南京和武汉江上的日军军舰。
　　如果按此计划，日军定当付出惨重代价，可惜这一切都被黄浚出卖给日军，原来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受了南造云子的迷惑，沦为了汉奸。
　　早在1929年时，南造云子就被派到了南京，改了中文名字叫廖雅权，后来以失学青年的身份，混进了国民党汤山温泉招待所当招待员，利用自己的美貌吸引国民党高官。
　　美貌出众的南造云子很快就被黄浚注意到了，在种种诱惑之下，黄浚彻底的沦陷了，开始主动为南造云子提归报，连同他的儿子一起，也被南造云子迷惑。
　　除了这次的泄密事件，后来黄浚还多次泄露国民党高官的行踪，尤其是蒋介石，两次因黄浚泄露行踪，差点被日军干掉。
　　一次是淞沪战役打响之后，蒋介石准备亲自去上海前线视察，当时为了安全起见，建议蒋介石做英国大使的车子，并挂起了英国国旗，不过第二天出发时蒋介石突然取消了行程。英国大使的车子当天就遭到了日军的轰炸和扫射，大使被炸伤，蒋介石躲过一劫。
　　第二次是在8月30日，当时准备在黄埔军校搞“总理纪念周”大会，按照以往的惯例，蒋介石是要出席，这一次蒋介石偏偏没去，当时发生不明身份的人强闯会场。
　　最后强闯会场的人被击毙，身上搜出了炸弹，蒋介石又躲过一劫，一个月内两次事故，令蒋介石不寒而栗，一定要查出幕后凶手，此事肯定有汉奸泄密。
　　最终，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联合军统一起，把一些事件的线索仔细分析，锁定了最大嫌疑人黄浚，谷正伦报告蒋介石后，蒋介石下令“一定全歼，不能使一个漏网。”
　　1937年12月初，黄浚以及儿子黄晟被抓获判处死刑，执行了公开枪决，其余十几人也被抓获判刑，南造云子也被抓获。
　　“大将阁下。”唐铭水有些疑惑：“南造云子虽然被抓，但不是已经成功跑出来了吗？”
　　“不。”畑俊六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国民政府放出来的烟雾弹，在我们对南京发起攻击之前，南造云子已经被秘密转移到了武汉，国民政府想要从她的嘴里套取更多的情报。”
　　唐铭水听到这里朝樱井康成看去，发现这位上海特务机关长同样也是一脸的茫然。
　　畑俊六的目光落到了唐铭水的身上：“唐先生，你对军统非常熟悉，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
　　唐铭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营救南造云子？”
　　“是的。”畑俊六面色严肃地说道：“这项任务非常危险，但是南造云子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而且，我也得到了我的一位老友的拜托，他恳请我想方设法的要把南造云子救出来。”
　　老友？
　　唐铭水没有问畑俊六的老友是谁：“大将阁下，是的，这项任务的确非常危险，去营救的人也许都无法再回来了，但我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
　　一丝笑容从畑俊六的脸上一闪而过：“一切就拜托了，我希望能够得到好消息。”


第一百九十五章 樱井兄妹

　　营救南造云子？
　　怎么营救？
　　唐铭水一点把握也都没有。
　　在上海，他的确可以呼风唤雨。
　　可是在武汉呢？
　　那里他人生地疏。
　　甚至该如何着手他都不知道。
　　看起来，必须又要借助戴笠的力量了。
　　只是，南造云子的确非常重要，戴笠愿意放人吗？
　　“铭水君，不要再发愁了，走，到家里喝酒去，我让惠子准备几个菜。”樱井康成认为唐铭水在那担忧任务，热情的邀请他去自己那里。
　　说真的，现在的唐铭水，真的非常害怕看到惠子。
　　一想到这个日本女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唐铭水就有一些担忧
　　
　　惠子的快乐丝毫也都不加掩饰。
　　她就快要成母亲了，是她和铭水君的孩子。
　　婚期已经越来越近。
　　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铭水君的妻子，惠子即便在梦里也会笑出声来。
　　那是之前她一直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刚才哥哥打电话来，说要和唐铭水一起回家喝酒，惠子高兴坏了。
　　铭水君喜欢吃鱼，所以惠子做了好几种款式的鱼。
　　“哥哥，铭水君。”
　　看到樱井康成和唐铭水出现，惠子像只快乐的小鸟那样迎了上去。
　　“嘿，为什么都是鱼？”樱井康成提出了抗议：“虽然铭水君喜欢吃鱼，但也没有必要全部是鱼吧？”
　　“好了，哥哥，别抱怨了。”惠子笑着拉着哥哥坐下：“再抱怨，以后就什么也都不做给你吃了。”
　　“看吧，铭水君，女孩子总是向着未来丈夫的，我这个哥哥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樱井康成笑着说道。
　　惠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唐铭水也在那里笑。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几个人坐了下来，樱井康成倒上了酒：“惠子，有个不好的消息，恐怕你们的婚期要推迟了。铭水君临时接到了一个任务。”
　　惠子的脸色一下黯淡下来。
　　“是畑俊六司令官阁下亲自下达的命令。”樱井康成急忙解释道：“很简单的一次任务，执行完任务回来，我会立刻帮你们完婚的。”
　　他这是在那安慰自己的妹妹。
　　去武汉营救南造云子？这样的任务谁能有把握？
　　“没有关系。”惠子勉强笑着：“我会在家里好好的等着铭水君的。啊，还有我们的孩子。”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脸上重新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她已经等了铭水君那么久了，再多等等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就好。”樱井康成举起了杯子：“铭水君，预祝你的任务成功。”
　　“谢谢，将军阁下。”
　　“不，在家里为什么还要叫我将军呢？”樱井康成很有一些不满：“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应该叫我康成。”
　　“好的，康成君。”唐铭水也没有怎么客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惠子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吧。”樱井康成喝完了酒，放下酒杯：“今天，吉田木翔的表现让我非常生气。我是他的上司，但是在大将阁下面前，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尊重过我。”
　　唐铭水笑了一下：“他代表的是外务省的势力，而且他很年轻，一个年轻人，总是会心高气傲的。康成君，请千万不要为这样的人生气。”
　　他越是这么说，樱井康成就越是觉得不满意：“上海特务机关成立后，负责整个上海的情报工作，无论是海军方面，还是宪兵队方面，都给予了我们巨大的支持。
　　不久前，我和宪兵队的司令官小林佑正谈过，他很明确的告诉我，宪兵队将全力以赴的支持我们的工作。
　　但是只有吉田木翔。我给他专门安排了办公室，但他却很少出现在那里，反而自己找了一个办公地点，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那里。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尉，铭水君，如果不是他的身后有外务省在那撑腰，也是不会那么嚣张的。”
　　唐铭水忽然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机会。
　　吉田木翔的存在，对自己来说始终都是一个威胁。
　　唐铭水一直都在考虑如何除掉这个威胁，而现在，樱井康成和其的矛盾，却似乎把这个机会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在那里沉吟了一会：“康成君，有没有办法把他调出上海？”
　　“这点我已经尝试过了。”樱井康成叹息一声：“我曾经建议，前线急需大量优秀的情报人员，而吉田木翔非常适合担任这一职务。但是这一建议随即便被松井司令官阁下否决。
　　铭水君，你可能不太了解，松井司令官阁下虽然是军方要员，但是他和外务省的关系相当好，当然，这也引起了军方一些人士的不满。
　　比如这次，发生在南京的事情。固然，其中有巨大的国际压力，然而，军方暗中的动作也是有关系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接连占领了上海和南京，恐怕他早就被调回国内的。畑俊六司令官的出现，就是为了一步步实现军方部署的。
　　这些暂时不说，我对于吉田木翔的安排，被松井司令官阁下驳回，我想，一定是外务省的那些人直接把电话达到了松井司令个阁下那里。”
　　“那也许是我们的机会。”唐铭水笑了笑接口说道：“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松井司令官阁下很有可能在短期内内调回国内，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取得畑俊六大将的信任。
　　比如这次任务，一旦我们顺利完成，那么大将阁下一定会对我们另眼相看，到时候再做一些事情就方便多了。”
　　樱井康成频频点头：“是的，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但这一切都要拜托你了。”
　　“我尽力。”唐铭水看了一眼惠子：“武汉虽然我不熟悉，但我想在那里我还是有一些关系可以利用起来的。”
　　“什么，你要去武汉？”惠子被吓了一跳：“那可是国民政府控制的啊。那太危险了。”
　　“对于一个情报人员来说，没有什么危险的。”唐铭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请好好的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吧，惠子。我会利用这次机会，来为你的哥哥赢得大将阁下信任的。”
　　“您辛苦了。”尽管对自己未来丈夫充满了深深的担心，但是惠子的内心却只有无比的感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川口利宏的帮助

　　唐铭水在自己的宿舍里准备了几个菜，几瓶酒。
　　今天，他是专门来宴请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的。
　　就在昨天，川口利宏终于被提升为了中佐，并且“X机关”的地位也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将全面负责整个上海的电报工作。
　　这也是樱井康成一手促成的。
　　毕竟，在唐铭水的牵线搭桥上，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已经成为了樱井康成的“盟友”。
　　而对于唐铭水来说，樱井康成的地位越稳固，自己也就越安全。他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将成为自己的“保护伞”。
　　“铭水君。”
　　外面传来了川口利宏无法掩饰兴奋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他和井上彦一走了进来。
　　“中佐阁下。”唐铭水笑嘻嘻地说道。
　　“不，铭水君，不要开我的玩笑了。”川口利宏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起来：“再取笑我的话，那么我就走了。”
　　井上彦一一把拉住了他“哈哈”大笑：“是的，川口长官，来吧，让我这个部下今天来好好拍拍你的马屁吧。”
　　“嘿，你这个家伙”
　　心情无疑是愉悦的。
　　川口利宏一口气喝了几盅酒。
　　来之前他心里想好了一万句对唐铭水表达感激的话，可是真正在一起的，却又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
　　算了，总有报答铭水君的时候。
　　“铭水君，听说你又要去执行任务了？”井上彦一问了一声：“为此，婚礼都要耽误了？”
　　“是的。”唐铭水看起来有些无奈，然后压低了声音：“我要去武汉。”
　　“武汉？”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都是一怔，随即，川口利宏急急忙忙地说道：“嘿，铭水君，这么绝密的任务怎么可以说给我们听？”
　　“难道你们不是我的朋友吗？”唐铭水一笑：“如果连朋友都不能信任，那我还应该信任谁呢？”
　　“能够和您成为朋友，那真是我们最大的幸运啊。”川口利宏叹息一声：“但是武汉目前还在国民政府手里是，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次去那，一定要千万小心。”
　　唐铭水点了点头。
　　川口利宏迟疑了一下：“铭水君，在武汉，有我们的人。”
　　“哦，是吗？”唐铭水看起来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声。
　　但其实，他的内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很快，这份极其重要的情报，将轻而易举的从川口利宏的嘴里说出。
　　“他时武汉电报局的局长兼密电处处长何卫相。”
　　当川口利宏说出这个名字，唐铭水心里也只有长长一声叹息。
　　堂堂电报局的局长，竟然成了日本人的汉奸。
　　如此，武汉方面对于日本人来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可耻。
　　如果不是川口利宏亲口说了出来，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还要承受多少损失。
　　“他是才被发展进来的。”川口利宏一丝一毫也都没有隐瞒：“目前，他的身份是绝密的，知道的，只有我和武汉机关的机关长本源忠次。你到了武汉以后，可以先去联系本源忠次。”
　　在川口利宏的介绍中，这个何卫相权利极大，而且在武汉人脉广泛，左右逢源，就连汪精卫也都对其青眼有加。
　　“谢谢，利宏君。”唐铭水带着感激说道：“如果有本源机关长和何局长的帮忙，我相信，这次的任务会顺利许多。”
　　唐铭水的脑海里迅速开始运转起来。
　　怎么把这个武汉特务机关和何卫相一举铲除，而且还不能暴露是自己出卖的他们？
　　“很可惜，铭水君，我无法给予你任何的帮助。”井上彦一接口说道：“我能够帮你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抓到更多军统的人，这些人，一直都想杀你，任何想要杀你的人，全部都是我们的敌人！”
　　军统能够把你干掉就最好了。
　　唐铭水在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顺利回来的。希望那个时候，我们在战场上也同样有了巨大突破。”
　　“是的，一定会的。”川口利宏意气风发：“我们将南北合围重镇徐州。徐州一旦被我们所控制，那么，我们就可以打通津浦铁路，连接华北与华中战场。”
　　唐铭水听的非常仔细，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可惜，没有办法弄到日军完整的进攻计划和兵力部署，否则，对即将到来的徐州战场将会有着极大的帮助。
　　不，一定有办法的。
　　唐铭水心里默默的这么想着。
　　“对了。”井上彦一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在国内的时候，听说有一个笨蛋也潜伏在武汉。”
　　笨蛋？
　　唐铭水一怔，什么意思？
　　井上彦一带着讥讽的口气说了出来。
　　这个日本情报人员的名字叫平谷国昭，中文名改成了葛山杉，他的身份就是一名特务，给自己取的中国名字不仅拗口不说，而且他绝对不适合当一个潜伏间谍。
　　在一次警察和他的谈话中，回答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系列的不顺畅的动作和语言被一眼识破。
　　警察迅速把这一情报汇报给了军统。
　　军统方面也没有拆穿他，主要是想看看这个假中国人到底想干什么。他其实主要目的就是在武汉探取情报，探测地形，部队士兵等，就为了到时候方便作战。
　　军统方面很好的利用了这个家伙，把一系列的假情报，通过平谷国昭传递给了日方，结果让日方接连上当。
　　最后，日本情报机关终于发现，平谷国昭早就已经暴露了，而且还在无意中成为了中国人的棋子。
　　恼羞成怒的日本情报机关，没有按照正常的程序把平谷国昭调回来，而是让他继续留在了武汉，自生自灭。
　　不但如此，还停发了他的全部资金援助。
　　被蒙在鼓里的平谷国昭，一筹不展，他的钱全部用完了，去找武汉机关长本源忠次，可是本源忠次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他置之不理。
　　这也在日本情报机关内演变成了一个笑话。
　　“平谷国昭？我也听说过。”川口利宏讥讽地说道：“这个笨蛋能够做什么呢？他只会给铭水君添乱的。”
　　唐铭水却心里动了一下。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没准这个笨蛋也能够成为被自己利用的棋子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梁经理

　　这一次的武汉之行，唐铭水把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从公共租界调了回来。
　　柏木南归伤势未愈，暂时还在养伤。
　　而那些才调到特别行动部的，还没有办法用他们。
　　按照唐铭水的部署，这一次他们的身份，是从上海公共租界去武汉做生意的走私贩。
　　主要是走私曳。
　　要知道，在武汉这个长江通衢之地，一直都活跃着大量的走私贩。
　　即便遇到警察或者军统的人盘查，也好借着这个身份脱身。
　　顶多花掉一挟也就是了。
　　为此，樱井康成还帮他们做了特别的准备，给他们安排了大量目前市面上稀缺的西药，作为样品。
　　而且，船只也都安排好了。
　　乘坐的是美国人的商船，从上海出发，途径武汉停靠。
　　唐铭水去过一次武汉，但在那里只做了短暂的停留便迅速的离开了。
　　而这一次的任务则完全不同。
　　他甚至没有办法及时的联络上戴笠。
　　目前的戴笠，正在重庆。
　　看起来，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却一点都不担心。
　　跟着唐铭水在一起，没有什么任务是不能完成的。
　　“密西西比公主”号。
　　唐铭水站在甲板上，抽着烟，听凭江风吹拂在自己的脸上。
　　潜伏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大量的情报通过自己的手传递了出去。
　　越往后，任务越是严峻。
　　一个中年人来到了唐铭水的身边：“先生，借个火。”
　　唐铭水拿出打火机递给了对方。
　　中年人点着了烟，把打火机还给了唐铭水：“谢谢。先生，去哪啊？”
　　“武汉。”
　　唐铭水立刻警觉起来。
　　这个中年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问自己借火，为什么要问自己的目的地？
　　长期的特务生涯，让他对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充满了警惕性。
　　“我姓梁，梁瑞中。”中年人居然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先生做生意的啊？”
　　唐铭水愈发警惕：“是的，做点小生意。大上海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去武汉看看有什么机会没有。”
　　梁瑞中朝边上看了看，忽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先生是做曳，还是做大烟生意的？”
　　唐铭水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先生，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梁瑞中笑了一下说道：“三个人，还都是男人，从上海上船，携带的行李不多，但您的同伴，一直紧紧抱着一只皮箱，寸步都不离身。这样的，不是去武汉做曳就是贩卖大烟的。”
　　唐铭水骤然来了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就凭我这双眼睛。”梁瑞中有些得意：“别的我不敢说，可要是做你们这行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先生，能不能请教一下您的名字？”
　　“唐润富。”唐铭水说出了自己早就编造好的名字。
　　“先生，多个朋友多条路。”梁瑞中说着掏出了一张名片：“您要是不嫌弃，愿意在武汉交个朋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来这里找我就行。”
　　唐铭水接过了名片。
　　“大恒贸易公司总经理梁瑞中。”
　　“原来是梁经理。”唐铭水抱了抱拳：“将来来武汉，那还要多多仰仗梁经理了。”
　　“好说，好说，唐先生。”梁瑞中笑嘻嘻的：“我也是才从上海回武汉的，现在上海被日本人占了，只有公共租界是安全的，但那里的货也不好出啊。唐先生能够在这个时候去武汉，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人谈吐不凡，让唐铭水迅速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密西西比公主”号缓缓靠岸。
　　唐铭水一行三人下船。
　　很多警察、特工、缉私队的都在码头上，盘查着他们认为可疑的人。
　　尤其是从上海来的船只，更加要盘查的紧一些。
　　毕竟，上海现在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那些间谍，太容易借着欧美船只进入武汉了。
　　“站住。”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人拦住了唐铭水的路：“哪来的？”
　　“上海来的，当然上海来的。”唐铭水笑着说道。
　　“来武汉做什么？”
　　“做生意。”
　　“什么生意？”
　　“布料生意。”唐铭水对答如流：“现在上海被日本人占了，封锁的很严密，那些贵太太小姐们，都有一段时候没有换新衣服了。这个时候要是能够弄一批进去，一定能够大赚一笔。”
　　“国难当头，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不思如何报效国家，尽想着怎么赚钱。”中山装冷哼一声：“皮箱里是什么？打开检查。”
　　唐铭水一使眼色，冈田大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递了上去：“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少来这一套。”万万没有想到，中山装居然推开了钱：“皮箱，打开！”
　　唐铭水有些头疼。
　　皮箱里装的都是曳，只要一打开，他们“走私贩”的身份就算是坐实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那是肯定的，到时候被敲诈上一大笔钱，再放出来也在所难免。
　　可是，那会耽误时间的啊。
　　这种事，没有个三五天的时间，断然不会了解。
　　对方绝对是军统特工，万一到时候有人认出自己来那就麻烦了。
　　唐铭水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了个这么较真的军统特工。
　　正在无奈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从后面传来：“这是我的朋友。”
　　唐铭水回头一看，竟然是梁瑞中。
　　“梁经理啊。”中山装也认识他，态度变得客气了不少：“您也才从上海回来？”
　　“是的，是的。”梁瑞中来到了唐铭水的身边：“这是上海来的唐先生，正经做生意的，第一次来武汉，别把人家给吓到了。”
　　“好的，梁经理。”中山装不可思议的让开了路：“唐先生，抱歉了，你们可以走了。”
　　“谢谢，谢谢。”
　　唐铭水的心里写满了疑惑。
　　这个梁瑞中，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军统特工的人看到他会那么客气？
　　他和军统又有什么关系？
　　中山装叫他是“梁经理”，那么很大可能他不是军统特工。
　　唐铭水拿出梁瑞中在船上给自己的名片看了一下。
　　看来，这次真的要去拜访一下这位梁经理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武汉特务机关

　　武汉，自古以来都是中国的军事和商业重镇。
　　“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武汉历来为“天下四聚”之一。
　　唐铭水带着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
　　现在对于南造云子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被关押在哪里？
　　甚至她是不是真的被关在武汉？
　　一切都没答案。
　　都需要唐铭水自己去调查。
　　在房间里略事休息，唐铭水就带着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出了门。
　　他的目标是“正东国际洋行”。
　　这里，其实就是日本在武汉的秘密特务机关。
　　一进去，店员就热情的迎了出来：“先生，要点什么？”
　　“六百担大米，三百斤香油。”唐铭水说着暗号：“对了，香油要日本产的，不要美国产的。”
　　店员面色一变，朝着后面看了看：“好的，先生，我带你进去看看。”
　　他们被带到了店后面的一间房子内。
　　在这里，唐铭水见到了日本武汉特务机关的机关长本源忠次。
　　“唐铭水先生。”当听说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唐铭水，能够说一口流利汉语的本源忠次立刻微微鞠了一躬：
　　“即便是在武汉，我也多次听说过您的名声，您为帝国的胜利做出了太多的贡献，谢谢。”
　　“本源机关长，客气了。”
　　“不，在这里，我不是本源忠次。”对方却纠正了一下他：“我是美籍华人托米斯·赵。”
　　唐铭水笑了一下。
　　美籍华人？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伪装。
　　唐铭水很快说出了自己这次冒险来到武汉的目的。
　　“是的，南造云子被秘密押解到武汉，是我首先发现的。”本源忠次点了点头说道：“在军统武汉站内部，我们也有自己人在。只是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没有办法进行营救。所以只能向上级请求增援，没有想到，唐先生亲自来了。”
　　唐铭水沉吟了一下：“现在，她被关在哪里？”
　　“根据可靠情报，她被关押在归元寺附近的一处军统秘密联络站。”本源忠次的情报工作做的还是非常详细的：“在那里，军统戒备森严，即便靠近也都很难。我们曾经也想过武力劫持，但在综合考虑之后，为了避免过大伤亡就放弃了。
　　唐先生，目前在武汉机关，我们可以调动的成员为三十四人，武器装备比较齐全，还拥有两挺机枪。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在一天之内命令他们完成准备，但是如何撤离武汉，恐怕就很困难了。”
　　“不，武力是最后的办法。”唐铭水摇了摇头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这个办法。能不能带我到归元寺附近去看看？”
　　“可以。”本源忠次很快说道：“明天，我可以以上香的形式带你去，在归元寺，有个非常好的观察点。”
　　唐铭水眉头皱了一下。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么军统武汉站的人，就有一些不小心了。
　　“对了，有个叫何卫相的人，你知道吗？”唐铭水忽然问了一声。
　　“何卫相？当然知道。”本源忠次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是武汉电报局的局长兼密电处处长，而且还是汪精卫面前的红人。这个人贪财好色，尤其在好色方面，简直做到了不论美丑，是个女人就要的地步。
　　他自己的老婆，是大家闺秀出身，人也长得很不错，结果何卫相偏偏就不中意自己太太，在外面找了一个姘头，容貌和他太太相比，天差地远，而且粗俗无礼。何卫相自己却得意的很，同事聚会，总是把这个姘头带在身边。
　　他的那个姘头也不争气，宴席上屡屡出丑，被引为笑谈。何卫相老大没有面子，最终忍无可忍，甩了那个女的。谁想到拿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跑到何卫相的单位里大吵大闹，弄得电报局鸡犬不宁。上面知道后雷霆大怒，想要撤了何卫相，最终他还是找到了汪精卫，这才勉强过关。那个女人随后也失踪了。”
　　失踪了？
　　唐铭水立刻就明白了。
　　只怕是为了一劳永逸，秘密解决了吧。
　　“何卫相经此事件后，却丝毫不接受教训，又和自己电报局里的一个女的好上了，人家是有夫之妇，而且来头不小。找到了何卫相，直接要打何卫相，把个何局长吓坏了。”本源忠次笑着说道：
　　“那个男的要何卫相拿十万大洋出来，否则绝不善罢甘休，经过讨价还价，最终以八万大洋成交，限期一个月。何卫相一向都是挥霍无度的，用在女人身上的钱也不在少数，一时间到哪去弄这笔钱？所以，这才给了我们一个极好的机会。”
　　唐铭水听到这里，心中叹息。
　　好好的一个国民政府，怎么出现了何卫相这样的败类？
　　要知道，何卫相掌握的无论是电报局，还是密电处，都是极为重要的部门，一旦被日本人所控制，那是极其危险的。
　　本源忠次哪里知道唐铭水心里在想什么：“我和何卫相接触了两次之后，向上级特别申请了一笔经费，并且阐述了事情经过，上面特别重视，立刻拨给了这笔钱。何卫相拿到钱后，对我们是感激零涕，把国民政府全新的密电码都给了我。
　　目前，我们最急需的，是中国军队以及特务机关的密电码，何卫相也正在想办法，如果他能够成功的弄到这些，那么就是帝国绝对的功臣了。目前，他直接由我领导。啊，对了，上海X机关的川口利宏负责指导。唐先生，是川口君告诉您的吧。”
　　唐铭水点了点头。
　　日本的功臣？但却是中国的罪人。
　　必须要尽早的将这一情报传递出去，避免国民政府继续遭受重大损失。
　　“如果你对这个人有兴趣，我会约个时间，让您和他见面的。”本源忠次接着说道：“不过，这个人胆小如鼠，一旦暴露，恐怕会把我们都给招供出来的。”
　　“再说吧。”唐铭水脑子里面转的飞快：“对了，还有个人，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他叫梁瑞中，是大恒贸易公司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恒贸易公司

　　“他叫梁瑞中，是大恒贸易公司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本源忠次的眉头立刻皱了一下：“这个人我当然知道，在武汉，恐怕不认识他的人也很少，算是一个名人了。
　　这个人经营的大恒贸易公司，什么样紧俏的物资都能弄到。而且在武汉，任何事，只要找到他，他肯帮忙的话，一准能够办成。
　　我们对他的身份，也很好奇，进行过长时间的秘密调查，但却始终查不到他的真实底细，只知道他和军统、警察、各政府职能部门的关系都很好。”
　　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唐铭水心里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只是本源忠次也提供不出更多关于梁瑞中的信息了。
　　他让手下拿来了三枝勃朗宁手枪和几个弹匣：“唐先生，这是你们在武汉的武器。目前武汉的局势也不太稳，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
　　唐铭水收好了武器：“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明天见。”
　　离开了“正东国际洋行”，正好遇到了武汉学生游行，声援抗战。
　　唐铭水的心里，一下就想到了在上海时候，遇到宋晓云的场景。
　　军统？
　　这个女学生居然也加入了军统？
　　虽然说大敌当前，人人有责保卫家国，但宋晓云完全还有别的方式来为国家做出贡献。
　　军统的这潭水太深了。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还我河山，抗战必胜！”
　　高亢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
　　“八嘎！”古田贺人阴沉着脸骂了一声。
　　“古先生，注意，这里是在武汉。”唐铭水冷冷的提醒了一下。
　　“是的。”一声“古先生”，让古田贺人惊醒过来。
　　“唐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冈田大治问了一声。
　　“拜访拜访那位梁经理去。”唐铭水做了一个决定。
　　
　　“大恒贸易公司”，并不难找，黄包车夫一听就熟门熟路的把他们拉到了地点。
　　房屋结构古色古香。
　　唐铭水递上了自己的名片，不一会，就听到里面传来梁瑞中的声音：“哈哈，唐先生，唐先生，久等了，久等了。”
　　梁瑞中急匆匆的从里面奔了出来。
　　一看到唐铭水，便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唐先生，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呢，没想到那么快。”
　　“打扰了。”唐铭水脸带微笑：“刚刚安顿好，想起梁经理，就顺道来拜访一下。”
　　“请，请，里面请。”
　　梁瑞中安排管家带着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去边上房间喝茶，自己和唐铭水一起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刚好有朋友送给我一些好茶叶，还请唐兄品茗一下。”梁瑞中给唐铭水倒上了茶：“唐兄住在何处？”
　　唐铭水说了一个名字，梁瑞中立刻皱起了眉头：“那是一家小旅馆，条件不行。唐兄，我另外给你安排一下如何？”
　　“不必了，多谢梁经理，我也不会在武汉驻留太久的。”
　　唐铭水嘴上客气，心里却真的有些吃惊。
　　自己刚刚说出旅馆名字，而且是个不起眼的小旅馆，梁瑞中居然立刻知道。
　　这个人和自己有点像，自己对上海的大街小巷无不烂熟于心。
　　还有，这人做事豪爽，给人第一印象的确不错。
　　“那真是太委屈唐先生了。”
　　梁瑞中也没有过分勉强：“唐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这次来武汉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曳。”唐铭水也不再隐瞒：“全部都是西药。”
　　梁瑞中眼睛明显一亮：“曳？西药？唐先生，抗战紧要关头，西药最是稀缺。但凡有门路弄到的，都是有了不起本事的人。不知唐先生带来的都是什么样的西药？”
　　西药，特别是像进口的盘尼西林和磺胺嘧啶等消炎药物对于治疗战伤，比如创口感染等十分有效。因此，它们也可以说是一种非常之紧缺的战略物资。
　　“盘尼西林，奎宁、吗啡。”
　　唐铭水缓缓说道。
　　梁瑞中眼神愈发明亮起来。
　　这些都是市面上急缺曳，尤其是盘尼西林，在抗战初期，中国战区已经有消息传出这种药物的神奇作用，但是，太稀缺，大部分的伤员只能用点酒精、红药水。
　　据说，这种盘尼西林只能到香港黑市上买，只能用小黄魚，约一两黄金一条买一支。
　　而现在“唐润富”居然带来了盘尼西林？
　　“唐先生，你有多少，我都要了。”梁瑞中很快说道：“价格好说，绝不能让唐先生吃亏了。”
　　唐铭水微微一笑：“梁经理，你也不问问我的身份，这些曳我是从哪里弄来的？”
　　“唐先生说笑了。”梁瑞中也笑了一下：“目前这个局面，到处都在打仗，没准明天武汉也会爆发战争，战乱时期，能够弄到紧俏物资就是有本事，我哪里会去管你的身份，你从哪里弄到的曳？”
　　“曳的事情，好说。”唐铭水决定试探一下对方身份：“我听人说，梁经理在武汉，没有什么麻烦事是你不能解决的。兄弟靠走私为生，随时随地都有被抓可能。万一到时候出事，不知道梁经理是否能够帮忙？”
　　“不瞒唐先生说，兄弟在武汉的确有些小门道。”梁瑞中看着唐铭水说道：“若仅仅只是走私，犯点小罪，兄弟我当天就可以把你弄出来。警察、缉私、乃至于军统那里，兄弟都有一些办法。但如果是通敌卖国，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我看唐先生一表人才，断然不会是汉奸或者日本人的间谍吧？”
　　唐铭水“哈哈”一声：“那可说不定，万一梁经理看错了人，兄弟我就是为虎作伥的呢？”
　　“唐先生开玩笑，开玩笑。”梁瑞中看了一下手表：“你瞧，这说着说着就到饭点了，兄弟我是地头蛇，唐先生既然来了，那无论如何让我做个小东。”
　　唐铭水心里对梁瑞中的身份愈发好奇，也决定继续和他周旋，当时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却不方便参加，梁瑞中做事很仔细，让自己的管家陪着他们一起吃饭。
　　而他则把唐铭水带到了附近一家很有名的饭店里。
　　饭店老板一看到梁瑞中，那态度当真是不知道有多客气。


第二百章 梁瑞中的请求

　　梁瑞中点了满满一台子的菜，又叫掌柜的上了两瓶酒。
　　那态度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席间，又问起了大致的曳数量，唐铭水把早就设想好的数量告诉了他。
　　梁瑞中明显变得兴奋起来。
　　他再三保证，这些药材自己全部都要。
　　至于钱的方面，也让唐铭水不必担心，他甚至愿意先付一部分的定金。
　　谈的还算非常顺利。
　　在那劝了几杯酒，梁瑞中说道：“唐先生能够从上海弄到稀缺曳，想来本领不凡，而且能够冲破日本人的重重封锁，更是让人敬佩。兄弟我有一点小事，不知道唐先生是否能够帮忙？”
　　“梁经理请说。”唐铭水弄不清对方虚实，谨慎说道。
　　梁瑞中在那斟酌一番：“是这样的，我有一个亲戚，在上海做事，淞沪抗战之后，退入租界之内。他也是做走私生意的，后来因为出了一些岔子，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唐铭水眼睛眯缝了起来：“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他不在租界待着，离开做什么？”
　　“哎，一言难尽。”梁瑞中叹息一声：“他寻思着到日控区去看看，有什么什么发财的门道，结果遇到了日本宪兵队，这不就被抓了？不瞒你说，我这次去上海，其实也是想方设法搭救他的，可是在上海，我找了几个人都没有门路”
　　唐铭水掏出烟，点上，吸了几口，缓缓说道：“前几天，宪兵队的确抓到了一个人，半夜违反宵禁出现在大街上，宪兵队抓住他之前，他把一张纸条撕碎吞到了肚子里。被带到宪兵队后，丁国邦，是个走私贩子。梁经理说的大约就是这个人吧？”
　　“对，对，就是他。”梁瑞中连连点头。
　　唐铭水忽然笑了一下：“一个走私贩子，抓了也就被抓了，打一顿，交笔钱，也就出来了。可是宪兵队的奇怪，他吞掉的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为何如此紧张？于是在宪兵队里，什么样的刑具都用上了，他就是不招啊，骨头硬的很。”
　　梁瑞中脸色略变：“唐先生对宪兵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么熟悉？”
　　“我说过，我是一个走私贩。”唐铭水不紧不慢说道：“一个走私贩，什么样的朋友都有，也许在日本宪兵队也有我的朋友。梁先生，不瞒你说，我做这一行的时间太长了，上海大大小小的走私贩我都认识，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丁国邦这么一号人物。
　　也许你会告诉我，他是从外地来上海的？梁经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即便是从外地到上海的，我也都能知道。而且走私贩里，能够像丁国邦骨头那么硬的，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不过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和我宪兵队的朋友说过。”
　　那个丁国邦的事情，他的确知道的很清楚。而且他一眼就看出了丁国邦绝对不是一个走私贩。
　　当年在力行社上海站的时候，他接触过的走私贩实在是太多了，什么人是真的，什么人是伪装的，他用鼻子嗅都能够嗅得出。
　　当时他的想法是，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个情报工作者，只是宪兵队没有证据而已。
　　他还刻意对负责审问丁国邦的井上彦一说过：“没办法，走私贩做的是亡命买卖，一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骨头很硬，看他这个样子，没准真的是做走私的。”
　　他虽然弄不清楚丁国邦的真实身份，但却尽了自己的能力帮了丁国邦一把。
　　剩下的，就要看丁国邦自己的造化了。
　　“唐先生，你没有出卖丁国邦，多谢了。”梁瑞中目光如炬：“我相信唐先生在上海很有办法，不知道唐先生有没有办法把丁国邦弄出来？”
　　“有。”唐铭水居然爽快的回答道：“但是这需要一大笔钱。”
　　梁瑞中一怔：“难道你想收买日本人呢？”
　　“为什么不能呢？”唐铭水淡淡一笑：“难道你以为日本人是不能被收买的？梁经理，我和你说句老实话，如果我回上海的时候，丁国邦还没有死，我就一定有办法用钱把他保出来。”
　　梁瑞中死死的盯着这个自称为“唐瑞富”的人。
　　他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为什么那么有把握？
　　他是在说真的，还是仅仅就只想骗一笔钱？
　　可是，丁国邦对于他来说真的太重要了，上级已经交代，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把丁国邦营救出来。
　　只是丁国邦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梁瑞中在上海，和自己的同事想了不少办法，但却始终无法成功。
　　他也考虑过用钱，所以特意从武汉带了一大笔的钱过去，只是这个山芋实在是太烫手了，根本没有敢接。
　　甚至有个他们联络到的华人探长说过：“要想从日本宪兵队手里把人弄出来，整个上海恐怕只有一个中国人可以做到了，唐铭水，唐疯狗！”
　　唐铭水？
　　唐瑞富？
　　这个“唐瑞富”是唐铭水？
　　不可能，那个唐铭水是个铁杆汉奸，军统比欲杀之而后快，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离开上海，千里迢迢跑到武汉来？
　　他还听说，日本刚刚占领上海，日本上海特务机关长樱井康成特别的器重他，简直一天都不能够离开。
　　甚至还在那里操办他的妹妹惠子和他的婚礼。
　　这个时候来武汉？
　　梁瑞中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唐先生，如果真的能够把丁国邦救出来，需要多少钱？”
　　唐铭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至少需要五十条大黄鱼。”
　　一条“大黄鱼”是十两黄金，五十条就是五百两。
　　这可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兄弟我一分钱不要，我知道丁国邦对你们很重要，你仔细的想一想，从日本宪兵队手里捞人，太危险了。”
　　“好！”梁瑞中不再迟疑：“唐先生，我在上海的同事会联络你的，你需要的钱，以及你需要他怎么配合你，都可以和他说，唐先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一定不会忘记的。唐先生若是在武汉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也都可以开口。”
　　唐铭水忽然猜出这个梁瑞中可能是什么人了！


第二百零一章 笨蛋情报员

　　归元寺，始建于清朝顺治十五年。
　　寺内古树参天，花木繁茂。
　　昔日，武昌首义之时，民军总司令部以归元禅寺南，粮站也建在寺内。因此，清军连连炮击归元禅寺，攻破汉阳后，摧毁了寺内大雄宝殿、禅堂等建筑，仅五百罗汉堂、老藏阁、普同塔三处幸免于兵祸。
　　后来虽然经过不断重建，却已不能恢复到过去繁华。
　　所以唐铭水和本源忠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眼看去，颇有一朽凉之感。
　　两个人扮作来上香的香客，一路走进归元寺内。
　　寺内的游客还是不少的，基本都是中国人，间或能够看到一些来这里游玩的外国人。
　　自然也有一些行踪诡异的人。
　　唐铭水看一眼，就知道这些是来收集情报的外线情报人员。
　　这些人要么刚刚加入情报系统，要么就是没什么本事的，总希望在这些人流量多的地方，找到一些能够让他们一步登天的情报。
　　尽管希望非常渺茫，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以前唐铭水还在南京就读黄埔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件事。
　　当初力行社的一个小特务，带着外地来的家人去夫子庙游玩，也是他的运气好，和人碰撞，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那个小特务一怒之下，正好看到附近有两个同事，于是就利用职权把人抓了回去。
　　结果在力行社里一审，竟然从他身上搜出了几份国民政府的机密资料，审出了个被日本人收买的间谍，那是一个机密单位的办事人员。
　　这一来，小特务可就立了大功了，不光领了一大笔的奖金，还摇身一变当上了一个小官。
　　这也是他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本源君。”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
　　唐铭水和本源忠次都是面色大变，本源忠次甚至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胆战心惊的一回头，本源忠次气得面孔扭曲。
　　还好，他们经过的地方，游客倒是不多。
　　那人估计四十岁左右，穿着打扮看起来非常的落魄。
　　“那边去。”
　　本源忠次铁青着脸，带着那个人一起走到了边上的树林里。
　　“啪！”
　　确定附近没人后，本源忠次一个巴掌扇了上去：“笨蛋，我说过多少次了，在武汉任何地方见到我，都叫我赵先生。托米斯·赵！”
　　那个人捂着脸，一脸哭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本赵先生，看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一时兴起就这么称呼了”
　　唐铭水忽然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平谷国昭。
　　井上彦一说过的那个笨蛋情报人员平谷国昭。
　　传闻一点都不假，这个人不但是笨蛋，恐怕脑子都有一些问题。
　　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叫“本源君”？
　　要知道哪怕本源忠次不是间谍，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人，现在中日全面开战，以一个日本人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行走在武汉，恐怕会被中国人打死的。
　　本源忠次对这个人也是头疼到了极点。
　　他实在想不通，上面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人充当间谍？
　　自己生活在武汉，一直都很谨慎小心，可是有这个笨蛋在，自己迟早都会暴露的。
　　隔三差五的，本源忠次就会来问自己借钱，之前看在都是日本人，而且还是同僚的份上，本源忠次也借给他几次过。
　　可是到了后来，平谷国昭不但不能帮自己办事，反而还屡次都拖累了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
　　一来二去，本源忠次实在烦了，平谷国昭再来，干脆避而不见。
　　他也向上级请示过，把平谷国昭调出武汉，不然他待在这里早晚都会出事。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上级根本没有空来理会这个笨蛋，或者干脆放弃了平谷国昭，让其自生自灭，一直都没有回音。
　　问题这就苦了本源忠次了。
　　平谷国昭在武汉，就等于在本源忠次身边安了一枚定时炸弹啊。
　　唐铭水这时候却是另外一种想法。
　　间谍的生活，有像自己这样，每天都生活在危险中，随时随地都有送命可能的。
　　也有像平谷国昭这样的。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间谍，但却没人愿意再搭理他，甚至包括敌人的情报工作人员在榨干了他的利用价值之后，也都不愿意再理睬他了。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来给自己添麻烦。
　　逮捕他？
　　没有这个必要，浪费监狱资源。
　　而且没准将来还能利用到他。
　　只是为什么没有通过他，破获日方在武汉的特务机关？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军统方面已经知道了本源特务机关的存在，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一直都在监视着他们。
　　第二种是办事人员业务能力不行，武断的认为像平谷国昭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认识什么大人物的。
　　其实在唐铭水看来，倒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军统各站，每天的案子堆积如山，很容易会忽略掉一些。
　　“赵先生。”平谷国昭哭丧着脸：“我在这里想搜集一些有用的情报，没想到正好看到了您。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要不然我也不会打扰到您的。请看在大家是同僚的份上帮帮我吧。”
　　本源忠次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再给他一个巴掌。
　　要不是怕这人狗急跳墙，只怕本源忠次早就让他滚蛋了。
　　他掏出了几张钞票，扔到了地上，几乎是在那里咬牙切齿：“滚，滚！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
　　“谢谢，谢谢。”平谷国昭欣喜若狂，弯腰捡起了那些钞票，屁颠屁颠的就跑了。
　　“耻辱，耻辱。”本源忠次连连摇头：“唐先生，这个人叫平谷国昭，简直就是我们情报界的巨大耻辱”
　　他说的，和那天井上彦一说的完全一样。
　　唐铭水听的也是苦笑不止。
　　“检查，检查！”就在这个时候，十几个警察忽然出现，叫住了游客：“证件，都把证件准备好。”
　　平谷国昭面色一变：“分开来走，一会在普同塔那边见面！”


第二百零二章 戴处长的悲哀

　　突如其来的检查，让唐铭水和本源忠次分了开来。
　　战时，这样的检查随时都会出现，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一个长着一撇大胡子的警察叫住了唐铭水，检查了他的证件，盘问了几句，把证件还给了唐铭水，忽然低声说道：
　　“边上树林里有套警察衣服，换上。去五百罗汉堂，进侧门第三间房，有人等你。”
　　唐铭水一惊。
　　这是戴笠的助手啊！粘上了大胡子，又穿了一身警察衣服，自己一时没有认出来。
　　戴笠也来武汉了？
　　而且还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武汉？
　　唐铭水不动声色，缓步来到边上的树林，找到了那套警察衣服，迅速换上。
　　不光如此，还有一副眼镜。
　　这么一副打扮，压低了脑袋走，只怕别人一时半会很难认出自己。
　　一路走到了五百罗汉堂，看起来只有零星的几个游客，可是唐铭水非常清楚，军统的那些特工全部都隐藏在了附近。
　　这里只怕早就已经变成了铜墙铁壁。
　　唐铭水走进了五百罗汉堂的侧门，按照助手说的，来到第三间房门口，轻轻的扣了一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戴笠熟悉的声音。
　　唐铭水推门进去，又小心的把门关好：“戴处长，我来了。”
　　“辛苦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点，戴笠的声音总是那么低沉。
　　“戴处长，您怎么知道我在武汉？”
　　“因为你是一个大汉奸，你的一举一动始终都有人在监视你啊。”
　　戴笠说着掏出了一份电报放在桌子上：“自己看看吧，你刚离开上海的时候我就收到了这份电报。”
　　唐铭水看了一下，那上面写的是“唐铭水已于上午9时乘坐‘密西西比公主号’离开上海，前往武汉，随行两人，请武汉站同志负责铲除。”
　　“小唐啊。”戴笠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唐铭水的身上：“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行踪，没人会发现，你是故意暴露的吧？我听说是你在上海渡轮码头买了一包香烟，才让我们的人发现你的。”
　　一丝笑意，从唐铭水的眼中一闪而过：“是的，戴处长，什么都瞒不过您。我知道在渡轮码头那里有我们的人，我在上海的名气又太大了，很少有军统的人不认识我。我特意让他们发现我。”
　　戴笠点了点头说道：“你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就是要让我知道你到了武汉，说吧，这次是为什么而来的？要我给予你什么样的协助？”
　　“南造云子。”
　　“南造云子？”戴笠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戴处长，日本人已经知道南造云子被秘密转移到了武汉。”唐铭水很快说道：“这是畑俊六亲自拜托我的事情。”
　　“你的面子不小啊，连日本人的司令官都来拜托你做事了。”戴笠的语气里有些感慨：“南造云子被转移之前，我们还刻意放出风声来她已经秘密潜逃了，没想到日本人却还是知道了。
　　在我们当中，有像你这样，披了一张汉奸的皮，却舍身忘死为国家献身的人。也有披了人皮，却甘愿出卖国家利益，为了一己私利，连民族大义都不顾的无耻之徒。千辛万苦准备的计划，因为这些人的出卖，变得一钱不值！”
　　戴笠这次真的动怒了。
　　“戴处长息怒。”唐铭水急忙说道：“是谁泄露的，慢慢的查，总是能够查到的。不知道我这次是否能够把南造云子带回去？”
　　“可以。”
　　戴笠在那想了一下：“南造云子的那些事，我们基本都掌握了。利用价值已经不大，如果能够把握好这次机会，得到畑俊六的信任，对于你的长期潜伏是有莫大好处的。
　　至于怎么救，怎么做到天衣无缝，你自己好好斟酌一下。南造云子被关押的秘密地点，我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谢谢戴处长。”唐铭水继续在那说道：“正东国际洋行的经理，所谓的美籍华人托米斯·赵，真名叫本源忠次，是日本武汉特务机关的机关长。”
　　戴笠面色一变：“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我们武汉站的一点不知？”
　　“应该是他们疏忽了。”唐铭水听到了这话再无怀疑：“有个叫平谷国昭的人您知道他吗？”
　　“哦，那个笨蛋间谍？”戴笠接口说道：“有所耳闻，我们过去利用他传递了一些假的情报，后来日本人发现他上当了，不再信任他。我们的人认为与其抓了此人，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万一哪一天还可以利用一下他。”
　　唐铭水苦笑了一下：“坏就坏在我们有些人总是自以为是，把平谷国昭玩弄在鼓掌之中，当个小丑一样，可是他们不知道，正是这个小丑，他一直都认识本源忠次。”
　　“什么？”戴笠面色再变：“一直都认识？”
　　“是的，现在本源忠次就在归元寺内，而且刚刚和平谷国昭见过面。”
　　“混账东西！”戴笠怒不可遏，想要拍桌子，但又怕动静太大，勉强忍住怒气，收回了手：“那么重要的情报，居然一无所知，还要一个从上海来的情报人员向我汇报？可笑，可耻，可悲！”
　　唐铭水轻轻叹息一声：“可能是他们太忙了吧。戴处长，我建议秘密监视正东国际洋行，暂时不要动本源忠次，甚至，我们同样可以给他放出一些假的情报，就像当年对付平谷国昭那样。”
　　看到戴笠微微点头，唐铭水又说道：“不光如此，恐怕还有更加让您生气的情报。”
　　“说吧，今天你带给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我武汉电报局局长，密电处处长何卫相已经被日本人拉下了水。”
　　戴笠沉默了。
　　他缓缓坐了下来。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本来，我以为听到这个消息，我会非常生气，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居然一点怒气没有，有的只是悲哀。
　　大敌当前，山河破碎，我十数万情报人员，与敌斗智斗勇。我百余万忠勇将士，与敌浴血疆场。
　　可是，在后方，一个恬不知耻的汉奸，一份情报，就能够葬送掉我们全部努力，让我们所有的牺牲，变得一钱不值！”


第二百零三章 “这是一个中国人”！

　　戴笠没有生气，相反声音里充满了太多太多的无奈。
　　“大敌当前，山河破碎，我十数万情报人员，与敌斗智斗勇。我百余万忠勇将士，与敌浴血疆场。
　　可是，在后方，一个恬不知耻的汉奸，一份情报，就能够葬送掉我们全部努力，让我们所有的牺牲，变得一钱不值！”
　　他的这几句话，不断的在唐铭水的耳边响起。
　　“戴处长，这是坏事，但其实也是好事。”唐铭水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我们可以利用本源忠次，一样可以利用何卫相向日本人提供虚假情报。尤其是在密电码方面，完全可以让何卫相拿到一份假的密电码。”
　　戴笠点了点头。
　　如果允许的话，他真的想向唐铭水说几句感激的话。
　　没有这个人的努力，会出现什么样重大的变故，一切都不好说。
　　“还有一份情报。”唐铭水接着说道：“日军南北夹击，决定对徐州发起攻击，其具体的兵力部署，进攻路线，属下还在积极想方设法获取中。”
　　“国防部也判断到了倭寇会向徐州进攻，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戴笠语气低沉：“小唐，如果能够弄到倭寇的兵力部署和进攻路线，那么对于即将到来的徐州战场，将会起到极大的帮助。上海的沈易衡，会全力以赴协助你的。”
　　哦，沈易衡又回到上海了？
　　戴笠随即拿出了一份文稿：“这是你营救出来的松平武男拟定发出的反战文稿，不日即将刊登。小唐，正面战场要打，另一个战场也要开辟。不要小看这份文稿，这对于敌人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
　　如果没有你的话，松平武男不会那么轻松的就离开上海，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也是立了大功的。你潜伏在敌人的心脏地带，屡立战功，但政府暂时没有办法给予你嘉奖。我戴某人，只能以私人的名义，对你表示感谢。”
　　说完，他看着唐铭水：“唐铭水，立正！”
　　唐铭水“啪”的一个立正。
　　然后，他看到戴笠，竟然对自己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刹那，一直认为自己没有感情的唐铭水，竟然差点落下泪来。
　　值了，所有付出的一切努力、辛苦、委屈都值了。
　　不管戴笠是真心的，还是在那演戏，唐铭水觉得自己已经无憾。
　　他被无数的人所误解，被无数的人指责、鄙夷、唾弃，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每一个夜晚，他都觉得自己会崩溃，根本不知道是如何渡过的。
　　可是现在，他起码知道还有人了解自己的身份：
　　一个真正的、勇敢的中国人！
　　一个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奋战在隐蔽战线的情报工作者！
　　“戴处长，谢谢。”唐铭水站的笔直笔直：“属下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忘记过自己的任务。如果属下有一天死了，希望能够在属下的墓碑上，刻上‘这是一个中国人’，属下死也无憾。”
　　“不要死，要活着。”戴笠抬起头来，凝视着唐铭水：“日本人早晚都会被我们赶跑的，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每一个隐藏在敌人内部的情报工作人员，你们的身份最终都会被国人所知晓。你们的功勋，也最终会被铭记！”
　　唐铭水恨不得那一天现在就会到来。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戴处长，樱井康成决定把他的妹妹樱井惠子嫁给我，而且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就会为我们举办婚礼。”
　　“鉴于你工作的特殊性，我批准了。”戴笠说到这里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就算我不批准，那又能怎么样呢？你现在可是樱井康成面前的大红人，你在上海说话的分量，可比我管用多了。”
　　唐铭水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吧，那就这样。”戴笠收起了笑容：“我会立刻着手准备你营救南造云子，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能多，而且一定要秘密进行，否则会增加你暴露的可能性。”
　　“其实属下已经有一个计划了。”
　　唐铭水把自己早就设计好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戴笠听的非常仔细，等到唐铭水说完，他没有任何的反对：“好的，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进去换下衣服，赶紧去和那个本源忠次汇合吧。”
　　唐铭水换了衣服出来，对着戴笠一个敬礼：“戴处长，我走了。”
　　戴笠目送着他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即把助手叫了进来：“立刻更换看守南造云子的助手，要换上贪财的，你手里应该有这方面的名单？”
　　“是的，戴先生，我有。”
　　“唐铭水接到的任务是营救南造云子，要给他创造出充分的空间。”戴笠在那想了一下：“等到唐铭水一切准备停当，立刻放出风声，我武汉站一名重要特工潜逃，全城展开搜捕，把看守南造云子的警卫大部分都调出去。”
　　“好的，戴先生。”助手有些感慨：“唐铭水不简单，一份接着一份的情报传出，还从上海跑到了武汉。这次任务一旦完成，必然会得到畑俊六的信任。到了那个时候，他在上海的行动将会更加便捷。”
　　迟疑了一下，助手又接着说道：“相比于黑狐，唐铭水的工作更加出色。时至今日，黑狐只有传递出两份情报，而且情报的含金量不高。”
　　戴笠的眉头微微皱起。
　　又是老生常谈。
　　唐铭水这一枚弃子，现在反而成为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而贺洛川呢？为什么工作进行的那么缓慢。
　　他会不会真的已经叛变投敌了？
　　戴笠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一些间谍在潜伏的过程中，他们的内心会发生转变，他们的信仰会发生动摇。
　　最后从一个假汉奸变成了真汉奸，从而给组织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不会的，不会的，贺洛川是一个老资格的特工了，他忠诚于自己的事业，忠诚于自己的国家，他只是暂时受到了挫折而已。
　　只是也许他过去办公室待久了，业务能够变得生疏起来，所以这才迟迟没有取得进展吧？
　　戴笠在心里不断这么安慰着自己。


第二百零四章 利用

　　“这位就是何卫相何局长。”
　　在正东国际洋行里，唐铭水终于见到了何卫相。
　　一听说坐在自己面前的是日本人极为器重的唐铭水，何卫相立刻点头哈腰：“唐先生好，久仰久仰。”
　　“何局长客气了。”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这次来武汉，兄弟是肩负着秘密任务的，还要烦请何局长鼎力相助。”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何卫相连声说道：“我和唐先生都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本来守望相助。唐先生需要我出什么力，尽管吩咐。”
　　唐铭水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在归元寺附近的那个军统的秘密联络站吗？”
　　“知道，知道。”
　　“我需要那里全部的人员名单。”
　　何卫相迟疑了一下，可还是说道：“放心吧，虽然有些困难，但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弄到的。”
　　“那好，越快越好。”
　　“当然，当然。”
　　这种人如果身份一直没有暴露，那么带来的伤害真的太大了，唐铭水带着笑意看着何卫相，心里却如此想到。
　　何卫相前脚刚走，外面就有人进来报告，那个平谷国昭又来了。
　　“八嘎，该死的，就说我不在。”一听到这个名字，本源忠次脑袋立刻大了起来。
　　“不，让他进来。”唐铭水却出人意料地说道：“机关长阁下，我想这个人也许能够派上一点用处的。”
　　“这样的废物，能够有什么用处？”本源忠次迷惑不解。
　　唐铭水悄悄的说了几句话，本源忠次的脸上随即浮现出了笑意，但随即又说道：“这么做的话，当然好，可是一旦他被支那人抓到，很有可能会出卖我们的。”
　　“我想好了。”唐铭水又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
　　“很好，唐先生。”本源忠次满意的笑了：“这样，既能帮到你，而且还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唐铭水很清楚，当自己救出南造云子后，就这么轻松的离开武汉，一点障碍都没有，肯定会引起日本人怀疑的。
　　他必须为自己想到一个“完美”的脱身办法。
　　平谷国昭这个笨蛋，现在无论对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倒不如让他再为自己做最后一点贡献。
　　平谷国昭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见到本源忠次，一进来，便立刻说道：“本源君，很感谢昨天你给予我的帮助。可是，昨天我的钱不慎遗失了。”
　　“八嘎！”在自己的地盘，本源忠次也不用再隐瞒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叫小泽千代子的女人吗？”
　　别看本源忠次现在混得非常落魄，可是他在武汉城里居然还有一个相好的。
　　那个叫小泽千代子的女人，嫁给了中国人，改了一个中国名字，在武汉生活了差不多十来年了，日本人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
　　她的丈夫常年在外做生意，有了姘头，也就冷落了小泽千代子，甚至连家用都经常不给。
　　平谷国昭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了小泽千代子，两人迅速的勾搭成奸。
　　这家伙一弄到钱，总会拿出一大半去讨好小泽千代子。
　　被本源忠次揭穿，平谷国昭倒也不如何尴尬：“本源君，千代子是一个女人，生活的非常艰难，所以我想”
　　“滚蛋！”本源忠次几乎是在那里咆哮。
　　“冷静，机关长阁下。”唐铭水知道到自己出面的时候了：“自古名士多风流，平谷君有这方面的爱好也是在所难免的。”
　　平谷国昭心中大是感激。
　　“只是平谷君，你一直这样也不是回事。”唐铭水缓缓说道：“总得找些事情做吧？”
　　“我也想。”平谷国昭赶紧说道：“可是上级一直没有给我安排任务，这让我觉得非常为难。”
　　“我这倒有一个任务给你，而且还能够让你赚上一大笔钱。”
　　“真的？”平谷国昭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无论什么任务，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完成的。”
　　唐铭水缓缓说道：“其实任务非常简单，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和小泽千代子，一起到我指定的地方去。然后你就能够得到一大笔的钱了。”
　　“这么简单？”平谷国昭简直难以相信。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唐铭水掏出了几张钞票：“这挟，你先拿回去用吧。”
　　“谢谢，谢谢。”平谷国昭拿到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在梦里。
　　以前问本源君要钱，总是难如登天。
　　本来这次来，他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有抱着多大希望。
　　可是这个本源忠次的朋友，不但给了自己钱，而且还给自己分派了任务。
　　自己和千代子，很快就会有好日子过了啊。
　　“笨蛋，笨蛋。”本源忠次冷笑不止：“这个人简直就是情报界的耻辱，他根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这个笨蛋会带给我们帮助的。”唐铭水笑了笑说道：“机关长阁下，我这次来，身上带的钱不多，我想如果要成功营救出南造云子，会花上一大笔钱的。”
　　“放心吧，唐先生。”本源忠次立刻接口说道：“武汉机关的经费非常充足，无论你需要多少钱，我们都会竭力满足你的。”
　　唐铭水“嗯”了一声：“机关长阁下，我们当然必须防范到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比如计划出现了一些岔子，我建议在行动开始的时候，你暂时撤退到汉口的法租界中。”
　　汉口的法租界，在长清里、德兴里、海寿街、如寿里和车站路、黄兴路的一段，都包括在法租界内。
　　民国六、七年间，法国人又乘国内军阀混战之机，非法侵占黄兴路西段的全部及黄兴路口以北的友益街全部，伸向大智门火车站。
　　而汉口日租界，则在抗战全面爆发后，已经被中国政府收回。
　　听到这话，本源忠次异常感激：“谢谢你的关心，唐先生，但是从我潜伏在武汉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帝国效忠的准备。”
　　你还不到死的时候，唐铭水微笑着看向本源忠次。
　　在未来，你能为中国继续发挥作用。
　　会和那个你看不起的笨蛋平谷国昭一样，变成一枚可以被利用的棋子！


第二百零五章 曳

　　何卫相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
　　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弄来了唐铭水需要的名单。
　　归元寺那里不仅仅是军统的一个秘密联络点，而且还是一个关押点。
　　就在昨天，刚刚更换了负责人。
　　新任负责人是个叫傅有根的。
　　何卫相不光情报掌握的非常准确，而且还按照唐铭水的吩咐，把傅有根给约了出来见面。
　　见面的地点，是在武汉的一家茶楼里。
　　见到这位自称“唐瑞富”的先生后，傅有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找自己做什么。
　　至于陪着“唐瑞富”一起来的本源忠次，傅有根也没有太在意。
　　何卫相弄来了傅有根的全部资料。
　　这人以前是监狱的看守长，后来被军统招募，只要是负责看管一类的工作。
　　此人嗜赌成性，偏偏赌技又不精，屡战屡败，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看来戴笠为了挑选自己需要的人选，很是花费了一些力气啊。
　　唐铭水不动声色：“傅先生，我知道你的时间宝贵，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吧，在你负责的看守点，关押的是什么人？”
　　傅有根面色一变：“你又是什么人？问这些做什么？”
　　唐铭水早就吩咐好了，本源忠次一声不响，拿出一叠票子放到桌上，推到了傅有根的面前。
　　傅有根脸上立刻露出贪婪之色，迅速收好钞票，压低声音说道：“关押了一个女人，年纪不大，长得挺漂亮的。听说还是一个日本女间谍。”
　　唐铭水点了点头说道：“我想要把她救出来。”
　　傅有根脸色再度大变，现在，他终于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了。
　　日本人！
　　他们是日本间谍。
　　傅有根顿时变得惶恐不安起来“不行，不行，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开价吧。”唐铭水干净利落：“救出那个女人，你需要多少钱。”
　　傅有根连连摇头：“这真的是要被杀头的，命都没了，我还要钱做什么啊。”
　　“三十两黄金。”
　　傅有根怦然心动。
　　可他终究还有一些理智。
　　三十两黄金和自己的命相比，还是不要贪婪的好。
　　“五十两！”
　　傅有根心跳的厉害。
　　五十两黄金，在武汉可是能够买一幢大宅子了啊。
　　“八十两，不能再多了。”唐铭水缓缓说道：“傅先生，我们知道你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只要你帮了我们这个忙，除了八十两黄金之外，我们还负责把你的老婆孩子全部都送到上海去。”
　　傅有根的呼吸变得凝重起来。
　　八十两黄金，绝对是一笔巨款了，而且如果真的能够跑到上海，不光债务可以一笔勾销，还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要知道，现在上海可是日本人的天下啊！
　　自己只要隐姓埋名，鬼才会找到自己。
　　人在贪婪欲望的驱使下，什么都会不管不顾的。
　　傅有根咽了一口口水：“真的？”
　　“大日本帝国从来都是善待朋友的。”
　　“好！”傅有根不再迟疑：“我可以帮你们把人救出来，但只是协助而已。那里有看守加上军统的，一共十二个人，我一个人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放心吧。”唐铭水微微一笑：“我们会尽全力创造机会的。一旦那里出现了任何异常，你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好。”
　　傅有根很清楚，到了这一步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是死是活，只能跟着日本人干到底了：“我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放心吧，任何消息我都会告诉你们的。告辞。”
　　“告辞。”
　　目送着傅有根出去，本源忠次有些不太理解：“唐先生，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把那些人调开？”
　　“一定会有办法的。”唐铭水回答的非常肯定：“机关长阁下，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上海那边非常会选择人，派出了唐铭水这样优秀的人才来执行这次任务。
　　两个人从饭店里走了出去，外面，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已经在等着了。一看到唐铭水，冈田大治立刻把手里的一个皮箱递了上去：“唐先生，这里是我们带来的曳样品，还是从本源先生仓库里拿出来的一部分曳。”
　　唐铭水接过了皮箱：“好的，我现在就去利用这批曳办事。”
　　没人问他要用这批曳去做什么。
　　此时无论是冈田大治、古田贺人，还是本源忠次已经都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了
　　
　　“梁经理，你要的曳，全部都在这里了。”
　　唐铭水把皮箱放到了梁瑞中的面前。
　　“这么快？”梁瑞中又惊又喜。
　　唐铭水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谢谢，谢谢。”
　　梁瑞中仔细检查了一下曳，全都是市面上有价无市的西药：“唐先生，您算一下，一共要多少钱，我立刻就帮您准备去，要是我这里钱不够，三天之内，我一定想方设法筹措到。”
　　“五十两黄金。”
　　“多少？”
　　梁瑞中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一箱子的西药，何止五十两黄金？
　　“就这么多吧。”
　　唐铭水点上了一根烟：“要营救你那位被宪兵队抓住的朋友，大约就需要花费五十两黄金。”
　　梁瑞中完全怔住了。
　　等于说这一箱子的西药，全部都是这位“唐瑞富”送给自己的？
　　他盯着唐铭水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涯何处不兄弟。”唐铭水笑了笑：“梁经理，你们也不容易。”
　　“什么意思？”梁瑞中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梁经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唐铭水站了起来：“告辞。我会想方设法把你的那位朋友尽快救出来的。只是，我没来过这里，你也从来没有见过我。”
　　无分党派，无分立场，只要是和倭寇浴血厮杀的，自己就一定会帮。
　　“等等，我送你。”梁瑞中起身把唐铭水送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和唐铭水握了一下手：“唐先生，我知道你一定不像你自己说的身份那么简单，但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勉强，你给予我们的帮助，我们一定不会忘记的。”
　　“忘了吧，忘了吧。”唐铭水淡淡笑着：“梁经理，也许我们将来还会见面，但今天的事情我还是请你忘了吧。”
　　梁瑞中对这个神秘的“唐润富”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第二百零六章 地下室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完全安排好了。
　　现在，就等着戴笠那里的配合了。
　　而戴笠并没有让唐铭水久等。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武汉城里忽然满城都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察、军统的特务纷纷出现在了武汉街头。
　　一个军统武汉站重要特工潜逃！
　　而且他随身携带了军统大量的秘密情报。
　　全城展开抓捕！
　　其实所谓的全城抓捕，也就是这个城市最混乱的时候。
　　正东国际洋行。
　　电话响了起来。
　　本源忠次接起电话，面容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好的，好的，很好，辛苦了。”
　　挂断电话，迫不及待的叫来手下：“快，立刻把唐先生请来。”
　　
　　接到本源忠次消息的唐铭水，没有过多犹豫，立刻赶到了正东国际洋行。
　　“傅有根来电话了。”看到唐铭水，本源忠次急匆匆地说道：“一个军统重要特工潜逃，军统大举搜捕，归元寺那里的看押点，绝大部分特工全部都调了出来，就剩下了傅有根和另外两个看守，也是他的拜把子兄弟。”
　　“好！”
　　唐铭水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脸上却是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事不宜迟，机关长阁下，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车在外面，这里是一百三十两黄金。”
　　“机关长阁下，请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归元寺附近。
　　傅有根心不在焉。
　　他也没有想到机会那么快就出现了。
　　人都被调走了，就留下了自己三个人在这里看守那个女人。
　　毕民泽和卢二贵都是自己的把兄弟，他们三个是被一起调来这里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个人一样的贪财好色。
　　自从答应了唐铭水，傅有根当天晚上就约两个人一起喝了顿酒，试探了一下。
　　没想到两个人立刻答应了下来。
　　而且机会也很快就出现了。
　　傅有根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
　　在那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等着。
　　终于，一辆黑色的轿车戛然在门口停下。
　　接着，唐铭水、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迅速从车上下来。
　　“快。”
　　傅有根急不可耐：“人都走了，不趁着现在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两个？”唐铭水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人。
　　“我的兄弟，毕民泽，卢二贵，可靠的很。”傅有根东张西望。
　　唐铭水却非常的从容，对自己部下说道：“你们在外监视，一旦有人接近，立刻开枪，格杀勿论。”
　　跟傅有根的身后，唐铭水走进了看押室。
　　这里面大有玄机。
　　上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房子，但里面却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室。
　　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人员撤退到地下室里，还能够坚持很长时间。
　　地下室里灯光幽暗。
　　靠墙角的地方，是一个全部用铁栅栏制成的笼子。
　　一个女人就被关押在笼子里。
　　听到有人进来，女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头都没抬一下。
　　唐铭水来到笼子前，用标准的日语说道：“南造小姐，辛苦了。”
　　“又是军统派你来的？”南造云子冷笑一声。
　　“不是军统，而是上海派遣军新任司令长官畑俊六阁下。”
　　畑俊六！
　　南造云子猛的抬起了头：“真的是司令官阁下派你来的？”
　　“是的，我叫唐铭水。”唐铭水让傅有根打开笼子：“请放心吧，我们能够安全回到上海的。”
　　“你就是唐铭水？”
　　南造云子从笼子里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你是怎么能到这里来的？”
　　几个人一边朝外走，唐铭水一边淡淡一笑：“军统把这里看成是铜墙铁壁，但对我来说却是一文不值。”
　　被关押了那么久，南造云子终于又一次看到了阳光。
　　唐铭水拿出黄金交给了傅有根：“一百三十两，你八十两，这两位兄弟五十两。”
　　“谢谢，谢谢。”傅有根脸露贪婪：“赶快走吧，千万不要迟了。”
　　唐铭水三个人扶着南造云子上车，车子很快绝尘而去。
　　傅有根长长松了口气。
　　打开包，里面黄灿灿的金条耀花了他的眼，毕民泽也张大嘴凑了过来。
　　“赶紧的，拿着黄金，跑吧。”
　　傅有根不敢在这里久呆，现在得赶紧的去正东国际洋行，他们会安排自己去上海的。
　　至于两个兄弟的死活，和自己可就没有关系了。
　　“砰砰。”
　　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忽然响起。
　　毕民泽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傅有根痛苦的转过了身。
　　他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卢二贵手里的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你！”
　　这是傅有根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个字了。
　　卢二贵再次开枪，接着，把一整个弹匣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到了两具尸体之上。
　　在他检查尸体的时候，一个人缓缓的从藏身处出来。
　　那是戴笠的助手。
　　卢二贵这次的任务，就是他亲自下达了，并且还许诺了他武汉站副站长的位置，以及日本人的黄金全部都给他。
　　什么兄弟？
　　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
　　卢二贵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大人物的名字，一看到他，赶紧站了起来，一脸讨好之色：“先生，全部干掉了。”
　　“嗯。”
　　戴笠的助手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尸体：“那个来救日本女人的人，叫什么名字听到没有？”
　　“名字倒没有听到。”卢二贵在那想了一下：“不过傅有根称呼他为‘唐先生’。”
　　“下次再见到他，能够认出来吗？”
　　“放心，先生，保证能认出来，我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嗯！”
　　卢二贵忽然痛苦的闷哼一声。
　　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的心脏。
　　戴笠的助手扶住他即将倒地的身子，凑到他的耳朵边说道：“你不该说听到了他的姓，也不该说能够认出他的脸，你也许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可是现在晚了。对了，我告诉你，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汉奸唐铭水。”
　　说完，他的手用力一捅，匕首完全没入到了卢二贵的心脏里。
　　他又缓缓的拔出了匕首，卢二贵的尸体轰然倒地。
　　戴笠的助手收好了黄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三具尸体，这才从容的离开了这里。


第二百零七章 从容不迫

　　南造云子非常好奇。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唐铭水，但是在此之前，她却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
　　关于他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只有当真正见到后，才能发现，故事里说的并不准确。
　　这个男人的沉稳，简直到了骇人的地步。
　　他亲自开车，开的非常稳，甚至有些不慌不忙，完全不担心有人在后面追上来。
　　开了十几分钟，唐铭水的车子靠边停了下来，摇下车窗。
　　很快，一个男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唐铭水：“何卫相亲笔签署的通行证。同时，机关长阁下已经开始行动了。”
　　“谢谢。”
　　唐铭水收好了通行证，重新发动了车子
　　
　　本源忠次看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军统的人绝对已经发现归元寺那里出事了。
　　他从容的拿起了电话：“帮我接六合路上的长兴公司长兴公司？我是人字921号是的，我在平和街，原日租界那里发现了一男一女，全部都说日本话，神色慌张，多次提到了归元寺”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人字921号？
　　多亏了唐铭水、
　　他对军统的一切，包括联络方式都太了解了。
　　六合路长兴公司。
　　那就是军统武汉站的总部所在位置！
　　现在，军统无论这个消息真假，肯定都会调派大量人手赶往平和街的。
　　而到了那个时候，唐铭水那里面对的压力将会减轻很多
　　
　　平谷国昭带着小泽千代子，急匆匆的走进了平和街。
　　“其实任务非常简单，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和小泽千代子，一起到我指定的地方去。然后你就能够得到一大笔的钱了。”
　　这是那天，本源君身边那个年轻人告诉自己的话。
　　现在，需要自己的时候到了。
　　平谷国昭按照电话里吩咐的，找到了那间有着特殊记号的房子。
　　端起外面的花盆，就看到了里面的钥匙。
　　他打开了门，迅速带着千代子溜了进去。
　　一进去，就赶紧的关好了门，一把抱住了千代子：“千代子，我们很快就要发财了！”
　　
　　两个男人亲眼看到平谷国昭和千代子进了那间屋子。
　　当门关上后，他们迅速的接近屋子，左右看了一下，掏出了两枚手榴弹，拔掉导火索，然后杂碎玻璃，猛的扔了进去。
　　接着迅速离开。
　　“轰——轰！”
　　两声巨响，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屋子里早就堆放好的火药同时爆炸了
　　
　　唐铭水的车子再次停了下来。
　　他居然开始抽烟。
　　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一副早就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们知道不用去催唐主任，他肯定早就想好了办法。
　　可是南造云子却心急如焚。
　　刚才，她按照唐铭水的吩咐，换上了长衫，粘上胡子，戴了礼帽，还拿一只藤箱挡住了自己的胸口。
　　坐在后排，只要别人不让她下来，一时半会是很难发现她是个女人的。
　　但是为什么停下来了？
　　难道不知道多在这里待一分钟就多增加一份危险吗？
　　唐铭水在做什么？
　　她几次开口想问，但又憋了回去。
　　这个传奇的男人，她多次听说过他的名字。
　　然而她现在根本就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唐铭水一连抽了两根烟：“好了，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在离开武汉必经之路上的特工，应该已经被调走了。”
　　南造云子一怔，这么肯定？
　　她朝边上看了看：“武器呢？”
　　“武器？什么武器？”
　　“万一我们暴露”
　　“暴露吗？”唐铭水讥讽的笑了一下：“南造小姐，一旦我们真的暴露，你认为凭借我们四个人四枝枪能够跑出去吗？”
　　南造云子抗辩了一声：“但我们却可以自杀，为帝国效忠。”
　　唐铭水轻轻叹息一声：“为什么总说要死呢，难道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说完，他再次的发动了汽车
　　
　　一个排的士兵出现在了前方，甚至还架设了一挺机枪。
　　三个穿着中山装的特务，是负责检查的主要力量。
　　轿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南造云子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办？
　　唐铭水居然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看到三个特务朝自己走来，唐铭水很自然的掏出了烟和通行证，先把通行证交给了对方，然后自己又点上了根烟。
　　特务仔细的检查了通行证，又朝车里看去。
　　“抽根烟。”唐铭水把烟盒递上：“我们不急着赶路，抽完烟，我让他们下来仔细的给你们搜一下。”
　　领头的特务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轻松了不少。
　　接过了烟，唐铭水拿出打火机点着火，凑了上去：“归元寺那里跑了的，还没抓到？”
　　“抓到了，我们还用在这里出苦差？”特务抽了口烟：“听说新调过去的傅有根三个人全死了，他妈的，日本人在武汉的势力这么大？你们密电处也知道这件事了？”
　　“来的时候遇到几拨检查了，听说的。”
　　唐铭水特别强调了这句话。
　　这是心理战，在那给这个特务一个巧妙的心理暗示，前面已经查过这辆车几次了，要真的有问题，还能一直开到这里？
　　小特务顺口问了一声：“出公差？”
　　“他妈的，也是倒了霉了。”唐铭水朝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在上海的同志，弄到了一份日本人的密电码，但现在被困在上海出不来，上面派我们去上海。上级担心被武汉的日本间谍知道，所以得先到汉阳，然后转乘船再去上海。”
　　特务咋了一下舌：“上海现在可都被日本人控制啊。”
　　“可不是。”唐铭水唉声叹气说道：“抓阄决定的。”
　　特务顿时笑了。
　　在军统，有的时候遇到危险任务，谁都不愿意去，那么就会匪夷所思的采用抓阄的方式。
　　而且用这办法的地方还不少。
　　心里顿时对唐铭水产生了同情之心，扔掉了烟蒂：“走吧，走吧，兄弟，我也没法帮你，只能祝你好运了。”
　　“哎，那成，要能活着回来，一定请你喝酒，记得，我是密电处的啊。”唐铭水打开车门上了车。
　　这是南造云子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样的办法做事情！


第二百零八章 老头子

　　南造云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从容镇定的男人。
　　刚才如此的危险，只要那个特务让车子上的人下车来检查，南造云子立刻就会暴露的。
　　可是唐铭水一点都不害怕，而且还轻松的化解了这一场危机。
　　甚至都是那个特务主动放他走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南造云子此时对唐铭水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心。
　　再看看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却似乎对这些早就已经熟悉了。
　　之前，她在南颈伏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听到过唐铭水的名字。
　　只有在亲眼看到之后，才能够真正知道这个人的神奇。
　　车子又一次停了下来，没油了。
　　不过这里距离轮船码头已经很近了。
　　唐铭水找了一家店，买了四套衣服，然后开了一个旅馆，让几个人进房间去换衣服。
　　过了一会，唐铭水从房间里出来，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风度翩翩，像极了一个学者。
　　而南造云子则穿着一身浅色的旗袍，临时当起了唐铭水的“妻子”。
　　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则当起了他们的随从。
　　“离开船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吃饭去吧。”
　　他找了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餐厅。
　　还有心思吃饭吗？
　　南造云子只有苦笑。
　　她从小就接受间谍训练，一直认为自己早就练得心如止水，遇险不惊了。
　　然而当她遇到了唐铭水之后，才知道自己其实差远了。
　　这是一家中国人开的餐厅，里面装潢的富丽堂皇的。
　　唐铭水要了一个最大的包间，在这里，可以从窗口看到外面。
　　一进去，唐铭水点了菜，然后对伙计说道：“麻烦请你们经理来一趟。”
　　一会，四十来岁的经理走了上来，对于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任何饭店总都是欢迎的：“老板，有什么事请吩咐。”
　　他才说完这句话，看到桌子上，笑容却消失了。
　　一只空碗放在那里，一双筷子，交叉着呈“X”形放着。
　　经理立刻抱拳：“电闪雷鸣大雨天，云翻云卷气势宏。天下绿林是一家，兄弟江湖本姓洪！”
　　唐铭水淡淡一笑，也是一个抱拳：“雨过天晴青松直，兄弟江湖也姓洪。今日且从宝地过，烦劳阁下千里送。”
　　“在下‘从字头’康立。”
　　“在下上海来的，‘天字头’唐润富。”
　　天字头？
　　康立倒吸一口冷气。
　　那可是青帮里老头子一级的人物了啊。
　　可是看看这个年轻人的岁数，也不像啊？
　　“吃官家饭，走江湖路！”唐铭水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康立顿时恍然大悟。
　　青帮之中，有很多在政府做事的人，位高权重，或者家庭背景极深，青帮为了做事方便，讨好他们，所以特意设立了一个类似于名誉老头子的位置。
　　此时再无怀疑：“唐老板来我从字堂，请指教。”
　　“我们要去上海，需要四张船票，还要把我们安全送到船上。”
　　“好说。”康立想都没想：“码头那里宪兵队长是自家兄弟，唐老板慢慢吃，吃完后，我开车送你们去。”
　　“麻烦了。”
　　“客气，客气。我先去安排一下。”
　　康立又抱了抱拳，下了楼。
　　南造云子三个人都看傻了。
　　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唐铭水也不说话，只管在那喝茶。
　　可是，他很早以前就说过了，这些流氓组织早晚都是巨大的隐患。
　　打进青帮，可比当间谍要轻松的太多了。
　　自己如果真的是日本间谍，熟悉青帮的那一套，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脱身。
　　“唐先生。”南造云子忍不住说道：“你刚才的那些，能不能教给我？我想也许有一天可以用上的。”
　　“教给你也没用。”唐铭水缓缓地说道：“这些话，在什么场合用，对什么人用，千变万化，没有个几年时间你掌握不了。一旦出错，对方会认为你冒充青帮弟子，反而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南造云子听了这话这才作罢。
　　“南造小姐。”唐铭水知道到了这个就已经安全了：“让我好奇的是，为什么畑俊六司令官阁下，会这么冒险的要把你救出来呢？”
　　南造云子也没有准备隐瞒：“我的老师是土肥原贤二，在支那潜伏的这些年，我策反了很多国民政府的要员，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所以我的老师对我非常器重。他和畑俊六司令官阁下，是很多年的好友了，我想是他拜托了司令官阁下吧。”
　　土肥原贤二？
　　这可是继青木宣纯和坂西利八郎之后，在中国从事间谍活动的日本第三代特务头子，建立伪“满洲国”和策划“华北自治”的幕后人物。
　　怪不得，畑俊六会下达营救南造云子的命令。
　　策反了大量的国民政府官员？
　　那么除了那个已经伏法的黄浚父子，还有谁？
　　能不能从南造云子身上慢慢的套出来？
　　这些可都是国民政府潜在的巨大威胁啊。
　　“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没有危险了。”唐铭水心里急速转动，脸上却依旧风轻云淡：“大家可以喝点酒了。”
　　“没有唐主任办不到的事。”古田贺人变得兴奋起来，居然真的叫了一瓶酒：“我以前总是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才是最英勇光荣的，可是自从跟了唐主任之后，我才了解，在这条秘密展现，更加能够体现男人的坚韧、果敢。”
　　“是的。”冈田大治接口说道：“我这不是在讨好唐主任，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唐主任一次次的带着我们出生入死，却一次次神奇的转危为安。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换一个人来执行这次行动的话，也许，我们都会死在武汉了。”
　　南造云子同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毫不掩饰的赞美自己上司的。
　　看起来，唐铭水很得部下的心。
　　“好了，不用再拍马屁了。”唐铭水笑了一下说道：“等真的回到了上海，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好好的听听你们对我的马屁，究竟还有什么新鲜的地方。”
　　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全都笑了出来。
　　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本来是很艰难的，可是跟了唐铭水后却变得如此的轻松！


第二百零九章 唐铭水的嘱托

　　“唐铭水和南造云子走了？”
　　戴笠端着一杯白开水，坐在那里问道。
　　“是的，走了，按照时间计算，应该已经在开往武汉的轮船上了。”助手毕恭毕敬的站在面前。
　　“那个南造云子，长期潜伏南京，黄浚父子被她以美丽利诱拉下了水，还有多少人也同样被她拉下了水？”
　　戴笠的眉头紧锁：“比如那次唐铭水提供的情报，南京西桥七号洋楼，密码检译所办公处的那个年轻人杨德基，还有他怀疑的对象研译组的组长霍实？”
　　自从唐铭水那次秘密向戴笠提供了关于杨德基对于霍实的怀疑，军统很快盯上了霍实。
　　“那次，也是杨德基幸运。”助手缓缓说道：“杨德基向所长请过假，骑自行车出城北的挹江门去江边中山码头，为随政府机关西撤汉口的舅舅一家人送行。
　　他没料到两个身份不明的男子一直盯着他。他骑车回城途经山西路时被那两个不速之客赶上，将他连车带人撞倒，并扑上来欲将他拖走。
　　他拼命反抗，三人打成一团。危急之际，驶过来一辆道奇小汽车，下来两位军人，袭击者见势不妙，抽身逃走，杨德基这才未遭绑架，只受了嗅伤，惊魂未定。”
　　经过迅速分析这次遇袭案情，并且几乎可以肯定是霍实暗中捣的鬼。
　　因为傍晚时分，研究组5个人和研译组闵石麟、孟广治等6人都不在组里，被调去国府路电政司协助折卸电讯装备，打包装箱，为撤离作紧急准备，可以排除嫌疑。
　　只有霍实借口不舒服，留在办公室里，他很可能偷听到杨德基向温所长请假外出的电话遂施计陷害。
　　幸好只是绑架，若是刺杀，则杨德基必死无疑。
　　杨德基度过了一个紧张不安的不眠之夜。次日，他立刻去瞻园路向留守的宪兵副司令兼南京代市长萧山令少将作汇报。
　　萧山令怒形于色，慨然表示，大敌当前的特殊时期对日特汉奸应严厉镇压，凡抓住日特和通敌有据的汉奸应不加审判就地枪决。
　　他大发牢骚，斥责军统留守人员不听号令，不尽职责，连戴笠也挨他嘲骂一气。
　　只是萧山令大概不知道，自从得到了唐铭水的汇报之后，军统已经开始秘密行动起来。
　　就在杨德基出事之后不久，霍实已被军统治安组人员扣押并被押往珠江路鸡鹅巷的军统总部留守处。
　　新上任的军统南绝区长钱新民少将正对霍实进行突击审讯。
　　事发原因是那天大清早霍实就离开西桥7号洋楼，悄悄地来到城西虎踞关11号旧宅院后门口，与刚从已失控的老虎桥中央监狱逃脱、仍留在南京从事破坏活动的日本海军女间谍南造云子接头时，被西区军统宪兵联合巡逻组拘捕。
　　而南造云子在几个汉奸同伙开枪掩护下乘乱逃脱。
　　钱新民令霍实交待通敌罪行。霍实否认自己为日本人效劳，一口咬定他早在日本留学时就认识了南造云子，并和她有过一段交往，完全是倾倒于她的清纯美貌。
　　这样的供述显然有破绽，令钱新民难以置信。审讯一会儿后，他失去耐心，令部下对霍实上刑。
　　一壮汉将双臂被反绑住的霍实踢倒在地，皮靴踩住他后背。他嚎叫起来，连说愿招供，接着供述了他在两三年前确实是冀东傀儡政府的外交处长，只因觉得当汉奸遭同胞唾骂，没前途才弃暗投明，离开冀东来南京为政府效力。
　　他确实是浙江湖州人，父亲与陈其美、陈其采是世交，但因他少年时赴日本留学，陈其采并未见过他，只知道他确实是书香名门霍启礼的二儿子，但他的履历都是编造的。
　　霍实坦承他因受殷汝耕拉拢引诱才当了汉奸。他担心如果如实向当局说出实情肯定就进不了机密的密码检译所
　　钱新民震惊不已，他实在是弄不懂的是霍实脱离日伪政权来南京为何不改名换姓，仍用原名，却又作了整容？
　　这显得很矛盾。当钱新民提出这个问题时，霍实愁眉苦脸，答非所问，惟一的解释是他如不沿用原名则陈其采肯定生疑，也不会为他进入机密部门提供政治担保云云。
　　钱新民心想国军主力在淞沪战场已失利，正在西撤，首都即将面临日军攻城之战，留着这个懂得密码技术又精通日语的家伙必是后患，干脆将他枪毙。
　　但是正当他准备解决霍实的时候，戴笠却来了电话，让他立即将霍实送到武汉。
　　在武昌卓刀泉军统临时总部，戴笠单独提审了霍实。详情如何戴笠严加保密，就连王兆槐、黄逸公等处长、主任都不清楚。
　　“这也是唐铭水临走时拜托我的。”戴笠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唐铭水对我说，如果一旦证明霍实此人是汉奸，不能杀，要用，而且要用好他。
　　我们在归元寺见面的时候，他也再次问起了霍实的情况，我都和他说了，你知道唐铭水怎么说？
　　一个霍实，一个本源忠次，还有一个何卫相，现在都已经控制在了我们手里，如果把他们配合起来使用，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妙用。
　　到目前为止，日本人依旧不知道霍实已经被捕，我们甚至可以利用他，和本源忠次取得联系”
　　“我明白了。”助手的反应还是相当快的：“目前在正面战场上，我们处在下风，但是如果能够在情报战线，开辟出一条新的路线，对于正面战场的支持将会是巨大的。”
　　戴笠缓缓点了点头。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器重唐铭水了。
　　唐铭水这个人的特点，不在于潜伏在了日本人的心脏部位，而是在于当他发现了一条线索，会迅速的制定出一整套的计划。
　　他能够把坏事变成好事，把那斜伏间谍和汉奸掌握在手里归自己所用。
　　“戴处长，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上海方面。”助手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担忧：“唐铭水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而上海的那些同僚，却是处心积虑的要除掉他啊。”
　　听到这话，戴笠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第二百十章 亲自迎接

　　上海。
　　终于安全的回到了上海。
　　一路上再无任何阻碍。
　　而当唐铭水一行，从公共租界出来，到达日控区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前面戒备森严，就连重机枪都架了起来。
　　还有两辆卡车分列两边，车顶上一边架着一挺机枪。
　　平时在上海不可一世的宪兵队，居然只能负责外围警戒。
　　那么大的阵势，怎么回事？
　　就连唐铭水也有一些惊讶。
　　是要对公共租界展开进攻了吗？
　　而此时，公共租界那里也是如临大敌，早就做好了警戒。
　　那些之前耀武扬威的巡捕们，一个个腿都软了，就生怕日本人一旦真的进攻，凭借租界里的武装力量能够阻挡住吗？
　　“唐先生。”井上彦一走了过来，面色严肃，看起来和唐铭水好像完全不认识一样：“请跟我来。”
　　唐铭水一句话也没说，跟在了他的身后。
　　井上彦一把一行人带到了重重戒备的队伍里。
　　然后，唐铭水就看到了樱井康成，以及：
　　畑俊六！
　　畑俊六竟然亲自来了。
　　“司令官阁下！”
　　“唐先生，你辛苦了。”畑俊六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根本难以想象。
　　日本上海派遣军的司令官居然亲自来迎接唐铭水了！
　　“司令官阁下，怎么敢劳动您的大驾。”唐铭水也是惊疑不定。
　　畑俊六朝南造云子看了看：“辛苦了。”
　　“不辛苦，司令官阁下。”
　　接着，畑俊六做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竟然拉住了唐铭水的手：“唐先生，坐我的车回去吧。”
　　天啊。
　　这次，就连樱井康成的眼睛也都看直了。
　　本来，司令官阁下决定亲自来迎接唐铭水，就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畑俊六做出这样巨举动，从此后，唐铭水在大上海的地位一飞冲天！
　　无数人——公共租界里的，日控区的，都亲眼目睹到了这一场面。
　　唐铭水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一览无余，更加重要的是，他也从此后坐实了铁杆汉奸的位置。
　　他也成为了活跃在大上海，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锄奸团，锄奸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名字。
　　“土肥原让我表达对你的感激。”坐在轿车里，畑俊六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他无法亲自赶到上海，因此委托我表达他的谢意。将来如果能够见面，他会亲自向你道歉的。”
　　“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唐铭水还是不太适应现在的样子。
　　“唐先生，在你走后，上海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畑俊六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那些军统的，纷纷活跃起来，在这段时间里，大日本帝国的士兵，一共被他们刺杀了七个人，其中最让人难以容忍的，是还有一名大尉。
　　此外，有几个被支那人称呼为汉奸的，也都纷纷被刺杀。比如那个商人刘领和，就在前天夜里，他被人在半路上干掉了，连同他的司机保镖，一个都没能活下来，军统之嚣张，已经到了我们难以忍受的地步。”
　　沈易衡！
　　一定是沈易衡做的。
　　唐铭水可以确定这一点。
　　沈易衡重新回到了上海，上海所有军统势力都被重新整合，行动也变得更加有序而活跃。
　　这也彻底的激怒了日本人了。
　　“这些军统狡猾的很。”畑俊六脸色阴沉：“我们接连组织了几次行动，但却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唐先生，只要把他们全部逼出日控区，让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公共租界，他们带给我们的威胁才会减少到最小化。
　　这需要一个有经验，有胆量的人来统一领导。我和樱井康成谈过，他认为你最适合担任这份工作。所以，我们决定提高特别行动部的规格，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唐主任，而是唐部长了。”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上的变化，但在日本人这里，唐铭水的地位得到了再一次的提升。
　　在上海日本情报系统里，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个“汉奸”，能够做到这个地步，那是极为难得的。
　　所以，唐铭水也决定表一下忠心：“司令官阁下，请放心，我一定会殚精竭虑，为帝国做事的。”
　　“我很放心。”畑俊六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这次武汉之行，耽误了你的婚礼，我真是非常的抱歉。所以，我特别嘱咐了畑俊六，要给你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如果我有空，也一定会来参加的。”
　　“谢谢司令官阁下。”
　　唐铭水面上高兴无比，心里只有苦笑。
　　日本上海派遣军的司令官，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肯定会被大肆报道，而到了那个时候，军统们只怕会对自己恨之入骨啊。
　　现在自己正行走在一根钢丝上，日本人的信任，自己已经得到了，可是来自自己人的威胁，却是一天大过了一天。
　　“还有一件事。吉田木翔和我提议，要成立一个新的组织，主要也是以中国人为主，他还提交了一份名单，你看看。”畑俊六拿出了名单交给了唐铭水。
　　唐铭水心里冷笑一声。
　　吉田木翔这是要拿这个所谓新的组织，来对付自己的特别行动部了。
　　打开名单看了一眼，写在第一个的，就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贺洛川！
　　老师啊老师。
　　唐铭水装作特别仔细的看完，把上面的所有名字全部记了下来，然后把名单还给了畑俊六：
　　“司令官阁下，其他人我暂时无法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但是这个贺洛川，我却是再了解不过的，他对于帝国的忠诚，我一直都心存怀疑。这个组织一旦成立，将会和我的特别行动部一样，承担起很重要的责任，所以人员的选择上还是应该谨慎一些才好。”
　　“我也考虑过了。”畑俊六微微点头：“贺洛川曾经是你的老师，你的上级，这些我都知道。他对于帝国的忠诚到底是不是和你一样的？没人可以替他担保。
　　我已经告诉吉田木翔了，这个计划我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好了，唐先生，不，应该叫你唐部长了，你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婚礼顺利完成。”


第二百十一章 五十两黄金！

　　回到上海的唐铭水，首先就是把这次任务的具体过程，做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了樱井康成。
　　必要的程序唐铭水从来都不会忽视的。
　　然后，他没有去看惠子，而是直接找到了井上彦一。
　　梁瑞中拜托自己的事情，他可牢牢的记在心上呢。
　　“铭水君，司令官阁下居然如此对你，真是太让人羡慕了。”一看到唐铭水，井上彦一立刻如此说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样的待遇，那就是我一生中最光荣的事情了。”
　　“会有的。”唐铭水笑了一下：“对了，那次抓到的那个走私贩，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嘴很硬的那个。”
　　他故意装作想不起来，井上彦一也是微一迟疑：“丁国邦？”
　　“对，对，就是他。”唐铭水连连点头：“他交代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交代。”井上彦一不在意的回答道：“现在还被关押在宪兵队，准备过几天，扔到他劳工营去。”
　　“别啊。”唐铭水摆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这可是咱们的一座金矿啊。”
　　“金矿？什么意思？”井上彦一大惑不解。
　　“你说我今天怎么会忽然提起丁国邦？”唐铭水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近了井上彦一说道：“这次我去武汉，听说了一件事，有个走私贩，被武汉的军统给抓了，结果他的同伙，你猜，出了多少黄金来救人？”
　　“多少？”
　　“五十两。”
　　井上彦一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那真的是一笔巨款啊。
　　“扔到劳工营里，一毛钱都不值了。”
　　唐铭水冷笑几声：“还不如在他身上狠狠的刮一层油水出来。”
　　“好！”井上彦一对唐铭水的话，素来都是无比信任的：“可是，铭水君，做这行我不懂，又要拜托你了。”
　　唐铭水“哈哈”一笑：“有钱赚的事情，我是从来都不会拒绝的。”
　　
　　在昏暗的牢房里，唐铭水第一次见到了丁国邦。
　　被打的不轻，身上到现在为止都还是血肉模糊的。
　　“姓名。”唐铭水阴沉着脸问道。
　　“丁国邦。”
　　丁国邦有墟怪，怎么今天换了一个中国人来审问自己了？
　　“职业？”
　　“我说了，我明里的职业，是商人，但其实我是走私的。”
　　“在你被抓捕的时候，吞掉的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我全都交代过了啊。那张纸条上，写的是我这次走私的数量，以及下货的地点，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那是绝对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的。”
　　唐铭水点上了一根烟：“走私贩，嗯，想不想出去啊？”
　　丁国邦一怔：“当然想了，先生，只要能够放我出去，你们开出什么条件来都成。”
　　“本来像你们这样的走私贩，那是全部要扔到劳工营里去的。”唐铭水面色严肃：“但是现在帝国方面开恩，只要你交纳一笔罚款，就可以放你出去了。”
　　丁国邦完全弄不明白，这个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他在那里沉吟一下：“先生，可以给我根烟吗？在这里这么久，一根烟没抽到，憋坏了。”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递给了他。
　　丁国邦接过来，深深吸了几口。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给钱，放人？
　　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的同志已经在外面做了工作了。
　　一根烟抽到一半，丁国邦试探着问道：“先生，要交多少罚款？”
　　“黄金五十两。”
　　数目很大。
　　然而和自己掌握的情报比起来，这个价格又根本不算什么。
　　“先生，你看我现在还被关在这里，怎么弄到钱啊？”
　　“你不是还有同伙？比如大恒贸易公司？”
　　这句话一说出来，丁国邦再无怀疑，这是自己同志派来营救自己的人：“是的，是的，先生，我的同伙就在公共租界里，我现在就把地址告诉你。”
　　丁国邦说了一个地址：“先生，你去找他们，我是他们的头，五十两黄金，一定没有问题的。”
　　“嗯，我知道了。”唐铭水站了起来：“好好在这待着，放出去了，不要再做走私了。”
　　“我会的，我会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唐铭水一手操办的。
　　他根本就没有去丁国邦说的那个地方，在武汉的时候，梁瑞中已经给了自己五十两购买曳的黄金。
　　这笔钱本来就是用来搭救丁国邦的。
　　他在公共租界装模作样的待了一天，回来的时候交给了井上彦一五十两黄金。
　　井上彦一又惊又喜，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唐铭水竟然真的把这事给办成了。
　　他要分一半的黄金给唐铭水，可是唐铭水只拿了十两。
　　“这就够了，彦一君。”
　　唐铭水笑着说道：“这十两黄金，算是我的跑腿费吧。彦一君将来回到日本，可是要多带点钱给你的妻子的呢。”
　　“铭水君，你真的是一个最好的朋友。”井上彦一无限感慨：“能够在中国遇到你，我想，这是我最大的幸运吧。”
　　
　　丁国邦被释放了。
　　尽管他被打的很惨，但是自由的诱惑，却足够让他自己走出了宪兵队。
　　外面的阳光，真好。
　　他看到那个中国人，就靠在一辆轿车旁等着他。
　　“先生，谢谢你。”
　　丁国邦来到面前，说了一声。
　　“上车吧，我送你到公共租界。”唐铭水上了车。
　　轿车开动了。
　　丁国邦问了一声：“先生，我可以请教一下你的名字吗？”
　　“不必了。”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你我立场不同，我这次帮你，也只是受人所托。或许我们将来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以后做事谨慎一些，再被抓到，我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再一次的救你了。”
　　丁国邦点了点头。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日本人那里，他说的话那么管用？
　　他在上海已经工作了很长时间了，印象里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有，有的。
　　有一个人可以在大上海呼风唤雨。
　　但不会是这个人。
　　那个能够在大上海呼风唤雨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铁杆汉奸了。
　　丁国邦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对方也绝对不会回答自己的。


第二百十二章 唐景宁

　　根据畑俊六司令官的命令，唐铭水该好好的休整一段时候了。
　　所以樱井康成给他放了一个长假，也好借着这段时候，把他和惠子的婚礼给办了。
　　唐铭水的父母被安排在了另外一个住处，门口有宪兵负责站岗，基本处于半自由的状态。
　　要出门的话，可以，但身边会有三个日本特务跟着。
　　井上彦一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樱井康成把唐铭水的父母交给他的时候，他就发誓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们的。毕竟，这是铭水君的家人啊。
　　为了防备唐铭水的父母不悦，陪着他们出去的日本特务，都穿着中国人的便装，而且还都会点简单的中文。
　　可是即便这样，唐景宁依旧还是觉得恶心。
　　外出的时候，他总觉得周围的中国人，认出了身边的日本特务，而且也认出了自己就是大汉奸唐铭水的父亲。
　　那份屈辱感，是他根本无法去处的。
　　所以，在出去一趟，买了几本书后，他再也没有出去过，宁可待在住处不再出去。
　　每天的吃的喝的，到了时间就会准点有人送来，而且还比较的丰盛。
　　“唐老先生在吗？”
　　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接着，樱井康成走了进来：“唐老先生，唐夫人，你们好。”
　　唐景宁知道这是日本在上海的大特务头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到了正在看的书本上，一言不发。
　　“唐老先生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樱井康成问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答，他也并不在意，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唐老先生，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他刚刚又为帝国完成了卓越的功勋，甚至连我们的司令官阁下都亲自去迎接他了。”
　　唐景宁知道这件事，因为那些日控区的汉奸报纸上都登了，标题非常醒目：
　　帝国之狐！
　　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耻汉奸文人写的，总之文中极尽吹捧，把唐铭水形容成了“帝国之狐”，在樱井将军的领导下，多次充当孤胆英雄，搅得军统人仰马翻，鸡犬不宁，闻之色变。
　　而且此次执行秘密任务归来，大日本帝国上海派遣军，畑俊六大将亲自迎接，彰显无上之尊荣云云。
　　樱井康成显然对这份报道是满意的，可是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中国人，看到这份报道，只会感到耻辱！
　　唐景宁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本：“没错，我的儿子我再了解不过了，唐铭水从小就很聪明，在我眼里，几乎就是一个天才。他能过目不忘，偏偏学习起来又是废寝忘食，丝毫不因为自己的天赋而骄傲自得。
　　我有两个儿子，我之前常说，唐铭水的成就将来会远远的超过他的弟弟唐银水。而他的发展，也是按照我的期待来的。先是黄埔，然后加入到了秘密组织，有一年，他整整一年没有给家里书信，我很担心，怕他走上邪路。
　　我悄悄的来到了上海，想看看儿子究竟在做什么。我见到了力行社上海站的站长贺洛川，他告诉我，唐铭水的工作是神圣的，是国民政府稳定上海的关键所在。听到这话，我就放心了，回家后，不管他的母亲如何追问，我都是一句话，我们的孩子，好得很。”
　　唐何氏在边上默默的听着，可是一滴泪水，已经悄然涌出。
　　唐景宁却继续淡淡说道：“我时常拿我大儿子，来勉励我的二儿子，告诉他，要学习他大哥的好榜样，千万不可一日懈怠。银水也很争气，虽然没有考上黄埔，但也变成了国军中的一名英勇士兵。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传来，他们说我的大儿子当了汉奸了。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嗤之以鼻，怎么可能？我的儿子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他宁死也都不会当汉奸。
　　然而，我发现我错了，他真的成了一个汉奸，而且还是这样一个不知羞耻，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汉奸！惭愧啊，惭愧啊，我唐景宁教了半辈子的书，总在劝人向善，可是我脸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啊。
　　相反，那个我本来一直认为不如大哥的二儿子，却在淞沪战场奋勇杀敌，虽然现在生死不明，但我为他骄傲。若他真的殉国，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我老头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会为他立衣冠冢，会自豪的告诉大家，看啊，这就是我唐家的好儿郎！
　　可是唐铭水？”
　　他讥讽地说道：“我唐景宁没有这样的儿子，我唐家的列祖列宗，也没有这样的畜生！。等我死了，我会去向列祖列宗请罪，是我唐景宁无能！”
　　樱井康成很有耐心的听完了这些话：“唐老先生，我想你对你的儿子有着太多的误解了，他不是你们所谓的汉奸，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天皇陛下曾经提出，要建立一个*****圈，这个圈子有三千八百万平方公里，人口有四十亿，这个地方南北都通向两个极地，有整个西太平洋和东印度洋。
　　欧洲的列强，把这些国家，作为自己的殖民地，这些土地上的人民，就饱受列强的欺压，而他们应该在日本的领导下，推倒那些国家的垄断秩序，建立一个属于自己强盛亚洲。
　　而中国，将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她将成为这个共荣圈里，举足轻重的一个点，您的儿子正在为着我们这个共同的梦想而努力着。”
　　“共荣？”唐景宁“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共荣？把欧洲列强的殖民，换一个日本人的殖民？樱井将军，你难道以为中国人，人人都是三岁的孩子，可以被你们随意欺骗的吗？难道你以为中国人，人人都像唐铭水那样无耻的吗？你错了！”
　　“真是太可惜了。”樱井康成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肯定无法说服唐景宁的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考虑考虑，啊，对了，唐铭水和我妹妹惠子的婚礼即将举起，我们就快要成亲家了，希望到时候，您和您的妻子女儿能够参加。”
　　“不可能！”唐景宁冷笑一声说道：“我宁死也不会参加一个汉奸的婚礼！”


第二百十三章 进攻路线

　　帝国之弧？
　　看着这个刺眼的标题，常德清气得双眼冒火。
　　看了一眼沈易衡，这个上海军统新的行动总指挥，却安如泰山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帝国之弧？
　　沈易衡的心里笑了。
　　唐铭水不是帝国之弧，他是一个真正的军统之狐，中国之狐！
　　一个真真正正，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他真的挺佩服唐铭水的。
　　孤身奋战在敌人的心脏部位，却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把日本人哄得团团转，甚至连畑俊六这个日本人在上海大大头头，都亲自来迎接他了。
　　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点。
　　“沈总指挥，请让我带着一队人，再度刺杀唐铭水吧。”常德清在那请战：“这次就算把我们的所有人都拼光了，也一定不会让唐铭水再活着了。”
　　“不要激动。”沈易衡放下了杯子：“唐铭水很狡猾，而且保护他的人很多，能够刺杀到他的机会很少。我们不能再蒙受什么重大损失了。”
　　常德清懊丧的锤了一下桌子。
　　这个唐铭水简直就好像是一个魔鬼。
　　沈易衡站起了身：“我要出去一趟，我们前段时候，成功的进行了几次刺杀，还杀了一个日本人的大尉，现在日控区里戒备森严，到处在那抓人，告诉弟兄们，一定要谨慎从事，暂时停止行动几天。”
　　“是的，沈总指挥。”
　　目送着沈易衡出去，常德清立刻把身边的人叫了过来：“沈总指挥就是太小心，不能再让唐铭水这么猖狂下去了。你们几个人，立刻离开公共租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查明唐铭水最近一个阶段的行动路线。”
　　必杀——唐铭水！
　　
　　沈易衡朝边上看了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小心的关上了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唐铭水！
　　他正坐在那里喝着一杯咖啡。
　　“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喜欢喝咖啡。”唐铭水不用看，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这里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秘密接头地点：
　　“我还是认为茶好喝，再有三个月，新茶就要有了，以前总是有人讨好我，给我送来，这次看来是没有了。”
　　“我给你送来。”沈易衡微笑着在他面前坐下，把手里夹着的两条烟放到了唐铭水的面前：“你喜欢抽的烟。”
　　“谢谢。”唐铭水拆开一条，拿出一包，打开，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最近那些汉奸报纸又开始吹嘘我了，你的手下恐怕又在叫嚷着要杀我了吧？”
　　沈易衡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是的，叫嚷的最凶的，就是那个常德清。”
　　“他太鲁莽了，而且做事总是不经过大脑思考。”唐铭水微微摇了摇头：“他充其量只能当一个中队长，也许这都不合适。可要说如果真的有谁有机会干掉我，没准还就是这个人。”
　　“为什么？”沈易衡不是特别明白。
　　“因为他鲁莽，做事不动脑子，不考虑任何后果。”唐铭水平静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风格，一次精心安排的刺杀，我总能够提前嗅到危险的味道。但是他就不同了。天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我会严密控制住他的。”沈易衡想了想，唐铭水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好了，不说这个莽夫了。”唐铭水把话带到了正题上：“日军准备南北夹击徐州，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这次战役，日本人方面对军事部署封锁极严，要想弄到准确情报并不容易，我回来后，几次去了X机关聊天，看望‘老友’，才从零星得到的情报里拼凑出来。
　　此次作战，日军决定将上海派遣军和华中方面军，合并为华东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同时，再调动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动员8个师团另3个旅团、2个支队约24万人。目的是打通津浦铁路，使南北战场联成一片。进而击破陇海路我军防线，与华中战区的侵华日军南北并进，会师武汉，因此徐州将作为首要攻略目标。”
　　“要打大仗了啊。”沈易衡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还有什么没有？”
　　“有。”唐铭水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日军的部署为，以八万人从津浦路南段为主攻，分别由南北向徐州推进。
　　南路日军从镇江、南京、芜湖渡江北上。日军计划，以第三师团主力攻陷滁县，循津浦路正面北进至盱眙、张八岭附近；第三师团一部攻占扬州后，即进击邵伯、天长一线，以掩护镇江防线；第九师团一部攻陷欲溪口后，循淮南铁路北进至巢县、全椒一线。”
　　沈易衡迅速的在那做着记录。
　　“池河镇。”唐铭水声音低沉说道：“如果日军推进顺利，那么按照部署，进军到池河镇的时候，将会进入到他们的一个疲劳期，同时，进攻部队和增援部队将会有一个短暂的脱节，我以为，在池河镇进行顽强阻击，将会打乱日军部署！”
　　“好，我立刻把这份重要情报传递出去。”沈易衡在那想了一下：“这份情报太重要了，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我亲自送出去！”
　　唐铭水面色严肃：“新到上海的畑俊六，非常狡猾，对战场的局势也把握的非常清楚，在他看来，经过淞沪之战和南京之战，中国大陆的战争已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了，再进一步深入，日本将很危险。
　　他掌握着华中派遣军，可以命令士兵们停止进攻，但其他地区的派遣军，比如说华北方面军的寺内寿一和日本国内的主战派，只听从天皇的命令。
　　他还曾经派特使向日本天皇汇报了他对于大陆形势、日本的将来和国际形势的看法，无奈多数大将反对，天皇已经正式否决了他的提案。”
　　“日本人当中也是矛盾重重。”沈易衡冷笑了一声说道：“唐兄，现在的畑俊六对你非常信任，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把握这个机会，还有，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会的。”唐铭水收拾好烟蒂，拿起沈易衡的两条烟站了起来：
　　“沈兄，你也保重，下次见！”


第二百十四章 结婚之前

　　1938年1月，攻占了南京的日军，以华中派遣军和华北派遣军为主力，以徐州为最终目的大举发起进攻。
　　1月26日，此前势如破竹的日军第13师团，进攻至池河镇一线，遭到严阵以待，以逸待劳的韦云淞之31军顽强抵抗，双方血战数日，拥有绝对天空和地面炮火优势的第13师团，寸步难进。
　　之前酣畅的进攻势头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而中国总指挥部似乎已经洞悉了日军意图，从容调度，进退有序。
　　待日军从南京增调援军及重武器继续来犯，其主力被吸引到明光一带时，李品仙急令第三十一军让开津浦路正面，撤至铁路西侧山区伺机出击；同时，又将于学忠中之第五十一军由砀山南调至淮河北岸布防，凭险拒敌越河北进。
　　至二月初，虽然定远、临淮关、蚌埠等地相继失守，但是日军没有捕捉到中国军队的主力。
　　这期间，在淮河北岸西三十里铺等地，中国守军正与日军激战，各部守军反复冲锋达数十次，空军也以猛烈轰炸津浦路沿线之敌相助。
　　2月6日，以廖磊第二十一集团军之部向定远反攻，并以赶来增援的张自忠之第五十九军接替于部守备淮河北岸各阵地，日军虽多次猛攻，均未得逞。
　　二十七日，张部奉命北调山东临沂，淮北仍由于部接防。
　　此时，韦云淞之敌三十一军由老人仓一线向池河镇、定远一线积极反攻，并开展大规模的游击战，以牵制打击日军，逼其大部撤回淮河南岸，从而形成两军隔河对峙的局面。
　　日军的战略部署被完全的打乱了。
　　日军情报部门发现，在此一过程中，上海军统方面，发送电报的频率骤然增加。根据一份已经破译的电报，竟然是刚刚抵达战场的基本华北方面军114师团和战车第二大队的全部兵力武器配备。
　　甚至详细到了各大队大队长的名字。
　　这一来，日军司令部动怒，下令严厉彻查，军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搞到这虚报的。
　　日本上海机关机关长樱井康成蒙受了巨大的压力。
　　情报，是由上海军统发出去的。
　　那么泄露的来源，很有可能就在上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果这些重要的军事秘密都无法紧守，那么，大日本帝国还怎么完成霸业？
　　一场全面的调查已经开始。
　　而此时，唐铭水还在奉命进行着另一项更加“重要”的任务：
　　结婚！
　　惠子的肚子已经有绪显了，再继续拖下去肯定无法遮瞒，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
　　哪怕工作再忙，任务再重，樱井康成也决定亲自帮自己的妹妹和未来的妹夫，来操办这场婚礼。
　　这是一场日式婚礼。
　　按照日本婚礼的传统，新人是要在神社的神殿里许下结婚誓言的。
　　所以樱井康成特别挑了虹口的一座寺庙：下海庙举办婚礼。
　　这是一座在乾隆时期就有的小庙了。
　　主持叫心澄，已经八十岁了，依旧神采奕奕。
　　当听说日本人要在自己的寺庙里，为一对新人祝福证婚，还是有些迟疑的。
　　毕竟，这是是佛家之地啊。
　　可是在樱井康成的恳求和日本人的压力面前，为了下海庙，心澄还是屈服了。
　　一切准备妥当。
　　樱井康成还特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前线指挥战斗的畑俊六大将。
　　畑俊六在电话里告诉他，如果前线的战事许可，那么自己一定会兑现诺言，出现在婚礼现场的。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唐铭水的家人依旧拒绝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
　　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尽快的把婚礼办完，给自己的妹妹一个正式的名分，然后就可以让唐铭水全力以赴的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这就是樱井康成所考虑的。
　　距离唐铭水的婚礼，还有一天的时间。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义不容辞的承担起了当唐铭水伴郎的责任。
　　“恭喜你，铭水君。”
　　最近春风得意的川口利宏，笑嘻嘻地说道：“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唐铭水也在那笑，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苦笑。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像是一头驴，被强制拉到了一个磨上，然后后面有一条不，无数条的鞭子在那抽打自己，自己只能按照别人设定好的路线，一步一步的走着。
　　滑稽。
　　自己传递出去的情报，能够决定几万人、十几万人、乃至于几十万人的命运，但偏偏自己的婚姻大事，却根本不是由自己来做主的。
　　唐铭水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的婚姻，不是没有想象过自己未来的妻子。
　　但无论他怎么想，也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娶了一个日本女人当做妻子。
　　还有父母。
　　父亲现在只怕已经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了吧？
　　对不起。
　　儿子有任务在身，偏偏这些任务，是没有办法告诉你们的。
　　“铭水君。”井上彦一也笑着说道：“我虽然来上海的时间不长，但我也听说过惠子小姐是赫赫有名的租界之花，而且她还是机关长阁下最疼爱的妹妹，你能够娶到她，真是你的福气啊。就是，我们以后怕没有那么多的机会总在一起喝酒了。”
　　“利宏君，彦一君。不要取笑我了。”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老实说，我可真的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呢。还有孩子，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嗨，真该让大家都来看看，叱咤上海滩的唐阎王，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川口利宏大声笑了出来：“好吧，不要再担心了。我想，我们今天晚上，应该好好的再喝上一次。和彦一说的一样，将来，唐夫人恐怕对铭水君会有很严厉的管束的。”
　　井上彦一“哈哈”大笑。
　　唐铭水拿出了一瓶酒，三个杯子，倒上，率先举起杯子：“祝大日本皇军势如破竹，征服整个中国。”
　　“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一起举起杯子：“也祝我们的好朋友，铭水君婚姻幸福！”
　　三个杯子轻轻的碰到了一起。


第二百十五章 婚礼

　　天亮了。
　　对于中国人来说，只要日本侵略者还在自己的土地上，每一天都是苦难的日子。
　　可是对于在上海的许多日本人来说，这一天却是高兴的一天。
　　你个日本人忠实的朋友要结婚了。
　　日本人忠实的朋友？
　　嗯，是“东京朝日新闻”的王牌记者中村野四郎最早提出来的。
　　说的当然只有一个人：唐铭水！
　　战争进行到了现在，这的确是一件喜庆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日本人忠实的朋友，娶的还是上海机关长，素来有“租界之花”之称的樱井惠子。
　　很多日本人，尤其是日本侨民，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都想参加，可是他们似乎没有办法到达婚礼现场。
　　一切，都在樱井康成的部署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非常顺利，唐铭水做梦也都想不到，那里会有我们的人。”
　　“好，这次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必杀唐铭水！”
　　“常队长，沈总指挥不在，要不要和他汇报一下？”
　　“不，总指挥要后天才能回来，时间不等人了。”
　　“好的。”
　　“诸位！”
　　常德清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我再次重申一遍，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握住。吴远强的家人都安顿好了吗？”
　　“全都安顿好了。”
　　“那好，全都看他的了。”
　　
　　下海庙。
　　一大早，庙里就出现了很多的日本士兵，附近的几条路完全被封锁了。
　　庙里也经过了仔细的检查。
　　樱井康成必须确保这次婚礼的绝对安全。
　　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妹妹未来幸福的啊。
　　上午8点，穿着传统日本和服的樱井康成出现在了下海庙。
　　主持心澄亲自迎接了他。
　　“心澄大师。”
　　日本人还是很重佛法的，樱井康成同样也是如此。
　　“樱井先生，你好。”
　　八十岁的心澄精神很好，微笑着合了一个什。
　　“今天，要多多打扰了。”樱井康成客气地说道：“这是我们日本的习俗，希望大师能够亲自为新人祝福。”
　　“老衲自当效劳。樱井先生，现在时间还早，和我一起到禅房里喝杯清茶吧。”
　　“那么，多有打扰了。”
　　
　　“是吗？唐铭水要结婚了？”贺洛川放下了手里的书：“那么快？”
　　“已经不快了，樱井惠子有了身孕，现在最着急的恐怕就是樱井康成了。”吉田木翔冷笑一声：“唐铭水正式成为了樱井康成的妹夫，只怕他会更加的嚣张跋扈。”
　　贺洛川笑了一下：“那么你呢，你去吗？”
　　吉田木翔迟疑了一下，还是勉强说道：“樱井康成给几乎所有人都发了请柬，他现在权势熏天，畑俊六司令官阁下又对他和唐铭水特别的器重，我们目前处在弱势，最好还是尽量不要继续得罪他们。”
　　“是啊，慢慢的寻找机会吧。”贺洛川叹息一声说道：“弱势方也要寻求自保，然后才可以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机会。你去吧，我待在这里。多了，他们在哪举办婚礼？”
　　“下海庙。”
　　下海庙？
　　贺洛川一怔，但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拿起了书
　　
　　9点，陆续的有宾客到达了下海庙。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刚刚到达上海的南造云子，以及“樱花小姐”高桥宛子。
　　现在的南造云子，被调入了上海机关第二课担任课长，变成了唐铭水的同是。
　　而高桥宛子，则也被调入到了华东方面军司令部情报分析部门，担任一个职务。
　　只是，她的贵族身份，让她继续留在了上海。
　　南造云子和高桥宛子，在日本的时候就已经相识，这次在上海重逢，两个人还是有些感慨的。
　　今天的两人，也全都穿着日本的传统服饰和服，下了车，南造云子笑着问道：“宛子，我听说你和唐铭水之间似乎有鞋盾？”
　　“是的。”一听到“唐铭水”这个名字，高桥宛子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当年在上海，就是他亲手抓的我，后来，在那次舞会上，他又在言语上侮辱了我！”
　　“那么你现在还来参加他的婚礼？”南造云子有些好奇。
　　高桥宛子冷笑了一声：“是机关长阁下邀请的我。如果光是唐铭水？我是绝对不会来参加的。”
　　“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有本事。”南造云子很清楚，唐铭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武汉，他用不可思议的方式神奇的救了我。而在离开武汉时候，他的从容镇定也是我难以想象的。
　　也许你对他有很多的不满，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干特工的。在上海的时候他来去自如，在武汉的时候，也一样没人可以阻拦他。回到上海的这些天，我还没有当面谢谢他的救命之恩，所以这次他的婚礼，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来参加的。”
　　高桥宛子的脸色阴沉了下，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是的，这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我尤其忘不了的，是在交换的时候，他一眼就识破了我的身份。这个男人真的非常可怕。”
　　“南造小姐，高桥小姐，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樱井康成从下海庙里迎接出来
　　
　　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
　　今天，他穿的也是日本人结婚时候穿的衣服。附有樱井家家纹的和服。
　　川口利宏神色严肃地说道：“铭水君，一定要记得我们日本人结婚时候的必要仪式。参列者入场，出席者入场就位，新郎新娘入场。记得，是新郎在前、新娘在后依序入场。修祓，在招神之前，先用水洗净身心。
　　祝词奏上，由神官捧上祭祀神的祈祷文。三献仪式，新郎新娘献酒三次，每次三杯一共九次。誓词奏上，说出新郎新娘的结婚誓言。指轮交换，互相将戒指戴入对方左手的无名指。奉玉串奉，向神明谨献缠有白棉纸的小杨桐树的树枝。
　　亲族举杯，所有亲友举杯互敬。退场。”
　　“我记得了。”唐铭水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我想我们该出发了。”川口利宏看了一下时间：“彦一君，已经带着车队，在外面等着我们了！”


第二百十六章 婚礼上的枪声

　　当唐铭水的轿车出现在下海庙外，一大群的日本宪兵立刻跑步而上，把周围重重包围起来。
　　从这点也能看出，此时的唐铭水，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分量了。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率先下车，打开车门，迎接着唐铭水下车。
　　那些得到许可进入现场的记者，主要是日本记者，镁光灯不停的闪动，谁都希望亲自记录下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
　　唐铭水也非常配合，微笑着摆手向身边的人示意，然后在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的陪同下，缓缓的走进了下海庙。
　　刚一进去，一阵阵的掌声立刻潮水般的响起。
　　穿着带有樱井家家纹的唐铭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极了一个真正的日本人。
　　其实在很多人日本人的心目中，唐铭水早就不是一个中国人，他的灵魂早就有一大半是属于大和帝国的了。
　　一个宪兵大尉急匆匆跑了进来，在井上彦一的耳边说了几句，井上彦一立刻又来到不远处樱井康成的身边说了几句。
　　樱井康成面色一变：“婚礼推迟一下，畑司令官阁下即将到达！”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太不可思议了，正在前线指挥着帝国将士浴血奋战的司令官阁下竟然来了？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樱井家族一定会铭记着这一天的。
　　唐铭水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有一些诧异。
　　畑俊六真的来了？
　　在所有人的焦虑和不安中，外面传来了一片纷杂的脚步声，然后是车辆停下的声音。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华东方面军司令官，日本陆军大将畑俊六！
　　“司令官阁下！”樱井康成快步向前，想要敬礼，可是响起今天自己没穿军装，急忙一个鞠躬：
　　“欢迎您来！”
　　“我说过，只要有可能，我一定会来的。”一身戎装的畑俊六来到了唐铭水的面前：“唐先生，祝贺你大婚。”
　　“谢谢，司令官阁下。”唐铭水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唐铭水何德何能，竟敢劳动到司令官阁下的大驾。”
　　在无数闪动的镁光灯中，畑俊六神色严肃地说道：
　　“诸位，现在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我想在场的人基本都认识，唐铭水，一个为了帝国，立下了彪炳战功的英雄。
　　在我看来，他就是中日亲善的代表人物，对于迎娶美丽的惠子小姐，他应该感到自豪。而对于能够嫁给一个这样的英雄，惠子小姐同样应该感到骄傲。
　　战争还在进行，但战争一定会结束，一个*****圈，很快就会出现。而我们，必然会见证到那一历史时刻，就如同见识到今天这样的时刻。”
　　掌声瞬间再度响起。
　　畑俊六今天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已经是极度让人震惊的事情了。而他给予了唐铭水如此高的评价，也更加的让人觉得震撼。
　　“唐先生。”畑俊六重新转向了唐铭水：“我的时间非常有限，很抱歉，我们即将发动一次新的攻势，我需要出现在我的岗位上。再一次的祝福你，唐先生。”
　　“谢谢，司令官阁下，这一天我会牢牢的铭记在心中的。”
　　畑俊六真的只做了短暂的停留，就离开了。
　　这些都被来到婚宴现场的吉田木翔看在了眼里。
　　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唐铭水，已经不再是那个曾被自己逮捕过，差点死在自己手里的军统特工了。
　　就连他的婚礼，司令官阁下居然扔下激战的战场来祝贺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目前自己已经暂时无法与其匹敌了。
　　而高桥宛子也同样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司令官阁下对于唐铭水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这个男人难道真的有那么了不起吗？
　　对于帝国，难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没人在乎他们在那里想什么。
　　现在所有人关心的，都只是唐铭水和樱井惠子的婚礼，会以一个如何完美的方式进行下去。
　　婚礼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着。
　　新郎唐铭水，新娘樱井惠子一前一后入场了。
　　因为不是在本土，而是在异国他乡，尤其还是在一座寺庙里，所以一些仪式也不得不被精简了。
　　最重要的，便是祝词奏上。
　　下海庙的主持心澄负责这一环节。
　　他需要为这对新人献上祝福用的祈祷文。
　　“老衲今日很开心。”慈眉善目的心澄双手合什：“自有下海庙来，还是第一次在此间举办婚礼，虽然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但为促进中日两国之友谊，老衲还是愿意破例一次的。”
　　规矩，樱井康成已经教过他了。
　　心澄让两位新人上前，其他的人都待在了后面。
　　此刻的樱井惠子，应该是所有人里最感到幸福的一个了。
　　终于要成为铭水君的妻子了。
　　终于能够梦想成真了。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幸福快乐的呢？
　　就连她的眼里，也都写满了柔情。
　　心澄转过了身子。
　　祈祷文，就放在佛像前的案台上。
　　心澄拿起祈祷文的时候，手悄悄的掀开了下面的一块暗板。
　　他是背对着大家的，没人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心澄回身。
　　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祈祷文。
　　而是：
　　冲锋枪！
　　“突突突！”
　　冲锋枪里的子弹，朝着就站在距离他几步的唐铭水和樱井惠子扫射而去。
　　唐铭水根本没有来得及防备，他也绝对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他感觉到有几样东西钻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轰然倒地。
　　在他倒下的一刹那，他看到，惠子也在那里倒下。
　　枪声渐渐的模糊了。
　　唐铭水好像听到了惊叫声、脚步声、扭打声。
　　他的脑海里一片的空灵。
　　自己被刺杀了啊。
　　可笑啊，自己真的被刺杀了啊。
　　在自己的婚礼上。
　　心澄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么大的年纪了，你肯定不是军统的。
　　是被军统收买的吗？
　　唐铭水不知道，也没人能够告诉他答案。
　　唐铭水忽然觉得，过去自己身上的那种疲惫，焦虑，已经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真好，真好。
　　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也许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到自己了！


第二百十七章 英雄和英雄

　　樱井康成脸色铁青的看着面前鼻青脸肿，已经被控制住的心澄。
　　唐铭水和樱井惠子都中弹了，已经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还有一个客人被流弹伤了，也一起被送到了医院。
　　樱井康成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在自己亲自选择的地方，自己亲自挑选的人，竟然会演变成为了一起刺杀事件。
　　妹妹和妹夫到现在都还生死未明。
　　心澄！
　　日本人对和尚是相当敬重了，所以在举办婚礼的时候，虽然仔细检查过了下海庙，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要去检查心澄和他住的地方，以及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可是一个八十岁的和尚啊。
　　谁能够把他和刺客联系到一起呢？
　　可刺杀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枪声响起后，第一时间冲上去的就是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
　　他们的动作非常迅速。
　　心澄究竟八十岁了，反应早就不复当初，很轻易的就被制服了。
　　可他亲眼看到今天要刺杀的对象，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够了，这一切就够了。
　　“为什么？”
　　樱井康成的声音都在那里颤抖：“你是一个僧人，僧人是不杀生的，为什么？为什么？”
　　他几乎是在那里咆哮了。
　　心澄虽然被控制的无法动弹，可他却在微笑：“老衲是僧人，但老衲同样也是一个中国人。倭寇狼子野心，妄图占我中国大地，尔等在南京烧杀劫掠，使得千年名城毁于一旦，无数我国百姓身亡。像此等亲手行径，老衲即将是个僧人也不能再忍。”
　　“放开他，放开他！”
　　樱井康成知道此时的心澄，已经无法再造成哪怕一丁点的威胁了。
　　心澄被松了开来，他很疲倦，盘腿坐下，双手合什：“老衲今日大开杀戒，铲除汉奸唐铭水，虽然罪逆深重，但想来到了佛祖那里，佛祖会原谅我的，阿弥陀佛。”
　　说完，他的头往边上一歪，就此圆寂。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井上彦一上前检查了一下：“他的嘴里藏了毒药，好像是军统今年刚刚从美国购买，专门提供给特工被俘时自杀用的。这种药物非常昂贵，而且引进数量不多。”
　　军统的人！
　　樱井康成可以确定，这一定是军统的人！
　　坚持住，妹妹。坚持住，铭水君。
　　不能死，你们不能死。
　　此时的婚宴现场，一片的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亲眼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
　　
　　“卖报，卖报，特大新闻，大汉奸唐铭水遇刺，生死不明。下海庙主持心澄大师为国捐躯！”
　　公共租界里，这则重大新闻迅速震动了整个租界。
　　而此时，在一幢二层的小楼里，则是一片欢腾。
　　“成功了，刺杀成功了！”常德清在那兴奋的大叫：“唐铭水被杀死了，唐铭水终于被杀死了！我军统上海站之名，必将流芳百代！”
　　一片的欢呼声里，只有宋晓云站在一边一声不发。
　　唐铭水死了？
　　唐铭水真的死了？
　　她努力的想要摆脱唐铭水在她脑海里的影子，可是无论如何努力也都无法做到。
　　这个男人也许注定要伴随着她？
　　门推开，沈易衡回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份今天的报纸，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沈总指挥，你回来了，我们”
　　常德清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沈易衡打断了：“我知道，你们刺杀了唐铭水。很好，这很好，这是我们军统上海站重大的胜利！”
　　蠢猪！
　　愚蠢！
　　回到上海，回到公共租界，当知道了唐铭水被刺杀的消息，他面色阴沉的回到了自己在租界的临时住处，疯狂的大声咆哮，疯狂的痛骂着常德清。
　　常德清，你该死！
　　你根本不知道唐铭水对于国家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唐铭水一死，之前一切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可当他见到常德清的时候，却又不得不违心的表扬他。
　　如果现在可能，沈易衡发誓，自己一定会当场枪毙常德清的。
　　沈易衡的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你是怎么把心澄和尚发展的？”
　　“不是我发展的。”常德清依旧处在兴奋中：“是他派徒弟主动找到我们的。”
　　“什么，心澄主动找到你们的？”
　　常德清仔细的汇报了那天的情况。
　　心澄在俗家名字叫邢忠，他做过清朝的管带，后来参加了武昌起义。
　　后来，他加入到了早期的特务组织，在1928年，他还加入到了正式秘密警察机构密查组。
　　可以这么说，他是最早的一批特务了。
　　1929年，邢忠退出特务机构密查组，遁入空门，在戴笠的安排下，他成为了一座不起眼，即便是上海本地人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小庙，下海庙的主持！
　　他过去的资料，真正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才知道。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当年那些知道心澄身份的人，也逐渐的将其淡忘。
　　淞沪之战爆发，本以为身在空门，万事皆空的心澄，一颗雄心瞬间复苏。
　　但他知道自己老了，上不了战场了。
　　可是当南京惨剧传到耳中，心澄再也无法忍受。
　　他决定要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当樱井康成找到他，说需要在这里为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举办婚礼，心澄知道机会到了。
　　他迅速派自己的徒弟化妆进入公共租界，联系到了军统，并从他们那里领取了武器和毒药。
　　然后，到了次日，当樱井康成再度登门请求，心澄假装很勉强的答应了他。
　　一场刺杀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而在刺杀之前，心澄就知道无论成功与否，自己都必死无疑。
　　英雄啊，真的是一个英雄啊。
　　沈易衡不得不承认心澄大师真的是一个英雄。
　　可是，这个英雄却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杀了另外一个英雄。
　　一个活跃在隐蔽战线的英雄。
　　有谁会想到这样惨剧的发生呢？
　　“很好，你们做的很好。”沈易衡努力让自己微笑着：“但是，这一定会遭到日本人疯狂报复的，所以这段时间，军统上海站暂时停止一切工作。我会给你们向上级请功的。”
　　唐铭水，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沈易衡能够做的就是向上苍乞求了！


第二百十八章 贺洛川的交代

　　唐铭水不断的在那做着噩梦。
　　他梦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被日本人拷打着。
　　他梦到自己被以前军统的同僚用枪指着，痛骂他是一个汉奸，然后扣动下了扳机。
　　他梦到自己的父母，手里也拿着枪，骂他是不孝子，是败类。
　　可他一直告诉着自己，不能说话，一个字都不能说。
　　哪怕看着对方已经扣动扳机，也绝对不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个潜伏者！
　　一个一句梦话都不敢说的潜伏者！
　　他感觉到有人在擦拭自己的额头。
　　他努力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模糊的看到了一张陌生的女人面孔。
　　“他醒了，他醒了。”
　　一个女人兴奋的叫了出来。
　　接着，传来了一片纷乱的脚步声，唐铭水的耳边不断响起不同的声音：
　　“检查他的伤口。”
　　“嘿，唐先生，能够听到我说话吗？”
　　“立刻通知樱井将军，唐铭水醒了。”
　　自己没死啊。
　　唐铭水隐约的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这里是医院吧？
　　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都是医生和护士吧？
　　啊，对了，自己和惠子举办婚礼，忽然，那个老和尚开枪了。
　　唐铭水试着想动弹一下，可是身体上几处都在那里火辣辣的疼。
　　“唐先生，不要动。”
　　医生用日语说道：“你的伤势很严重，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了。”
　　五天五夜？
　　自己居然昏迷了五天五夜？
　　唐铭水还记得，自己身上中了好几弹，可是居然还是活了下来？
　　那些刺杀自己的人只怕要失望了。
　　这个“大汉奸”的命真硬。
　　“嘿，唐先生，我现在需要帮你注射，你很快就会继续睡着，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唐铭水感觉到有针打进了自己的胳膊。
　　没一会，他又沉沉睡去
　　
　　“我们已经抓捕了大量的嫌疑人！目前正在抓紧审讯中。”
　　“问题不是出在外部，而是出在我们内部！”这几天，樱井康成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精心行动。”
　　他怎么也都不会想到，心澄过去的身份。
　　他坚定的认为，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致使军统收买了心澄，然后进行了这次刺杀。
　　吉田木翔也参加了抓捕，他很清楚，这次的事件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了足以让高层震怒的地步。
　　同时，他的心理也正在发生转变：
　　唐铭水，真的是他认为的潜伏间谍吗？
　　一个潜伏间谍，怎么可能会被自己人刺杀？
　　而且不是演戏，是真正的刺杀！
　　唐铭水身上一共中了四弹，送到医院里的时候，医生认为很不乐观，并且让他们做好救不回来的准备。
　　演戏？
　　一个潜伏间谍，怎么可能会拿自己的命去演戏？
　　也许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自己都一直错怪唐铭水了。
　　到了这个地步，有些事情吉田木翔也不敢再隐瞒了：“机关长阁下，在刺杀案发生前，有一墟怪的事情。”
　　“说。”樱井康成面色冷峻。
　　吉田木翔调整了一下思路：“我接到了机关长阁下的婚宴请柬，并且告诉了贺洛川，当我说到在下海庙举办婚礼的时候，贺洛川的表情有墟怪。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表情，并不是听说按照日本的习俗，在庙里举办婚礼时候的惊讶，而是他似乎知道一些下海庙的事情。”
　　“你可以肯定？”樱井康成立刻追问。
　　“是的，我可以肯定。”吉田木翔没有迟疑：“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我知道，机关长阁下遭遇到了这样的变故，心情一定非常悲伤，而且急着破案。所以我已经把贺洛川带来了。”
　　樱井康成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把他带进来。”
　　贺洛川被带进来的时候，表情依旧非常的从容淡定。
　　樱井康成死死的盯着他：“贺先生，对于下海庙，你了解多少呢？”
　　“我了解的，是下海庙的主持，在出家之前的俗家名字叫邢忠，曾经参加过武昌起义。”贺洛川居然没有任何隐瞒：“后来因为一些变故，他才遁入空门。”
　　他没有说起心澄大师曾经是一个特务的身份。
　　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承认，有些事情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
　　樱井康成的目光好像要杀人：“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也许这可以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
　　“机关长阁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贺洛川依旧从容地说道：“我都快淡忘了，当我听到下海庙的时候，才想起来邢忠。老实说，他当和尚当了那么多年，我不认为他会造成什么威胁了。
　　何况，我是在婚礼当天才知道是在下海庙举行的，机关长阁下，也许你认为我和这件事情有牵连，但是如果我是一个潜伏间谍，我根本没有时间去通知，也没有时间去做出相应的准备策划工作。”
　　樱井康成绝对不是一个笨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贺先生，从感情上来说，我现在就想杀了你，因为如果你能够及时的提供这份情报，也许就能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可是从理智上来分析，你和这起刺杀似乎关系真的不大。
　　但我可以分析你，你知道也许会有危险，但你特意没有说出来，因为你想除掉唐铭水。不要否认我的分析，唐铭水是你最大的障碍，他死了，我们就不得不倚重你，贺先生，我的分析是否准确？”
　　“有那么一点成分在内吧。”贺洛川还是用那样淡然的口气说道：“我的确和唐铭水存在矛盾，可是机关长阁下，你真的认为我能够预测到邢忠居然会刺杀唐铭水？他不但已经当了僧人，而且他八十岁了啊，你能够想象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做出这事吗？”
　　樱井康成沉默了。
　　是啊，有谁能够想象得到呢？
　　这时候，川口利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机关长阁下，刚才医院那里来了电话，半个小时之前，铭水君，他醒了。”
　　“什么？”樱井康成猛的站了起来：“立刻准备车辆，我要去医院看望唐先生！”
　　贺洛川看着那些日本军官一个个急匆匆走了出去，心里却是发出了一声感慨。
　　从什么时候开始，唐铭水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分量居然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了？


第二百十九章 噩耗

　　“铭水君，你，你终于醒了。”
　　看到再一次睁开眼睛的唐铭水，樱井康成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哽咽：“五天五夜了，我们一度以为你再不会醒来了。”
　　唐铭水看了看。
　　不仅仅是樱井康成，川口利宏、井上彦一这些人也都来了。
　　冈田大治他们的阶级太低，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唐铭水已经醒了，，现在他们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到处抓人，想要为他们的唐主任报仇。
　　“机、机关长阁下。”唐铭水吃力地说道：“惠惠子怎么样了？”
　　屋子里一下沉默下来。
　　樱井康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惠子很好，她正在，正在养伤，放心吧。等到你的伤好了，你就能够见到她的。”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唐铭水的心里一闪而过，樱井康成的表情并没有骗过他：“机关长阁下，惠子到底怎么样了？告诉我，我能够撑得出。”
　　身后的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都扭过了头，似乎不敢直视唐铭水。
　　泪水，终于从樱井康成的眼中流出，他的声音也都变得颤抖起来：“惠子的伤势太重，送到医院的当天就离开了你们的孩子，也没有能够保住对不起，铭水君！”
　　唐铭水呆呆的看着他，呆呆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铭水君，铭水君。”急促的声音在那响起：“不要难过，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我不难过，我真的不难过。”唐铭水说出了这句话，忽然，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医生，医生！赶快！”
　　疯狂的叫声响了起来。
　　可是唐铭水却一句也都没有听到。
　　惠子死了。
　　自己的孩子也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没错，从认识惠子的第一天开始，自己就一直在利用她。
　　利用她获得情报，利用她救了自己，利用她取得了樱井康成的信任。
　　惠子也从一开始就清楚，唐铭水是在利用她，可她从来没有在乎过。
　　她只要能够和唐铭水在一起，那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无怨无悔。
　　有的时候，夜深人静，唐铭水也会在想，惠子如果不是一个日本人那该多好？自己一定会好好的待她的。
　　他甚至在结婚之前还想过，他和惠子结婚了，有了孩子，等到抗战胜利了，他就带着惠子，悄悄的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然后平静的的渡过下半生。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用去想了。
　　惠子不在了，他们的孩子也不在了。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能怪怪谁？
　　心澄大师？
　　不，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他是一个英雄。
　　唐铭水从来都没有怪过心澄大师。
　　如果和他换一个位置，在那时候，自己也会毫不迟疑的开枪的。
　　没人可以责怪。
　　每个人都只是在那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伤口开始疼痛起来。
　　唐铭水又再一次晕了过去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唐何氏几乎是在那里哀求了：“铭水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生死不知。他的婚礼，我们可以不去参加，可是让我到医院去看看他吧。”
　　“爸爸，去医院看看哥哥吧。”唐贞玉也在那里哀求着。
　　“我看你们谁敢！”唐景宁的面色铁青：“你们给我牢牢的记住了，他是一个汉奸，汉奸！我唐景宁早就没有这个儿子了！”
　　唐何氏开始抽泣起来。
　　她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不争气，可耻的当了汉奸，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自己的骨肉啊。
　　唐景宁转过了身子，一滴眼泪，却从他的眼中流出
　　
　　医院里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日本宪兵。
　　刚才检查下来的结果，唐铭水是急怒攻心，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虽然危险期还并没有渡过，但医生可以肯定，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状况，唐铭水是能够挺过去的。
　　“机关长阁下，请节哀。”
　　走出了病房，井上彦一说道：“您的家人遭遇到如此的不幸，我们都感到很难过，但是现在，全上海的情报机构都需要您。”
　　“我知道，我知道。”樱井康成竭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我只是感到很好奇，现在，还有人认为唐铭水是支那人的间谍吗？那些总是想证明这一点的人，心里究竟在那想些什么啊？”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机关长阁下，我有一个建议。”
　　“说。”
　　“是的。”井上彦一赶紧说道：“虽然贺洛川给自己的行为作出了解释，可是，我并不相信他，我建议，立刻逮捕贺洛川，交给我们宪兵队来进行审问。”
　　“少佐阁下，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樱井康成还算是比较冷静的：“你是唐铭水的好友，想要为他报仇，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不理智，这对于上海的情报工作是没有用的。”
　　“是的。”
　　“不过。”樱井康成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盯紧贺洛川，他每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尽量的弄清楚。”
　　“是的，请交给我来做！”
　　井上彦一大声应着，和川口利宏互相看了一眼。
　　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尽管机关长阁下从大局考虑，没有对贺洛川怎么样，但从现在开始，贺洛川就盼着他千万不要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吧。
　　否则，他会得到惨烈的报复的。
　　“你是宪兵队的，这方面的经验肯定比较欠缺。”樱井康成考虑问题还是比较仔细的：“特别行动部暂时会失去唐铭水的领导，他们也一样想为唐铭水报仇。这样，我让冈田大治调几个人临时去协助你。”
　　“那真的是太好了。”井上彦一变得兴奋起来。
　　有铭水君一手调教出的人协助，他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这里，严密监视，每一个进出医院的人都要记录在案。”樱井康成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
　　“绝对不能够再出现任何的问题了。”
　　这次的刺杀案，已经直接惊动到了畑俊六司令官。
　　畑俊六亲自下令，一定要尽早的破案，抓到幕后的真正凶手。
　　而且，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唐铭水的性命！


第二百二十章 两个女人

　　来看唐铭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
　　日本人采取了最为严厉的防范措施，每个来访的人，除了要登记之外，还要经过严格的搜查。
　　这是畑俊六和樱井康成联合下达的命令。
　　千辛万苦保住了唐铭水的命，如果再出现任何闪失的话，那大日本帝国的面子就要全部丢光了。
　　唐铭水的伤势好了许多，今天上午，在护士的帮助下，已经能够在床背上靠一会了。
　　他的心情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惠子死了，这是谁都无法挽回的悲剧。
　　那么，接下来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樱井康成会一如既往的信任自己。
　　尤其在这起悲剧面前，两个人是“同病相怜”的。
　　日本人也会完全打消对于自己的怀疑。
　　毕竟，有谁会这么刺杀一个潜伏间谍？
　　这是坏事里的好事。
　　而且，等到自己出狱之后，还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巩固自己的权利。
　　有谁能够想到，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并且失去了妻子的唐铭水，此时此刻的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些？
　　任务没有完成，所有悲伤的心情必须在第一时间藏起来。
　　藏在内心的最深处。
　　外面传来了声音。
　　接着，病房的门推开了。
　　南造云子和高桥宛子。
　　高桥宛子居然也来了？
　　“唐先生，真是抱歉，这么晚了才来看您。”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南造云子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可是，前几天我们刚刚抓到了两名特工，机关长阁下让我连夜审问，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特工？
　　唐铭水面色苍白，可还是问道：“什么人？交代出什么来没有？”
　　“其实是两个军统的外线特工。”南造云子看起来有些遗憾：“而且打着军统的名头在那招摇撞骗，说起来，和你还有一些关系呢。”
　　唐铭水遇刺的消息，全上海都知道了。
　　有人在那暗自庆祝，有人在那大肆欢呼。
　　当然，也有人借着这事在那吹嘘。
　　比如那两个被抓到的军统特工就是如此。
　　他们本来一直属于低级特工。
　　可这两个人逢人便说，唐铭水是他们刺杀的，甚至还说的有模有样，连如何行动的细节都有。
　　这消息传到了日本人的耳朵里，日本人设计抓捕了这两个人。
　　结果一进到刑讯室，两个人就拉稀了，告诉日本人，自己不过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塑造自己英雄的形象，然后借机骗几个钱而已。
　　忙了几天，结果得到这样的结果，让日本人恼羞成怒，当场就枪毙了这两个骗子。
　　唐铭水听的非常仔细。
　　日本人对自己遇刺事件，是真的急眼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线索，都绝对不会放过的。
　　而其它方面的反应，也很不好。
　　比如这两个骗子。
　　一旦他们掌握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因为吹嘘骗钱被抓起来，然后出卖了组织的利益怎么办？
　　不行，自己必须尽快把伤养好，尽快出院，这样才能稳定住局势。
　　在日本人的疯狂搜查，以及内部的问题上，军统的生存空间会被迅速压缩的。
　　“那两个骗子。”唐铭水一边在脑海里急速的想着这些问题，一边故作轻松：“其实这协子还是很好分辨的”
　　“唐先生，你现在最要紧做的是休息，而不是继续工作。”南造云子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想告诉我应该怎么分辨，那大可出院之后再对我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桥宛子这时候也说道：“唐先生，很抱歉，我想我们过去有些误会，但是你为帝国做了那么多的事，又为帝国负伤，我非常的感激你。如果我们过去有什么不愉快的话，就请一笔勾销吧。”
　　唐铭水笑了笑。
　　嗯，这个贵族女人也许是未来可以利用的对象。
　　“唐先生，这是美国的巧克力。”高桥宛子带来了随身携带的礼物：“这可以给你补充一些营养。还有，我让在日本的朋友，帮你带来了一些营养品，很快就可以到上海了。”
　　对于曾经抓住过自己，并且还羞辱过自己，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唐铭水，高桥宛子一度是非常痛恨他的。
　　可是痛恨归痛恨，内心其实还是有一些非常微妙，非常复杂的情节在内。
　　唐铭水虽然可恶，但他却很了不起，很有本事。
　　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总会引起女人兴趣的。
　　而在亲眼目睹唐铭水遭到刺杀，并且知道他的妻子不治身亡的消息后，宛子的心里居然对唐铭水产生了几分同情。
　　这个男人过去为了军统，殚精竭虑，在上海滩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当他投靠了大日本帝国，为了帝国，又是鞠躬尽瘁，屡屡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简直就是神一般存在的男人。
　　现在，他又几乎家破人亡。
　　心里对他的那些不满，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谢谢，高桥小姐。”唐铭水勉强说道。
　　“唐先生。”南造云子接口说道：“军统可以刺杀我们的人，我们一样可以刺杀军统的人。为此，我们正在制定一个计划，针对军统以及协助他们的人，展开全面的刺杀行动，我们已经决定把这次刺杀蔓延到公共租界内。”
　　唐铭水的心里一紧。
　　这就意味着上海滩的腥风血雨就要开始了。
　　日本人这次的报复来得肯定非常猛烈！
　　本来在日本人的步步压迫下，军统在日控区的活动已经变得非常简单。
　　一旦日本人决定把行动蔓延到公共租界？
　　怎么办？
　　沈易衡会怎么处置？
　　公共租界的那蟹美人，担心日本人对公共租界做出什么，所以一直都在最大限度的容忍他们的一些行径。
　　不行，必须拖延一下才行。
　　“这是必须的。”唐铭水微微点了一下头：“但是南造小姐，恕我直言，公共租界里的情况非常复杂，而且军统在那里经营了非常长的时间，贸然进行报复，很容易给我们带来损失。所以我的建议是，等到我出院后，再仔细的商量应该如何进行报复。”
　　“唐先生，您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养好伤。”南造云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上海不能离开您，帝国也不能离开您，尽早出院才是您应该考虑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压力

　　上海的局面从唐铭水遇刺后，就出现了很大的转变。
　　日本人近乎疯狂的在街上到处抓人。
　　原本在日控区，活动已经非常困难的军统特工，不得不全部潜伏到地下，有些则干脆退回到了公共租界内。
　　当然，日本人的日子也并不是特别好过。
　　在失去了唐铭水的协助后，樱井康成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瞎子。
　　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唐铭水能够赶快出院，重新辅助自己，帮惠子报仇，也帮他自己报仇。
　　而此时，在浙江的一个偏僻农村，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份过期很久的报纸，一个人在那呆呆的坐着。
　　报纸上很大的标题：
　　“大汉奸唐铭水被刺杀，生命垂危”
　　他又看了一眼那张报纸，然后轻轻叹息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低说道：“杀错了，杀错了。唐铭水不会是汉奸，肯定不会是汉奸。你们杀错人了，杀了自己人了。”
　　“大伯伯，大伯伯，吃饭了。”
　　“啊，知道了，这就来。”
　　他撕碎报纸，扔到了一边，然后拿起手边的拐杖，吃力的站了起来。
　　身上的一道枪伤和一道刀伤，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利落呢
　　
　　“沈总指挥，我们又有两队人被迫退回租界了。”常德清走了进来，气喘吁吁，端起桌子上茶缸里的水一饮而尽。
　　沈总指挥看了他一眼，恨不得现在就一个巴掌扇上去。
　　是谁造成目前这样困境的？
　　就是你！
　　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让还在外面的兄弟，都尽量小心一些，一旦发现情况危急，立刻全部退回租界，千万不能有任何的迟疑。”
　　“放心吧，总指挥，弟兄们都很有经验。”
　　“对了，打听过没有，唐铭水怎么样了？”
　　一听到这个问题，常德清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兄弟们这段时候一直在打听唐铭水的消息，后来发现日本上海陆军医院每天都有大量的人进出，还有很多轿车停在那里，而且日本宪兵队对那里戒备森严，不许陌生人靠近，心里就起了疑。
　　我们买通了医院里一个做清洁工作的中国人，一打听，唐铭水果然就在那家医院里，本来以为他死定了，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从阎王爷的手里跑了，活了。而且昨天已经能够起身了。我就纳了闷了，这坏人就这么难死吗？”
　　沈易衡差点欢呼出来。
　　唐铭水没有死！
　　唐铭水还活着！
　　太好了，太好了。
　　这么多天的担心，终于一扫而空。
　　可是在常德清的面前，他的脸上却不能流露出任何异常，相反还深深的叹息一声：“也许他的报应还没到吧？”
　　“总指挥，要不然我组织一批人，摸进陆军医院，干掉他？”
　　“胡闹！”沈易衡的面孔一下板了起来：“你当那里是你家，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们现在的活动本来就已经非常困难了，你还想让组织遭受多少损失？我警告你，常德清，不许胡来。”
　　“总指挥，于樵正来了。”
　　“快请！”
　　程德维遇刺身亡的时候，正是于樵正负责侦办的此案，当然，他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查。
　　一个汉奸，死了就死了吧。
　　沈易衡早就听唐铭水介绍过，于樵正虽然是个华人探长，在帮外国人做事，但他的内心其实还是正直的，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一见到于樵正，沈易衡立刻拱了拱手：“于探长，辛苦了，辛苦了，前天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呢。”
　　前两天，几个军统特工，在公共租界里被巡捕房逮捕了，罪名是扰乱租界治安。
　　其实，这就是公共租界工部局在日本人的压力下做出的妥协而已。
　　沈易衡立刻找到了于樵正，请他设法搭救，当时，于樵正没有立刻答应。
　　只是过了两天，那几个特工都被释放了。
　　于樵正在暗中帮了大忙。
　　“沈先生，客气了。”两个人分别坐了下来，于樵正叹息一声说道：“沈先生，你是做哪行的，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也知道。兄弟很是钦佩你们这样的人，恨不得现在就脱了这层皮，跟着你们一起干，可是兄弟拖家带口的不方便啊。
　　兄弟今天来说这些话，不是要和你们表明什么，而是想告诉你，在兄弟的职责范围之内，力所能及的事情总会帮的。可是心在工部局的那些外国人压力也很大，一旦将来有什么事，是我无法办到的，沈先生，还请千万不要怪兄弟啊。”
　　“不会的，不会的。”沈易衡连声说道：“于探长的大恩大德，我都记在心上了，这里是一点小小的意思。”
　　他掏出了三根小黄鱼放在了桌子上。
　　沈易衡看都没看一眼：“沈先生，钱是个好东西，我也喜欢，可是兄弟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于探长这话怎么说？”
　　“你们刺杀了唐铭水，干得漂亮。”于樵正忽然压低了声音：“这样的大汉奸，谁不想杀之而后快？可这也算是彻底把日本人给激怒了。这点你比我更加清楚。现在，工部局在蒙受着日本人的压力，我们呢？又在蒙受着工部局的压力。
　　工部局警务处已经很明确的说了，要严密监视军统的人，限定他们的活动空间，一旦抓到什么把柄，立刻逮捕，绝不轻饶。可笑啊，这里本来是中国的土地，现在却由一群洋鬼子在那发号施令。沈先生，小心吧。”
　　沈易衡默默的点了点头。
　　“兄弟今天来不是来请功的。”于樵正看了一下时间，站起了身子：“只是来给你们一些忠告，还有，唐铭水死了倒还好，可要没死？嘿嘿，你以为这条唐疯狗他会善罢甘休？只怕他会亲自来租界进行报复的！”
　　“多谢，多谢。”沈易衡拿起三根黄金，塞给了于樵正：“于探长的好意，我们都牢牢的记得了，只是怎么对付唐铭水，我们还是有办法的。”
　　“你们想要对付唐铭水？”于樵正收好了三根黄金，不信的摇了摇头：“这可是条疯狗，见谁咬谁的啊。留步，留步。”
　　沈易衡很清楚，所谓的报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危险人物

　　唐铭水已经勉强能够下地走上几步了。
　　尽管走的多了一些，伤口就会疼得让他浑身冒汗，可他却必须强迫自己这么做。
　　好起来。
　　尽快的好起来。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而在外人的眼中，这个男人就好像是铁打的一般，那么重的伤势，换上其他人，就算侥幸躲过了死神的魔爪，可只怕要在病床上躺上几个月才行吧？
　　但唐铭水就是唐铭水。
　　而此时，在徐州战场，战局开始发生改变。
　　2月下旬，日军第2集团军开始分路南犯。东路第5师从山东潍县南下，连陷沂水、莒县、日照，直扑临沂。
　　我国军第3军团第40军等部节节抵抗。第59军奉命驰援，3月12日到达临沂北郊的沂河西岸，协同第40军实施反击，激战5昼夜，重创日军，迫其向莒县撤退。
　　西路日军第10师长濑支队从济宁地区西渡运河，向嘉祥进攻，遭第3集团军顽强抵抗，进攻受挫；濑谷支沿津浦铁路南进，3月14日由邹县以南的两下店进攻滕县。
　　守军第22集团军第41军英勇抗击，伤亡甚重，苦战至17日，该军守城的第122师师长王铭章殉国，滕县失守。
　　滕县之战，中国军队以7000之兵对付装备精良的日军数万之众，不惜重大牺牲，阻止日军南下，延缓了日军南侵的脚步。
　　日军开始疲劳了。
　　这是唐铭水在接到前线战报后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
　　他知道，在正面战场，随着国军将士的节节抵抗，战局正在朝着中国军队有利的一面倾斜。
　　而其中，也应该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吧？
　　正是自己传递出去的情报，才让中国指挥部充分掌握了日军的进攻路线和兵力部署，做到了有针对性的布置。
　　在病房里的他，居然让人找来了一份1:1的军事地图，悬挂着对面的墙上，非常认真的看着。
　　台儿庄！
　　唐铭水的目光落到了这上面。
　　结合日军连日作战，以及国军将士有序的抵抗来看，台儿庄，也许将成为决战的地点吧？
　　唐铭水并不是很确定。
　　但他的感觉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努力吧，前线英勇的将士们。
　　拜托了。
　　“唐先生，有人想要见你。”
　　“让他进来吧。”
　　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拜访讨好唐铭水，他都已经习惯了。
　　这次来看他的，是一个中国人。
　　一进来，他就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唐主任，您好，我是李士群。”
　　李士群？
　　唐铭水当然知道这个人。
　　他不但是季云卿的徒弟，而且还是做情报工作的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叛变了？
　　这是唐铭水脑海中浮现的第一想法。
　　“哦，你就是李士群啊，听说过你。”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你怎么到上海来了？”
　　“唐主任。”李士群的岁数比唐铭水大不了几岁，在唐铭水面前毕恭毕敬的：“南京沦陷之后，我和另外两个人奉命潜伏，但我们知道，中国之所谓抗战，大势已去，适时，川岛芳子小姐派人联系上了我，晓以大义，敦促我与日人合作。
　　我考虑再三，以为国家不能再继续陷入战乱之中，中国之秩序必须立刻恢复，所以，我接受了川岛小姐的邀请，并且秘密来到上海，誓为中日之亲善，为国家之和平作出一点应有贡献。”
　　唐铭水“哦”了一声。
　　真的是叛变了。
　　这些真正的汉奸为什么就杀不光杀不绝呢？
　　“士群在南京的时候，就满耳皆是唐先生的大名。”李士群表现的愈发谦卑：“唐先生是最受日本人器重的，这次不幸为奸人所伤，万幸的是，唐先生以卓绝之毅力，安然无恙，可敬可佩。”
　　唐铭水点了点头，问道：“见过樱井机关长了吗？”
　　“见过了。”李士群赶紧回答道：“刚来上海，最早见到是吉田大尉，啊，还见到了贺洛川贺站长，我和贺站长有过一面之缘，这次，贺站长很是勉励了我几句。次后，吉田大尉又带我去见了机关长阁下。
　　樱井机关长也嘉勉一番，并且让我暂时协助吉田大尉工作。”
　　明白了。
　　樱井康成并不信任这个叛徒，但是现在自己住在医院里，他身边无人可用，不得不暂时用一下这个人。
　　不行，自己必须立刻出院，否则，一旦李士群取得了樱井康成的信任，那么未来的局面会非常紧张的。
　　唐铭水若无其事的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展开工作？”
　　“沈易衡。”李士群脱口而出：“目前在上海主持军统工作的，是沈易衡。此人坚忍卓绝，深谋远虑，一世之雄。所以要想解决他的威胁，绝非易事。
　　我的想法是，先断其羽翼，失其锋锐。之前日本人的做法，是把军统往公共租界里逼，缩小其的活动空间，但我以为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今天，他们缩回去了，过几日，风头稍减，他们又会出来。如此反复，使得我们疲惫不堪，不得不天天预防围剿，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要想解决掉军统，反而要将他们引出租界。等到他们出来之后，尽最大努力切断他们退回租界的道路，然后集中力量进行围捕。
　　在日本人的控制区，他们没有办法再像在租界里那么如鱼得水，同时还能受到庇护。我们的要求也不用太高，行动不用太急，每天压缩一点，每天抓他们几个人。
　　一天不行，那就是十天，十天不行，那就三十天。总而言之，人，是会被越抓越少的，军统的特工来源，绝对不是源源不绝的。”
　　太危险了，这个人太危险了。
　　这是唐铭水心中冒出的想法。
　　之前，贺洛川曾经建议，把军统全部压缩回公共租界，减少他们在日控区的活动范围，唐铭水起初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提议。
　　但是，经过唐铭水之后的仔细考虑，反而觉得这对军统来说是特别有利的。
　　没错，公共租界就是军统在上海活动的大本营，日本人始终陷入了一个盲区，认为把他们的活动限定在公共租界里，那就安全了。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军统的人随时随地都可以出来，继续从事工作。
　　而现在这个盲点，却被李士群发现了。
　　唐铭水笑了一下说道：“你很聪明，这些话，你告诉过樱井机关长没有？”
　　“还没有。”
　　“我知道了。”唐铭水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先回去吧，你的这些话，我会亲自转告给机关长阁下，并且再具体的商量一下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猪耳朵

　　李士群的出现，让唐铭水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
　　不仅会给自己带来威胁，而且会给整个军统在上海的工作带来威胁。
　　必须要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唐铭水只能躺在病床上，根本没有离开医院。
　　这种心态毫无疑问是绝望的。
　　“唐先生，身体好些了吗？”
　　高桥宛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谢谢，比以前好了不少了。”唐铭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真是太麻烦你了，高桥小姐。”
　　高桥宛子搬了一张凳子在病床边坐下：“你是为帝国而受伤的，我认为你值得尊重。对了，唐先生，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效劳的吗？”
　　没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唐铭水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必须要把李士群叛变的情况紧急通报给沈易衡。
　　越早掌握这一情况，越能及早的做出应对措施。
　　唐铭水忽然笑了一下：“刀是有一点事，不过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唐先生，没事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都可以告诉我。”
　　“这几天吃的都是营养餐，嘴里实在没有味道。”唐铭水的样子看起来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吃公共租界里，李老实卤菜店卖的猪头肉了。”
　　高桥宛子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唐铭水这样子真的很可爱，就好像一个馋嘴的孩子，想问父母要一颗糖。
　　唐铭水却说的非常认真：“他家卖的猪头肉真的好吃，可他虽然叫李老实，人却一点都不老实。你知道什么样的猪头肉最好吃吗？早晨5点，用第一道卤水熬制的。
　　这样的猪头肉，味道最足，肥而不腻。再往后的，做的就没那么用心了。为什么？店快开门了，赶着做生意呢。
　　可这第一道卤水做的，不是老客不知道，所以李老实都是留给自己吃，或者是卖给老客人的。要去买的话，你非要说，李老实，不要这的，把你藏在房里的猪头肉给我来上一斤。”
　　高桥宛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可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吃个猪头肉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唐先生，不用担心，我帮你去买。”高桥宛子微笑着说道：“李老实，藏在房里的猪头肉，放心吧，我肯定会买到的。”
　　“谢谢，谢谢。”唐铭水看起来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吃到的样子：“对了，记得再帮我带腌制的海带丝，多加醋，我喜欢吃酸的。”
　　
　　李老实卤菜店在公共租界开了已经三年了。
　　他做的卤菜，在租界那是一绝，每天到了下午四点来钟的时候就能卖完。
　　所以有经验的老客，在上午的时候就会提前订好。
　　有人看他生意那么好，都劝他扩大店面，或者干脆开家分店，可李老实总是说自己懒，守着这家店就行了。
　　上午10点，是一天里最空闲的时候。
　　李老实总会趁着这段时间，抽上两根烟，喝上一壶茶。
　　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
　　李老实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小姐，要点什么？”
　　这里就是唐铭水说的店吗？高桥宛子打量了一下。
　　别说，李老实卤菜店的名气很大，到了地方一问，几乎人人都认识。
　　“你好，我要买猪头肉。”
　　“猪头肉啊，有，有，要多少？”李老实殷勤的问道，可他忽然听到了一句话：
　　“李老实，不要这的，把你藏在房里的猪头肉给我来上一斤。”
　　李老实的眼皮子极速跳动一下，随即便乐呵呵地说道：“哎哟，小姐，想不到您是行家啊，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拿去。”
　　高桥宛子在外面等了没有一会，李老实就从里屋拿出了一大包已经包好的猪头肉，笑嘻嘻的递给了高桥宛子：“小姐，您要的猪头肉。还要一点什么吗？”
　　哎呀，差点忘记了，高桥宛子赶紧说道：“再来点腌制的海带丝，记得，要多加醋。”
　　李老实一怔：“就要这，不要点别的了吗？”
　　“谢谢，就这些，不用了。”
　　
　　唐铭水不觉得自己在冒险。
　　李老实的卤菜店，是军统的一个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点，不是高级特工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只有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启用这个联络点。
　　如果李老实多嘴，让高桥宛子这个“自己人”进去谈，那么一切都暴露了。
　　但唐铭水确信李老实不会这么做的，他太了解这个人了。只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从不多问别的。
　　高桥宛子怎么也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当了一次军统潜伏间谍的“联络人”。
　　
　　沈易衡托着下巴，仔细的听李老实做着汇报。
　　说出“房里自己吃的猪头肉”这样的话，是代表十万火急，必须要立刻通过一个最高级别的联络点，迅速和最高级别的负责人取得联系。
　　而一个特工，一定也是甲级以上的特工。
　　李老实有些纳闷：“可奇怪的是，他只另外买走了一些海带，叮嘱要多加醋，没要其它任何东西。”
　　海带？
　　沈易衡差点站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在李老实的联络点取得联系后，会继续表明自己的身份。
　　比如载来我一份猪耳朵，多加糖，那么就是告诉了李老实自己的身份——
　　猪耳朵：甲。糖：辰。
　　甲辰，沈易衡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谁。
　　但是海带丝？
　　李老实在军统属于是老资格了，海带丝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可是沈易衡知道这人是谁：
　　唐铭水！
　　这是之前就和唐铭水商量好，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代号。
　　唐铭水必须要立刻见到自己，有重要的情报汇报。
　　可他现在在医院里啊，为他传递情报的那个女人是谁？
　　唐铭水冒险想要自己知道的情报是什么？
　　沈易衡在那想了一会：“老李，你回去吧，我出去要办点事。”
　　必须尽快混进日本陆军医院，迅速和唐铭水取得联系。
　　“奇怪，我不记得有甲级特工是女人啊。”李老实在那嘀咕了一声。
　　女人？海带丝？简直是在那里闹着玩嘛，是不是自己的这个联络点暴露了啊？
　　哎，现在的军统上海站，和水爷在的时候没法比了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出入证

　　陆鸿星有些坐立不安。
　　他是日本陆军医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中国医生之一。
　　早年他在日本留学，成绩优异，在日本医院里工作了三年。
　　后来奉父命回国成婚，就留在了国内。
　　但是，前年，他接到了一个来自于他老师的邀请。
　　他的老师本田重葵担任了日本陆军在虹口开设医院的院长，因为对自己这个中国学生的喜爱，所以特别亲自登门拜访。
　　在经过了犹豫之后，陆鸿星还是接受了这份邀请。
　　中日在上海开战，他很快便对自己的这份决定感到后悔，可是此时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在今天，中午休息，陆鸿星有个习惯，每天中午必然回家休息两个小时再回到医院里。刚刚下班不久，才回到家门口，几个人就绑架了他，把他强行塞到了一辆轿车，然后带到了一个仓库里。
　　“陆医生，不要害怕。”
　　沈易衡注视着他：“我们不想伤害你，但这需要你的配合。”
　　“你们。”陆鸿星惊魂未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中国人。”沈易衡的回答是这样的：“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你呢，陆医生，你又是什么人？”
　　“我我也是中国人”
　　“你也配称自己是中国人？”沈易衡冷笑一声说道：“你在日本人的医院里上班，每天治疗着那些日本人，等到他们伤好之后，再让他们重新回到战场上屠杀中国人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陆鸿星变得慌乱起来：“我那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真的，但凡要有办法，我是绝对不会为日本人做事的。可是您也知道，现在上海都被日本人给占领了，我拖家带口的，真的不敢得罪日本人啊。”
　　沈易衡冷笑一声：“你不敢得罪日本人，难道就敢得罪我们了？”
　　陆鸿星忽然就猜到这些是什么人了。
　　军统！
　　他们都是军统的。
　　陆鸿星愈发的害怕起来。
　　自己怎么就被军统的人给盯上了？
　　“陆医生，你知道，我们对于那些汉奸是严惩不贷的。”
　　“别杀我，别杀我！”
　　沈易衡的话，让陆鸿星冷汗直冒。
　　这些军统的人，杀人可是从来不会留情的啊。
　　看把对方也吓的差不多了，沈易衡的口气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想要将功赎罪吗？”
　　“想，想。”
　　“带我去日本陆军医院。”
　　陆鸿星一怔。
　　他要去医院做什么？
　　“陆医生，给我说一下现在医院里的情况。”
　　“是，是。”陆鸿星收拾了一下心情：“以前一切都还算正常，可后来来了一个特殊的病人，医院里的守卫一下增多了。尤其是在那间特护病房，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站岗。而且每天去探望这个病人的不少。”
　　“要想进入这个病房，都需要一些什么手续？”
　　“日本上海机关签发的许可证，或者是”
　　“或者什么？”
　　“或者是本田重葵院长签发的出入证。”
　　“本田重葵？”
　　这点还是非常出乎沈易衡预料的。
　　一个医院院长签发的出入证，居然能够看到唐铭水？
　　“是的，是的。”陆鸿星不敢有任何的隐瞒：“本田院长很受军方信任，他说的话在历任司令官那里都很有分量。他签发的许可证，不仅能够出入医院任何地方，甚至还可以出入上海日本人设立的很多禁区。”
　　沈易衡在那沉吟着，目光忽然再次落到了陆鸿星的身上：“陆医生，我猜，既然你那么得到本田重葵的信任，身上一定也有这张出入证吧？”
　　陆鸿星迟疑了一会，这才点了点头，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纸。
　　很简单，上面只用日本写了一行字，大意是拿着这张纸的人，是日本陆军医院的人，然后下面签了本田重葵的名字，盖了他的私章，最后是签署的日期。
　　“这张出入证，有效期限是三天。”陆鸿星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是做生意的，大约也想去拍那个特殊病人的马屁，所以就央求我弄到了出入证，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他。”
　　成了。
　　沈易衡收好了出入证：“陆医生，这张出入证借我用一下。”
　　“好的，好的。”
　　陆鸿星现在只求保命，其它的也顾不得了。
　　“陆医生。”沈易衡慢吞吞地说道：“永远不要忘记，你是一个中国人，身为中国人，却甘心为日本人卖命，早晚都会被我们盯上的。今天我见你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否则，你和你的家人在上海的安全我们将无法给予保证。”
　　“一定，一定。”陆鸿星连连点头：“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您放心，以后您要是用得上我，尽管开口。”
　　沈易衡追问了一句：“本田重葵这样的出入证，签发的多吗？”
　　“还是挺多的。”陆鸿星想了一下说道：“本田院长是个性格相对豪爽的人，其实，他这个人我不是帮日本人说好话，但他的确有些厌恶战争。
　　所以有人求他帮忙，他总会很爽快的答应。具体签发了多少张？我也不清楚，反正今天上午我去找本田院长的时候，他还给其他人签发了出入证。”
　　“那好吧。”沈易衡心里琢磨着陆鸿星的这些话：“还是那句话，不要泄露今天的任何事情。否则”
　　“保证不会保证不会。”
　　陆鸿星连连说道。
　　“来人。”
　　随着沈易衡的声音，两个军统的人走了进来。
　　沈易衡指了一下陆鸿星：
　　“把这位先生送回去。”
　　一个头套蒙到了陆鸿星的头上。
　　本田重葵？
　　这个人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对于什么反对战争之类的话，沈易衡是从来不会去轻易相信的。
　　本田重葵就算再同情中国人，但他毕竟也是一个日本人。
　　沈易衡从来就不相信日本人，
　　可是他的性格，也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嗯，这次去医院应该是安全的。
　　恐怕本田重葵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签发了多少的出入证。
　　其实这么看来，日本陆军医院那里还是有重大漏洞的。
　　万幸。
　　那畜图刺杀唐铭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漏洞的存在！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又一次的见面

　　沈易衡没有花费多大力气，就进入了日本陆军医院。
　　现在，正好是医生们休息的时间。
　　本田重葵的出入证，果然很有效果。
　　首先，第一道岗哨，大门口那里的日本宪兵，看了一下通行证，并且检查了沈易衡没有携带武器之后，便放行了。
　　开到特殊病房门口，沈易衡的手里拿着探望病人用的水果，地上出入证，用娴熟的日语说道：
　　“我是唐先生的朋友。”
　　站岗的宪兵察看了一下通行证，打开了病房的门。
　　沈易衡进去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除了躺在床上的病人，再没其他人了。
　　“我发现，现在要刺杀你简直太容易了。”
　　沈易衡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病床前：“这里看起来戒备森严，可我还是没费什么力气就进来了。唐铭水，你这个大汉奸的死期到了。”
　　病床上的唐铭水居然笑了一下。
　　然后，沈易衡看到被窝里，一个枪口正对准了他。
　　唐铭水笑了笑：“进来也许很容易，但要想杀我没有那么简单。”
　　“是啊，要杀你没有那么简单。”沈易衡轻轻叹息一声：“心澄大师是个真正的中国人，希望你不要责怪他。”
　　“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他。”唐铭水神情有些忧郁：“如果我和心澄大师换个位置，一样也会这么做的。只是他就这样死了，太不值得了，真的太不值得了。”
　　最不值得的人是你。
　　沈易衡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为了这个国家，你一直都在默默奉献，忍受着本不该你承受的骂名。
　　而且，还要遭到自己人的追杀。
　　可你却没有地方去诉说自己的这些渣。
　　早晚有一天，只要我沈易衡还活着，一定要告诉所有的人：
　　唐铭水，是个真正的中国人，是个真正的大英雄！
　　“好了。”唐铭水不愿意在这些伤感的话题上过多纠缠：“这次我紧急要见你，是想要告诉你，李士群叛变了。”
　　“什么？”
　　沈易衡面色一变：“南京沦陷之后，李士群奉命潜伏，他在南颈伏期间，拥有很大的自主权，甚至可以不用向上级汇报。当然，这也是鉴于南京特殊的情况。他的叛变，将会给我们带来直接的威胁。”
　　“不止如此。”
　　唐铭水把李士群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沈易衡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如果日本人按照李士群说的去做了，那么军统活动便会变得艰难起来。
　　他们的活动区域，将会被限制在公共租界里。
　　“我想了很久，要想大乱他的计划，让日本人认为这一计划并不可行，只有一个办法。”唐铭水的面色凝重：
　　“但是，却需要你们有很强大抗压能力，并且可能要蒙受重大损失。”
　　“说吧，唐兄。”沈易衡很坚定地说道：“如果我们的活动范围被完全压缩在了公共租界里，那我们军统在公共租界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唐铭水沉思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李士群向日本人建议，把我们完全放出公共租界，然后进行围捕是最正确的选择，我相信日本人也会选择试验一下。
　　既然这样，把咱们全部的小组，全部从公共租界放出来，到处进行刺杀、破坏，动静要闹得越大越好。
　　日本人会展开疯狂的围捕，这时候，再用最快的速度重新退回到公共租界里，让日本人产生一种错觉，一旦缺乏了对公共租界的封锁，军统完全可以肆无忌惮了。”
　　沈易衡在那听的非常仔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这么做，正和你说的一样，随着活动的频繁，我们会有不少的人被日本人抓住、杀害。”
　　“是的。”唐铭水一点都没有否认这一点：“这时候，就要和日本人比谁的意志力更加顽强，谁更加能够承受损失。我相信，至多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在我们连续的疯狂行动面前，日本人就会彻底放弃李士群的计划。”
　　“万一呢？”沈易衡有些迟疑：“万一日本人硬挺过去呢？”
　　唐铭水忽然淡淡地说道：“还有我。”
　　还有我！
　　唐铭水确信，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樱井康成一定会来医院询问自己想法的。
　　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会让日本人相信：
　　李士群的计划就是一个屁！
　　沈易衡他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那好，唐兄，我们就按照你的计划去执行。好好保重，我要走了。”
　　“出院后再见！”
　　沈易衡站起了身，握了一下拳头，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道：“抗战必胜！”
　　抗战，必胜！
　　
　　陆鸿星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今天有一台手术，是一个在前线被打成重伤的大佐，是他和本田重葵院长一起做的。
　　用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凭借着精湛的医术，这才把这个日本大佐从死亡线上挽救了回来。
　　累啊。
　　但比起白天被绑架，还是要轻松许多。
　　“陆医生。”
　　他刚刚从轿车上下来，一个声音响起。
　　就是白天审问自己的人。
　　陆鸿星面色略略一变，赶紧上前：“你好，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可他也不敢问。
　　“我是来还你出入证的。”
　　沈易衡笑了一下：“顺带着还有些事想问你。”
　　“您太客气了，出入证我再去问本田院长开一张就是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沈易衡把他带到了拐角处：“是这么一件小事情”
　　他说的声音非常低，陆鸿星没有听清，不由自主的凑近了一些。
　　忽然，他的心口一阵巨疼。
　　他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来，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然后，他听到沈易衡在他耳边低低说道：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泄露任何秘密，下辈子我再补偿你吧。”
　　他把匕首用力在心脏里一捅，然后拔了出来，松开了手。
　　陆鸿星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沈易衡收好了匕首，蹲下身，找到了陆鸿星的钱包，还把他的手表、皮鞋和西装全部脱了下来，精心的伪造成了一个劫杀现场。
　　“对不起，陆医生。”
　　沈易衡最后看了一眼陆鸿星的尸体，然后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沈易衡的过去

　　李士群的出现，让上海的情报工作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局面。
　　吉田木翔是专门负责李士群的，此时的他，麾下已经有了两员“大将”：
　　贺洛川和李士群！
　　吉田木翔有信心带领好自己的这个团队，让外务省系的情报势力在上海大放异彩。
　　毕竟，他虽然名义上是樱井康成的下属，但是两者之间却存在着竞争关系。
　　而现在一个在他看来非常好的机会已经出现了：
　　唐铭水住在医院里。
　　这可是樱井康成的第一干将。
　　他的住院，等于让樱井康成暂时少了一只胳膊。
　　“昨天，我们一共捣毁了两个军统组织，击毙抓获了四名军统特工。”
　　虽然暂时还没有任何职务在身，但李士群已经被吉田木翔安排了不少的工作。
　　而贺洛川，则主要负责坐镇，和吉田木翔一起进行联合指挥。
　　李士群的叛变，也是贺洛川没有预想到的。
　　他很快便知道，上海军统巨大的危机行将到来。
　　“很好。”吉田木翔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按照我们制定的计划，一步步的实行，很快，我们会让军统在上海再无立足之地。”
　　贺洛川在边上接口说道：“但我现在担心的，却是来自军统的报复。军统一旦遭受到了损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现在在上海实际上指挥军统的，是沈易衡啊。”
　　“沈易衡？”吉田木翔看起来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贺先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士群老弟，你说还是我说？”贺洛川的目光落到了李士群的身上。
　　李士群看起来特别谦虚的样子：“当然是贺先生说了。”
　　贺洛川也没有谦虚：“沈易衡这个人，加入力行社的时间还是比较早的，平时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显山不露水的，待人和气。
　　那一年，力行社出了一个叛徒，叫周长武，我记得也是躲到了公共租界。这个人也奇怪，卖了一份极其重要的资料给日本，但本人却不想为日本人效力，只是换取了一大笔的资金。
　　他在公共租界隐姓埋名，深居简出，特别低调，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他现在用的名字，所以要想解决掉这个人很困难。
　　当时上面居然没有把解决周长武的任务，交给上海站，而是直接派了沈易衡来上海。据说沈易衡和周长武，过去是非常好的朋友，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对周长武特别了解吧。
　　沈易衡到了上海之后，没有来寻求我们上海站的帮助，而是决定单独行动。那是他第一次来上海，人生地疏，甚至连个帮手也都没有。
　　可是两个半月后，传来消息，周长武被处决了，不仅如此，他的全家满门也都死了。这在当时的公共租界成了一桩轰动性的新闻，也是大案。
　　巡捕房始终没能破案，最后通过华人总探长随便抓了几个人头敷衍了事。我也感到奇怪，沈易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大约一年之后，力行社召开干部培训会议，我也参加了，会上，我终于见到了沈易衡，而且第二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戴笠特意让沈易衡介绍了一下如何刺杀周长武的经验，一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贺洛川清楚的记得沈易衡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
　　当时的沈易衡是这么说的：
　　“我和周长武是朋友，知道他的一些生活细节，他是湖南人，特别喜欢吃辣，可以说不可一日无辣。但是上海菜口味偏清淡，他肯定吃不习惯的。
　　一两天还不要紧，长此以往，他肯定受不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买到称心如意的辣。因此，我在公共租界开了一家转卖湖南辣椒酱的店，并且聘请了一个人来当老板。
　　我特意嘱咐那个人，只管卖辣，任何人问气啦，都说自己也是湖南人，专门到上海来卖辣椒想发财的。
　　而我，则化妆躲在店里冒充打杂的小伙子，监视每一个进店的客人。由于我进的辣椒酱，都是从湖南当地购买来的，而且价格便宜，再加上公共租界里有不少的湖南人，所以名义很快传了出去，店里来卖辣椒酱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半个多月后，我终于发现了我要找的目标，周长武的夫人，她一定也是慕名前来购买辣椒的。
　　周长武这个人生性多疑，从来都不相信外人，可是他的夫人和她很早就结婚了，温柔体贴，也许是周长武唯一相信的人吧。
　　我迅速的跟踪周长武的夫人，然后找到了他们的住处。但我没有强攻，因为我只有一个人，一悼攻让周长武跑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我又购买下了正对他家大门口的一个水果摊，继续进行监视。周长武不可能永远躲在家里，一定会出来的。
　　又过了两个月的时间，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那天，周家的门开了，周长武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想要叫一辆黄包车。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我当场掏出手枪，一枪击毙了他。然后我又决定斩草除根，补了他几枪后，冲到了他的家里，杀了他的家人。”
　　贺洛川丝毫没有遗漏，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大尉阁下，听起来很简单很容易，是吗？但是这里面的每一步，沈易衡都考虑的清清楚楚，没有出现任何疏漏。
　　而当机会出现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迟疑，果断一枪毙命，接着灭了周长武的全家，心狠手辣。
　　所以这个人头脑清楚，做事果断，戴笠把他派到上海，不是没有道理的。目前我们虽然采取了针对措施，但沈易衡肯定会展开猛烈反击的。”
　　吉田木翔听的也很仔细，他微微的点着头：
　　“如果按照贺先生说的，沈易衡这个人的确是个人才，也是我们需要严加防范的人。但是李士群先生提出的建议，起码在目前看来，还是可行的。”
　　“谢谢吉田先生。”李士群恭恭敬敬地说道。
　　贺洛川不再说什么，而是重新捧起了一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喜讯

　　唐铭水在医院里住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借助拐杖的力量行走一段时间了。
　　而在住院的日子里，他的部下，樱井康成，川口利宏，井上彦一，南造云子，高桥宛子这些人总是一有空就会来探望他。
　　现在自己和日本人真的打成一团了。
　　每次等到他们一离开，唐铭水总是会忍不住在心里嘲讽自己。
　　恐怕都忘记自己其实是个中国人了吧。
　　“铭水君。”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唐铭水正准备下床，两个人急忙一边一个搀扶住了他：
　　“怎么，又要锻炼了吗？”
　　“是啊，我在这里简直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唐铭水笑着说道：“走，我们到外面走走去。”
　　在两个人的帮助下，唐铭水慢慢的走到了医院的花园里。
　　终于又能够沐浴在阳光下了。
　　真好。
　　川口利宏帮唐铭水在一张长条凳上坐了下来。
　　井上彦一朝周围看了看，然后鬼鬼祟祟的的掏出了一个酒壶：“铭水君，你看，这是什么？”
　　唐铭水的眼睛一亮，脸上的那表情简直就是迫不及待了：“彦一君，还是你懂我啊，快，快，我的嘴里都淡的不行了。”
　　井上彦一笑嘻嘻的把酒壶递了上去：“小心一点，如果被医生看到了，我们都会挨骂的。”
　　唐铭水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这才是最好的药啊。舒服啊，太舒服了。每天都能有这样的药，我想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相视而笑。
　　唐铭水又喝了一大口：“战局怎么样了？”
　　两个日本人的脸色却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川口利宏摇了摇头：“帝国军队的攻势受到了严重的阻碍。之前势如破竹的进攻，现在已经陷入到了胶着状态。”
　　徐州之战，本来按照原定作战部署，徐州以北保卫战，由第5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3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指挥，岂知驻扎山东的韩复榘，大敌当前，还为保存实力打小算盘。
　　日军一部攻陷归仁镇后，韩复榘未战而走，造成了严重后果。济南失守，日军由博山、莱芜进攻泰安。
　　随后，泰安落入日军北方军第2军矶谷廉介之手。韩复榘连连丧池失地，致北段津浦路正面大门洞开，使日军得以沿线长驱直入，给徐州会战投下阴影。
　　李宗仁屡屡严电韩复榘夺回泰安，并以此为根据地阻截南下之敌。韩复榘对李宗仁的命令置若罔闻，一错再错。
　　为此，韩复渠遭到蒋介石枪毙的处置，由孙桐萱代任其职。韩复榘的不战自退，非但使中国军队失去了黄河天险，更将济南、泰安等地拱手让敌，其后果之恶劣，实难形容。
　　他也因此成为在抗战中第一个被处决高级将领。
　　韩复渠被处决后，中国方面战局得到了极大的改观。
　　而中国军队指挥部，把决战地点选择在了台儿庄。
　　台儿庄地处苏鲁交界，位于枣庄南部，地处徐州东北30公里的大运河北岸，临城至赵墩的铁路支线上，北连津浦路，南接陇海线，西面毗邻南四湖，为山东南大门、徐州之门户，乃是南下徐州的最后一道屏障。
　　举世闻名的京杭大运河横贯全境，自古是南北漕运枢纽，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历史上为兵家必争之地，是日军夹击徐州的首争之地。
　　2月下旬，日军东路第5师团从山东潍县南下，连陷沂水、莒县、日照，直扑临沂。
　　中国军队第3军团第40军等部节节抵抗。李宗仁派遣庞炳勋部，先在临沂建立防御阵地，以诱敌深入，先挡住日军第5师团的正面攻击，然后迅速调派张自忠将军的第59军，派遣参谋长封少君兼程驰援临沂。
　　张自忠部此时远在淮河流域一带，但是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临沂方向增援。
　　此时日军也掌握到张自忠部的动向，但是日方估计，59军最快也要3天的时间，才能从峄县赶到临沂，所以日军认为可以抢先击溃在临沂弹尽援绝的庞炳勋部，然后再以逸待劳地反击张自忠部。
　　因此日军估算张自忠部不但不能及时赶到临沂成为救援军，反而成为送上门来的“找死军”。
　　但是张自忠却率领59军进行日夜的急行军，这是吃苦耐劳与豪气干云的西北军特质，在军长的一声令下，竟然能够在一日一夜之内，提前赶到临沂。因此59军在敌方完全没有预备的状况下，就有如从天而降般地猛攻日军第5师团背侧，庞炳勋部将士更是用命地从阵地反击。
　　日军绝对没有想到中国军队竟然会进行这种内外夹攻的拼命打法。
　　因此，在1938年3月14日到18日的临沂决战中，日军第5师团遭到极其惨重的损失，造成日军部队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作战，只有先撤退回莒县以困守待援。
　　当时日军虽以超过一百多辆的卡车，满载阵亡的日军尸首匆促地奔逃，但战场上仍然遗留了不少的死尸。
　　日军一向非常重视同胞尸首的处理，不是危急到没有办法，通常都会设法带回焚化，将骨灰带回日本。
　　所以也可以从中知道战况的惨烈。
　　临沂之战得胜，它砍断了津浦路北段日军的左臂，促成了之后台儿庄会战中，李宗仁围歼孤军深入台儿庄的矶谷师团的契机。
　　需要提到的是，临沂大战的指挥张自忠、庞炳勋原本相识，更有一段仇怨。
　　张、庞均是西北军冯玉祥旧部，中原大战时，庞炳勋暗降蒋介石，临阵倒戈，使张部大损，张自忠亦受重伤，此次临沂危急，李宗仁无可调之兵，遂派张自忠前往。
　　二人尽弃前嫌，共御外敌，方有临沂之捷，更有言若无战场决策失误，将可全歼板垣征四郎师团。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此正是中华民资抗战之最大依靠。
　　唐铭水听到这里心中狂喜，自从南京保卫战后之后，中国军队终于打了一个痛痛快快的胜仗了。
　　可是他的脸上却是写满了忧虑：“这恐怕会成为一个转折点啊。上海方面的情况如何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唐铭水的办法！

　　当问起上海的情报工作进展，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井上彦一摇了摇头：“疯了，全都疯了。原来对租界的堵截现在放得很松，大量的军统特工纷纷从租界里涌出，到处进行情报盗取、刺杀。我们抓了杀了不少的军统特工，可是迅速遭到了对方的报复。
　　光是在此前的三天，我们逮捕、击毙了至少十三名特工，而反过来，军统也刺杀了我们十二个人，其中有帝国的特工、宪兵。这些人狡猾的很，神出鬼没，总是能够抓到我们的薄弱点，现在帝国的主力都在徐州一线，上海的防御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空虚的，我们人手实在不够，甚至出现了很多地方，必须要依靠我们宪兵才行的地步。”
　　他刚说完，川口利宏随即也接口说道：
　　“就在昨天，我们截获了一份军统的电报，上面大致的内容，是说一个‘要离计划’开始，必须对帝国展开坚忍卓绝的报复，绝不退后一步。”
　　唐铭水太清楚了，根本没有什么“要离计划”，这是自己和沈易衡商量出来的。
　　为的就是要让日本人相信，在他们制定出的新计划面前，军统绝对不会退缩半步的。
　　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唐铭水皱起了眉头：“李士群建议的这个计划，我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被采纳了。简直就是在那胡闹。本来，军统已经被我们逐渐压缩回了租界，日控区的压力大减，可现在，非要把他们放出来？
　　上海那么大，他们处处可以藏身，我们能够抓住多少？军统有多少在册和不在册的特工？在上海活跃的又有多少人？他们都知道吗？现在要的是如何迅速稳定上海秩序，而不是到处抓人杀人，不是和军统对峙，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铭水君。”井上彦一深深叹息一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啊？前天，在机关长召开会议之前，我和利宏君说了一会话，我们都在那说，自从你住院后，很多地方都好像失去了主心骨，甚至”
　　说到这里，他悄悄压低了声音：“甚至我们觉得局势都有一些失控了。”
　　日本人开始有些依赖自己了。
　　唐铭水有些这样的感觉。
　　一个间谍，如果能够做到这一步，似乎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也许还有一些自豪。
　　唐铭水忽然问了一声：“彦一君，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为什么要这么问呢，铭水君？”
　　唐铭水也刻意把自己的声音放低：“我相信这样的疯狂还会继续持续下去的。你蒙受的损失，会给我们在上海的治安带来很大的压力。如果将来一旦追究起责任来，是由你，还是会由别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其实，在我看来，我们占领上海之后，最要紧做的，就是保持和上海的友善，让他们消失恐惧，这样才能让我们更有利的统治这座城市。我们中国还有句话，叫做明哲保身。彦一君，哪怕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部下安全考虑。
　　我建议，在你的防区，适当的减少对军统特工的抓捕，以此来释放友善。甚至，你还可以刻意的放走一些低级军统特工，他们本身毫无价值，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我相信，一旦这么做了，军统方面肯定会感受到你的友谊，从而减少在你防区的活动。”
　　乍一听，这个想法简直太胆大包天了。
　　这根本就是在和军统私通啊。
　　可是如果从深层次去想，也许有些别的味道在内。
　　上海的确被占领了，但这个花花世界的秩序太混乱复杂了。
　　日本人、中国人、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
　　日控区、军统活动区域、公共租界
　　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即便在情报机构内也是如此。
　　谁都想立功，谁都不愿蒙受过于沉重的损失。
　　而活跃在上海街头，随处可见的日本宪兵，变得目标最明显起来。
　　在军统的报复行动中，宪兵遭受的损失也是最大的。
　　其实非常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知道谁是日本人的特工，谁在帮日本人做事，还需要去调查。
　　可是宪兵就不一样了。
　　在街头看到穿着日本军装的，杀吧，杀了一准没错。
　　“彦一君，也许我说的非常骇人。”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可是换一个角度来想，破获了一个地方的间谍机构，功劳，是属于我们情报人员的，你们宪兵顶多是协助抓捕而已。
　　然而损失呢？却始终是你们最大，这叫吃力不讨好。军统的人，在上海再怎么折腾，上海始终还是我们的上海，和他们保持微妙的和平，对你难道不是有利的吗？
　　我想，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不是看谁抓到杀掉的军统特工最多，而是谁的损失最小，谁的防区治安最安定！”
　　井上彦一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谢谢，谢谢你，铭水君，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川口利宏笑了起来：“我想，今天回去之后，不用再看到彦一君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了。我早就说过了，当遇到什么麻烦事情，只管来找铭水君就行了。”
　　“我能帮你们解决问题，但我自己的问题却没有办法解决。”唐铭水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告诉我，惠子走得安详吗？机关长阁下不会和我说实话的。”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一下子就沉默了。
　　过了一会，川口利宏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惠子走的时候，昏迷中，呼唤的全是你的名字，我们所有的人都哭了。对不起，铭水君，是我们无能，没有能够保护好惠子。”
　　唐铭水的眼眶红了，这次，是真正的红了。
　　他欠惠子的，是的，哪怕对方是一个日本人。
　　这个债，只怕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了，下辈子，下辈子！
　　惠子，等着我吧。
　　等到日本人被赶走了，抗战胜利了，我会补偿你的。
　　我欠你的所有一切，全部都会还给你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对峙

　　日本方面和军统方面针锋相对的对决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在这段时间内，双方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军统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相反他们的活动却愈演愈烈起来，。
　　上海，陷入到了一种动荡之中。
　　樱井康成有些焦虑不安。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结果。
　　按照李士群所说的，此时的军统方面，应该已经崩溃了。
　　可是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军统的活动不但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猖獗了。
　　而这，也是樱井康成召开此次紧急会议的目的所在。
　　“我接替这个位置，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说话的，是因为前任突发急病，而接替他位置的伤害宪兵司令原口武藏少将：
　　“但就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遭到了大量的刺杀，二十九名宪兵死亡，十五人受伤，三人失踪。”
　　“将军阁下。”竭力赞同这一计划的吉田木翔说道：“没错，宪兵队的确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是我们也取得了显赫的战果。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总共抓捕了三十四名军统特工，击毙四十人，我们的损失大，军统的损失更大。”
　　“八嘎！”脾气向来急躁的原口武藏，可没有前任那么好的性子：“你居然把优秀的帝国士兵的生命和支那人相比？帝国要训练出一个士兵，你知道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吗？你知道这些宪兵，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吗？你的脑子里究竟在那想些什么啊。”
　　面对愤怒的原口武藏，吉田木翔也不敢过分的执着。
　　“原口将军，冷静。”樱井康成开口说道：“计划和我们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我注意到，井上少佐来了没有。”
　　“我在，将军阁下。”
　　樱井康成看了井上彦一一眼：“我特别注意到，这段时候，你的防区，损失是最少的，而且军统的活跃度也是最低的，你可以给大家介绍一下经验吗？”
　　井上彦一早就和唐铭水商量好，一垫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如何回答了，因此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
　　“还是有办法的，很好，井上少佐。”樱井康成看起来特别满意的样子：“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没有找到好的办法。我认为，大家都可以和井上少佐学习一下。”
　　井上彦一再一次对唐铭水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医院里商量好对策后，一回去，他就这么做了。
　　甚至，在他们抓获了一名军统特工，经过审讯，井上彦一确认他只是一名低级特工之后，就以抓错人为名释放了他。
　　而他表现出了的“友谊”，也很快得到了军统方面的回应。
　　军统刻意大幅度减少了在他防区内的活动。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在今天的这次会议上，他得到了樱井康成的点名表扬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军统上海站的会议也在紧急召开着。
　　损失同样很大。
　　以常德清为首的队长们，每个人都在日本人近乎疯狂的围剿面前，损失了大量的手下。
　　“沈总指挥。”常德清迫不及待地说道：“日本人疯了，不分昼夜的在那抓捕我们的人，而且，我们现在大部分的小队，都已经活跃在了日控区，我们整天都和日本人绞杀在一起，我建议，立刻想办法撤离日控区，回到公共租界里。
　　我不是说要逃跑，而是暂时躲避一下日本人的锋芒，等到这阵风头过去了，我们再重新杀出去。要不然，持续下去，弟兄们都快死光了，光是我的小队，三成的兄弟不是被抓，就是被日本人打死了啊。”
　　他的意见，迅速得到了其余队长的赞同。
　　沈易衡在和喝着茶，没说话。
　　“李士群向日本人建议，把我们完全放出公共租界，然后进行围捕是最正确的选择，我相信日本人也会选择试验一下。
　　既然这样，把咱们全部的小组，全部从公共租界放出来，到处进行刺杀、破坏，动静要闹得越大越好。
　　日本人会展开疯狂的围捕，这时候，再用最快的速度重新退回到公共租界里，让日本人产生一种错觉，一旦缺乏了对公共租界的封锁，军统完全可以肆无忌惮了。”
　　唐铭水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时候，就要和日本人比谁的意志力更加顽强，谁更加能够承受损失。我相信，至多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在我们连续的疯狂行动面前，日本人就会彻底放弃李士群的计划。”
　　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对峙的局面还是没有缓解。
　　不，沈易衡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日本宪兵队的井上彦一的防区，前几天居然放了一个军统特工。
　　这是在那释放某种信号，日本人上层愿意继续硬撑下去，可是下面的军官，却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徐州战场，激战正酣，日本人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那里。
　　如果现在上海大乱，是日本人绝对无法忍受的。
　　坚持下去，谁能够坚持到最后就能胜利。
　　沈易衡放下了茶杯说道：“没错，我们的损失的确很大，但是你们注意到没有，日本人最近已经减少了夜晚巡逻的频率，这是为什么？他们一样怕死，一样怕我们的刺杀！
　　退回公共租界？我们当然可以这么做，偃旗息鼓一段时候，让日本人可以从容的腾出手来，稳定住日控区，全面支援徐州正面战场。
　　当我们的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我们这些本应在后方给予日本人杀伤的特工，却在公共租界里安全的待着，喝着酒，唱着小曲。难道我们的心不会痛吗？
　　兄弟们，坚持下去，谁能够坚持到最后，谁就能够获得胜利。最先动摇的，不该是我们，而应该是日本人。不要忘记，这里是中国的上海！”
　　不要忘记，这里是中国的上海！
　　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不再出声了。
　　沈易衡的目光从他的队长们身上一一扫过：“我决定，把至今还在租界内的全部军统特工，一律派出去，和日本人绞杀在一起！”
　　沈易衡决定了，绝不退缩一步。
　　而现在，也许到了唐铭水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第二百三十章 他来了

　　“把贺洛川和李士群叫进来。”
　　樱井康成叫进了两个中国人。
　　“李先生，目前上海的僵局，是你一手造成的。”樱井康成总觉得现在在这里的应该是唐铭水：“那么，你现在有什么看法？”
　　“咬牙坚持住。”李士群毫不迟疑地说道：“没错，现在的确是有一些僵局，我们困难，军统同样困难，就看谁能够坚持住了。机关长阁下，要想彻底消除军统的隐患，目前的坚持我想是必要的。”
　　“贺先生，你的看法呢？”樱井康成的目光落到了贺洛川的身上。
　　“大有不同。”贺洛川一开口就如此说道：“目前，在上海领导军统的是沈易衡，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又把当初沈易衡刺杀周长武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每个人都在仔细的听着。
　　等到说完，贺洛川环顾众人：“我想，他过去的这个故事，应该很好的说明了此人的性格。坚忍卓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难道我们要指望这样的人屈服吗？我还是坚持我过去的看法，把军统逼到公共租界去，最大限度的缩小他们的活动范围。”
　　“贺先生，您是前辈，按理我不应该对您的话提出任何质疑。”李士群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谦卑：“可是，那只是治标，治不了本。现在很艰苦，但是不要忘记，这是日本人的上海，相比于军统，我们更加有利！”
　　贺洛川淡淡一笑：“一个多月了，李先生，一个多月了啊，你看到军统有任何罢战的意思吗？没有，相反，他们的行动愈演愈烈。
　　伤亡太大了，这对于日本来说不是好事。你说这是日本的上海？还早呢。在上海，派系林立，还有个公共租界，你凭什么说这是日本人的上海？”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且谁的意见至少听起来是对的。
　　樱井康成有些烦躁。
　　怎么办？
　　他也暂时无法下决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唐部长，您怎么来了？”
　　唐部长？
　　唐铭水？
　　不可能！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可是，他们却真的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唐铭水，被高桥宛子推着走了进来。
　　“唐部长。”樱井康成快步向前，一脸的难以置信中，还写着一丝欣喜：“你，你怎么来了？”
　　“机关长阁下，我听说上海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特意来看看。”唐铭水的脸色苍白，可声音却非常清晰：“正好，高桥小姐来看我，所以我就央求她带我来了。”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樱井康成忽然有些生气：“从陆军医院过来，一路上，你随时随地都会遭到军统的刺杀。”
　　唐铭水淡淡一笑：“近距离的冲锋枪扫射，都打不死我，难道军统以为还有机会刺杀我吗？”
　　一听到这话，樱井康成大约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脸色一阵黯淡。
　　随即他振作了一下精神：“高桥小姐，谢谢你。”
　　“不用客气。”高桥宛子莞尔一笑：“唐先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们的会议我不应该参加，我在外面等着你，再送你回医院去。”
　　每个人都亲眼看到了唐铭水的重要性。
　　机关长阁下对他是如此的紧张和重视。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铭水君来了，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他会解决这些纷争的。
　　而李士群的心里，却是另外的一种想法。
　　唐铭水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真的是太重要了。
　　自己之前已经去医院拜访了他，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吧？
　　和这个人拉近关系对于自己来说是非常有用的。
　　“我想，你们一定在讨论李士群先生提出的计划吧？”一进来，唐铭水便开口说道：“这关系到我们在上海的未来，所以我今天必须要来。”
　　“唐部长，我们很愿意聆听你的看法。”樱井康成的内心，其实早就盼望着唐铭水能够回来了。
　　唐铭水缓缓地说道：“其实你们都没有抓住重点，重点是什么？是帝国正在徐州进行的异常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争！
　　我想你们比我这个在医院里面待了那么久的病人，更加清楚目前的情况吧？徐州战场，帝国遭遇到了阻碍，战局进行的并不顺利。
　　上海非常重要，这一点畑俊六司令官阁下多次提到过，可是现在呢？整个上海都乱了，彻底的乱了，到处都在响起枪声，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昨天夜里，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吧。我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传来了枪声，就在距离陆军医院不远的地方，我知道，军统的那些人又开始在破坏了。
　　我们和军统之间的较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过去，至少还可以维护一种微妙的平衡，请诸位不要小看这种平衡，这使得上海能够在动乱中却有一份安宁。
　　现在却完全的变味了，我们一定要置军统于死地，一定要把他们赶出上海，这当然会激起军统誓死一搏的勇气。
　　也许你们认为我在帮军统说话？甚至我有可能是军统派遣来的间谍？无论你们怎么看待我，这些话我都必须要说出来。
　　简直是太可笑了，李先生，请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来做个假设吧，李先生提出的计划顺利的完成了，军统在上海的势力被我们连根拔起，沈易衡也被我们打死了。然后呢？
　　然后要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军统会重新调派更多的特工来到上海，派出李易衡、马易衡，军统的势力会在上海继续燃烧。
　　所以我们还要再来一次战争？再想方设法的取得一次胜利吗？这真的是我们需要的吗？”
　　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在安静的听着。
　　李士群很想说，如果军统在上海的势力被铲除了，那么他们会元气大伤，至少在一年之内他们都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只是现在是唐铭水在说话，自己根本没有插嘴的权利，在这里，唐铭水的支持者实在是太多了。
　　而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唐铭水的身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唐铭水所说的故事

　　唐铭水的话却还并没有说完：
　　“能够把军统的势力赶出上海，只是我的一种假设而已。真正的上海是什么样的？李先生，也许完全超出了你的想象。
　　在上海，遍布着大量军统的联络点，随时可以提供支援。就算再加大力度，也没有办法完全铲除干净的。
　　相信我，我不是在为军统说话，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些军统的联络点，我知道很多，包括在公共租界的，在日控区的。
　　可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他们？因为我非常担心会出现不可控的局面，坦白的说，我担心会彻底的激怒军统，让他们不得不破釜沉舟，决死一战。
　　而且，就算能够铲除了十个、二十个的联络点，难道真的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吗？有这样想法的人，简直就是幼稚！原口将军。”
　　他把目光落到了原口武藏的身上：“您就任上海宪兵司令的时候，正好是李先生计划执行的开始，我想，您最有发言权了，是吗？告诉我们大家，宪兵队的状况吧。”
　　“很不好。”原口武藏阴沉着脸：“在我刚刚接任的时候，军统只是对我们进行小规模的骚扰，他们主要的目标，还是支那人嘴里的汉奸，并不愿意和我们发生直接冲突。
　　但是在这个所谓的计划开始之后，军统变得疯狂起来，他们不顾一切的进行着刺杀，甚至还有人直接拿着手榴弹冲向宪兵队巡逻的士兵。
　　疯狂，太疯狂了。我们的损失太大了，身为宪兵司令，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上级解释这一切。”
　　“这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唐铭水猛的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们太盲目了，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前，就贸然向军统宣战。”
　　他这是直接否决了李士群的计划。
　　会议室里一片的沉默。
　　还是樱井康成率先打破了这种难堪的沉默：“诸位，唐部长的话，我想你们已经听得非常清楚了。很多人都在奇怪，我为什么那么信任唐铭水？他是一个中国人啊，我居然对一个中国人如此的信任？难道，就因为他是我的妹夫？
　　现在，我想你们应该已经解开这个疑惑了，因为他总能看到问题的根本，找到解决问题的根结所在。是的，这个计划进行的的确有些草率了，致使我们蒙受了不应该有的损失，让上海陷入到了动乱之中。”
　　李士群有些急了，机关长阁下这是准备否决自己的计划了。
　　正想开口，唐铭水忽然又说道：“在座的大多都是日本人，我给你们说一个发生在中国春秋时期的故事吧。那时候，有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名字叫范蠡。
　　范蠡祖上原本是晋国的公子，逃难到了楚国。范蠡成年之后，也面临着该选择效忠谁的问题，这时候，有一个叫文种的人找到他。
　　当时的范蠡年少轻狂，故意趴在狗窝里，披着狗皮学狗叫。文种一看，哈哈大笑，说狗只对人叫，范蠡装狗对我叫，这是把我当人看！
　　范蠡为什么装狗叫呢？大概还是要试探一下文种，毕竟那时候，交朋友也是有风险的。一不留神你就会被出卖。
　　现在一试探，果然都是性情中人，价值观一致，两人就成了朋友。范蠡是个正在寻找机会的青年，文种是个失意中年，两人在楚国都过得很不如意，就想着到外面去发展。
　　当时的形势是，中原自从在宋国搞了一个弥兵之盟后，争霸的中心已经从中原转移到东南，也就是吴越楚这一块。这其中，楚国实力最强，吴国势头最猛，而越国，实力差点，但战斗力却很强。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吴国，去越国。最重要的原因是吴国跟楚国是死敌。吴国的重臣伍子胥是楚国逃过去的，他的家被楚国抄了，有血海深仇。
　　文种说，他老伍有仇，死劲跟楚国斗，咱犯不着。咱是寻找真正霸主的人，没必要掺和他们家的私仇。
　　于是，文种跟范蠡来到了越国。一来就对了。越国跟吴国斗上了。
　　这个时候，吴国已经攻破了楚国，正式成为春秋末的一个强国。吴国就开始琢磨称霸了，但称霸，必须要解决越国，为什么？因为越国就在他的身后，不把他收拾了，要去中原逐鹿，他把你家后院的下蛋鸡给抱走了怎么办？
　　于是，吴国的国王阖闾率大军进攻越国。
　　这一场战争叫槜李之战，越国出奇不意，吴王阖闾的大脚指被越国大将砍了下来。大概吴王年纪也大了，要么就是越剑有毒，反正回去就病死了。
　　死前，阖闾把儿子夫差叫过来，让他一定要灭了越国。
　　夫差就此定了一个人肉备忘录，放在门口，一看到夫差，就能报警：咄，夫差，你忘了杀父之仇吗？一定要夫差答不敢忘，这才能正常的办公。
　　这个时候，越国的勾践还琢磨着反攻吴国。
　　当时，文种跟范蠡已经在越国了。他们是春秋的大贤，知道小国胜大国，这是亡国之兆，劝勾践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勾践不听，非要出兵，一去就被引进了吴军的埋伏圈，在夫椒）战败。”
　　说到这里，他略略停顿了一下：“之后的故事，大约有许多人都知道了，后来勾践卧薪尝胆，终于复仇成功，但我想说的却只是前半段。”
　　樱井康成、贺洛川、李士群一下子就明白了。
　　唐铭水的这个故事，是在说，现在上海的局面，就是吴越在那争霸，而樱井康成是勾践，唐铭水，就是范蠡。
　　勾践不停范蠡的话，导致兵败，几乎亡国，现在上海的局势，大约也是如此。
　　“我想做卧薪尝胆的勾践，而不是狂妄自大不听人劝的勾践。”樱井康成听完这个故事，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命令，从现在开始，全面和军统停战，并且尽快恢复到之前的均势。和军统的战争，不能急，要慢慢的来。唐部长，谢谢你。”
　　“这是我为帝国应该做的。”唐铭水轻轻叹息一声：“希望我可以早点出院，这样才能够继续为帝国尽忠。”
　　好，李士群忽然觉得唐铭水绝对是自己学习的榜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新的组织！

　　日本侨民公墓。
　　唐铭水坐在轮椅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墓碑。
　　“爱妻唐惠子之墓。”
　　这是樱井康成帮着立的。
　　甚至，就连惠子的姓，也从“樱井”改成了“唐”。
　　唐惠子？
　　自己的妻子？
　　唐铭水似乎觉得自己生活在梦境中。
　　他忽然有些感激樱井康成了。
　　最起码，“唐惠子”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中国人。
　　“我很无能。”樱井康成默默的站在唐铭水的轮椅边：“我尽全力想要挽救惠子和孩子的生命，但我却一个都没有能够保住。”
　　“你尽力了。”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康成君，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情，就算我们再努力，也都无法避免。”
　　“惠子在昏迷的时候，一直都在念着你的名字。”樱井康成努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声音却依旧是颤抖的：“她死死抓着我的手。我记得，她忽然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对我说，‘哥哥，请保住我们的孩子，拜托了’”
　　唐铭水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
　　唐铭水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流眼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也许还是孩子时候？
　　英雄不是无泪。
　　“我们，走吧。”
　　唐铭水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不远处，高桥宛子就在那里等着。
　　看到樱井康成推着唐铭水出来，急忙上前接手。
　　她看到唐铭水的眼眶是红的。
　　外界都在传说，唐铭水这个人从来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还说他连心都没有。
　　可是现在，宛子知道他们都说错了。
　　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轻易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而已。
　　“上海的局势很复杂。”樱井康成一边走着一边说道：“铭水君，你需要尽快的好起来，我很需要你的帮助。贺洛川和李士群，都是吉田木翔的人，我对他们并不放心。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吉田木翔准备成立一个和特别行动部类似的机构吗？他本来是希望贺洛川来主持工作的，但是因为你的刺杀案，吉田木翔的这个想法似乎发生了动摇。
　　而在这个时候，李士群的出现，很好的替他找到了一个替代者，吉田木翔现在正在通过外务省，积极努力的推动这个计划进行。
　　他的意思是，由李士群来管理这个新的部门，贺洛川充任高级顾问。资金方面，由外务省调拨一部分，上海解决一部分。
　　本来，畑俊六司令官阁下，对这个计划并不热情，然而你的受伤，却让他的思想产生了动摇，特别行动部缺乏了你的领导，的确没有什么亮眼的成绩。”
　　唐铭水没有说话。
　　自己就是整个特别行动部的灵魂。
　　可笑吗？
　　可笑！
　　一个潜伏间谍，是一个日本机构的灵魂所在。
　　唐铭水总觉得这听起来有些荒谬。
　　“铭水君，而且吉田木翔亲自去前线，和畑俊六司令官阁下进行了一次长谈。”樱井康成继续说道：“他的意思，有两点，第一就是在你受伤之后，缺乏一个对付军统强而有力的武器。
　　第二点就是你的权利太大了，而你毕竟是中国人，所以吉田木翔建议要成立一个可以限制你权利的组织，并且让我们，最大限度上减少对于你的依赖。哼哼，吉田木翔永远不会相信，你虽然是一个中国人，但你的心却是日本的。”
　　吉田木翔没有说错。
　　唐铭水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但他却淡淡地说道：“李士群和贺洛川一样，我并不相信他们，尤其是李士群，我总觉得他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我还不太清楚，等我从医院出来后，我会弄清楚的。
　　我和医生谈过了，如果我一定要坚持的话，那么再有一个星期时间，我就可以出院了，行动上会不太方便，但做些简单的工作还是没有问题的。”
　　“铭水君，那会不会太辛苦你了？”樱井康成又惊又喜。
　　老实说，他现在太需要唐铭水了。
　　“没关系，康成君。”唐铭水的目光看着前方：“所有的悲伤，总有放下的那一天，我不想总是生活在痛苦和回忆中，工作，能够让我淡忘很多事情的。”
　　“机关长阁下。”
　　樱井康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高桥宛子已经说道：“我必须要向你提出一个请求。”
　　“请说吧，高桥小姐。”
　　对于高桥宛子，樱井康成还是非常重视的。
　　毕竟，她的身份可不一般。
　　她是贵族的后代啊。
　　“我想加入特别行动部。”
　　高桥宛子提出了这个请求，樱井康成一怔，完全没有想到。
　　唐铭水同样没有想到。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急速的转动着。
　　贵族、贵族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特权。
　　高桥宛子！
　　几个点迅速的被他联系在了一起。
　　“这我可说了不算。”樱井康成朝唐铭水看了一眼：“特别行动部的所有事情，都是唐部长做主的，我想，你应该找唐部长，高桥小姐。”
　　高桥宛子停下了轮椅，走到唐铭水的面前，深深一个鞠躬：
　　“请答应我的请求，拜托了，唐部长、”
　　唐铭水心里早就有了决定，但他却沉吟了一下：“高桥小姐，特别行动部的工作非常辛苦，也非常危险，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是的，唐部长，我有这个心理准备。”高桥宛子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尽心尽力的去做事的。”
　　很好。
　　即将要对付李士群和那个即将成立的新部门了，现在，唐铭水需要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
　　而高桥宛子，无疑非常符合。
　　有了一层贵族的皮，做什么事情都会非常方便的。
　　而且，高桥宛子这个女人，非常容易被自己利用。
　　唐铭水微微点了点头：“那么，明天你就去报道吧。”
　　“谢谢，唐部长，谢谢。”
　　高桥宛子兴奋地说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高桥宛子的加入，让特别行动部瞬间就多了一层保护色。
　　是该尽早从医院出来工作了。
　　前线正在酣战，自己必须竭尽全力，为了那些将士们做些什么了。
　　唐铭水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到了前方。


第二百三十三章 回归

　　唐铭水出院了。
　　尽管医生再三建议他考虑一下，多在医院里恢复一下，避免留下什么后遗症，可是唐铭水还是义无反顾的出院了。
　　他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了。
　　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是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来接他出院的。
　　唐铭水要求直接去特别行动部。
　　离开了那么久，他不知道那些部下在做什么。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拗不过他，只能把他送到了特别行动部。
　　先把轮椅拿了下来，接着又把唐铭水搀扶了下来坐到了轮椅上。
　　一进去，看到特别行动部的那些人正在操练。
　　唐铭水不在的日子里，他们除了配合情报机构做些事情之外，更多的就是在那操练。
　　这是樱井康成特别交代的。
　　他很担心，唐铭水的受伤，会让这些人的信心受到严重的打击。
　　“唐部长？”
　　古田贺人是第一个看到唐铭水进来的，一怔，接着狂喜：“唐部长回来了，唐部长回来了！”
　　“轰”的一下，整个特别行动部立刻就炸开了。
　　所有人都奔到了院子里。
　　“全体，列队！”
　　总算，古田贺人还没有忘记最起码的秩序。
　　特别行动部的，列成了一队。
　　“唐部长。”
　　古田贺人来到了唐铭水的面前，一个敬礼：“特别行动部列队完毕！”
　　唐铭水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身上缓缓扫过、
　　古田贺人、冈田大治、柏木南归这些老人
　　以及松下职也，石井越川，横山贵士，佐佐木次郎这四个他亲手挑选出来的新人。
　　还有，一整个小队由唐铭水亲自指挥的日军士兵。
　　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石井越川的身上。
　　那次，他被唐铭水暴揍了一顿，到现在为止，他的脸上还有伤痕清晰可见。
　　“石井越川。”
　　“在。”
　　“你的伤好了？”
　　“是的，我的伤已经好了。”
　　“还嫉恨我吗？或者找个机会再打一架？”
　　“不，唐部长，我错了。”石井越川大声回答道：“唐部长的睿智和勇武，我已经深深的领教了，请原谅我过去的无礼，从现在开始我会尽心尽力的为您效忠的。”
　　这些日本士兵，一向重视勇武。
　　而唐铭水，就是彻底的把他打服了。
　　“那么，就好好的做吧。”
　　唐铭水看向了冈田大治为首的这三个老人：“你们呢？你们都还好吗？”
　　“我们都很好。”
　　冈田大治大声回答道：“但我们非常担心唐部长的安全，现在看到唐部长平安回来，我们很高兴，很高兴。”
　　柏木南归接口说道：“我很羞愧，唐部长，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是您奋不顾身的救了我，然而您遇到了危险，我却无能为力。”
　　然后，是古田贺人愤怒地说道：“那些支那人真的太可恶了，他们竟然敢进行这样无耻的刺杀。现在您回来了，唐部长，把这些支那人统统的抓起来，全部杀掉！”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唐铭水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进办公室，开会。”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唐铭水这个人真的是铁打的。
　　这才刚刚出院，居然就立刻开始办公了。
　　在办公室里，唐铭水简单的询问了一下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特别行动队的工作情况，听着听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毫无进展，我们的任务，不是简单的在院子里训练，而是要活跃在上海的街头。”
　　“是的，我们明白。”冈田大治赶紧说道：“但是，缺少了您的领导，我们都有一性茫，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而且，机关长阁下也叮嘱我们，在您回来之前，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等待？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唐铭水冷冷地说道：“一个新的机关即将成立，而这个机关，将和我们展开全方位的竞争。有些类似，它也是一个中国人领导的机关。”
　　李士群的事情，这些人也都知道了七七八八。
　　古田贺人冷哼一声：“那个支那人，是无法和您相比的，他们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资格？李士群提出的把军统诱出公共租界的计划，事实证明已经遭受到了惨败。他是一个无能的人。”
　　“是的，唐部长。”冈田大治随即也说道：“在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们一度非常迷茫，但是现在您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很快走上正轨的。”
　　这些人对于唐铭水简直就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不要小看。”唐铭水却特意提醒了一下他们：“李士群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无论如何，都要给我盯死了他。上海，是我的上海！”
　　上海，是我的上海。
　　所有人都是精神大振，很久没有听到这么鼓舞士气的话了。
　　刚刚加入特别行动部的高桥宛子，听说唐铭水回来了，急忙赶到了办公室，正好听到了唐铭水说的这句话：
　　上海，是我的上海！
　　多么霸气的男人啊！
　　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这句话，一点都不觉得骄狂。
　　反而，似乎他本来就该如此。
　　来到这里，和这个男人一起共事，真的是自己的幸运。
　　“铭水君。”井上彦一开口说道：“我和你是朋友，所有宪兵队和特别行动部，也将永远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我们会尽一切权利来协助你的工作。”
　　有了宪兵队的全力支持，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好办多了。
　　唐铭水还没有来得及感谢，川口利宏又说道：“铭水君，有个好消息，我们侦破了一个军统的秘密电台，现在已经在全面监控之中，我希望我们X机关、宪兵队，和特别行动部能够联手捣毁这个秘密电台联络点。”
　　嗯？
　　又有秘密电台联络点暴露了？
　　唐铭水的心中一个“咯噔”。
　　宁可牺牲十几个军统特工，电台也都不能暴露。
　　这是军统宝贵的财富啊。
　　唐铭水点了点头说道：“利宏君，继续监视，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能够动手，这是我回来之后的第一次行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当然。”川口利宏笑着说道：
　　“老实说吧，我想象不出有谁可以阻碍到我们的行动！”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谎言

　　唐铭水的归来，让特别行动部一下就稳定住了军心。
　　这些日本人似乎又找到了主心骨。
　　唐铭水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川口利宏新发现的那个秘密电台联络点。
　　已经从川口利宏那里了解清楚，这是军统上海站的一个甲级特工负责的联络点。
　　所谓的甲级特工，在军统内部属于高级特工。
　　他们存在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而一旦落到日本人的手里，那么带来的损失，同样也是不可估量的。
　　唐铭水必须及时把这份情报送出去。
　　他现在开始无比痛恨起自己的伤势。
　　尽管已经能够下地了，可却只能借助着拐杖行走，而且走路的时间不能太长。
　　要想完全恢复，至少还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唐铭水却已经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
　　明天晚上，就是川口利宏准备收网的时候了。
　　必须在此之前把情报传递出去。
　　怎么办？
　　唐铭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唐部长。”
　　高桥宛子走了进来，看到唐铭水正在那里喝酒，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你的伤口还没有好，最忌喝酒。”
　　“没关系，习惯了。”
　　唐铭水忽然有了主意：“高桥小姐，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当然了。”高桥宛子搬过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想我的妻子了。”唐铭水一张嘴就是这句话。
　　高桥宛子神色变得黯淡起来。
　　真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啊。
　　“我记得，我第一次和惠子认识，是在公共租界的日租界。”唐铭水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也许是缘分吧，我那次是去日租界办案子的，中午时候，我随便进了一个料理店，结果正好是惠子的店。
　　奇妙吗？我完全可以进任何一家店，但偏偏就进了惠子的店，我们一见钟情，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美妙的感觉。”
　　唐铭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不断的在那骂着自己卑鄙无耻。
　　从一开始，他就在利用惠子。
　　第一次进惠子的店，和惠子说的第一句话，让惠子办的第一件事。
　　每一样，他都是在利用这个女人。
　　现在，他还要继续编造一些让自己都觉得卑劣的谎言。
　　高桥宛子的眼眶却有些红了。
　　一个对妻子如此痴情的男人，无疑，身上有一种特别独特的魅力。
　　“我被军统追杀，多亏了我的妻子。”不知不觉之间，唐铭水陷入到了回忆之中：“我的妻子不顾一切的想要救我，如果不是惠子的话，我想我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死人了。
　　我想着给她幸福的生活，想着和她一起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当这一切梦想都要成真的时候，她却永远的离开了我，永远。”
　　“唐部长。”
　　高桥宛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您的妻子在地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是啊，也许吧。”
　　唐铭水点上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了烟圈：“让我无奈的是，今天，是我和惠子认识的纪念日。”
　　“什么，真的？”
　　“真的。”
　　唐铭水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是真的。
　　他的内心一遍又一遍的这个对自己说着。
　　自己和惠子认识的纪念日，他记得非常清楚，但却绝对不是今天。
　　“真的好想再去一下惠子的料理店啊。”唐铭水在那低声自言自语：“那里，有着我和惠子所有的美好回忆，可惜，我的身体。”
　　他说到这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便不再说下去了。
　　高桥宛子擦去了泪水，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道：“我可以带你去。”
　　“什么你？”唐铭水一直都在等着这句话，可却偏偏猛一抬头，摆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
　　“是的，我可以带你去，开车去，带着你的轮椅。”
　　“不行，太危险了。”
　　唐铭水连连摇头：“军统想要杀我的人太多了，一旦进了公共租界，那里就不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了。”
　　“也同样不是军统的势力范围。”高桥宛子显得特别的固执：“而且，现在军统大部分的特工都在我们控制的区域活动，再说了。”
　　她朝唐铭水看了看：“上海，是你的上海，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不敢去的吗？”
　　唐铭水笑了。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枝勃朗宁，几个弹匣，收好：“那么，就要辛苦你了。”
　　高桥宛子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相反，她觉得特别的有趣。
　　能够和唐铭水这样的一个男人，一起去冒险，那不是最浪漫的事情吗？
　　唐铭水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高桥小姐，我建议你换一身衣服，这样可以掩人耳目。”
　　“好的。”高桥宛子看起来非常快乐：“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唐铭水面带微笑的看着高桥宛子离开。
　　然后，他的面色一沉，迅速的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很快的收好。
　　对于高桥宛子来说，这是一次浪漫的冒险。
　　可是对于唐铭水来说，这却是极其危险的一次冒险。
　　不过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从成为间谍的第一分钟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冒险。
　　他是随时等待死神来临的男人。
　　等了十多分钟，高桥宛子回来了。
　　她小心的把唐铭水搀扶到了轮椅上：“那么，唐部长，我们就出发了。”
　　“从现在开始，请叫我唐老板。”
　　“好的，唐老板。”
　　推着唐铭水刚出去，就看到了冈田大治那些人。
　　“唐部长，高桥小姐，要去哪里？”
　　“我带唐部长出去散散心。”高桥宛子早就想好了应该怎么回答。
　　“啊，好的，我们派人保护你们。”
　　“不必了。”唐铭水摆了摆手说道：“这里是我们控制的区域，难道我还用得着怕什么吗？”
　　“是的，唐部长，请您小心。”
　　看着唐铭水和高桥宛子离开，冈田大治和身边的柏木南归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不知道有多么的羡慕。
　　唐部长真是艳福不浅啊，先是惠子，然后又是宛子，那么多优秀的日本姑娘，全都看上了这个中国人。
　　嗯，他们非常确定，高桥宛子小姐已经看上了唐铭水这个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帮我传递消息

　　上海公共租界。
　　轿车停了下来，惠子率先下车，然后拿出了轮椅，再搀扶下了唐铭水。
　　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公共租界。
　　甚至空气中都是那么熟悉的味道。
　　这里的人，似乎已经从战争的阴影中恢复。
　　他们还是在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着。
　　高桥宛子发现轮椅上的这个男人，真的非常大胆。
　　就他们两个人，再加上唐铭水的“名声”，这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出现军统特工，拿着枪对他们疯狂的扫射。
　　可是，唐铭水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他表现的是如此的坦然、镇定。
　　上海滩是他的上海滩，公共租界，同样也是他的公共租界。
　　坐在轮椅上的唐铭水特别的平静，有的时候，还会告诉宛子，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自己曾经在这里做过什么事。
　　“于探长。”
　　唐铭水居然叫住了一个人。
　　那个华人探长于樵正。
　　啊？
　　于樵正整个人都懵了。
　　唐铭水？
　　唐铭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都说他遇到了刺杀，生命垂危，可是谁想到这个大汉奸的生命力居然是如此的顽强，又一次挺了过来。
　　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伤势肯定还没有好，他在这个时候来公共租界做什么？
　　“哎哟，是唐先生啊。”于樵正脸上赶紧露出笑容：“唐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啊？”
　　“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吗？”唐铭水笑了笑：“我唐铭水在上海被人刺杀，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于探长要说不知道的话那可说不过去了啊。”
　　于樵正有些尴尬：“您瞧，您瞧，这说哪的话，这说哪的话，我这不是怕说出来，让您不高兴吗？唐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公共租界？”
　　“报仇。”唐铭水居然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被军统的人刺杀，伤成了这个样子，你说，如果我不报仇，还是唐铭水吗？”
　　狗汉奸，早晚打死你。
　　于樵正陪着笑脸：“唐先生，有什么效劳的请尽管吩咐我。”
　　“没什么。”唐铭水点上了一根烟：“我知道你和军统的人有来往，放心，我不怪你，你们做探长的，这叫刀切豆腐两面光，谁都不得罪了。看到军统的那些人，告诉他们，我唐铭水又回来了，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
　　于樵正真的觉得有些害怕。
　　这个大汉奸太无耻了，可也太毒了。
　　要是被他盯上，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军统这次怕是真的有难了。
　　唐铭水在上海滩呼风唤雨，不可一世，一旦他盯准了谁，那个人根本别想跑了。
　　“好了，那就这样啊。”唐铭水扔掉了烟蒂：“告辞。”
　　“告辞，告辞。”
　　看着唐铭水的轮椅消失在视线里，于樵正呆呆的在那站了一会，忽然下定了决心，急匆匆的走了。
　　他会走的，他会找沈易衡去汇报这件事的。
　　唐铭水在心里一直这么告诉着自己。
　　必须要让沈易衡知道自己来公共租界了，这样，才能把情报顺利的传递出去。
　　于樵正，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
　　而此时的高桥宛子，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
　　还有谁是比唐铭水更加威风凛凛的吗？
　　他根本不在乎军统的人知道自己来了公共租界。
　　他根本就不害怕那些刺杀。
　　有一句中国话是怎么说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句话，说的就是唐部长吧？
　　“肚子有些饿了。”唐铭水忽然笑着说道：“我知道前面有家餐馆不错，高桥小姐，我请客。”
　　“好啊。”
　　高桥宛子笑靥如花：“唐部长，以后请不要叫我高桥小姐，叫我宛子吧。”
　　“好的。”
　　唐铭水微微笑着。
　　时间！
　　现在时间就是一切！
　　从于樵正找到沈易衡汇报这一情况，再到沈易衡赶过来，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他必须为沈易衡争取到这段时间。
　　唐铭水带惠子去的，是一家上海本地人开的餐馆，在公共租界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了。
　　一进去，唐铭水让伙子抬自己的轮椅先上去，接着在惠子的搀扶下，上了二楼，熟门熟路的来到了靠窗的位置边坐下。
　　叫了菜，朝窗口外看了一眼，给宛子说了几个公共租界里曾经发生过的有趣的故事。
　　高桥宛子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菜上齐了，外面，还是没有看到沈易衡的身影。
　　于樵正呢？
　　他把消息传递出去了吗？
　　还是他牵挂家人，真的胆小了？
　　“宛子，我知道你出身在贵族家庭。”唐铭水决定不计代价的拖延时间，没话找话地说道：“他们放心你一个人留在中国吗？”
　　“不放心。”宛子坦然回答：“尤其是我的母亲，三番两次的来电报，要求我回去，但我都拒绝了，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不过，我的爸爸很快要来中国了。”
　　“你的爸爸？”
　　唐铭水一怔，这似乎是一个新的情况。
　　“是的，我的爸爸。”高桥宛子的话里，对她的父亲特别的尊敬：“高桥家在日本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我的爷爷几次得到天皇陛下的召见和赏赐，而我的父亲，也同样是帝国的军人，战争爆发之后，他在参谋本部工作，这次来中国也许有别的事情吧。”
　　高桥宛子的父亲？
　　自己接近这个女人，为的就是利用她的贵族身份作为掩护。
　　她的父亲忽然来到中国，为的又是什么？
　　唐铭水又点上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能够被自己所利用吗？
　　唐铭水发现，自从自己成为潜伏间谍之后，遇到的任何人，第一想法都是是否可以给自己所利用。
　　其它的？
　　其它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窗外。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易衡！
　　沈易衡就站在对面的街上，手里捧着一碗馄饨，蹲在地上，看起来津津有味的吃着，可是却对着唐铭水微微笑了一下。
　　唐铭水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吃饱了吗？”
　　“吃饱了，唐部长。”高桥宛子很满足：“这里的东西真的很好吃，谢谢你能够带我来这个地方。”
　　唐铭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去惠子的料理店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配合默契

　　唐铭水又一次进入了这家料理店。
　　已经没人了。
　　进来的时候，里面的桌子椅子都积满了灰尘。
　　所有的回忆，一瞬间就涌上了唐铭水的脑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鼻子竟然酸了一下。
　　惠子。
　　他平定了一下心神，开始一本正经的和高桥宛子介绍起了这里。
　　这张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坐的。
　　那里他曾经和惠子愉快的聊过天。
　　还有，那个包间是他专用的。
　　“对了。”
　　唐铭水忽然说道：“我记得，第一次进那个包间的时候，我还特意在右手的一个缝隙里塞了一枚大洋。我和惠子说，等到我们认识满三年后，再把这枚大洋拿出来，看着它，会特别有意义的”
　　“真的啊？”
　　宛子觉得这真的是浪漫极了：“我可以现在去帮你找找看还在吗？”
　　“去吧。”
　　
　　两年前。
　　唐铭水真的是在那个包间吃的饭，也真的和惠子在一起。
　　当时他的手里在那把玩着一枚大洋。
　　然后，他把大洋塞到了缝隙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相信，也许早晚有一天，这枚大洋都会派上用场的。
　　任何事情，哪怕是一件外人看起来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事情，唐铭水也都会去这么做的。
　　在未来，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这件“无意义”的事情。
　　
　　宛子兴高采烈的进了包间。
　　唐铭水迅速的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塞到了一个坐垫下面。
　　然后，他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点了三点。
　　做完了这些，他又若无其事的坐在了那里。
　　“真的哎，我真的找到了。”
　　宛子手里拿着一枚大洋，从包间里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要多兴奋有多兴奋。
　　“唐部长，你的大洋。”
　　宛子把大洋递到了唐铭水的面前。
　　唐铭水接了过来，看了很久很久。
　　那些记忆，似乎一下子全部涌上了心头。
　　然后，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送给你吧。”
　　“真的？”
　　宛子又惊又喜。
　　唐铭水淡淡笑了一下
　　
　　沈易衡一直都在外面默默的监视着。
　　当于樵正急匆匆的把唐铭水进入租界的消息告诉自己，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唐铭水冒险进入租界，一定有重要情报要传递。
　　他没有办法来见自己，所以故意通过于樵正，告诉自己，他到了租界了。
　　沈易衡知道他一定会给自己时间的。
　　当他看到唐铭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他一直跟着唐铭水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直到他们走进了那家料理店。
　　唐铭水把情报放在了料理店。
　　当沈易衡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看到唐铭水和那个女人走了出来。
　　当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沈易衡扔掉了烟蒂，朝周围看了看，然后迅速进入到了料理店。
　　他并没有急着乱翻。
　　唐铭水肯定会给自己留下某些信息的。
　　他努力的看着料理店里的一切。
　　如果自己是唐铭水，会用什么办法留下一个相对来说明显的记号？
　　这家料理店很久没人来过了。
　　到处都是灰尘。
　　沈易衡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有什么是比借助灰尘更好的传递情报的办法呢？
　　他一张一张桌子检查着。
　　然后，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就是这张。
　　上面，点了三个点。
　　两个深，一个浅。
　　这就好像是一个箭头。
　　浅的点，指的方面就是情报所在的位置。
　　他掀开了那个坐垫。
　　一张叠的很整齐的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打了开来：
　　“二女路情报点已暴露，明日晚上动手。”
　　谢谢你。
　　沈易衡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甲级联络点，一旦暴露，负责人被抓，后果不堪设想。
　　他把这张纸放到了嘴里，一边慢慢的咀嚼着，一边迅速的离开了这间料理店
　　
　　“顾老板？是的，我要订三百斤面粉。”
　　沈易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紧急疏散的信号。
　　顶多半个小时，二女路那的情报点，就会得到疏散信号的。
　　哪怕现在外面已经被日本人监视住了。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怎么把这件事，和唐铭水完全脱离干系？
　　唐铭水冒着危险送出了这份情报，日本人一邓空，有一定的可能把情报泄露和他联系在一起。
　　绝对不能让唐铭水出现任何问题。
　　他为了这个国家，舍生忘死，忍受着屈辱在当一名潜伏间谍，现在，是到了自己回报他，保护他的时候了。
　　怎么办？
　　沈易衡一根烟一根烟的在那抽着。
　　时间在那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忽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来人。”
　　“沈总指挥，什么事？”
　　“帮我找到季云卿的联系电话。”
　　“好的，马上有。”
　　沈易衡拨通了季云卿的电话，在那等了一会：“你好，我找季老板，是的，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他谈季老板？你好，不要问我是谁，听着，二女路，福有缘粮店，是军统在那里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我说了，不要问我是谁。季老板，我们将来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何必急在一时？我也有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劳，我知道你有门路，这算是我给你季老板，给大日本帝国的一份见面礼吧。好的，再见。”
　　沈易衡挂断了电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发现自己和唐铭水真的有些像。
　　唐铭水总能够想出匪夷所思的办法，而自己，一样也能够用不可思议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唐铭水，放心吧，很快你就是安全的了。
　　李士群是季云卿的徒弟。
　　季云卿得到了那么重要的情报，他第一个要通知的人是谁？
　　“给我去弄一份饺子来。”
　　“饺子？”他的手下一怔。
　　“北方人，过节了，遇到喜事了，总喜欢吃饺子。”沈易衡难得心情那么舒畅：“现在，我也有喜事了，也想吃顿饺子。”
　　“好的，总指挥，我现在就帮你去找。”
　　沈易衡的心情真的很愉悦。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觉得军统亏欠唐铭水的，可是现在，他终于能够给予唐铭水一些补偿了。
　　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和唐铭水之间的配合已经越来越默契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点破绽

　　二女路，福有缘粮店。
　　几个便衣特务，已经盯了这里几天了。
　　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对这个粮店动手。
　　不，不是粮店，而是军统在这里的秘密联络点。
　　民以食为天。
　　所以粮店的生意从来都不会差。
　　下午5点的时候，粮店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
　　这让监视的特务增加了难度，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的注意着每个进入或者走出粮店的人。
　　忽然，三辆轿车呼啸而来。
　　甫一停稳，十几个穿着短褂的大汉就跳了下来，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是要直扑粮店。
　　负责监视的一个日本特务一下就慌了，赶紧冲了过去，问题是，他还不敢用日语：“什么人。”
　　“滚开！”
　　这些人只怕是平时骄横惯了，居然一把推开了那个日本特务。
　　如果换在过去，早就一个巴掌上去了，可是日本特务在那等着上峰的命令，不敢造次，只是压低了声音：
　　“八嘎，我是X机关的。”
　　“我管你什么X”领头的大汉才骂了一半，一怔。
　　X机关？
　　那不是日本人的特务机关吗？
　　这些是日本人？
　　可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出事了。
　　“砰”！
　　一声枪声响起。
　　顿时，粮店里，街面上大乱。
　　男人叫，女人哭。
　　“日本人杀人啦！”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这么一声大叫。
　　乱了，彻底的乱了。
　　粮店里，附近的布料店、饭店里冲出了大量的人。
　　一瞬间，场面完全失控
　　
　　“我们完全被冲散了，根本看不到人。等到我们终于冲进粮店，发现从老板到伙计，全部都跑光了。而且我们在进入粮店老板卧室的时候，引爆了几枚手榴弹，屋子里的东西，包括电台在内都被炸毁了。”
　　听着自己手下的汇报，川口利宏面色铁青。
　　他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粮店，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扭曲了。
　　“八嘎！”
　　他一巴掌扇向了低着头，站在一边一声都不敢发的大汉的脸上。
　　大汉躲都不敢躲。
　　“八嘎！”川口利宏怒气冲冲：“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报告太君。”大汉人高马大，可是声音都哆嗦了：“我们是李士群的人，是他派我们来抓军统特工的。”
　　“李士群的人？混蛋！”川口利宏怒不可遏：“李士群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佐阁下，少佐阁下。”
　　远远的，就看到李士群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朝着这里飞奔而来，一到川口利宏身边，立刻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中佐阁下，误会了，误会了。”
　　“误会？”川口利宏的面色非常难看：“告诉我，什么地方误会了？”
　　“是这样的，少佐阁下。”李士群陪着笑脸：“我接到情报，这个粮店，其实是军统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我一时立功心切，所以就派人来抓他们。没有想到，中佐阁下早就有了准备。”
　　川口利宏不断的冷笑：“李先生，请跟我去一趟机关长阁下那里吧。”
　　
　　樱井康成非常仔细的听了他们的汇报。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吉田木翔的身上：“吉田大尉。”
　　“在，将军阁下。”
　　“关于成立新的机构，还正在商量中，并没有一个定论，可是，吉田大尉已经那么迫不及待了吗？”樱井康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冷。
　　“不是这样的，将军阁下。”吉田木翔解释道：“我是让李士群招募人手，展开前期工作，只是他急了一些，因此无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误会。”
　　“将军阁下。”川口利宏怒气不消：“为了捣毁这个军统的重要联络点，我们已经秘密监视了好几天了，就为了抓获更大的鱼。可是现在，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因为李士群的出现功亏一篑，我甚至有理由怀疑，李士群是不是故意想要通风报信的。”
　　这个罪名可安得大了。
　　李士群毕竟是个“新人”，他的忠诚度还没有得到过调查。
　　“李士群先生，你有什么好的解释吗？”樱井康成的目光落地了李士群的身上。
　　李士群看起来倒并没有多少的惊慌，反而皱了一下眉头：“将军阁下，中佐阁下，对于我的忠诚调查，完全可以立即展开。但有一点我觉得非常奇怪。那个联络点的负责人，在发现自己暴露后，逃跑并不稀奇，但是手榴弹是怎么回事？
　　我们可以进行这样的设想，比如我，是个潜伏特工，发现即将暴露了，第一反应，是制造混乱，立刻逃跑，可是我想我没有时间去安装手榴弹，把电台都给一起销毁，这不符合逻辑啊。”
　　“你说呢，唐部长？”
　　往往遇到这种情况，樱井康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铭水。
　　破绽，这是一个很大的破绽。
　　唐铭水在听到了整个行动的经过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破绽：
　　手榴弹和电台！
　　李士群说的没有错，在发现暴露之后，想要从容的炸毁电台是不现实的。
　　那个联络点的负责人，很早就接到了消息，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但是他之所以没有提前逃跑，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制造一个机会，把情报泄露的责任，全部推卸到李士群的身上。
　　从而和唐铭水这个人的关系撇得清清楚楚。
　　一定是沈易衡安排的。
　　可惜的是，福有缘粮店的负责人，对于大局以及细节方面的判断，和沈易衡相差得太远了。
　　“李士群先生，你之前在军统的地位不高，而且不客气的说，你并没有得到过上级的充分信任。”
　　唐铭水一开口，居然是这样毫不客气的话。
　　一箭双雕。
　　唐铭水决定既平息日本人对于李士群提出这点的怀疑，又要告诉日本人，李士群在军统内部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
　　李士群曾经是中共的人，随即叛变，加入中统，却又杀了中统上海区的区长史济美，因为证据不足，以及季云卿的疏通关节，从监狱里出来后，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中统的人，其实已经投靠了军统。
　　像这样的人忠诚度绝对是个大问题，很难得到彻底信任的。
　　而唐铭水抓住的就是这一点做文章！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的级别不够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是中统的人，李士群先生。”
　　唐铭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和我们说，你之前就已经秘密加入了军统，真实与否，我们无从得知，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军统。
　　暂且认为你说的都是真实的，但我也可以确定，你只是军统的一个小角色而已，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不了解军统秘密联络点的运作机构。
　　他们都有一个特殊防御机制，也叫做应急措施。尤其是在拥有电台的高级联络点，始终都保持了自毁装置。一旦发生紧急事件，立刻启动自毁，也就是那些手榴弹了。”
　　说完，他看向了贺洛川：“贺先生，是这样的吗？”
　　贺洛川可是军统的高级官员了，没人比他更加了解军统的这些了。
　　听了唐铭水的话，贺洛川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没有任何的疑问了。
　　贺洛川不但曾经是军统的高级官员，而且更加重要的：
　　他还是唐铭水的死对头！
　　他不可能为唐铭水说假话的。
　　可是，唐铭水知道自己赢了。
　　没错，在军统的特工潜伏手册上，的确有自毁这一内容。
　　但问题是，规定是规定，实际是实际。
　　没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在紧急状况发生后，能够及时进行自毁。
　　尤其是上海沦陷，军统和日本人绞杀在一起，条件早就不允许了。
　　一部电台的重要性，可是几个特工要重要的多了。
　　但是，唐铭水就是死死的抓住了这一点做文章。
　　李士群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
　　他的确对军统的这些不是太熟悉，更加尴尬的是，你可以说他是中统的人，也可以说他是军统的人。
　　这句话反过来说，他两面都不是。
　　他掉进了唐铭水临时设计的一个陷阱，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先生，这次的失败，我想你要承担主要责任。”唐铭水趁胜追击，一点情面也都不给李士群：
　　“我不能否认你急于立功的心情，但你却破坏了川口中佐精心安排的计划，使得一个重要的军统特工逃脱了。”
　　李士群脸上的肉跳动了几下。
　　“李士群先生，请你暂时离开一下。”
　　樱井康成开口说话了。
　　李士群有些无奈，离开了会议室。
　　毕竟，他是刚刚叛变投靠日本人的。
　　“诸位。”樱井康成冷冷地说道：“这次任务失败，责任在于李士群，对于他的忠诚调查，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进行的。还有，让我更加好奇的是，李士群是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是谁泄露给了他？吉田大尉，我希望你进行一个详细的说明。”
　　“是的，将军阁下。”
　　吉田木翔也纳闷到了极点。
　　“X机关”负责的情报，李士群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吉田木翔再聪明，也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和唐铭水联系在一切。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樱井康成缓缓地说道：“在我们的内部，实在是太混乱了。各个机构之间，甚至无法达成有效的沟通，完全都是在各自为战。”
　　矛头直指吉田木翔。
　　在上海日本情报机构中，唯一不能真正为樱井康成所用的，就只有吉田木翔的机构了，而偏偏他有外务省的撑腰。
　　外务省虽然和军方同样存在矛盾，但战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这鞋盾大可以搁置一边，像特务机关之间的矛盾，无论是外务省还是军方，都绝对不会因为此而翻脸的。
　　甚至，双方都还会不约而同的做出一些让步。
　　这也是最让樱井康成无奈的地方。
　　吉田木翔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是一个很善于学习，并且善于反思的人。
　　这是当年董博安教他的。
　　唐铭水究竟是真心的投靠日本，还是一个潜伏间谍？
　　现在的吉田木翔，反而比较偏向于前一点了。
　　毕竟，军统杀死了惠子，还几乎杀死了唐铭水。
　　军统不可能为了掩饰唐铭水的真实身份做这么疯狂的事情的。
　　“我亲眼看到了唐铭水的伤势。”在唐铭水生命垂危之机，吉田木翔是这么对贺洛川说的：
　　“他现在凶多吉少，如果他真的是支那的高级潜伏间谍，那么军统这么做，一定是发疯了，这不是在演戏，绝对不是。
　　现在看起来，这条唐疯狗，很有可能真的是铁心投靠帝国了，只是他杀死了我的老师，这点我是绝对不能谅解的。”
　　吉田木翔内心里已经相信了唐铭水。
　　他唯一无法解开的心结，就是董博安之死。
　　当然，从唐铭水身上，他还学习到了一点：
　　汉奸的重要性。
　　这一点董博安也曾经和他说过。
　　但他身边只有一个始终无法发挥出全部能量的贺洛川。
　　完全不能和唐铭水在樱井康成身边的重要地位相提并论。
　　他需要更多的汉奸，用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而李士群的出现，则很好的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只是，李士群的第一次任务就砸了。
　　这也引起了樱井康成、川口利宏这些人的严重不满。
　　他听樱井康成在那继续说道：
　　“合作，永远是一个情报机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让我欣慰的是，川口中佐的机构，和井上少佐的宪兵，就保持着良好的协作关系。
　　诸位，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我们都是为了帝国的圣战在那努力。我更加希望你们能够消除彼此的芥蒂，为彻底的征服上海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吉田木翔非常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将军阁下，对于这次的事故，我表示深深的道歉，并且我会进行反省的。
　　中佐阁下，对于您的损失，我同样充满了内疚，回去后，我会对李士群进行严厉的训斥，并且彻底对他的忠诚度展开调查的。”
　　川口利宏冷哼了一声，但他并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虽然这次任务失败让他怒气冲天，可是事已至此，他如果继续死死抓着不放，这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总有机会报复的。
　　只是唐铭水听到了这些话，却是另外的一番想法：
　　吉田木翔正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


第二百三十九章 设身处地考虑

　　这次事件，暴露出了日本情报机构内部的严重不和。
　　这也让樱井康成产生了一种想法，除了唐铭水之外，其他的中国人都是不大靠得住的。
　　之前的刺杀虽然让他失去了妹妹，可是唯一值得庆祝的是，就是唐铭水顽强的活了下来。
　　这是不幸中的幸吧。
　　现在，上海绝对不能乱。
　　在徐州前线，战局再度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中日双方在台儿庄展开决战！
　　3月29日，日军濑谷支队再以兵力支援，并占领了台儿庄东半部。29日，林蔚转述蒋介石的电令：
　　台儿庄屏障徐海，关系第二期作战至巨，故以第二集团军全力保守，即存一兵一卒，亦须本牺牲精神，努力死拼，如果失守，不特全体官兵应加重罚，即李长官、白副总长、林次长亦有处分。
　　31日，国军守军将进入台儿庄地区的濑谷支队完全包围。是时，坂本支队由临沂转向台儿庄驰援，到达向城、爱曲地区，侧击第20军团。该军团即命第52军和刚到的第75军围攻坂本支队。激战数日，予日军以重创，使其救援濑谷支队的计划落空。
　　矶谷师团见救援无望，决定以死相拼，一个个杀红了眼。国民党军队虽以5倍的兵力围攻，并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但难以将敌人消灭，战争一时呈胶着状态。
　　 4月3日，李宗仁下达总攻击令。第20军团汤恩伯部之第52军、第85军、第75军在台儿庄附近向敌展开猛烈攻势。日军拼力争夺，占领大部分街市。国军展开街垒战，逐次反击，肃清敌人，夺回被日军占领的街市。
　　4日，中国空军以27架飞机对台儿庄东北、西北日军阵地进行轰炸。当晚，日军濑谷支队力战不支，炸掉不易搬动的物资，向峄县溃逃。
　　4月6日，李宗仁赶到台儿庄附近，亲自指挥部队进行全线反击，4月7日凌晨1时，中国军队吹响了反攻的号角，以孙连仲第2集团军为主组成的左翼兵团和以汤恩伯第20军团为主组成的右翼兵团在台儿庄及其附近地区大举反攻。
　　一直防守遭攻的孙连仲部，听说反击，神情振奋，命令一下，杀声震天。双方便展开了巷战、肉搏战，一时间，台儿庄城内枪林弹雨，血流成河。
　　日军头一次遭到了国民党军队的如此顽强进攻，很快便溃不成军。
　　台儿庄北面，枪炮声渐密，汤恩伯军团已向敌人开火。矶谷知已陷入反包围圈，开始动摇，下令部队全线撤退。
　　此时敌军已成强弩之末，弹饮油也用完，机动车多被击毁，全军丧魂落魄，狼狈逃窜。李宗仁命令部队猛追，敌兵遗尸遍野，各种辎重到处皆是，矶谷本人率残部拼命突围。
　　激战4天，国军重创日军濑谷支队、坂本支队，其余日军残部于7日向峄城、枣庄撤退。至此台儿庄战役胜利结束。
　　台儿庄会战，在李宗仁的亲自指挥下，击溃日军第5、第10两个精锐师团的主力，歼灭日军2万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弹药，严重地挫伤了日军的气焰，是国民党战场在抗战初期取得的一次大胜利。振奋了全民族的抗战精神，坚定了国人抗战胜利的信念。
　　这是日本人在战争爆发之后，遭遇到的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而在上海，樱井康成在得知前线日军遭受到了如此惨重的失败，一时如丧考妣，一个人一整天的都闷闷不乐。
　　唐铭水是在上海最早得知台儿庄大捷的那批人。
　　当天晚上的时候，樱井康成就把唐铭水叫到了自己家中，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喝酒，喝到一半时候，他忽然失声痛哭：
　　“铭水君，噩耗连连。我最亲爱的妹妹死了，现在，帝国的军队，又在前线遭到了如此惨重的失败，征服支那，遥遥无期！”
　　唐铭水想要大笑，放声大笑。
　　谢谢，忠勇的将士们，谢谢！
　　你们的胜利，让我们这斜伏在敌人心脏部位的特工们，所有的牺牲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回报。
　　谢谢！
　　我们所有做的这些工作，都已经无怨无悔。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大捷，那么哪怕牺牲我们的生命，也都在所不辞！
　　唐铭水深深的叹息一声：“康成君，还记得我很早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吗，中国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被征服的，这是一个很有韧性的国家。
　　我想，中国军队在前线取得了一次胜利，这等于是给那斜伏特工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的活动会更加频繁的。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是的，铭水君。”樱井康成擦去了泪水：“我失态了，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我的妹妹啊，请你也不要难过了
　　从现在开始，必须全力加强对上海的控制你能喝酒吗？我忘记了，你的伤还没有好。”
　　“不要为我担心，康成君。”唐铭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很好，非常好，如果能够让帝国迅速取得胜利，就算我的伤永远都不能好也没有关系
　　军统的活动会变得更加嚣张，我相信，吉田木翔也一定会好好的抓住这次机会的。贺洛川和李士群，会更加得到他的重用。
　　李士群之前的两次计划，虽然都遭受到了失败，可是，这个人很危险，我指的不是对军统，而是对我们。”
　　樱井康成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怎么说？”
　　“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死死的抓住吉田木翔这条线不放，因为他很清楚，军统中统他都回不去了，你对他也不信任，他还能怎么办？”
　　唐铭水冷冷地说道：“他必须全力以赴的为吉田木翔效力，再加上贺洛川这条老狐狸，一旦他们取得了成功，吉田木翔的地位会迅速得到提升。
　　虽然他只是个大尉，但他身后站着的毕竟是外务省，在有功勋为支撑的前提下，外务省为他说话的底气也就多了许多了！”
　　樱井康成频频点头。
　　这也是他信任唐铭水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唐铭水不仅是个出色的情报工作者，更加重要的是，无论什么事他都能设身处地的为自己来考虑。
　　可惜自己的妹妹死了，否则自己和唐铭水之间的关系还能进一步的加强！


第二百四十章 Z计划

　　日本人在前线的战事不顺，唐铭水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好了。
　　李士群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获得一个正式的头衔，拥有自己正式的部门。
　　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着急。
　　一个所谓的“Z计划”，就在这个时候诞生了。
　　“Z计划”是什么？
　　唐铭水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计划的存在，而且整个计划的核心，李士群、吉田木翔等寥寥几人知道。
　　李士群是个危险人物。
　　他的存在，会给军统在上海的工作带来极大的破坏。
　　只是，唐铭水现在没有办法接近李士群。
　　李士群的戒心很高，他只相信自己挑选出来的人。
　　“唐部长。”
　　罗德奇走了进来。
　　这个前上海警察局的队长，自从成了唐铭水的部下后，其实整天负责的，也就是打打杂，跑跑腿，基本没有受到什么重用。
　　唐铭水受伤生死未卜的那段日子里，他倒是表现的特别急迫。
　　他再清楚不过了，自己的命运是和唐铭水联系在一起的。
　　谁都可以出事，只有唐铭水不能出事。
　　“唐部长。”站在唐铭水的面前，罗德奇恭恭敬敬地说道：“前天，我们派出去了十九名特务进行情报搜集，到今天为止，一共回来了十七名”
　　他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汇报着这些。
　　唐铭水其实毫无兴趣。
　　这些罗德奇招募来的中国特务，绝大多数都只是一些地痞流氓，还有部分前警察。
　　办事能力有限，基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实在被上面逼得急了，甚至会抓几个无辜的老百姓来凑数。
　　唐铭水用他们，也只是摆个样子而已。
　　在那好不容易听完，原以为没有了，没想到罗德奇又继续说道：“唐部长，我看到李士群的人也在上海到处招兵买马。”
　　“哦。”唐铭水淡淡的“哦”了一声。
　　“日本人给他的经费有限，李士群自己又没什么钱，所以一直都是季云卿垫出来的钱。”
　　唐铭水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稀奇的。
　　李士群是季云卿的徒弟，季云卿又早就投靠日本人了。
　　“昨天，季云卿还给了李士群二百两黄金，当做他的活动经费。”
　　嗯？
　　这一句话立刻让唐铭水好奇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罗德奇有些得意：“李士群的把兄弟，也是他的得力助手蒋阔山告诉我的。”
　　唐铭水一怔：“蒋阔山？蒋阔山怎么会把这些事告诉你？”
　　他知道蒋阔山这个人。
　　李士群当初被捕，身为他好友的蒋阔山，一直都和李士群的老婆在外面奔跑不休，到处找关系，积极营救李士群。
　　甚至季云卿的这条线，也都是蒋阔山帮了牵的。
　　后来李士群出狱了，对蒋阔山感激不尽，和他拜了把子。
　　他奉命在南颈伏，决定叛变，把蒋阔山也一起带上了。
　　来到上海，成了汉奸之后，蒋阔山一直都被他倚重为自己的臂膀。
　　只是，蒋阔山怎么会把这些话告诉罗德奇？
　　“唐部长。”罗德奇朝周围看了看：“有些事啊，您可能不清楚。那时候我不在上海警察局做事吗？和蒋阔山就已经认识了，我们一起合作送大烟什么的，赚了不少的钱。拜把子？蒋阔山还没和李士群拜把子之前，我就已经和他拜了把子了，我是大哥。
　　李士群入狱，蒋阔山为什么积极营救？你当他真的是存心帮李士群？我呸，还不是因为李士群老婆的原因？李士群老婆为了自己男人出狱，可是下足了本钱了啊。李士群硬拉着蒋阔山拜把子，蒋阔山为什么答应？不还是因为想着李士群也许有一天会东山再起嘛。
　　李士群后来把蒋阔山一起秘密拉进了中统，他被军统收买，也都没瞒着李阔山。投靠日本人，一样如此。
　　唐部长，不瞒您说，李士群刚回到上海的第二天，蒋阔山就来找我了。我们一起约定，那个”
　　他说到这里有些迟疑。
　　唐铭水笑了一下：“你们一起约定，你在我手下混，蒋阔山在李士群手下混，谁要是混得好了，就互相提携照顾是不是？”
　　罗德奇“嘿嘿”干笑几声。
　　“这是小事。”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都是汉奸，谁不想找个好靠山？我不怪你。”
　　“谢谢唐部长。”罗德奇这才放下心来：“我们的确是这么约定的，可是，李士群现在权不大，资金也紧，蒋阔山经常会趁着没事的时候，来找我喝酒，和我抱怨。说早知道这样，就不跟着李士群了。
　　这次李士群不是刚从季云卿那里拿到二百两黄金吗，这可是一笔巨款，蒋阔山本来以为，李士群肯定会分给他一部分，但没想到，李士群说什么黄金还有更加紧要的用处，绝对不能乱用了云云，总之啊，蒋阔山就是一肚子的怨言。”
　　李士群做的没错。
　　唐铭水是这么想的。
　　即便是换做自己，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也绝对会优先把有限的资金，用到更加重要的项目上去。
　　如果李士群贪下这二百两黄金，那他根本不配当自己的对手。
　　“罗德奇。”
　　“在。”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唐铭水在那沉吟一会：“我决定在特别行动部里，成立一个联络科，你就当这个科长吧。”
　　“啊？谢谢唐部长，谢谢唐部长。”罗德奇大喜过望。
　　唐铭水居然给自己升官了？
　　“还有一件小事。”唐铭水淡淡的笑了笑：“我对那个蒋阔山很感兴趣，这样吧，你帮我安排一下，明天晚上，我请他吃饭。”
　　罗德奇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我懂了，唐部长，放心吧，我保证把蒋阔山给带过来。”
　　“很好，去吧。”
　　唐铭水之前之所以要用罗德奇，就是因为这个老油子，当警察的时间久了，方方面面都有一些关系。
　　只是什么时候能够显现出来而已，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提供了那么有用的情报。
　　蒋阔山这条线，是唐铭水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现在可以紧紧的抓住这条线不放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蒋阔山

　　接到了唐铭水的邀请，蒋阔山最初还是有些迟疑的。
　　毕竟，李士群和唐铭水，目前还是处于竞争状态，尽管这种竞争并没有表面化。
　　可要是被李士群知道了？
　　“兄弟，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谁混好了就互相提携。”罗德奇在那宽慰着他：“唐铭水是什么人？当初在上海滩，洋人看到他都害怕得要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后来日本人来了，那又怎么样？日本人一样信任他。
　　兄弟，樱井康成把自己的妹妹都嫁给他了，这是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而且现在大哥我，都当成了特别行动部的联络科科长，方方面面都有我照应呢。再说了，只是请你吃顿饭而已，你要不去，那就是不给唐铭水面子啊。”
　　几句话，迅速解除了蒋阔山的担忧。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唐铭水。
　　唐铭水在一家饭店里，包了一个包间。
　　一进来，蒋阔山立刻点头哈腰：“唐部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蒋阔山。”
　　唐铭水朝他看了看：“请坐。”
　　罗德奇殷勤的给两个人倒了酒：“阔山，别紧张，放轻松，我们唐部长是鼎鼎和气的，今天你能认识唐部长，那也是你的福气。”
　　“是的，是的。”
　　蒋阔山赶紧举起酒盅：“唐部长，我敬您。”
　　唐铭水喝了一盅：“蒋阔山，听说你在李士群那里，过的不怎么如意啊？到现在连住的地方，李士群都没有帮你解决？”
　　蒋阔山一声叹息：“唐部长，您是不知道啊。以前我在上海，好歹还有自己的房子，后来跟着李士群去了南京，没多少时候，日本皇军就来了，我的房子，也暂时被皇军给征用了
　　这次回到上海，我本来想着大家都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了，这房子我也求过李士群，大概是他工作太忙，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一直没有了下文。我们现在几个人暂时住在一起，还行，还行”
　　“不是还行，而是很惨。”唐铭水笑了笑说道：“这人怎么可以没有一个家呢？我知道这件事后，帮你想了想办法，找了一下日本人，过几天你就回去吧。”
　　“什么？”
　　蒋阔山听的呆了，似乎还有一些不相信：“唐部长，这，这是真的？”
　　“阔山啊。”罗德奇笑着说道：“我们唐部长，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既然他答应了你，那就一定不会错了。”
　　“唐部长，我谢谢你，我谢谢你。”
　　蒋阔山不断鞠躬，那样子要多感谢有多感激，要多兴奋有多兴奋。赶紧站起来又一次的举起杯子：“大恩德的，无以为报，这杯酒，是我谢您的。”
　　一仰头，一饮而尽。
　　“坐，坐。”
　　唐铭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这些人啊，被中国人视为汉奸，日本人呢，又因为我们中国人的身份，肯定不会像对待自己人一样对待我们。我们这么做为什么？何苦来呢？为的还不是捞几个钱？”
　　没错，没错。
　　蒋阔山心里顿时对唐铭水大生知己之感。
　　“听说你在李士群那里的生活不太如意。”唐铭水看了看对方继续说道：“这要是连最起码的生活保障都没有，还怎么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啊？”
　　蒋阔山明白唐铭水的意思了。
　　这次在那拉拢自己啊。
　　见他没有说话，唐铭水也不着急：“我呢，这次缺人，蒋阔山，有没有兴趣到我这来为我做事啊？”
　　“唐部长，谢谢您的好意。”蒋阔山干笑着：“我和李士群是拜把子的兄弟，是喝过血酒的，就这么背叛他恐怕”
　　“喝的哪门子的血酒？”唐铭水冷笑一声说道：“没饭吃了，这血酒能够当饱？遇到危险了，这血酒能够帮你挡子弹？
　　蒋阔山，今天我能亲自请你，你知道我的用意是什么，我已经给足了面子了。在整个上海滩，除了日本人，你这面子可不小啊。”
　　蒋阔山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谁？
　　唐铭水！
　　唐疯狗！
　　得罪了他，那不是好玩的。
　　唐铭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金条，放在了桌子上：“蒋阔山，这里是十两黄金，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你收下，那以后就是我唐铭水的兄弟。不收，喝完这顿酒，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从此后井水不犯河水。”
　　看到蒋阔山还有一些犹豫，罗德奇可真的有些急了：“哎呀，阔山，你还在考虑什么啊？这能被唐部长看上的人，有几个？”
　　“成，我懂了。”
　　蒋阔山太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在李士群手下，手头非常紧迫，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
　　可是唐铭水就不一样了。
　　他在上海呼风唤雨，出手阔绰，跟着他吃亏不了。
　　而且一旦拒绝了他，那就是得罪了他。
　　得罪了唐疯狗你还想在上海滩混？
　　蒋阔山收好了金条：“唐部长，您要我做什么，您就吩咐吧。”
　　唐铭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听说李士群在那弄一个‘z计划’，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知道。”蒋阔山已经铁心决定投靠唐铭水了：“李士群收买了军统上海站的一个人，而且据说地位还比较重要，所以他和这个人秘密商量，把李士群的几个人，安排进了军统。
　　现在军统都是以小队为单位，各自行动，每个小队的队长，都可以自行发展成员，所以放进去几个外人，上面根本无从得知。‘Z计划’说白了，就是为了瓦解军统上海站的。而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解决掉沈易衡。”
　　唐铭水眉头皱了皱。
　　蒋阔山继续在那说道：“根据那个内线传递出来的情报，沈易衡会在三天后，在公共租界召开会议，所有队长全部参加。所以李士群决定，借着这个机会，秘密刺杀沈易衡。沈易衡一旦死了，军统上海站可就群龙无首了。”
　　唐铭水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这个内线是谁，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蒋阔山在那赌咒发誓：“我要是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表兄

　　“相比于日本人，李士群带给我们的威胁才更加大。”
　　秘密联络点里，沈易衡的眉头紧锁：“在未来，还会有更多类似李士群的汉奸出现的。”
　　“我找不到那个叛徒。”唐铭水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烟：“蒋阔山的确不知道，我想应该只有李士群才掌握。”
　　“你已经尽力了。”沈易衡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你的话，会议会按照正常程序召开，也许当我走出会场的时候，会有无数的子弹打到我的身上。从这层意义上来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叛徒存在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叛徒的存在，既然现在知道了，慢慢的把他找出来，我就不相信，他能够一直潜伏？能够在这次失败之后，一直不冒头？只要他被李士群收买了，总会有所动作的。”
　　要想找到这个叛徒，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之前各个小队都是单独行动，沈易衡并不能完全掌握他们的动向，这点才是最麻烦的。
　　沈易衡嘴上说的虽然轻松，但唐铭水太清楚了，只要这个叛徒存在一天，绝对会给军统上海站带来极大的隐患。
　　“你在这里进行盘查，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唐铭水在那想了一会之后说道：“我回去以后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李士群或者日本人那里套出一点什么。”
　　沈易衡点了点头：“辛苦了。唐兄，本来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联络你了。有项紧急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台儿庄之战，我军取得辉煌大捷，不过自身也遭到了很大的损失，尤其重要的是，司令部的一名参谋主任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唐铭水眉头一皱。
　　沈易衡继续说道：“这名参谋主任叫何哲雄，上校，根据我们掌握的有限的情报，他伪称自己是前线部队上校团长，日本人暂时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何哲雄掌握着我军大量的机密资料，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前被关押在日本人的战俘营里，七天后，战俘营的所有战俘会被转移到北方，到时候再营救恐怕就困难了。更加不利的是，为我们传递出这些消息的情报员，近日也因为身份暴露自杀殉国了。”
　　唐铭水听的非常仔细：“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沈易衡淡淡说道：“上面的意思是，尽量活着救出来，如果实在不行，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的身份暴露。”
　　唐铭水明白了。
　　无法顺利营救，那就干掉何哲雄。
　　尽管有些残忍，但这却是唯一的办法。
　　一旦何哲雄的身份暴露，并且招供的话，那么带来的损失那将会是惊人的。
　　死人，比能够开口说话的活人，有的时候更好。
　　“唐兄。”沈易衡迟疑了一下：“有些话我知道不该说，但”
　　“沈兄，你我一起在上海工作，有什么为难的话，但说无妨。”
　　“虽然上峰有命令，死的活的都行，不过我还是想拜托唐兄，能够把何哲雄救出来。”
　　唐铭水看了看他：“何哲雄和你有关系？”
　　“是的。”沈易衡又是一声叹息：“不瞒唐兄，他是我的表兄。”
　　唐铭水一怔。
　　这的确有些凑巧了。
　　沈易衡苦笑一声：“兄弟从小家境很差，多亏了我的姑父姑母时常救济，就连我上学的费用，也都是他们一力承担的。我的这位表兄，更是兢兢业业，前两个月，我才见过他，他说，国家沦丧，山河破碎，他却只能当一个参谋，躲在安逸窝里，恨不得亲上战场，杀敌报国，一眨眼却”
　　他抬头向唐铭水看去：“唐兄，我知道这个请求有锌人所难了，而且也违反了规定”
　　“战乱时期，何来规定一说？”唐铭水又点上了一根烟：“你我这样的人，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被一颗子弹夺走生命，那些规矩，还是暂时放到一边去吧。沈兄，我也不敢保证什么，总之尽力就是了。”
　　“多谢，多谢。”
　　其实沈易衡尽管如此拜托，但也清楚，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何哲雄都难，更何况能够把他救出来？
　　唐铭水无非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而在这个时候，唐铭水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沈兄，有个办法，也许能够找到那个内奸。”
　　沈易衡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你分析下你手下的全部队长。”唐铭水一边沉吟着一边说道：“谁不可能叛变，比如像常德清这样的，绝不会叛变的。谁是立场不坚定者，看一下他的小队里，最近是不是忽然增加了许多新面孔。
　　划定一个大概的人选后，你可以重新召开一个会议，地点临时通知，多次改变，让他们无法及时作出应对措施。然后向他们传达命令，如果计划泄露，那么十有八九内奸就出在这几个人里，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是个办法。”沈易衡仔细体会着唐铭水说的这些话：“我看有些队长是可以排除内奸嫌疑的。常德清是一个，还有另外几个队长，绝无叛变可能。
　　八小队的队长曾学裕，是在前任队长牺牲后，接替职位的，这人我不太了解。十一小队的队长史牧峰，比较好色，也有嫌疑。
　　我大概算了一下，总有四个人可能是那个内奸，我就按照你的办法，来逐一排查，虽然繁琐了些，但把这个内奸找到，就等于排除了一个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炸弹啊。”
　　“具体如何，你去安排吧，有需要的话，可是随时来找我，握那边，也会尽力帮你想办法的。”
　　唐铭水站起了身说道：“沈兄，风云变幻，局势动荡，想取你我脑袋的人多不胜数，沈兄请千万保重了。”
　　“该保重的是你。”沈易衡也站了起来：“我的脑袋，若被拿掉，也是轰轰烈烈的一个烈士，可是唐兄你的脑袋若是掉了，无非就是一个汉奸而已。”
　　唐铭水笑了，有些悲凉的笑了。
　　他不怕死，可是却怕死了，还背负着一个汉奸的骂名。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家臣

　　“将军阁下，听说前线抓了不少战俘？”
　　“是的。”樱井康成点了点头说道：“很多，军部的意思，是从中挑选出一部分，组织成亲日武装，协助帝国征服整个支那的战争，剩下的，全部当成劳工使用。”
　　“很好的办法。”唐铭水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想法，也是从中挑选出一部分人来，充实我们的力量。毕竟上海太大了，光靠我们自己难免会人手不足。”
　　“可以。”樱井康成想都没想：“我给前线的指挥官打个电话，你多带点人手去。铭水君，我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针对你的刺杀了。”
　　“他们只可能成功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的。”
　　唐铭水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自信
　　
　　唐铭水没有带多少的人手，依旧是带的冈田大治、柏木南归和古田贺人。
　　不过，队伍里多了一个女人：
　　高桥宛子！
　　这是高桥宛子主动要求跟着一起来的。
　　负责看管那些国军战俘的，是清水雄介少将。
　　“清水少将，以前是我祖父的部下。”高桥宛子带着一丝骄傲：“如果放到以前，他只是我们高桥家的家臣。是我的祖父推荐他去了军队，这才能够一路晋升到将军的位置。唐部长，我想我跟着你一起去，总会方便不少的。”
　　唐铭水没有一秒钟的考虑，立刻带上了高桥宛子
　　
　　清水雄介已经接到了樱井康成的电话。
　　支那人领导的队伍？
　　清水雄介很是不屑。
　　他看不起任何的中国人，无论这个中国人是不是铁杆汉奸。
　　可是当看到从车子上下来的人，清水雄介一怔，随即加快脚步迎上：“宛子小姐，您，您怎么来了？”
　　“清水君，为什么我不能来呢？”高桥宛子微笑着说道。
　　“真是太失礼了。”清水雄介堂堂的一个少将，在高桥宛子这样的小姑娘面前，居然毕恭毕敬：“我应该更加隆重的迎接宛子小姐的。”
　　高桥宛子开始发挥出作用了。
　　她的贵族身份，让唐铭水很确定，自己的工作将会变得轻松不少。
　　“清水君，您太客气了。”高桥宛子淡淡说道：“我现在在唐部长手下做事，唐铭水部长的妻子，是樱井将军的妹妹，您大概也听说过。我想唐部长这次的任务，一定能够得到您大力协助的。”
　　清水雄介当然知道这件事。
　　那个时候他还在奇怪，一个帝国的将军，怎么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一个支那人。
　　尽管在过去，日本女人都以嫁给有身份有地位的支那人为荣，但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帝国正在努力征服整个支那！
　　所有的支那人很快就会变成亡国奴的。
　　但是，现在他对唐铭水的印象却迅速得到了改变。
　　宛子可是高桥家的，自己能够在仕途上平步青云，靠的完全就是高桥家的举荐。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高桥家忠实的家臣。
　　哪怕现在的日本已经没有家臣这个称呼了。
　　宛子小姐对待这个支那人的态度，似乎非常尊敬？
　　“唐部长，欢迎来到这里。”清水雄介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
　　而唐铭水则用流利的日语说道：“要麻烦将军阁下了。”
　　听到唐铭水日语如此流利，清水雄介大生好感，对于中国人的厌恶和敌视，顷刻也降低了不少：
　　“唐部长，宛子小姐，快要中午了，你们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我让人准备午餐，请务必赏光。”
　　“那太麻烦将军阁下了。”
　　唐铭水特别注意了一下高桥宛子。
　　无论清水雄介说什么做什么，高桥宛子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唐铭水很早就知道，日本社会阶级等级森严，现在亲眼看到，果然如此。
　　清水雄介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居然还配备着专用的厨师。
　　他是属于二线部队的，不到万不得已，不用上战场。而且因为他是高桥家的人这一特殊身份，所以给他派了一个看守战俘的美差。
　　据说，在徐州之战爆发后，日军前线告急，本来想调用清水雄介的部队的，可是司令部经过再三考虑，还是没有动用。
　　一是清水雄介在军事方面的造诣有限，二来，一旦他在前线出事，对高桥家不太好交代。
　　这些事都是高桥宛子趁着清水雄介准备午餐的时候告诉唐铭水的。
　　“早就知道日本贵族有特权，只是没有想到一个贵族的家臣，居然也有这样的特权。”唐铭水算是开了眼了。
　　尽管他对日语，对日本的文化非常熟悉，但究竟没有去过日本仔细了解过。
　　“在日本，贵族就是贵族。”高桥宛子笑着说道：“贵族的地位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比如我们高桥家，随时随地都可以拜见天皇陛下，光是这点就足够让人羡慕的了。”
　　是啊，不过唐铭水还是很难理解日本人的这种特殊的心态。
　　午餐准备好了。
　　同样是阶级分明。
　　冈田大治、柏木南归和古田贺人被安排到了另外一桌。
　　在清水雄介看来，这三个人是没有资格和他们同桌的。
　　而他则亲自陪着唐铭水和高桥宛子坐在一桌。
　　如果放在过去，清水雄介是绝对不可能和一个中国人一桌的。
　　但是因为宛子小姐的关系。
　　“请，宛子小姐，唐部长。”清水雄介非常殷勤：“可惜现在不能喝酒，又在战时，简陋了一些，实在抱歉的很。”
　　“这已经很好了了。”高桥宛子微笑着说道：“清水君，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这是哪里的话，宛子小姐。”清水雄介急忙说道：“能够招待您，那是我的荣幸。对了，您的祖父和父亲身体还好吗？”
　　“谢谢关系，他们的身体都很好。”高桥宛子淡淡说道：“我的父亲，很快就会来中国了。”
　　“真的？”清水雄介又惊又喜：“高桥大人要来中国了？啊，我一定会和我的上级请假，去拜会高桥大人的。一晃，已经三年没有看到过高桥大人了。”
　　好家伙。
　　唐铭水真的有些无语。
　　清水雄介听到高桥家的名字，这份谦卑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这哪里像是一个将军，分明就是个真正的家臣啊。


第五十三章 人人都怕这个男人

　　“你不是中国人吗？”
　　唐铭水缓缓说道。
　　“是你？”
　　宋晓云先是一怔，接着看清了是唐铭水，表情变化的厉害，起初笑靥如花，然后面色一板，笑容全无。
　　唐铭水坐在那里，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经理，学生，满腔爱国热情，卖花为国募捐，你又何必那么不近人情？”
　　皮雷斯·曹看着唐铭水穿戴的像个有钱人，而且之前也几次在这里看到过他，不敢得罪：“先生，我们这里是”
　　“高档餐厅，对吗？”唐铭水笑了笑：“这里真正的老板是特雷泽，对了，公共租界的菲利普法官也有股份在里面，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立刻到这里来。”
　　疯了，这个中国人疯了。
　　皮雷斯·曹忍着轻蔑：“先生，特雷泽先生很忙，他还有别的生意，他把这家餐厅交给我来经营，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还有菲利普法官？他怎么可能来见你。”
　　“曹孟良。”唐铭水面色忽然一沉。
　　“皮雷斯·曹”一惊，这个家伙怎么知道自己的中国名字？
　　“什么事，外面为什么那么吵？”
　　就在这时，两个外国人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这里真正的老板，法国人特雷泽和公共租界的菲利普法官！
　　“特雷泽先生，菲利普先生，有人想在这里闹事。”
　　一看到自己的主子出来了，曹孟良顿时有了底气，然后来到特雷泽的面前，指着唐铭水在那嘀嘀咕咕说了好大一会。
　　特雷泽看了看三个女学生，又看了看唐铭水，脸色非常难看：“在这里闹事？当着法官阁下的面？法官阁下，我想应该给这些中国人一点教训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菲利普却苦笑了一声：“我的老朋友，我想这个中国人，你是无法得罪的。”
　　特雷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他看到菲利普来到了唐铭水的面前，用特别客气的口吻说道：
　　“唐先生，您怎么有空来这里？”
　　“法官先生，很久没见了。”唐铭水微笑着说道：“因为我得到了一个情报，有人会炸掉这家餐厅。”
　　菲利普皱了一下眉头：“谁？”
　　“不知道，我是一个守法的公民，而且尊重公共租界的一切规章制度。”唐铭水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明天下午五点之前，这家餐厅一定会被炸掉的，所以从安全的角度来看，我不建议餐厅明天继续接待客人。”
　　“岂有此理！”特雷泽在中国生活的时间很久了，完全能够听懂中国话：“去把巡捕房的人找来，逮捕他，逮捕他！”
　　“不要激动，特雷泽！”菲利普劝阻了自己的好友：“那么，唐先生，我想为了避免这家餐厅被炸，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解决办法的。啊，给唐先生加酒。”
　　服务员赶紧过来给唐铭水面前的空杯子里倒上了红酒。
　　唐铭水又端起了喝了一口：“这里虽然是公共租界，可是我的人，还有这些学生，却在中国自己的地盘上遭到了轻视和侮辱，我很不愉快。更加让我不愉快的事，侮辱中国人的，居然也是中国人，尽管他们并不愿意承认。”
　　曹孟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特雷泽。”菲利普用法语说道：“我建议不管这个人提出什么要求，你都能够答应他。”
　　“否则呢？”
　　“否则他真的会把你的餐厅炸掉的。”
　　“我不信。”特雷泽咆哮起来：“这是法国的餐厅，除非这个中国人疯了！”
　　“没错，他是疯的。”菲利普有些无奈：“而且他是一条疯狗！”
　　“疯狗也”特雷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怔：“他是唐疯狗？”
　　“是的，他就是那条疯狗！”
　　唐疯狗！
　　在租界里，你可以不知道谁是公董局董事，但一定不能不知道唐疯狗是谁？
　　所以，在得知了对面这个中国人的身份之后，特雷泽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用不是很流利的中国话带着笑容说道：
　　“原来是唐先生，您在这里用餐遇到了不愉快，真是抱歉，那么，现在您可以提出赔偿要求了，我们会尽量满足您的。”
　　宋晓云和她的同伴看呆了。
　　尤其是宋晓云。
　　人人都怕这个男人。
　　中国人怕，外国人一样也怕。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瞧，我喜欢和讲道理的人说话。”唐铭水微笑着：“这三个女学生，为了我的国家，辛苦奔走，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愿意看到女孩子那么累，我觉得应该帮她们买下这些爱国花，可是我口袋里的钱不够。”
　　“多么美丽的鲜花啊。”特雷泽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我太太总是喜欢鲜花，至于价钱？我觉得用今天一天的营业收入购买是一个合理的价格，我在中国待的时间很长，我爱这个国家，我必须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
　　“菲利普法官，你的朋友真是太懂道理了。”唐铭水很满意：“至于你的经理，皮雷斯·曹？不，我更喜欢叫他的中国名字，曹孟良。曹先生，你不觉得你应该捐出一年的收入，来支持我们的国家吗？这些服务员？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差不多了。”
　　“啊？”曹孟良听呆了。
　　这根本就是在狮子大开口啊！
　　“太正确了。”特雷泽彬彬有礼：“一年的收入，来为祖国做出贡献，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曹？唐先生，我是他的老板，我会监督他的。啊，不，我会帮他垫付的。曹，你得免费帮我做一年了，我们之间可是有合同的，法官阁下就在这里。”我们在明天中午前，会把钱送到送到哪里，美丽的小姐？”
　　“圣玛利亚女校红楼二楼，上海学生救国会。”宋晓云不暇思索脱口而出。
　　“我记下了。”特雷泽发誓自己牢牢记下这个地址了：“唐先生，那么您看这家餐厅”
　　“环境优雅的餐厅。”唐铭水站了起来：“谁会想到要炸这样的餐厅呢？我喜欢这里的食物。”
　　当他走到呆如木鸡的曹孟良前面的时候，忽然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一条狗？”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战俘营

　　一顿饭吃完，在那闲聊了一会，清水雄介便把唐铭水一行人带到了战俘营。
　　里里外外戒备森严，端着雪亮刺刀的日本士兵，不断的在外来回走动。
　　四周，全都都拉上了高高的铁丝网，十多挺轻重机枪，监视住了战俘营的每一个角落。
　　一旦有人企图越狱，那么密集的子弹很快就会把他们撕裂成碎片。
　　无数穿着破烂的中国官兵，神情麻木的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生存环境非常恶劣，一股股的怪味弥漫在空气中。
　　有些士兵受伤了，但他们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只能任凭伤口恶化。
　　正好也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几个穿的还算整齐的中国战俘，抬着几个大大的桶过来了。
　　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中午1点，战俘营才刚刚开始吃饭。
　　高桥宛子关心的却是这些战俘们吃的什么。
　　她叫住了一组中国士兵，朝着桶里看了一眼。
　　黑糊糊的，一块一块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山芋，又叫地瓜。”唐铭水一眼就认了出来：“里面大约还混合了一袖它的东西吧。”
　　“是的，每个人可以分到一小块。”清水雄介接口说道：“这是战俘们在附近挖的，当然，其中还混合了一些山芋的叶子之类的。”
　　“每个人可以分到多少？”高桥宛子好奇问道。
　　“大约那么多吧。”清水雄介比划了一下，大约只有一只鸡蛋那么大小。
　　“这么一点？他们够吃吗？”高桥宛子非常怀疑。
　　“宛子小姐，他们必须要吃，因为这是他们一天的食物了。”
　　“啊？”
　　高桥宛子惊讶的脱口而出。
　　一天的食物？
　　怪不得这些战俘们看起来都如此的虚弱。
　　“我们首先需要确保前线的部队。”清水雄介神色严肃：“我们的食物补给不足，没有办法在这些战俘们的身上浪费食物。我的上级告诉我，如果战俘们的食物补给没有及时跟上，那么就必须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所以每天下午，我会拿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挑选表现比较好的战俘，分成小组，到附近去寻找食物，他们能够找到多少，那么就意味着他们明天能够吃到多少。有的时候实在不够，那么很抱歉了，我这里只有野菜，以及某些不知名的根茎提供给他们。”
　　唐铭水淡淡的问道：“会发生逃跑事件吗？”
　　“当然，会的。”清水雄介不暇思索脱口而出：“在最初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有人企图逃跑，但被我们击毙了。后来，我就给他们定下了一条规矩，一旦有人逃跑，那么全小组的成员全部枪毙，所以，他们也会自发的监督。”
　　高桥宛子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听着，似乎太残忍了。
　　这个战俘营里，一共关押着五千多名战俘，听说之前还要多，已经送走了一批。
　　那么多人拥挤在一起，环境只恶劣可想而知。
　　尤其是在食物方面。
　　一天只有一顿，一顿只有那么一点，所以战俘们必须自己想办法，寻找一切可以入嘴的东西来填自己的肚子。
　　蚯蚓、蜈蚣、叫不出名字的虫子。
　　任何东西都能入嘴。
　　有人顽强的活着，希望有一天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有的人实在熬不下去，死了。
　　他们的尸体，也是由他们的同伴处理的。
　　抬到指定的地方，挖一个深深的坑，扔下，填土。
　　当然，在做这些之前，死者身上包括衣服在内会被全部脱光，所以掩埋尸体是个不错的活。
　　不能怪他的同伴们残忍，就连死人也都不愿意放过。
　　实在是，大家都想活下去，你已经死了，就把你身上的这些东西，为还在努力活着的同伴们做一点贡献吧。
　　“我一度怀疑，那些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会被这些饥肠辘辘的战俘们当成晚餐吃了的。”
　　清水雄介脸上一副嫌恶的表情：“中国士兵，绝大多数没有文化，在我看来，就是一群野蛮人。”
　　正是这群你嘴里没有文化的“野蛮人”，在上海，在南京，在徐州，和你们这些真正的野蛮人浴血奋战，为了自己国家和民族的独立尊严死战到最后一刻！
　　唐铭水心里默默的想着。
　　这一刻他非常痛恨自己，没有能力把这些自己的同胞们救出来。
　　“军官呢？”唐铭水脸上却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军官是分开单独关押的吗？”
　　“唐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条件。”清水雄介是这么回答的：“军官和士兵们都被关押在一起，当然，和他们在部队里一样，他们需要约束士兵。如果是原先同一个番号的，那么就聚集在一起。
　　那些找不到原先番号的，就以连为单位聚集，任命一名军官看管。一旦士兵出事，我主要找的是他们的长官，这样的话，管理起来也方便许多。各连长上面设营长，营长上面设团长，一级管理一级。”
　　这家伙居然还能动到这个脑筋？
　　唐铭水对清水雄介有些刮目相看了。
　　但没有想到的是，清水雄介随即就说道：“说起来，这都还是您父亲的办法呢，宛子小姐。”
　　“什么？我的父亲？”
　　“是的，您的父亲高桥大人。”清水雄介恭恭敬敬地说道：“在我刚刚负责这项工作的时候，不知道应该如何管理，所以特别写了信给高桥大人诉说我心里的苦闷，大人很快就回信了，在信里仔细的和我讲解了看管工作的几个重点，其中就包括这些。”
　　高桥宛子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唐铭水却有了一种警惕感。
　　高桥宛子的父亲？
　　他本来以为这些所谓的贵族，无非都是一些花花公子、纨绔子弟而已，没什么威胁性。
　　但现在看起来却并不是这样的。
　　高桥宛子的父亲远在日本，却能够帮清水雄介想到这样的办法。
　　这个不是一般的人。
　　鉴于他很快就要来中国，而且以他贵族的身份，肯定会承担非常重要工作的。
　　怎么和他搞好关系，那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必要的纽带，就是身边的这位高桥宛子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三十人

　　五千多人的战俘，基数还是太庞大了一些。
　　高桥宛子不喜欢这里的味道，没有陪着唐铭水。
　　清水雄介和唐铭水的三个部下，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唐铭水随意看着，有的时候会停下，叫出一个战俘，随便的问几个问题，然后让他出列，到战俘营外等候。
　　这是在那敷衍，不过，其实也是给了这些战俘们一次机会。
　　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加入到所谓的“亲日武装”中去，至少，他们的生存环境能够得到极大的改善。
　　不用像一条狗一样活着了。
　　就这么陆陆续续的，挑选了大约十七八个人，却一直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唐铭水担心引起清水雄介的怀疑，也没有直接问。
　　“唐部长，你看那，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古田贺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一名战俘走去。
　　这名战俘笔直的坐在地上，身子纹丝不动。
　　古田贺人走到他的面前，看了看他领口上肮脏不堪，已经几乎分辨不出来的领章，然后大声叫了出来：
　　“嘿，真的，这真的是一名上校。”
　　冈田大治听了大为不解：“将军阁下，支那人的上校，应该就是我们的大佐，这是高阶军官了，你们就把他和这姓通的士兵关在一起？也不单独审问？”
　　“我想，你可能对支那军队有所误解了。”清水雄介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人，是一支杂牌军的上校，在支那，这样的杂牌军很多，一点都不值钱，除非他是支那人所谓中央军的上校。我听说，支那杂牌军里，有的时候一天就可以任命十几个上校中校。
　　前线的部队抓到他的时候，已经经过仔细的审问了，没有任何价值，所以才被送了过来，当然，他是战俘营里支那人里官阶最高的，所以我就任命他来负责所有的战俘。不得不说，他对这些支那战俘的约束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
　　何哲雄！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何哲雄。
　　“他叫什么名字？”唐铭水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
　　“何易衡。”
　　何易衡？
　　沈易衡？
　　一听这个名字，唐铭水心里再无怀疑。
　　他指了一下“何易衡”说道：“我需要一名军官，来指挥即将成立的部队，将军阁下，这个上校可不可以给我？”
　　“当然可以。”清水雄介一点都不在意：“一个杂牌军的上校，不值钱，唐先生要的话，可以拿去。”
　　“谢谢。”
　　唐铭水点了点头，来到了“何易衡”的面前：“起来。”
　　“何易衡”——何哲雄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
　　“姓名？”
　　“何易衡。”
　　“好了，跟我走吧。”
　　“去哪里？”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何哲雄却没有动：“那么，其他人怎么办？”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唐铭水冷冷地说道。
　　何哲雄纹丝不动：“我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我必须要为这些士兵们负责！”
　　成，是条汉子！
　　这人只是一个司令部的参谋，本来唐铭水还以为这些人常年待在办公室里，早就没有了血性和勇气。
　　但现在看起来，何哲雄的骨头还是硬的。
　　“你是俘虏，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唐铭水冷冷地说道。
　　“可我也是一名军官。”何哲雄看起来并不准备让步：“这里的生存环境，我想你也看到了，如果我这个军事主官再走了”
　　“你算个屁的军事主官，你是俘虏，大日本帝国的俘虏！”唐铭水却忽然变得暴躁起来“古田，枪！”
　　一把手枪送到了唐铭水的手里。
　　威胁我吗？
　　何哲雄冷笑一声。
　　从成为俘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这样也好，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泄露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唐铭水的枪口并没有对准他，却对准了他身边的一个中国战俘：
　　“我说的话，不喜欢被人抗拒。我让你出来，你就必须要出来。否则我从现在开始会杀人，一直杀到你向我跪下为止！”
　　卑鄙！
　　何哲雄愤怒的看着对方，但他一点办法也都没有。
　　他整理了一下早就破败不堪的衣服，迈着大步走了出去，看都没有多看唐铭水一眼。
　　清水雄介很满意。
　　非常好。
　　早就听说过唐铭水这个人的名字，说他是真正真心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中国人，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假。
　　当然了，他是天生看不起中国人的，只不过唐铭水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连尊敬的宛子小姐都对他刮目相看。
　　唐铭水一共挑选了三十个人。
　　其实，他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
　　何哲雄。
　　他让清水雄介为他准备三辆押送战俘的卡车，以及相应的看管士兵。
　　趁着清水雄介去准备的时候，古田贺人低声问道：
　　“唐部长，为什么不多挑选一些人呢？李士群那边在不断的招兵买马，我想我们这里也应该迅速扩大自己的势力了。”
　　“冈田君，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唐铭水不慌不忙地说道：“一支精兵的力量，远远的超过了那些杂牌军。”
　　这个时候的他，心里也是很无奈的。
　　这三十个人，到了上海该怎么处理？
　　总不能真的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变成汉奸吧？
　　那自己真的成为罪人了。
　　没办法。
　　只能暂时找个借口，把他们养起来了。
　　还有，到了上海之后，何哲雄怎么办？
　　直接交给沈易衡？
　　那么日本人绝对会怀疑的，自己的身份将会动摇。
　　唐铭水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想好办法。
　　“唐部长，被你看中的人，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了。”高桥宛子开口说道：“我是第一次看到俘虏们的生活，现在，我很为那些被中国人抓到的帝国士兵担忧，他们会不会一样遭到如此悲惨的待遇呢？”
　　关我什么事？
　　按照唐铭水的想法，抓到的那些俘虏直接杀了也就是了。
　　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就是战争啊，高桥小姐，残酷的战争。既然有战争，那就总会有流血、死亡、被俘的，从他们穿上军装的第一刻，我想他们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了。”
　　三辆卡车准备好了，清水雄介还精心挑选了看管俘虏们的士兵！


第二百四十六章 锄奸设想！

　　这批三十名俘虏，一到达上海，立刻被关押进了临时监狱里。
　　樱井康成显然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既然也已经同意了唐铭水的计划，因此这些事情全部都交给了自己这个最信任的手下去做。
　　唐铭水其实这个时候真的非常头疼。
　　到底该拿何哲雄这批人怎么办？
　　直接放了？
　　那简直就是疯了。
　　变成亲日武装？
　　不要说何哲雄他们是否会愿意，唐铭水自己心理上这道坎都过不去。
　　他们之前可是在战场上，和日军浴血奋战的英雄啊！
　　“谢谢你，唐兄。”
　　当听到何哲雄那么快就被营救出来，沈易衡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现在最难办的就是怎么安置他们。”唐铭水皱着眉头说道：“我没有办法释放他们，只能暂时关押起来。不过很显然，你的这位表兄，是个真正的军人，他拒绝了我提出的投降要求，我想，如果我再逼得急迫一些，他甚至会不惜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啊，表兄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沈易衡苦笑一声：“一旦他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而且，他一直都很有正义感。比如这次，他完全可以待在后方，不必要到前线的，但他说，国家沦丧，匹夫有责，马革裹尸，军人本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在那考虑了一会：“唐兄，我有一个大胆的建议。”
　　“让他真的变成亲日武装？”唐铭水立刻反应过来：“变成我的助手？”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很危险，甚至有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沈易衡有些为难：“你的身份绝密，算了，先暂时关押起来吧”
　　唐铭水却忽然一笑：“沈兄，战争爆发之后，这个国家出了很多的汉奸，比如像李士群这样的人。也出了很多慷慨为国捐躯的英雄，比如像王铭章这样的烈士。
　　我相信令兄大约也是后一种人，不过诚如你所说的，我们不能冒险。所以，你有没有什么只有你和令兄知道的秘密？”
　　沈易衡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在我十二岁那年，那个你懂的，懵懂少年，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所以所以”
　　他说到这里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说了出来：
　　“所以有一天，我听到隔壁的一个姐姐在那洗澡，我就我就”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唐铭水也不禁莞尔。
　　每个少年大约都会经过这一青春期。
　　即便是沈易衡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结果被我表兄发现了，他板着脸拎着我的耳朵到了竹林里，狠狠的打了我几下屁股。”沈易衡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打完后，他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决不能做那样乌七八糟的事情，表兄虽然教训了我，但却从来没有把这事说出去过。”
　　“好，我知道了。”唐铭水点了点头。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办法，可以去尝试一下，关键要看的是，何哲雄这个人除了一身正气，头脑是否也能灵活一些了。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唐铭水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解决他。
　　“唐兄，你如何做，不用我多说，你自然会掌握好的。”沈易衡把话题拉了回来：“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让他永远的保守这个秘密了我虽然痛心，但这却也是没有办法里的办法
　　此外，上面的意思，季云卿和李士群这对师徒，对我造成的破坏力逐渐增大，所以，是否可以在适当的时机，找到铲除他们的办法。我知道这事应该由我们来负责，不过，季云卿和李士群防范的很严密。
　　李士群自然不必多说，他在日控区，他又在军统和中统都待过，熟悉我们的手段，小心谨慎，很难找到机会。
　　季云卿呢？也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我们迟早都会找上他，所以，他整天在身边聚集了大量的徒弟，一律携带武器，平时又深居简出，我们的人已经盯了他半个多月了，也没有好的条件”
　　唐铭水心里很早就准备干掉季云卿和李士群了。
　　可惜，他孤军奋战，而且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的获得大量情报，而不是去当一个杀手。
　　现在既然沈易衡提了出来，他在那里想了一会：
　　“沈兄，要想干掉这两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季云卿其实倒好办，他虽然门徒众多，但绝对不是无机可趁，他的那信生弟子，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防范上早晚都会出问题的。
　　一个人，一颗子弹，有的时候便能取得出人意料的结果。
　　李士群比较棘手，他选人很有经验，也熟悉军统的锄奸手段，狡猾的很，我看，只能慢慢来，慢慢的找到办法了对了，查找内奸的事情怎么样了？”
　　“基本锁定了两个人。”沈易衡的面色阴沉下来：“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八小队的曾学裕和十一小队的史牧峰，相比之下，史牧峰的嫌疑更大一些，目前，我还在做最后的考验。”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既然两个人都有嫌疑，都不可靠，为了大计，一起都除掉吧。”
　　“唐疯狗”名不虚传啊。
　　这是沈易衡最直观的感受。
　　在他的心里，有嫌弃的人，就是叛徒，除掉他们，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确凿的证据。
　　听起来有些残忍，然而仔细想想，也许这是最快除掉隐患的办法了吧？
　　“我再考虑一下。”
　　沈易衡叹息一声：“我担心万一杀错了”
　　唐铭水一笑，不再说话。
　　优柔寡断。
　　沈易衡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军统上海站的安全。
　　一旦这两个人中的一个，真的是内奸，那么，带给军统的伤害将是很难估量的。
　　“沈兄，那么就这样吧。”唐铭水站了起来说道：“如果有些事情你下不去手，我可以替你效劳。队长没了，可以重新挑选人选，可是要给我们造成损失，那就无法弥补了啊。”
　　沈易衡听着，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一样的战场

　　何哲雄已经被关押了几天了。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根本没有人来提审他。
　　不过，生活质量有了一个飞跃。
　　其他的俘虏，四到五个人一个房间。
　　他是被单独关押的。
　　全都换了新衣服，还对身体做了除虫处理。
　　一日三餐，伙食比较不错。
　　而且，每天上午和下午还各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
　　日本人是在那里故意软化自己。
　　何哲雄非常肯定这一点。
　　可是不管怎么样，何哲雄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军人——中国军人？
　　从身体到灵魂，他都是属于这个国家的！
　　永不背叛！
　　每次放风的时候，他也总会对其他的俘虏再三告诫，不要忘记他们的身份。
　　可是，让他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在下午放风的时候，一个叫顾三小，曾经的国军少尉，却忽然走到了一个日本人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我愿意为日本效力！”
　　“顾三小！”何哲雄几乎是在那里咆哮了。
　　可是，顾三小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似乎担心日本人听不懂自己的话，连说带比划着：“真的，我真的愿意为日本效力！”
　　这个日本人就是冈田大治，他是奉命和古田贺人一起看管这批中国战俘的，此时，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宣布投降的中国人：
　　“哦，是吗？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一听这个日本人居然能够说中国话，顾三小信心大增：“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当初，我和日本军队打仗，因为我是一个军人，我必须执行上级的任务。可是现在对于我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在战俘营的时候，我们的生活条件非常恶劣，根本让人没有办法活下去。可是来到这里，我们的条件却得到了那么大的改善，让我感受到了日本对我们的温暖。而且我相信，既然把我从战俘营带了出来，一定是要用我们，我愿意和日本合作。”
　　冈田大治笑了。
　　唐部长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皮鞭无法使一个人屈服，可是美食和温暖的床，却能够让那个人地下自己曾经高昂的头颅。
　　比如面前的这个中国人。
　　“什么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唐铭水走了进来。
　　“唐部长，您来的正好。”
　　冈田大治急忙上前，指着还低着头的顾三小，低低的说了几句。
　　那么快就有人投降了？
　　那么，你会是这三十个人里第一个死的。
　　唐铭水冷笑一声，不露声色的来到顾三小的面前：“抬起头来。”
　　“是，是。”顾三小急忙抬起了头。
　　“姓名？”
　　“顾三小。”
　　“你都能为我做些什么？”
　　“报告长官。”在这里被关押了几天，顾三小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才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我什么都能为您做，只要您吩咐。”
　　“万一你是假投降呢？”
　　“长官，我发誓，我发誓。”顾三小在那不断赌咒：“我是真心为日本人做事的，若有一句谎话，天打五雷轰！”
　　唐铭水笑了笑：“带他下去，给他洗个热水澡。”
　　“是的。”
　　古田贺人走了出来，冷着脸：“你，跟我来。”
　　“谢谢，谢谢。”
　　顾小三连声说道。
　　“唐部长，你的办法太有效了。”
　　冈田大治笑嘻嘻地说道：“这才几天，已经有人投降了。”
　　“还会有更加多的人投降的。”唐铭水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从把这三十个人带到这里开始，他就知道，肯定有那些意志不坚定者屈服的。
　　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检验一下。
　　看看剩下的二十九个人。
　　包括何哲雄在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鄙夷。
　　他缓步走到了何哲雄的面前：“走走，谈谈？”
　　何哲雄冷笑一声。
　　唐铭水也不在意：“上校，多好的天。你能够想象吗，在这片土地上，就在不久之前，还爆发了一次惨烈的战斗，无数的生命都葬送在了上海。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死了，其实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何哲雄冷冷地说道：“我们，是在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而战，我们死了，是埋在自己的土地上。日本人呢？他们葬身在异国他乡，即便到了地狱，你以为中国人会放过他们？”
　　唐铭水丝毫都不在意：“死人就是死人，没什么分别。上校，身为军人，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许，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了。”
　　“我的人生，就是身为一个军人，为自己的国家做事。”何哲雄的语气里充满了鄙视：“而不是在国家沦丧的时候，向我们的敌人卑躬屈膝。”
　　唐铭水知道他是在那骂自己，可是他一点都不生气：
　　“你的语气，像极了我的一位朋友。我的这位朋友，小时候特别淘气，我记得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居然偷偷摸摸的跑去偷看女孩子洗澡”
　　何哲雄面前一变。
　　唐铭水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是一个邻居家的小姐姐，结果，他被他的表哥抓个正着。表哥把他拖到了竹林里，狠狠的打了一顿屁股。你猜，表哥后来又对他说什么了？”
　　他朝何哲雄看了一眼：“他的表哥告诉他，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决不能做那样乌七八糟的事情！”
　　何哲雄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朝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唐铭水微微笑着：“我是唐铭水，唐屠夫，上海滩有名的大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何哲雄，人的生活有很多方式，有的人，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有的人，永远都只能生活在阴影里。
　　我的那位朋友说，战场，并不仅仅只在正面。投降，的确非常屈辱，但却也能够做很多的事。你不是一个在正面战场指挥作战的军官，你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情报，但你特别会伪装自己。我需要你这样的人协助我，自己好好的想想吧。”
　　他并没有明说什么，但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全部都在话里了。
　　何哲雄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到了现在还都不敢相信。
　　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汉奸，难道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这个计划交给他吧

　　何哲雄选择了“屈服”，他也终于变成了一名“汉奸”！
　　他完全不能够确定唐铭水到底是一名汉奸还是一个间谍。
　　可是，自己和沈易衡之间那么私密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是沈易衡告诉他的。
　　沈易衡既然能够把这样的事告诉他，只说明了一件事：
　　他信任唐铭水！
　　何哲雄决定选择赌一把。
　　如果他赌错了，唐铭水真的是一个汉奸，而自己因为判断错误也变成了汉奸，那么对于他来说只有最后一个结局：
　　自杀！
　　用自杀来洗刷这样的耻辱！
　　剩下的二十八人，看到最高长官何哲雄也投降了，他们不再坚持。
　　特别行动部的武装行动队成立了。
　　何哲雄被任命为了队长。
　　所以，现在的特别行动部，从军事实力上来说还是比较强的。
　　一支日军正规军的小队，以及一个全部都是中国人组成的武装行动队。
　　在樱井康成的关照下，特批给了武装行动队一批驳壳枪、步枪。
　　樱井康成并不担心这些全部由中国人组成的军事力量的忠诚。
　　因为有唐铭水！
　　那个无所不能的唐铭水！
　　有他在，任何问题都绝对不会出的。
　　“我找唐部长。”
　　一个电话接到了唐铭水的办公室。
　　“我是唐铭水。”
　　“唐部长，我是蒋阔山。”
　　蒋阔山？
　　唐铭水“嗯”了一声：“什么事。”
　　“半个小时前，李士群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偷听了。今天晚上6时，福祥兴饭店，李士群会和一个人秘密碰头，没错，肯定。”
　　“好，知道了。等我确认了之后，来我这里领赏。”
　　挂断了电话，唐铭水托着下巴在那想了一会：“来人，把冈田大治、古田贺人和何哲雄给我叫进来。”
　　不一会，三个人就走了进来。
　　“李士群今天晚上，要和什么人在福祥兴饭店见面。”唐铭水说出了这个情况：“我之前得到了情报，他在军统内部有眼线，我想，也许就是这个人吧。”
　　“八嘎。”古田贺人头脑简单，张口就骂：“这是一个笨蛋，他的计划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冈田大治相对来说就要冷静许多了：“部长阁下，李士群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如果他在军统内部真的安插了眼线，那对我们同样是非常不利的。”
　　“是的，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唐铭水一脸的忧心忡忡：“绝不能让他走到我们的前面，可是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好。”
　　他的心里，早就设计好了一份计划。
　　但是这个计划，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自己讲出来的好。
　　屋子里有些沉默。
　　何哲雄非常担心。
　　军统上海站内部有李士群的人？
　　那么，沈易衡会非常危险的。
　　“部长阁下，我倒有一个想法。”
　　冈田大治忽然开口说道。
　　没错，就是你。
　　唐铭水很清楚，在特别行动部的所有人里，如果有人能够说出自己的计划，那么只有冈田大治。
　　他跟了自己那么久，做事习惯已经有几分像自己了。
　　唐铭水不动声色：“哦，是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干掉他！”
　　“干掉他？”
　　“是的。”
　　冈田大治杀气腾腾：“我们可不知道李士群要见的那个人，是不是他收买的，我们杀的，只是一个军统的人而已。军统杀我们的人，我们杀军统的人，已经很久了。干掉他，李士群对于我们的威胁就可以暂时抵消了。”
　　“这个”唐铭水一脸的迟疑。
　　“我觉得冈田君这个办法很好。”古田贺人脸露喜色：“这样，既可以剪除李士群的羽翼，而且，还可以让我们立下一次功劳。”
　　冈田大治笑了一下说道：“立功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要保证特别行动部在上海的地位，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挑战。”
　　他们早就已经把特别行动部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从这个组织为出发点去考虑的。
　　“部长阁下，您还在犹豫什么呢？”
　　看到唐铭水迟迟都不说话，古田贺人有些急了：“如果您不方面出面，那么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不，如果有责任的话，应该由我来承担。”
　　唐铭水看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何哲雄。”
　　“什么事？”何哲雄闷声闷气的。
　　“由你和你的行动队来负责执行这次任务。”
　　何哲雄默默的点了点头。
　　杀汉奸，尤其是杀潜伏在沈易衡身边的汉奸，他义不容辞。
　　“部长阁下。”古田贺人一下就急了，用日语说道：“为什么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他刚刚投诚不久，忠诚度还值得检验！”
　　“现在就是检验他忠诚度的时候。”唐铭水同样用日语回答道：“而且，如果上级真的要追查责任的话，就让这个人去承担吧。”
　　冈田大治和古田贺人恍然大悟。
　　还是唐部长想的比较远啊。
　　承担责任？
　　唐铭水心里冷笑一声。
　　没有责任，只有功劳。
　　而且，自己要借助这次机会，让日本人心里对李士群产生一丝怀疑！
　　一箭双雕！
　　同时，何哲雄还能够在日本人面前，证明自己的“忠诚”、
　　“对了，把罗德奇也带上。”唐铭水忽然想到了这件事：“这次任务，由我亲自指挥。何队长，证明你的时候到了。”
　　何哲雄一句话都没说。
　　他甚至都无非分辨出唐铭水的真实身份，哪怕唐铭水之前已经给了他暗示了。
　　这个时候的何哲雄发誓，不管唐铭水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只杀该杀之人，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不能被唐铭水牵着鼻子走。
　　一旦变成了真正的汉奸，那么即便自杀，也都无法弥补自己的耻辱！
　　“好了。”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现在稍事休息，下午四点三十，行动队全部进入指定地点进行埋伏。何队长，刺杀和在战场上打仗是不一样的，而且这次任务特殊，无论如何也都不能失手。”
　　“我明白。”
　　何哲雄默默的站了起来：“我会告诉我的弟兄们的。”
　　弟兄们？
　　那些人，还能称为自己的弟兄吗？
　　何哲雄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


第二百四十九章 饭店外的刺杀！

　　福祥兴。
　　这也算是一家老字号的饭店了。
　　上海之战爆发的时候，这家饭店被迫关门。
　　但是奇迹般的，它居然并没有被炮火摧毁。
　　等到战争结束，上海局势稍安的时候，老板又冒险回来重新开了。
　　生意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当不错。
　　毕竟，人总是要进行社会活动，总是有事要宴请朋友的。
　　唐铭水站在饭店对面的一层二层小楼上，端着望远镜看了一会，放下：“何哲雄的人都到位了吗？”
　　“都到位了，都到位了。”
　　身边的罗德奇忙不迭地说道：“附近两边店里，全是我们的人，只要目标一出现，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好。”唐铭水看起来还是非常满意的：“罗德奇，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吗？”
　　罗德奇迷茫的摇了摇头。
　　唐铭水笑了笑：“我是怎么知道李士群在这里和军统的人碰头的啊？”
　　啊？
　　那不是蒋阔山报告你的？
　　罗德奇有性茫。
　　笨蛋。
　　唐铭水轻蔑的笑了一下：“蒋阔山这枚棋子暂时不能暴露，所以，向我传递这个情报的人，是你！”
　　罗德奇终于明白了，随即大喜过望。
　　那等于说，是把一场莫名其妙的功劳，白白的送给了自己啊。
　　“谢谢唐部长，谢谢唐部长。”罗德奇连连鞠躬。
　　“帮我做事的人，一定会有回报的。”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和我作对的人，也一样会得到报应的。”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尽心尽力的为唐部长做事。”
　　唐铭水重新举起了望远镜：“去吧，看到我的信号，立刻动手。”
　　
　　何哲雄看了一下时间。
　　快要六点了。
　　他五点三十进入的福祥兴，带着四个兄弟，点了几个菜，已经喝了一会了。
　　外面，还有更多的兄弟，正在等着目标的出现。
　　刺杀？
　　他之前怎么也都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军人，居然会做刺杀这样的事情。
　　外面的水果摊，是那个真正的汉奸罗德奇假扮的。
　　这个之前的警察，还是很有一套的。
　　他坐在水果摊前，笼着袖管，打着瞌睡，头一垂一垂的。
　　其实，他一直都在注意着对面的那幢二层小楼。
　　那里，是唐铭水待的地方。
　　枪声，将随着唐铭水的信号开始！
　　
　　6点。
　　四个人走进了饭店。
　　一进来，就警惕的看了一下周围。
　　然后，三个人在一楼坐下，另一个人直奔二楼雅间。
　　何哲雄不动声色。
　　他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个，但他究竟曾经是一个军人，冷静，是战场上一个军官最基本的指挥要素。
　　
　　唐铭水看清楚了。
　　史牧峰！
　　刚刚带着三名手下，走进福祥兴的那个人，是军统上海站十一小队的队长史牧峰。
　　一个老资格的特工。
　　听起来只是个小队长，但其实这个小队长的权利是非常大的。
　　一般不是资深特工不能担任。
　　尤其是在淞沪会战结束，军统转入地下活动之后，这些小队长可以自行招募队员，自行执行任务。
　　一想到小队长，唐铭水就想到了小孙。
　　他的心里一阵的疼。
　　握着望远镜的手非常平稳。
　　李士群出现了。
　　他同样带着几个人。
　　进入饭店的时候，那几个人留在了饭店外面。
　　
　　时间在那一分一秒的流逝。
　　李士群和史牧峰在二楼的包厢里起码已经待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唐铭水就这么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个小时。
　　一动不动。
　　他在耐心的等待着。
　　他选择的这个角度位置非常好，甚至能够看到饭店二楼雅间里的情况。
　　尽管看起来比较模糊，但大体的轮廓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其中的一个人终于站起来了。
　　从体型来看应该是史牧峰。
　　唐铭水笑了笑。
　　然后，他关上了窗户。
　　他坐下，活动了一下已经酸麻的胳膊，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二楼的窗户被关上了。
　　这是信号！
　　“老板，看看新鲜的苹果。”
　　罗德奇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客人
　　
　　“老板，看看新鲜的苹果！”
　　何哲雄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声音。
　　这是信号！
　　“伙计，算账！”
　　何哲雄叫了一声。
　　他身边的四个兄弟，悄悄的把手伸到了怀里。
　　史牧峰下来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死亡的威胁正在逼近。
　　他的那三个手下，立刻站了起来，其中的一个往桌子上扔了几张钞票，跟在了史牧峰的身后。
　　“动手！”
　　何哲雄一声低喝。
　　五枝驳壳枪同时拔出。
　　“砰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
　　史牧峰带着的三个人顷刻倒下。
　　他自己胳膊中弹。
　　大骇之下的史牧峰，反应还是相当迅速的，拔足朝着店外飞奔而出。
　　可就在这一瞬间，刚才还平静的大街上，两边的房子里忽然闪出了十几个人！
　　枪声，在这里密集的响起。
　　
　　真是优美的乐曲啊。
　　听着外面的枪声，闭着眼睛的唐铭水手指叩击着凳子的扶手，似乎在那欣赏。
　　能够杀死一个汉奸的感觉，真的相当不错
　　
　　枪声，骤然停止了。
　　外面早就已经乱成了一片。
　　四具尸体，三具倒在饭店里，一具倒在饭店外。
　　史牧峰的尸体被打成了一个马蜂窝。
　　血水，从饭店里一直流淌到了饭店外。
　　李士群带来的几个保镖，等他们如梦初醒，掏出枪来，无数的枪口却已经对准了他们。
　　“特别行动部，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住手！住手！”
　　李士群气急败坏的从二楼冲出，他看到的，只是史牧峰和他同伴的尸体。
　　“混蛋，混蛋！”
　　李士群大声叫骂着。
　　“骂谁混蛋？”
　　何哲雄阴沉着脸走了出来：“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李士群！”李士群在那大声咆哮着：“你们知道自己杀的是谁？你们知道被你们杀死的人又是谁？”
　　“是军统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唐铭水！
　　唐铭水缓慢的走了过来，他先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几具尸体，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这是军统上海站十一小队的小队长史牧峰，老资格的特工了。”
　　他忽然朝李士群看了看：“李先生，你又怎么会在这里的？”


第二百五十章 你究竟是谁的人！

　　“史牧峰是我的人，我的人！”
　　李士群面色惨白，不断在那重复着这句话：“他是我的人，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军统那里拉过来的人！还有他的三个部下，也都是我安排进去的啊！”
　　日本上海机关总部。
　　樱井康成一直都在听李士群不断的抱怨着。
　　一边的吉田木翔，面色非常难看。
　　该死的！
　　混蛋啊！
　　千辛万苦，在军统上海站安插进了人，可结果，却全部被杀死了。
　　又是那个人做的：
　　唐铭水！
　　“唐部长，唐部长！”
　　虽然怒气攻心，可是在唐铭水的面前，李士群还是不敢造次：“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杀死他们啊。”
　　“为什么？”唐铭水冷冷地说道：“因为他们是军统的人，这就是理由！李先生，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你的人？我接到情报，有军统的人会在福祥兴出现，所以我就做了妥善安排，史牧峰一露头，我就认出了他。
　　你如果不知道他是谁，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史牧峰，三十一岁，民国二十二年加入力行社，军衔，中尉。上海之战结束，奉命潜伏，为军统上海站第十一小队小队长，多次参与残杀日本军人之行动！你说，这样的人难道我不该杀吗？”
　　“难道不能生擒吗？”李士群不甘心：“生擒他，起码还能从他嘴里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啊。”
　　“生擒？”唐铭水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这些军统的人有多凶悍？一旦发现无路可逃，他们会奋起反抗的。我不会让我的部下去冒这样的生命危险的。”
　　说到这里，他点着了一根烟：“不过我有一些疑惑，李先生，你口口声声的说，史牧峰是你的人，你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
　　什么？
　　李士群一怔：“我当然可以证明了，我曾经策划了一个‘Z计划’，收买了史牧峰，刺杀军统上海站前敌总指挥沈易衡！并且向吉田大尉做了汇报。”
　　“成功了吗？”
　　“没有，因为沈易衡忽然改变了会议计划。”
　　“忽然改变？”唐铭水笑了：“什么叫忽然改变？吉田大尉，你知道这个什么‘Z计划’吗？”
　　“知道。”吉田木翔冷着脸回答道：“李士群先生曾经向我汇报过。”
　　“那么，你知道史牧峰吗？”
　　吉田木翔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整个‘Z计划’，都是李士群先生一手策划的，具体他启用了什么人，我并不是特别的清楚。”
　　“那么，也就是说，所谓的‘Z计划’到底是什么，其实除了李士群先生之外，没有人知道核心内容。”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人。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做个大胆假设。李士群先生，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因为身为一个特工，本身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做出怀疑的。
　　我的假设是所谓的‘Z计划’并不存在，你去见史牧峰，不是为了什么刺杀沈易衡，而是你在为自己找一条后路！
　　“什么？你在说什么？”李士群一下子就急了：“你这是在污蔑我！”
　　“冷静，李士群先生。”唐铭水不慌不忙说道：“之前，你是红党的人，很受红党重用，然后，你又投靠了国民政府，你被中统吸纳，结果却杀了中统要员，尽管没有真凭实据，你被很快放了出来。
　　可是在中统工作期间，你又暗中投靠了军统。一个人，能有如此复杂的身份，真是不简单啊。现在，你为日本人做事，谁能够保证你是真心实意，不再会背叛了？你是不是依旧在和军统的人进行秘密联络，好为自己找好退路，李士群先生？”
　　李士群一句话也都说不出来。
　　投靠你，背叛他，是李士群最大的污点，也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洗刷的。
　　现在，唐铭水就拿这点在攻击他。
　　李士群个能不知道应该如何辩驳。
　　甚至，就连樱井康成的眼里也都流露出了怀疑。
　　“吉田大尉也曾经怀疑过我的身份。”唐铭水一点都不避讳这点：“我是被军统被戴笠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有日本人才能够庇护我。可是你呢？
　　你和你的同伴奉命潜伏南京，为什么会忽然就转变了心意？按理说，军统对这样的背叛深恶痛绝，必须除之而后快，比如我。
　　我差点就被军统的人干掉了，可是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为什么军统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对你动手？是他们害怕你，还是有别的原因？”
　　李士群脸色发白，他很清楚，唐铭水的话一旦被日本人相信了，那会是多么可怕的后果。
　　“机关长阁下，吉田大尉。”李士群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起来：“我是诚心诚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我绝对没有二心。”
　　“那不一定。”
　　一直没有说话的川口利宏忽然开口说道：“在伏击福有缘粮店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致使我们的计划无功而返？这点我一直都很怀疑。”
　　“中佐阁下，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
　　李士群急匆匆地说道：“那是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一件事情是巧合，可是巧合的事情多了，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为什么在你的身上，总有那么多的巧合呢，李士群先生？”
　　“好了。”
　　樱井康成终于发声：“这件事，过去了。唐铭水做的没有错，他怎么可能知道史牧峰是你们的人？李士群先生，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忠诚，但是，任何的计划详情，我都建议你和吉田大尉商量一下，否则，将来还会继续造成误会的。
　　我还希望，你能够和唐铭水先生一样，对帝国无限的忠诚，而不是三心二意，总想着为自己留后路，这很不好。我本人，以及帝国，都不喜欢这样的人。啊，不是说你和史牧峰的见面就是刻意在为自己找退路，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在提醒你。”
　　李士群知道，樱井康成既然能够说出这些话，那就是对自己已经不太信任了。
　　唐铭水！
　　是他破坏了自己已经安排好的一切，甚至让日本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和不满，而要消除这些却需要自己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行。
　　李士群的目光落到了唐铭水的身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被抓的情报员

　　唐铭水和李士群的矛盾已经变得尖锐对立起来。
　　尤其是大家都开始知道，唐铭水很看不上李士群这个人。
　　这就麻烦了。
　　唐铭水是谁？
　　日本人眼中的大红人。
　　更加关键的是，他还有一个响亮的外号：
　　唐疯狗！
　　逮着谁咬谁！
　　和他当敌人，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可是他们大概不会想到，唐铭水不仅仅是把李士群当成敌人，而且他一心想要解决掉这个人。
　　而在此时，樱井康成却又下达了新的任务。
　　一个叫铃木弦太的人，在公共租界被捕了。
　　原因非常简单：
　　杀人。
　　而且杀了一个法国人。
　　那天晚上，铃木弦太一直都在喝酒，从中午喝到下午，晚上，他带着几个日本人，进了一家法国餐厅，因为太过喧闹，和邻座的一对法国夫妇发生争执，进而动手。
　　在扭打中，铃木弦太失手杀了法国女人。
　　更加严重的是，这个法国女人，是工部局新任警务处长科伦丁的亲戚。
　　铃木弦太立即遭到了逮捕，据说在巡捕房里还遭受到了虐待，科伦丁发誓要把铃木弦太执行死刑。
　　日本方面没有办法出面，毕竟，是铃木弦太有重大过错在先。
　　“可是，一定要把铃木弦太救出来。”樱井康成在介绍完了情况之后，阴沉着脸说道：“铃木弦太也是一个情报员，他手里掌握有重要情报，而且知道的太多了。这个混蛋，非常贪杯，但因为他的资格很老，所以都对他无可奈何。这次终于闯下了大祸。”
　　唐铭水明白了。
　　让自己去把铃木弦太救出来。
　　他可是让公共租界闻风丧胆的唐疯狗啊！
　　问题是，年初的时候，工部局的一批官员任期已满，在中国赚得盆满钵满的回国去了。
　　现在的主要官员全部都是新任的。
　　而且他们在任期内的任务也发生了变化。
　　中日在上海开战，上海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公共租界成为“孤岛”。
　　所以他们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如何确保公共租界的安全。
　　他们能够默许军统、日本间谍在公共租界里频繁活动，但却绝对不会允许租界乱了。
　　唐铭水需要面对挑战了。
　　新来的官员，是否还会和他们的前任一样那么畏惧自己？
　　铃木弦太是否能够被救出来？
　　唐铭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还有，我们需要知道铃木弦太手里的那份重要情报是什么。”樱井康成冷冷地说道：“我们想要营救他，军统也一定想要得到他。这个人即便这次被救了出来，早晚都还会出事的。所以在得到了那份情报之后，不要让他回来了。”
　　不要让他回来了？
　　孟绍原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交给我去办吧。”唐铭水掏出了烟盒，站起了身：“我会把那份情报带出来的，而且，你不会看到活的铃木弦太。”
　　他慢慢的走了出去，在外面，点着了一根烟。
　　“罗德奇。”
　　“在，在。”
　　罗德奇赶紧走了过来，一脸讨好之色。
　　必须要讨好这个年轻人。
　　前几天干掉了史牧峰，因为是他得到的“情报”，所以还获得了一笔嘉奖。
　　其实在整个过程中，他屁的功劳都没有。
　　但是跟着水爷，就是那么好。
　　“唐部长，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去公共租界办点事”
　　唐铭水吸着烟，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罗德奇连连点头：“放心吧，唐部长，一天之内就能给您回音。虽然我这个警察局长不做了，可是还有很多过去的兄弟都在租界里混饭吃呢。”
　　“很好。”唐铭水对于他的这个能力还是相当放心的：“一会去财务科领比钱，花起来的时候不要心疼。回来的时候，多报点账。”
　　“谢谢唐部长，谢谢唐部长。”
　　罗德奇大喜过望。
　　水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是让他变着法子捞钱啊。
　　
　　“铃木弦太正被关押在巡捕房严密看管，但是具体地点不明。”
　　吉田木翔脸色凝重：“这个人的身份非常特殊，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营救出来。我想，樱井康成已经动手了。”
　　“樱井康成，一定是派的唐铭水。”贺洛川的眼睛始终看着手里的书：“唐铭水，人称唐疯狗，当年在公共租界里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如果同时展开营救，他的赢面还是要大上许多的。”
　　“贺先生。”李士群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现在的租界，已经不是过去的租界了。从工部局的董事到警务处的处长，全部都换了人，未必就会给唐铭水面子了。巧的是，租界的新任警务处长科伦丁的助理，和我手下的一个人有些关系，相信我可以和他见到面的。”
　　“你可以确定吗，李士群先生？”吉田木翔一听精神振作。
　　“我想，我可以去试试，而且有一定的把握。”李士群知道自己之前搞砸了几件事，现在是自己重新竖立在日本人面前形象的时候了。
　　“很好。”
　　吉田木翔点了点头：“李士群先生，如果能够把铃木弦太营救出来，那么对于我们的意义将会非常重大。这件事就拜托你了，需要什么协助你都可以开口。”
　　“我会尽到自己最大努力的，大尉阁下。”李士群迅速在脑海中盘旋着自己应该怎么做：“由于我的身份有些特殊，那些军统的人，一直都在找我，所以我需要大尉阁下能够给我提供必要的保护。”
　　“你的手下呢？”
　　吉田木翔刚刚问出这句话，贺洛川已经不慌不忙地说道：“李士群先生是信不过自己的手下，所以需要日本人方面的保护。”
　　李士群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没错，他的确对自己的手下不太放心。
　　尤其是在史牧峰被杀之后。
　　他发现，自己的那批手下完全没什么用。
　　得找到日本人的保护。
　　尤其是在公共租界那么复杂的地方。
　　“好的，我会给你调派几个人的。”
　　吉田木翔在那沉吟了一下：“李士群先生，这次任务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手了。”
　　“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要和我嚣张

　　公共租界这个地方，对于唐铭水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这次，特别行动部，唐铭水的日本人手下几乎倾巢出动。
　　就连何哲雄也奉命参加了行动。
　　酒楼那一次的刺杀，让他觉得特别痛快。
　　能够亲手铲除汉奸，真好。
　　这次呢？
　　说实话，何哲雄还是非常期待的。
　　一进入公共租界，唐铭水立刻找了一家旅馆，把自己的人都安顿了下来。
　　带来了大量的武器，谁都知道，这次唐铭水是真的决定大干一场了。
　　不营救出铃木弦太，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我去拜访一下警务处长科伦丁先生。”
　　在旅馆里休息了一会，唐铭水就离开了。
　　他只带了何哲雄这么一个人。
　　冈田大治这些他的老部下，早就已经习惯了。
　　没有什么是唐铭水不敢做的事。
　　现在想要见到警务处长，已经没有那么方便了。
　　不过，门口站岗的，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让整个公共租界闻风丧胆的唐铭水，急急忙忙就汇报了进去。
　　唐铭水在外面等了起码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允许去见科伦丁。
　　科伦丁五十岁，年富力强，当上这个警务处长之后，准备甩开膀子好好的做上几年，可是没想到，他才上任没有多久，他的表妹就死了。
　　这不光让他痛失亲人，而且，也等于是狠狠的扇了他一个巴掌。
　　他决定要杀一儆百，告诉所有的人，现在的公共租界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公共租界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你就是唐铭水？”
　　“是的，我就是唐铭水。”
　　“我无数次的听过你的名字。”
　　科伦丁让自己的翻译告诉唐铭水：“过去，我们有很多的人害怕你，把你称为‘唐疯狗’，你在租界可以做到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可是，唐铭水先生，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当然愿意，警务处长先生。”
　　科伦丁缓缓说道：“那一年，我只有十八岁，在我家附近，出现了一只疯狗，一只真正的疯狗。它咬伤了很多人，你要知道，被疯狗咬伤的严重性。所以，我找到了我祖父留下了的一把枪，然后找了那只疯狗几天，终于，被我遇到了，我开枪打死了那条疯狗，然后一把火把疯狗的尸体，全部都烧成了灰。”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猛然变得凶狠起来：“所以，不管是真的疯狗，还是假的疯狗，在我面前，都不要乱叫，谁敢挑衅我的尊严，我会像我十八岁那年一样，干掉他！”
　　“你在威胁我吗，警务处长先生。”
　　唐铭水的脸上一点也都看不到害怕的样子：“疯狗之所以让人害怕，是因为它们已经疯了，所以从来都不知道畏惧是什么。你打死的那条疯狗？我想，它还没有疯的彻底，否则被咬死的人会是你。”
　　“你说什么？”
　　科伦丁勃然大怒。
　　“冷静，警务处长先生。”唐铭水淡淡地说道：“身为警务处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冷静，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挑衅，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怎么协助工部局管理整个租界呢？
　　这个租界，到底是谁的租界？英国人的？法国人的？还是美国人的？都不是。这是中国人的地方，所以这一点你一定不能忘了，你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的而已。
　　你早晚都会走的，当你的任期满了之后。可是，你会和你的前任一样，带着大包小包的钞票离开吗？那就要看你和我们合作的程度了。
　　我记得很清楚，你的前任，警务处长洛里斯，初来乍到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意气风发，认为整个租界都是你们的，可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你们叫我唐疯狗，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谁都不怕，谁都不在乎，在我的面前，你们和狗没有任何区别”
　　在我的面前，你们和狗没有任何区别！
　　科伦丁几乎瞬间就要爆发了，可是他还是强忍着怒气听着唐铭水说了下去：
　　“洛里斯向我屈服了，屈服的好处，就是以后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他可以安心的当他的警务处长，安心的捞他的钱。
　　所以尽管我们最早认识的时候，有些小小的摩擦，但是后来的相处非常愉快。他平安的渡过了他的任期，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法国。
　　现在轮到你了，我很好奇你们这些法国人，我心平气和的来和你们见面，你们为什么非要在我的面前摆架子呢？难道不这么做，不足以显示你们的身份吗？
　　警务处长先生，好好的和我合作，太平的当你的警务处长，不要把公共租界闹得腥风血雨的，这样不好。”
　　科伦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狂妄的中国人，他竭力控制着自己：“那么，疯狗先生，你这次来又是为的什么呢？”
　　“铃木弦太。”
　　“不可能。”科伦丁断然拒绝道：“这个人，杀死了一个法国人，而那个可怜的法国女人，是我的表妹，杀人就要偿命，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杀人当然要偿命。”唐铭水还是那样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很乐意亲手帮你杀了他，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把他交还给我。”
　　“你真的是疯了，疯狗先生。”科伦丁鄙夷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国民政府的主席吗？告诉你，即便你们的那位蒋总裁现在站在我的面前，也没有资格对我下这样的命令。”
　　“看起来，我们的交谈真的很不愉快。”唐铭水居然叹息了一声：“好吧，科伦丁先生，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的考虑一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现在就可以扣押你！”忍无可忍的科伦丁咆哮着。
　　“那么，整个公共租界一个小时后就会陷入到混乱之中，你，警务处长先生，你没有这个胆量。”
　　唐铭水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记得，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否则，你会知道什么是噩梦。啊，对了，以后请不要当着我的面叫我疯狗先生，那样，我会很不开心的。”
　　科伦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唐铭水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狂妄的中国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警务处长家人

　　“唐部长，您要的情报我全部都找到了。”
　　一回到旅馆，罗德奇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在公共租界，他有很多的前部下，人面又广，要找一虚报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唐铭水点了点头：“说吧。”
　　“是。”罗德奇振作了一下精神：
　　“科伦丁，是今年年初才上任的，一个月后，他的老婆和小女儿也都来到了上海”
　　“你们说，这些人上任就上任了，为什么一定要把老婆孩子带着？”唐铭水笑了笑：“这不是在给我们机会吗？”
　　边上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她们每天具体的路线我也都找到了。”罗德奇在这方面的办事能力不错：“唐部长，要是想要把这两个娘们找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堂堂警务处长的老婆孩子被绑架了，恐怕会震惊整个租界，科伦丁也会发疯的，满租界都会抓我们。”
　　“那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唐铭水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古田贺人。”
　　“在！”
　　“你和罗德奇去踩踩场子，这次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好的。”
　　
　　次日上午7点30。
　　坐在轿车里，唐铭水抽着烟，虽然摇下了窗户，可整个车厢里还是烟雾腾腾的。
　　没有一个人敢抱怨。
　　这是唐铭水的特权。
　　他能够在任何场合抽烟。
　　“还有十五分钟她们就会出来。”罗德奇看了一下时间说道：“科伦丁的老婆叫桑德兰，女儿叫温蒂，只有十七岁。科伦丁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唐铭水对科伦丁其他的孩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在他眼里，只有桑德兰和温蒂的存在。
　　7点45的时候，桑德兰和温蒂出现了，一辆轿车早就在那等着她们。
　　每天这个时候，她们都会去公共租界的教堂里。
　　跟随她们的，只有一个司机。
　　胆子真大。
　　唐铭水冷笑了一声。
　　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警务处长，就没有敢动他的家人了吗？
　　轿车开动了。
　　唐铭水坐的轿车，迅速跟在了她们的后面。
　　到教堂的路并不远
　　
　　“科伦丁先生，这位是李士群先生。”
　　“李士群先生，请坐吧。”
　　这是自己助理介绍来的，所以科伦丁还是比较客气的。
　　“警务处长先生，能够见到您真的是太好了。”在任何人的面前，李士群总是表现的客客气气的：
　　“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见我。”
　　“莫里迪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我一起从法国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家，他的请求我总是会考虑的。”科伦丁随即说道：
　　“说吧，李士群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我接下来的请求，可能会引起您的不适。”李士群在那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我也是受到了别人的委托，您最近刚刚关押了一个日本人。”
　　“是那个铃木弦太？”
　　“是的，就是他。”
　　科伦丁的面色一下阴沉下来。
　　又是他。
　　这个铃木弦太到底是什么人？
　　仅仅只是一个日本侨民？
　　“李士群先生。”科伦丁的脸色很不好看：“如果是其它事情，我或许还能帮忙，但是关于铃木弦太，没有任何协商的余地。”
　　“您瞧，警务处长先生，我们愿意出一大笔的钱来进行赔偿。”
　　“这和钱的事情无关。”
　　
　　“天啊，你们是谁！”
　　轿车被逼停下来，当桑德兰和温蒂被拖下车，用枪口指着的时候，两个女人都被吓坏了。
　　“该死的，你们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司机大声叫嚷着。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狠狠的一枪柄。
　　看着司机被打的满脸是血，两个法国女人又尖声惊叫起来。
　　唐铭水的烟抽到了一半，看了一眼那个捂着脸一句话不敢说的司机，慢吞吞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警务处长先生，我是唐铭水，我把他的妻子和女儿都请过去做客了。在我要求他做的事情做到之前，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家人的。”
　　
　　“警务处长先生。”
　　一个人急匆匆的冲进了办公室，在科伦丁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科伦丁顿时面色大变，身子甚至颤抖了一下：“李士群先生，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了。”
　　“可是，警务处长先生”
　　“出去！”
　　科伦丁几乎是咆哮着把李士群赶了出去。
　　“怎么了？”莫里迪急忙追问。
　　“唐铭水，那个该死的疯狗！”科伦丁浑身颤抖：“他卑鄙无耻的绑架了桑德兰和我的女儿温蒂。”
　　“什么？”
　　莫里迪大惊失色，完全想不到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命令所有巡捕出动，给我找！”科伦丁愤怒的敲打着桌子：“一定要把我的妻子和女儿救出来！”
　　“处长先生，请冷静。”
　　那个来报信的人迟疑了一下：“您可能还不是太了解唐铭水这个人。我在这里做了很多年，见到了太多关于唐铭水的事情。之前，还是法租界，工部局还叫公董局的时候，一名董事和他的夫人就被绑架了。就是那个唐铭水做的，前任警务处长洛里斯立刻扣押了唐铭水。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洛里斯就接到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根手指，手指上，戴着的是一枚戒指。那是那名董事的。洛里斯先生气坏了，发誓要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唐铭水，但是您知道唐铭水是怎么回答的吗？”
　　“在法租界，如果你伤害了一名国民政府官员，引起的外交纠纷怎么样，我不清楚。你当然可以立刻切掉我的手指。但我猜，那些绑架了法国董事及其夫人的无法无天的土匪们，明天也许会送来一只或者两只手？到了后天，也许是两具尸体？警务处长先生，这些，全部都是我猜测的。”
　　科伦丁面色开始发白：
　　“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土匪，土匪！我不是洛里斯，我不会向一个土匪屈服的。而且，唐铭水也没有那大的胆子，胆敢伤害警务处长的家人。”
　　那个人不再说话了。
　　科伦丁还是初来乍到，对这个叫唐铭水的人完全的不了解。
　　他真的没有任何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他一定会屈服的

　　整个租界都乱了。
　　堂堂警务处长的老婆女儿都被人给绑架了，这让租界的脸往哪里放？
　　而且最让他们颜面无光的，是绑架者居然肆无忌惮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唐铭水！
　　这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了，满租界的寻找唐铭水，以及警务处长的家人。
　　一天的时间，唐铭水却好像在租界消失了一般。
　　科伦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什么事都不想做。
　　夫妻和女儿对于他的意义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决不能容忍她们出现任何的一点闪失。
　　唐铭水！
　　每次，当脑海里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被扎进了一根针。
　　那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脸，那副嚣张的表情，全都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科伦丁的心里，在他来到上海之前，总是认为，任何的中国人，在外国人的面前，总会卑躬屈膝的。
　　外国人说的话做的事，在公共租界里就是神圣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
　　有个根本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的中国人！
　　“怎么样，有她们的消息了吗？”
　　一看到莫里迪进来，科伦丁急匆匆的问道。
　　莫里迪绝望的摇了摇头。
　　“该死的，该死的。”科伦丁在那咆哮着：“该死的唐铭水，到底把她们藏在了哪里！”
　　“我的朋友，请冷静。”莫里迪竭力安慰着自己的好友：“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其它的噩耗，这是我们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不过，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思维方式？”
　　“什么意思？”科伦丁不是特别理解。
　　“我的意思是。”莫里迪在那停顿了一下：“我们都是刚刚来到公共租界，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特别了解，但是，我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一些事情，唐铭水这个人，一旦他决定了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到他。
　　在这之前，你的前任已经在他的身上吃到了太多的苦头了，也许你不是很清楚，从公董局到工部局，从英法租界到公共租界，曾经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如果是那条疯狗让你做的事情，那么尽快就办到吧，否则，你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狠狠的咬你一口。’”
　　莫里迪的脸色很难看。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没有哪个中国人可以伤害高贵的欧洲人。
　　
　　桑德兰和温蒂已经从最初的惊慌中暂时平静了下来。
　　绑架他们的这个男人，对她们表现的还是非常礼貌的，转移途中也并没有伤害到他们。
　　被关押的地方，条件虽然一般，但最起码干燥、通风，没有让人压抑的感觉。
　　到了中午的时候，唐铭水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两个饭盒，放到了两个女人的面前：“我想请你们吃西餐，可惜条件不允许，所以我只能买了两份炒饭，这是很有中国特色的炒饭，你们可以尝一尝。”
　　从昨天到今天，桑德兰和温蒂只有吃了一点干点心，身为人质的她们，是没有资格提出什么别的过分要求的。
　　她们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饭盒一打开来，顿时，一股无比吸引人的香味立刻冲出。
　　桑德兰和温蒂再也顾不得矜持，捧起饭盒，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不用急，没有人催你们。”唐铭水坐在她们的对面，点着了一支烟。
　　他的英语虽然没有日语那么流利，但却还是可以对话的。
　　而桑德兰和温蒂，虽然是法国人，但从小就开始学习英语了。
　　“先生，你的英语是从哪里学的。”温蒂显然有些好奇。
　　“在我上学的时候。”显然，唐铭水并没有准备隐瞒什么：“我在军官学校上学的时候，英语、德语、日语要求我们选修一门，我选择了日语，当然，也顺带着学习了英语。”
　　本来，在温蒂的印象里，中国是贫穷落后的。中国人也是愚昧而没有文化的。
　　可是来到公共租界后，让她的看法逐渐发生了改变。
　　中国，和她想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看到这个年轻的中国男人之后，她有了更加清晰的判断。
　　中国人一样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
　　“先生，感谢你的午餐。”
　　桑德兰放下了饭盒：“但是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因为你的丈夫。”唐铭水很平静的回答道：“你的丈夫，抓了一个我想要救的人，所以我只能通过绑架你们的方式，迫使你的丈夫放人。”
　　“难道你不觉得这么做很不绅士吗？”桑德兰大着胆子问道：“你和我的丈夫，都是男人，男人间的事情，应该用男人的方式去解决，而不是绑架对方的妻子和孩子。”
　　“我对绅士这个词有别的看法。”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我不认为，外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耀武扬威，凌驾于本国法律之上叫做绅士。当然，这是我们在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我相信这个问题早晚都会得到解决的。
　　我也从来都不是一个绅士，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不在乎什么手段，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如果我绑架了你们，给你们带来了伤害，我想我非常的抱歉。但是我必须要说明，在我的要求得到满足之前，你们只能待在这里。
　　啊，你们完全不必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忧，我不会去杀害女人的，尤其还是无辜者。”
　　“那么，如果我的丈夫拒绝满足你的要求呢？”桑德兰看起来似乎还是不太放心。
　　“他会的。”唐铭水微笑着：“已经一天时间过去了，他却根本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我相信，他的信心正在一点点的崩溃，他很快将要向我屈服。”
　　桑德兰不相信。
　　在她的心目中，她的丈夫科伦丁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人，一个在任何环境，任何时候都永不屈服的人。
　　他怎么可能向一个中国人低头呢？
　　“好了，请你们好好的待在这里，并且不要试图逃跑。”唐铭水站起了身：“外面看守你们的人，可不像我这样。”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还是依旧一点消息也都没有。
　　科伦丁几乎要发疯了。
　　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到底在哪里？
　　唐铭水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了那个铃木弦太？
　　可是他绑架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后，为什么始终都不和自己联系呢？
　　他们，就好像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莫里迪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尽着自己的一切努力安慰着他。
　　他知道，如果还是没有桑德兰和温蒂的消息，自己的好友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一定会崩溃的。
　　但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处长先生，外面有人请求见您。”
　　“不见，谁都不见。”
　　“可是，他是唐铭水！”
　　“谁？”
　　科伦丁和莫里迪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唐铭水？
　　唐铭水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抓起来，给我把他抓起来！”
　　科伦丁几乎在那咆哮：“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冷静，我的朋友。”莫里迪赶紧说道：“现在桑德兰和温蒂还在她的手里，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她们的下落，唐铭水既然已经来了，难道你还怕他能够从这里跑了吗？”
　　科伦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他进来！”
　　这几个字几乎是在那里咬牙切齿说的。
　　当他再一次看到唐铭水的时候，科伦丁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差点就扑上去掐死他。
　　莫里迪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自己的好友来发问明显是很不明智的，所以他抢先说道：“唐先生，处长先生的妻子和孩子现在哪里？”
　　“她们现在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且非常安全。”唐铭水特别强调了“安全”这两个字：“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伤害他的。”
　　听到这话，科伦丁和莫里迪稍稍放心了一些。
　　科伦丁铁青着脸：“唐铭水，难道你以为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就可以威胁到我吗？我是警务处长，我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家人，而做那种徇私枉法的事情！”
　　“不算什么徇私枉法。”唐铭水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刚刚上任不久，我们之间就闹得很不愉快，这也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瞧，我绑架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也实在是迫不得已，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
　　警务处长先生，你不了解上海，在公共租界里，并不是说你坐上了这张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很多时候，该强硬的时候一定要强硬，该退步的时候一定要退步。没人会笑话你的，这是在公共租界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
　　这是在公共租界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
　　科伦丁开始冷笑：“是吗？但现在在我看来，从你走进这里开始，你就已经变成了一名囚犯，你认为自己可以跑到哪里去呢？唐铭水，我会扣押你，并且折磨你，一直到你说出我的妻子和孩子在哪里为止。”
　　“你以为你能做到？”唐铭水笑了，笑的非常开心：“警务处长先生，你真的太天真了，天真到让我觉得好笑。你认为我现在大摇大摆走进你的办公室，就是来成为你的囚犯的？
　　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做出决定，一个小时。我需要带着铃木弦太离开，然后，你的妻子和孩子就会被释放的。”
　　“绝不，绝不！”科伦丁又忍不住开始咆哮起来。
　　他绝不愿意自己受到这个人的威胁！
　　“一个小时！”唐铭水从容地说道：“当时间过后，我们的耐心也就消失了。我将不再保证你的妻子和女儿的安全。我的那些手下，并不像我这样有那么好的耐心。”
　　“如果你敢伤害桑德兰或者是温蒂的一根头发，我会把你撕成碎片的，我保证！”科伦丁红着眼睛说道：
　　“而且，我会向日本政府提起抗议，这将造成法国和日本可怕的外交纠纷。”
　　是啊，那样就太好了。
　　甚至，唐铭水巴不得立刻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起严重的外交纠纷。
　　这，也算是自己间接的帮了中国一个忙吧。
　　唐铭水冷笑一声：“是吗？外交纠纷？那又能怎么样呢？我这次来到公共租界，是以私人身份进来的。没错，我带来的那些人，全部都是日本人，有些，还曾经是真正的士兵，但你有办法证明这一点吗？”
　　科伦丁当然没有办法证明。
　　但此时的他，在心里，对唐铭水和日本的恶感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致。
　　他发誓，在未来，只要有任何的机会，他都会站在日本的对立面。
　　报仇。
　　一定能够报仇的！
　　“唐先生。”莫里迪忽然说道：“我记得你之前曾经说过，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就会杀死铃木弦太的，是吗？”
　　“瞧，我们还可以互退一步。”唐铭水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我带走铃木弦太，当问出了我想知道的东西后，我会亲手杀死他，然后，把他的尸体交还给你们。”
　　“你确定你会这么做？”
　　“我确定。”
　　“请稍等。”莫里迪转而用法语对科伦丁说道：“我的朋友，现在最重要的，是桑德兰和温蒂的安全，其它的事情都暂时可以放在一边。
　　我们需要把铃木弦太交给这个人，用来换取你的妻子和女儿的安全。当他杀死铃木弦太之后，我们可以带回他的尸体，然后对外公布，铃木弦太得了急病死了。”
　　“你让我向这个恶魔屈服吗？”科伦丁一点都不甘心：“那么我们法国人的颜面将会荡然无存，而且，我们怎么相信他？”
　　“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们没有别的办法。”莫里迪面色严肃：“颜面可以暂时放在一边，这笔账，我们以后慢慢的和日本人去算。时间不能再耽误了，唐铭水这个人素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铃木弦太一定会死，相信我，我知道唐铭水说的不是假话。那些什么情报之类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何必一定要把局面搞得如此僵持？下决心吧，我的朋友，是要那个该死的日本人，还是要尽快的把桑德兰和温蒂接回来？”
　　科伦丁沉默着，他死死的盯着唐铭水，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唐铭水，你能够保证，做到你答应的那些事情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宫口正介

　　很快就有消息传出：
　　上海公共租界警务处长科伦丁的妻子和女儿，其实是去上海郊外游玩，因为司机失误，结果迷路，让科伦丁误以为妻女遭到绑架，结果弄得大动干戈而造成的误会。
　　一切都是官方托词。
　　谁也不愿意把这样的丑事公布与众。
　　即便让租界的人知道了真相，那不是反而显得警务处无能吗？
　　连处长的老婆女儿都被抓了，其他人安全还有保障吗？
　　这是科伦丁最无奈的选择。
　　夜里十点。
　　格兰路，陶汤仓库。
　　这里，是以前力行社上海站的秘密据点。
　　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
　　莫里迪从车上走了进来，朝周围看了看，打开后面车门。
　　铃木弦太被两个大汉押了出来。
　　“莫里迪先生，你很准时。”
　　黑暗中，香烟的一点火星闪动。
　　唐铭水出现了。
　　“唐先生，人，我带来了。”莫里迪没有功夫和他寒暄：“桑德兰和温蒂呢？”
　　“她们很安全。”唐铭水淡淡说道：“把铃木弦太交给我，在仓库外等着，一个小时之后，我就会把人交给你的。”
　　莫里迪迟疑了一下，还是做了一个示意。
　　铃木弦太被送到了唐铭水的面前，手铐的钥匙也被递给了他。
　　“樱井机关长让我来救你的。”唐铭水低声说了一句日语。
　　本来还在那里拼命挣扎的铃木弦太，一听到这句话，顿时脸露狂喜，很顺从的站在了那里。
　　“跟我来。”
　　唐铭水一句话也没说，带着铃木弦太走进了仓库单独的一个库房里。
　　里面空荡荡的，只摆放了两张椅子。
　　唐铭水帮他解开了手铐：“辛苦了，铃木君。”
　　“啊，那些该死的法国人。”
　　铃木弦太活动了一下筋骨：“你是？”
　　“宫口正介。”
　　一想到自己过去去惠子那里，经常用的日本化名，唐铭水忍不住一阵心酸。
　　“宫口君，太感谢了。”
　　“没有人可以抓帝国的功勋人员。”唐铭水特别强调了“功勋”两个字：“所以即便把上海滩闹得腥风血雨，我也一定会舍命把宫口君救出来的。”
　　“太感谢了。”
　　铃木弦太有些得意。
　　他也算是老资格的特务了，可是因为贪酒误事，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次的提拔，结果到了现在，还是公共租界里的一个潜伏特务。
　　唐铭水一弯腰，从自己的凳子下面拿出了一瓶酒，两个杯子：“喝一点？”
　　铃木弦太的眼睛顿时亮了。
　　可是，他还有些担心，不由自主的朝边上看了看：“难道我们不应该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吗？”
　　“没有关系，铃木君。”唐铭水一点都不在意的倒上了酒，递了一杯给铃木弦太：“大半个上海都是我们的了，难道还害怕一个公共租界吗？”
　　铃木弦太的勇气顿时上来了：“宫口君，再次的感谢你，请！”
　　“请！”
　　两个人一口就喝掉了半杯子的酒。
　　铃木弦太被关押，好几天都没有碰酒了，这时候半杯子下肚，心花怒放：“宫口君以前主要是负责什么的？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
　　“我是才从日本国内调来的。”唐铭水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我的父亲也许你听说过，宫口一木。”
　　“什么？您的父亲是宫口一木？”
　　铃木弦太怔在了那里。
　　在日本潜伏在中国的间谍中，宫口一木一直都是一个资格很老，并且屡立“战功”的资深间谍。
　　很多日本特务都知道他的名字。
　　一直到了一·二八事变爆发前，这个老牌特务才在上海病死。
　　至于他的身世，始终都是保密的。
　　铃木弦太怎么也都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是宫口一木的后代。
　　他急忙站了起来，深深一个鞠躬：
　　“失敬了。”
　　“您真是太客气了。”
　　从最早起“宫口正介”这个名字，唐铭水已经想好了终有一天会冒用到宫口一木后代这个身份。
　　宫口一木的真实身份非常神秘，没人知道他住在日本哪里，还有一些什么亲人。
　　这是自己最好的掩护。
　　“宫口家一代一代，为帝国建立了卓越的功勋。”铃木弦太大是感慨：“现在到了您这一代，没想到，这么年轻就继续为帝国效力了。宫口君，我敬您！”
　　一杯酒，没有一会就喝光了。
　　唐铭水重新给他倒上了酒：“铃木君，这次成功脱险之后，您一定会得到重用的。”
　　“希望吧。”铃木弦太却深深叹息一声：“只是上面似乎不太喜欢我。”
　　“怎么会呢？”唐铭水一脸的惊讶：“您潜伏在公共租界那么多年，这次失手被捕，坚贞不渝，什么消息都没有泄露，您是帝国大大的功臣啊。”
　　“我？不！”
　　铃木弦太显得有些愤懑，喝了一大口的酒，眼睛已经有些红了：“没错，论起资历来，在上海的那些日本情报人员，没有几个比我更老。可是这么多年，我却始终没有能够得到提拔，我想，可能是我靠山不够硬的原因吧。”
　　他始终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致命缺点，而且酒喝多了，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也不知道上面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我听说，那个之前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唐铭水，居然得到了重用。可他是一个支那人啊，支那人！一个支那人，居然比我还要权利大，您说，宫口君，这公平吗，公平吗？”
　　“不公平。”
　　唐铭水叹息一声。
　　他很想告诉他，坐在你对面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支那人唐铭水。
　　唐铭水不停的劝他喝酒，一瓶酒已经逐渐见底。
　　铃木弦太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说话的时候，也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把他“宫口正介”引起了自己的“知己”，一直在那不断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真是让人同情啊。”
　　唐铭水又是一声叹息：“如果您能够有重要的情报，报告给樱井机关长，也许您就不会这样了。”
　　“我有。”
　　铃木弦太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但我不能告诉上面，因为这份情报真的实在是太重要了。”
　　“哦？”
　　唐铭水根本没有追问：“既然那么重要就千万不要说出去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铃木弦太的秘密！

　　“既然那么重要的话，那就千万不要说出去了。”
　　唐铭水太了解这些酒鬼的心理了。
　　喝多了，就喜欢吹牛，越是不让他说，他越是心痒难熬，越是想要让对方知道。
　　果然，铃木弦太压低了声音：“不，您是我的朋友，宫口君。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真的，哪怕我喝醉了，我都告诫自己不能多吐露一个字。”
　　到底是什么秘密？
　　唐铭水的好奇心完全被调上来了。
　　但他绝对不能追问。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宫口君。”铃木弦太又喝了一口酒：“而且，要想解开这个秘密，我真的需要一个能够帮助我的人”
　　差不多了，可以引诱他把这个所谓的秘密全部说出来了。
　　唐铭水把酒瓶里最后的一点酒全部都倒进了铃木弦太的杯子里：“铃木君，无论是怎么困难的事情，哪怕是要去流血，既然您把我当成了朋友，我都一定会帮助您的。”
　　“不，不，不需要流血，需要的是破解一个谜语。”铃木弦太居然提到了：“谜语”两个字：
　　“让我把事情的经过完整的告诉您吧。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具体是1932年。当时，国民政府的力行社正在筹备成立中，他们以南京为中心，兼及上海、杭州。而其中因为上海的特殊性，又成为非常重要的一个地点。
　　1932年的1月，一批黄金，以及大量的大洋，被秘密运送到了上海，准备存入当时的汇丰银行，作为力行社的经费，但是，就在黄金运送到上海的次日，第一次上海事变爆发，帝国军队和支那军队进行了混战，上海乱成了一团。
　　那时候，在上海有许多帝国的情报组织，比如玄洋社。一个支那人的叛徒，秘密的联络到了玄洋社当时在上海的社长荻野胜哉，告诉了他这批黄金以及目前藏匿的地点。荻野胜哉当时就决定借着帝国发动战争的机会，劫夺这批黄金。”
　　荻野胜哉之所以敢动这个脑筋，是因为这批黄金，暂时存放在了闸北的一个仓库里，而日军选择的进攻地点，就在闸北。
　　荻野胜哉生怕自己的力量不够，又联系到了其他自己熟悉的日本特务，这其中就包括了铃木弦太。
　　根据叛徒的情报，当时负责看管这批黄金的，一共有八个中国人。
　　之所以那么大胆，因为当时驻扎在闸北的，是中国军队的第十九路军，存放在那里，看起来是万无一失的。
　　一旦有人想要劫夺这批黄金，附近的中国军队很快就能进行增援。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日本人竟然忽然发起了进攻。
　　而那个仓库，就在闸北北四川路上的仓库里。
　　现在，那里是中日军队激烈交火的地方。
　　荻野胜哉非常清楚，必须要赶在中国人秘密转移这批黄金之前行动。
　　他一共纠集起了十三名日本特务。
　　而且为了确保行动能够成功，他还故意向日本人提供了一份假的情报，致使日本前线指挥官判断失误，向对面阵地的中国军队发起了全面进攻。
　　就在中日两方打成一团的时候，荻野胜哉开始行动了。
　　在那个叛徒的接应下，日本人冲进了那个秘密仓库。
　　而外面的战场，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枪声、手雷声，都掩盖在了战场的枪炮声中。
　　负责看守仓库的中国人，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更加关键的是，叛徒的存在，让日本人如入无人之境。
　　八名中国人全部阵亡，但他们也进行了最后的反抗，杀死了六个日本人。
　　荻野胜哉找到了那批物资。
　　一共是一箱黄金和十箱的大洋。
　　剩下的日本人，迅速把这些箱子都运送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卡车上，然后立刻离开了现场。
　　唐铭水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
　　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事。
　　明白了，在丢失了这笔财富后，当时的负责人肯定是想方设法掩盖了此事。
　　毕竟，北四川路在那交战，他完全可以找出借口，说这批黄金和大洋落到了日本军队的手里。
　　国民政府也没有办法追讨。
　　“我们以为发财了，因为荻野胜哉答应我们，不把这事汇报上去，而是秘密的分了。”铃木弦太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涨得通红：
　　“我们还剩下七个人，到了藏身地点之后，我们全都饥肠辘辘，荻野胜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饭团让我们垫下肚子。
　　那次行动，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的脑海里一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就忍不住胃口有种想吐的感觉，所以我实在是吃不下。但为了害怕荻野胜哉不高兴，所以偷偷把饭团藏到了角落里。
　　吃下饭团后没有多久，大家都变得困顿起来。没一会，居然全部都睡着了。我也又累又困，可是我觉得不对，为什么大家都会那么快入睡？
　　我假装闭上了眼睛，然后我听到了荻野胜哉的声音，到了现在，我都无法忘记他说的话，‘一帮笨蛋！’
　　然后枪声响了，他偷偷睁开眼睛，发现他竟然对着一个同伴的脑袋开枪！我被吓坏了，不顾一切的跳起来就跑。
　　荻野胜哉疯狂的对我射击，可惜他的枪法不好，一枪都没有打中我，最终还是让我跑了。这个混蛋，他竟然想杀死我们，独吞这批黄金！”
　　唐铭水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存在。
　　那些饭团里，一定是早就被放了安眠药之类的药物。
　　“我在外面躲了一个晚上。”铃木弦太咬牙切齿地说道：“到了第二天上午，我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大着胆子悄悄的溜了回去。只是我发现，那辆载满了黄金和大洋的卡车已经不见了，而且那个地方，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唐铭水明白了。
　　荻野胜哉开走了带着黄金和大洋的卡车，然后又放火烧了那里，企业掩盖自己的罪行。
　　当时上海正在交战，某幢建筑物起火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是荻野胜哉最好的隐藏办法。
　　唐铭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和你的上级汇报这件事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仇人的下落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向你的上级汇报这件事呢？”
　　这是唐铭水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敢汇报？”铃木弦太的眼睛更加红了：“这件事如果被上面的人知道了，连我都会被牵扯进去，被迫切腹自杀的。不，哪怕我差点死在了荻野胜哉的手里，我也绝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
　　出于对唐铭水的信任，以及在酒精作用的刺激下，铃木弦太把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寻找荻野胜哉，他知道荻野胜哉不可能会跑回日本，而只有中国才是他最好的藏身之地。
　　可是，中国实在是太大了，无论荻野胜哉往什么地方一藏，就很难被找到了。
　　可是那么一大笔的巨款啊，铃木弦太绝不愿意放弃，即便再艰难，即便时间过去了再长的时间，他也绝不愿意放弃。
　　不过，每每想起这件事情，铃木弦太总会愤愤不甘，总会想到那笔财富，总会想到自己差点就死在了荻野胜哉的手里。
　　他开始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而这，很快便让他染上了酒瘾。
　　唐铭水直到现在才知道，铃木弦太的酒瘾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的。
　　荻野胜哉完全的失踪了。
　　铃木弦太最终放弃了找到他的希望，他也开始变得自暴自弃起来。
　　然而，就在他完全绝望的时候，奇迹却出现了。
　　大约是在一个月前，铃木弦太正准备去喝酒，还没有进酒馆，他忽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个人的样子，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当他一看到这个背影，脑海里立刻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荻野胜哉！
　　他担心自己认错了，没有敢惊动对方，而是悄悄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对方走的很慢，似乎身体不便。
　　铃木弦太盯着他，走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关上了门。
　　于是，铃木弦太破天荒的，居然整整两天时间滴酒不沾，而是一直等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再一次出现。
　　第三天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铃木弦太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分辨出了这个人：
　　荻野胜哉！
　　没错，他就是荻野胜哉！
　　可是，几年不见，他的相貌已经大变。
　　他留起了长长的头发，满嘴的胡子，苍老到让人难以相信。
　　荻野胜哉的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巍颤颤的。
　　别人也许认不出荻野胜哉的，但是铃木弦太不一样，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荻野胜哉！
　　他冲了过去，一把掐住了荻野胜哉的喉咙，那自己这个寻找了几年的仇人重新推进了屋子里。
　　“八嘎！”
　　铃木弦太几乎是在那里咆哮：“混蛋的东西，你还认得我吗？”
　　被他推倒在地的荻野胜哉苦笑一声：“铃木君，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你到底还是找到我了，到底还是找到我了。”
　　铃木弦太忽然发现这个人有些不对，几年的时间怎么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他甚至忘记了追问黄金的下落：“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报应啊，报应。”荻野胜哉异常虚弱地说道：“那天，我想杀死你们所有的人，可是你跑了，我追你追了一段路没有追上，没办法，我只能回去杀死其他的人。
　　可是，意外又发生了，当他刚刚回去又杀死一个人，有个特务却忽然睁开眼睛，勉力朝他开了一枪。
　　也许是这个特务吃的少，剂量不够，也许是他本身的身体抵抗力就好吧。
　　反正子弹打中了荻野胜哉，而荻野胜哉急忙回身，一枪结果了他。
　　子弹打进了荻野胜哉的背部。
　　他忍着强烈的疼痛，以难以置信的顽强毅力，烧毁了整座屋子，开走了车子。
　　几年来，那颗身体里的子弹一直都没有取出来。
　　荻野胜哉担心暴露自己的行踪，始终都不敢去就医。这也是他没有离开公共租界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要不然，他早就带着黄金远走高飞了。
　　可是，子弹不断折磨着他，让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无论是谁，一颗子弹在身体里待了五六年，都不会好过的。
　　荻野胜哉这些年都是靠吗啡等止疼药活着的。
　　“当年，我装了一袋子的大洋来到了这里，买下了这幢屋子。”
　　说了这些之后，荻野胜哉神情困顿：“我靠着这袋子大洋过了几年，我的中国话很好，无论见到谁我都说自己是中国人。
　　后来我没钱了，但我不敢回去取，我不知道那个地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我给别人算命，强忍着身体的痛苦给人算命。
　　每次一赚到钱，我第一时间就要去买吗啡。没钱的时候，我只能苦苦的挨着。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非常可笑，费尽心思得到了那么一大笔的财富，我居然不敢动它们。
　　铃木君，你是前天发现我的吧？那天，我好不容易搞到了一挟，全都用来买吗啡了。可是钱太少，黑市的价格又太高，我只买到了一天的量。
　　昨天，我一直都在忍受着痛苦，但我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我想今天出去看看，哪里可以弄到钱，没有想到却遇到了你。”
　　铃木弦太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荻野胜哉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
　　上天已经给了他惩罚了，而且是漫长的惩罚。
　　“你活该！”铃木弦太朝他狠狠唾了一口：“我们为你出生入死，可是你却出卖了我们，你算什么？你算什么？黄金呢？还有那些大洋呢？在哪里，告诉我，在哪里？”
　　这是支撑着铃木弦太唯一的信念，要是没有这些，铃木弦太发誓自己早就已经崩溃了。
　　荻野胜哉只问了他一句：“铃木君，你真的那么想得到那批财宝吗？”
　　“废话！”铃木弦太几乎是在那里咆哮了：“不然你以为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为的是什么？报仇吗？没错，我是要向你报仇，但我也要得到属于我的东西！那是我的，我的，你这个叛徒！”
　　荻野胜哉居然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第二百五十九章 谜语

　　“你想知道那些财宝藏在哪里吗？”
　　荻野胜哉居然笑了：“好啊，好啊，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铃木弦太立刻留上了神。
　　但是没有想到，荻野胜哉说的却是这样的一些话：
　　“人总是做梦能在云中自由漫步可惜啊，残月北斗一星沉”
　　“你在说什么啊？”铃木弦太听的莫名其妙。
　　荻野胜哉还在那里笑，他接近全力拿过那根拐杖，用尽全力朝着上面点了一下：“你看，铃木君，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混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铃木弦太根本不知道他的胡言乱语说的是什么。
　　眼看就要有财富的下落了，可是这个混蛋却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可是，还没有等铃木弦太来得及继续追问，就看到荻野胜哉手一松，拐杖落到了一边。
　　他死了。
　　那么多年他被病痛折磨，到处躲藏，靠的都是顽强的毅力活着。
　　现在他的行踪暴露，反而让他不用再去担心什么。
　　这口气一松，人也就自然的不行了。
　　铃木弦太呆若木鸡。
　　自己千辛万苦的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荻野胜哉，眼看就要有宝藏的下落了，荻野胜哉却死了？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铃木弦太不断的骂着：“他在死前还在戏弄我。我知道，宝藏的秘密一定就隐藏在那些话里，可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他想了很久很久，也都没有能想明白。
　　有一次，他喝多了，曾经和一个特务透露过，自己知道一个大秘密，但却没办法解开这个秘密。
　　他说的其实是宝藏。
　　他的同伴立刻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然而还没有等到有所行动，铃木弦太就因为杀人而被逮捕了。
　　原来铃木弦太的秘密就是这个？
　　唐铭水现在知道了。
　　“宫口君，还有酒吗？”铃木弦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可依旧还是在那问道。
　　“当然有，请稍等。”
　　唐铭水来到了铃木弦太的身后。
　　他猛的用自己的胳膊扼住了铃木弦太的咽喉。
　　铃木弦太拼命挣扎着，可是无论如何也都不能挣脱。
　　渐渐的，他的身子停止了挣扎。
　　唐铭水又继续卡了好一会，一直到铃木弦太的舌头吐了出来，这才松开胳膊。
　　一具尸体，软软的躺在了椅子上。
　　他躲过了荻野胜哉，却没有躲过唐铭水。
　　唐铭水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走出了仓库。
　　莫里迪早就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一看到唐铭水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唐先生，我们许诺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桑德兰和温蒂呢？对了，你答应把铃木弦太还给我们的。”
　　“放心吧，我说话算术。”唐铭水看起来有校惫：“警务处长先生的家人，在第四个库房里，啊，对了，记得把铃木弦太的尸体带走。”
　　看到莫里迪正想进去，唐铭水忽然又说道：“莫里迪先生，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不，唐先生，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协议范围了。”
　　“这件事不难办，而且办成了，会让我欠你们一个人情的。”
　　莫里迪迟疑了一下：“什么事？”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李士群，我知道你和他认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扣押他一两天，随便找个什么借口。你也清楚，警务处长先生对这次的事件非常生气。如果能够抓住我的一个同伴，狠狠的羞辱他一顿，能够平息一下处长先生心中的怒气，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唐部长做不到的。
　　冈田大治这些人确信无疑。
　　铃木弦太死了。
　　他也交代出了那个“秘密”。
　　有一个中国人，成功的完成了潜伏。
　　没错，现在这个中国人就隐藏在日本特务机关里！
　　这个人是谁？
　　铃木弦太不知道。
　　
　　“这个人是谁？”
　　在上海机关里，樱井康成问出了这个问题：“唐铭水？如果是他，他完全可以不说出来，他何必要把自己也置身于被怀疑的位置呢？可是他还是说了，他表现出了自己的忠诚。”
　　吉田木翔承认这一点。
　　唐铭水的确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
　　那么，就只有两个人有嫌疑了：
　　贺洛川以及李士群。
　　吉田木翔却绝对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吉田君，在上海机关，中国人只有那么几个。”樱井康成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说，谁会是那个间谍呢？”
　　吉田木翔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在那迟疑了一会：“机关长阁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铃木弦太说的，其实并不是唐铭水传达的那些话？”
　　本来以为始终袒护着唐铭水的樱井康成会勃然大怒，但没有想到他只是叹息了一声：
　　“吉田大尉，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为什么那么痛恨唐铭水呢？一直到了现在为止，你都在怀疑唐铭水对于帝国的忠诚。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了为帝国效力，他几乎差点被打死了。当然，我的妹妹已经惨遭不幸。”
　　“请原谅，机关长阁下。”
　　吉田木翔急忙站了起来：“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作为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必须始终都一切保持怀疑。唐铭水也许是忠诚的，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假设而已。”
　　“请坐吧，吉田大尉。”樱井康成冷冷地说道：“必要的怀疑是必须的，但却不能纠缠其中。诸位，目前，帝国在前线，遭遇到了一些困境，现在我们最急需要做的，是如何尽快的稳定住上海的局势，这里决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我不管铃木弦太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既然存在这种可能性，就必须要一查到底，看看到底有没有支那人的间谍。对了，贺洛川和李士群现在在哪里？”
　　“贺洛川在办公室。”吉田木翔急忙回答：“但是李士群，已经失去联系一天了。”
　　“是吗？”樱井康成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失去联系一天了？一个电话都没有吗？”
　　“是的，一个电话都没有，但我会尽快联系到他的。”
　　对于李士群的忽然失联其实吉田木翔也是觉得有墟怪的。


第二百六十章 病床前

　　那个谜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铭水同样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任何人都对宝藏充满了兴趣和渴望，唐铭水一样也不例外。
　　他的确冷酷无情，为了完成任务不惜牺牲一切。
　　但是未来呢？
　　唐铭水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的未来。
　　死了？
　　那么一了百了，没有什么事情再可以担心了。
　　活着？
　　而且还是活着看到抗战胜利？
　　自己为了任务，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
　　他害怕面对这一切。
　　也许，远远的躲开是最好的选择吧？
　　唐铭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仔细想着荻野胜哉说的话。
　　“人总是做梦能在云中自由漫步？”
　　这是什么意思？
　　人？做梦？云彩？漫步？
　　唐铭水竭力联系着其中的关联。
　　人在云中漫步？
　　唐铭水忽然想到了这个。
　　人在云中漫步人在云中漫步
　　人加上云？
　　会！
　　对，应该是个会字！
　　唐铭水立刻拿起笔记了下来。
　　“可惜啊，残月北斗一星沉。”
　　“可惜啊”这句应该故意加上去的。关键点在于“残月北斗一星沉”！
　　那是什么意思？
　　残月？北斗？一星沉？
　　北斗七星？
　　唐铭水的眼前一亮。
　　对，北斗七星——
　　一星沉！
　　只剩下了六颗星！
　　沁！
　　“沁”字只有六点，六颗星！
　　唐铭水已经有绣服荻野胜哉了。
　　编出这姓语，需要有很强的汉语文字功底。
　　像铃木弦太这样的草包，是绝对不会想到的。
　　还剩下最后一个了。
　　“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唐铭水慢慢的喝着酒，脑海里一直都在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可是无论如何，“今天的太阳真好啊”，这句话他也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半瓶酒已经喝光了。
　　唐铭水还是没有能够明白。
　　他点着了一根烟，站起身，来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天亮了。
　　自己居然整整想了一个晚上？
　　唐铭水摇着头笑了一下。
　　何必呢？
　　为什么一直要苦苦纠缠着一定要破解这个谜题？
　　宝藏对自己真的那么重要吗？
　　即便得到了宝藏，自己又有机会享受它吗？
　　他站在窗口抽完了一根烟，走回去，看着写着“会”和“沁”的纸，拿出打火机点着了。
　　最起码，现在这个秘密，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该去做些正事了，别总忘精力放在什么宝藏的寻找上。
　　唐铭水离开了自己的宿舍。
　　“唐部长。”
　　一出去，看到了冈田大治。
　　冈田大治迟疑了下：“唐部长，您的母亲，生病了。”
　　“什么？”
　　“您别急，她忽然晕倒了，现在送到医院，人已经醒来了。”
　　“立刻安排车，送我去医院。”
　　虽然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充满了误解，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人。
　　
　　病房里，唐何氏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唐景宁看到自己儿子进来，黑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
　　而唐铭水的妹妹唐贞玉，看到哥哥，刚想开口，又看了父亲一眼，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样了？”唐铭水叫过了一个日本医生。
　　“长期处于焦虑之中引发的问题，多休息，放松下就好了。”
　　唐铭水的心里深深的叹息一声。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啊。
　　“父亲。”
　　唐铭水来到父亲面前，恭恭敬敬的打了一声招呼。
　　唐景宁冷哼一声，居然起身就离开了病房。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叫一声：“小玉，走。”
　　唐贞玉眼睛红红的站了起来，跟着父亲出去了。
　　医生也离开了，病房里就剩下了唐铭水和他的母亲。
　　他在病床前坐了下来，握住了母亲的手。
　　唐何氏一直都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行泪水，从她的眼眶流出。
　　唐铭水帮她擦去了泪水：“母亲，您受苦了，儿子不孝。”
　　“你是不孝啊。”唐何氏的声音很低：“铭水，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当汉奸啊？你父亲半辈子最重名声，你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喜欢你，一直以你为荣，可惜，你却辜负了他，给他的打击也最大啊。”
　　她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当看到你后，每天夜里，你父亲都在那里长吁短叹，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他还想着你能够回头。铭水，咱们不当汉奸了，好吗？”
　　唐铭水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他又何尝相当这个汉奸？
　　他又何尝不想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
　　“回不了头了，回不了头了。”唐铭水喃喃地说道：“母亲，从我开始做这行开始，我就回不了头了啊。铭水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铭水了。”
　　唐何氏却根本没有理解自己孩子的话，她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因为日本人吗？铭水，你要是真的要悔过，跑出去，趁着日本人还对你信任的时候跑吧。不要管我们了，我和你父亲，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了。我们不怕死，我们只想自己的孩子堂堂正正的做人。小玉？她还是个孩子，日本人想来也不会为难她吧？”
　　唐铭水苦笑一声。
　　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别说父母，难道日本人真的会放过小玉？
　　她是一个女孩子，将来遭遇到的根本不可想象。
　　“母亲，这件事情放一放再说吧。”唐铭水只能这么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养好身子。”
　　他从母亲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
　　“你去吧，去吧。”唐何氏把手从儿子的手中拉出：“你忙，你继续去当你的汉奸吧，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你父亲说没有你这个儿子，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了。”
　　就连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母亲，现在也完全对自己失望，彻底断绝了和自己的关系了？
　　唐铭水站了起来。
　　这一刻的他，失魂落魄。
　　他想对着母亲大喊：“不，我不是一个汉奸，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我是一个间谍，我是奉命潜伏的。我今生不会当汉奸，下辈子也不会当汉奸！”
　　可是，他什么也都说不出来。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站在那里，对着母亲深深的鞠了一躬。
　　好好的活着，我的家人，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你们会知道你们的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贺洛川的建议

　　李士群回来的时候，狼狈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公共租界的巡捕房居然把自己给扣押关了起来。
　　什么关系都不管用。
　　他甚至还被提审，被一个探长审问，为什么要来公共租界，开公共租界的目的是什么。
　　李士群刚刚抗辩了几句，结果一个巡捕对着他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
　　李士群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一连两天时间，他天天都被提审。
　　当然什么都没有审出来。
　　可那个探长，还是让李士群写下了一份保证书，这才释放了他。
　　这算什么？
　　李士群想找莫里迪问个究竟，可是莫里迪根本就不愿意见他。
　　这个耻辱，一定会归还的。
　　当他回到日本人那里，吉田木翔对待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详细的询问了李士群这两天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也都没有？
　　李士群老老实实的回到了他。
　　“被巡捕房关押了？”吉田木翔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巡捕房为什么要关押你？你做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吉田大尉。”李士群一脸的无奈：“我在旅馆里休息，巡捕们忽然冲了进来，莫名其妙的把我抓住了，审问了两天，让我写了一份保证不在公共租界闹事的东西，又莫名其妙的把我给放了。”
　　没有任何原因抓人？
　　真的是这样吗？
　　“李士群先生。”吉田木翔阴冷着声音说道：“我很愿意相信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什么事情总是有个理由的，巡捕房的人和你有仇吗？
　　即便抛下这些不说，我很遗憾的告诉你，铃木弦太落到了唐铭水的手里，交代出了他掌握的情报，我们又一次的失败了。”
　　我们又一次的失败了。
　　这是李士群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你知道唐铭水带回的情报是什么吗？”吉田木翔换了一个语气：“他说，在我们的内部，有一个军统的间谍。内部！李士群先生，你认为谁会是那个间谍？”
　　李士群一怔：“我不知道，吉田大尉。也许我们应该”
　　“好了，李士群先生。”吉田木翔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你累了，还被巡捕房抓过，这两天一定过得很不愉快吧？回去休息吧，养好了精神再来上班。”
　　“是的，吉田大尉，谢谢，谢谢。”
　　李士群离开了。
　　吉田木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曾经，他是如此的信任李士群，认为得到了这个人，就可以为自己提供巨大的帮助。
　　然而他现在发现，自己错了。
　　李士群提出的计划，无一例外遭到了失败。
　　这也让自己蒙受到了耻辱。
　　尤其是这次，唐铭水和李士群，简直就是最鲜明的对比。
　　一个轻松的完成了任务，和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
　　另一个呢？
　　居然被巡捕房给抓了。
　　还有这么可笑的事情吗？
　　吉田木翔非常怀疑李士群说的话的真实性。
　　“贺先生，请不要再看书了。”
　　一抬头，看到从始至终手里都捧着一本书的贺洛川，有些烦躁地说道：“现在我们的处境很不乐观，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改变一下吗？”
　　“其实我和李士群一样，来了之后，一直都没有做过什么事。”贺洛川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不，不，你们不一样，绝对的不一样。”吉田木翔很快说道：“你在，就是一个宝藏。我坚信，你的宝藏虽然还没有被开发出来，但那是早晚的事。
　　现在我相信，如果说有人能够对付唐铭水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你。只是我们需要选择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然而李士群就不一样了。
　　尽管他投靠了我们，并且信誓旦旦的告诉我，只要按照他的计划去做，就一定能够成功的，但起码到了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他存在的价值。
　　他浪费了我们太多的资源，太多的时间，太多的精力了。一次次的失败，除了让我对于他的信任大幅度的降低之外，还让我的名誉遭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贺洛川笑了笑。
　　真的太有趣了。
　　“狐影计划”一开始，就才是那个真正的主角，唐铭水所谓的“妲己计划”，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可是到了现在，唐铭水居然在日本人的面前长袖善舞，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自己呢？
　　却困在这里，只能每天看书打发时间。
　　想必戴笠那里，也已经对自己逐渐失去信任了吧？
　　不行，必须要挽回目前的局面。
　　人，总是有私心的。
　　贺洛川同样也不例外。
　　抗战全面爆发，对于一个情报工作者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一次成功的潜伏，一份重要的情报，就能够让自己跻身于伟大情报员的行列。
　　任何一个情报工作者，都绝对不会放弃这样机会的。
　　唐铭水正在朝着这个方面努力。
　　自己身为他的老师，无论如何，不能落后学生太多。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争取得到樱井康成的信任。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竭尽全力的帮助吉田木翔，只有吉田木翔的位置稳住了，自己才有办法脱困。
　　贺洛川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全力以赴的帮助一个日本人？
　　这是自己过去想都没有想过的。
　　“吉田大尉。”贺洛川终于开口说道：“目前来说，我们需要暂避唐铭水的锋芒，他的确有自己独到的地方。而在此基础上，我们之前一直计划成立的机构，可以成立了。
　　唐铭水的特别行动部，得到了樱井康成无条件的信任，这让我们非常被动。必须要有一个类似的组织，才可以对他进行压制。
　　吉田大尉，是时候动用你的那些关系了，一旦樱井康成得到了上面的命令，我想，以他的性格来说，就算是不愿意，也会去执行命令的。”
　　“完全正确，贺先生。”吉田木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所以我说你是我的宝藏，也是大日本帝国的宝藏。请放心吧，我立刻去操办此事。”
　　贺洛川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重新捧起了那本书。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司令官的任务！

　　上海，1938年5月底。
　　刚刚结束的徐州会战，日方没有取得意料中的战果，反而让其蒙受了惨重的损失。
　　本来准备速战速决的日方，不得不放缓了继续进攻的脚步，重新调整在中国战场的军事部署。
　　日军总指挥畑俊六，在前线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樱井康成同样得到了召唤。
　　而且，畑俊六很明确的指示，带上特别行动部的唐铭水一起参加军事会议。
　　一个日军的前线总指挥，对一个变节的中国特务如此重视，也算是罕见的了。
　　樱井康成丝毫不敢怠慢。
　　当他带着唐铭水来到前线，很明显的有了一种感受，在经过了淞沪会战、徐州会战之后，日军中的那种乐观情绪正在悄悄降低。
　　毕竟，像日本这样的国家，是无法接二连三蒙受惨重损失的。
　　“司令官阁下。”
　　“来了，坐吧。”畑俊六看起来有校惫，让樱井康成和唐铭水坐下后，询问了一下上海方面的情况。
　　“樱井君，你的工作做的非常出色。”
　　“谢谢司令官阁下夸奖。”
　　畑俊六随即把目光落到了唐铭水的身上：“唐先生。”
　　“等候您的吩咐，司令官阁下。”
　　“不用那么拘束。”
　　畑俊六挥了挥手让站起来的唐铭水重新坐下：“对于刚刚结束的徐州之战，以及未来战场的发展，你是怎么看待的？”
　　一个军事指挥官，来问一个特务？
　　唐铭水沉默了一下后说道：“司令官阁下，徐州之战的战果，很出我们的预料。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国民政府绝对不会那么甘心接受失败的。我之前曾经和樱井将军探讨过战局，中国很大，要想完全征服这个国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次徐州之战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也不必过分的担忧。战场上，无论谁胜谁败都是有可能的。有一句话叫做不以成败论英雄。一次的失败，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失败，但至少，可以给我们起到警醒的作用。”
　　“是的，唐先生，你说的没有错。”
　　畑俊六微微点头。
　　虽然，在对外公布的战绩中，日方拒绝承认失败，并且只说蒙受了完全在战前就预料到的损失。
　　可其实在日军内部，对于徐州之战的结果还是痛心疾首的。
　　针对这场战役的检讨会议，至少已经开了七八次了。
　　“唐先生，和你讨论这些事情，真的能够带来很大的启示。”畑俊六还是非常尊重唐铭水的：
　　“在情报战线，你无往而不利，总是能够创造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奇迹。对于战争，你也能够有如此精辟的分析，可惜，我的部下就少你这样的一个人。
　　唐先生，我不妨告诉你，徐州之战结束后，下一步，我们将向武汉挺进！”
　　台儿庄大捷后，蒋介石决定乘胜扩大战果，向徐州地区大量增兵，欲在此与日军决战。
　　但是，日本大本营察觉到徐州地区集结大量中国军队后，于4月7日制定了《徐州地区作战指导要领》，重新部署共计6个师团的兵力再次南北推进，包围中国军队，企图一举消灭中国军队主力。
　　中国军队经过逐次激烈的抵抗后，未能阻止日军攻势，至5月15日，日军完成对徐州地区的包围。
　　在危急形势下，中国方面决定放弃徐州，至21日，徐州地区中国守军主动撤离。
　　而日军显然并不愿意放缓战争的脚步，在徐州会战结束后没有多久，立刻开始策划武汉会战。
　　当听到这个消息，唐铭水立刻开始留意起来。
　　武汉，是重镇，是国民政府绝不愿意轻易放弃的。
　　在这座城市，即将再度爆发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
　　情报！
　　情报！
　　必须把充分的情报弄到手！
　　这是唐铭水心中第一时间升腾出的想法。
　　“目前，我们正在积极的做着准备。”畑俊六面色严肃：“我相信，中国军队也发现了我们的战略企图，他们同样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武汉。武汉，势必面临一场恶战。
　　唐先生，你是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对军统的那一套非常了解，而且曾经进入武汉，营救除了南造云子。
　　一场战争，依靠的绝不应该仅仅只是前线的士兵，充分的情报，将为战争的胜利带来最大的保障。这次我让樱井将军带你一起来，就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唐铭水一瞬间就明白了：“司令官阁下是要让我进入武汉，刺探中国军队的情报？”
　　“是的，唐先生。”畑俊六点了点头说道：“情报，我需要充足的情报，进入武汉非常冒险，尤其是你的身份。如果你要拒绝，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又让我去弄情报？
　　唐铭水真的觉得有些好笑。
　　中国人几乎人人都恨不得立刻杀死自己。
　　可是日本人呢？
　　却又如此的信任自己。
　　“我愿意，司令官阁下。”唐铭水没有多少迟疑：“我清楚有多少人想抓到我，有多少人想杀我，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应该如何帮助帝国赢得战争的胜利，只有全面征服了中国，我才可能真正的安全。”
　　畑俊六笑了。
　　他喜欢唐铭水，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头脑永远都是如此的清晰：“太感谢你了，唐先生。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同时，我们会向你提供一大笔的资金。要想顺利的完成任务，资金上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同时，樱井将军将全面配合你的工作，还有，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无论你需要动用什么样的资源，我都可以给予你便利。所有的一切，只为一个目标，赢得未来武汉之战的胜利，我们可以付出一切！”
　　“好的，司令官阁下。”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为帝国的最终胜利贡献我的一点微薄之力。当然，我的做事风格，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所以在做出出格事情的时候希望司令官阁下能够不要怪罪。”
　　“我说了，我会给予你全力的支持。”畑俊六没有任何的迟疑：“任何的，所有的，只要对你完成任务能够有所帮助我都会去做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成了机关长了？

　　唐铭水不太笑，但现在他真的觉得有种好笑的感觉。
　　日本人对自己的信任，就连唐铭水都不敢相信。
　　深入武汉，刺探中国方面的情报？
　　很有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开始吧。
　　必须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掌握到的日方情报成功的送出去。
　　日本人对唐铭水已经完全信任，对于他的行动，只有无条件的支持。
　　唐铭水这次选择自己一个人进入武汉。
　　如果身边总是带着几个日本人的话，会带来很多不便的。
　　“铭水君，拜托了。”樱井康成亲自为他送行，脸上忧心忡忡：“每一次，你的任务总能顺利完成，但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军统本来就想杀你，而现在，你更是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干掉你的机会的。”
　　“我知道。”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做我们这行的，难道不总是在刀尖上跳舞吗？”
　　“是啊。”樱井康成轻轻一声叹息：“做我们这行的，总是在刀尖上跳舞。可是，请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尽量。”
　　唐铭水戴上了礼帽：“那么，再见了，康成君。”
　　他慢慢的消失在了樱井康成的视线中。
　　樱井康成又叹了口气，缓缓转过了身子
　　
　　唐铭水又一次进入了武汉。
　　在这里，他很快就能感受到战争的紧张气氛。
　　进武汉城不难，难的是出来。
　　城门那里对进武汉城的人盘查的并不是很严格，可是对于那些出来的人，检查之细致是很难描述的。
　　战争爆发之前，毫无疑问是交战双方情报员之间的较量。
　　唐铭水第一个去的，就是“正东国际洋行”。
　　虽然他并不想去，可是既然已经到了武汉，如果不和在武汉的日本特务机关头子见一次面，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当又一次看到唐铭水的时候，本源忠次这个日本在武汉的特务头子，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急忙把他请到了密室里。
　　“唐先生，你怎么又冒险来武汉了？”一坐定，本源忠次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帝国准备进攻武汉。”
　　当唐铭水这句话一说出来，本源忠次差点欢呼出来，还好他没有忘记自己身处的环境：
　　“太好了，我们长期潜伏武汉，为了等到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唐先生，是肩负着什么任务来的吗？”
　　“是的，情报，我需要一切对帝国有利的情报。”
　　唐铭水很快把畑俊六拜托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司令官阁下居然拜托了唐铭水？
　　本源忠次心里对唐铭水的尊敬和羡慕完全难以言表：“请放心，唐先生，我会尽到全力，收集到军方急需的情报。现在武汉街头太危险了，您住在我这里吧。”
　　唐铭水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上次的任务完成后，武汉的军统在全城进行了一次搜捕。”本源忠次自然而然的说到了营救南造云子的那件事：
　　“有一次，甚至还搜查到了我这里，不过被我应付过去了。应该是你安排的计划起来作用，平谷国昭和千代子成为了替死鬼。”
　　唐铭水笑了笑。
　　不是平谷国昭和千代子成为了替死鬼，而是军统决定继续把你留着。
　　你的作用很快就会体现出来的。
　　“不过即便这样，我们的生存环境也正在变得极度恶劣。”本源忠次叹息了一声：
　　“军统和支那军队军方联手，对情报封锁的特别严密，尤其是生活在武汉的日本人，除了自己走的，还有大批被驱逐的。
　　我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也不知道可以坚持多长时间，真希望现在武汉的街头就飘扬起帝国的军旗啊。”
　　“我是，我也一样希望。”唐铭水不动声色的问道：“谷源君，现在你可以动用的力量还有多少？”
　　“直属我指挥的，一共八个。”本源忠次不暇思索脱口而出：“此外，我们还有一些外围力量，以及一些中国人的帮助。如果需要进行什么大的行动的话，我们随时做好了为帝国效忠的准备。”
　　唐铭水微微摇了摇头：“不，谷源君，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真正到了关键时刻，敢于为帝国献身的，恐怕只有你和你的八个手下了。
　　在帝国向武汉全面发动进攻之前，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举妄动。”
　　“是的，你的提醒我会牢牢记得的。”
　　唐铭水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情报传递路线有没有？使用电台太危险了。”
　　“有。”
　　谷源忠次明显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负责城门进出那里，我们收买了支那军队的一个营长，如果需要出城的话，可以直接找他。而且，我们已经和他商量好了暗号。”
　　唐铭水心中有些悲哀。
　　为了反抗入侵，无数的中国人血洒疆场，无数的情报工作者出生入死。
　　可总有那么一些恬不知耻的汉奸，可以出卖包括自己灵魂在内的一切东西。
　　一个汉奸带来的杀伤力，真的非常可怕。
　　“好好的掌握住这条线，会对我们起到大作用的。”唐铭水不动声色：“还有，奉畑俊六司令长官命令，我将暂时长官武汉机关。谷源君，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不，我不会介意的。”谷源忠次想都不想就说道：“能够在唐先生的领导下工作，那是我莫大的荣幸。如果需要我提供什么的话，请尽管吩咐。”
　　从上次营救南造云子的那件事上，他是真的佩服这个中国人。
　　不但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了南造云子，而且还成功的转移了军统的注意力。
　　给他领导没有什么不好的。
　　等到帝国的军队占领了武汉，他们这些长期活跃在这座城市的间谍，都会得到嘉奖的。
　　“那么，就不多说感谢的话了。”唐铭水在那沉吟了一下：“先给我搞一份武汉机关所有成员的名单，包括外围成员，和那些被我们收买的中国人，我都要，而且越相信越好。”
　　“好的，机关长阁下，一个小时候您要的这份资料就会给您送来。”
　　机关长阁下？
　　唐铭水忽然发现，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第二百六十四章 唐铭水来了！

　　武汉的街头到处都能看到宪兵和警察。
　　经常会有人被他们叫住，然后进行仔细的盘查。
　　凄厉的哨子声忽然响起。
　　一个穿着西装的家伙，拔足拼命跑着。
　　后面，是几个狂追不舍的便衣。
　　“砰砰”。
　　几声枪响，一片尖叫声里，穿西装的应声倒地。
　　便衣来到尸体前，又补了几枪，踢了踢尸体，领头的招呼着同伴把尸体扔到了开来的一辆卡车上。
　　“嘿，怎么了？”
　　唐铭水叫住了身边的一个警察，顺手递上了一支烟。
　　“日本人的汉奸呗。”警察点着了烟，美美的吸了一口：“好家伙，被拦了下来盘查，这小子忽然就掏出了枪要开枪，结果老天爷都不帮他，枪卡壳了，那几个便衣躲过一劫。”
　　唐铭水一声叹息：“怎么那么多的汉奸啊。”
　　“这算什么？”警察一点不以为意：“就咱们武汉，那还算是好的，上海，听说过唐铭水吗？唐疯狗。那小子，怕不是咱们国家的第一号大汉奸了吧。”
　　唐铭水“嘿嘿”笑了几声。
　　“成了，巡逻去了，谢谢你的烟。”警察挥了挥手离去。
　　看来，自己的“名气”都已经传到武汉了啊。
　　正想走，忽然，停了下来。
　　有人在盯梢！
　　唐铭水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根，站在那里，不慌不忙的吸了几口，朝周围看了看，随后悠悠然的走进了边上的一家饭店。
　　
　　“喂，你别搞错啊，那人是唐铭水吗？他能到武汉来？”
　　“我看着像啊，我是从上海站调来的，以前我见过唐铭水啊。那时候他还不是副站长呢。就是那人没小胡子，我吃不准。”
　　“他妈的，要真的是那个大汉奸，咱们抓住了他，那就是大功一件啊。你在这里盯着，我去通知马队长去。”
　　“哎，赶紧的，要是我被唐疯狗发现，那我的小命就没了。”
　　
　　“先生，您的菜来了。”
　　饭店里，似乎还没有感受到战争即将来临的危险，客人依旧很多。
　　“伙计。”唐铭水叫住了伙计，掏出几张票子，往他的手里一塞。
　　“哎哟，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您有什么吩咐？”
　　“看着菜，别看我。”唐铭水指着菜，似乎对这道菜很是不满的样子：“看到对面，药店那的人没有？”
　　“看到了，先生，和您有仇？”
　　“有个屁仇。”唐铭水笑着低声说道：“我把他老婆给睡了。”
　　啊？
　　伙计差点笑了出来。
　　唐铭水一本正经说道：“这小子怕是来找我玩命的，就等着我出去呢。你这有后门没有？”
　　“有啊，先生，您从这走，右手一拐就能出去。”
　　“多谢，一会我起身，帮我拦着他啊。”
　　唐铭水又掏出三块大洋，放到了桌子上。
　　伙子双目放光，这大洋可比法币值太多钱了。
　　“您放心，先生，这女人啊，是好东西。”
　　唐铭水笑着站了起来
　　
　　不好，唐疯狗要跑！
　　一直都在外面监视着的鲁鸿双，赶紧急匆匆的朝着饭店走去。
　　“先生，里面请，您几位。”
　　伙计一下拦住了他。
　　“滚开！”
　　“哎，先生，您怎么那么不讲道理呢！”
　　“滚！”
　　“你看清楚这是哪里啊！”
　　伙计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一个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他妈的，不就是媳妇给人睡了，怎么枪都用上了啊？
　　饭店里的客人全都呆呆的看着。
　　“人呢？刚才这里吃饭的人呢？”鲁鸿双暴躁的叫道。
　　“后后门走了。”
　　“他妈的，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是不是和他一伙的！”
　　鲁鸿双冲到后门那里，可这个时候哪里还能看到唐铭水的影子？
　　他又重新冲了回来，冲着那个伙计大喊大叫。
　　伙计真的被吓到了，浑身都在那里哆嗦：“不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啊”
　　“那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为什么！”
　　“他说，您你要杀他他把您的您的媳妇睡了。”
　　“轰”的一下，周围传来一片笑声
　　
　　“那个伙计审查过了，确实没什么问题，就是收了点钱。”
　　马队长皱着眉头：“鲁鸿双，你确定那人是唐铭水？”
　　“本来还不确定，可他那么轻松就摆脱了我，不是他还会是谁？”
　　“唐铭水？来武汉了？”
　　马队长的眉头锁的更紧：“他妈的，也是啊，武汉现在正在备战，这个大汉奸没准就是被日本人派来刺探情报的。他在上海呼风唤雨，难道到了武汉还想耀武扬威？去，告诉弟兄们，给我搜，武汉每一寸土地都给我掀开来搜。我要让唐铭水进的来出不去！”
　　“是！”
　　“车呢？我立刻向魏站长汇报去。”
　　
　　军统，武汉站。
　　魏青荔坐在那听着汇报，双手交叉，表情凝重。
　　“基本可以确定。”马队长急忙说道：“我手下的鲁鸿双，以前是上海站的，后来负了伤，撤退到了武汉，就留在了这里，他曾经在上海见过唐铭水，绝对不会弄错的。”
　　“抓捕没有？”
　　“已经开始全面抓捕。魏站长，您放心，只要唐铭水还在武汉，这次我就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你？”
　　魏青荔笑了一下，只是笑起来的样子有些讥讽：“就凭你，想抓住唐铭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上海那么多人，都对他无可奈何。”
　　马队长有些尴尬，可还是在那争辩着：“上海是上海，武汉是武汉。魏站长，你放心”
　　“我不是对你不放心。”魏青荔打断了他的话：“我是对唐铭水不放心啊。我们都知道，这是一条疯狗，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日寇进攻武汉在即，特务活动势必变得猖獗起来，现在唐铭水又来了，嘿嘿，我们这大武汉，天要变了。吩咐下去，一旦发现唐铭水的踪迹，不许轻举妄动，一定要多叫一些人围捕他。”
　　说完，他朝马队长看了看：“你不要不服气，我不是在贬低你，而是你一旦得罪了唐铭水，恐怕天底下谁都救不了你了。”
　　马队长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的朋友

　　“是吗，唐铭水真的来武汉了？”
　　“是的，戴处长，是魏青荔汇报的。”
　　戴笠拿着电话，沉默在那一会：“命令，全城对唐铭水展开抓捕，务必不能让他离开武汉。”
　　“明白，戴处长。”
　　“还有，要活的，不要死的。”戴笠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谁要是杀死了唐铭水，让我们无非得到他的口供，让他自裁吧。”
　　一放下电话，戴笠立刻把助手叫了进来：“立刻准备车子，去武汉。”
　　“您不是才从武汉回来，又出什么事了？”
　　“唐铭水回来了。”
　　“看来，是日本人派他回来的。”
　　“是啊，而且被人发现了。”
　　助手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以唐铭水的本事，那些人抓不到他。”
　　“其他人我倒不担心。”戴笠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轻松：“我担心的是魏青荔啊。这个人刚刚就任武汉站的站长不久，立功心切，万一算了，赶紧去武汉吧。”
　　
　　魏青荔从车上走了下来，对帮他开门的司机说道：“明天晚半个小时来接我。”
　　“好的，魏站长。”
　　魏青荔整理了一下衣领，拎着公文包，敲了敲门。
　　“老爷，您回来了。”
　　佣人打开了门：“您的朋友在那等着您呢。”
　　“朋友？”
　　魏青荔一怔：“什么朋友？”
　　“不知道，一个年轻人，说是您的晚辈，还拎了不少的礼物来。”
　　魏青荔冷笑一声。
　　大约又是那些想托自己找门路的吧？
　　这种人，经常会莫名其妙的上门。
　　走进客厅，看到自己的老婆苏翠静正陪着一个年轻人说话，女儿也在，被那个年轻人说的有趣的故事逗的“咯咯”直笑。
　　“爸爸。”
　　一看到爸爸回来了，小女孩立刻兴奋的冲了过去。
　　魏青荔立刻喜欢自己的女儿。
　　苏翠静是他的第二个老婆，之前的，得重病死了，帮自己生了一个儿子，都十九岁了，现在正在香港呢。
　　后来他娶了苏翠静，八年前帮他剩下一个闺女，被魏青荔宠得和什么似的。
　　“乖，进房去，吃蛋糕吧。”
　　魏青荔打发走了妻女，在年轻人对面坐了下来：“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笑了一下，掏出了一根烟：“魏站长，抽烟？”
　　“不抽。”
　　年轻人也没让，自己点上了一根。
　　魏青荔皱起了眉头，这个年轻人怎么那么没有规矩？
　　“魏站长，其实我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年轻人自顾自的吞云吐雾：“我才来武汉，一来就听说过了您的大名。所以特意来拜访您一下。准备了一点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
　　说完，掏出了一根金条，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一点小小意思。”
　　小小意思？什么意思？
　　一根十两的小黄鱼而已，送礼托自己办事吗？
　　魏青荔看都没看：“你这是公然贿赂我吗？”
　　年轻人淡淡一笑：“别人是贿赂，但我不是。”
　　“哦，为什么？”
　　“因为那些人都是来找你办事的，而我，是来和你当朋友的。”
　　朋友？
　　魏青荔冷笑一声。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当朋友？
　　他朝年轻人看了看：“我魏青荔的朋友不多，但也不少。你是谁？你凭什么和我交朋友？就凭这条小黄鱼？”
　　“不是，是凭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年轻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唐铭水。”
　　“谁？”
　　魏青荔大惊失色，“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的从包里慌乱的掏出了枪：
　　“唐铭水！哪个唐铭水？”
　　“还有第二个唐铭水吗？”唐铭水笑了笑：“大汉奸唐铭水！”
　　魏青荔完全呆住了。
　　唐铭水！
　　他竟然有胆量来自己家里！
　　“唐铭水！”魏青荔的手指放在扳机上，要不是刚刚才接到了电话，必须要活的，不能死的，否则的话，他恐怕现在就开枪了：
　　“满城都在抓你，你居然有胆量到我这里来？”
　　他一边退后，一边来到了电话机前。
　　手刚刚触碰到电话，就听唐铭水缓缓说道：“打电话叫人吗？魏站长，你仔细的想想，我今天既然敢来了，会没有准备吗？你愿意慷慨赴死，难道也准备让你的老婆孩子和你一起遭殃？”
　　魏青荔的手僵在了电话上。
　　是啊，面前的这个人是唐铭水啊。
　　他既然敢大摇大摆的来到这里，那就一定有所准备了。
　　外面？
　　也许外面埋伏了他大量的人手吧。
　　“唐铭水，祸不及妻儿。”魏青荔咬着牙说道：“这点规矩难道你都不懂吗？”
　　“祸不及妻儿？”唐铭水又笑了：“魏站长，你是军统的特工，还是江湖好汉？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些当特工的，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人都敢杀吗？”
　　魏青荔有些后悔。
　　武汉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他本来准备把老婆孩子也送到香港去的。
　　可是，站里的事情太忙了，他还想着过几天再处理这件事。
　　可万万没有想到，唐铭水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家中。
　　“坐下来，慢慢谈。”
　　魏青荔迟疑着，还是坐到了唐铭水的对面，可手里依旧握着那把枪。
　　“魏站长，你是站长，不是冲锋陷阵的特工。”唐铭水不慌不忙地说道：“论开枪，我肯定比你快。你别不信。”
　　魏青荔有些沮丧。
　　大汉奸唐铭水的资料，他也有。
　　在资料里，就有非常重要的一条，唐铭水此人出手非常快，在军统特工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论用枪，自己只怕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魏青荔缓缓垂下了枪，唐铭水满意地说道：“这就对了，我说了，我是来和你交朋友，不是来打打杀杀的。”
　　“交朋友？”
　　魏青荔死死的盯着他：“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我是军统武汉站的站长，你呢？无非就是一个汉奸而已。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多谈的？唐铭水，你走吧，今天，我只当没有看到过你。”
　　唐铭水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何必那么急呢？这里，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看起来，一时半会我是不会走的了。”、
　　一时半会不会走？
　　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六十六章 唐铭水的要挟！

　　“一时半会我是不会走的了。”
　　唐铭水的话让魏青荔身子一颤：“你想要做什么？”
　　“整个武汉都在抓我。”唐铭水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我虽然不在乎，可总是躲来躲去的，安稳觉都不能睡上一次。所以，我只能住到魏站长家来打扰了。”
　　“什么？那不行。”魏青荔叫了出来：“这件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是”
　　“你是武汉站的站长，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唐铭水帮他说了出来：“可现在既然我已经来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我想，你大概知道我的外号，唐疯狗！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如果被你们在武汉逼得走投无路，你说我会怎么样？
　　魏站长，这根金条，就是我给你的住宿费。一天，我在你这里顶多住一天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就走。”
　　魏青荔面色铁青。
　　无数次的听到过唐铭水的名字，可是只要真正面对他，才会知道这个人真的是一个魔鬼！
　　“身为特工，尤其是一名站长，家人总是他的拖累。”唐铭水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比如你，有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有个乖巧的女儿，家庭和美，其乐融融，多好啊。
　　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本来我差点有老婆了，可是被杀了，啊，就是被军统的人杀的”
　　魏青荔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唐铭水的那个日本妻子被杀之事，军统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现在从唐铭水的嘴里说出来，他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一个人可以冷漠到了这种程度吗？
　　唐铭水根本没有管魏青荔在那想什么：“所以，如果我现在这里这里和你的家人同归于尽，你会不会很心痛？”
　　“你敢！”魏青荔大声叫了起来。
　　“轻点，小心吵到了你的老婆孩子。”
　　唐铭水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自己的外套。
　　两枚手雷，就挂在他的身上。
　　魏青荔一瞬间面色一片惨白。
　　“我不怕死，从我做这行开始，就已经不怕死了。”唐铭水重新扣好了口子，淡淡地说道：“我相信，你也和我一样不怕死。可问题出在你有家人拖累，我没有。我比你占优，对吗？
　　啊，我想起来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在香港，不巧的是，我在香港一样很有势力，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的儿子失踪，你愿意冒一下这个险吗？”
　　一层层的汗水，从魏青荔的额头上流下。
　　就如同唐铭水说的一样，他不怕死，如果必要的话，他现在就可以和唐铭水同归于尽。
　　等他死了，起码他的家人还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但是老婆和女儿呢？
　　那就不一样了。
　　“先生，吃点水果吧。”苏翠静端着一盘水果走了出来。
　　“谢谢。”
　　唐铭水彬彬有礼地说道。
　　“进去。”魏青荔的脸色很不好看：“我和客人谈点事情，没叫你不要出来。”
　　“多么漂亮迷人的妻子啊。”
　　等到苏翠静一走，唐铭水叹息一声说道：“难道你真的忍心发生那种悲剧吗？”
　　“唐铭水，你给我听着。”魏青荔的眼睛红了：“不要想伤害我的家人，否则我做鬼也都不会放过你的！”
　　做鬼也都不会放过我？
　　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何况你死了之后呢？
　　“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魏青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天，只有一天时间！时间一到，你就给我滚蛋！还有，等你走后，我会加倍对你的抓捕，你绝对无法离开武汉的！”
　　“成交。”唐铭水愉快地说道：“我这个人说话算话，时间一到，我立刻就走，从此后你我如同陌路。魏站长也大可以加强对我的抓捕。
　　啊，对了，我敬你一尺，也希望你能敬我三分。不要企图在这里抓到我，也不要想着把你的老婆孩子弄走，否则，这里将会变成一片火海”
　　魏青荔不敢冒这个险，绝对不敢。
　　他站了起来，恶狠狠的朝唐铭水瞪了一眼：“今天你就住在这里吧。”
　　唐铭水微笑着看着魏青荔气冲冲的回到了房间里。
　　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本子，拿出笔，在上面写道：“魏青荔，同意我住在他家，未来有叛变可能
　　这种人极其顾家，意志无法坚定”
　　这，是个戴笠看的
　　写完这些，他站起身，来到电话前，拿起电话：“帮我接通顺公司通顺公司？麻烦告诉下戴经理，苏北的客人在魏老板家等他”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魏青荔肯定会把自己在武汉的消息告诉戴笠，戴笠一定会赶到武汉的。
　　军统武汉站对外的牌子是长兴公司，而戴笠的办公地点，对外则是通顺公司。
　　戴笠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戴笠乘了一夜的车，下车的时候依旧精神抖擞。
　　一进到办公室，立刻把这里的负责人叫了过来：“有唐铭水的下落了吗？”
　　“还没有。”
　　“其它事呢？”
　　“昨天晚上点，有个电话找您，说苏北的客人在魏老板家等您。我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去吧。”
　　戴笠的助手关好了办公室的门：“苏北的客人，是唐铭水和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魏老板？魏老板是谁？”
　　戴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魏老板？除了魏青荔还有谁？”
　　助手整个人都呆了：“难道，难道他在魏青荔那里？”
　　“现在的武汉除了我们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比魏青荔家里更加安全的吗？”戴笠收起了笑容：
　　“在见到我之前，唐铭水会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他很聪明，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不过我没想通，他是用什么办法让魏青荔答应的？”
　　戴笠在那想了一会，也都没有想明白：“你立刻亲自去一趟，把唐铭水接出来。记得，不要惊动到魏青荔，不能让他察觉出唐铭水和我们之间有任何的一点联系。”
　　“好的，我现在就去办。”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完了

　　唐铭水早晨起来吃了一顿很不错的早餐。
　　魏青荔虽然阴沉着脸，可真的拿唐铭水一点办法也都没有。
　　他害怕自己家人的安危。
　　这个瘟神，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啊。
　　唐铭水喝着熬得很稠的稀粥，吃着鸡蛋，赞不绝口。
　　魏青荔再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难道真的幼稚到以为过了今天就好了？
　　一个人一旦低头，那么一辈子头都很难再抬起来了。
　　魏青荔就是如此。
　　他，完了。
　　唐铭水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本来，魏青荔可以按照早就设计好的人生道路，很顺利的走下去。
　　可就是因为唐铭水出现在了武汉，他的人生轨迹被彻底的改变了。
　　他为自己的家人屈膝，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并没有什么错误。
　　但关键的是，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是特工，而且是领导着很多人的特工头目！
　　既然做上了这一行，那么你就眉头回头路了。
　　任何人都是如此。
　　“你什么时候走？”
　　看到自己的媳妇离开，魏青荔立刻问道。
　　“为什么那么急着赶我走呢？”
　　唐铭水笑了笑：“我说过会在你这里住上一天的，现在，时间还没有到。”
　　魏青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和一个汉奸在一起吃饭并不丢人。”唐铭水似乎对自己这个“汉奸”的身份一点都不回避：“也许有一天，你还会用上我呢？”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魏青荔一直都在心里暗暗发誓。
　　自己这次只是被迫的，从昨天晚上开始，魏青荔总在心里那么告诉自己，他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也被逼如此，他算不上背叛组织。
　　凌晨的时候，心烦意乱的他悄悄起身，拿出了包里的手枪，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干掉外面沉睡的唐铭水。
　　可是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妻子，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害怕唐铭水会拉响身上的手榴弹。
　　“让你的妻子和孩子及早的离开吧。”唐铭水忽然如此说道：“我是很认真说的，你是军统武汉站的站长，身负重任，随时随地还会被人如此要挟，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难道你再一次的屈服吗？把妻子和孩子送到了国外，或者送到香港，去和你的儿子汇合，也许能够避免很多事情的。”
　　魏青荔的身子微微颤抖。
　　是的，该走了，不该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
　　唐铭水决定再给魏青荔一个机会，如果他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那么也许，自己在戴笠面前，会为他掩饰的。
　　他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我说说武汉的情况。不要太具体的，简单一些，尤其是军统方面的。”
　　“你疯了？”
　　魏青荔差点叫了出来，可一想到妻子和女儿，他又放低了自己的声音：“我留你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你现在居然还要让我出卖组织的情报？你比我清楚军统的规矩，比我清楚戴先生的脾气！”
　　“我知道，所以我必须要让你说。”唐铭水漫不经心的解开了衣服的扣子。
　　“扣起来，扣起来。”魏青荔的面色变了，他在那里迟疑着，迟疑着，过了一会，语气有些艰难干涩地说道：“政府已经预料到了武汉会爆发一次大型的战争，所以正在积极准备。军统方面，也从全国各地调派来了大量的人手，增加武汉的情报防卫力量”
　　这一刻，唐铭水心中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魏青荔昨天晚上已经堕落了，当他有了第一次的堕落后，他会变得无所谓。
　　你，完了。
　　“之前，戴先生还在武汉，给我们召开了会议。”魏青荔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唐铭水心里在想什么：“战争爆发前我们的任务，战争爆发时我们的任务，已经一旦武汉沦陷之后，应当如何潜伏，戴先生都给我们做了详细的安排。可是，唐铭水，这些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你的。”
　　不必了。
　　唐铭水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如果自己需要，那么，再威逼利诱一下，你也一样会说出来的。
　　然而，从现在开始，你，完了！
　　你的前途，你的家庭，甚至是你的生命。
　　你真的以为戴先生会放过你吗？
　　“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非常卑鄙。”唐铭水坦率的承认道：“拿家人来威胁对方，这是下九流的手段，可是有的时候，这种办法往往特有有效。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会比我还像一个汉奸！”
　　“你放屁！”魏青荔忍不住骂出了一句脏话。
　　“你会的，一定会的。”唐铭水不动声色地说道：“试想一下，如果你的妻子和孩子现在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他们以此来威胁你，你会跪在地上，向日本人乞求吗？”
　　魏青荔一句话都说出来了。
　　唐铭水帮他做出了回答：“你会的，你会苦苦的哀求，日本人不要杀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你会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然后，我们就是同一类的人了。汉奸唐铭水，汉奸魏青荔！”
　　魏青荔的脸色一片惨白。
　　他发现唐铭水说的话虽然非常难听，但也许，自己真的会那么做的。
　　“砰砰砰”！
　　外面，忽然响起了三声枪声。
　　魏青荔大惊失色。
　　他的妻子和孩子也惊恐的跑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进房间去，赶紧的，进房间去。”
　　魏青荔慌里慌张的把老婆孩子带到了房间里。
　　等他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唐铭水已经不见了。
　　唐铭水呢？
　　他快步来到了电话前，拿起电话，却又迟疑在那半天没有动静。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唐铭水在自己这里的事情。
　　他拨通了电话：“我是魏青荔，刚才我家附近有枪声，立刻去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唐铭水走了出来。
　　他朝周围看了看吗，街上一片的慌乱。
　　街对面，有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窗打开，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戴笠的助手。
　　唐铭水不慌不忙的上了车，关上车门：“戴先生到武汉了？”
　　“是的，正在等着见你。”
　　助理说完，摇上车窗发动了轿车。


第二百六十八章 早就有准备了！

　　“戴先生。”
　　站在戴笠的面前，唐铭水恭恭敬敬地说道。
　　戴笠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你，瘦了。”
　　你，瘦了。
　　这是很多人寒暄时候会说的话。
　　可是在戴笠的嘴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没办法，要考虑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唐铭水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而且，我经过刺杀没有多久，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辛苦了。”戴笠轻轻叹息一声：“一个情报工作者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但不能被人理解，反而还要遭到自己人的伤害。肉体上的，精神上的。”
　　唐铭水笑了笑。
　　他已经习惯了。
　　“坐吧，想抽烟的话尽管抽。”戴笠的声音和颜悦色：“这次日本人派你来武汉，为的是得到我们的情报？”
　　“是的。”唐铭水点了点头回答道：“日本人已经确认会进攻武汉，具体的军事部署，我暂时还没有得到，一有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传递出来的。这次，是日军的最高军事指挥官畑俊六亲自给我下达的任务，不许一切代价，弄清楚武汉城里中国方面的军事部署。”
　　戴笠听的非常仔细：“很好，我已经派人在准备一份假的军事情报了，上面有国军在各个方位的军事部署，当然，为了掩护你，一些地方标记的，完全都是真的，甚至为了彻底引诱日本人上钩，我们还准备牺牲一些小股力量。”
　　战争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
　　很多人会成为牺牲品。
　　可是他们的牺牲，却能够为整个战役带来举足轻重的贡献。
　　“我现在还是很担心的。”戴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一旦决战爆发，日军肯定会发现，你提供的情报上，有很多地方都不对，他们很容易坏你提归报的真实性。到时候，你会有暴露的可能。”
　　“戴先生，这些我都已经考虑过了。”唐铭水却一点都不担心：“如果军统方面能够给予我全力以赴的支持，让日军先小胜，那么，我就有办法摆脱我的怀疑。”
　　戴笠看着他，脸上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这就是唐铭水，面对任何困难，从来都不会叫难。
　　“那好，你暂时在武汉多逗留一段时间。”戴笠很快说道：“还是住在本源忠次那里，他的商社，我们已经严密监视了。只是，情报的获取方式，我们经过仔细的斟酌，决定由谭坤顺传递给你。”
　　“他是谁？”
　　“国防部的一个上校参谋。”戴笠冷笑一声：“他也是我们军统的人，但我们发现，最近他把家人全部都送出了国外，而且还几次找借口申请调阅了武汉日本特务组织的情报。”
　　戴笠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对他进行了试探，派出自己的手下，假装是日本方面的特工，和他进行了短暂的接触。
　　虽然当时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但这条线已经建立好了。
　　“我考虑到你的处境，你也有可能要来武汉。”戴笠缓缓说道：“所以我派出去的那个人，谎称是你留在武汉的成员。你毕竟来过一次武汉，发展出了一两个成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铭水很想说出自己的感激。
　　在行动之前，戴笠已经提前帮自己安排好了那么多的事情，这可以让自己最迅速最安全的完成任务。
　　自己的确是个孤单英雄，不被人理解的活跃在日本人的心脏部位。
　　可是在自己的身边，有太多的人在为自己服务。
　　而很多人，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当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到来，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可能得到公开，那么，自己一定会大声的告诉每一个人：
　　自己所有取得的一切，靠的都是无数人的牺牲。
　　“这件事情进行的一定要谨慎。具体的行动，我会派我的助手通知你的。每天下午，你都去一趟‘汉口茶楼’，逗留不超过三十分钟，除了我的助手之外，任何企图和你取得联系的人都是假冒的。”
　　戴笠说完在那里略略停顿：“昨天，你是住在魏青荔那里的？”
　　“是的。”唐铭水冷笑一声：“我用魏青荔的家人威胁他，他很快就屈服了。而且就在今天上午，他向我透露了你们刚刚召开会议的主要内容。”
　　原以为，戴笠听到这些话会非常的生气，但他没有。
　　他反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一个武汉站的站长，尚且如此，你又怎么能够让所有的特工，都为了这个国家慷慨赴死呢？军统的一些重要人物，我们早就控制住了他们的家人，为的就是防备他们叛变投敌的时候有所顾虑。
　　有些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总还是用大道理说，这是不人道的，这换不来他们真正的忠诚。可是如果我们不把他们的家人控制在手里当人质，恐怕现在早就出现纷纷大批投敌的现象了。
　　魏青荔啊，也是军统老资格的特务了，从力行社时候开始，就跟着我，他不怕死，也不贪财，我总以为他是靠得住的，可是他也有缺点啊。”
　　是人就一定有自己的弱点，而如何抓住这个人的弱点，才是最重要的。
　　“他已经不可信了。”戴笠忽然面色一沉：“我会尽早除掉他的。”
　　唐铭水立刻说道：“戴先生，除掉他是肯定的，但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戴笠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想要做什么，微微点头说道：“这样也好，起码可以让你在日本人那里立下一个功劳。不过”
　　唐铭水笑了笑：“如果他能够向上面反应，我曾经住在他家，那么他还罪不至死，顶多就是把他的职务都给免了。可是，我确信他，不会这么做的。”
　　每个人都有侥幸心理。
　　魏青荔的侥幸心理在于，唐铭水是个大汉奸，他肯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泄露出去，等多自己日后，再成为唐铭水的要挟对象而已。
　　而且，如果他能够抓到唐铭水，一定会尽快处死他的。
　　这样，所有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都可以被永远的隐藏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让本源忠次担心到了极点。
　　现在，他从特殊的渠道得知，军统已经知道唐铭水来到了武汉，正在部署秘密抓捕。
　　就在昨天，他的商社也遭到了一些人的搜查。
　　还好唐铭水及时发现端倪，离开了。
　　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会去哪里。
　　一天一夜都没有唐铭水的消息了。
　　一旦他落到中国人的手里，自己怎么交代？
　　司令官阁下那里又该怎么交代？
　　还好，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唐铭水终于回来了。
　　“唐先生，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出事了。”
　　“没事，我去躲了一下。”唐铭水并没有说出自己在魏青荔那里藏身一晚上的事情：“本源君，有没有什么吃的？我真的饿死了。”
　　在戴笠那里，真的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吃，戴笠显然忽视了这些小事。
　　“好的，请稍等。”
　　“再给我弄点酒。”
　　不一会，本源忠次就弄了几道菜和一瓶酒。
　　“请吃吧。”
　　“陪我喝点。”
　　唐铭水给本源忠次的面前也倒上了酒：“昨天一个晚上，今天一个白天，我都在和军统的那些人周旋着，顺便看了一下武汉的情况。”
　　“没有被人发现吗？”
　　“他们想发现我？”唐铭水冷笑一声说道：“我现身武汉的消息泄露，是非常偶然的情况。可是如果他们想要抓我，恐怕还没有这个办法。”
　　本源忠次的心里，对唐铭水是真心的佩服。
　　武汉啊，全城都在动员，就连自己在武汉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也都不敢轻易出去。
　　可是唐铭水呢？
　　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本源忠次端起了酒盅：
　　“唐先生，你的勇敢和智慧，让我深深敬佩，请喝了这一杯。”
　　唐铭水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本源忠次一边帮他斟酒，一边问道：“唐先生，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我联系上了我在武汉的人。”
　　唐铭水的话让本源忠次一怔，他在武汉居然有人？
　　“我会想办法搞到支那军队在武汉的整个军事部署，当然这需要一点时间。”唐铭水说的非常肯定：“而且，到时候需要你的配合，我会需要动用到一大笔的资金。”
　　“放心吧，唐先生，资金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还有，军统在武汉站的负责人魏青荔。”唐铭水忽然提到了这个名字：“他是主要负责抓捕我的，而且刚刚上任不久。我在考虑，如果我们把他除掉，会不会在军统内部引起震动？”
　　“什么？”
　　本源忠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唐铭水居然想干掉军统在武汉站的站长？
　　太疯狂了。
　　这不光会引起轰动，而且会让军统上下完全震撼的。
　　一个堂堂的站长，居然无法保护自己？
　　“您，您想怎么做？”
　　本源忠次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唐铭水淡淡的回答道：“我需要先摸清楚魏青荔的生活规律，然后再寻找下手的机会。”
　　魏青荔在经过了昨天晚上的惊吓之后，肯定会特别注意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吧？
　　
　　“戴局长。”
　　一听说刚刚离开武汉的戴笠，又回来了，而且要召见自己，魏青荔不敢怠慢，赶紧趁车来到了戴笠在武汉的办事处。
　　“老魏啊，武汉的情况怎么样？”戴笠非常顺口的问了一句。
　　“一切都在按照之前会议的部署进行着。”魏青荔赶紧回答：“我们加强了监视，并且提升了特工等级，请戴局长放心，武汉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那就好。”戴笠交叉着双手坐在那里缓缓说道：“按照你的资历，早就应该当上站长了，可是一直拖到现在，实在没有办法，空缺不好找啊。”
　　“戴局长，我绝对不敢有任何埋怨的意思。”
　　“那就好，武汉是大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站点，有你老魏在这镇守，我还是非常放心的。”戴笠说的风轻云淡：“战争转瞬就会爆发，我们这些军统特工，能够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武汉，势必要陷入到一场苦战之中，到时候，就无分士兵还是特工，人人唯有一死以报国家而已。
　　当然，我们和士兵还是有不同的。如果武汉不守，士兵们还可以撤退，准备下一场的血战，但我们这些特工中的很多人，却要留在这座城市，继续和日本人周旋到底。抛头颅，洒热血，尽忠报国，总想着要不辜负这个国家才行，你说是不是啊？”
　　“戴局长说的是。”魏青荔慷慨激昂地说道：“我早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了。”
　　“那就好。”戴笠说到这里，忽然问道：“我听说唐铭水出现在武汉了？”
　　魏青荔身子微微一颤，随即便镇静的回答道：“是的，您一走，他就出现在了武汉，是他过去在上海时候的一个部下发现的，我已经下令武汉所有特工，以抓到唐铭水为优先目标，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武汉。”
　　“这点，我在电话里已经指示过了。”戴笠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唐铭水这个人，为日本人卖命了很久，他很重要，有不少的情报，所以要尽量抓活的。”
　　唐铭水说过，如果魏青荔能够坦白昨晚的事情，那或许还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戴笠也真么做了。
　　可魏青荔并没有把握好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机会。
　　魏青荔绝不会允许唐铭水活下去的。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这个人。
　　哪怕，因此遭到戴笠的处罚也在所不惜。
　　否则，以戴笠的脾气来说，如果知道自己收留了唐铭水，还说出了军统的会议内容，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具体的，你是武汉站的站长。”戴笠居然笑了一下说道：“该怎么做你比我更加清楚，放手去做吧。对了，明天晚上，我要召开一次特别会议，你记得准备来参加。”
　　“好的，戴局长，我肯定准时到会。如果没有什么其它事的话，我先走了，站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呢。”
　　“去吧，去吧。”戴笠挥了挥手说道。
　　看着魏青荔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戴笠忽然冷冷的笑了一声。


第二百七十章 我不会的

　　唐铭水检查了一下武器，然后小心收好。
　　“唐先生，你确定不需要有人帮你吗？”本源忠次还是有些担心的：“整个武汉的军统都在抓捕你”
　　“没有关系。”唐铭水起身，淡淡说道：“就算再把上海的军统调来，他们也没有办法抓到我。本源君，一个真正的特工，总是要面对无数风险的。”
　　“您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啊。”本源忠次丝毫也都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崇敬。
　　没有人能像唐铭水那么勇敢。
　　没有！
　　当武汉被征服后，自己，一定要把唐铭水在这里勇敢的行径，让司令官阁下，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是的。
　　那是一个帝国真正的英雄！
　　
　　唐铭水走进了汉口茶楼。
　　即便到来的战争阴影，还是影响到了茶楼的生意。
　　客人寥寥无几。
　　“先生，您几位？”
　　“有位了，二楼。”
　　“哎，您二楼请。”
　　唐铭水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那，坐着一个穿着长衫，礼帽放在一边的人。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联络人了。
　　为什么？
　　因为唐铭水太熟悉这个人了，而且和他见过不止一次的面。
　　戴笠的助手！
　　唐铭水怎么也都没有想到，派来和自己联络的，居然会是他。
　　在他的对面坐下，戴笠的助手把面前的一盒烟往前一推：“抽烟。”
　　唐铭水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和你认识那么久，我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重要吗？”助手淡淡笑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小孙，小王，小李，叫什么都可以。我们只是因为任务而在一起，离开后，你继续当你的间谍，我还是戴先生的助手，抗战胜利之后，即便在路上我们相遇，也会装作互不相识。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唐铭水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戴先生派你来和我联络？”
　　“是的，在武汉，从现在开始一直都是我和你联络。”助手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你的身份，必须要绝对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在戴先生身边很久了，如果你的身份泄露，那么，戴先生第一个会杀了我。”
　　唐铭水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好了，说正事吧。”助手继续放低了声音：“那个上校，叫邵汝军，有资格接触到绝密的国防情报。为了配合你的任务，我们正在加紧制定一份假的武汉军事部署，并且计划在后天，由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召开军事会议，宣布军事部署”
　　好家伙，为了配合自己的计划，连陈诚也都牵扯了进去。
　　“戴先生没有和陈长官说出你的身份，只是说我们军统准备进行一次迷惑作战，以配合正面战场，陈长官也同意了。”助手继续说道：
　　“邵汝军会参加的，而且我们给他充分的空间用来获得完整情报。现在，他和我取得了联系，并且知道了我是你在武汉的手下。记得，我的名字叫‘桑金川’，代号‘烽烟’。在军统的时候就是你的部下，你第一次进入武汉的时候，被你成功策反了。”
　　唐铭水牢牢记住了这些。
　　“此后，我会在几日后，让他与你见面。”助手按灭了烟蒂：“具体怎么做，就是你的事情了。”
　　“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唐铭水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我听说邵汝军的家人都已经被送到国外去了？”
　　“是的。”助手平静地说道：“可是，像这样的卖国行径，他的家人一定也会受到牵连，无论他们跑到了哪里，都不会逃过军统追杀的。”
　　说完，在那沉默了一会：“有些话本来我不该告诉你的，可是，我很佩服你，一个人当间谍没有什么奇怪的，但要在如此的敌视中，忍受着自己人的追杀继续潜伏，让我不得不尊敬你。
　　戴先生有把你调回来的意思”
　　什么？
　　唐铭水一怔。
　　调回来？
　　自己千辛万苦的取得了日本人的信任，调回来？
　　“听我说。”助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很出色，完成了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你潜伏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这是第一点原因。
　　第二点，是戴先生担心你迷失自己。长期的潜伏，对于人的精神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有的时候，你会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潜伏间谍，还是真正本来就是一个汉奸？”
　　唐铭水明白了。
　　他一直都在扮演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慢慢的迷失在这个角色了，会忘记了自己的任务，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
　　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之前，在东北，曾经就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一个潜伏间谍，在长期潜伏之后，终于崩溃了，成了一个真正的汉奸。
　　“请回去告诉戴先生。”唐铭水凝视着对方：“唐铭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我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知道什么时候活着，什么时候死去。
　　我想回家，想要重新恢复我的身份，想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但那都是抗战胜利之后的事情了。我在日本人那里很好，每一天晚上入睡前，我都会对自己在心里默默的说：
　　‘唐铭水，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你得好好的活着。唐铭水，你是军统的水爷，你不是唐疯狗，你是唐阎王，一个让日本人闻风丧胆的唐阎王！’
　　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去的，等到日本人失败的那天吧。要么，是我完整的回家。要么，请到墓地去给我上一杯酒吧。”
　　“我明白了，我会把你的话一个字不漏的告诉戴先生的。”助手的眼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你是一个英雄，我想向你敬一个礼，但这里条件不允许。好好活着，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
　　他拿起礼帽站了起来：“对了，今天晚上，戴先生会召开武汉站特别会议，魏青荔也会参加的。会议结束的时间，是晚上的11点。”
　　“明白了。”
　　唐铭水也起身：“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再见。”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胆的刺杀

　　“您，您真的准备去暗杀魏青荔。”
　　本源忠次难以相信。
　　之前，以为唐铭水只是说说的而已，但绝对没有想到他竟然当真了。
　　而且，行动的如此之快。
　　“我的敌人，一定要干掉。”
　　唐铭水的语气波澜不惊：“魏青荔不是想抓我吗？那么，他可以安心的死了。”
　　本源忠次精神大振：“请一定要带上我，唐先生。”
　　他在武汉潜伏了很多年，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成绩。而唐铭水的到来，绝对会改变这一切。
　　他将和唐铭水一起，创造出间谍史上了不起的成绩。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不怕，唐先生，跟着你，我什么都不害怕。”
　　“那么，准备一下，再带两个人，晚上9点集合。”
　　“是！”
　　
　　魏青荔很早就来到了会场。
　　戴局长主持的会议，如果你迟到的话，会给他留下非常恶劣的印象。
　　之前就是有一个副站长，开会的时候迟到了十分钟，结果过了几天，他出了一些小岔子，直接被免除了副站长的职务。
　　戴笠认为，身为一名特工，还是领导，连最起码的时间观念都无法遵守，那么，他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自从那次之后，一旦遇到戴笠召开的会议，就再也没有人敢迟到了。
　　
　　唐铭水喝下了最后一杯酒，看了一下时间：
　　8点30。
　　“人手都召集齐了吗？”
　　“是的，两个都是跟我在武汉潜伏了很久的，枪法很准，而且绝不怕死。一旦刺杀结束，他们将和我负责掩护唐先生撤退。”
　　“是我们两个一起撤退。”
　　唐铭水纠正了一下：“本源君，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在帝国占领武汉之前，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谢谢你，唐先生。”
　　本源忠次带着无比的感激。
　　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够听到唐铭水的心声：你这个笨蛋，我还不舍得你死那时候，他又会是怎样的想法呢？
　　
　　会议准时召开。
　　说的内容无非就是老生常谈。
　　日本人一定会进攻武汉，在前线酣战的时候，军统特工应该如何协助正面战场云云。
　　戴笠之前在很多会议上，都已经反复强调过这点了。
　　但每个人都还是非常认真的做着笔记。
　　魏青荔有些心不在焉。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唐铭水的踪迹？
　　他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还有，他还会去自己家吗？
　　自己的老婆女儿该尽早的拿牌他们到香港去了。
　　一旦抓到唐铭水，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把他立刻除掉，让他开不了口说话，并且在戴局长的面前，还能够为自己开脱呢？
　　戴笠具体在那说些什么，他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唐铭水看了一下时间，晚上10点。
　　一边的本源忠次和他的两个部下，对唐铭水简直佩服到了极点。
　　这里就是军统武汉站总部的对面啊。
　　唐铭水居然胆子大到直接跑到这里来刺杀？
　　这里不断的有军警和便衣路过。
　　无论是谁，过来查一下的话，他们就全完蛋了。
　　“你们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刺杀，那些人一样也想不到。”躲在墙角的拐弯处，唐铭水旁若无人的点着了一根烟：“很多时候，要想顺利的完成一个任务，比的就是谁的胆子大。”
　　本源忠次发誓，等到帝国占领武汉，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到唐先生的手下去做事。
　　在他的身边，一定能够学到很多的。
　　一定
　　
　　会议终于结束了。
　　参加会议的特务们，一个个站了起来离开。
　　“魏站长。”
　　魏青荔正想也跟着离开，戴笠却叫住了他。
　　“什么事，戴局长？”
　　“有几分文件，似乎描述的不太清楚，你给我解释一下。”
　　魏青荔当然不敢怠慢。
　　现在，是晚上10点30
　　
　　“会议结束了，全都出来了，怎么还没有看到魏青荔？”
　　本源忠次有着着急：“会不会出事了？魏青荔得到了消息？”
　　“耐心，本源君，一定要耐心。”唐铭水看起来根本就不慌张：“如果魏青荔得到了消息的话，那么现在我们都已经被包围了。”
　　
　　终于和戴笠解释清楚了。
　　晚上11点。
　　想着家里的老婆孩子，魏青荔恨不得立刻赶到家里去。
　　司机和两个保镖一直在会议室外等着。
　　“去把车子开来。”
　　魏青荔急切地说道。
　　
　　“那是魏青荔的司机，准备！”
　　唐铭水猛的扔掉了烟蒂，拔出了手枪。
　　身边的三个日本特务，也全部都拿出了冲锋枪
　　
　　“可以走了，魏站长。”
　　魏青荔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他和其他人一样，绝对想不到，在军统武汉站的总部对面，竟然有人大胆到会在这个地方进行一次刺杀
　　
　　出来了！
　　当看到魏青荔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唐铭水笑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在开来，距离魏青荔还有不到十米。
　　身边的两个保镖，已经走上两步，准备车一停就开门了。
　　就是，现在！
　　唐铭水猛的冲出，抬枪，射击！
　　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
　　他看到，魏青荔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保镖大乱，一个保镖一下扑倒在了魏青荔的身上，另一个赶紧掏枪。
　　可是，三挺冲锋枪同时发出了嘶吼，压得两名保镖根本无法抬头。
　　“撤啊，撤啊！”
　　本源忠次一把拉住了唐铭水：“撤啊！”
　　然后，对着那两名枪手一鞠躬：
　　“拜托了！”
　　
　　两名枪手被完全包围了，其中一名受了重伤。
　　根本没有办法逃跑了。
　　但现在的他们，却觉得非常的骄傲。
　　能够为唐先生而死，那是一种光荣。
　　而且，他们还杀死了军统武汉站的站长。
　　值了，什么都值了。
　　现在，是到了为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效忠的时候了。
　　“开枪吧。”那个受了重伤的枪手说道。
　　“砰”。
　　他的同伴拔出手枪，在他的心口开了一枪。
　　接着，他倒转枪口，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心里默默的念着：
　　“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唐先生，能够和你共事那是我的荣幸。”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忠心耿耿的本源

　　“军统武汉站站长魏青荔惨遭刺杀”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这样的消息。
　　凶手只有一个：
　　日本人！
　　武汉群情汹涌。
　　日本人竟然混入了武汉，刺杀了军统要员！
　　严惩凶手，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呼声，响彻在武汉的大街小巷。
　　每个武汉人的情绪都被彻底的调动起来了。
　　魏青荔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但起码他也有欣慰的地方。
　　他受到了一个英雄般的葬礼。
　　几乎，大量的民众都来为他送行。
　　在他们的眼里，魏青荔就是一个誓死和日本人抗争到底的大英雄大豪杰！
　　“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外面自发组织起来的送葬队伍，戴笠的声音很低：“又有谁能够想到，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几乎就成了一个汉奸呢？”
　　“起码，他死的值了。”助手的声音同样不高：“他是因为唐铭水的出现死的，大约，在此之前，唐铭水已经设计好了他的想法了吧？”
　　“唐铭水真的不愿意回来吗？”
　　“是的，他的态度非常明确，不到抗战胜利，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好吧，那就随他去吧。”戴笠轻轻叹息一声，离开窗口：“我担心他会迷失自己，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那个日本妻子已经死了，从那一刻开始，他应该就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吧？”
　　“他的父亲、母亲以及妹妹都在日本人的手里。”助手关上了窗：“要不要让沈易衡设法营救一下？”
　　“不用。”戴笠摇了摇头：“如果要救，唐铭水自己一定会设法营救的。可他为什么没有那么做？他想彻底得到日本人的信任，他的家人，就是他留在日本人那里的人质啊。”
　　“唐铭水的牺牲太大了。”助手忍不住说道：“为了完成潜伏，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戴笠在那沉默一会：“一切，都等到抗战胜利之后再还给他吧。”
　　
　　“这是空前的大捷，司令官阁下！”
　　日军前线指挥部里，樱井康成手里拿着一张刚刚得到的报纸：“支那人的报纸上已经证明，军统武汉站站长魏青荔被击毙身亡。唐铭水刚刚去武汉没几天，居然做出了这么振奋士气的举动。”
　　“是的，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畑俊六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奇迹啊，真的是一个奇迹啊。之前潜伏在武汉的机关长是？”
　　“本源忠次。”
　　“是的，本源忠次。”畑俊六满意地说道：“他在武汉潜伏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没有建立什么大的功勋，可是唐铭水呢？杀死了魏青荔，现在的军统，一定是人心惶惶，士无斗志了吧？在上海之战中，军统表现的特别讨厌，他们总好像一只只苍蝇一样在那‘嗡嗡嗡’的乱飞。
　　可是武汉之战，情况也许会变得大不相同了。唐铭水这个名字，会好像一个恶灵一样，不断的在他们身边盘旋，当他们走上战场，企图和帝国为敌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想到这个恶灵，会左右的看看，这个恶灵，什么时候会出现自己的身边？”
　　司令官阁下给予了唐铭水很高的嘉奖。
　　而这对于自己上海机关的机关长来说，同样也是一种巨大的荣誉。
　　“我们之前把唐铭水调到前线来的做法是正确的。”畑俊六很为自己的这个设想而感到得意：“在这里，他更加能够发挥出他的巨大作用，要给他嘉奖。”
　　“是的，但那要等着武汉被我们攻克为止。”樱井康成微笑着说道：“现在我，我们需要等待他从武汉带回来的军事情报，到了那个时候，大规模的进攻就可以开始了。”
　　畑俊六在那想了一下说道：“想办法和武汉的唐铭水取得联系，看看他还又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好的，司令官阁下，我立刻就去办。”
　　
　　“干杯！”
　　直到现在为止，本源忠次都还陷入在兴奋之中。
　　太了不起了，真的太了不起了。
　　没有想到，刺杀真的已经成功了。
　　现在，武汉所有的军统特工，一定都处在惶惶不安中吧？
　　能够在唐先生的手下办事，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这杯酒，献给为我们牺牲的特工吧。”
　　唐铭水把杯子里的酒洒到了地上：“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们的名字是”
　　“不要告诉我。”唐铭水打断了他的话：“等到帝国在支那的战争全面胜利之后，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所有的日本人，他们为了帝国做出了怎样的牺牲啊。”
　　本源忠次的眼眶湿润了。
　　他发誓，如果现在唐先生要自己牺牲的话，他一定不会有任何迟疑的。
　　那是一种巨大的光荣。
　　“军统一定想要为魏青荔报仇，现在武汉街头已经变得非常危险了。”唐铭水的神色凝重：“而且我们刚刚损失了两个人，力量被极大程度的削弱，让剩下的人谨慎从事。”
　　“是的，我会吩咐他们的，请放心。”
　　“我来武汉，主要的任务是获得武汉的军事部署。”唐铭水看起来在那沉吟着说道：“之前，我留在武汉的棋子，代号‘烽烟’，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他联络到了支那指挥部的一名高级官员，正在想办法安排我们见面。本源君，我让你安排的资金主准备好了没有？”
　　“请稍等。”
　　片刻功夫，本源忠次拿来了一只箱子，打开：“这里是五百两黄金，五千美元的现金，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如果还不够的话，我还能够想办法设法弄到钱。”
　　“够了。”
　　唐铭水看都没有看这挟：“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
　　“什么？谢谢，唐先生，谢谢！”
　　本源忠次大喜过望。
　　这是一份巨大的功劳啊。
　　一旦得到了支那军队的军事部署情报，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肯定也会有自己一份的。
　　唐先生本来完全可以自己单独完成这个任务。
　　可是现在却把自己给带上了，这让他根本无法想象。
　　本源忠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
　　从现在开始，只要好好的跟着唐先生，无论唐先生让自己做什么都无条件的去做就是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说书的！

　　魏青荔之死让整个武汉城变得空前团结起来。
　　每个普通人，都知道日本人的魔爪已经伸到了武汉，每一个人都处在了危险之中。
　　而在军统内部，唐铭水，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头号通缉目标！
　　不杀唐铭水，誓不罢休！
　　当汉奸能够当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罕见的了。
　　唐铭水在武汉的活动，变得越来越危险起来了。
　　任何的一点疏忽，都会让他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且，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为他平反。
　　唐铭水过的非常谨慎小心。
　　可是，即便是他，也感受到了深深的压力。
　　有人跟踪！
　　从一出门，唐铭水立刻感觉到了这一点。
　　而且是两个人！
　　跟得非常紧，非常有经验。
　　应该是老特工了。
　　前面有条巷子。
　　如果现在自己进去，藏身其间，等到他们上来，直接解决掉他们？
　　这个想法很快被唐铭水自己所否决了。
　　一个老资格的特工，往往都是军统的优秀人才。
　　他们该好好的活着，要死，也要死在和日本人战斗的时候。
　　而不是让自己来杀了他们。
　　也许自己的这个想法，会让自己陷入到更大的危险中。
　　可是，唐铭水并不在乎。
　　像他这样的人，有哪一分钟不是生活在危险中的？
　　他开始朝着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走去。
　　在那两个跟踪者，和他们的同伴完成汇合之前，必须要摆脱他们。
　　前面的米店里，不少的人在抢购大米。
　　战争爆发在即，粮食永远都是普通人最关心的一样东西。
　　尽管政府一再三令五申强调，不许趁乱囤积商品，然而那些黑心的老板，却从来都不会顾忌到政府的命令。
　　在他们的眼睛里，金钱就是一切。
　　其它什么物价飞涨，民众的死活，和他们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法币在不断贬值，物价涨得已经让人难以忍受。
　　1937年抗战前夕，法币发行总额不过14亿余元，当时，100元法币可以买两头牛，到了今年，已经只能买两头猪了。
　　而且毫无疑问的，法币还会进一步的不值钱。
　　怎么尽快把手里的钱花出去，换成生活必需品，才是老百姓首先要考虑的。
　　今天，这家粮店开始限量出售大米，价格高出了昨天三成，可是那些老百姓根本就不在乎。
　　越快买到，就能够越早解决生计问题。
　　几个警察，搬着凳子坐在那里，负责维持秩序。
　　能出什么乱子呢？
　　唐铭水缓缓的靠近了粮店。
　　后面的两个人，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暗中观察着自己。
　　唐铭水来到警察面前，掏出烟：“老总，借个火。”
　　说完，还给每人发了一支烟。
　　看到这个人这么懂事，一个警察笑眯眯的拿出洋火递给了唐铭水。
　　唐铭水点这里烟，在还洋火的时候低声说道：“老总，后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我刚才听到他们在说日本话。”
　　“什么？”
　　几个警察“嚯”的站了起来，立刻朝着那两个军统特工冲去。
　　唐铭水笑了。
　　他立刻拔足飞奔。
　　“站住，站住！”
　　两个特工正想追，几个警察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做什么？”
　　领头的警察敢说完，已经举起警棍恶狠狠的落了下来。
　　“啊！”
　　一个特工捂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接着，那些警察对他们拳打脚踢，领头的警察狠狠的唾了一口：
　　“他妈的，老子虽然被别人骂，但好歹也是一个中国人！”
　　
　　唐铭水知道那两个人已经跟不上自己了。
　　虽然会受到皮肉伤，但总比被自己干掉要好。
　　现在，暂时安全了。
　　他看了一下时间，还没到。
　　前面，有个说书的。
　　唐铭水干脆站在人群后面，听说书的说些什么。
　　可是一听，他就怔住了。
　　说书的，居然在说自己的故事：
　　“话说那倭寇进入了上海那唐铭水擅使双枪，百步之内，弹无虚发。攀墙等楼，如履平地
　　可就这么样一位人物，却心甘情愿当了汉奸唐铭水残害同胞，杀人如麻，这当时就激怒了军统的一条好汉，誓要将唐铭水杀之而后快
　　此人姓孙，名金水要认真说起来，此人乃是唐铭水的徒弟，可为何师徒反目？原因无它，就是因为孙金水看不得唐铭水的卑劣行径”
　　外面怎么评论自己，唐铭水根本就不在乎。
　　可又听到了小孙的名字，唐铭水却是一阵心酸。
　　“可惜，孙金水中了唐铭水的埋伏，被困在了上海一座饭店楼上。孙金水也是用双枪，啪啪啪啪，一个人，打死了十三名倭寇，二十八名汉奸”
　　小孙不是这么死的。
　　唐铭水心里默默的说道。
　　“后来他掏出一颗手榴弹，扔了出去等到硝烟散尽，那狗汉奸唐铭水，带着帮凶心惊胆战的上了楼，却哪里还有孙金水的影子？
　　楼上的柱子上，只写着一行血字，‘他日再来取你狗命！’
　　后来，终于被孙金水找到机会，下海庙里，孙金水联手高僧心澄大师”
　　“好，好！”
　　听到唐铭水身中数弹，他的那个日本老婆也被打死了，听书的响起一片热烈的喝彩声。
　　好，好！
　　大汉奸唐铭水，你该死！
　　唐铭水居然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却带着一丝苦涩。
　　小孙如果真的没死，那该多好？
　　有的时候，他在睡梦里，经常会梦到小孙。
　　小孙拿着枪对着他，大声地说道：“唐铭水，你去死！”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会在睡梦中被惊醒，然后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他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几张票子，放到了说书人的面前。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说书人连声道谢。
　　自己是凭嘴吃饭的，现在时局艰难，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给钱的人越来越少了。
　　难得这位先生出手那么大方。
　　唐铭水淡淡一笑，慢慢离开。
　　说吧，说吧，把小孙的故事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还有无数为了国家而死的烈士们。
　　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自己呢？
　　也许在抗战胜利之后，自己的身份公开，也有人会把自己的名字编到故事里的。
　　然而却绝对不是现在。


第二百七十四章 收买！

　　唐铭水进了饭店里的一个包厢。
　　戴笠的助手“桑金川”，和一个四十来岁，穿着长衫，满脸写着紧张的中年人已经在了。
　　一看到唐铭水进来，桑金川立刻站了起来：“您来了。”
　　那个中年人也带着几分惶恐站了起来。
　　“坐吧，坐吧。”
　　唐铭水却一点都不在意。
　　等到几个人坐定，桑金川大声说道：“伙计，上菜！”
　　三个人默然无言。
　　等到菜上齐了，桑金川特别交代了一下伙计：“没有我叫你不要进来。”
　　包厢的门一关上，桑金川立刻说道：“这位就是唐老板唐老板，这位是邵汝军邵先生。”
　　就是那个准备投敌的上校？
　　“唐老板，久仰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桑金川和邵汝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不要害怕，自己人。”
　　唐铭水站起身，打开了门，拎着一个包的本源忠次走了进来。
　　重新关好了门，坐下，唐铭水点着了一支烟说道：“邵先生，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你们到处再抓的唐铭水。”
　　当确认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唐铭水，邵汝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别害怕，我唐铭水要杀的，只是军统特工。”唐铭水微微一笑：“今天，我是来和你交朋友的。这位，也是我的朋友，日本朋友，本源忠次！”
　　“本本源先生，你好。”
　　因为紧张，邵汝军变得有些口吃起来。
　　本源忠次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要交朋友，总是要拿出点诚意来的。”唐铭水一伸手。
　　本源忠次立刻会意，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叠日元。
　　“日元一万，当做是我们的见面礼。”
　　唐铭水把日元一下推到了邵汝军的面前。
　　这一来，邵汝军的情绪多少平复了一些，他毫不迟疑的收起了钱：“唐老板，谢谢，谢谢。”
　　“我的诚意，已经给你了。”唐铭水不紧不慢地说道：“邵先生的诚意呢？”
　　邵汝军略一沉吟：“不知道唐老板要什么样的诚意？”
　　“情报。”唐铭水脱口而出：“邵先生一定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也知道邵先生是做什么的。我要什么，何必直说？”
　　邵汝军点了点头：“唐老板，国民政府已经决定进行武汉保卫战总指挥，蒋介石第9战区司令长官陈诚，负责长江南岸第1兵团总司令薛岳第20集团军总司令商震，辖第32、第18军第9集团军总司令吴奇伟”
　　他把这些中国军队的序列号全部说了出来。
　　一边的“桑金川”，听的是勃然大怒。
　　身为堂堂的国军上校，怎么厚颜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这些，全部都是机密啊。
　　总指挥部千辛万苦的调兵遣将，誓死保卫武汉，可所有的努力，因为一个叛徒的出现，却让敌人轻而易举的掌握到了绝密资料！
　　而反过来想一想，他也对唐铭水正在做的事情充满了尊敬。
　　唐铭水很耐心的听他说完：“邵先生，老实说吧，这虚报，即便不需要你，我也能够轻易弄到。我需要更加值钱的”
　　“我不明白唐老板说的更加值钱的是什么意思？”
　　“武汉的全部兵力部署，各火炮阵地，狙击阵地的详细情报”
　　当唐铭水说出了这个要求，邵汝军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唐老板，这恐怕有锌人所难了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上校，这虚报都是那些将军们掌握的，你让我到哪里去弄？”
　　“你有办法的，邵先生。”
　　唐铭水笑了：“你一定有办法的。明天，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将会召开军事会议，宣布军事部署，邵先生作为高级作战参谋，也一定会参加会议的。”
　　“你怎么知道的？”邵汝军大吃一惊。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唐铭水淡淡笑了一下：“如果我连这虚报都不能掌握，还怎么在武汉城里呼风唤雨？”
　　邵汝军沉默了一会：“唐老板，一旦这虚报泄露，日后追查起来，我是会掉脑袋的。”
　　“邵先生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唐铭水的手指轻轻的叩击了一下桌面。
　　本源忠次立刻再次从包里拿出五根金条放在饭桌上。
　　“黄金五十两。”唐铭水看都不看这些黄金：“这些当成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十倍！”
　　邵汝军的眼睛亮了。
　　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己冒着那么巨大的威胁，和日本人取得联系，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赚钱？
　　“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的。”邵汝军死死的盯着这些黄金，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不是想办法，而是一定要做的。”唐铭水趁热打铁：“邵先生，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只要我得到我需要的，我会把你送出国。日本、美国，想去哪里都可以。戴笠和他的军统就算是再厉害，难道还能跑到国外去抓你？你带着老婆孩子隐姓埋名，天王老子都管不到你。”
　　“是的，是的。”邵汝军连连点头。
　　“瞧，合作愉快。”桑金川给几个人的酒杯里倒上了酒：“来，来，我们喝上一杯。”
　　唐铭水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邵先生，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可对于不讲义气的朋友，我也从来不会心慈手软的。那个魏青荔的事情你恐怕也知道了，我也不瞒你，魏青荔就是被我干掉的。
　　你拿我当朋友，我把心剖出来给你都可以。可你要是出卖我，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你。别说你是个国军的上校，就算你是个将军，上将，我要想追杀你，也都易如反掌。邵先生，请你牢牢记住我的话。”
　　一层层的冷汗，在邵汝军的背后冒出。
　　那种强大的压力，现在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你放心吧，唐老板，我这个人，说到做到，绝对不会三心二意的。唐老板尽管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那就好。”唐铭水站了起来，边上的本源忠次也赶紧跟着站起。
　　唐铭水一拱手说道：“那我就等着邵先生的好消息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特别联络员！

　　唐铭水不在上海。
　　无论是吉田木翔，还是李士群，都认为现在是放开手脚活动的绝好时间了。
　　否则，所有的功劳都要被唐铭水抢光了。
　　平心而论，李士群还是很有能力的。
　　他之前制定的计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但是，唐铭水！
　　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让他所有的计划全部落空了。
　　一大早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手下，抓到了一名军统特工。
　　“抓紧审问！”
　　李士群亲自参与了审问。
　　这个特工的嘴很硬，被严刑拷打，却什么都没有招供，只说自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放下来。”
　　李士群指示着自己的手下，把这人放到了椅子上，他来到了那人面前：“你是个普通人？”
　　“是是的我真的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啊。”
　　“你瞧，我真的不喜欢和不诚实的人打交道。”李士群微微笑着说道：“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被打成了这样，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可你却在忍。
　　我知道，军统的特工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尤其老资格的特工，对于痛苦的承受能力，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承认吧，你就是军统的特工。这样，起码可以少受一些痛苦。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抓到你吗？”
　　为什么？
　　特工不知道。
　　一个日本人的巡逻小队走在上海的街头，他若无其事的走过，结果一会儿就被抓了。
　　“你太冷静了，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李士群说的不急不慌：“一个普通的中国人，看到日本宪兵出现，都会慌乱躲闪，但你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这就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开始悄悄的跟着你
　　我注意到，你走路的时候非常谨慎，走几步就会停下来，或者掏出烟点上，或者买上一份报纸，然后猛一回头。这都不是正常人的表现，你明白吗？一个正常人，是不会这样的，只有一个特务才会如此”
　　现在，那个人有绪白了：“可是，你没有证据，不能凭空诬陷我。”
　　“证据？”李士群笑了：“你居然和我说证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认为你有嫌疑，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你带回来，严刑拷打，哪怕你真的是被冤枉的。
　　你和我说证据？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在这个世界消失，没人会管你去了哪里，是死还是活着”
　　说完，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这个人的对面：
　　“我看你也就四十来岁，一定有老婆孩子了吧？何必呢，你想想，你要是死了，你的老孩子怎么办呢？你老婆会改嫁，嫁给张三或者李四。我想，等到她嫁了过去，你的孩子一定不会受待见的。
　　他会被打，被狠狠的打，可是他没地方哭，因为他的爸爸不在身边。你的老婆想要护着孩子，可是她不敢，因为她也害怕被打，因为她真正的老公也不在身边。可怜啊，每天晚上，还有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爬在你老婆的身上肆意妄为。”
　　那个人的身子抖了一下。
　　这根本没有逃过李士群的眼睛：“就为了你的所谓信仰，坚持这一切值得吗？你为你的信仰而死，可是你的同事呢？他们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他们会帮你照顾你的老婆孩子吗？
　　不，不会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就算杀死了你，我也会让人传播出去，你已经向我们投降了，你已经和我一样当了一个汉奸了。
　　你说，你的那些同事会怎么想？明明你舍身取义，可在你的同事眼里，你就是一个汉奸，一个狗汉奸！”
　　那个人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了。
　　李士群的心里已经有底，他让人拿来了烟，掏出一根点着，然后塞到了这个人的嘴里。
　　那个人大口大口的吸着。
　　李士群一点都不着急。
　　他太清楚了，这个人的精神正在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叫高景轩。”这个人终于开口说道：“民国二十四年加入的力行社，现在是军统上海站的特别联络员”
　　抓到大鱼了！
　　李士群心里一阵狂喜，他强忍着内心的喜悦：“好，很好，看，你早这么说何必吃这些苦头呢？啊，不急着交代，我先找个医生来帮你治疗下伤势。”
　　高景轩感激的点了点头。
　　“来人，给我好好照顾好高先生。”
　　李士群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是吗？特别联络员？这主要是做什么的？”
　　一听说抓到了个重要人物，吉田木翔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他们知道很多重要的秘密任务。”
　　回答他的，是贺洛川：“比如军统上海站的大头头，要传达什么指示，召开什么会议，都是通过这个特别联络员传递的。
　　高景轩？嗯，我知道这个人，的确是民国二十四年加入的力行社。业务能力很突出，立了几个功劳，所以提拔的很快。”
　　吉田木翔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么，他知道军统上海站总指挥沈易衡躲在哪里？”
　　“是的，他肯定知道的。”李士群忙不迭地说道：“沈易衡在公共租界的秘密藏身处他都知道，他也是沈易衡重要的眼线。”
　　“那么，为什么不立刻加强审讯？”
　　李士群还没有开口，贺洛川已经帮他回答道：“因为，如果要让一个犯人对我们死心塌地，连续的审问是不明智的。我看李先生的目的，是要让高景轩对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贺先生。”李士群假惺惺的笑了一下：“我是这么考虑的，所以，吉田大尉，今天晚上，我会特别设宴，用来宴请高景轩。如果大尉阁下方便的话，也请您出席。”
　　“我会的，一定会去的。”吉田木翔说到这里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贺先生，既然你也认识这个高景轩，不如和我一起去会会他吧。”
　　“也好。”贺洛川倒是没有反对：“说起来，他也算是我的部下，老部下既然来了，我没有不见他的道理。”
　　李士群心里有些吃醋，这明明都是自己的功劳啊，和贺洛川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当着吉田大尉的面，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个唐铭水，一个贺洛川，在自己飞黄腾达的道路上实在是太碍事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勾心斗角！

　　高景轩有些紧张。
　　他的伤口经过了精心的处理，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他被带到了一间房子里，里面准备了一桌的饭菜。
　　李士群想做什么？
　　为什么不继续审问自己？
　　高景轩不是特别的明白。
　　房间的被打开了。
　　高景轩赶紧站了起来。
　　李士群和两个人前后走了进来。
　　高景轩看到一个人，一怔，赶紧上前：“贺站长。”
　　贺洛川！
　　“小高啊，很久没有见了。”贺洛川朝他看了看：“给你介绍一下，李士群先生你已经见过了，这位是吉田木翔大尉。”
　　“李先生好，吉田大尉好。”
　　高景轩一个鞠躬。
　　李士群很有一些不满。
　　这是反客为主了啊。
　　可是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吉田大尉，那么我们入座吧？”
　　“好的。”
　　几个人一坐定，李士群便吩咐上酒。
　　而且，他还亲自给高景轩斟了酒。
　　高景轩受宠若惊。
　　“高先生很受军统方面的重视吧？”吉田木翔和颜悦色的问道。
　　“还好，还好。”高景轩赶紧站起来回答道。
　　“小高啊，不要那么拘束，吉田大尉是很和善的人。”贺洛川让他重新坐了下来：“现在是跟着沈易衡吗？”
　　“是的，贺站长。”
　　“和我说说沈易衡的情况。”
　　“是的，是的。”高景轩已经决定死心塌地的当一个汉奸了，而且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沈易衡接任上海站总指挥的时间不长，来之后，老人基本没动，而且无一例外都得到了重用。
　　他策划了几次大行动，宪兵队的松田新名少尉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吉田木翔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年初的时候，松田新名少尉在单独外出的时候，惨遭意外。他被发现死在了一条臭水沟里，死因是刀伤。
　　而且他身上的财物全部消失。
　　根据判断，由于松田新名少尉外出的时候穿的是便服，所以日本方面一度认为他是死于劫杀。
　　现在从高景轩的嘴里才知道，松田新名少尉还是死在了军统的手里。
　　“那次，是沈易衡亲自动的手，他用刀非常厉害”
　　高景轩把他知道的关于沈易衡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吉田木翔非常满意。
　　很好，这真的是条大鱼。
　　“高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朋友了。”吉田木翔举起了杯子：“我敬你。”
　　“谢谢大尉先生，谢谢大尉先生。”
　　吉田木翔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沈易衡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公共租界里躲藏吗？”
　　“是的，大部分的时间。”高景轩非常肯定的回答道：“但他每周会离开公共租界两到三次，亲自去军统上海站的各个小队检查情况，布置任务。至于我的任务很大的一部分，就是替他打前哨，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
　　“如果”吉田木翔缓缓说道：“我要让你把他引出来呢？”
　　高景轩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日本人的意思：“可以是可以，当我现在受伤了，贸然回去，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的。”
　　“这个不要紧。”吉田木翔已经想好了：“我会给你安排一出好戏的，让沈易衡认为你是意外造成这样的情况，当然，这出好戏全部放在公共租界里演，以增加可信程度。”
　　高景轩不知道这出戏该如何演。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对付沈易衡这样的人，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贺洛川缓缓开口说道：“沈易衡既然得到戴笠器重，能够来指挥上海军统特工，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这次是我们最好的，甚至是唯一一次生擒他，抓捕他的机会了，一旦错失他不会再上当的。”
　　说到这里，他朝高景轩看了一眼：“吉田大尉，自从我到了这里，一直赋闲，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再加上高景轩之前是我的部下。如果吉田大尉信任的话，那么就让我来负责指挥这次行动吧。”
　　“贺先生肯亲自出山那是最好不过的”
　　吉田木翔大喜，可话刚刚说了一半，李士群已经急急忙忙地说道：“贺先生德高望重，由您来指挥再好不过。只是这个案子到底是我之前在负责的，所以，士群虽然不才，但也愿意担此重任。”
　　抓到军统上海站的大头目，这么大的功劳，李士群怎么可能轻易拱手相让？
　　吉田木翔有些为难。
　　从感情上来说，他是更加愿意相信贺洛川的，可是李士群说的没有错，高景轩毕竟是他先抓到，而且让他开口的。
　　直接拒绝，非但不通人情，而且会让李士群觉得心灰意冷，之后未必就能够真心帮自己办事了。
　　在那想了一会：“贺先生和李士群先生，都是忠心为了帝国办事，我很欣慰。但是我们现在要抓捕的，毕竟是沈易衡，军统在上海的实际负责人。诚如贺先生说的一样，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来，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我决定，这次行动由我亲自指挥，贺先生和李士群先生，请你们担任我的助手。只要我们能够同心协力，沈易衡一定会落到我们的手里。贺先生，李士群先生，我这样的安排你们还满意吗？”
　　贺洛川当然没有意见。
　　他必须要加入到这次行动中。
　　沈易衡对于上海的重要性，他太了解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只要自己参与进去，就一定能够找到营救他的办法。
　　而对于李士群来说，尽管这不是他想要的最满意的结果，但至少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起码，可以不用把天大的功劳让给别人。
　　看到两个人全都点头答应，吉田木翔兴致勃勃：“那么，就让我们共同举杯，预祝此次行动的顺利成功。之前，唐铭水已经嚣张了太长的时间，这次只要能够抓到沈易衡，在上海，我们将占据上风。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诸位，我提议设立新的情报机构，已经得到了上面有力人士的大力支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年下半夜就能够开始组建。诸位，凭借着这次的功劳，我确信，一次都将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进行的。”
　　高景轩在一边怔怔的听着。
　　怎么好像日本人和日本人之间也有矛盾似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军事部署

　　唐铭水喝着茶，听着戏，悠然自得。
　　一边的本源忠次紧张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都想不到，唐铭水居然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跑到了人流量极大的茶馆来进行接头。
　　虽然武汉开战在即，可是纵使这样，茶馆里每天都还有不少的老客人。
　　“不用担心，镇静点。”唐铭水注意到了本源忠次的紧张：“我想，军统的那些人，想法和你是一样的，怎么也都想不到，满城被通缉的人，居然跑来喝茶听戏了。”
　　说的轻松，万一呢？
　　本源忠次嘀咕了声。
　　“安心看戏吧。”唐铭水指了指那个小戏台：“要说武汉的茶馆还真是大方，居然舍得请戏班子，虽然是只有夫妻俩的草台班子，可多少也得花一笔钱啊。”
　　本源忠次哪里有心思听戏？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看一旦出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跑出去。
　　自己可以出事，但唐铭水绝对不能落到军统的手里。
　　这可关系到帝国是否能够取得武汉之战胜利的关键啊。
　　时间在那一分一秒的过去。
　　本源忠次愈发的变得不安起来，他用很低的声音说道：“那个邵汝军会不会反悔不来了？”
　　“耐心，耐心。”
　　唐铭水却一点都不在意：“任何事情都要有耐心，一个有耐心的人，是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本源忠次好奇到了极点。
　　唐铭水究竟是如何做到在任何的情况下都镇定自若的？
　　反正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都做不到的。
　　等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茶馆门口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邵汝军！
　　他还是穿着灰色长衫，头上戴着一顶礼帽，压得老弟，手里还夹着一个公文包。
　　他大约做梦也都想不到，唐铭水居然会约自己在这样的地方见面。
　　左右打量一下，看到了唐铭水和本源忠次，急忙快步走到那里，坐了下来，嘴里还有一些抱怨：
　　“这里，也太”
　　“危险了？”唐铭水帮他说了出来：“没有关系，这里安全的很。会议开完了吧？”
　　“开完了。”邵汝军的声音能够放得多低就有多低：“昨天开了一整天的会议。”
　　“东西呢？到手了吗？”
　　“都在这里了。”
　　邵汝军把公文包悄悄的放到了桌子角那。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唐铭水居然拿起了公文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了几张文件看了起来。
　　邵汝军和本源忠次都是大惊失色。
　　这这简直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
　　唐铭水的心，难道是用钢铁锻造成的吗？
　　唐铭水大约的看了一下：“很好，东西可以给邵先生了。”
　　本源忠次也拿出了一个包，放到了桌子上：
　　“黄金五百五十两，另外，额外再给你五千美金以做奖励。”
　　邵汝军大喜过望，只是他可没有唐铭水那么大的胆子，只敢打开包，看了一眼，又赶紧合好：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哎，为了这次武汉会战，简直是全民动员，听说，连我们这些参谋也都要派到前线部队去了。唐先生，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兑现诺言，尽早把我送到国外去吧。”
　　“我会的，等我的消息吧。”
　　目送着邵汝军离开，本源忠次悄悄问道：“唐先生，需要我安排把他送出去吗？”
　　“送出去？”唐铭水冷笑一声：“一个堂堂的上校参谋一旦失踪，你认为国民政府的人会没有疑心吗？可他要去了前线，万一被一颗子弹击中”
　　本源忠次顿时会意，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
　　“走吧。”
　　唐铭水拎着公文包从容的站了起来
　　
　　邵汝军被解下了眼罩。
　　这是哪里？
　　这些人是谁？
　　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邵汝军吼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接着，灯亮了。
　　邵汝军遮了一下眼睛，等适应了灯光，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桑金川”！
　　而坐在那里的那个人，他也认识：
　　戴笠！
　　邵汝军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戴处长，您这是和我在开什么玩笑呢。”
　　“我从来不开玩笑。”戴笠平静地说道：“邵汝军，军事会议的情报你送出去了没有？”
　　“什么军事会议的情报？”邵汝军一片慌乱：“戴处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何必呢？”“桑金川”淡淡地说道：“难道到了现在，你都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吗？”
　　邵汝军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唐铭水假的？”
　　“到目前为止，你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戴笠冷笑着说道：“唐铭水，是军统的高级间谍，潜伏在日本人的身边。武汉会战在即，他需要向日本人提供一份军事部署情报，所以我们就特别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邵汝军完全的明白了。
　　自己被当成了一枚棋子。
　　而且是蠢笨无比的棋子。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啊。”戴笠居然轻轻叹息一声：“为了让你顺利的获得完整的情报，并且看起来非常合理，我们想了很多的办法才能够成功的。能够让我也为你做事，邵汝军，你还是可以很得意的。”
　　邵汝军“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戴处长，是我一时昏了头，我有罪，我有罪，你放了我，我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唐铭水不，我不认识什么唐铭水。”
　　“唐铭水是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
　　戴笠的助手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任何人都不能泄露他的身份，但你偏偏就知道了，所以”
　　他一把扼住了邵汝军的脖子，死死的掐住。
　　邵汝军拼命的挣扎着，可是无论如何也都摆脱不了。
　　渐渐的，他的舌头开始伸出，眼睛也瞪大了。
　　又死死的扼了好大一会，助手这才松开了手。
　　邵汝军的尸体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
　　“推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戴笠的声音是如此的冷漠：“这样的人，看着让我觉得恶心。”
　　“是的，戴先生，我知道了。”
　　助手扛起了邵汝军沉重的尸体，然后缓慢的走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要动我的人

　　沈易衡左右看了看，迅速闪进了沪鼎大旅店。
　　“总指挥。”
　　一进房间，周德标立刻站了起来：“报告，高景轩被抓了。”
　　“高景轩？”沈易衡一怔：“落到日本人手里了？”
　　“不是，是被季云卿的人抓了。”
　　“什么？”沈易衡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怎么会被季云卿抓了。”
　　“好像是法国人的餐厅里，和季云卿的人起了冲突。”周德标显然也不是特别的清楚：“一出餐厅，他就被绑了，高景轩的身份是贸易公司的，今天上午，季云卿的手下找到了我们，要我们拿五万大洋去赎人。”
　　沈易衡冷笑一声。
　　五万大洋？
　　这帮流氓真的无法无天。
　　怪不得唐铭水曾经说过，上海滩最大的毒瘤，就是这帮青帮分子。
　　这些流氓不除，上海滩永无宁日。
　　“告诉季云卿。”沈易衡在那想了一下：“让他约定时间地点，我亲自去会会他。还有，调两个小队的人，随时准备动手抢人。”
　　对于高景轩，沈易衡还是非常欣赏的。
　　这个人资格老，很能干。
　　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被那些流氓给抓了
　　
　　上海公共租界，格兰特路仓库。
　　沈易衡带着两个人从轿车上下来。
　　仓库外，几个彪形大汉一看到人来了，立刻上前：“搜身！”
　　沈易衡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你敢搜我的身？”
　　两个特工，迅速的拔出了枪，枪口对外。
　　几个彪形大汉面色大变。
　　可是，这还不算结束。
　　两辆轿车，一辆卡车呼啸而来。
　　甫一停稳，一大群荷枪实的特工，纷纷从车上跳下。
　　“冲进去。”沈易衡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把人给我救出来，阻拦者，格杀勿论！”
　　所有的特工，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呼啸着冲进了仓库。
　　一瞬间，枪声就在仓库了传出。
　　你几个青帮的完全看傻了。
　　这是什么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啊
　　“绑了我的人，还想谈判？”这是沈易衡在行动前说的：“他们，没有资格！”
　　枪声激烈而短暂。
　　片刻功夫便停了下来。
　　周德标和几个特工，拖出了一个被打伤的家伙，往沈易衡的面前一扔：“里面一共八个人，被打死四个，其余全部生擒，这是他们的头。”
　　“哎哟，疼”那人准备逃跑的时候，腿上被打中了。
　　沈易衡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名字？”
　　眼看那人似乎还想充下好汉，沈易衡的手指往他的伤口里一捅，顿时，杀猪一般的叫声响起。
　　“陈富，陈富，我叫陈富疼，疼。”
　　沈易衡没有继续捅，可手指还是放在他的伤口上。“季云卿呢？”陈富不敢再有任何的隐瞒：“李老板没来，是他让我带人来拿五万大洋的。饶命啊，真的不关我的事。”
　　沈易衡的手离开了伤口：“我不杀你，回去告诉季云卿，别再来招惹我们了，否则会发生的事情，没人能够保得了他。”
　　“是，是。”
　　这时候，高景轩被从仓库里带了出来。
　　身上不少的伤，明显被折磨过。
　　“我”
　　高景轩刚开口，沈易衡已经摆了摆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吉田木翔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脸上看起来相当的满意：“李士群先生，高景轩被顺利的送回去了，看起来你的计划非常奏效。”
　　“谢谢，吉田大尉。”李士群也掩饰不住得意：“这是保护高景轩最好的办法，这样，他身上的伤就可以解释了。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看高景轩怎么把沈易衡骗出来了。”
　　说完，讨好的对吉田木翔说道：“大尉阁下不顾个人安危，深入公共租界，等到生擒沈易衡，那么，即便是樱井将军，也不得不对您刮目相看了。”
　　吉田木翔一笑。
　　是的，如果能够抓到军统在上海的总指挥，那么无论如何，自己在上海机关的地位都将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
　　现在，希望都寄托在了高景轩的身上了
　　
　　“总指挥，对不起，这次让你费心了。”高景轩一脸悔恨的样子。“在餐厅里，我是实在看不惯那些流氓飞扬跋扈的样子，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谁想到就出事了”
　　“这些流氓在上海滩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沈易衡冷笑一声。“居然敢绑架我的人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不碍事，不碍事。”高景轩急忙说道#“都是一肖肉伤。”
　　“那就好，好好养伤，等到伤”
　　“总指挥，我有情况汇报。”高景轩赶紧说道：“不过，在被那朽帮分子绑架前，我接到了一个可靠情报。有一个我们的人，准备叛变。”
　　“谁？”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们会在明天下午，在老西北茶楼见面。”
　　老西北茶楼？
　　那里是日控区。
　　不过沈易衡也并不如何担心，自己来去日控区已经无数次了。
　　在他看来，那里如履平地。
　　“明天，我去看一下。”沈易衡在那考虑一下：“情报准确吗？”
　　“千真万确。”高景轩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总指挥，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好好的在这养伤。”
　　“总指挥。”高景轩的样子看起来一片赤忱：“自从你到了上海，我一直都是你的联络员，而且，我长期活动在日控区，对那里的情况也更加熟悉一些。”
　　沈易衡微微笑了一下：“高景轩，你很好。我会为你向上级请功的。等到抗战胜利之后，如果你我没死，咱们当一辈子的兄弟。”
　　高景轩一瞬间有些感动。
　　他几乎忍不住冲动，告诉沈易衡，别去，那里是一个陷阱。
　　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一旦当了一分钟的汉奸，这一辈子，再也无法摆脱这个污名了。
　　从现在开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日本人，跟着李士群，当一个汉奸了。
　　他有一些后悔，那天，自己被审讯的时候，如果能够再坚持一下，也许现在就是烈士了。
　　但这个世界上，永远也都没有后悔这件事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来自本源忠次的感动

　　一份份的文件放在桌子上。
　　唐铭水和本源忠次仔细的检查着这些文件。
　　本源忠次脸上狂喜的表情，根本不加掩饰。
　　这是多大的功劳？
　　身为一个老资格的特务，他太清楚了。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
　　唐铭水！
　　那个总是能创造出奇迹的唐铭水！
　　那个无所不能的唐铭水！
　　此时，中国军队武汉保卫战的全部军事防御部署，就在自己面前。
　　“想办法，送出去。”唐铭水抽着烟，缓缓说道：“本源君，拜托你了。”
　　本源忠次一怔。
　　这个时候，因为魏青荔的死，满武汉都在那里抓捕凶手，现在，谁能够离开武汉，那就代表着安全。
　　谁留在这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落到军统手里。
　　那会意味着什么？
　　“唐先生不，机关长阁下。”本源忠次着急地说道：“这份情报，是你费尽心思弄到手的，现在，你在武汉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请你带着情报离开，把我留在这里吧。”
　　唐铭水笑了一下：“你刚才叫我机关长，这是司令官阁下亲自任命的。身为一个机关长，你们的领导，哪有把部下留在危险的地方，自己先离开的道理？”
　　看到本源忠次还要争辩，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就这么决定了，我是机关长，我将最后一个离开武汉！”
　　本源忠次站了起来，对着唐铭水深深鞠了一躬：“机关长阁下，我是一个日本人，而您是中国人，我必须要坦诚的说，之前，我没有看得起任何一个中国人，但是您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
　　您的无所畏惧，从我见到您的时候就彻底的震撼了我。但那时候，我对您还仅仅只是敬佩，然而这次，我却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情。
　　一个愿意为了部下，尤其这个部下还是一个外国人，您却
　　无论如何，都请您在武汉一定要注意安全，等到帝国的军队出现在武汉，我会来迎接您的。我会让司令官阁下，让所有的日本人知道您是一个如何伟大的人。”
　　唐铭水笑了笑。
　　他留在武汉，是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可是，这却赢得了日本人的尊重。
　　武汉。
　　他站起身，来到窗边，向着外面看去。
　　真好。
　　这是中国人的地方。
　　这里，即便失守，早晚都有那么一天，武汉城头，依旧会飘扬起中国人的旗帜
　　
　　“我已经吩咐了，给本源忠次的离开大开方便之门。”
　　戴笠埋头批阅着文件：“让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不离开？你在武汉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唐铭水平静地说道：“我想在这里多呆呆，我的身边，大多数时候，总是日本人多余中国人，我总是要想着怎么不说错话，怎么说日本人喜欢听的话，怎么做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
　　可在这里不一样了，尤其是在你的面前，我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可以不必再假装自己不喜欢的那个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戴笠放下了笔，看着唐铭水：“如果是我不喜欢听的话呢？”
　　“我想我也会说的。”
　　戴笠忽然叹息了一声：“你已经死了。”
　　“可是属下还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
　　“你真的已经死了。”戴笠的声音很低：“你没打算再活着，是吗？我相信，战争一定会以我们的胜利而结束。日本人必将滚出我们的土地，到了那一天，你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到了那个时候，你依旧还是我的部下，依旧要在军统效力，你依旧要看我的脸色做人。可你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你没打算再活着回到军统。
　　所以现在在你的心里，我也不过如此，你没必要再讨好我，没必要再顾虑我的好恶了，是吗？”
　　唐铭水笑了笑：“戴先生，你说的对，我已经死了。当我接到任务的时候，我想好好的活下去，活着看到抗战胜利。
　　可当我看到一个一个的同志牺牲在我的面前，甚至我亲手杀死我的同志，我的心就慢慢的死了，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心口位置：“我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每天我照镜子的时候，都会问自己，唐铭水，你还活着吗？戴先生，你知道镜子里的人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他说，你他妈的早就死了。不，你还活着，可你就是他妈的一个活死人了。你是一个畜生，一个亲手杀死自己同志的禽兽！
　　我不服，我说，我是一个间谍，我是有任务在身的特工，我所有做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被逼的啊。
　　镜子里的人一脸鄙视的看着我，他说，即便这样，你还是做了。就算到了抗战那一天，你以为你就能睡一个安稳觉了吗？你做不到，永远都做不到。米还是会被噩梦惊醒，你还是会害怕的看着周围，担心那些被你杀死的恶鬼会来向你索命的。
　　戴先生，我死了，我真的已经死了。
　　惠子死了，我就再也没有活过来的可能了！
　　没错，她是一个日本女人，课时那又怎么样呢？她究竟是我的妻子。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无论我有什么事，她总是义无反顾的帮我，从来没有任何的怨言，哪怕这会背叛她的国家。
　　可笑的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杀，却还没有办法为她报仇，永远都不可能”
　　唐铭水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从来没有这样袒露过自己的心声。
　　戴笠忽然觉得鼻子有一些酸。
　　他在那里沉默着，沉默着，过了好久好久才说道：“我没有执行过潜伏任务，所以我不知道您你们这些一线特工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我现在知道了。
　　小唐，好好的活下去，当是我求你的也好，当是命令也好，都活下去。
　　我戴笠这半辈子没求过人，但这次我求你，我不想看到当抗战胜利之后，我们都在欢呼，可你却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不光人要活着，心，也要活着。”
　　唐铭水还在笑，可是这笑，看起来是如此的凄厉和无辜。
　　活着？真的能够活着？连心也要活着？
　　唐铭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第二百八十章 冒险

　　下雨了。
　　雨下的很大很大。
　　沈易衡站在窗口，默默的看着外面。
　　唐铭水现在在哪里？
　　他离开上海已经很久了。
　　当他在的时候，遇到任何事情，总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当他不在，沈易衡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中日双方都在武汉积极备战，大战一触即发。
　　上海的局势愈发的紧张起来了。
　　他需要找到一个人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走，可唐铭水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上海！
　　沈易衡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总指挥，可以走了。”周德标走了进来。
　　沈易衡拿起了桌子上的枪，检查了一下：“走吧。”
　　
　　一小队一小队的宪兵，不断的在街上巡逻着。
　　沈易衡从黄包车上下来，走进了一家饭店。
　　“老板，您几位？”
　　“两位，要二楼靠窗的。”
　　“好嘞，您楼上请。”
　　这个位置是最适合观察的地方。
　　对面，就是“老西北茶楼”。
　　沈易衡点了几个菜，和周德标慢慢的吃着，不时的监视着对面。
　　“沈老板，为什么不多带点人来？”周德标低声问道。
　　“人多，未必力量就大。”沈易衡淡淡地说道：“人少，目标小，一旦出事，容易逃脱。”
　　那个准备叛变的特工是谁？
　　沈易衡的脑海里，把可能的人选一一梳理一一遍。
　　似乎很多人都有嫌疑，但每个人又都没有证据。
　　沈易衡总隐隐的觉得，整件事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却实在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和沈易衡说的什么时间？”
　　“下午两点左右。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是吗？”李士群抬起了头：“现在已经到了？”
　　高景轩赶紧说道：“是的，沈易衡此人，一贯谨慎小心，任何任务总是会提前做好准备，观察任务地点情况！一旦发现任何不对，都会随时撤离。”
　　“那就是说，沈易衡现在已经在附近了？”
　　“是的。”
　　“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搜！”
　　“等等。”高景轩慌了：“千万不可，我说了沈易衡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他既然已经到了，选择的观察点，肯定是方便逃跑的。贸然出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李士群微微的点了点头。
　　能够有个熟知敌人的叛徒在身边，的确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一辆板车停在路边。
　　贺洛川戴着一顶破草帽，蹲在一边，看着完全就是一个等着拉活的苦力。
　　李士群已经开始行动了！
　　而此时，沈易衡还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危险的陷阱之中？我
　　一旦他被捕或者被杀，对于军统上海站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
　　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虽然有邪险，但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了
　　
　　“差不多了。”
　　观察了近两个小时，对面的“老西北茶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应该没有问题了。
　　沈易衡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周德标也急忙起身，紧紧跟在沈易衡的身边走了出去
　　
　　来了。
　　贺洛川看到了沈易衡。
　　他悄悄的掏出了枪。
　　四周无人。
　　“砰”！
　　贺洛川朝天拉活了一枪，然后迅速起身离开
　　
　　“砰”！
　　枪声骤然响起时？
　　街头顿时大乱。
　　“有埋伏！”
　　沈易衡猛然停住脚步，“撤！”
　　“老西北茶楼”上，一个身影出现，指着沈易衡的方向，嘶声力竭：“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总指挥，走啊！”
　　周德标拔出枪来，对着几个方向出现的人，连开几枪：“我掩护你！”
　　沈易衡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返身就跑
　　
　　“混蛋！”
　　当枪声响起的一瞬间，李士群的眼睛都红了，猛的站起，推开窗户，厉声狂吼：“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所有潜伏在那的人全部都出现了。
　　是谁？
　　刚才是谁开的那一枪？
　　是走火，还是有人故意泄漏？
　　
　　周德标不停的开着枪。
　　自己多在这里坚持一会，总指挥就能多一分的安全。
　　已经被包围了吗？
　　四面八方全都是人！
　　他们很明显，不想那么轻易杀死自己，而是想要活捉自己。
　　周德标却一点儿都不害怕。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从加入军统的第一天开始，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一个命令：
　　无路可逃，死！
　　杀身成仁，报效国家！
　　子弹劈劈啪啪的在周围飞溅，打的周德标根本无法抬头。
　　差不多了？
　　总指挥已经安全了吧！
　　周德标笑了笑了笑自己，
　　不能当俘虏，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俘虏。
　　自己肯定受不了那些酷刑的，一定会当叛徒的。
　　自己的老爹老娘老婆孩子，都在重庆，都被当作人质呢。
　　自己要是成了叛徒，最被牵连的一定是他们。
　　周德标长长叹息一声，倒转枪口，对准特自己的脑袋
　　
　　看着地上的尸体？李士群面色阴沉。
　　这不是沈易衡。
　　沈易衡跑了！
　　“这是周德标，沈易衡的亲信。”高景轩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也是沈易衡的贴身保镖！”
　　“是谁泄漏了消息？”李士群的面色铁青：“刚才那一枪是谁打的？给我查，一个一个的查，谁的枪走火了，给我抓！”
　　“不像是走火。”高景轩皱着眉头说道：“枪声也不像是从我们埋伏的方向出现的。”
　　“那么，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基本可以判定就是如此。”高景轩脸上露出了害怕的样子：“沈易衡一定会去查的，而且很快就会查到我的身上！到时候，我就完了。”
　　“怕什么？”李士群看了他一眼：“你有我的保护，有日本人的保护，沈易衡除非长了三头六臂，他拿什么杀你？”
　　高景轩一句话都不再敢多说。
　　现在该怎么办？
　　跟着日本人，本来以为什么都不用怕了，但万万没有想到，却依旧让自己陷入到了巨大的危险之中。
　　而此时的李士群，唯一想的，就是到底是谁开的那一枪？到底是谁泄漏的消息？
　　知道抓捕任务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即便是那些参与抓捕的，一样也不清楚抓捕对象。
　　功亏一篑。
　　不过，现在李士群虽然对没有能够抓到沈易衡有些遗憾，可更加感兴趣的，却是那个情报的泄漏者。
　　找到这个人也许比抓到沈易衡更加有用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怀疑

　　“你怀疑的人是谁？”
　　抓捕沈易衡的计划功亏一篑，这让吉田木翔也同样充满了懊丧。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成功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
　　李士群看起来有些迟疑：“大尉阁下，我不敢说。”
　　“不敢说？”吉田木翔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敢说的？”
　　李士群大了大胆子：“当时，一共有三个人知道高景轩叛变，并且准备把沈易衡引诱出来，一个是大尉阁下，一个是我，还有一个”
　　“贺洛川？”
　　吉田木翔脱口而出。
　　不可能。
　　怎么会是贺洛川？
　　贺洛川是他亲自招募进来的啊。
　　而且，他一直都很器重这个人。
　　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把贺洛川当成了董博安的替身啊。
　　不可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吉田木翔绝不愿意相信。
　　“大尉阁下，我也希望我的怀疑是假的。”李士群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您仔细考虑一下，为什么会有人在关键时刻打了一枪？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通知沈易衡，这是一个陷阱？
　　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内奸，无法见到沈易衡，所以他只能用这种冒险的，极端的方式给予沈易衡以警告。
　　大尉阁下，在我们之中，谁会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呢？贺洛川，只有贺洛川。我也不希望是他，但他的可能性真的比较大”
　　吉田木翔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在那想了好一会，拿起了电话：“我是吉田，帮我查一下，昨天中午到下午三点的时候，贺洛川在哪里”
　　在那听了一会，他缓缓的放下了电话。
　　李士群一句话都不敢问。
　　“昨天贺洛川出去了”吉田木翔终于开口说道：“一直到了下午3点1刻的时候，他才回来。”
　　贺洛川已经有了很大的嫌疑。
　　可是即便如此，吉田木翔依旧想着，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也许当时贺洛川真的有事出去了？
　　“大尉阁下，其实可以把贺洛川叫来问一下的。”
　　李士群低声建议道。
　　吉田木翔迟疑着，又一次的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吉田大尉，那么急着找我，什么事？”
　　坐在吉田木翔对面的贺洛川，显得非常镇静。
　　“哦，没有什么大事。”吉田木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颜悦色：“知道吗，昨天抓捕沈易衡的行动失败了？”
　　“知道了。”贺洛川点了点头说道：“听说在关键时刻，有人放了一枪，让沈易衡察觉，所以这才跑了？”
　　“是的。”吉田木翔叹了口气：“沈易衡对我们的重要性，不用多说了。一旦抓住了他，对军统在上海的活动打击将是致命性的，可惜啊”
　　“的确可惜。”贺洛川的神情永远都是那样的风轻云淡：“不过，这次的机会虽然失去了，一定还会有下一次的。”
　　“希望如此。”吉田木翔忽然问道：“对了，贺先生，昨天中午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去了”贺洛川刚想回答，猛的想起了什么：“吉田大尉，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难道你认为是我泄露了情报，提醒了沈易衡？”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按照规矩询问一下。”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可以回答你。”贺洛川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昨天，我忽然想吃‘必福居’的包子，所以就去了公共租界我是中午11点到那里的吃完了包子，我又去一家法国餐厅喝了一杯咖啡”
　　贺洛川侃侃而谈，回答的镇定自若。
　　吉田木翔听的非常仔细。
　　他希望从贺洛川的回答里发现一些什么。
　　“吉田大尉，这就是我昨天的全部行程。”贺洛川镇定自若地说道：“的确有猩合了，而且按照我回来的时间，我的嫌疑真的很大。但我完全可以晚点回来，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没有这个必要。
　　在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心底无私天地宽’。自从我选择了背叛军统，效忠于日本人开始，我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我愿意坦诚公开我的一切，因为我必须要靠你们的庇护才能够活下去。”
　　“贺先生，不用急，我是相信你的。”吉田木翔的脸上勉强露出笑容：“我就是按照正常程序询问一下，啊，没有什么事了。”
　　“那么，我就告辞了。”
　　贺洛川站起身，从容的离开了。
　　当他一走，李士群从另外一个房间走了出来。
　　“你认为怎么样？”
　　“从他的回答来看，似乎没有什么破绽。”
　　“是啊，他是一个老资格的特工了，而且非常聪明。”
　　吉田木翔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些古怪的东西：“在之前，我们曾经发生过很多情报泄露事件，导致很多次的行动失败，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最怀疑的人是谁吗？
　　唐铭水，就是唐铭水！可是当唐铭水被军统的人刺杀后，我的这种信心就已经开始动摇了。纵观他所做的一切，现在仔细想想，每一样都是在为帝国尽忠。
　　那么，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泄露了这虚报呢？比如一个我非常信任，永远都不会怀疑他的人？”
　　李士群当然知道吉田木翔说的这个人是谁。
　　贺洛川！
　　吉田木翔对于贺洛川的信任，是之前很多人为之羡慕的。
　　但现在，吉田木翔同样也开始产生了怀疑。
　　“也许有办法的，大尉阁下。”
　　李士群忽然开口说道：“如果大尉阁下能够信任我的话，请给我几天的时间，去做仔细的调查。
　　任何人做了任何事情，尽管他想方设法的想要掩盖事实，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只要顺着一条线找下去，总能够发现一胸密的。”
　　吉田木翔在那沉默了好大一会：
　　“那么你去查吧。”
　　“好的，大尉阁下。”
　　“记住，不要惊动到贺洛川。”
　　即便到了现在，吉田木翔还是对贺洛川充满了幻想：
　　“贺洛川他是一个人才，一个人才，是不应该受到苛刻对待的。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绝密的情况下进行，我希望你能够牢牢的记住这一点！”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公爵计划！

　　虽然武汉城里对于唐铭水来说，处处都充满了危险，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相反，他的心里竟然有种古怪的踏实感。
　　在自己的土地上，身边，都是流着和自己想同血脉的同胞。
　　这样的感觉，真好！
　　抓住？
　　真的被抓住又有什么呢？
　　他坦然无私。
　　他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被打死？
　　唐铭水发现自己的心理也许真的有点问题。
　　他甚至有些渴望。
　　起码，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总比身份暴露了，死在日本人的手里要强上许多。
　　那个人？
　　唐铭水忽然停下来脚步。
　　那个人的背影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十四小时前。
　　因为魏青荔之死，戴笠临时指派了祁桂祥为军统武汉站代理站长。
　　而祁桂祥到任的主要任务，就是继续执行魏青荔之前制定的“公爵计划”。
　　根据可靠情报，日特机关在半年前，秘密向武汉派遣了一个特务小组。
　　最关键的是，这个特务小组，并不隶属于日本武汉机关。
　　也就是说，就连本源忠次都不知道这个特务小组的存在。
　　魏青荔虽然最终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但是在唐铭水出现之前，他还是尽心尽责做事的。
　　当他知道这个日特小组的存在后，迅速展开积极侦破，并且和其中的一个日特情报人员取得联系。
　　最重要的是迅速的侦破他们在武汉到底有多少人，有什么样的目的，他们的领导者是谁。
　　这个计划的代号就是“公爵”！
　　而祁桂祥上任之后，必须继续执行这一计划。
　　“我资深情报人员龚元任，长期担任武汉军事物资仓库主任，代号‘瘦狗’。”情报科科长严翼海介绍道：
　　“半个月前，他的表弟安玉涛，向他介绍了一个朋友，据说是从广西来的，身份是一个商人，叫柴志成，三个人一起喝了几顿酒。
　　龚元任还是很有经验的，他发现每次喝酒，柴志成总会有意无意的向他询问一些关于物资仓库的事情，这不是一个商人应该多过问的，所以龚元任就起了疑心，做了汇报。
　　当时，魏青荔怀疑，这个叫柴志成的，就是那伙潜伏到武汉的日特组织一员，所以他命令龚元任严密监视，查探出全部真实情报。
　　龚元任有个女儿，叫龚秋凤，其实也是我们的特工人员。安玉涛和柴志成介绍过，龚秋凤的身份，一样是在屋子仓库当保管员，所以柴志成说要请他们父女再吃一顿饭。
　　为了进一步加深柴志成的信任，龚元任答应了，饭局就定在明天。不过几个小时前出事，龚秋凤突发急病进了医院。”
　　祁桂祥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
　　“万幸的是，柴志成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龚秋凤，而龚元任的表弟在之前也被我们控制了，经过突击审讯之后，他全部都交代了。”
　　其实，安玉涛倒还真不是个汉奸。
　　他在政府部门担任一个小官，有点权力，平时喜欢吃吃喝喝，也正是因此这样才认识了柴志成。
　　两个人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安玉涛喜欢吹嘘，说自己的表哥多么多么有权，柴志成竭力鼓动，让他和龚元任见到了面。
　　在军统的威逼利诱之下，安玉涛答应成为间谍，负责帮助龚元任。
　　“那么，看起来现在就是龚元任的女儿龚秋凤了？”祁桂祥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
　　“是的。”严翼海很快回答道：“由于柴志成从来没有见过，所以我们决定从军统内部挑选一个出来冒充龚秋凤。
　　也是巧了，正好从上海调下来一批特工进行对武汉情报工作的加强，而龚秋凤也在上海上过学，所以我们就挑选出了一个女特工。
　　这个人叫宋晓云，以前是个学生，淞沪会战爆发的时候，加入到了军统上海站，她的父亲是做生意的，本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你还在顾虑什么？”
　　“她之前和唐铭水认识。”
　　“什么？”
　　唐铭水？
　　祁桂祥一怔。
　　现在唐铭水在武汉，那可是“声名显赫”，成了军统武汉站特工的头号公敌。
　　祁桂祥在那沉吟了一下：“把宋晓云叫进来。”
　　没过多少时候，宋晓云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祁桂祥上下打量一下：“宋晓云？”
　　“报告长官，是的。”
　　“你要执行的任务，知道了吗？”
　　“是的，长官。”
　　“之前在上海，你和唐铭水认识？”
　　“是的，长官。”宋晓云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我曾经参加过学生运动，是唐铭水放了我。他还在我家里吃过饭。
　　长官，我知道现在唐铭水成了一个汉奸，但我保证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汉奸，而我，是一个中国人！”
　　祁桂祥还在那死死的盯着她：“如果现在让你遇到了唐铭水，你会怎么做？”
　　“打死他！”宋晓云的回答没有任何的迟疑：“请长官放心，只要有机会，我都会立刻打死这个汉奸的。我是军统特工，我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
　　很好。
　　现在的军统，就是多需要一些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宋晓云，我很满意你的回答。”祁桂祥缓缓地说道：“国家沦丧，战火连天，日寇步步紧逼，占据了上海、南京之后，又把目光对准了武汉。
　　我们这虚报人员，虽然不能直接去正面战场，但是我们有自己的方式。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能够协助龚元任，顺利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严翼海拿出了一份资料：“这是龚秋凤的资料，你拿回来，好好的研究一下，一定要把你的身份扮演好。”
　　“好的，长官。”
　　看着宋晓云走了出去，祁桂祥开口说道：“这次的任务，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疏漏，一定要尽快的破案。”
　　“放心吧，祁站长，龚元任是老资格的特工了，他知道该怎么处理，我担心的只是安玉涛和宋晓云，他们没有经验，一旦露出破绽的话那就麻烦了。”
　　“那就要看龚元任的现场反应了，希望，他能够平安的取得对方的信任吧。”


第二百八十章 黄包车

　　那个人是宋晓云啊！
　　唐铭水看到那个背影，立刻便认了出来。
　　宋晓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上海吗？
　　尤其是在这关键敏感的时候。
　　唐铭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悄悄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发现，宋晓云真的变了很多。
　　上次，他抓住宋晓云的时候，她还是个热血冲动的刚入行的特务。
　　而现在呢？
　　在走路的时候，她会不断的停下，然后借故回头看一眼。
　　这是确保有没有人在那跟踪自己。
　　一般的跟踪者，早就已经被她发现了。
　　不过，今天跟着宋晓云的，却是唐铭水。
　　唐铭水要跟的人，哪里有跟丢的道理？
　　他看到宋晓云进了一家药材店。
　　唐铭水在一个拐角处，点着了一根烟。
　　这里，是武汉军统的一个接头点。
　　在外面等了有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宋晓云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装束。
　　之前，穿的是学生装，可是现在，却穿了一身旗袍。
　　有任务在身吗？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
　　宋晓云似乎在等什么人。
　　唐铭水看了看，身后，有个黄包车夫正在那蹲在那里吃东西。
　　他来到了车夫的面前。
　　“老板，要用车吗？”
　　唐铭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金条，扔给了他。
　　车夫整个人都傻了。
　　金条啊。
　　小黄鱼，十两黄金啊。
　　唐铭水一边解着衣扣，一边说道：“你的车，你的衣服和帽子，我全部都买下了。”
　　黄包车夫完全就呆了。
　　他的这辆黄包车，是问车行租的，有保人，每天都要上缴租金。
　　可是有这么一条小黄鱼，自己都可以开一家小小的车行了啊。
　　他摇了一下黄金。
　　真的。
　　唐铭水冷声说道：“换不换？”
　　“换，换！”
　　黄包车夫动作麻溜的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今天这是怎么了啊，不光得到了十两黄金，还有自己长到那么大都没有穿过的洋服啊
　　
　　龚元任出现了。
　　“爸爸。”
　　宋晓云亲热的叫道。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龚秋凤”了。
　　“来了啊。龚元任也是一脸的慈祥。
　　伸手拦住一辆黄包车，先送宋晓云上去：“知叶楼。”
　　黄包车夫一声不响，拉着车就走。
　　龚元任这才又重新拦了一辆黄包车
　　
　　宋晓云大概做梦也都不会想到，正在那里卖力拉着车的人，就是唐铭水！
　　她也更加不会想到，唐铭水的胆子居然会这么大。
　　她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一会见到柴志成的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怎么才能扮演好“龚秋凤”的这个角色。
　　绝对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个大任务啊
　　
　　宋晓云为什么会来武汉？
　　那个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唐铭水拉着黄包车，奔跑的速度很快。
　　他的脑海里不断转过一个接着一个的想法。
　　武汉？
　　现在，很多意想不到的人纷纷出现在了这里。
　　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的。
　　但是，这不是宋晓云这样的女学生应该参与的。
　　一直到了现在为止，唐铭水依旧把宋晓云归纳到了女学生的行列中
　　
　　知叶楼到了。
　　宋晓云掏出了票子。
　　“谢谢小姐。”
　　唐铭水压着嗓子，戴着草帽低着头，接过了钱。
　　宋晓云没有任何的怀疑。
　　等到后面龚元任的黄包车也到了，两个人一起进了饭店。
　　唐铭水停好了黄包车，在边上的烟摊用刚刚拿到的钱，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烟，蹲在路边，拆开前，给自己点上一根抽了起来。
　　知叶楼饭店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是她们进这家饭店见谁？
　　唐铭水一边抽着烟，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周围。
　　卖香烟的小贩没有任何问题，有生意的时候热情招呼，没生意的时候就和边上擦皮鞋的孩子聊着天。
　　在那悄悄拦下路人低低说话的，是烟摊那出来拉客人的。
　　那些都是地下烟摊，专门提供人吸食鸦片的。
　　这和唐铭水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那个卖水果的？还有那个买水果的？
　　绝对的有问题。
　　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在买，另外一个好像在热情的推销。
　　但其实两个人一直都在警惕的监视着周围，不时的还用很快的速度低低说上几句。
　　买家买了几只苹果，慢吞吞的走着，眼神，不时的朝着知叶楼看上一眼。
　　唐铭水站起了身。
　　一个拉黄包车的，绝对不会引人注目的
　　
　　在拐进一条弄堂的时候，唐铭水忽然加快脚步。
　　手里拎着苹果的人，猛然警觉。
　　正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唐铭水猛的把他推到墙上，一只胳膊用力按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刀，对准了他的咽喉：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
　　还没有等那人反应过来，唐铭水的右手一松，在他腰间一抄，一把手枪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一抬头，那人一怔，脱口而出：
　　“唐部长？”
　　唐铭水也怔了。
　　那人欣喜若狂：“唐部长，我是高木端树，上海来的特工。我曾经在上海见过你，可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您一定不会记得我的。”
　　上海来的日本特工？
　　唐铭水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你的上级是谁？”
　　“井村有里，啊，他是隶属于吉田木翔大尉指挥的。”高木端树和盘托出。
　　吉田木翔的手下？
　　像高木端树这样的任务，当然不会知道唐铭水和吉田木翔之间的矛盾。
　　唐铭水看了看他：“你们怎么会来武汉？有什么任务？来了多少人？”
　　“一共来了十一个。”高木端树根本不暇多考虑一些什么：“这次，是由井村有里少尉指挥，秘密潜伏武汉的，具体的任务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唐部长，我是奉命监视知叶楼附近有什么可疑情况的，每五分钟换一次班，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真的是太好了，不管我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我想都可以顺利的完成了。”
　　他和很多在上海的日本特工一样，都会唐铭水佩服到了极点。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什么任务有了唐铭水的协助就变得简单许多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走私贩子

　　唐铭水问的很详细。
　　但显然高木端树知道的情况很少，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
　　就连他们住的地方，也都是经常变换，很多时候都是井村有里临时决定的。
　　唐铭水点了点头：“辛苦了，小心点。”
　　“会的，我会的。”高木端树一迭声地说道。
　　唐铭水倒转枪柄，把枪还给了高木端树。
　　可就在他接枪的一瞬间，唐铭水的手忽然朝前一递。
　　那把刀锋利的扎进了高木端树的咽喉里。
　　接着，他又迅速一拔，朝着边上一让，躲过了喷溅而出的鲜血
　　
　　“这位就是柴志成先生。”
　　一进入雅间里，早就等着的安玉涛立刻起身介绍：“柴老板，这两位，一位是我的表兄龚元任，一位是我的外甥女龚秋凤。”
　　“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柴志成站了起来，连连拱手：“早就听安先生说过，龚先生那是政府要员，今日有幸得见，不胜荣幸，请坐，请坐。”
　　等到几人坐定，柴志成又说道：“龚小姐如此美貌，都是武汉出美女，那是断然没有错的。”
　　宋晓云嫣然一笑：“我虽然生在武汉，但在上海上学，若不是父亲召唤我回来，只怕就在上海定居了。”
　　“繁华上海，花花世界，那是好的。”柴志成笑着说道：“来，来，请喝酒，请喝酒。”
　　几个人在那喝了一会，龚元任牢牢记得自己任务，装成漫不经心样子随口问道：“柴老板来武汉来的不是时候啊，中日双方即将在武汉展开大战，这个时候哪里有什么生意可做？”
　　“龚先生当官那未定是一把好手，但对做生意就不是太懂了。”柴志成微微一笑：“越是乱的地方，商机越多，若不冒险，怎么能够赚钱？”
　　“柴先生做的是哪行？”
　　柴志成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走私。”
　　“那是一定发财的了。”
　　“发财谈不上，但多少赚上几个总还是可以的。”柴志成又敬了一杯酒，放心酒盅说道：“我听安先生说，龚先生是专门管军需仓库的，那可是最有油水的地方，龚先生难道从来没有想过靠着这个发财吗？”
　　“我是政府官员，岂能做这样监守自盗的事情？”
　　龚元任面色一正，随即又是一声叹息：“现在大战即将到来，管的紧啊，前些天，还有一个管仓库的，监守自盗，被发现了，直接被拖了出去，到现在都还生死不明。
　　哎，辛辛苦苦当官，谁不想发财？可这财不好发，难啊。说个笑话，就算我偷运出仓库里的物资，卖给谁都还不知道呢。”
　　“龚先生难道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柴志成一笑：“我可是走私的，我为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一样是为了发财啊。龚先生，你如果有这个心思，东西我来帮你变卖，什么都可以，所有的风险我来承担。
　　我们这些走私的，和你们这些政府官员当然无法相提并论，但也有自己的路子，总之绝不出卖合伙人就是了。任何物资，我们都可以先行付款！”
　　“真的？你们可以先行付款？”龚元任似乎一下来了兴趣。
　　“当真。”柴志成的声音略略加重：“我都说了，风险我来承担，龚先生，有没有兴趣合作一下？”
　　龚元任沉默不语，宋晓云知道自己演戏的时候到了：“爸，你还这么犹犹豫豫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啊？我在仓库里做，整天日晒雨淋的，你看看，我的皮肤都黑了。
　　人家想到美国去，可去了美国，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还不得到处用钱啊。现在有那么好的机会，你要是不抓住那不是傻了啊。”
　　柴志成一听这话，趁热打铁：“要去美国？那简单的很，去美国所有的手续和费用我来帮柴小姐想办法。那美国可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啊。柴小姐，只要能够悄悄的做上几笔，将来什么也都不用愁了。”
　　“爸爸。”
　　宋晓云撒娇的挽住了龚元任的胳膊：“我管的仓库里，不是有一大批的曳吗？拿出一部分来，在账本上做点手脚，专门查账的老马，又是你的老下级了，咱们再分给他一点好处，谁能查的出来？”
　　“还是龚小姐会做生意。”柴志成连声恭维：“这曳，现在是市面上最紧缺的物资了。龚先生，龚小姐，如果你们能够弄出来，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龚元任在那想了好大一会，这才似乎下了决心：“这事呢，做是可以做，但却绝对不能心急了，万一泄露，那是掉脑袋的罪名啊。柴老板，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的想想办法。”
　　“我最近会一直住在武汉，龚先生只管慢慢来想办法好了。”柴志成看起来一点都不心急：“对了，还有人托我弄一批炸药，龚先生看看有办法没有？”
　　炸药？
　　龚元任吃了一惊：“这些可是军事屋子，柴老板要这么危险的东西做什么？”
　　柴志成声音再度放低：“我做生意，什么人都做，不管他是干哪行的。广东那边，有批海盗，横行海上，谁都拿他们没办法，最近，他们想去香港做票大的，所以在满世界的找炸药。
　　龚先生，都说贩卖曳是最赚钱的，可是现在啊，武器炸药才是真正值钱的。龚先生如果能够弄到，最少可以翻上十几倍获利啊。”
　　龚元任看起来听的心动不已，可又迟疑着说道：“就算我能帮你弄到，你也不好运出去啊？现在进入武汉都查的非常严，炸药啊，那么大的东西一查当场就得露馅啊。”
　　柴志成微微一笑：“龚先生何必担心？我们这些做走私的，既然有本事买，就有本事运出去，这点龚先生完全不必担心。价格方面，随便龚先生开价也就是了。”
　　龚元任在那沉默半晌，似乎才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好吧，我可以去试试，但是，柴老板，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一旦出事，和我可一点关系也都没有啊。”
　　“龚先生只管放心就是了，我们这些做走私的，那是最讲义气二字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还有一股势力？

　　龚元任、安玉涛、龚秋凤离开了。
　　柴志成坐在那里似乎在那沉吟着什么。
　　“井村”
　　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说了，在武汉，任何场合都要叫我柴老板。”
　　“是的，柴老板，谈妥了吗？”
　　“我总觉得有些问题。”“柴志成”缓缓说道：“那个安玉涛，在说话的时候变现的非常奇怪，眼神躲闪，不敢和我做正面交流，和之前的那个人判若两人。我怀疑”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晚上的时候，把他带到我们现在的住处，我要从他身上，知道他到底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是的，柴老板，我立刻就去办。”
　　
　　回去的时候，宋晓云不知道，自己上的还是唐铭水的车。
　　现在的唐铭水已经基本清楚，宋晓云为的是井村有里这些日本人来的。
　　但是这些日本人冒险进入武汉的目的是什么？
　　有什么样的阴谋？
　　一无所知。
　　也许只有当着井村有里的面才能知道。
　　到了目的地，宋晓云下了车，付了钱。
　　唐铭水不敢久留，拉着车就走。
　　正准备进门的时候，宋晓云忽然回过了头。
　　那个黄包车夫已经不见了。
　　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的背影有一些眼熟呢？
　　
　　安玉涛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柴志成又约他出来，说有要紧的事情商量。可他一到柴志成说的地点，立刻被绑架了。
　　“柴老板，柴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被绑在一张凳子上的安玉涛，满脸惊恐之色。
　　“安先生，说吧，那个龚元任和龚秋凤到底是什么人？”
　　坐在他的面前，柴志成缓缓问道。
　　“是我的表哥和外甥女啊。”
　　安玉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当然没有瞒过柴志成。
　　他身后的一个人走到了安玉涛的面前，对他笑了笑。
　　然后，忽然猛的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
　　
　　安玉涛被打的满脸都是血，两颗牙齿都被打掉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安玉涛喘息着，哀求着。
　　“说吧，安先生。”柴志成依旧语气平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很不喜欢有人对我说谎。如果我还是不能听到真话，那么，今天你会死在这里的。”
　　“不，不要！”安玉涛绝对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怕死，怕疼，怕的要命，对于死亡的恐惧，甚至已经让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我说，我全部都告诉你们，你们不要杀死我前几天，军统武汉站的严翼海找到了我”
　　他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敢遗漏的。
　　军统发现了。
　　柴志成皱起了眉头。
　　这对于他们的任务来说，真的就有些麻烦了。
　　“最后一个问题。”柴志成缓缓地说道：“今天白天出现的那个龚秋凤，真的是龚元任的女儿？”
　　“是的，是的。”
　　安玉涛总算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良心。
　　“很好，我喜欢和我配合的人。”
　　柴志成对他的部下使了一个眼色。
　　一把刀，刺进了安玉涛的心脏里。
　　他就这么死了。
　　“现在该怎么办？柴老板？”
　　“装作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继续和他们演下去。”
　　柴志成做了一个决定：“现在，军统的人也很想知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他们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的，既然这样，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好的，柴老板。对了，高木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柴志成眉头皱了皱。
　　他的这些部下，不会在外面流连忘返忘记回来的。
　　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好了。”
　　他的另外一个部下闯了进来。
　　“冷静，这样像什么样子？”柴志成很是有些不满：“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是的。但是我把白天得到消息，在知叶楼附近的一条弄堂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下午的时候，我想方设法混进了武汉警察局，看到了那具尸体，是高木端树的”
　　“什么？”
　　这次，连柴志成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怎么回事？
　　高木端树死了？
　　被谁杀死的？
　　军统的？
　　不像。
　　军统的人只会生擒他，不会杀了他的。
　　而且，即便真的是军统的人做的，高木端树的尸体又怎么会在警察局里？
　　“难道是街头斗殴，或者是抢劫？”
　　“不，绝对不是。我看到了高木的尸体，手法非常利落，咽喉部位，一刀致命，绝对是专业人士做的。就连我们，也都无法做到这么干净利落的杀人。”
　　专业人士？
　　特工？
　　到底是谁？
　　柴志成觉得脑袋里有些混乱。
　　难道，还有第三股势力吗？
　　“柴老板。”那个部下小心的建议道：“要不要和武汉机关取得联系？有了他们的帮助，能够极大程度减少我们的压力。而且我听说唐铭水唐部长也在武汉城里。”
　　“不，不能找他。”
　　柴志成微微的摇了摇头。
　　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吉田大尉再三交代，这次是秘密任务，绝对不能让身在武汉的唐铭水知道了。
　　因为，一旦被他知道，也许这个任务成功后的功劳就不再是他们的了。
　　吉田木翔对这次任务非常在意。
　　他需要一个接着一个的功劳，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柴志成在那考虑了好大一会：“全部分发武器，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一个人单独外出，必须两人一组。一旦被军统的人发现，在不可能逃脱的情况下，自杀以报效天皇陛下，绝对不能让自己落到中国人的手里。”
　　“是的。”
　　“严密监视着龚元任和龚秋凤。”柴志成觉得有校惫，这次武汉任务绝对没有那么轻松，也许还会遭遇到很多困难的：
　　“一旦他们和我们开始联系，就意味着军统也准备行动了。看起来，我们已经暴露，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硬来了。”
　　硬来，是任何一个特工都不愿意看到的，这意味着风险将会大大的增加。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柴志成也顾不得许多了，对于他来说，任务就是任务，必须要坚定的完成，没人任何值得商量的余地。
　　尤其是，吉田大尉对自己充满了期待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知道他们的计划了

　　唐铭水安静的坐在那，手里端着一杯酒。
　　龚元任、龚秋凤去知叶楼，是去和日本人见面的，那么就是说，军统已经开始监视住这些日本人，一叠清他们的任务和具体的人手后就会动手实行抓捕了。
　　只是，从酒楼出来的时候，龚元任身边的那个男人？唐铭水并不知道那个人叫安玉涛。
　　那个男人脸上似乎带着慌张，还不时的和龚元任低低私语。
　　他很害怕。
　　这样的人，往往很容易露馅。
　　井村有里会注意到这一点吗？
　　会的，一定会的。
　　他是吉田木翔派出来的人，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一旦发现了安玉涛的异常，他会怎么做？
　　不，我会怎么做？
　　唐铭水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
　　我会约他出来，然后抓住他，严刑拷打。
　　安玉涛绝对不是那种坚贞不屈的人，他会交代出一切的。
　　那么，军统的计划就将完全暴露。
　　井村有里又会怎么做呢？
　　唐铭水一瞬间，把自己的身份从“安玉涛”变成了“井村有里”。
　　我会将计就计，把龚元任和“龚秋凤”骗出来。
　　慢着，日本人为什么要盯着龚元任？
　　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战略物资仓库主任？
　　那里面有什么日本人感兴趣的东西？
　　武器？
　　弹药？
　　不会的。
　　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我是唐经理，你今天给我送来的货不对啊。好的，好的，我等你。”
　　
　　有人在那轻轻敲门。
　　三声短的，接着又是三声急促的敲门声。
　　唐铭水打开了门。
　　穿着风衣，戴着礼帽，戴笠的助手迅速闪了进来。
　　“安全？”
　　唐铭水收好了枪，关上了门。
　　“安全。”
　　戴笠助手直接问道：“那么急着要和我见面，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有些事，军统武汉站是不是正在进行什么计划？”
　　“是的，‘公爵计划’，一伙日本人进入了武汉城。啊，这也是之前魏青荔在死前制定的计划。”
　　唐铭水根本就不关心这些：“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们开始和日本人进行正面接触，是一个叫柴志成的商人”
　　“那是个日本人，真名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叫井村有里。”
　　戴笠的助手一惊。
　　唐铭水是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干掉了一个他的手下。”唐铭水在那沉思着：“这伙人，是吉田木翔派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暂时也不知道，恐怕连井村有里的手下也大多不知道。”
　　他抬头看向了戴笠的助理：“最近，武汉有没有什么重要物资运送进来？”
　　“有。”戴笠助手的声音放得很低：“炮弹，很多基数的炮弹，是为了未来武汉保卫战用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唐铭水终于知道这些日本特工想要做什么了：“运送到武汉炮弹的事，早就已经泄露了。日本特工想摧毁这批炮弹！”
　　戴笠助手大吃一惊：“不可能，存放炮弹的仓库非常隐蔽，而且那里戒备森严。”
　　“日本人一定已经知道了确切的地点，也已经想到了办法。”唐铭水冷笑一声：“现在，井村有里唯一欠缺的，就是炸药，他可以带进武器，但绝对没有办法带进那么多的炸药！龚元任是战略物资仓库主任，他那里有办法弄到炸药！”
　　戴笠助手听的心惊肉跳，这些日本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还好，龚元任是我们的人，井村有里这些人，是没有办法得逞的。”
　　“未必，未必。”唐铭水喃喃说道：“如果我猜的没有错，安玉涛现在已经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他已经叛变了。日本人一旦知道了龚元任的真实身份不好，赶紧给龚元任打电话”
　　戴笠助手立刻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帮我找一个龚元任还有龚秋凤。”
　　在那焦虑的等了一会，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他仔细的听着：“知道了。”
　　放下电话，转向了唐铭水：“和你判断的一样，龚元任和龚秋凤，都不在。”
　　“他们觉得可以和日本人取得联系，可以引诱他们上钩了。”唐铭水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可是，当他们挖陷阱的时候，井村有里提前给他们挖好了陷阱井村有里会怎么做？”
　　他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再次把自己变成了“井村有里”。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说道：“如果我是井村有里，我现在会把龚元任和宋晓云骗出去，然后绑架他们，在晚上的时候，强行进入物资仓库，得到炸药。”
　　他们会这么冒险的。
　　这些日本特工，为了完成任务，会不择手段，哪怕自己全部都死光了，他们也在所不惜。
　　即便他们无法炸毁弹药仓库，那么多的炸药，在武汉城里任何一个地方引爆，都绝对会引起巨大的死伤和惊慌，动摇到武汉军民包围大武汉决心的。
　　“我立刻”戴笠助手说到这里，忽然发现了一些什么：“你怎么知道那个龚秋凤就是宋晓云？她刚刚才到武汉不久，武汉站的代理站长祁桂祥临时决定安排她去卧底的。”
　　“我第一眼看到她的背影，就开始跟踪她了。”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在上海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她了，还在她的家里面吃过年夜饭。那个时候，她还是个热血冲动的女学生，可是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她也成了一名特工。”
　　戴笠助手这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立刻回去，通知加强物资仓库的警戒，井村有里一旦出现，正好实行抓捕，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但愿吧。”唐铭水默默地说道：“他们手里有人质”
　　戴笠助手当然知道，那个人质就是龚元任和宋晓云。
　　唐铭水绝对不会去关系龚元任的生死，只是宋晓云？
　　难道，从来没有感情的唐铭水，这次也动感情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
　　戴笠助手随即便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唐铭水永远都是那个唐屠夫，一个屠夫，怎么会有自己的感情？
　　也许，也许是别的原因吧？
　　一定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李士群的调查

　　必福居。
　　李士群点了这里最有名的包子，叫了一壶茶。
　　伙计给他上了，正准备离开，却忽然被李士群叫住：“伙计，和你打听点事。”
　　“什么事，您说。”
　　李士群掏出了一叠钞票放在桌子上。
　　那伙计眼睛都直了。
　　“回答好了，这挟都是你的。”李士群不慌不忙地说道：“昨天中午大约11点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客人来这里吃过包子。大约五十多岁，看起来非常斯文儒雅”
　　“哎哟，这您算是问着了，还真没有。”
　　“好好想想再回答，别回答的那么快。”
　　“老板，真的啊，您别不相信。您猜昨天怎么着？昨天是我们老板老娘的八十大寿，我们老板那是个大孝子啊，在‘得意楼’宴开十八桌，我们必福居昨天根本就没有开门。”
　　“你确定？”
　　“您要是还不信，我把我们老板给您叫出来，一问您就知道了。”
　　“不必了。”李士群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谢谢你了，这钱，都是你的了。”
　　
　　这里，就是贺洛川说的那家法国餐厅。
　　平时，很多中国人特别喜欢来这里喝上一杯咖啡。
　　李士群走了进去，就和在必福居的时候一样，他同样在桌子上放了一叠钱：“昨天下午，有没有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非常斯文儒雅的中国人来这里喝过咖啡？”
　　“先生，没有。”
　　“你确定？”
　　“先生，这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本来，来我们这里喝咖啡的中国人很多，可偏偏工部局的董事弗兰西斯科先生为了庆祝他的妻子到达上海，特意包场，请的全部都是外国人。”
　　“谢谢，这挟你拿去吧。”
　　李士群笑了。
　　即便是贺洛川，也绝对没有想到，就在昨天，在必福居和这件法国餐厅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巧合的事情。如果换了自己，也绝对不会想到的
　　
　　吉田木翔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他看着依旧平静坐在对面的贺洛川，对一边的李士群点了点头。
　　“贺先生。”李士群微笑着问道：“您说，您昨天中午11点的时候，在必福居吃了包子？然后又去法国餐厅喝了咖啡？”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贺洛川淡淡的反问道。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必福居的包子，那是真正的好吃，我听说公共租界里的中国人，一段时候没有吃到，就会嘴馋，非常去吃几个解解馋。”李士群说到这里，忽然收起笑容：
　　“但您大概不知道，必福居的老板，是个大孝子，昨天，正好是他老娘的八十大寿，哎哟，不巧了，必福居没有营业。”
　　贺洛川心里一怔。
　　是真的，还是李士群故意在诈自己？
　　李士群继续说道：“这巧合的事情啊，要么不来，要么，一来就是两件。昨天呢，工部局的董事，弗兰西斯科，他老婆从他的国家来到了上海公共租界，哎哟，要说人家怎么是董事呢，包下了一个餐厅给他老婆接风，请了很多的人，不过大概没有请您吧？这说的。”
　　说着，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贺洛川：“那家餐厅，就是你所谓的在里面喝咖啡的餐厅！”
　　贺洛川一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李士群轻松地说道：“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必福居的伙计，和那家法国餐厅的服务生给请来，咱们当年对质！”
　　“贺洛川先生，你太让我失望了。”吉田木翔叹息一声说道：“我很尊重你，真的非常尊重你。董博安死后，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新的老师，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请说吧，昨天你究竟去了哪里？”
　　“好吧，看起来没有永远能够保守的秘密。”贺洛川也叹了口气：“没错，我昨天的确没有去必福居和那家法国餐厅。你知道，我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身体很健康很正常的男人，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选择去发泄一下。昨天，我去的其实是我在租界里的一个相好的家里。”
　　“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她叫赛凤仙”
　　
　　赛凤仙是个妓女。
　　她三十岁左右，生意不算太好，长相也很一般，完全对不起“赛凤仙”这个外号。
　　“那个老头啊？”一听李士群问起，赛凤仙“咯咯”笑了起来：“是啊，我和他早就认识了，出手很大方。昨天？昨天是在我这里，还吃了中饭，待到下午时候才走的。老家伙虽然上了年纪，不过床上功夫真的不错。”
　　贺洛川昨天真的待在这里？
　　李士群心里有些失望。
　　他忽然看了看赛凤仙：“我也想做你的生意。”
　　“哎哟，先生，我今天身上有些不太方便，要不您改天再来？”
　　“我就喜欢见红。”
　　李士群掏出了一根金条扔到了桌子上：“你是做这行的，有钱也不赚吗？”
　　赛凤仙心里叹息一声。
　　今天，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她的脸上随即露出了风骚迷人的样子，急不可耐的拿起了那根金条：“老板，太谢谢侬了，来吧，让我进房间服侍侬。”
　　李士群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不断看着。
　　赛凤仙开始解扣子：“先生，来呀，上床呀。”
　　“不必了，不过，金条你还是留着吧，当我赏给你的。”李士群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你的确很快演戏，但你知道你疏忽了什么吗？这里太干净了，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个妓女，一个暗娼上班的地方，是不会这样的。”
　　赛凤仙面色大变。
　　她猛的冲到柜子前，掏出了里面的手枪。
　　可是当她一回头，李士群的枪声已经先响起。
　　李士群蹲在了赛凤仙的尸体边：“你也是军统的？贺洛川的联系人？你发现暴露了，想要打死我，杀人灭口？贺洛川想出了应急的办法，你也一下明白了贺洛川的意思。对吗？可惜啊，你救不了贺洛川，这个世界上谁也救不了贺洛川了。没有人，他的身份已经完全的暴露了。”
　　他站了起来，然后缓缓的离开了这里。贺洛川，从这一刻开始，在他的眼睛里，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身后，只留下了赛凤仙的尸体。
　　一直到死，赛凤仙的脸上都写满了悔恨和惊恐！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要再演戏了

　　龚元任和宋晓云决定行动了。
　　他们决定和柴志成展开“合作”，然后一点点的揭开他们的真面目，把他们一网打尽。
　　已经和严翼海做了汇报，严翼海同意了他们的方案，并且调拨出了几名特工，对他们暗中进行保护。
　　安玉涛一直没有联系上。
　　去他住的地方找他，邻居告诉龚元任，昨天有个姑娘来找安玉涛，他出去后就始终没有回来。
　　哎，这个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那里想着玩女人？
　　龚元任有些无奈的离开了。
　　他一走，邻居立刻关上了们，美滋滋的数起了手上的钱。
　　刚才，有人找上自己。
　　只要按照他说的去糊弄来找安玉涛的人，这钱就是自己的了
　　
　　只能自己来了。
　　龚元任打了一个电话给池志成，双方约好了见面的地方。
　　龚元任和宋晓云在那焦虑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人呢？
　　就在他们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一辆轿车却停在了他们的面前，车窗摇下，司机对着他们说道：
　　“跟我走，柴老板等着见你们。”
　　龚元任和宋晓云迟疑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快，跟上。”
　　负责保护他们，军统的那个队长立刻说道。
　　
　　要带自己去哪里？
　　龚元任坐在车上，一声不响。
　　车子开的很快。
　　宋晓云也有一些紧张。
　　这可是她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
　　凭借女人的直接，她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如果唐铭水在这里？
　　她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唐铭水的名字。
　　怎么会想起这个大汉奸的？
　　
　　见鬼，前面的车究竟要去哪里？
　　后面紧紧跟着的军统特工有些烦躁。
　　停车了，停车了！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到了？
　　可还没有等龚元任和宋晓云反应过来，司机回身，手里拿着一把枪对准了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
　　龚元任刚问出这问题，两边车门都被打开了，几个枪口同时对准了他们。
　　而在后面，已经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停下了？
　　特工刚想下车，周围却出现了四个人。
　　四枝冲锋枪同时枪声大作。
　　子弹密密麻麻的打在了轿车车身上
　　
　　“瞧，这些都是军统特工。”
　　柴志成看着轿车里被打成马蜂窝一般的特工，很满意地说道：“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帮你们了，龚先生。”
　　“军统特工？”龚元任苦笑着：“原来我已经被他们盯上了？柴先生，还好你发现的早，要不然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龚先生，我觉得这样真的没有意思。”柴志成缓缓说道：“你去找安玉涛了，对吗？真是遗憾，安玉涛已经死了，当然，在死前他交代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不，我”
　　“够了，不要再演戏了。”柴志成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们要抓日本人？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就是大日本帝国的特工！”
　　说完，他举枪，对着龚元任的大腿就是一枪。
　　龚元任惨呼着倒在了地上。
　　一边的宋晓云，面色惨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混蛋！”
　　柴志成蹲了下来，用滚烫的枪口捅进了龚元任的伤口里。
　　龚元任痛不欲生，他听柴志成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大日本帝国的特工井村有里！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死在这里，当然，在死之前，你会亲眼目睹你的女儿是怎么被我们蹂躏的”
　　女儿？
　　龚元任一瞬间就明白了。
　　安玉涛虽然出卖了自己，但却没有告诉日本人自己和宋晓云之间的真实关系。
　　“第二，带我们去物资仓库。”井村有里面露狰狞：“这样，等我们找到了需要找的东西，我会放了你们的。”
　　不会的，不会的。
　　龚元任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一旦把他们带到了物资仓库，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会杀人灭口的。
　　可是现在，自己最要紧做的，就是怎么活下去。
　　然后再寻找办法，解决掉这批日本特工。
　　“好！”
　　龚元任喘息着：“我答应你，但你保证，得手后就放了我们。”
　　柴志成收起了枪，满意地说道：“龚先生，我们是朋友啊，身为朋友，我为什么要伤害你呢？”
　　说完，他站了起来：“来人，帮龚先生处理一下伤口。还有，把那辆车上，军统特工的证件完全都找出来。佐助。”
　　“在。”
　　“分乘四辆车，你带着龚元任，在第一辆。一旦出现意外，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请放心吧，井村队长，我会和那些支那人同归于尽，保护你们撤退的。”
　　“拜托了。”
　　日本人迅速开始行动起来。
　　四辆偷来的轿车开出。
　　龚元任被带到了第一辆轿车上。
　　而宋晓云，则和井村有里一起，乘坐到了最后一辆轿车上。
　　井村有里坐在后排座，看了一眼身边的宋晓云：“龚小姐，合作，只有合作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和你的父亲能够好好的和我们合作，我保证，一定不会轻易伤害你的。”
　　宋晓云冷冷的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
　　特工生涯一点都不浪漫，相反处处都充满了危险。
　　比如这次，部署的那么周密，可结果却还是出乱子了。
　　刚才，在那个司机用枪对准自己的时候，就应该和他拼命，大不了同归于尽。
　　落到这些日本人的手里，一定生不如死。
　　宋晓云竟然隐隐的有些害怕起来。
　　她不怕死，但却怕要面对的那些侮辱。
　　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啊。
　　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出发了。
　　现在，拉开车门，猛的跳下去？
　　当宋晓云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就听到一边的井村有里冷冷地说道：
　　“宋小姐，不要企图逃跑，当你拉开车门的时候，我就会把你的手打断。瞧，我们有十个人，而且都是饥渴了很久的男人，有些可怕的事情，如果你一定要尝试一下，我也不介意。”
　　宋晓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宁可死，也不能遭受那些可怕的侮辱。
　　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物资仓库

　　唐铭水平静的站在那里，手里举着望远镜一直都在看着前方。
　　“全都安排好了？”
　　“全都安排好了。”
　　唐铭水放下了望远镜：“日本人会狗急跳墙的。尤其他们在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的时候。如果你是井村有里，你会怎么做？”
　　戴笠助手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呢？”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如果我是井村有里，一定会威逼着龚元任来物资仓库
　　不会全在一起，这可以避免被一锅端，他们会分乘几辆车，井村有里一定会在最后一辆。那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
　　如果发生意外，他们该怎么逃跑？从哪逃跑？附近所有的路，只有左面的那条是最适合乘坐车辆逃跑的”
　　说到这里，唐铭水的眉头一皱：“你在这里负责监视。”
　　“你呢？”
　　唐铭水扔掉了烟蒂：“我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加不能抛头露面，让任何人看到我，所以，我想我可以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戴笠助手没有阻拦他。
　　唐铭水做的任何事情，总是有他的理由的
　　
　　晚，8点。
　　几个看守仓库的士兵打着哈欠，有些无精打采。
　　一个少尉走了过来：“都给我精神点，一个个像什么样子！”
　　士兵们赶紧挺直了腰杆。
　　一个车队远远的出现了。
　　“警戒，警戒！”
　　少尉赶紧叫道。
　　车队停了下来。
　　第一辆车的车窗摇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很配合的掏出了一份证件。
　　少尉接了过来。
　　军统的？
　　这点倒不稀奇，军统的人经常会来这里检查情况。
　　“下车，检查。”
　　少尉非常尽忠职守。
　　后排的车窗也摇了下来，一个人探出头来：“任少尉。”
　　“龚主任？”少尉一怔，赶紧一个敬礼：“龚主任，我不知道你在车上。”
　　龚元任笑了一下：“这些兄弟，是来做例行检查的，突发检查，我这刚吃好晚饭就被给拉来的，放行吧。”
　　“好的，龚主任。”少尉把证件还给了那个军统特工，对着他的兄弟们挥了挥手：“放行。”
　　佐助非常满意。
　　井村队长说的没错，只要控制住龚元任，进出物资仓库根本就是畅通无阻的。
　　
　　不对，不对。
　　井村有里觉得有些不对。
　　门口站岗的，一共只有一个当官的，和三个士兵。
　　那么大的物资仓库啊？
　　他之前很多次的来这里踩过点，仔细观察过这里。
　　白天的时候，大门口方向，至少有五个人。
　　而到了晚上，前面四个，后面还应该有三个。
　　而且还架设着机枪。
　　现在，后面的那三个人呢？
　　为什么无缘无故的不见了？
　　任何异样，对于一名优秀的特工来说，都必须要引起足够的警觉。
　　“停车。”
　　井村有里忽然说道。
　　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任少尉走了过来。
　　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出毛病了，可能是轮胎那里。”
　　任少尉“哦”了一声，也没有特别在意。
　　今天也是奇了怪了。
　　三个小时前接到命令，说大门口的岗哨调整一下，三个手下和那挺机枪，要暂时换防进去。
　　到了晚上，军统的人又莫名其妙的来了
　　
　　井村有里摇下了车窗，点着了一根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他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围。
　　距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地方，是一排排小型仓库，用来堆积一些小物资的。
　　平时，井村有里在附近山上观察的时候，这些小型仓库外面总悬挂着几盏灯。
　　可今天为什么连灯都没有了？
　　黑漆漆的一片？
　　有问题。
　　“石桥。”
　　井村有里低低的呼唤了一声。
　　石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来到了车窗前。
　　“为什么还没有修好！”井村有里大着嗓门训斥了一句，然后迅速压低声音：“好像要出问题了，准备撤退。”
　　“是的。”
　　石桥打开驾驶室的门，看起来好像在里面找东西，其实，是悄悄的拿出了冲锋枪，拉开了保险。
　　
　　“准备，日本人来了，机枪，一会听我口令，给老子狠狠的打！”
　　朱中校瞪着眼睛说道。
　　他恨日本人，恨到了极点。
　　他的亲弟弟，就死在了淞沪战场，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所以当他接到命令，立刻觉得为自己弟弟报仇的机会到了。
　　日本人居然敢闯物资基地？
　　他制定的计划是，把日本人放进来，然后集中起全部的机枪，来上一通扫射，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战斗！
　　为了确保达到目的，他把大门口的那挺机枪也给调来了。
　　可朱中校怎么也都不会想到，正是他的这个举动，才让井村有里发现了破绽。
　　“中校，来了！”
　　“准备扫射！给老子狠狠的打，打死这帮龟孙子！”
　　
　　“少尉。”
　　井村有里忽然叫了一声。
　　“什么事？”
　　任少尉走了过来。
　　“那个，是什么？”
　　井村有里一指他的身后。
　　任少尉一回头。
　　枪声，骤然响起。
　　“突突突！”
　　任少尉倒在了血泊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石桥也拿出了冲锋枪，和副驾驶位置上的同伴，同时开枪。
　　那三名中国士兵，猝不及防。
　　当他们被疯狂的子弹扫中，倒在地上，石桥立刻跳上轿车，毫不犹豫的启动了轿车，一掉头，快速的冲出了大门。
　　
　　朱中校那边也动手了。
　　大门那的枪声，让他决定提前动手，以至于三辆轿车并没有完全进入到伏击圈。
　　但这并不重要。
　　朱中校很清楚，这些日本人没有地方可逃！
　　机枪可怕的发出吼叫。
　　第二辆轿车上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整俩轿车都被子弹疯狂的倾斜着。
　　他们刚刚用这样的方式，杀了几个军统特工，现在，这大约也是报应吧？
　　佐助慌里慌张的拉着龚元任就从轿车里跳下，一边利用车身为掩护，一边不断还击。
　　伏击，中埋伏了。
　　中国人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了。
　　他朝后面一看，欣慰的看到井村队长的轿车并没有跟上来。
　　那就好。
　　只要井村队长活着，他们就算全部死在这里也值了。
　　“不要开枪！”佐助大声吼道：
　　“龚元任在我们的手里！”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井村看到了唐铭水

　　“龚元任在我们的手里！”
　　佐助大声的叫了出来。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朱中校一看，有些为难。
　　“给我盯着他们，不许放跑了，我去打电话。”
　　他急匆匆的拿起了电话：
　　“喂”
　　
　　“龚主任在日本人的手里。”
　　“龚元任？”
　　戴笠助手冷笑了一声：“龚元任从进入军统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了。命令，强攻！”
　　“是朱中校，强攻，不管任何死活！”
　　有一辆车跑了。
　　戴笠助手一点都不担心。
　　唐铭水已经提前走了。
　　除了害怕被人看到，也许他已经预测到了这一点？
　　而且即便井村有里真的跑了，他的绝大部分手下都已经葬送在了这里，又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武汉，即将形成一个天罗地网
　　
　　刚刚停了没有多少时候的枪声，再度密集响起。
　　一瞬间，佐助就知道完蛋了。
　　这些可恶的支那人，根本不再准备管龚元任的死活了。
　　“八嘎！”佐助一边还击，一边恶狠狠地说道：“龚元任，你的同胞抛弃了你！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
　　龚元任惨笑了一声：
　　“是的，但这不是抛弃，如果我现在在指挥一样也会这么做的。”
　　“那么，你对于我们来说就没有什么用了。”
　　佐助的枪口对准了他，然后用力扣下了扳机
　　
　　井村有里非常庆幸，自己能够及时发现问题，要不然真的要在那里全军覆灭了。
　　可是，这次带来了十一个人，到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了。
　　佐助他们，是绝对没有办法能够跑出来了。
　　井村有里有些伤感。
　　任务，还怎么执行？
　　也许，真的应该和佐助之前建议自己的那样，和武汉机关，和那个唐铭水取得联系吧？
　　可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
　　而在一边的宋晓云，刚才几乎就要欢呼出来了。
　　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
　　不能欢呼。
　　现在，还有三个日本人活着呢
　　
　　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佐助彻底的绝望了。
　　最后两个同伴，全部带伤，就在自己的身边。
　　中国人的机枪还在那里疯狂的吼叫着。
　　“我们，出不去了。”
　　佐助朝外面有用力扔了一枚手雷，看了看身边的同伴。
　　“那么，佐助君，就让我们玉碎吧。”
　　佐助把手雷全部拿了出来：“希望井村君，现在已经安全了。”
　　然后，他让同伴聚集到自己的身边，拉开了手雷的保险
　　
　　安全了。
　　井村有里非常确认这一点。
　　轿车“嘎”的一下停了下来。
　　一根大木头，横在前面的路上，堵住了去路。
　　石桥和他的同伴，立刻从车上跳下。
　　这时候，他们忽然看到，一个人坐在路边，火星一闪一闪，正在抽烟。
　　“什么人？”
　　石桥举起了枪。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名字：
　　唐铭水！
　　唐铭水？
　　石桥一惊，随即狂喜，赶紧跑到轿车那里，对井村有里低低说了几句。
　　唐铭水！
　　井村有里立刻带着宋晓云下了车，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打开车灯”
　　随即，冲着前面叫道：“你真的是唐部长？”
　　唐铭水扔掉了烟，朝着这里走来。
　　三个日本人如临大敌的端着武器。
　　看清了，看清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清楚了这张脸，井村有里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唐铭水，真的是唐铭水！
　　虽然，井村有里是吉田木翔的人，但是谁没有听说过唐铭水的传奇故事呢？
　　当他出现，井村有里和他的同伴们，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安全感
　　
　　唐铭水？
　　唐铭水！
　　宋晓云又一次的看到了唐铭水。
　　是他，真的是他。
　　那张脸，还是那样的神气。
　　只是，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憔悴了。
　　宋晓云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她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如果有一天还能看到唐铭水，那会是什么样的？
　　可当她真的看到了之后，反而手足无措
　　
　　“井村有里？”
　　“是的，唐部长，是我。”
　　唐铭水冷冷地说道：“你们犯了很大的错误，来到武汉，却没有第一时间和武汉机关取得联系，你们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够在武汉成事吗？你们太小看军统了。”
　　“是的，我们知道错了。”
　　即便唐铭水是个中国人，可是井村有里在他的面前依旧不敢放肆：“这次，我们一共来了十一个人，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你们是来炸毁弹药仓库的？”唐铭水问了一声。
　　井村有里一惊：“唐部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唐铭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还知道，如果你们无法达到目的，就会在武汉城里大肆破坏，动摇武汉的军心士气，对吗？”
　　井村有里心里的佩服，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这次任务，只有自己和吉田木翔才知道，就算自己的部下也都不知道来武汉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的。
　　可是唐铭水居然猜了出来？
　　在上海，几乎所有的日本特务之间都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没有唐铭水不知道的事，也没有唐铭水无法完成的任务。”
　　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了。
　　“你们的任务失败了。”唐铭水叹息了一声说道：“等到天亮之后，军统会在武汉对你们进行全面的围剿，这不但让你们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而且还会牵扯到我们的。”
　　“很抱歉，唐部长。”井村有里深深一个鞠躬：“我应该先和你们取得联系，而不是那么自负的。”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唐铭水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再互相的抱怨责怪，没有意义。虽然，你们是吉田木翔的人，但你们终究都是帝国的特工。我会想方设法把你们送出武汉的。”
　　等到这次安全回到上海，井村有里发誓，一定要把这虚况都汇报给吉田大尉，让他知道，其实，唐部长和他想象中的并不是太一样。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唐铭水忽然问了一句：“对了，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用一根木头拦住你们的路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唐铭水和宋晓云

　　“你猜，我为什么要拦住道路呢？”
　　唐铭水问出这个问题，井村有里明显怔了一下。
　　可是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枪声已经在黑夜里响起。
　　三个日本人倒下了。
　　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时间。
　　那把枪，就握在唐铭水的手里。
　　他上前，对着三个日本人的脑袋，每个人都又补了一枪。
　　宋晓云在一边完全的看呆了。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她好像又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你是”
　　唐铭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别动，别想逃跑，不然你会和他们的下场一样。”
　　宋晓云就是看不惯唐铭水这么趾高气昂的样子。
　　她撇了下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口。
　　唐铭水看了一下地上的三具尸体，然后枪口对准了宋晓云：“跟我走！”
　　
　　宋晓云跟着唐铭水足足走了三十多分钟的路。
　　她的脚很疼，可是依旧咬着牙。
　　唐铭水走在前面，头都没有回过，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宋晓云会跑了。
　　宋晓云不会跑的。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跑的。
　　唐铭水，是卧底！
　　是的，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
　　其实，根本不用什么判断。
　　他刚才杀了三个日本人！
　　“累了？”
　　唐铭水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累！”
　　宋晓云赌气似的说了一句。
　　唐铭水却根本没有管他，而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点着了一根烟。
　　宋晓云迟疑了下，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不是说，晚上抽烟，很容易成为目标？”
　　“谁会杀我？”唐铭水冷笑了一声：“有谁会埋伏在这里？”
　　宋晓云痴痴的盯着他：“你你不是汉奸，对吗？”
　　“我是唐铭水。”唐铭水用力的抽着烟：“我是全国都有名的大汉奸唐铭水！你居然说我不是汉奸？”
　　“你不是。”宋晓云很肯定地说道：“就在刚才，你才杀了那三个日本特务。”
　　唐铭水自嘲的笑了一下：“是啊，我杀了他们，因为我想继续混进你们的队伍里，所以我必须要先得到你们的信任。”
　　宋晓云怔了怔，她感觉到唐铭水说的是反话：
　　“我知道你不是个汉奸，从我最早认识你的时候，虽然我总是和你怄气，但其实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都是和大英雄。不，你和别的英雄不一样
　　其他的人，会告诉我们，我们都是学生，是热血青年，就应该上战场保家卫国，流尽最后一滴血，可你，却告诉我，学生，就是为了学习知识的，战场上，永远没有白鸽
　　我知道，你不是看不起我们，而是认为，流血牺牲的事情，应该由你这样的人来完成，你不想看着我们死，你想要让我们好好的活着”
　　她说到这里悄悄的看了一眼唐铭水：“当我听说你叛变了，我的心很疼，真的很疼很疼。我想不到，一个你这样的大英雄，为什么会叛变？
　　我开始不相信，但当我亲眼看到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以为你真的叛变了，可是现在我想通了，你不是叛变，你有你的特殊任务。
　　啊，我想明白了，那天，在公共租界，我们刺杀你，可是失手了，我被抓了，你是故意用我交换人质的，你是救了我，对吗？”
　　唐铭水只是冷冷一笑。
　　宋晓云却好像一个看破大人秘密的小孩子一样的笑了：“唐铭水，你骗不了我的，你明明很关心我，却假装一副冷漠的样子。”
　　堂堂的唐屠夫，唐阎王，居然被说出“你骗不了我”这样的话？
　　唐铭水扔掉了烟蒂：“起来，走吧。”
　　
　　戴笠的助手再一次的看到了唐铭水，当然，也看到了他身边的宋晓云。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唐屠夫，真的去救这个女人了。
　　他本来以为唐屠夫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不是的。
　　不过，也完全情有可原。
　　井村有里失败了，还损失了那么多的手下，一个军统的人，尤其还是一个女孩子，落到他们的手里，会遭遇什么样可怕的境遇，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所以，唐铭水把她救了出来。
　　“我总是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唐铭水看了一下远处的宋晓云：“这不是看不起女人，而是女人在战争里有太多的不方便了。”
　　“可是，战争也离不开女人。”
　　戴笠助理拿出了一包烟：“拿着，当我送你的礼物。”
　　“为什么？”
　　“这次，如果不是你的话，也许武汉就会乱了。”戴笠助手默默地说道：“你识破了日本人的计划，救了武汉，可是武汉人都不知道是你救的。但我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送你，知道你喜欢抽烟，所以只有送你这个了。”
　　唐铭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宋晓云就交给你了。”
　　“从此后，她就失踪了。”戴笠助手叹息一声：“她不会死，但会被软禁起来，送到大后方，去做些文职工作，她只能在上班的地方和宿舍活动，甚至不能上街。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你的身份。本来，按照戴处长的吩咐，知道你身份的外人，都要死。但我这次会帮你瞒着戴处长的。”
　　“谢谢。”唐铭水是真心的说了一声“谢谢”：“也许，只有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她才会恢复自由吧。兄弟，我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是什么，但你帮我做了很多的事。等到抗战胜利”
　　“你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活到那一天。”戴笠的助手打断了他的话：“和你付出的相比，我根本无足轻重。好好活着，别总是想着死。在武汉，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唐铭水默默点了点头。
　　戴笠的助手把宋晓云叫了过来：“走吧。”
　　宋晓云又看了唐铭水一眼：“我要走了，我还能看到你吗？”
　　我不知道。
　　也许我能活到抗战胜利的时候，还能见面。
　　唐铭水扭过了头，好像根本不愿意看到宋晓云。
　　可是，宋晓云知道，几次救了自己的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铁石心肠的人。
　　他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都有自己正常的感情。
　　只是他不愿意轻易表达而已。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误解？

　　“说吧，贺先生，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吧。”
　　贺洛川淡淡一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贺洛川！”李士群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子：“你到现在还在装傻？赛凤仙？她根本不是一个妓女，她是军统的人，是用来掩护你的！你想知道她在哪里吗？她死了！她到死都还想掩护你！”
　　贺洛川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从容：“你也说了，她死了。所以，你无论怎么样冤枉我都可以。如果现在我杀死了一个人，然后污蔑说他是你的同伙呢？”
　　李士群的脸都气得有肖曲了。
　　证据确凿，可是这个老东西居然还在那里狡辩？
　　“贺先生，够了。”吉田木翔终于开口说道：“没有什么好狡辩的了，过去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可是现在，你已经不值得我信任了。你是一个间谍，一个军统的间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贺洛川还在那里微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带下去，带下去！”吉田木翔挥了挥手：“言行拷问，一定要把他知道的，都给我问出来！”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如此的信任贺洛川，可是贺洛川呢？
　　背叛，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难道要找到一个像董博安这样值得自己信任的老师，真的就难么难吗？
　　“大尉阁下，机关长阁下来了。”
　　吉田木翔急忙振作了一下精神。
　　樱井康成走了进来，看了一下周围：“确定贺洛川是间谍吗？”
　　“基本可以确定了。”吉田木翔绝对不会隐瞒这件事的：“我们精心部署的抓捕沈易衡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的。而且，我们怀疑之前的泄密消息，也一样和他有关。”
　　“抓紧审问，一定要尽早让他开口。”
　　“我会的，机关长阁下。”
　　樱井康成缓缓地说道：“吉田，现在你可以明白我的苦心了，过去，你总是问我，为什么对唐铭水会如此的信赖？你总是怀疑唐铭水才是军统的间谍，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错了吧？”
　　“是的，机关长阁下。”吉田木翔叹息一声：“我一直都在怀疑唐铭水，并且深信不疑他就是军统的间谍。可是当他遭到刺杀后，我会我的怀疑产生了一些动摇。到了现在，当贺洛川真正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必须要承认，我完全的错怪了唐铭水。”
　　樱井康成还是觉得比较欣慰的：“其实，站在你的立场上，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对董博安始终都非常的尊敬，把他当成你的老师，这点无可厚非。
　　没错，是唐铭水杀死了董博安，因此你对他切齿痛恨，他做的任何事情，你都会产生怀疑。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你是当初的唐铭水，会不会也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董博安呢？”
　　吉田木翔默默的点了点头。
　　“把这块心病化解吧，就从贺洛川开始。”樱井康成坐了下来：“帝国在支那的军事行动，遭遇到了一些挫折，而且未来的战局，也绝不和我们之前想象的一样顺利。
　　唐铭水很早以前就和我说过，要想征服支那，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会是一个非常漫长，非常艰苦的过程，而在这个时候，更加需要帝国的情报人员发挥出他们的作用。
　　我们占领了上海，但还远远的谈不上征服，沈易衡和他的军统，还频繁的在上海活跃着。光靠我们，是无法击败击毁他们的，我们需要更多的像唐铭水这样的人。
　　暂时放下你和唐铭水之间的那点恩怨吧，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需要你们的团结，需要你们一起联手，来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吉田，有一些话我们不妨坦率的说，你对目前的位置很不满意，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利和地位，但是这不能着急，这需要慢慢的来。”
　　“机关长阁下，我想你是误会了。”吉田木翔为自己分辨道：“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帝国的。”
　　“那么武汉呢？”樱井康成忽然问道：“你派出去的井村小队呢？”
　　吉田木翔一怔。
　　机关长阁下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自己策划指挥的任务啊。
　　“吉田，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直隐瞒下去的，即便是贺洛川隐藏的那么深现在也暴露了。”樱井康成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井村小队已经全军阵亡了。”
　　什么？
　　全军阵亡？
　　吉田木翔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那可是自己派出去的精锐啊。
　　“我得到的情报非常可靠。”樱井康成苦笑一声说道：“不要把军统的人当成废物，戴笠亲自坐镇在武汉，你以为你的小队那么容易成功？他们在偷袭支那武汉物资仓库的时候，遭到了埋伏，没一个人能够活下来的。
　　还有，被他们做为人质的龚元任和龚秋凤父女，也都全部死了。他们是军统的人，在关键的时刻，军统连自己的人都一样敢牺牲啊。”
　　吉田木翔面色如土，缓缓的坐了下来。
　　樱井康成凝视着他说道：“唐铭水目前在武汉孤军奋战，他送出了支那武汉防御的军事部署，你知道他是让谁送出来的吗？本源忠次！
　　我们都很清楚，得到了军事部署情报，唐铭水的任务就完成了，他没有必要继续待在那里，可是他把逃离武汉的机会，留给了本源忠次，而他自己，依旧坚持在最危险的地方。
　　是的，他不是日本人，他只是一个中国人，可是在我看来，他对于帝国的忠诚，却是很多日本人都比不上的。放下吧，放下你的心结吧。”
　　吉田木翔在那呆呆的想了一会：“机关长阁下，请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要什么样的机会？”
　　“我会再派出一个小队的。”吉田木翔很坚定地说道：“我们让他们再次潜入武汉，但这次绝不是去找唐铭水的麻烦，而是去协助他的，他不能在那一个人战斗。”
　　樱井康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我想，唐铭水在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感到非常高兴的。”
　　唐铭水大约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在上海，居然会出现这样一个局面吧。


第二百九十章 新的“增援”

　　唐铭水觉得非常惬意。
　　一个人在武汉城里，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就连晚上，他都可以睡一个安稳的好觉了。
　　不用害怕自己会说梦话，不用害怕自己有可能暴露。
　　他，在自己的城市里。
　　一大早起来，他去隔壁的早餐店里吃了早饭。
　　胃口很大。
　　两碗粥，两个包子，两个鸡蛋。
　　还特意让老板去隔壁的油条点，帮自己买了一根油条。
　　“老板，你的胃口真好！”
　　就连早餐店里的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是啊，心情好了，吃东西的时候也能够放开来吃了。
　　两个警察走了进来。
　　早餐店老板急忙上去招呼。
　　警察根本就没有在意身边一桌的唐铭水。
　　“哎，听说了吗，昨天又打死一个日本特务，还生擒了一个。”
　　“知道了，自从魏青荔死了后，军统的那些人好像疯了一样。”
　　“那些军统的人本事还真是大，日本特务隐藏的那么好，都能够被他们给抓到。”
　　唐铭水听到这里笑了。
　　那两个日本特务的藏身点，都是自己透露出去的。
　　本源忠次走了，他留在武汉城的手下也逐渐的被消灭。
　　等到武汉保卫战开始的时候，武汉，将真正变成一座“干净”的武汉。
　　吃完了早点，唐铭水放下了钱，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
　　一队队游行的队伍出现了，基本都是学生组成。
　　唐铭水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他始终都坚持自己的观点，学生，永远都是学生，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学习好知识。
　　战争早晚都是要结束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还需要他们来建设。
　　可是，这不是他说了能够算的。
　　经过“正东国际洋行”的时候，唐铭水忽然停下了脚步。
　　自从本源忠次撤离后，正东国际洋行作为之前的联络点已经停用了。
　　可是，在外面墙壁的左下角，唐铭水看到了一个用砖头画出的特殊的记号。
　　这是日本特务机关的联络方式。
　　又有新的特务进入武汉了？
　　
　　“碧螺春。”
　　进入茶馆，在靠窗的位置上，唐铭水叫了茶。
　　然后，他把一包烟放到了桌子上，洋火则放到了烟的下面。
　　这也同样是联系方式。
　　右手，还有一桌。
　　一个客人。
　　当看到了唐铭水，这个人的目光落到了那盒烟上，接着拿着茶壶茶碗站了起来，走到了唐铭水的面前：“哎哟，马老板，那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了。”
　　“何掌柜的，太巧了，请坐，请坐。”
　　按照联络暗号，唐铭水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两个人坐了下来，等到伙计上了茶，那个人立刻低声说道：“唐部长，我是花冈宽忍，奉命到武汉，接受您的指挥。”
　　花冈宽忍？
　　奉命来武汉？
　　唐铭水不动声色：“是谁派你来的？”
　　“樱井机关长阁下。”花冈宽忍说话的时候非常小心，不时的会朝楼梯那里看上一眼：“本源忠次离开，井村有里的小队又全军覆灭，机关长阁下担心您的安全，所以特别派我来了。和我来的，一共有八个人，随时可以听候你的调用。”
　　唐铭水有些头疼。
　　好不容易快把武汉的日本特务肃清了，结果又冒出来了八个。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以前我在上海的时候，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你？”
　　“唐部长，我是吉田大尉的手下。”花冈宽忍的回答大大出人意料：“请您不要误会，来之前，吉田大尉特别让我告诉您，过去，他对您有许多的误会，但这次是真心来协助你的。”
　　怎么回事？
　　唐铭水一头雾水。
　　吉田木翔可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之前他还是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啊。
　　“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花冈宽忍非常认真地说道：“吉田大尉特别交代，如果出现了任何的危险，哪怕我们八个人全部都死光了，也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
　　有问题，这里面绝对的有问题。
　　唐铭水不动声色：“上海方面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上次，我们差点抓到了军统在上海的负责人沈易衡。”花冈宽忍把那次的行动，前后仔细的说了一遍：“只是后来功亏一篑，有人及时通知了沈易衡，致使让他逃脱。
　　后来，吉田大尉让李士群经过仔细调查，终于抓到了我们中的内奸，贺洛川！”
　　唐铭水心里一紧。
　　贺洛川？
　　真的是他！
　　他不是汉奸！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卧底！
　　唐铭水的心里，居然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老师毕竟还是没有让自己失望，他肩负着和自己一样的任务。
　　李士群！
　　唐铭水杀心忽起来。
　　是李士群抓住了自己的老师。
　　之前，就一直在想着怎么除掉这个真正的汉奸，现在，更加不能放过他了。
　　“贺洛川现在怎么样了？交代了没有？”唐铭水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问道。
　　“在我来之前还没有，这个老家伙的口风很紧，给他上了很多刑他都没有交代，有几次看到他被打的快要不行了，还给他上了强心针。”
　　你们想从老师的嘴里得到情报？
　　唐铭水心里冷笑一声。
　　你们根本不了解老师，就算把他的骨头全部拆了，他也绝对不会松口的。
　　只是刚才轻松的心情，再度变得哀伤起来。
　　老师，年纪毕竟大了啊。
　　他能够挺过这一关吗？
　　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
　　花冈宽忍完全不知道唐铭水心里在那想些什么：“吉田大尉的意思是，现在武汉的风声越来越紧了，而您的任务又已经出色的完成，所以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希望您能够尽早的撤离武汉。帝国对武汉的攻击很快就会开始了。”
　　唐铭水没有问他具体的时间，像这样的特务是绝对不会知道日本军部的军事机密的。
　　“我知道了。”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你刚才也说了，武汉现在的风声非常紧，我们的很多人都死了，或者是被抓了，你们自己也小心点，千万不要落到军统的手里。”
　　“我会的。”花冈宽忍看起来居然有些兴奋的样子：“唐部长，您是一个传奇的特工，能够和您一起共事，是我最大的荣幸了，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多多指教。”
　　指教？
　　我唯一能够给你的指教，就是怎么把你送到军统的手里！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战争分析

　　“哦，终于舍得走了？”
　　当戴笠听到唐铭水准备离开武汉，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似乎这些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再不走，日本人会派来越来越多的特工援助我的。”唐铭水在那苦笑：“因为我对日本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日本人绝对不会冒着失去我的风险。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我。只要我还在武汉一天，那就不会改变。”
　　戴笠笑了一下：“这说明了你在日本人心目中的重要性，也说明了你的成功。小唐，这次一别，下次见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无论武汉会战结局如何。”
　　“我以为，武汉必丢，而抗战则必胜！”唐铭水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为什么那么说？上海、南京、徐州，我们可都丢了。”
　　“没错，但是战局正在朝着我们有利的一方进行。”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日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日本明治维新后，国力暴涨，跻身列强之列，日本自诩为亚洲第一强国’，在亚洲独领风骚。
　　民国二十年，日本人占领东北后，其野心和自信心更是急剧膨胀，甚至敢和美苏叫板。日本人狂妄的认为，中国远不是日本的对手，日本只需要三个月时间就能灭亡中国。但开战后，日本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盲目自信。
　　我有一个老师曾经说过，中日一旦开战，随着战争形势的不断升级，日本国力不足的问题必将开始显现。
　　持续的战争也将让日本军费开支和资源消耗不断攀升，甚至能够让其财政陷入入不敷出的地步。
　　当战前准备的物资和积蓄到了消耗殆尽的地步，日本必然将越打越吃力。
　　而那位老师还说过，为了弥补战争资源和财力的不足，日本必然会发行公债，对内掠夺国内百姓，对外在占领区进行抢掠，以获取更多的资源和财富。
　　但这种竭泽而渔的方式不能持久，所以未来战争的局势，将会是日本越打越费劲，出现严重的疲态。
　　实际上，如果日本不去掠占领国的资源和财富，根本无力维持持续的战争，更不用说扩大战争。
　　因此，即使再打下去日本也未必能占多大的便宜，最后的结果就是被中国拖垮而已。”
　　戴笠听的非常仔细：“说下去。”
　　“是。”唐铭水定了定神：“我们可以发现，战争初期，日本凭借机械化部队的优势，在东部平原地区占尽了优势，打的中国军队节节败退。
　　但当日军推进到中部的时候就不行了，因为中国中部地区崎岖，多山地丘陵，丛林河湖密布，日本机械化部队受到了严重的限制，日本的机械化优势被大大抵消。
　　而再反观我军，则依靠地形优势进行节节抵抗，会逐渐将日军渐渐消磨光了斗志。
　　徐州会战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国军将士奋勇作战，歼灭万余日军精锐，沉重打击了日寇嚣张的气焰。
　　猖獗的日寇虽然频频发动进攻，但在未来的战争中，必然会接连遭到重挫，一也不会再取得什么大的进展。
　　而由于长期的消耗以及占领区的不断扩大，日本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扩大战果，也无力进行大规模的进攻。尤其，是在这次武汉会战之后。”
　　说到这里，唐铭水略略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这不仅仅是日本兵力不够用，也和日本后勤补给不足有关。
　　中国是农业国，工业落后，日本无法在占领区获得所需的工业产品，所以不管是武器弹药还是燃油补给都需要从本土或者满洲千里迢迢运到前线。由于运输成本高昂，日本的工业产能和运力又严重不足，所以日本人无法保证前线作战部队的作战需求，日本在未来，甚至很难在前线组织起10万人的进攻。
　　因此，我们农业国的劣势，反而变成了优势。
　　当然，日本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然而，即使日本组织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需要很长时间。
　　随着战线的推进，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日本越打越费劲，反而让占据地利的中国军队在局部地区占据了优势，日军的疲态因此日益显现。
　　日本是个后起的工业国家，而且是个面积狭小的岛国，底子薄弱、资源匮乏，不是占领了东北根本无力侵略中国。
　　实际上，日本占领东北后，仍然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消化了东北。
　　但抗战爆发后，日本推进的非常迅猛，在短时间内就不断的开始吞噬中国土地，但由于推进太快，日本根本来不及消化辽阔的占领区。
　　日本不仅无法把占领区的资源进行转化，而且激起了全国上下的反抗，敌后武装力量日益活跃，日本不仅不能有效的控制和消化占领区，而且要分出精力去维持占领区的秩序，严重消耗了日本的资源和军事力量。
　　日本在前线进展缓慢，在敌后遭到严重的袭扰，日本因此陷入了战争的泥潭。
　　糟糕的形势很快会让日本人焦头烂额，日本人无法像以前占领东北那样消化占领区增长实力，反而由于中国军民的抵抗而不断消耗力量，日本想放弃但又舍不得，所以只能咬着牙硬撑下去。
　　还有，随着战争的推进，美国、苏联开始援助中国，中日的形势终究将会发生逆转。”
　　戴笠看着他：“告诉你这些的老师，是谁？”
　　唐铭水沉默了下：“贺洛川。”
　　“你，知道他的身份了？”戴笠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唐铭水不会无缘无故说到贺洛川的。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唐铭水默默地说道：“而且，我刚刚得到消息，贺洛川的身份已经暴露。”
　　戴笠的面色一紧：“现在他的人呢？”
　　“正在被审讯中。”唐铭水的声音放低：“老师的年纪大了，恐怕很难坚持下去，我担心，老师会”
　　“要么招供，要么死去。”戴笠帮他说了下去：“所以，这次你回去，是想救他吗？”
　　“是的，戴处长，这次我回去后想要把老师给救出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没权利去死！

　　“我想回去把我的老师救回来。”
　　唐铭水说出了这样的话。
　　戴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那沉默了一会：“你没有这个权利。”
　　没有这个权利？
　　戴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没有这个权利！”
　　戴笠再次重复：“你的命，不是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军统，属于这个国家的。为了让你成功潜伏，我们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牺牲了大量的同志。所以，你的命早就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要想营救贺洛川，根本就不可能。即便你勉强把他救了出来，你的身份也很有可能会暴露。这样，之前所有的牺牲都变得不再有意义了。既然贺洛川已经暴露，我们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必须设想出最可怕的结果，他经受不住酷刑，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还交代出了你也是卧底，他知道你的身份，到了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应对？”
　　贺洛川从一开始就知道唐铭水的身份。
　　这是一枚“弃子”。
　　唯一不知道的，只有唐铭水自己。
　　“小唐，你仔细的听我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戴笠的语气总是那样平静：“当初，我们准备了两套方案，你和贺洛川同时进行潜伏，无论哪一方成功，对于抗战大业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唐铭水听到这里觉得有墟怪。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贺洛川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自己不知道贺洛川的身份呢？
　　但他没有追问，而是听着戴笠说了下去：“贺洛川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一旦暴露的话，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他经受过最残酷的训练，他应该可以坚持很长时间。但我们必须要做出最坏的打算，万一他无法坚持了呢？”
　　唐铭水心里一个“咯噔”。
　　万一无法坚持了？
　　戴笠的意思，是让自己寻找机会干掉他？
　　灭口？
　　是的，只要死人，才永远不会开口的。
　　唐铭水的心里开始隐隐作疼。
　　那是自己的老师，一个优秀的军统特工，一个忍辱负重的潜伏人员啊。
　　当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难道死亡就是他的最终归宿？
　　自己呢？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失去利用价值，然后好像一只破麻袋一样被抛弃？
　　他没有敢问。
　　在戴笠的面前没有谁敢问出这个问题。
　　戴笠缓缓地说道：“我会尽快安排你离开武汉，你回去后，第一要紧的是获得审讯贺洛川的机会。我再一次严厉的向你重申，不是要营救他，而是向他传达一个口信”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唐铭水：“当审讯开始之后，找到机会，你对他说这样的一段话”
　　“贺洛川，我一直都在怀疑你，除了你，我知道戴笠还派了其他人，潜伏在帝国内部，说出来吧，全部说出来吧。我会考虑让日本人释放你的。”
　　这就是唐铭水未来要对贺洛川说的话。
　　什么意思？
　　唐铭水猜不出来。
　　戴笠也没有明说。
　　但这是他之前就和贺洛川约定好的暗号。
　　“你很难，我知道你很难，小唐。”戴笠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是所有的人都难，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更难。抗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个成功潜伏下来，并且充分获得日本人信任的间谍，他的价值超过了一个师，一个军，甚至是一个集团军。
　　谁都可以死，但你必须要好好的活下来。你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成，你的职责，就是为我们提供更多的情报，让日本人相信你提供的虚假情报。你要是为了营救贺洛川而贸然暴露，你牢牢记得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你，就是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当听到戴笠说出这样的话，唐铭水完全的绝望了。
　　他没有任何的机会去救贺洛川，贺洛川也没有任何的机会可以活下去了。
　　“其实，我一直都在考虑一个问题。”戴笠的语气冷漠而没有感情：“你和贺洛川同时进行潜伏，你传递出了无数具有重大价值的情报，但是贺洛川呢？他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这就不得不让我考虑了，你和他，谁才是更加优秀的间谍？他是你的老师，但现在看起来，你这个学生，明显已经超过了老师啊。
　　老师已经暴露了，在他死前，能不能再为自己的学生做点事情？你不要悲哀，从他接受这个任务开始，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胜利或者死亡，是潜伏者唯一的两条归宿。
　　之前，我还考虑过，是不是应该把你调回来？你是一个功臣，也是一个英雄，理应受到英雄般的待遇。而你潜伏的时间也太长了，我还担心你忘记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汉奸。
　　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随着贺洛川身份的暴露，我唯一的抉择就是让你继续潜伏下去，直到有新的替代者，或者抗战已经彻底胜利了。”
　　“戴处长，我愿意接受任何的任务。”唐铭水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也可以保证，我不会再有营救老师的想法，因为我知道这份工作有多么的残酷，但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你说吧，在我的权利范围内，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等到抗战胜利以后，如果我还活着，请放我离开吧。”
　　“离开？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唐铭水意气萧索：“我不会留在国内，因为我害怕面对我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我害怕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冤魂，我害怕看到他们的家人。我每天都在受着折磨。而现在，我还必须眼睁睁的看着我的老师即将死在我的面前。”
　　戴笠没有说话。
　　以前，唐铭水说他的心已经死了，他还不怎么相信，但现在他可以确定了，唐铭水的心，真的已经死了。
　　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在那机械的执行着任务，在那麻木的完成着自己的使命，他没有明天，也不再去想着明天会是什么样的。
　　他不是在为自己活着，而仅仅只是在为任务活着！


第二百九十三章 贺洛川的交代

　　贺洛川被重重的扔到牢房里。
　　遍体鳞伤。
　　而显然日本人并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每次审讯完毕，都会帮他治伤，甚至有几次还怕他死了，给他用上了强心针。
　　然后会让他休息几天，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再继续进行惨无人道的拷打审问。
　　贺洛川知道日本人想从自己嘴里得到什么。
　　不会说的，永远也都不会说的。
　　从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值了。
　　最起码他成功的营救了沈易衡。
　　他在那里喘息了很久，才慢慢的坐了起来。
　　有吃的，而且食物相当的不错。、
　　面包，牛奶。
　　这是给他恢复体力用的。
　　牛奶居然是用纸杯盛放的。
　　那是怕用玻璃的话，他会选择用碎玻璃来自杀。
　　别说，日本人的科技真的不错，居然能用纸杯来盛水。
　　贺洛川笑了一下，吃下面包，喝掉牛奶。
　　虽然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贺洛川还并不想就这么死了。
　　在死前，总得做些什么。
　　牢房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还有纸和笔。
　　日本人做好了他随时随地都会交代的准备。
　　是该做些什么了。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慢慢的挪动了桌子边，然后吃力的坐下。
　　门口的看守，一直都在紧张的注视着他。
　　“别担心，我不会自杀的。”贺洛川居然对着那个看守笑了一下，用日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守沉默了一下：“深田久仁。”
　　“啊，深田啊。”贺洛川喘息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想自杀，我会有很多种办法。但暂时我还不想死，而且如果我死了，你也一样会受到处罚的，是吗？”
　　深田久仁默默的点了点头。
　　“咱们是邻居啊。”贺洛川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开了一句玩笑：“邻居嘛，就应该互相帮助，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活着，为了我，也为了你不要受到处罚。”
　　深田久仁居然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贺洛川拿起笔来，在那沉吟了一下，然后写道：
　　“从我成为一名特务开始，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我培养出无数的人才，杰出的特工，而其中最让我满意的，就是唐铭水。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出了成为一名优秀特工的潜质
　　他完成过无数的任务他和我决裂了，他虽然在情报工作方面做得非常出色，但在人事斗争方面终究还是差了一些，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他叛逃了。
　　但我认为，他不是真的叛逃，而是接受了某胸密使命，甚至有可能是戴笠亲自给他下达的指令，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潜伏间谍。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一定是个卧底”
　　他在纸上写了很多，渐渐的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深田。”
　　“在，贺先生。”
　　“把这些，交给樱井康成，这是我的交代。”
　　
　　“你们怎么看？”
　　贺洛川的交代书，就放在面前。
　　吉田木翔和李士群都看过了。
　　“我认为，有些问题。”吉田木翔率先开口说道：“就在我们审问他的时候，他还一直没有开口，为什么回到牢房里之后却忽然愿意交代了？而且交代的，还是唐铭水也是潜伏特工那么重要的材料？从我的观察来看，贺洛川还远远没有到崩溃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他应该保护唐铭水，而不是出卖他！”
　　“你呢，你是怎么看的，李士群先生？”樱井康成的目光落到了李士群的身上。
　　李士群迟疑了一下。
　　从他的感情来说，巴不得唐铭水也是军统的潜伏间谍，这样，日本人就不会再信任他，自己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将会被大幅度的提高。
　　但是在理智上，他知道即便自己这么做了，日本人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他的回答是：“将军阁下，我的看法和大尉阁下是一样的。请注意看，贺洛川先写到了在人事斗争方面，唐铭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在潜意识里很清楚的知道唐铭水是真的叛逃了。
　　可是接着笔锋一转，却又说唐铭水和他一样是个潜伏间谍，这明显的不和逻辑。他是想拖唐铭水下河，在他死之前，也帮军统除掉一个眼中钉。”
　　“最让我欣慰的是吉田大尉。”樱井康成满意的笑了：“我以为以你和唐铭水的关系，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会落井下石，但显然你没有。你是帝国真正优秀的军官！”
　　“谢谢将军阁下夸奖！”
　　
　　这是自己能够为唐铭水做的不多的几件事之一了。
　　躺在床铺上，贺洛川看着屋顶怔怔的想到。
　　自己已经失败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唐铭水的身上了。
　　傻孩子，到现在为止，你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一枚弃子吧？
　　但现在，你不再是弃子。
　　你是军统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好好的坚持下去，不要让老师失望。
　　在那份所谓的交代书里，老师有一句话没有说谎。
　　你是老师最优秀最得意的学生！
　　老师老了，就快要死了，下面的路就靠你了。
　　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樱井康成走了进来。
　　樱井康成搬了椅子，坐到了贺洛川的床边：“贺先生，起码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你愿意和我们说一些事了。”
　　“然后呢？”贺洛川看都没有看这个日军少将一样。
　　“然后，你的交代材料大部分都是假的。”樱井康成如果识破了陷阱的狐狸一般得意：“你想要冤枉一个帝国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是吗？你知道你的学生唐铭水是真心为帝国效力的，所以你想借助我们的手把他除掉？但是我劝你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我交代的都是真的，信不信就在你们了。”贺洛川冷冷的回答道。
　　这帮愚蠢的日本人啊，在这样的时候，贺洛川很想放声大笑。
　　“够了，贺先生。”樱井康成显然对对方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情报，而不是信口诬陷，那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痛苦。好好养伤吧，等到你的伤好了，我们还会继续对你进行审问的。”
　　说到这里，忽然笑着说道：“也许我们还会让你的得意学生来亲自审问你？”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对于唐铭水的载誉归来，甚至连日军的指挥官畑俊六都亲自出来迎接了。
　　他这次立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中国军队武汉保卫战所有的军事部署，他全部弄到了手。
　　还顺带着杀了魏青荔，给予了军统以最沉重的打击。
　　这样的功劳，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不可思议。
　　日本人再一次的用上了这个成语。
　　在唐铭水面前，实在无法找出更加新鲜的词汇了。
　　他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尤其是本源忠次，对唐铭水更是不吝赞美。
　　在他的秘密汇报里，他详细说明了，唐铭水在武汉时候，是如何干掉魏青荔，又如何提早布局，成功得到了武汉军事部署情报的。
　　而且在任务完成之后，他还放弃了撤离的机会，而让自己先行离开。
　　说到动情处的时候，本源忠次甚至落泪了。
　　他当着畑俊六和樱井康成的面是这么说的：“司令官阁下，将军阁下，我，日本人。唐先生，中国人。他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完全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武汉。谁都知道，在那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但他却选择了自己留下。
　　他把最大的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我，一个日本人，他自己，却宁可选择冒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中国人。如果我有权利的话，我会给予他在情报工作中的一切权利，给予他最大的信任。”
　　这，就是一个日本特务对于一个中国人的评价。
　　畑俊六也是非常感激唐铭水的。
　　这份情报的重要性，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本来，他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哪怕唐铭水能够弄出一部分的情报，他也都感到很满意了。
　　可是，奇迹啊。
　　不可思议的唐铭水再次创造出了不可思议的奇迹！
　　为了表彰唐铭水的功勋，畑俊六吩咐准备了一顿酒宴，亲自宴请唐铭水。
　　这对于任何一个特工人员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了。
　　而且，在酒宴上，居然连吉田木翔也来了。
　　唐铭水发现，吉田木翔的眼中，似乎没有了那种可怕的敌视了。
　　“唐先生，我敬你。”
　　畑俊六举起了杯子：“我可以确信的是，这是情报史上的一个奇迹，有了你得到的情报，帝国的军队将会势如破竹，一举夺取武汉！而你的名字，也会被我们所铭记。”
　　“司令官阁下真是太客气了。”唐铭水急忙说道：“身为一名特工，这是我的本分。”
　　畑俊六兴致勃勃的喝了一盅酒：“啊，我现在甚至可以想到，当支那的军队，面对我们的猛攻，那种茫然无措的样子了。他们怎么也都不会想到究竟是什么方面出了问题，为什么他们的弱点会被我们掌握。
　　为了确保情报的准确性，啊，唐先生，千万不要误会，不是针对你，而是我们的一个传统，我们会在近几日，发动一到两次小规模的进攻，除了为将来更大的进攻做准备，同样也是为了给予支那军队一个震撼。”
　　“我想，我必须预祝司令官阁下能够成功。”
　　唐铭水微笑着说道。
　　去吧，去吧，你会成功的。
　　会有很多的小股部队，等着你去进攻的。
　　你会赢的你想要的“胜利”！
　　因为，那本来就是自己和戴笠一起设的一个局。
　　他已经想好应该把这个锅扔给谁了。
　　而且，情报工作的奇妙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
　　一份完整的军事部署，随时都可以做出调整。
　　也就说明战场上的形势随时都会发生改变。
　　更加重要的一点是，畑俊六犯了一个错误。
　　当唐铭水回到日本人这里，他就发现，日军还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
　　大量的物资没有到达，攻击部队也同样没有到达指定位置。
　　畑俊六却兴冲冲的提前发起试探性进攻。
　　那么，将来就完全有借口了：
　　正是因为这些试探性的进攻，才让中国军队指挥部发现，他们的军事部署有可能泄露了。
　　还有比这更加好的借口吗？
　　畑俊六，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中国军队的军事实力能够再强大一些，如果装备能够再先进一些，如果天空中的飞机和地面上的坦克能够再多一些
　　可惜，这些世界上永远都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铭水君，你是上海机关的骄傲！”樱井康成丝毫都不掩饰自己对于唐铭水的欣赏：“你一个人就完成了需要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特工才能完成的任务，而最让我感到好奇的，你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去获得情报，可是你居然杀了魏青荔？”
　　“是他想要先抓我的。”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我的一个曾经的部下，凑巧看到了我，于是魏青荔就认为他立功的机会到了，他满城在抓捕我，让我无法专心工作，所以，我必须要解决掉这个人。”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吉田木翔忽然叹息一声：“那里是武汉啊，是军统的地盘，那里到处都是军统特工。你只有一个人，本源忠次他们，在武汉那么多年，从来没有立过什么功勋，所以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可就是这样你依旧还是完成了工作，最让我感到敬佩的是，你还带着了本源忠次，这等于是把原本属于你一个人的功劳，分了一半给别人。这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气度，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他一连说了两次“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而且，他居然还用了“最让我感到钦佩”这样的话？
　　这似乎在那隐隐暗示着什么？
　　唐铭水笑了笑：“感谢你的赞扬，大尉阁下。其实在我看来，这也没有什么，如果能够准备充分，胆子再大一些，那就没有什么任务是无法完成的。”
　　每个人都知道，他说的虽然轻松，但真的要做到那就实在是太难了，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也许现在不是死了，就是落到军统的手里备受折磨。
　　吉田木翔服了，这次他是真的服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传奇的儿童。
　　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这个人，就是一个充满了传奇的人物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化敌为友”？

　　“唐先生，可以聊聊吗？”
　　酒宴结束，吉田木翔敲开了唐铭水的门，他手里居然还拎着一瓶酒。
　　唐铭水也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让他进来了。
　　他找来了两只杯子。
　　吉田木翔在杯子里倒上了酒，也没有敬酒，而是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才说道：
　　“唐先生，我很敬佩你。”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出敬佩了。
　　“我恨你，甚至到了现在都还在恨你。”吉田木翔丝毫没有掩饰这一点：“我的父亲很早就死了，我一直都渴望有个父亲。然后，我遇到了董博安先生，他教我应该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渐渐的，我对他越来越依赖，甚至我可以毫不掩饰的说，在我的心里，他几乎就是我的父亲了。
　　你也许会觉得非常荒谬，我，一个大日本帝国的军官，居然会把一个中国人看成是父亲？其实如果仔细想想的话，这也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毕竟，樱井将军把他的妹妹都嫁给了你。可是，就算这样一个父亲一样的人，却死在了你的手里。
　　当我看到董先生死在我的面前，你能够明白我心里的那份痛苦吗？我想哭，但我又不能哭，一个帝国的军人，怎么可以为一个支那人流眼泪？
　　我知道是谁杀了他的，是你。我发誓，一定要为董先生报仇。我曾经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但可惜，樱井将军的出现救了你。
　　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坚定的认为你是支那人派来的间谍，我始终都在防备你，调查你，想要找到你的证据，然后置你于死地。
　　然而可笑的是，最终得到的证明，你对于帝国是忠诚的，而我那个认为忠诚的贺洛川，才是真正的间谍，真正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大口酒。
　　唐铭水陪着他喝了一口，然后听他说了下去：
　　“我就如同信任董先生一样信任着贺洛川，他却一次次的出卖了我，这是我的耻辱，身为一个情报人员的耻辱。这样的耻辱，远远超出了你带给我的伤害。
　　樱井将军曾经和我说过，当初，你和我的立场不同，信仰不同，你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董博安，而且，刺杀董博安的命令是贺洛川下达给你的。
　　然而可笑的是，当时我完全沉浸在了仇恨中，根本就没有去多考虑这点。现在平心静气的想想，是啊，这只是一次任务而已，如果换了是我，也会不顾一切去完成任务的。
　　所以，唐部长，这次我来是向你道歉的。”
　　“道歉？恐怕没有那么严重。”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你刚才说到了立场，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当我是军统的时候，我自然要为军统效力。当我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一员，我一定会为日本特务机关尽心尽责。
　　你也一样，大尉阁下，站在你的立场上，要为董博安报仇，或者是怀疑我的身份，这些我都能够想明白，也都能够接受。因此，你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道歉的。”
　　吉田木翔的态度，非常出乎唐铭水的意外。
　　他居然向自己道歉？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身为一个情报人员，怀疑一切是他们的天职。
　　不会的，不会的。
　　吉田木翔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他之所以会这么做的，一定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而这份打击肯定来自于贺洛川。
　　唐铭水真的很感激自己的这位老师。
　　即便身份暴露，他竟然成功的让吉田木翔信任了自己。
　　一个成功潜伏的间谍，身后，是无数个默默牺牲的同仁。
　　唐铭水想到了戴笠的这句话。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唐先生。”吉田木翔微微鞠了一躬：“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这些事情，从此后过去了。”
　　“过去了，过去了。”唐铭水叹息了一声：“贺洛川呢？”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吉田木翔开口说道：“贺洛川给我的打击很大，而且让我丢尽了颜面，但是他显然受过了残酷的训练，无论我们怎么审问他，他都咬紧了牙关没有开口，而且还企图拉你一起下水”
　　一听这话唐铭水立刻就明白了。
　　老师这是在想方设法，利用最后的一点能量来保护自己。
　　吉田木翔完全不会猜到，唐铭水此时心里在想什么：“老实说，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撬不开他的嘴，我可以枪毙了他，但我不甘心，而且在没有任何口供的情况下，那么重要的一个人物，上级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所以我来拜托唐先生了。”
　　其实，这是唐铭水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在回来之前，他和戴笠也谈到了这种可能性。
　　审问的时候该说些什么，该暗示一些什么，戴笠都和自己说了。
　　可是唐铭水真的不愿意在那样的局面下去面对老师。
　　现在，吉田木翔再次提出了。
　　唐铭水看起来有些为难：“按理说，大尉阁下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我是不应该拒绝的。可是，那毕竟是你抓住的人，李士群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贸然插手恐怕不太好吧？李士群肯定会不乐意的。”
　　“李士群可以不用管他。”吉田木翔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作用只是发现贺洛川，而我认为，在审问方面，你才是真正的行家，而且凭借你对贺洛川的了解，一定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唐铭水在那沉吟着。
　　吉田木翔的眼里满是期望。
　　过了一会，唐铭水才深深叹息一声：“好吧，如果大尉阁下真的信任我的话，我想我会尽力去尝试一下的。”
　　“谢谢，谢谢。”吉田木翔大喜若狂，他举起了杯子：“唐先生，你能够这么大人大量，过去我如此的对待你，你还愿意这样的帮助我，我真是太惭愧了。这杯酒，我敬你，我们也许不能成为朋友，但是在工作上，我们还是可以互相帮助的。”
　　唐铭水等的就是这句话。
　　过去吉田木翔一直都是自己的一个麻烦啊。而现在这个麻烦已经不复存在！


第二百九十六章 锄奸！

　　“只有一个人会出卖我。”
　　沈易衡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高景轩！”
　　这一次大意了，不但自己差一点被抓到，而且还牺牲了周德标！
　　“总指挥，一出事，高景轩很快就失去了联系，我们一直都在寻找他，最近有了他的线索了。”
　　“说。“
　　“他准备外逃了。”
　　“外逃？”
　　“是的，他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交代了出来，而且他最重要的任务，是抓捕你，既然失败，那他利用的价值就消失了一大半。他很怕来自于我们的报复，而他也知道，日本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会把他身上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都给榨干。
　　所以，他就准备寻找机会逃跑。在青帮里，我们的人透露，高景轩前天秘密找到了小常州。这个人很笑就来上海，路子比较多，也可能有办法把他弄出去。对了，为了获得这个情报，我们多花了一千个大洋，随时会有新的情报跟进的。“
　　沈易衡喝了一口水，放下了杯子：“小常州呢？”
　　“带来了，在外面。”
　　“带他进来吧。”
　　站在沈易衡面前的小常州，人看起来很瘦小，眼睛虽然不大，但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看就透露着一股精明。一进来，立刻恭恭敬敬的一鞠躬：
　　“老板好。”
　　“你就是小常州？”
　　“是的，老板，我就是。”
　　“你认识高景轩？”
　　“认识，认识。”
　　沈易衡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支票，把其中的一张放到了桌子上：“这里是花旗银行的支票，一百美金，仔细的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这钱就归你了。”
　　小常州贪婪的看了一眼，丝毫不敢怠慢：“以前高老板，不，高景轩和我打过交道，那还是日本人刚刚占领上海的时候，他让我偷偷的运送了几个人离开上海，那以后我们就认识了。”
　　“拿去吧。”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沈易衡拿出了第二张一百美金的支票：“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这次，小常州迟疑了一下：“特务吧。”
　　“你怎么知道的？”
　　“他肯定不是青帮的，做事情又那么神秘，我猜的。”
　　“你猜的很对，这一百美金也是你的了。”
　　小常州做梦也都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自己只要回答几个问题，就赚了两百美金了。
　　第三张支票，又放到了桌子上：“这里是五千美金。”
　　小常州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五千美金啊！
　　让自己把老娘卖了都愿意啊。
　　沈易衡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知道高景轩最近找到了你，所以，我要你协助我一起抓到他。”
　　“这个”
　　“不要担心，他会死的，所以你以后不用害怕他会来找你报仇。“
　　小常州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张支票，一咬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高老板，算是兄弟我对不起你了。老板，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天黑了。
　　高景轩紧张的朝着周围看看，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到了约定的地点，一个电筒亮了几下。
　　“小常州？”
　　“是我，高老板？”
　　“是我，是我。”
　　看到小常州按时出现，高景轩长长的松了口气：“可以走了？”
　　“可以了，高老板，钱带来没有？”
　　“带来了，带来了。”高景轩把一包钱从包里拿出来交给了小常州：“全部在这里了，你点点。”
　　“高老板的为人，我是肯定相信的。”
　　小常州收好了钱，忽然朝后一退：“高老板，对不住了。”
　　什么意思？
　　高景轩一怔，猛的反应过来。
　　他转身就想逃跑，忽然，看到前后左右全部出现了人。
　　一个个的枪口对准了他。
　　然后，他看到沈易衡缓缓的出现了。
　　“总指挥。”高景轩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沈易衡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般：“那次我遭遇了日本人后，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日本人到处在抓人啊。”高景轩一副害怕的样子：“我担心落到他们的手里，所以就找地方躲了起来。”
　　沈易衡“哦”了一声：“现在呢？这么晚了，去哪里？”
　　“总指挥，第一，我是担心继续待在上海，早晚会被日本人发现的。第二，我刚接到消息，我老娘病了，所以我想连夜溜出去。事情太紧急了，没有来得及向你汇报，请总指挥处罚我吧。”
　　“是要处罚你啊。”
　　沈易衡来到了高景轩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手里亮出一把小刀，一刀就刺在了高景轩的右胸。
　　入肉的分寸掌握的很好，高景轩痛不欲生，包都落到地上，可却不会致命。
　　沈易衡一把搂住了差点摔到地上的高景轩：“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也很少有人能够骗得了我。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叛变的？”
　　手里的小刀一用力，又往肉里刺进了一些。
　　“别，别，我说，我说，我全说。”高景轩痛不欲生：“我被李士群抓到了，他们折磨我，我还是没有说，原来我也想杀身成仁的啊”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一点也都不敢隐瞒，把前后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你是我的联络员，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沈易衡很耐心的听完，然后叹息一声：“如果那时候你咬紧了牙关，坚持不开口多好？杀身成仁，起码你还是个烈士。可是你没这么做，一失足成千古恨，你从一个烈士变成了一个汉奸啊。”
　　“总指挥，听我解释”
　　高景轩没有机会解释了。
　　沈易衡从他右胸拔出了刀，然后用力刺进了高景轩的心口。
　　一具尸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小常州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
　　太狠了，这帮家伙真的是太狠了。
　　沈易衡用手绢擦去了刀上和手上的血迹：“小常州，我就是日本人到处在悬赏捉拿的沈易衡，你大可以把我的情报向日本人报告以换取赏金。”
　　“不敢，不敢，兄弟只是混口饭吃，虽然是个流氓，但却绝对不会做汉奸的，这一点总指挥完全可以放心。”


第二百九十七章 老师和学生

　　唐铭水再次坐到了审讯室。
　　这次，是他最不愿意来的一次。
　　他要审讯的，是自己的老师。
　　一个和自己一样，默默忍受，潜伏在敌人心脏部位的情报人员。
　　可他没有办法。
　　一个人已经暴露了，剩下的一个，必须孤独的继续生存下去。
　　“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这个国家。”
　　戴笠的话，时刻在唐铭水的脑海中出现。
　　“唐铭水，又见面了。”
　　出现在唐铭水面前的贺洛川，依旧是那样的从容自若。
　　他的身上全是伤痕。
　　唐铭水看的一阵揪心。
　　可是，一会自己也要对自己的老师用刑了。
　　“贺洛川。”唐铭水冷冷地说道：“很早以前，我就看出你是间谍了，不过能到现在才暴露，还是我没有想到的。”
　　“是吗？”贺洛川笑了：“能够让你唐阎王没有想到的事，可不多啊。”
　　“说吧。”唐铭水语气冷淡：“我是你的学生，我的本事是你教的，所以，一会会怎么样你比我更加清楚。”
　　贺洛川根本无所畏惧：“你说了，你的本事是我教的，来吧，有什么，尽管来吧。”
　　唐铭水的心在一阵阵的发紧：“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贺洛川，我一直都在怀疑你，除了你，我知道戴笠还派了其他人，潜伏在帝国内部，说出来吧，全部说出来吧。我会考虑让日本人释放你的。”
　　果然，当听到了这句话，贺洛川的面色略略一变。
　　唐铭水已经见过戴笠了，并且戴笠下达了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
　　不行，现在还不能说。
　　如果凭着唐铭水的三言两语，自己就全部交代了，那么未免太不真实了。
　　这也会引起日本人怀疑的。
　　忍一下。
　　无论如何都再忍一下。
　　贺洛川冷笑一声：“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老师，那就得罪了。”
　　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用刑！”
　　
　　说啊，老师，求求你，说啊。
　　看着鞭子一鞭子一鞭子的落在老师身上，唐铭水的心里在滴血。
　　还有更加可怕的刑法，但唐铭水不愿意用出来。
　　随便说点什么，自己就有办法大做文章。
　　求你了，老师。
　　可是贺洛川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默默忍受着痛苦。
　　唐铭水忽然就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他在尽力坚持，好让自己获得的情报更加的真实有效。
　　不必这样，真的不必这样。
　　难道你还不相信学生的本事吗？
　　唐铭水忽然扔掉了烟蒂，冲到了贺洛川的面前，一把抓住了贺洛川的头发，凑在他的面前恶狠狠的嘶声吼道：
　　“说，快说！”
　　他这是在给老师一个信号，差不多了，可以说了，不要再被继续折磨了。
　　可是，贺洛川却笑了，然后吃力的摇了摇头。
　　早呢，现在还不到时间。
　　日本人之前用的也是一样的刑罚。
　　凭什么在日本人面前自己不招，你唐铭水来了就招了呢？
　　这不合理。
　　唐铭水松开了他的头发，有些沮丧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还没有招供吗？”
　　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一起走了进来。
　　唐铭水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然后他大骂自己混蛋。
　　为什么早点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为什么要让老师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想起来？
　　混账！
　　自己就是一个混账！
　　他不在意的笑了一下，然后又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要让他交代，太容易了，知道我为什么要用刑吗？”
　　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同时摇了摇头。
　　“因为我想折磨他。”唐铭水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变态：“他害得我离开了军统，他现在落到了我的手里，我怎么能不折磨他，发泄一下我的怒气呢？”
　　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互相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真的非常的变态。
　　唐铭水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师啊，有的时候，我很怀念师母给我做的小馄饨。”
　　贺洛川的面色一下变了。
　　可是，他的心里却在告诉自己，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啊。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这个办法。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在大冬天的时候，一碗小馄饨，热气腾腾的，再放上一把葱花，真香啊我想念的不得了，所以，我决定把师母请来帮我做上一碗”
　　“你敢！”贺洛川嘶哑着声音。
　　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从来没有看过贺洛川如此失态的。
　　“真的，相信我好吗？”唐铭水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也许，师母会因为我是一个汉奸，不给我做，怎么办？我会扒光她的衣服，让人好好的羞辱她”
　　“唐铭水，你这个畜生！”
　　“是啊，我是一个畜生，你教出来的畜生。”唐铭水无动于衷：“你过去不该告诉我那么多事的，包括师母的老家在哪里。啊，我猜猜，你在潜伏之前，一定已经把师母送回老家去了？
　　没关系，我会派人去找到她，并且把她带回来的。我还会折磨她，当着你的面。老师，我要你睁开眼睛亲眼看着。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你能够体会吗？好吧，我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了，一天后，我带着师母再看看你。”
　　“等等。等等。”
　　看着唐铭水真的站了起来，贺洛川大声叫了出来。
　　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服了。
　　他们是真的服了。
　　贺洛川屈服了。
　　也只有唐铭水，才能够知道贺洛川的弱点是什么。
　　“你要知道什么。”贺洛川的语气低沉、萧索，似乎看起来他已经完全的投降了：“不要动我的妻子，不要！”
　　唐铭水重新坐了下来：“知道那些我感兴趣，但我还没有掌握的情报，老师，请不要骗我，骗我，那等于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老师会说什么呢？
　　唐铭水非常好奇。
　　“贺洛川，我一直都在怀疑你，除了你，我知道戴笠还派了其他人，潜伏在帝国内部，说出来吧，全部说出来吧。我会考虑让日本人释放你的。”
　　戴笠的这些话，一定和贺洛川早就约定了一旦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说。
　　贺洛川抬起头来，缓缓说道：
　　“我告诉你们谁是九尾狐！”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价值

　　在所有搞情报工作的人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谁也无法证实真假的传说：
　　有一个间谍，代号“九尾狐”，他是在日本情报机关里隐藏时间最长，把自己埋得最深的中国间谍。
　　他是谁？
　　上上下下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唐铭水曾经问过自己的老师，到底是谁九尾狐？
　　“他什么时候打进日人内部的？我不知道。他具体负责什么？我不知道。他多大？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在戴先生组建十人团，成立党国第一个特务组织‘调查通讯小组’之前，九尾狐就已经打入到了日人内部。”
　　那天，贺洛川是这么告诉唐铭水的：
　　“戴先生和我说，为了掩护‘九尾狐’，我们的人前后至少死了几十个了，但是，哪怕我们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死绝了，九尾狐也绝对不能暴露。”
　　
　　“我告诉你们谁是九尾狐！”
　　当贺洛川说出这句话，唐铭水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老师，竟然要出卖九尾狐？
　　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却先是一怔，接着狂喜。
　　樱井康成完全失态，几步冲到了贺洛川的面前：
　　“说，快说！谁是九尾狐！”
　　“他是”
　　贺洛川话还没说出来，一个人已经晕了过去。
　　“快，打强心针！”
　　“不！”唐铭水大声说道：“送到医院去，绝对不能让贺洛川现在死了，我们需要验证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对，对，立刻联系医院，让他们派人来！”
　　
　　“还有这个。”戴笠又拿出了一份卷宗，往前一挪：“只看，不要说话。”
　　这是什么？
　　唐铭水疑惑的打开卷宗，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越往下看，震惊、不信、惊恐各种各样的表情不断的在他的脸上出现。
　　很久，他才把卷宗重新放了回去，按照戴先生的交代，一句话也没有说。
　　戴笠拿过卷宗，接着又拿出一盒火柴，划着，点燃了这份卷宗。
　　他把燃烧着的卷宗扔到了一个铜盆里，看着它渐渐的变成灰烬：“你是最后一个看到这份绝密资料的人了。在陷入绝境的时候，你，连他也可以出卖。”
　　唐铭水振作了一下精神：“戴先生，他在倭寇那里潜伏了那么多年，功勋卓著，这样是不是有些”
　　“残忍？”戴笠淡淡说道：“的确有些残忍，可是，他在敌方潜伏良久，传递出的情报却反而越来越少，价值已经很小了。尤其是一旦上海沦陷，他的价值可是偏偏日本人寻找了他很久，那么，是该他为国家做出最后一份贡献的时候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唐铭水坐在车里，脑海里不断出现那天的片段。
　　那次，戴笠给自己看的卷宗上，说的就是谁是“九尾狐”，以及他是如何潜伏进日本人那里的。
　　这个秘密，他也一样知道。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出卖九尾狐。
　　那是自己的同志，一个功勋卓著的情报人员啊。
　　“可是，他在敌方潜伏良久，传递出的情报却反而越来越少，价值已经很小了。尤其是一旦上海沦陷，他的价值”
　　他的价值就快要没有了。
　　唐铭水知道戴笠想说什么，他也明白了戴笠和贺洛川约定的是什么。
　　到了万不得已时候，可以出卖九尾狐，以换取日本人的信任。
　　贺洛川的身份已经暴露，再也无法得到日本人的信任了，而且他的身心受到了巨大的创伤，能不能够活下去还很难说。
　　在这样的时候，贺洛川决定把这份功劳让给唐铭水。
　　是他唐铭水，亲自审问出了谁才是九尾狐的。
　　这个日本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无时无刻都想要侦破的秘密
　　
　　“这个计划我们策划了那么多年，每一步该怎么走，每一个人选是谁，他又该按照我们的设想怎么进行下去，我们都做到了算无遗策。唐铭水从一开始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我已经把‘妲己计划’告诉他了。”
　　妲己计划？妲己计划？你一定是告诉他，为了这个所谓的计划，会有几千几万人去死吧？唐铭水不会知道，其实这个计划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只有他一个。他更加不会知道，‘妲己计划’只是‘狐影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从一开始就是一枚弃子。”
　　“狐影计划即将启动，而唐铭水还可以活几天？他在上海大名鼎鼎，无人不知，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当潜伏间谍？那个吉田木翔，董博安的日本学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杀掉他。从他开始执行所谓的‘妲己计划’的第一分钟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病床上，和戴笠那天的对话，不断的在贺洛川的梦境里出现。
　　可笑的是，唐铭水这枚弃子，一开始就被认为是死人的人，现在却好好的活着，而且得到了日本人无条件的信任。
　　而自己，“狐影计划”的真正执行者，却暴露了。
　　这算是一个讽刺吗？
　　
　　下雨了。
　　戴笠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唐铭水应该已经回到日本人那里了，估计贺洛川这个时候也交代了谁是九尾狐。只是，戴先生，真的有必要出卖九尾狐吗？”
　　“他没有作用了，而且根据可靠情报，他的立场正在逐渐动摇。随着日本人在战场上不断推进，他对中国最后到底能不能够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开始怀疑。”
　　“但这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是的，只是猜测。但是，他的价值变得很小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就让他做出最后一点贡献吧。唐铭水，将是新的九尾狐。九尾狐会死，但九尾狐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如果，有一天唐铭水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呢？
　　戴笠的助手心里忽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但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一个间谍，当他的利用价值消失，那么这个间谍便也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这是最血淋淋的现实。
　　尤其，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更是如此！


第二百九十九章 秘闻

　　“当年的那个青木宣纯，你们都知道吗？”
　　病房里，清醒过来的贺洛川终于开口了。
　　当然知道。
　　这人可是青木机关的首脑，对中国进行谍报活动的鼻祖。
　　也是日本情报界的元老。
　　贺洛川这个时候却忽然提到了这个人：
　　“1903年，当时的日本参谋次长儿玉源太郎忽然找到青木宣纯，让他再度去中国之行秘密使命”
　　一个无论是在场的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不了解的秘闻从贺洛川的嘴里说出。
　　当时青木宣纯得到的指示是，组织谍报机关，准备对俄开战，儿玉给他下达了三个使命，一、与中国共同组织对俄谍报。二、开战后破坏俄军交通线。三、策动马贼团对俄军进行骚扰。
　　这样青木宣纯第三次成为了大清国公使馆武官。
　　青木宣纯仓促整理行装，秘密到天津见到了直隶总督袁世凯，袁世凯在私邸接见了突然来访的青木宣纯。
　　他告诉袁世凯：“日俄开战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为此，有事与阁下商量。战争上日本独立作战，而暗地里无论如何不能不借助阁下的协助。”
　　青木宣纯要袁世凯帮忙的，就是指使在满洲和蒙古的马贼起事，从后方和侧面扰乱俄军。
　　袁世凯觉得他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可以为他找信路。但在自己管辖的直隶省境内不许制造骚乱。
　　结果，袁世凯从部下挑选精干士官数十人，以逃脱为名，把他们送到青木宣纯手中，逛驱策。
　　另一方面，直隶总督府答应每天从特派到东北和蒙古的谍报员那里收集情报，整理后交给当时任袁世凯顾问的坂西利八郎少佐，坂西将其译为日文转送中国驻屯军司令官。司令官再将谍报电告参谋本部。
　　这使青木宣纯大喜过望。
　　2月9日，在武官室召开会议，内田康哉公使、桥口勇马少佐、佐藤安之助大尉和35名浪人代表出席，传达了参谋本部要求切断西伯利亚大铁路桥的指示，当即组成4个任务班。
　　袁世凯的人也同样加入到任务班中，
　　后来“特务”一词，就是从青木的“特别任务班”演变而来的。
　　不光如此，还利用了安置在喀喇沁王府做教师的河原操子做掩护，准备切断齐齐哈尔或海拉尔方面的铁路。
　　袁世凯派出去的人，也同样参与到了这些任务之中。
　　在河原操子的掩护下，这4个任务班途中会合了纵横草原的巴布扎布的上千名蒙古骑兵，炸毁并切断了辽河大桥。
　　7月，日俄辽阳大会战日本大胜，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青木宣纯的特别任务班提供的准确情报。
　　这时青木宣纯调任满洲军参谋部任职。
　　 8月，在锦州的一个喇嘛庙中，青木宣纯召集部下，宣布第一期任务结束，现阶段的任务是仍以“特别任务班”的组织形式，网罗活跃在东北各地的马贼组建东亚义勇军，配合正规军作战。
　　结果任务班的这些学员，召集了数万马贼，包括冯麟阁、张海鹏、杜立山、巴布永等，冯麟阁手下不下2000余人，被青木拉拢后，一再扩充，到战争结束时扩大到骑兵4000余；被网罗的其他地区的马贼也不下万人。
　　在“特别任务班”的操纵下，“满洲义军”活跃在俄军后方，破坏铁路，袭击兵站，焚毁军用物资。并伺机袭击俄军。
　　比如黑龙江哥萨克第5、第6两个中队几乎全部被歼灭。
　　俄军米斯钦科骑兵军的快速机动被阻止，1905年3月，日本满洲军司令大山岩率部27万在奉天大破俄军35万，毙俘俄军11万，赢得了陆战决定性的胜利。
　　“这些事，我想你们都不知道吧。”
　　贺洛川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喘息了。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那么，下面就要说重点了。”贺洛川稍稍休息了一会之后继续说道：“袁世凯派出去的人，应该算是中国近代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特工。他们后来的下落呢？
　　一部分人在日俄之战结束后，回到了袁世凯的身份，开始组建中国的特工组织，一部分人选择留了下来，继续协助日本。
　　最后，还有七个人，则干脆去了日本。
　　这七个人是，是负有秘密使命的，他们将在日本扎根，并且努力让自己成为真正的日本人，融入到日本的社会中，监视日本举动，刺探日本情报。”
　　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听的心惊肉跳。
　　对日本的监视从三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他们本来是中国人，要想摇身一变成为日本人，是非常困难的。”贺洛川喘息着说道：“那么多年，七个人中的六个要么死了，要么实在无法忍受潜伏任务的艰苦，悄悄的‘失踪’了。只有一个人，他的任务成功了。
　　他娶了一个日本女人，并且编造了谎言，说自己本来就是日本人。而那个日本女人的家族，在当地很有声望，他们说出来的话，自然大家都选择相信。所以，他成功的扎根日本，开始了他漫长的潜伏声音，那一年，他只有二十多岁吧？
　　后来，袁世凯死了，这个人也不知道应该和谁联络。大约是在民国十七年，那时候十人团刚刚成立，当时戴笠还只是个联络参谋。那一年，有一个日本访问代表团来到中国，当天夜里，一个日本人忽然找到了戴笠，说自己很早以前就是一名中国的潜伏特工了。
　　戴笠当然不相信，那个人同样也对他说了刚才你们听到的相同的故事。戴笠于是选择了相信他。在向上级做了汇报之后，决定让其继续潜伏，利用一切有利条件，刺探日方情报。
　　并且，给他取了一个代号，‘九尾狐’！”
　　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心里“砰砰”狂跳。
　　九尾狐！
　　这个苦苦追寻的人，原来竟然有这样的身世。
　　而现在，这个人的名字即将出现。
　　“九·一八之前，这个人就以记者的身份，被派到了满洲，并且一直活跃在满洲。”贺洛川说到这里略略停顿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他的名字，是中村野四郎！”


第三百章 培训班

　　“他的名字，是中村野四郎！”
　　当贺洛川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樱井康成和吉田木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谁？
　　中村野四郎？
　　那个著名的记者中村野四郎？
　　他，居然是“九尾狐”？
　　
　　是的，这个人，是‘东京朝日新闻’记者中村野四郎的中国助手杨秀军，他和中村野四郎有师生之谊，一年前，多次前往华北、东北，拍摄您照片的时候，中村野四郎和杨秀军就在现场，有条件得到您的照片。
　　而且，他和火车站的站长关系极好，经常一起喝酒，也有条件得到您的行程。当我们对他展开抓捕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自杀了。在他的住处，我们找到了许多帝国的情报，以及一台隐藏起来的电台。”
　　那次，在领事馆发生的事，吉田木翔猛的想起来了。
　　而董博安却这么告诉他：
　　“他不是九尾狐，他是影子。一个潜伏了那么久的间谍，是不会愚蠢到把电台藏在自己的住处。
　　你想，一个家，只有这么大，如果我们怀疑他，把他整个家都可以拆了，电台藏得再隐蔽难道不会被发现吗？这等于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就是间谍。
　　而且，他怎么知道我们怀疑他了？他一定是接到了指示，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保护九尾狐的。”
　　
　　现在，吉田木翔开始明白了。
　　杨秀军要保护的那个人，就是中村野四郎——九尾狐！
　　贺洛川喘息了一会之后继续说道：“中村野四郎在日本一直潜伏的都很好，并且，他成为了一个很有名的记者。
　　尤其是他到了满洲之后，一直都在秘密的为我们传递情报。吉田大尉，那次，董博安到达上海的情报，也是他传递给我们的。
　　最后你们查来查去，查到了他的助手杨秀军的身上，而在你们准备抓捕之前，杨秀军自杀了，是吗？”
　　“是的。”吉田木翔阴沉着脸：“他是影子？”
　　“没错，影子。”贺洛川轻轻叹息一声：“当九尾狐快要暴露的时候，一定会有影子为他牺牲的，这些都是董博安告诉你的吧”
　　唐铭水注意到，在说到“影子”这两个字的时候，贺洛川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明白了。
　　老师这是在告诉自己：
　　现在，他就是那个影子！
　　到了他牺牲的时候了！
　　吉田木翔点了点头：“是的，影子的事是董博安告诉我的，而且当他听到杨秀军前后经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断定，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九尾狐。”
　　“抛开人品不谈，仅仅从专业的角度来说，董博安始终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情报工作者。在专业角度上，我都不及他。”贺洛川缓缓地说道：“可惜的是，我没有和他正面交过手，这个优秀的一个情报人才却死在了唐铭水的手里。”
　　“贺先生，请不要再继续挑拨了。”吉田木翔冷冷地说道：“我是把董博安视为我的老师，但我和唐铭水先生之间的恩怨，已经了结。而且下达刺杀董博安命令的人，正是你！”
　　贺洛川笑了一下说道：“总之，你们现在去抓捕中村野四郎，一定没有错的，他会交代出你们想要的东西。当然，不要问我他的中国名字是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
　　九尾狐在军统里的身份，是绝密的。
　　贺洛川虽然知道谁是九尾狐，但他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听戴笠说过。
　　“好的，我们会去证实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樱井康成非常满意：“也请你好好的养好身体，我想很快我们还会继续交流的。”
　　
　　站在医院的外面，樱井康成很久后才开口说道：“你们觉得呢？”
　　“应该是真的。”吉田木翔回答道：“这样的情报贺洛川没有必要造假。而且结合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中村野四郎的嫌疑真的很大。”
　　“你亲自负责抓捕，吉田大尉。”樱井康成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但在证据确凿之前，一定要秘密进行。中村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如果我们发现他并不是九尾狐，国内的舆论压力会非常之大。”
　　“他一定是。”
　　唐铭水掏出了烟盒：“我虽然无法确定中村是不是九尾狐，但我知道，在我的面前没有人敢说假话！”
　　在我的面前没有人敢说假话。
　　老实说，这个时候的吉田木翔特别的羡慕唐铭水。
　　是什么样的底气，能够让他说出来这样的话啊？
　　但你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么多人，那么多天，都没有能够让贺洛川开口。
　　他们甚至一度绝望，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可是唐铭水一来，就抓住了贺洛川最大的弱点，不但让他开口，而且还说出了这么大的秘密。
　　他身上的这些本事，是大多数人根本就无法做到的。
　　“铭水君，这次你又立下大功了。”
　　在樱井康成的心中，唐铭水就是自己的宝贝，是自己最有力的武器：“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而且从你走进审讯室的第一分钟开始，我就坚定的认为贺洛川很快就会开口的。
　　铭水君，我有一个想法，是不是可以开办一个训练班，找一些有潜力的特工，由你来当老师，负责培训他们？
　　这个特务班的学员，只要有一半人，掌握了你一半的能力，那么，对于帝国的帮助将会是无比巨大的。”
　　唐铭水做梦也都没有想到，樱井康成居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让自己来培训一批日本特务？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吉田木翔已经说道：“是的，机关长阁下的这个建议，真的让人感到振奋，如果这个培训班开设了，我想我会第一个报名参加的。”
　　“大尉阁下，你在说笑了。”唐铭水苦笑一声说道。
　　“不，我绝不是在开玩笑。”吉田木翔非常肯定地说道：“而且，我从来都没有那么认真的说过。在你的身上，我能够学到很多东西，我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一个和董博安先生一样优秀的特工了。”
　　唐铭水有性茫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第三百零一章 竟敢动我的人？

　　唐铭水的归来，让特别行动部处在了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他就是整个特别行动部的主心骨。
　　在这个部门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死去，但只有唐铭水不可以。
　　只要他在，这个部门就在。
　　而且还有更加让人高兴的消息。
　　唐铭水先是在武汉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尽管他们不知道武汉任务是什么内容，但是来自司令部和上海机关的特别嘉奖都已经到了。
　　其次，他刚刚回来就立刻破坏了谁是“九尾狐”！
　　要知道这个神秘的中国间谍，可是折磨了日本情报机关那么多年了啊！
　　没有人比唐部长更加神奇的了。
　　高桥宛子身子提议去庆祝一下，但是被唐铭水婉拒了。
　　他的理由是，对武汉的攻击作战即将开始，他们的任务繁重，还没有到能够庆祝的时候。
　　高桥宛子和特别行动部的任何一个人当然是信服他的。
　　而唐铭水哪里有兴致庆祝？
　　老师，还正在那里受苦呢。
　　“唐部长。”在兴奋过去后，冈田大治说道：“现在，李士群的那批人有些闹得不太像话。”
　　“什么情况？说！”
　　一听说李士群的名字，唐铭水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话，老师是不会暴露的。
　　“李士群的人，最近有些嚣张。前几天，就是你回来之前，罗德奇被他们的人打了。”
　　“什么？立刻把罗德奇给我叫进来！”
　　没多少时候，罗德奇就被叫了进来，他的右脸颊还贴着一块膏药，一看到唐铭水，立刻放声就哭：“唐部长，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他们给打死了。”
　　“给我收起眼泪！”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说，怎么回事？”
　　唐铭水一回来，罗德奇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那天，我发现一个军统的人，当时我就带着一个手下悄悄跟踪。到了地方，我们正准备动手，李士群的几个人忽然冲了出来，抓住了那个军统的人。
　　我们当然不乐意了，上去说这是我们先发现的，可这帮人横的很，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和他们争辩了几句，他们动手就打啊，你看，你看，打的这里，我都要破相了啊。”
　　唐铭水一听就知道，凭借罗德奇的胆量，又只带着一个人，未必有胆子去抓。
　　而且不管怎么说，看李士群的人埋伏在那，恐怕早有准备，人被他们给抓走了也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现在唐铭水决定要找李士群的麻烦。只要有一点的机会被他抓住了他都不会放手：“打你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记得吗？”
　　“记得，记得。”罗德奇急忙说道：“袁西祥。”
　　唐铭水冷笑一声：“冈田，柏木，古田。”
　　“在！”
　　“我们的人被打了，你们一点不敢做出回应？”
　　三个日本人有些尴尬。
　　还是冈田大治先开口说道：“唐部长，我们听到了也的确很生气，可是现在，李士群的人很多，而且他刚刚侦破了贺洛川案，很得到吉田大尉的宠信，为了避免矛盾”
　　“为了避免矛盾就能忍气吞声？”唐铭水阴沉着脸说道：“我的人，要是受了欺负，我都不敢出头，那还有谁害怕我们特别行动部？你们，跟我去，现在就找李士群要个说法！”
　　“是！”
　　冈田大治几个人立刻说道：“我们去多安排几个人！”
　　“不用，对付一个小小的李士群，还要多安排人？”唐铭水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就我们几个人去就行了。”
　　“我也去，我也去。”高桥宛子一下变得兴奋起来。
　　
　　李士群最近的心情不错。
　　成功的查出了贺洛川就是内鬼，让他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子就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吉田木翔狠狠的夸奖了他一番。
　　看起来，属于自己的独立的情报机构，也很快可以建立了。
　　“李先生，李先生。”
　　一个部下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唐铭水来了。”
　　“唐铭水？”李士群一怔。
　　“是的，还带着几个日本人来的。”
　　话音未落，唐铭水就走了进来。
　　“哎哟，唐部长。”
　　李士群赶紧起身说道。
　　“李士群，你的功劳很大啊。”唐铭水根本没有看他，自己找位置坐了下来：“侦破了贺洛川案，很好。”
　　“不敢，不敢。”李士群一副非常谦虚的样子：“这也只是凑巧而已。贺洛川是唐部长曾经的老师，希望这不会引起唐部长的不快。”
　　唐铭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认为我会因为贺洛川的被捕而迁怒于你？你是在怀疑我的忠诚吗？”
　　“误会，误会。”李士群立刻解释：“我实在是没有这个意思。”
　　唐铭水点上了一根烟：“有没有误会，你自己心里明白，前几天，我的人被打了，听说是你的人做的，有没有这回事？”
　　李士群一怔，看了一眼站在唐铭水身后的罗德奇，心里隐隐的猜到了唐铭水今天来的真实目的：“唐部长，是有这么回事，我听说了以后，怒骂了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后来，我还专门派人给罗先生送去了医药费当做赔偿。”
　　“哦，还有这么回事？”唐铭水淡淡的问道：“罗德奇，你收下那挟了吗？”
　　“没有！”罗德奇挺着肚子说道：“我说，这件事情怎么解决，等我们唐部长回来以后再说。”
　　“没收就好，收了，这些人真把我特别行动部当成什么了？”唐铭水抽了一口烟：“打伤罗德奇的那个人呢？让他出来！”
　　李士群知道今天恐怕有麻烦了，但他也不敢和唐铭水公开冲突，而且他料唐铭水也不敢真的怎么样，顶多是教训一顿，甚至是打一顿也就是了。
　　于是也不怎么担心，派人把袁西祥给叫了进来。
　　“唐部长，那天是我冲动了些。”袁西祥一进来就猜到了是什么回事：“罗先生被我打伤了，要怎么惩罚我，您尽管说就是了。但这是和李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好，是条汉子。”唐铭水站起了身：“敢作敢当还是不错的！”


第三百零二章 嚣张跋扈

　　“敢作敢当还是不错的。”
　　唐铭水站起了身：“可是这打狗啊，还得看主人，罗德奇是我的人，你们在打他之前难道没有想过吗？”
　　“想过了，唐部长。”袁西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我们为了抓捕那个军统特工，已经秘密安排了好几天了，然后万事俱备后才实行的抓捕，可就在刚刚抓到的时候，罗先生就忽然出现了，非要说这个军统特工是他们发现的，于是我们就起了一些争执。
　　在争执的时候，罗先生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兄弟们实在忍不住了，所以就动手了。我没有控制好，打伤了罗先生的脸。事后，李先生也狠狠的训斥了我，我专程带着医药费，去当面给罗德奇先生赔罪，只是被他给赶了出来。现在，既然唐部长来了，想要我怎么样尽管吩咐。“
　　唐铭水一笑：“我的人，说是他们先发现的，那就是他们先发现的。你们别说准备了几天，就算准备了一年，我的人想要谁就要谁，你们只有服从，不能违背。”
　　李士群和袁西祥面色都是一变。
　　这说的也未免太嚣张了一些吧？
　　“唐部长。”在部下的面前，如果再继续这么软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李士群硬着头皮说道：“您说的过于武断了，大家都是为帝国做事的”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唐铭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别说我是特别行动部的部长，就算不是，这上海，也是我的上海！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这次，李士群的脸色是彻底的变了。
　　让早就听说过唐铭水的狂妄，为此之前一直都在讨好他，但没有想到的是，唐铭水居然狂到了这种程度！
　　“我的人伤了啊，这面子，要是我不给他找回来，我还能在上海混吗？袁西祥，你说任凭我处置吗？”唐铭水淡淡一笑：“好，看在你有这份胆气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哪只手打的我的人，自己砍下来吧！”
　　“什么？”
　　李士群和袁西祥同时脱口而出。
　　本来，以为唐铭水这次上门寻仇，顶多会殴打袁西祥一顿，再了不起也就是羞辱他一番。
　　现在，他居然要人家的一只手？
　　这个人是疯了吗？
　　唐疯狗！
　　李士群的脑海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唐部长，不要太过分了。”李士群铁青着脸说道：“无非就是打架斗殴而已，何必要人家变成残疾人呢？”
　　“这是一个教训。”唐铭水根本就不理会对方的心情：“我要其他人看着，我的人，只能我来打，其他任何人，谁都不能碰！”
　　说着，目光落到了袁西祥的身上：“现在，只是要你一只手，一会，就是要你的命了。”
　　袁西祥一咬牙：“我的手，还要继续为李先生做事，我不给！”
　　“你不给？”唐铭水叹息了一声。
　　“砰！”
　　枪声忽然响起。
　　袁西祥捧着大腿惨呼着倒在了血泊中。
　　一把枪，就握在唐铭水的手里。
　　李士群大惊失色，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唐铭水竟然真的在这里开枪了。
　　他手下的人听到枪声，一窝蜂的冲了进来。
　　“怎么，还想对我动手？”
　　唐铭水根本就不在乎：“看清楚了，我是唐铭水，谁要是想动手，现在就可以动手！”
　　他旁若无人的来到袁西祥的面前，蹲下：“牢牢的记得，上海，是我的上海，不要想挑战我的权威。这一枪，是因为你刚才不尊重我，现在，那你的那只手给我。”
　　“唐铭水，你到底想怎么样？”袁西祥惨呼着：“你干脆杀了我！”
　　“这倒不至于，你的罪名还不至于死。”唐铭水一把拉过了袁西祥的右手。
　　“唐铭水，你太过分了！”那么多的部下都在看着，李士群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你再敢动我的人，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八嘎！”
　　古田贺人大骂一声，从腰间掏出了枪。
　　唐铭水的人全部掏出了枪，枪口对准了李士群。
　　李士群和他的人懵了。
　　谁敢对日本人开枪？
　　“不要威胁我，只有我威胁别人。”唐铭水把枪口顶在了袁西祥的手心，看着对方一脸惊恐的表情：“记得这次的教训，我的人，你是惹不起的。”
　　他开枪了。
　　一枪，在袁西祥的右手上打了一个血洞。
　　痛苦的叫声，一声声的从袁西祥的嘴里发出。
　　那个不知名的军统兄弟，我帮你报仇了。
　　这个，就是抓捕你的人，他的手，将来无法再抓任何一个军统的兄弟了！
　　唐铭水收好枪站了起来：“好了，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李士群，你要是不服气的话，大可以到日本人那里去告状。我等着你。”
　　说完，他带着自己的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李士群
　　
　　“唐部长，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一出去，高桥宛子要多兴奋有多兴奋：“看看那个李士群，在你的面前什么话都不敢说，他被吓坏了。”
　　“唐部长。”罗德奇忽然深深一个鞠躬：“谢谢，谢谢。从今天开始，你就算要我为你送命，我也心甘情愿。”
　　你？
　　你没有这个胆量。
　　可是再看看冈田大治这些人，一个个脸上同样写满了兴奋以及期待。
　　
　　“太嚣张了，实在太嚣张了。”
　　李士群面色惨白的坐在那里。
　　唐铭水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部下打成重伤？
　　袁西祥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可是，李士群知道自己的这个得力部下废了。
　　“李先生，找日本人去帮我们评评这个理吧。”
　　“日本人？”李士群苦笑了一声说道：
　　“上海机关就好像是他家开的，樱井将军是他的大舅子，我们找谁评理去？这个仇，暂时记下了，以后总有机会算账的。”
　　说完，他还特别提醒了一下自己的部下：
　　“记得，以后不要和特别行动部的人发生正面冲突，那个人是疯的，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疯子说的是谁！


第三百零三章 要么救，要么杀

　　阴暗的房间里，唐铭水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自己酒。
　　“少喝点吧。”
　　沈易衡叹息着劝了一句。
　　“我的这里，很疼。”唐铭水指着自己的心口说了一句，然后又灌下了一杯子的酒：“我眼睁睁的看着老师在我面前受苦，但我却一点办法也都没有。唐疯狗？现在，我这条疯狗的牙齿都被扒光了，我咬不了任何人，真的再也咬不了任何人了。”
　　“谁也不想看到这样事情发生。”沈易衡尽着自己努力劝说着他：“其实，整件事情里，最应该内疚的人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贺洛川不会暴露的，是我欠他的，是我欠他的。”
　　“我们都欠他的。”唐铭水的眼睛是红的：“我在黄埔的时候，是被老师挑中的，我能够变成上海滩让人闻风丧胆的唐阎王，靠的也都是老师的教导。
　　我奉命潜伏，当看到老师也‘叛变’的时候，你知道我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干掉他，一定要干掉他。
　　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之前戴先生让我调查老师，其实早就在做准备了。我是潜伏者，老师也一样是潜伏者。
　　我们的任务相同，在关键时刻，老师即便暴露被抓了，他在那想着的，还是怎么利用最后的机会来保护我。我呢？却什么也做不了。”
　　沈易衡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解他才好。
　　他完全能够理解唐铭水现在的心情。
　　可是他能够怎么办呢？
　　贺洛川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的话，现在正在受苦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就连唐铭水这样的人，也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唐铭水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第一，是不顾一切的营救，可是，贺洛川周围戒备森严，强行营救，不但无法救出他，甚至还有可能暴露我”
　　沈易衡知道他绝对不会怯弱。
　　对于一个潜伏特工来说，死亡，反而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事情了。
　　唐铭水必须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潜伏下去。
　　为了任务，也是为了他的老师：
　　贺洛川！
　　“还有一个办法。”唐铭水沉默了一下之后说道：“贺洛川的身体稍稍恢复之后，日本人就会秘密把他转移。我会弄到行动路线和时间的。到时候，你带一些人，在半路上堵截他们，看看是不是能够把他救出来。”
　　“唐兄，我会去做的。”沈易衡听到这里开口说道：“但是，你不要给我们传递情报，我们自己想办法去弄。
　　在此非常时期，你一丁点的危险也都不能冒，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暴露的可能。放心吧，我有办法弄到这些的。”
　　唐铭水尽快不是特别情愿，但他也明白沈易衡说的话是对的：“那好吧，实在不行，记得一定要联络我。还有，我想求你一件事。”
　　“请说。”
　　“如果无法营救的话，我拜托你，干干掉贺洛川！”
　　沈易衡再一次的沉默了。
　　他知道唐铭水为什么要这么做。
　　日本人还想从贺洛川身上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贺洛川一定不会说的。
　　而且，唐铭水已经利用到了贺洛川的夫人。
　　日本人会不会真的这么做？
　　所以，贺洛川要么被营救出来，要么，就是死。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我尽力做到。”
　　沈易衡默默地说道：“你知道，要救一个人很难，但要杀死一个人，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唐铭水重新端起了酒杯：“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老师的事情，我除了拜托你，谁也不能拜托。杀人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是有一个人，我一定要干掉他！”
　　李士群！
　　沈易衡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是李士群。
　　只是想要杀掉李士群也许更难。
　　他是一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会带着大量的保镖。
　　无论要去哪里，事先他都会经过精心的调查。
　　而且人人都知道他和唐铭水之间的矛盾，一旦他被杀了，也许立刻会有人怀疑到唐铭水的头上。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唐铭水喃喃地说道：“他不可能每一天每一种都那么谨慎的。”
　　“贺洛川的事，交给我。李士群的事，交给你。”沈易衡振作了一下精神：“唐兄，洪育金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知道，军统情报科的副科长。怎么，他也叛变了？”
　　“这倒没有。”沈易衡很快回答道：“他经过上海的时候，出了一点岔子，被日本人抓住了，日本人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手枪，当即扣押了他。现在，被关在日本宪兵队里。具体的情况我们不太清楚。”
　　“这个简单，就说他是走私贩子好了。”
　　这事，唐铭水做过。
　　之前梁瑞中拜托自己营救丁国邦的时候，自己就用过了这一招。
　　这次，无非就是故技重施而已。
　　尤其在宪兵队更加容易。
　　井上彦一对自己那可是无限信任的。
　　“不，我们要的不是把他营救出来。”沈易衡摇了摇头，出人意料地说道：“上面的意思，洪育金也是老资格的特工了，既然这次被捕，看能不能将计就计，让其‘叛变’，借机潜伏下来。
　　只是洪育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上级考虑，是不是能够把这个情报传递给洪育金，让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但是你也知道，宪兵队我们没有办法混进去，而凭借你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以及你和井上彦一的特殊关系，能不能够想想办法？”
　　唐铭水没做声。
　　自己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这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要把这一情报传递给洪育金。而知道自己身份的人等于又多了一个。
　　知道的人越多，自己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可是没有办法，自己做的就是这个，吃的就是这碗饭，无时无刻不在刀尖上行走，无时无刻都有暴露乃至牺牲的可能。
　　“我尽量想想办法吧。”唐铭水闷声说道：“看看有没有什么不用我亲自出面的办法。”
　　说说容易，可要真的做起来的话，那就太难太难了。


第三百零四章 “洪寿才”

　　对于唐铭水的归来，井上彦一无疑也是兴奋的。
　　他自诩为唐铭水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一个中国朋友。
　　“嘿，铭水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井上彦一兴冲冲地说道：“等到下班，叫上利宏君，我们一起好好的喝一顿，庆祝你再一次平安归来。”
　　“当然，不醉不休。”
　　唐铭水微笑着说道：“我在武汉，很孤单，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放心的和你们一起喝酒了。”
　　在那闲聊了一会，唐铭水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李士群，趁我不在的时候，发现了贺洛川的身份，很是立了一份功劳。”
　　“那本来应该是铭水君的功劳。”井上彦一看起来有些愤愤不平：“你很早以前就开始怀疑贺洛川了，如果不是因为吉田木翔的阻拦，贺洛川的身份早就该暴露了。嘿，我听说你刚刚带人去打了李士群的人？”
　　“是的，他仗着立了一点功劳，竟然敢动我的人。”
　　唐铭水冷笑一声：“算了，这些小事，我们也暂时不要说了。彦一君，宪兵队正在上海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我想，如果能够多抓到一些军统的人，你会更加得到上级器重的。尽管，抓军统特工并不是你的本职工作。”
　　“那些特工，狡猾的很。”井上彦一看起来有些遗憾：“嫌疑犯我倒是抓了不少，可惜其中的绝大多数，审来审去都没有审出什么来。啊，说起来，前几天我还抓了一个人，身上携带这一把手枪，他坚持说自己只是一个走私贩，哪怕我用了重刑一样口风很硬。
　　上海的走私贩太多了，我甚至都无法分辨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前段时候，大约在你去武汉的那天，我一样抓了一个人，一样从他身上搜出了枪，结果，季云卿来找我，说是他的人，走私贩，花了一大笔钱把他给保出去了。”
　　没错，这也是之前唐铭水可以利用的地方。
　　大上海，十里洋场，花花世界，谁真谁假无人知晓。
　　“带来给我看看。唐铭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能够知道大概了。”
　　
　　那个叫“洪寿才”的人被带来上来。
　　浑身都是伤痕，天知道遭受到了多少的折磨。
　　唐铭水坐在他的对面，点着了一根烟：“姓名。”
　　“洪寿才。”
　　“职业？”
　　“说是商人，其实我是个走私贩。”
　　“洪寿才”对答如流。
　　唐铭水笑了笑：“抬起头来。”
　　“洪寿才”抬起了头，当他看到唐铭水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
　　“你认识我是谁吗？”唐铭水缓缓问道。
　　“洪寿才”摇了摇头。
　　“我叫唐铭水。”唐铭水自我介绍道：“以前，我是上海军统的。很多人都叫我唐屠夫，我并不是真的屠夫，只是在审问犯人的时候，出手比较凶狠。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走私贩，还是假的。但如果你是军统的人，一定会知道，我如果想要知道一个秘密，不管什么手段，我都能够用出来的。”
　　“洪寿才”打了一个哆嗦。
　　他当然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是谁，也更加知道这个人有多么的可怕。
　　但他从不慎被抓的那刻开始，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老资格的军统特工，谁没有接受过痛苦的忍受训练？
　　所以在被捕的这几天时间里，他一直都在默默的忍受着。
　　他的职位非常重要，一旦日本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会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看待的。
　　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可是，现在那个可怕的唐铭水来了。
　　他应该怎么办？
　　唐铭水的手段，军统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
　　“瞧，我已经自报了我的家门。”唐铭水说话的时候从容不迫：“无论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今天都暂时不问你，你可以回去后好好的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回答我。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来继续审问你的。”
　　说完，他就让人把“洪寿才”带了下去。
　　井上彦一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老实说，他对唐铭水是非常佩服的。
　　审问时候的从容不迫，镇定自若，都是他不具备的。
　　什么时候自己能够像他一样呢？
　　“明天，我会继续来审问这个人的。”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彦一君，审问犯人的时候，一定不能着急，要给他充分的思考时间。
　　相信吗？他回去后，会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会仔细分析的。
　　明天当我再来的时候，他依旧会在考虑，我到底知道了一些什么？而那个时候，其实也是他意志力最薄弱的阶段了。”
　　“铭水君，你是这方面的大行家。”井上彦一叹息一声：“我会抓人，也会用刑，可是说到从犯人嘴里得到情报，我远远的不如你。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够像你一样，那就太好了。但我知道我永远也都做不到这一点的。
　　啊，对了，我听说将军阁下准备开设一个培训班，专门培训特工，而且会由你来亲自指导。不，这不公平，我会向将军阁下去说的，不光是那些特工，我们这些宪兵，也同样有接受你培训的待遇，而我，将会是第一个报名的。”
　　“得了吧，彦一君。”唐铭水笑着说道：“这不过是将军阁下说的笑话而已，我的确有资格来培训，可是我的特别行动部的任务太繁重了，我根本没有办法抽出时间来。当然，凭借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有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完全可以问我。”
　　“那就一言为定。”
　　井上彦一大喜过望，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我接X机关我找川口中佐嘿，利宏君，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铭水君现在就在我这里是的，是的，好的，一会我开车来接你。”
　　挂断了电话：“走吧，铭水君，利宏君那里也快下班了，他也正好没事，我想，我们可以去好好的喝一顿了。”
　　唐铭水笑着站了起来：“这次可是轮到你做东了。”


第三百零五章 李士群的屈辱！

　　唐铭水、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在很多人看起来他们都是“铁三角”。
　　一个负责特工，一个负责电报，一个是宪兵队的。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也同样把唐铭水看成了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毕竟，唐铭水为他们付出的太多了。
　　能有一个中国人当自己最好的朋友，真的是太奇妙了。
　　酒馆中，一瓶酒已经喝光了，还没有喝过瘾的三个人，又叫了第二瓶酒。
　　这是一家中国人开的酒馆。
　　在日控区，老板一直都在忍辱活着。
　　他得要活下去，他还得要照顾一家人。
　　老婆、孩子，还有一个老母亲。
　　他对任何人都得陪着笑脸。
　　日本人、汉奸。
　　他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
　　他认识唐铭水，知道他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汉奸。
　　如果自己没有家庭的拖累，如果自己胆气再大一些，今天，他就会在酒里下毒，毒死这帮王八蛋。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敢这么做
　　“能够看到你回来，真好。”川口利宏的声音很大，完全不在乎有人听到：“啊，铭水君，自从你去武汉后，我和彦一君一直都在担心你”
　　“嘿，小声点。”唐铭水笑着说道：“说不定现在军统的人，就潜伏在酒馆外面呢。”
　　“那又有什么呢？”川口利宏看起来完全都不在意：“这里，可是我们的上海，军统的那些人，只敢在阴暗里活动而已！”
　　这里不是你们的上海，这里是中国人的上海。
　　唐铭水心里默默的念着。
　　外面忽然传来了枪声。
　　川口利宏一惊，急忙把手伸到了枪套上。
　　“不要担心，利宏君。”
　　唐铭水稳稳的坐在那里，神色从容镇定：“刚才你还说过了，这里是我们的上海。听那枪声，应该是在抓捕什么人。也许是特工，也许是宪兵队的，又何必要担心呢？”
　　川口利宏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了手：“刚才还豪言壮语，现在一转眼就变成一个胆小鬼了。”
　　唐铭水和井上彦一“哈哈”大笑起来。
　　“咚”！
　　外面，传来了一声踢门的声音。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一家酒馆，现在还在营业时间，可是进来的人，却故意用力踢了一下门，这是在炫耀他的权威吗？”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同时冷笑了一声。
　　很吵闹的声音传进了雅间里，大约是有人在问，有没有人跑进这家酒馆躲了起来。
　　老板在那一迭声的保证，接着传来一声惨呼。
　　应该是被打倒或者踹倒在地了。
　　更加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这个雅间的门被踢开了。
　　“都他妈的”
　　闯进来的人半句话咽了回去。
　　这里怎么会有两名日本军官？
　　而且是一个中佐，一个少佐？
　　“太君！”闯进来的人赶紧一个低头：“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
　　川口利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去把你们的头叫进来。”
　　“是的，是的。”
　　那人不敢怠慢，赶紧走了出去。
　　“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井上彦一很是不满：“现在，就连帝国的军官在一起喝酒，都会受到打扰了吗？”
　　唐铭水笑了笑。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声音不大，很小心。
　　“进来！”
　　川口利宏板着脸说道。
　　门被小心的打开了。
　　当那个人进来，唐铭水一看到，差点忍不住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李士群！
　　进来的居然是李士群！
　　“唐部长？”李士群也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又遇到了唐铭水，再看看那两个日本军官，他更加恭谨小心地说道：
　　“川口中佐，井上少佐。”
　　“李士群？”川口利宏冷哼一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报告川口中佐。”李士群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刚才正在抓捕一个嫌疑犯，那个人有枪，打伤了我们的一个兄弟。后来他不见了，我们在到处搜查，怀疑他躲到这里来了。”
　　“哦，所以你就打扰到了我们。”
　　川口利宏站了起来，来到了李士群的面前：“李士群先生，我知道你最近很得宠，但是我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的一切，都是大日本帝国给你的。”
　　“是的，是的。”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到了李士群的脸上。
　　李士群被打蒙了。
　　川口利宏擦了擦手：“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不知道。”
　　“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川口利宏缓缓地说道：“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要打扰到一个帝国军官，你记得我的话了吗？”
　　“是的，记住了，记住了。”
　　李士群的脸上火辣辣的生疼，可是他什么也都不敢说。
　　“唐先生是我们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川口利宏特意朝唐铭水那里看了一眼：“他要做的事情，我们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他。他不喜欢的人，也是我们的敌人。李士群先生，你明白我的话了吗？”
　　李士群当然不是笨蛋。
　　对方这是公然在为唐铭水出头啊。
　　从叛变来到上海的第一天起，他就无数次的听说过，唐铭水不但是有名的唐阎王，而且，他和很多日本人的关系都特别的好。
　　很多日本人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好朋友。
　　之前，李士群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和日本人称为真正的朋友呢？
　　但现在他完全的相信了。
　　唐铭水不但和两个日本军官在一起喝酒，喝了不少，而且川口利宏中佐为了他甚至都动上了手。
　　屈辱啊。
　　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唐铭水打了自己的人，可是自己什么都不敢说。
　　现在，在部下的面前，又被日本人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
　　李士群当然不是一个笨蛋，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应该怎么做：“川口中佐，唐部长，我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一些事情错了，所以我真诚的向唐部长道歉，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谅解。”
　　“你的心里一定觉得很屈辱，而且一定会想方设法报仇的。”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所以我会等着你了，无论你用什么手段，现在你可以滚了。”
　　川口利宏冷笑一声：“听到唐部长的话了吗？现在你可以滚了！”


第三百零六章 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对待洪育金？
　　这是唐铭水现在最关心的一件事。
　　想办法传递情报让他“叛变”，然后潜伏下来？
　　有难度，但不是不能操作。
　　但这么做最大的后患就是：
　　自己的身份将再次被一个人知道。
　　而且在和洪育金的第一次接触中，唐铭水隐隐的觉得，这个人虽然经受住了宪兵队的言行拷问，但绝不是无懈可击的。
　　他害怕自己。
　　一个人，如果一旦有害怕的事情，那么他的内心早晚都会动摇的。
　　这是洪育金最大的弱点。
　　也是致命弱点。
　　不能冒险。
　　唐铭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冒险。
　　干掉他！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唐铭水都被吓了一跳。
　　上级的命令是想办法让洪育金潜伏下来，而自己却决定干掉他？
　　洪育金这种资格的特工，潜伏任务一定是戴笠亲自下达的。
　　违抗命令，就等于是在和戴笠作对啊。
　　现在戴笠全力以赴的支持你，可是一旦违背了他的命令呢？
　　唐铭水怔怔的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来到了镜子前，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然后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你害怕吗？”
　　“害怕，当然害怕。”唐铭水又进入了自问自答的疯子环节，他帮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回答道：
　　“戴笠为什么信任你？因为你忠诚，为了任务，你什么都不顾。因为你忠诚，不管上级交给你什么样艰难的任务，你都能够去无条件的完成。可是如果这次你违背了戴笠的命令，你就变得不忠诚。不是不忠诚于国家，而是不忠诚于戴笠！唐铭水，你想过后果没有？一旦戴笠对你怀疑，你会怎么样？”
　　“我想过，我想过。但是我知道，洪育金早晚会真的叛变的。他看起来很坚强，面对酷刑无所畏惧，可是他有弱点的。我能发现，日本人一样能够发现，李士群也能够发现的。到了那时候，我会暴露的。”
　　“唐铭水，你忘了你的职责了？从你开始接受潜伏任务的第一分钟开始，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知道，我本来不怕死，可是现在我怕死了。为了掩护我的身份，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老师也要死了，我得活着啊，得好好的活着，为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活着。”
　　竟然，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镜子里的那个“人”，擦了一下眼角，一脸的讥讽：“你哭了？唐屠夫居然流泪了？你真可悲。”
　　“我是可悲，我还可怜。”唐铭水的声音颤抖：“我的父母被抓了，我不能救他们，还要继续装成日本人面前的一条狗我的老师被抓了，我不能救他们，还要装成冷血无情的畜生我的妻子被杀了，我不能为她报仇，因为杀她的是我的同志
　　你知道什么是可怜虫吗？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我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就发生在我的眼前，可我却无能为力。我也有眼泪的，真的有眼泪的，但我不能流，起码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流。我要活着，为了我的父母，为了我的老师，为了我的妻子。
　　你抬头看看，小孙在天上看着我，他对我说‘水哥，我知道你的身份了，活着啊，帮我报仇。’你再看看，惠子也在天上看着我，她对我说，‘铭水君，我那么爱你，好好的活着啊，不要那么早来陪我啊。’好多好多人在天上看着我，很快，老师也要去了。”
　　“你疯了。”镜子里的那个“人”说道：“我知道你已经疯了，你唯一不让自己太早崩溃的理由，只有一个，去杀人吧，去杀更多更多的人。让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你是唐屠夫。”
　　“可是，戴笠那边怎么办？”
　　“至少，他现在不会动你，在抗战之前，或者在你暴露之前不会动你的。他需要你，如果你真的要杀洪育金，没谁能够劝你。”
　　唐铭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是我说服了你，还是你说服了我？”
　　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又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陪在你的身边，尽管我们之间有很多不同的看法，但我对你是忠诚的。如果有一天，你彻底的崩溃了，拿着枪对着脑袋的时候，记得，一定要让我看到，一定啊。”
　　唐铭水还在那笑：“我保证，我一定会的。还有什么能比我的兄弟，亲眼看到我死更加快乐的事情呢。”
　　“那我走了。”镜子里的唐铭水凝视着：“去做吧。”
　　镜子里的“他”没有走，只要唐铭水对着镜子，“他”就永远不会走的。
　　唐铭水却仿佛看到“他”走了，“他”是在漫长而绝望的潜伏生涯里，唯一能够陪伴自己，也是自己唯一能够吐露出心里话的“人”。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有些疯狂了。
　　是个人都会疯狂的。
　　孤独、害怕、恐惧
　　他去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却没有坐到椅子上。
　　他蹲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大口大口灌着酒。
　　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了。
　　好多的影子啊，都是死在自己手上，来向自己索命的吗？
　　走开，走开。
　　唐铭水一只手拿着酒瓶，一只手拼命的挥动着。
　　那些影子还是在周围飞舞着。
　　冤魂吗？
　　唐铭水忽然在心里大叫：“来啊，来啊，我不怕你们，你们我谁都不怕。你，是被我杀死的日本人，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死在我的手上，很冤吗？可我是为了任务，为了国家才杀死你的。
　　小孙，你为什么也缠着我？我是你的水哥啊，我没办法，我只能杀了你，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小孙，走啊，走啊。在下面等着哥哥，哥哥早晚都会来陪你的。到时候，我还是你的水哥，我还是你的弟弟。”
　　他甚至嘴里一点声音也都不敢发出。
　　他担心有人在外面偷听，他担心一切，身边的每个人，在他看来都是来监视自己的。
　　这样的生活，他根本不知道要过多少时候，可只要自己一天还是潜伏间谍，他就必须强迫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第三百零七章 冈田大治发现的交易

　　当太阳照射进房间，唐铭水醒来的时候，他又变得精神焕发起来。
　　昨天？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唐铭水已经忘记了。
　　或者是强迫自己要忘记。
　　这样的事情，只能偶尔为之。
　　也许是为了发泄一场？
　　“唐部长。”
　　“唐部长。”
　　来到上班的地方，冈田大治这些人一看到唐铭水，便立刻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唐部长。”
　　一走进办公室，冈田大治随即跟了进来：“昨天，我们在抓捕一个犯人的时候，意外得到了一个情报。”
　　“什么情报？”
　　“有一伙鸦片贩子，悄悄进入了上海。他们会合季云卿进行交易。”
　　唐铭水“哦”了一声。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不算什么新奇的情报。
　　“这次交易的数额特别巨大。”
　　冈田大治悄声说道：“据说，这次他们不光交易鸦片，而且，还有一种叫‘海洛·因的新型毒品。’”
　　“海洛·因，那是什么东西？”唐铭水一怔。
　　“我也专门找人去问过了，据说毒性是鸦片的几倍之多。”
　　冈田大治介绍了一下。1897年，德国拜耳药厂化学家霍夫曼将海洛·因制成药物，其止痛效力远高于吗啡，至少提高了4-8倍，可明显抑制肺痨病人的剧咳、久喘和胸痛，促进患者情绪安定，且无明显不良反应。
　　1898年拜耳药厂开始规模化生产该药，并正式注册商品名为“海洛·因”。
　　该字源自德文heroisch一词，意即女英雄。
　　1898年，该药以不会上瘾的吗啡之名上市，其后更曾用作儿童止咳药。拜耳公司很快就发现海洛·因并不只是能治咳嗽，公司后来建议在治疗疼痛、抑郁、支气管炎、哮喘甚至胃癌时都可以使用海洛·因，以至于在当时人们了解的疾病中，只有很少几种不在海洛·因的适用范围之内。甚至包括疯人院：
　　那不勒斯精神病院的大夫给病人们开出海洛·因，记录说有“持久的镇定作用”，“甚至有几个痊愈的病例”。
　　俄国精神病医生用海洛·因驱散“灵魂的痛苦”。甚至登山俱乐部都建议俱乐部成员在登山前服用此物，因为它能使呼吸更为顺畅，能让他们登得更高。
　　海洛·因作为商品出售后获得了巨大利润，1902年海洛·因的利润占整个曳行业的5%，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拜耳公司的营销手段。
　　公司给全世界的医生们免费发放海洛·因试用品，委托一些专家做带有宣传海洛·因神奇疗效的研究。在这些研究人员的记录里，海洛·因仅仅具有昏沉、晕眩和便秘这些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拜耳甚至在《德国医生报》的广告中公开要求医生们用“公认的出色的”海洛·因医治吗啡成瘾，称海洛·因是吗啡的下一代产品，并且不会让人上瘾。
　　但却事与愿违，人们很快就发现海洛·因比吗啡的水溶性更大，吸收亦更快，脂溶性也较大，更容易通过血脑屏障进神经中枢发挥作用，更为严重的是，它的成瘾性更强烈。对个人和社会所导致的危害后果，已远远地超过了其医用价值。
　　1910年起各国取消了海洛·因在临床上的应用。1912年在荷兰海牙召开的鸦片问题国际会议上，到会代表一致赞成管制鸦片、吗啡和海洛·因的贩运。1924年，美国参众两院立法禁止进口、制造和销售海洛·因。
　　随着海洛·因在美国欧洲等地禁售，这种烟雾开始悄悄的转移到了亚洲和非洲市场。
　　和季云卿交易的，是一批从香港来的毒贩，携带了大量的毒品。
　　而季云卿亲眼看过海洛·因这种新型毒品的可怕成瘾性，大感兴趣，一次性的订购了数量极大的毒品。
　　这不是在残害自己的同胞吗？
　　唐铭水心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鸦片危害本来就够大了，现在又冒出来了个什么叫海洛·因的？
　　唐铭水忽然想起了什么，上上下下看了冈田大治几眼：“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想动这批毒品的脑筋？”
　　“不是。”冈田大治赶紧说道：“海洛·因这种东西，就算我们到手了也不好出手。可这次全部都是现金交易”
　　唐铭水明白了。
　　很少有人是不贪财的，特务也是如此。
　　冈田大治他们得到了这个情报，动起了交易的脑筋，但最可靠的办法，就是由自己领着他们一起做。
　　租界，自己可是来去自如的啊。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出现在了唐铭水的脑海里：“明白了，你让兄弟们去准备吧。”
　　“谢谢，谢谢。”冈田大治大喜过望：“有了您的带领，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您拿最大的那份，剩下的才是我们的。”
　　“等等。”唐铭水叫住了他：“把川口中佐和井上少佐一起叫上，他们很有用，我们是同盟，而且万一出事，还有他们帮我们顶着呢。”
　　“还是唐部长考虑的周全。”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完全不知道唐铭水为什么那么急着把他们叫到他的办公室。
　　当听唐铭水说出了这个大胆的计划，两个人瞠目结舌。
　　“不用担心。”唐铭水轻描淡写地说道：“季云卿，不过是我们的一条狗，这次，他绝不会亲自出面的。我们劫了他的钱和货。，他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想到是我们做的。再说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生意，他不敢公然声张，只能秘密调查。”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心里在那盘算了一下。
　　计划非常大胆，但绝对是可行的。
　　而且那么大的交易，金额绝对是巨大的，只要能够成功，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大笔的钱。
　　更加让人感动的是，在遇到这些好处的时候，唐铭水居然没有忘记他们，叫上了他们一起发财。
　　这才是真正的好兄弟啊。
　　“铭水君，我们都听你的。”川口利宏很快回答道：“不管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这么做，一定能够成功的。”
　　“那好，我已经拍冈田大治去打听居停的交易时间和地点了，你们只要在那安心的等着我的通知就行了。”


第三百零八章 白硕海

　　每次来到公共租界，唐铭水总会觉得非常兴奋。
　　过去总有人说，公共租界是唐铭水的公共租界。
　　那些刚刚上任的官员们，最初的时候一般都不相信这些话，但是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的也会加入到赞同者的行列中。
　　尽管他们的内心是不情愿的。
　　做这次的行动，人员不宜太多。
　　冈田大治、柏木南归、古田贺人这三个自己的老部下，再加上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
　　连上自己一共六个人，唐铭水认为足够了。
　　杀毒贩，没有什么可以愧疚的。
　　当然最需要弄清楚的，是具体的交易时间和地点。
　　冈田大治去调查了，但弄到的情报并不是特别的准确。
　　“季云卿手下有个亲信，叫白硕海。”唐铭水笑了笑说道：“季云卿有什么事情，一般都让他去做，要想弄清楚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把白硕海找来问一下就知道了。”
　　“可是，怎么去找这个白硕海？”井上彦一问了一声。
　　唐铭水站了起来：“走，利宏君，彦一君，我带你们去看看大上海的风情”
　　
　　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唐铭水指了一下说道：“看到上面挂的灯笼没有？一般，门口都是挂两盏灯笼，为什么这家只有一盏？而且还用蓝色的布蒙着？因为这里是暗娼。”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面面相觑。
　　暗娼？
　　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家的暗娼叫小金莲。”唐铭水点着了一根烟：“她是白硕海相好的，一般到了晚上，白硕海就会到这里来过夜。”
　　川口利宏和井上彦一恍然大悟。
　　唐铭水什么都知道。
　　在公共租界里，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他的。
　　唐铭水上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
　　“我，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谁啊？”
　　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来，等看清楚了唐铭水一怔：“哎哟，唐先生，您怎么来了啊？”
　　她的声音很低。
　　“白硕海呢？”
　　“在里面呢。”
　　唐铭水掏出了几张票子。
　　女人立刻收了起来。
　　“她就是小金莲。”唐铭水笑了一下说道：“她陪客人，只要有钱就行，谁要是对她动了真感情，那是白费心思了。”
　　“哎哟，唐先生，瞧你说的。”小金莲一点都不在意，相反还对唐铭水抛了一个媚眼：“我可是顶顶喜欢你唐先生的，可惜配不上你。”
　　
　　白硕海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他本来看到有人闯进来，是想要反抗的。
　　可是，当听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唐铭水，他连掏枪的勇气也都没有了。
　　“唐先生。”白硕海其实也不怎么害怕，毕竟，老头子季云卿可是一直和日本人合作的，唐铭水又是出了名的大汉奸，绝对不是来为难自己的：
　　“您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叫我一声就成了，怎么还亲自跑来找我？”
　　“有点小事要麻烦你。”唐铭水说话的时候非常客气。
　　“您说，您说，不管什么事我都帮您去办了。”
　　“我听说季老板最近有一桩大生意？”
　　“这个”
　　“白硕海，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也知道我的脾气。”唐铭水淡淡地说道：“季云卿看到我尚且要恭恭敬敬的，你要是想骗我，恐怕没什么好事情。”
　　“不敢，不敢。”白硕海的冷汗冒了出来：“就算借我三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欺骗唐先生。没错，季老板是有一笔大生意要做，和南边来的人。”
　　“是海洛·因吧？”
　　“好像是。”白硕海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但这玩意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季老板很重视的样子。”
　　“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呢？还有，一共多少人参与交易？你们这里几个，对方有几个人？”
　　白硕海吃了一惊，他想要做什么？
　　“说吧，全部都说出来。”
　　白硕海硬了一下头皮：“明天晚上，11点，格**路的仓库那里。这里，由我带着七个人去，对方，一共是四个人。”
　　“那就是十一个人？”唐铭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嗯，其实只有十个人。”
　　“为什么？”
　　“因为你不能算在内。”
　　“唐先生，唐先生。”白硕海被吓到了：“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您，您不能杀我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我要你和我们一起合作，把这批货和钱抢了。”
　　啊？
　　白硕海听的傻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听到的时候，那份震惊还是难以言表的。
　　这是要抢自己老板的货啊。
　　“白硕海，那么害怕做什么？”唐铭水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跟了季云卿那么多年，从他那里弄到了多少的好处？跟他混一辈子，又能弄到多少好处？这次干票大的，我也分你一股，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唐先生。”白硕海擦了擦汗：“可是，可是季老板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唐铭水朝井上彦一看了一眼。
　　井上彦一知道该自己出场的时候了，立刻用日语说了几句什么。
　　日本人？
　　白硕海又是一惊。
　　“这位，是日本海军部的井上大佐！”唐铭水给井上彦一连升两级：“你说，如果不是日本人在后面给我撑腰，我会来劫季云卿的货吗？你放心，货到手，钱到手，你拿了钱，乘日本人的军舰，去日本。季云卿的势力再大，难道还能到日本去追杀你？”
　　白硕海怦然心动。
　　去日本？
　　如果换一个人来说，白硕海绝对不会相信的。但说这话的人可是唐铭水啊。
　　而且，他还真的带来了日本军官。
　　为了确保他相信，井上彦一甚至还亮出了自己的军官证。
　　白硕海当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但可以确定一点：
　　唐铭水没有骗自己。
　　“唐先生，您，您得手后真的会送我去日本？”
　　“是的，日本。”唐铭水站了起来：“你愿意站在我们这方，欢迎。如果想去告密，也无所谓。不过日本人的宪兵队，肯定会帮你留一张位置的！”
　　“不敢，不敢，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第三百零九章 交易夜

　　格**路，晚上9点。
　　两辆轿车里坐着参加这次行动的全部队员。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唐铭水，冲锋枪放在膝盖上，在那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他的队员早就习惯这位烟瘾很大的唐部长了。
　　有烟味在，他们反而觉得宽心。
　　因为，那代表着唐部长就在身边。
　　那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白硕海，不会临阵退缩吧？”
　　坐在后面的井上彦一有些担心。
　　“你不了解那些人。”唐铭水笑了一下说道：“当他们决定背叛自己主人的时候，下手往往是最凶狠的那个。”
　　井上彦一放心了。
　　既然铭水君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不会错的
　　
　　“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季老板。”
　　“硕海，这次交易数额太大，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季老板。”在季云卿的面前，白硕海永远都是那样的信心十足：“我办事，你放心，要是出了任何岔子，我拿自己的脑袋来赔。”
　　“好，好。”
　　季云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好好的休息一下。”
　　
　　距离白硕海交代的交易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唐铭水扔掉了烟蒂，眼睛微闭，在那闭目养神。
　　仔细的回想一下自己的计划，当中还有什么破绽没有？
　　应该没有了。
　　一会要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中。
　　这次劫夺财物，是冈田大治他们提出来的，本来不在自己的构想内，可是当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却忽然浮现在了唐铭水的脑海中。
　　一旦顺利执行会是怎么样的如果失手自己又该如何弥补
　　唐铭水在脑海里一遍遍反复梳理着。
　　总有人说他是神奇的特工，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每一次的成功，要付出的总是比别人多的多的努力
　　
　　“硕海，这是交易的钱。”
　　季云卿让人拿来了两箱子的钱：“去吧。”
　　“那我就去了。”
　　白硕海很快带着手下，拿着两箱子的钱走了。
　　季云卿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去了？”
　　李士群忽然出现了。
　　“去了，去了。”季云卿坐了下来：“士群啊，你给我介绍的那个海洛·因，虽然是好东西，但那么大的交易，我这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啊。”
　　“不用担心，季老板。”
　　虽然曾经是季云卿的门生，但现在的李士群，也不用对他那么客气了：“在公共租界交易，用的又是心腹，不会出事的。”
　　“是啊，是啊。”季云卿略略放松了一些：“这里终究还是我说了算。”
　　“未必吧？”李士群似笑非笑：“恐怕不一定都是你季老板说了算吧？我记得有人说过，上海滩是他的上海滩！”
　　季云卿面色一变。
　　他当然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谁：
　　唐铭水！
　　季云卿勉强笑了一下：“过去，唐铭水是军统的人，自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现在，他投靠了日本人，也算是咱们自己的人了。”
　　“自己人？”李士群冷笑一声。
　　他居然说唐铭水是自己人？
　　在那开玩笑吗？
　　唐铭水算是什么自己人？
　　李士群到现在还觉得脸上隐隐作疼。
　　“季老板，牢牢记住，唐铭水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李士群脸色阴沉：“没错，日本人对他的确赏识，可是在他的眼里，他唯一的朋友就是日本人。不是你，也不是我。如果我们妨碍到了他，他连一秒钟的迟疑都不会有，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干掉的。”
　　有那么严重吗？
　　季云卿虽然已经成为了上海青帮的老大，但对于这些内部的事情还是不太清楚的。
　　“我为什么要那么急着弄钱？”李士群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沉起来：“因为有了大量的资金，我们才可以更加从容的对付唐铭水！季老板，你要记得，我和你才是同乘在一条船上的，这条船要是翻了，你和我，都会被淹死的。”
　　这次的交易，李士群也一样拿了一大笔钱出来，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成立新的全部由中国人组成的特务组织，虽然早就提了出来，同时也得到了日本外务省的全力支持，但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现在更加可笑的是，就连此前无限支持李士群的吉田木翔，现在居然也隐隐的站在了唐铭水的一方。
　　每个月拨给李士群的经费少得可怜，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
　　而且就这点钱，吉田木翔也已经尽力了。
　　现在，李士群每个月都要往自己的特务组织里面投入大笔的资金，要不然那些特务谁会愿意跟着他一起做？
　　为此，在李士群的威逼利诱下，季云卿也不得不拿出了大量的资金。
　　但只有出，没有进，季云卿也迟早都会顶不住的。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所以，李士群想到了做海洛·因生意的办法。
　　一单就能够让他们暴富。
　　而且能够迅速解决资金上的困难。
　　李士群同时也相信，现在军统最需要对付的是日本人，公共租界里的那些毒贩，他们丝毫没有兴趣。
　　再加上公共租界里的巡部们，多少要给季云卿一墟子，即便偶尔有巡捕经过，知道是季老板在这里做“生意”，也绝对不会干涉的。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这单生意都万无一失。
　　李士群算计好了一切。
　　他看了一下时间，晚上10点。
　　“季老板，你可以准备酒一会儿庆功了。”
　　李士群惬意地说道。
　　季云卿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
　　毕竟，这次买卖中的一大半资金都是自己出的。
　　万一
　　算了，他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现在的李士群，可不是当初那个在监狱里，苦苦等着自己救命的李士群了。
　　当他投靠日本人之后，李士群就彻底的变了。
　　按理说，他是自己的门生，而且自己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对自己绝对应该客气一些。
　　但现实却相反，李士群就好像在对待自己部下一样到处吆喝自己。
　　世道变了，世道真的变了。
　　季云卿忍不住在心里长长一声叹息，但却无可奈何。


第三百十章 大劫案！

　　晚10点30。
　　“检查武器弹药进入埋伏点。”
　　唐铭水平静的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立刻按照他吩咐的，仔细检查了武器弹药，然后迅速进入了伏击点。
　　就快要开始了。
　　这个伏击点，也是唐铭水亲自来到现场选择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安排的
　　
　　时间在那一分一秒的流逝。
　　老实说，井上彦一有些紧张。
　　他是一个宪兵队长，但现在却当起了一个劫匪？
　　有些滑稽可笑。
　　万一被抓住了，那真是帝国军人的耻辱了。
　　自己除了切腹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不会的，不会的。
　　这是铭水君安排的，一定不会出事的
　　
　　川口利宏就和唐铭水的那些老部下们一样平静。
　　他知道这次的计划一定能够成功。
　　没有别的原因，这是唐铭水领导的计划。
　　而铭水君，曾经让他赚了一大笔的钱，成功的替自己的父亲洗刷了渣。
　　这是一个神奇的男人。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唐铭水举着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
　　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快出现了。
　　几个人在他的望远镜里出现。
　　鬼头鬼脑的，不时的东张西望。
　　然后，白硕海也出现了。
　　嗯，和他交代的一样，一共两大箱子的钱。
　　又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的时间，一辆轿车开来，上面跳下了四个人。
　　两伙人碰头了，在那交流着什么。
　　一会，后来的那批人，从轿车的后备箱里，也拿出了两个箱子。
　　那就是所谓的海洛·因了吧。
　　白硕海指使手下打开了皮箱，慢慢的两箱子的钱。
　　唐铭水笑了。
　　他放下了望远镜，拿出了冲锋枪
　　
　　“很好，数目都对，请回去告诉季老板，将来如果还有需要的话”
　　话还没有说完，密集的枪声忽然响起。
　　那个人一头就栽倒在了血泊中。
　　早有准备的白硕海就地一倒，一个翻滚，滚到了一个掩体后面。
　　四周枪声大作。
　　毫无准备的两派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倒在地。
　　白硕海紧张的握着手枪。
　　“老大，老大。”
　　一个侥幸没死的手下，爬到了白硕海的身边：“我们被伏击了，怎么办啊？”
　　“别慌，别慌。”白硕海在那安慰着对方，忽然一指他的身后：“小心！”
　　手下下意识的一回头。
　　可是在他的身后，枪声响了。
　　手下痛苦的回头，看到了白硕海手里的枪。
　　他怎么也都无法相信，居然是老大干掉了自己
　　
　　所有人都从藏身处出来，手里的枪依旧在那不停响着。
　　“每个人都补上几枪，仔细检查一下他们身上。”唐铭水在那大声吩咐着：“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有用的。”
　　唐铭水的话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命令。
　　唐铭水来到了一个毒贩的身边，补上几枪，看着其他人都在忙碌，立刻弯腰，在那具尸体上塞了一些什么。
　　没人发现他的动作。
　　然后他迅速的站起，来到了边上的尸体，连开几枪。
　　“唐先生，唐先生。”
　　白硕海知道自己安全了，收起手枪，从藏身处出来。
　　看到一地的尸体，他长长的松了口气：“都解决了？”
　　“嗯，都解决了。”唐铭水默默的说了声。
　　“那您答应我的”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都会算数的。”
　　白硕海大喜过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唐铭水举起了冲锋枪。
　　“唐先生，你”
　　这是白硕海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唐铭水的子弹把他打成了一个马蜂窝。
　　他从背叛季云卿的第一分钟开始，其实就应该已经可以想到这个结局了。
　　唐铭水怎么还可能把他留在这个世上，让他有一天被季云卿抓住，然后招供出一切呢？
　　唐铭水上前，踢了踢他的尸体：“下辈子，你在日本投胎吧。”
　　“铭水君，快来看这个。”
　　井上彦一忽然叫到。
　　等唐铭水到了他的身边，他把从毒贩尸体上搜到的一封信，交给了唐铭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仔细看看。”
　　“已和季云卿联系上，具体交易数量”
　　这是一份毒贩负责联系人写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落款：
　　“洪寿才。”
　　“洪寿才？”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不就是被我抓到的那个人？”井上彦一看了看周围，声音压得更加低了：“你怀疑他是军统的人？”
　　“他真的是毒贩？”唐铭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太相信。
　　“一定是。”井上彦一指了指这封信：“你看下落款那的时间，就是在我抓到他的前一天。”
　　“这个人绝对不能再留在世上。”唐铭水划着火柴，点燃了这封信，然后又掏出烟，借着火点了烟：“否则，他有可能会坏事的。”
　　他把燃烧着的信扔到了地上。
　　因为就算计算得再仔细，还是会出现破绽的。
　　这封信信封上的血迹很少。
　　如果毒贩随着带着这封信，被乱枪打死之后，是绝对不会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迹的。
　　万幸的是，仓促中的井上彦一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唐铭水及时的发现了自己的疏忽，然后又很自然的烧掉了这封信。
　　一个计划里，出现问题并不可怕，关键看你如何在第一时间弥补这个疏忽。
　　果然，井上彦一对唐铭水一连串的动作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我一回去，就解决掉他。”
　　“要秘密，快速。”唐铭水冷笑着：“万一这事泄露出去，堂堂的帝国军官，居然跑到公共租界来杀人劫货，我们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放心吧，我明白。”
　　“都干掉了。川口利宏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他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戴上钱和毒品，立刻撤离。”唐铭水看了看周围：“枪声那么大，再过一个多小时巡捕就要来了。”
　　“要那么长的时间？”
　　“是的。”
　　唐铭水笑了一下说道：“那些巡捕也是人，他们也害怕是什么帮派，或者是军统的人在那混战，他们可不愿意就这么送死了啊。”
　　几个人日本人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第三百十一章 狗咬狗

　　公共租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季云卿呆呆的站在那里，怎么也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死了，全都死了。
　　自己派来的人死了，白硕海也死了。
　　钱呢？
　　自己的钱去哪里了啊？
　　季云卿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钱啊！
　　昨天晚上，白硕海他们一夜未归，他就隐隐觉得要出事了。
　　今天一大早，来自巡捕房的一个电话，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完了，完全，全完了。
　　“季先生。”
　　那个探长非常客气的问道：“死的都是你的人吗？”
　　“是的。”
　　“你知道他们晚上为什么要来这里，和谁有仇吗？”
　　“我不知道。”季云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探长先生，他们的确都是我的手下，可是，到了晚上，他们有自己的时间，我一般不会过问他们。”
　　“好的，季云卿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协助调查的，我们会继续联系你的。”
　　
　　“完了，全完了！”
　　一回到自己家里，季云卿再也无法忍受，杯的大吼起来：“死了，白硕海死了，我的人也都死了。”
　　“钱和货物呢？”当噩耗终于得以证实，李士群大惊失色站了起来。
　　“钱，货物？”季云卿惨笑一声，失魂落魄的坐下：“都没了，都没了。钱没了，货也没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士群在那呆呆的说着：“是谁泄露出去的风声？为什么会有人抢我们的钱和货？”
　　“士群，士群啊。”季云卿嘶声道：“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辛苦了大半辈子了，攒下了这么点钱，那是我的棺材本啊。不行，这事是你安排的，你要负责！”
　　“我负责？”李士群冷笑一声：“别忘记，我也一样有钱仍在里面，我也损失惨重。季云卿，你不是说上海滩你说了算？这么多人，为什么全都死了？为什么之前你一点动静都没发现？有枪手进入公共租界你会不知道？”
　　“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做的？”
　　季云卿整个人都懵了。
　　李士群凭什么怀疑？
　　现在死的是自己的人。
　　而且是自己的损失最为惨重。
　　“我不管。”李士群图穷匕首见现：“季云卿，你给我听着，公共租界是你负责的，现在我的钱没了，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我的钱原封不动的给我送回来！”
　　“李士群，你究竟讲不讲道理！”
　　季云卿正想理论，可是李士群已经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发财了，这次是真的发财了。
　　看着面前两箱子的钱，所有人的目光都直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行动竟然会如此的顺利。
　　“唐部长，怎么分，你说了算。”冈田大治小心地说道。
　　“很简单。”
　　唐铭水笑了笑：“我们六个人参加了这次行动，这笔钱分成六份。”
　　“那不行。”川口利宏立刻提出了反对：“铭水君，我们知道你照顾我们，但这次整个计划都是你策划的，你的功劳最大，所有你拿大头。”
　　“是的。”井上彦一也说道：“我建议，唐部长一个人拿掉其中的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钱我们分。”
　　“百分之三十。”唐铭水看起来似乎做了一些妥协：“不要再争执了，就这么定了。”
　　每一个日本人心中的感动，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
　　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
　　这就是。
　　唐铭水心里有他自己的盘算。
　　借着这笔钱，把这些日本人更加的栓在自己的身边，让他们从今往后更加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
　　那么，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还有这些呢？”古田贺人忽然指着那两包海洛·因问道。
　　是啊，这也是一大笔的钱啊。
　　“这些东西绝对不能留。”唐铭水断然说道：“季云卿丢了钱和货物，损失惨重，一定会发了疯一样寻找的。一旦我们出手，被他的人发现，官司打到上面去，恐怕樱井将军也没有办法维护我们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唐部长的话没有人不听。
　　“全部把它们扔到黄浦江里面去。”唐铭水在那想了一下说道：“一点痕迹都不能留。还有，分完钱后，大家都有低调一些，不要立刻就去花。等到风声过了再用。”
　　“唐部长，你怎么说，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怎么去做。”
　　
　　“去查，去给我查！”
　　季云卿整个人都好像变得疯狂起来：“查查看，到底有谁知道我们交易的消息。还有，给我查查李士群，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他真的开始怀疑起李士群了。
　　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李士群故意告诉自己有一种新型的毒品，能够赚上大钱，然后在自己相信之后，就趁机抢了自己的钱？
　　季云卿越想越有可能。
　　否则，李士群在劫案发生后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现呢？
　　“季老板，要查李士群恐怕没有那么方便吧？毕竟，他背后靠的可是日本人啊。”
　　部下的提醒让季云卿多少冷静了一些。
　　是啊，李士群他不怕，但是日本人呢？
　　他在那里想了一会：“给我想办法，把唐铭水请到我这里来，就说我请他吃饭。”
　　季云卿的心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李士群非常畏惧唐铭水，既然现在自己拿李士群无可奈何，那么为什么不能借助唐铭水的力量呢？
　　
　　“给我查，仔细的查！”
　　李士群面色铁青：“我怀疑那个老东西，不惜死了那么多的部下，故意演了一出戏给我看，他就是想要独吞掉那批货。他妈的，别让我抓到证据，抓到了，我把你往死里整！”
　　安排的那么严密的计划，为什么会出事？
　　在公共租界里，季云卿依旧是青帮的老大，谁敢在太岁也头上动土？
　　而且，季云卿的手下加上那些毒贩，怎么会忽然就被打死，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只有一种解释：
　　内奸！
　　而且很有可能是季云卿安排进去的内奸，部署好了一切，突然动手。
　　最后为了隐藏证据，他甚至不惜把那个内奸也牺牲了。
　　除了这个李士群找不到别的任何的可能了！


第三百十二章 武汉会战

　　一九三八年七月中旬，津浦线南段日军相继攻占合肥、安庆、潜山等地，江南日军攻占马当要塞、彭泽、湖口各要地，为进攻武汉三镇，占领了有利的出发阵地。
　　自溯长江西犯的日军波田支队，在海军配合下于六月十二日攻陷安庆始，拉开了武汉会战的序幕。
　　而在此前，日军已经开始发动试探性的攻击。
　　前线指挥官畑俊六，按照唐铭水提供的军事部署，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而对面中国军队防御阵地、火力配备，和情报上的完全一致。
　　日军取得了很不错的战果。
　　这一点，也让畑俊六对唐铭水提供的情报深信不疑。
　　尽管之前，在唐铭水离开前线的时候，一再提醒，如果抢先发动小规模试探性进攻，会让中国方面引起警觉，进而改变防御态势。
　　尤其是那些无孔不入的军统特工们。
　　但是显然畑俊六并没有把这些警告放在心上。
　　唐铭水知道畑俊六的性格，而这也正是他可以利用的，他必须把自己置身于世外，让日本人不会怀疑到自己。
　　七月，一份完整的日军战斗序列情报放到了戴笠的面前，戴笠第一时间把这份情报交给了中国军队总指挥部。
　　日军其部署为：
　　第二军辖四个师团：第三、第十三、第十、第十六师团，主力集结合肥附近，伺机占领六安、霍山，向大别山麓进犯，直驱信阳，切断平汉线，迂回武汉之北。
　　第十一军辖五个师团：第六、第九、第二十七、第一零一、第一零六师团和波田支队，主力集结九江附近，攻占黄梅、九江后，在瑞昌、德安一线依次集中兵力，分兵沿长江及两岸从正面进攻武汉并切断粤汉线，迂回武汉之南。
　　敌将主力放在长江以南地区，从北、东。东南三方面分进合击，已达其侵占武汉之目的。派遣军直辖兵团的四个师团负责湖口下游地区之守卫。
　　航空兵团三个飞行团协同陆军作战，海军第三舰队溯江西上，掩护并配合陆军攻占沿江要塞，攻取武汉。
　　这是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
　　武汉会战爆发之前，中国方面已经牢牢的掌握了日军的军事部署和动态。
　　戴笠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份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在抗战大业中，有在前线浴血分账的英雄，也有那些在敌人心脏部位活跃的无名英雄。
　　英雄们在抗战胜利后，会有一座纪念碑的。
　　可是那些无名的英雄呢？
　　唐铭水，好好活着。
　　这是命令！
　　你还需要传递出更加多的情报！
　　
　　中国总指挥部依据这份绝密情报，做出了针对性的部署。
　　决定以长江以北第五战区和长江以南第九战区联合进行保卫武汉的作战，重点立于外线，保证机动之自由。采取逐次抵抗，消耗日军，以空间拖取四至六个月的时间方针。
　　而根据情报判断，日军进攻重点将在长江以南，所以防御重点同样在此。
　　同时确定南京、九江、黄梅、大别山东麓向北延伸之线为第一防御地带，在此以东为游击区，有此地带开始实行逐次抵抗；萍乡、铜鼓、瑞昌、广济、罗田、麻城至武胜关一线为第二防御地带，或称决战地带。
　　具体部署为第九战区第一兵团担任南昌至德安附近鄱阳湖西岸防御，阻敌南犯；第二兵团担任安德、星子至九江一线防御
　　
　　“武汉会战，只要坚持四到六个月，抗战局势必将发生根本性逆转！”
　　在最高军事会议上，委员长慷慨陈词：“此次武汉会战，我军将连续发动有限度之攻势与反击，以牵制消耗敌人，策应敌后之游击战；加强敌后方之控制与袭扰，化敌后方为前方，迫敌局促于点线，阻止其全面统制与物资掠夺，粉碎其以华制华、以战养战之企图；同时抽调部队，轮流整训，强化战力，准备总反攻。”
　　“前期作战，我第九战区主要于鄱阳湖以西沿南浔路一线、瑞武公路一线与日军激战；在江北第五战区主要于大别山南麓、大别山北麓与日军激战。期间大小战斗达数百次。”
　　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汇报道：
　　“现在情况比较复杂的是第五战区。李宗仁之第五战区的兵力在徐州会战后期达到最高峰60万人，武汉会战期间亦有40多万人，变更态势至平汉路以西之后，所辖部队尚有第11集团军、第21集团军、第22集团军、第29集团军、第33集团军、江防军等6个集团军，合计34个步兵师、1个骑兵师、1个骑兵旅和2个游击纵队。
　　如果从番号数量和部队编制来算，至少有30万人，实际则不然，各部历经徐州、武汉会战，伤亡缺额很大，有些缺二分之一，有些甚至缺四分之三。部队构成也比较杂，主要有桂系、川系、西北军系和中央嫡系。
　　而且，第五战区地域辽阔，作战区域包括长江中游以北，黄河泛区以南，津浦路以西的豫鄂皖三省的大部地区，是当时最大的一个战区，也是情况最复杂，部队战斗力最低，装备训练最差，杂牌军最多的一个战区。”
　　委员长听的非常仔细：“戴笠。”
　　“在。”
　　“想尽一切办法，弄清楚日军在第五战区的全部兵力部署，最好要具体到什么番号，指挥官是谁，具体的进攻路线和时间。”
　　戴笠沉默了下。
　　其实，在武汉会战爆发前，唐铭水送出的情报已经非常详细了。
　　现在，要弄清楚某个战区的具体情况，而且战争已经爆发，无论从时间上，还是困难度上都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唐铭水会有办法吗？
　　会的，一定会的。
　　戴笠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然后说道：“委座，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办。”
　　又要辛苦你了，唐铭水。
　　可是为了抗战胜利，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为了抗战胜利，每个人都要做好艰苦奋斗，随时牺牲的准备。”委员长的话再次响起：“我们，是不会做亡国奴的！”
　　我们，是不会做亡国奴的！


第三百十三章 诉苦

　　新任务？
　　弄到第五战区当面之敌的全部情报？
　　“知道了。”唐铭水什么也没说。
　　很困难，但既然任务下来了，总是要想方设法去完成的。
　　没有借口。
　　唐铭水也不会为自己找任何的借口。
　　“辛苦了，唐兄。”沈易衡叹息了一声：“其实，你之前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不，是完美无缺，现在又要你而且时间还那么紧”
　　“从潜伏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会这样了。”唐铭水笑了笑：“总是有不断的任务，总是有不断的意外‘惊喜’。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假如我的任务结束了，我还可以做什么？”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沈易衡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做这行了，还能做什么？我记得以前我有一个部下，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拿了一笔钱，回老家去开了一个饭馆，生意挺好，人家有手艺啊。”
　　唐铭水认真的额想了想：“我好像除了会拷问犯人，其它什么事都不会做了。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一顿饭。”
　　“我也是。”沈易衡看起来特别的认真：“那要这么说的话，我们两个是不是废物？”
　　唐铭水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啊，等到战争结束了，他们两个就都成了废物了。
　　可是他们却笑得很开心。
　　似乎废物是个光彩的称呼。
　　唐铭水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然而，随即沈易衡的话就让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洪育金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宪兵队的人用刑，一样非常残酷，他没有能够顶过去。”
　　沈易衡“哦”了一声：“没有别的原因？”
　　“你说，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沈易衡又笑了一下：“其实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自己身份知道的人太多，每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分暴露的可能性。要我救人？很难，但要杀掉一个人，就会变得容易一些。”
　　“也不容易。”唐铭水不动声色地说道：“有的时候杀人，比救人还要难。”
　　“唐兄啊，小心一些吧。”沈易衡叹息一声说道：“戴先生很赏识你，每次我见到戴先生，他对你总是赞不绝口，那是因为你一次次完成了他交给你的任务。他总说你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剑。
　　可你也了解戴先生的脾气，这个人，能够用你，一样也可以废了你。如果你拒不执行他的命令，现在或许还没有什么，但是等到你的任务结束，回去了，当戴先生想到你违背命令的事情，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废了我，还是杀了我？”唐铭水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首先，要等我能够活到抗战胜利才行。”
　　“唐兄。”沈易衡连连摇头：“做咱们这行的，今天没有明天，要是你几分钟后就死了，我也不会惊讶。可人总得想着怎么活下去吧？
　　上面的人，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多危险，我不是说的戴先生，是一些制定狗屁不通所谓计划的人。
　　他们拍着脑袋，制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扔给我们去执行，剩下的？剩下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也许过几天他们就把自己制定的这个计划给忘了。
　　可是咱们这些人呢？拼死拼活，得去做啊。成功了，上面一想，哦，我半年前还制定过这个计划啊？给你个表扬，赏你一笔钱，完事了。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死了多少的人，和他们一点关系没有。特工嘛，你不死谁去死？难道让他们去死？
　　这还算是好的，万一任务失败了呢？上面的人又想起来，自己居然还有这个计划了。嗯，不是我计划制定的不好，是你们下面的这批人太废物了！”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沈兄，看起来，你的怨言很多啊。”
　　“我的怨言是多。”沈易衡冷笑着：“有的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你羡慕我？居然有人羡慕我？”
　　“是啊，我是真的羡慕你。”沈易衡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那开玩笑：“你就潜伏就行了，其它什么都不用管，需要有人牺牲，和我说一下就行。我呢？我不成啊。
　　我得协调各方面的人际关系，派谁去执行任务，派谁去牺牲。你有老婆孩子？你暂时活着。你是单身一人，无牵无挂，那成啊，你去死吧。
　　你死了，抚恤金给谁啊？我都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啊。说到这里抚恤金，我的那位部下周德标死了，可是他的抚恤金到现在都还没有批下来。”
　　唐铭水有些好奇：“批个抚恤金那么难？”
　　“你不做我的位置，不知道有多难。”沈易衡除了苦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还有我们的经费，每次要点钱，戴先生都批了，可是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底下那些实际给钱的，我得对他们求爷爷告奶奶啊。有的时候，我他妈的还得送礼。”
　　沈易衡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兄弟们在前面流血牺牲，后方的那些大爷们，和他们屁的关系也都没有。你说我心里的这苦，和谁说去？他妈的，哪天真把我惹急了，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说到这里，用力抽了几口烟：“唐兄，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和你诉苦，而是想告诉你，像我们这样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得抱条粗点的大腿啊。大腿抱的紧了，咱们的日子才能稍稍好过一些，咱们那，才能避免日本人没摘了咱们的脑袋，却被自己的人给砍了。”
　　“你的日子，比我还要难过。”唐铭水都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成了，你那，就过你的苦日子吧。我呢，去弄我的情报。对了，贺洛川快要被转移了，我拜托你的事情千万不要忘记了。”
　　“放心吧，你会杀人，我也一样会杀人。”沈易衡平静地说道：“到了必要的时候，我知道应该怎么办的。”
　　“那就先谢谢了，告辞，沈兄。”
　　唐铭水戴上了礼帽快步离开了这里。


第三百十四章 窃取情报！

　　“川口中佐。”
　　“铭水君。”
　　正在那里忙碌的川口利宏，看到唐铭水进来，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弄到了一瓶好酒，晚上有没有空喝酒？”
　　“有，当然有。”
　　“我那里在整理，不太方便，去你那里喝吧。”
　　“当然没有问题，叫上彦一君吧。”
　　“彦一君晚上有任务，恐怕来不了了。”
　　“那他就没有口福了。”川口利宏眉开眼笑：“正好，省得三个人来，一瓶酒不够分。你坐会，我忙完这些的事情就好。”
　　唐铭水自己找地方坐下，点上了一根烟：“今天怎么这么忙？”
　　“前线正在那里大战。”川口利宏只顾埋头盯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对武汉的攻击作战已经开始，我波田支队趁夜阴雨之际越过鄱阳湖以北水面，在九江市东南二十余公里之古塘登陆。
　　继之，我第一零六师团在海、空军配合下于殷家庄附近登陆，直逼九江，以图取长江以南向武汉进攻的据点。二十六日，支那守军放弃九江向南昌铺、沙河之线转进，第一防御地带首开缺口。
　　支那李汉魂部退守庐山两侧及南浔路，利用有利地形，抵抗的非常激烈，与我第一零六师团相持。我数度强攻，伤亡惨重，第一四五联队全数阵亡。”
　　听到这个消息，唐铭水很想当场欢呼。
　　日军一个联队被全歼！
　　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支那人的抵抗，大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川口利宏连声叹息：“这些电报，明天一早就得发出去啊。”
　　说完，他站了起来，把很多的文件都塞到了自己的皮包里。
　　唐铭水太清楚了，川口利宏的习惯，是把重要的文件带回家去，第二天再带回来，尽管这违反了规定，但习惯使然，而且X机关也是他说了算的。
　　希望自己的运气不错，那个公文包里，就有自己需要的文件吧。
　　“好了，走吧，铭水君。”川口利宏夹起了公文包：“到我家，喝酒去。啊，别忘记，路上买几个菜回去。”
　　
　　“铭水君，你和惠子，我是最最佩服的”
　　川口利宏红着眼睛，喝了一大口的酒：“我曾经和你是情敌，但是现在不是了，相反，我自问做不到像你这样。你知道红珊瑚吗？”
　　“知道。”
　　“那你知道红珊瑚的来历吗？”
　　唐铭水摇了摇头。
　　川口利宏拿起酒瓶，发现没有酒了，唐铭水立刻站了起来，熟门熟路，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从柜子里又拿出了一瓶酒，回来给川口利宏倒上了满满的一杯。
　　“干杯。”川口利宏喝了一口：“那是来自于古希腊的神话传说。在神话中有一个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传说宇宙之神宙斯有一个英俊帅气的小儿子，叫莱维依。
　　俊朗的外貌加上骁勇善战，他是众多女神的梦中情人。最终，莱维依挑中了一位非常美丽的公主，海神的女儿，作为伴侣。
　　她的胳膊光洁得像冬天的月亮，蓝色的大眼睛，像高山上的小湖一样纯净，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
　　但是，海神波塞冬受到魔鬼萨度尔诺的蛊惑，将这对情侣分隔开来。莱维依为了找到自己的爱人历尽磨难却毫无进展。
　　最后黎明神阿乌罗拉提出，愿意帮助莱维伊，但必须以他的一只眼睛作为交换。莱维依同意了，就这样他的鲜血染红了海里的珊瑚。
　　自此，人们将海底的瑰宝红珊瑚赋予它神秘的传说，并视作红珊瑚为坚贞爱情的象征。”
　　“你的知识很丰富。”唐铭水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知识丰富有什么用？”川口利宏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你就是莱维伊，为了自己的爱人，不惜牺牲自己的眼睛，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而我，却是一个胆小鬼，我做不到，做不到。惠子啊，我也和你一样的想念惠子啊。”
　　“别说了，利宏君，喝酒吧。”
　　一杯接着一杯的酒灌了下去。
　　第二瓶酒很快又见底了。
　　“铭水君咱们再喝一瓶。”
　　“你喝多了，走，睡觉去。”
　　“不用，我还能喝，还能喝。”
　　唐铭水不容分说的架起了川口利宏，把他放到了床上。
　　不一会，就传来了川口利宏的呼噜声。
　　唐铭水迅速的从他身上找到钥匙。
　　然后，来到衣柜，打开衣柜，找到了里面隐藏的保险箱。
　　插入钥匙，唐铭水转动着密码锁。
　　在他面前，川口利宏没有任何秘密！
　　那只带回来的公文包就在里面，而且，保险箱里还放了不少的钱。
　　拿出了他的包，打开，仔细的寻找。
　　他需要的文件，就在里面。
　　那是日军前线指挥部和各级军队之间联系的电报。
　　这些，足够了。
　　唐铭水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微型照相机。
　　这属于单反机型，相机长5厘米、高3厘米、机身厚仅1厘米，仅火柴盒大小，采用非标准高感光度专用胶卷，靠手动旋钮驱动。
　　这也是沈易衡提供给他的最新装备。
　　这可比纯粹的靠自己记忆，以及手工抄写要方便多了。
　　唐铭水把一份份文件全部拍了下来，然后，又仔细的把文件收回到公文包里。
　　重新放到保险箱，关好，把钥匙还到了川口利宏的身上。
　　都办好了。
　　开到客厅，自己的杯子里还剩下半杯子的酒，唐铭水喝一口，吃一口猪头肉。
　　不一会，酒喝完了。
　　唐铭水打着满足的酒嗝，就着椅子，直接滚到了地上。
　　睡吧，睡吧，在这里睡到大天亮吧
　　
　　“铭水君，醒醒，醒醒。”
　　唐铭水是被川口利宏推醒的。
　　“铭水君，你怎么睡在地上了？”
　　“啊，昨天你喝多了，我也差不多了，想回去，可是看到还有一口酒，我喝了，结果坚持不住了，该死的，头好疼。”
　　“哈哈哈！”
　　川口利宏大笑起来：“赶紧起来吧，七点了，今天七点半还有紧急军事会议。”
　　“该死的，如果可能的话，我真不想去参加什么军事会议。”
　　“谁不是呢？”
　　“扶我一把。”
　　唐铭水叹息着站起了身子。


第三百十五章 牺牲

　　一九三八年八月八日，日军一部由瑞昌东南港口登陆，与张发奎第二兵团的孙向堂第十二军激战于瑞昌以东高地，相持两星期。
　　中国军队于八月二十四日放弃瑞昌西撤。
　　日军一零一师团在星子强行登陆。
　　在星子方面前后三个月，经薛岳兵团的叶肇第六十六军、王敬久第二十五军、陈安宝第二十九军奋勇抵抗，将日军第一零一师团消耗殆尽，敌军被阻于修水河一线，在德安附近双方呈胶着状态。
　　九月二十一日，日军二十七师团数千人沿瑞武公路向西进犯，企图攻占武宁以威胁德安。
　　十月上旬，薛岳兵团抽调欧震第四军、俞济时第七十四军和叶肇第六十六军三个军协同作战，于十月十日在万家岭一带歼灭敌军四个联队，弃尸盈野，残敌逃回瑞昌。
　　时称万家岭大捷。
　　而在万家岭大捷的身后，很少有人知道，一个特工默默的贡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唐铭水！
　　当万家岭大捷的消息传来，唐铭水那颗悲伤的心，稍稍得到了一薪复。
　　这几个月，他一直都沉浸在悲伤中。
　　甚至比自己的妻子惠子死了还要悲伤。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贺洛川从病床上下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日本忙着审讯“九尾狐”，暂时没有空来管他。
　　九尾狐的落网，对于日本人来说是一次巨大的胜利。
　　果然不出所料，九尾狐叛变了。
　　长期的潜伏生涯，已经让他心力憔悴，落网后，他反而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他不愿意再过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了，所以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只不过日本人有些失望。
　　九尾狐交代出来的情报，有的要么已经过时了，有的要么日本人早就已经掌握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奇怪，九尾狐在日本人中潜伏了那么长的时间，中国情报机构内部的事情还能够知道多少呢？
　　他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被日本人拿来炫耀他们的赫赫战绩了。
　　日本人的报纸上不断刊登着日本情报机构是如何的英明神武，成功捣毁了支那情报机构，抓获了支那最重要也是最传奇的一名间谍：
　　九尾狐！
　　再说的明确一些，九尾狐此时就是日本人宣扬自己战绩的一个摆设。
　　而在报道中，多次提到了一个中国人的名字：
　　唐铭水。
　　这个中国人在抓获九尾狐的过程中，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当然，这无可避免的将唐铭水，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是日本人眼中的英雄，却是中国人眼里的第一汉奸！
　　唐铭水的父亲唐景宁在看到这些报道后，当场被气得吐血。
　　这以后，他的精神就一直很差，总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不断的念叨自己为什么会生了这么一个无耻的儿子！
　　贺洛川看到这些报纸的时候，却笑了。
　　能够把间谍做到这么登峰造极的，恐怕也只有唐铭水了。
　　他不愧是自己的好徒弟。
　　昨天，他接到了出院的通知。
　　日本人终于想起自己了吗？
　　又有折磨要来了吗？
　　贺洛川无所畏惧。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那个学生，一定不会再放任这种情况出现了。
　　“贺先生，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出院了。”
　　一个日本大尉走进了病房。
　　“好的，那我们走吧。”贺洛川走到门口，忽然问了一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尉怔了一下：“熊谷时江。”
　　熊谷时江并不明白这个中国人为什么要问自己的名字
　　
　　枪声、爆炸声密集的响起。
　　护送贺洛川的车队遭到了袭击。
　　对方的准备非常充分，而且武力极其强大。
　　熊谷时江已经损失了两名手下了。
　　更加可怕的是，他和贺洛川被困在了车后面根本无法逃离。
　　袭击者的主要打击目标，就是他们的这辆车。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的名字了吧？”
　　贺洛川忽然微笑着说道：“因为在黄泉路上，我们要一起走了，我总不能连同伴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你早就知道这次袭击了？”熊谷时江怒吼着。
　　“我不知道。”贺洛川还在那里笑着：“我是猜的。”
　　真的，他是猜的。
　　因为，他知道唐铭水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回去遭受折磨了。
　　救他出来？
　　基本没有可能。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杀死在路上。
　　人死了，也就没有任何的痛苦了。
　　谢谢你，铭水，谢谢你。
　　“轰”！
　　一枚手榴弹扔到了他们身边。
　　贺洛川和熊谷时江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谢谢你，铭水，谢谢你。
　　贺洛川的身子蠕动着，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身为一名潜伏人员，一名已经暴露被日本人抓捕的潜伏人员，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再也不用忍受那些无尽的折磨，再也不用忍受精神上的痛苦了。
　　好孩子，从今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在敌人的心脏里，一定要小心，一定不要暴露自己。
　　一定，要活下去！
　　“轰——轰——轰”！
　　汽车，爆炸了
　　
　　“死得好，死得好！”
　　当得知了贺洛川的死讯，唐铭水兴奋的大喊大叫：“这个该死的家伙，早就该死了，他知道的情报我都知道，他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他在欢呼的同时，心在那里滴血。
　　他想哭，痛哭一场。
　　老师死了，老师死了！
　　老师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可他，又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想抓着沈易衡的衣领，怒骂他，为什么不想办法营救？你试过了吗？哪怕尝试一下也行啊！
　　可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局：
　　沈易衡绝对不会拿自己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的。
　　老师，从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是个死人了。
　　安心的去吧，老师。
　　我会帮你报仇的。
　　吉田木翔、樱井康成李士群
　　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他们所有的人都会死的，会到地下，跪在您的英灵面前向您请罪的。
　　相信我，老师，这是您的学生对您的承诺。
　　一个特工，一个人，一个中国人对您的承诺！


第三百十六章 宋晓云的任务

　　“他的名字，叫贺洛川！”
　　重庆。
　　1938年8月。
　　戴笠的声音在所有军统特工和那些实习特工的耳边响起：“他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奉命潜伏，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他，我们共同的事业献出了最后一滴鲜血
　　他是一个勇敢的人”
　　戴笠在那缓缓的介绍着贺洛川，他的声音低沉而沉重。
　　当他得知了贺洛川的死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过，甚至那些加急文件也都被他暂时搁置了。
　　老朋友，一路走好。
　　我甚至都无法再看你最后一面了。
　　
　　“驱逐倭寇，抗战必胜！”
　　“杀死唐铭水，誓死复仇！”
　　一声声的呼声，从这些特工的嘴里发出。
　　贺洛川之死，让他们群情激奋。
　　而这也彻底激发起了他们的士气。
　　唐铭水！
　　军统公敌！
　　这，是唐铭水新的外号！
　　而在所有疾呼的人群里，宋晓云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她现在是重庆在军统的一名后勤工作人员，主要负责核对文件。
　　工作非常轻松，但却受到了严密监视。
　　哪怕是上街买东西，她也必须要汇报得到批准才行。
　　她不后悔，因为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保护一个人，戴笠也在保护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名字，却已经成为了所有军统的敌人：
　　唐铭水！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宋晓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唐铭水不是汉奸，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可是，她没有办法告诉别人。
　　这是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告诉的秘密
　　
　　“报告，宋珍奉命报道！”
　　在这里，宋晓云的名字已经被改成了“宋珍”。
　　她很讨厌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和“松针”一样。
　　但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要选择接受。
　　因为在这里，她连给自己改个名字的权利都没有。
　　她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贺洛川的追悼会一结束，她就被秘密的带到了戴笠这里。
　　戴笠在那批阅着一份文件，头都没有抬：“唐铭水放过了你？唐铭水这个人，心狠手辣，对于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人，绝不会心慈手软的，但他却偏偏放过了你，说明你在他的心目中地位很不一般”
　　宋晓云心里甜甜的，但她却不能够表露出来。
　　“我的助手还想瞒过我，宋珍？真亏他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戴笠冷哼一声：“在我知道你还活着后，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你，但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站在我的面前吗？”
　　“不知道。”
　　“因为我发现你还有点用。”戴笠终于放下了笔，抬起头来：“宋晓云，我决定再派你去上海，你敢吗？”
　　“敢！”
　　宋晓云大声回答。
　　而她的心里却是兴奋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又有可能能够见到唐铭水了。
　　本来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
　　“还算勇敢。”戴笠看起来稍稍满意了一些：“如果我给你的任务是，回到上海，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协助唐铭水呢？”
　　什么？
　　宋晓云怔了一下，接着差点欢呼起来，她竭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兴奋：“戴处长，我愿意，哪怕因此要献出我的生命！”
　　“没有那么夸张。”戴笠缓缓说道：“贺洛川死了，而根据前方工作人员传来的消息，唐铭水目前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你要做的任务是，竭力稳定住唐铭水的情绪。”
　　什么意思？
　　宋晓云不是特别明白。
　　“唐铭水一直都是个非常自律的人。”戴笠的语气低沉：“他非常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和欲望，但情绪一旦被控制的太严格，很容易让他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是我们最重要的特工，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我们和美国专家谈过，当然没有提到唐铭水的名字，根据美国专家的建议，他必须把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身边能够有一个人，带给他安慰，帮助他发泄情绪，慢慢的引导他，给他一些简单的正常人的生活。”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任务吗？宋晓云在心里想到。
　　“军统，有严格的规定，而且这些规定都是我制定的。”戴笠看了宋晓云一眼：“即便因为工作原因假扮夫妻，也不能够发生关系。但这次，我要对自己定的规矩破例了。你到上海去，负责唐铭水的生活起居，尽到一个做妻子的全部责任。”
　　他特别强调了“全部”两个字。
　　宋晓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脸开始红了。
　　毕竟，她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啊。
　　“没有什么可以难为情的。”戴笠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也是你的任务。当然，你不可能公开以他妻子的身份出现，只能秘密和他接触。当唐铭水需要的时候，他会去你那里，你要竭尽全力的让他满意，心理上的，身体上的。
　　军统有那么多的女特工，但我只能选择你，因为你知道唐铭水的身份，而我决不能冒这个险，让更多的人知道。宋晓云，这是命令，你没有权利选自己的任务，也没有权利拒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自己是什么？被发泄的对象吗？
　　宋晓云鼓足勇气说道：“戴处长，如果如果我怀孕了呢？”
　　“生下来，因为那是唐铭水的孩子！”戴笠根本没有做任何的考虑：“他是国家的英雄，我们不能要求一个英雄在为国家效力的同时，连个后代都没有。好了，明天，宋珍会失足落水死的，尸体我们也找好了，你准备一下，我会秘密送你去上海的。”
　　宋晓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抗辩的权利，她是特工，任何的命令都必须无条件的去执行。
　　悲哀吗？
　　宋晓云不清楚。
　　她喜欢，崇拜唐铭水。
　　当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也幻想着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但绝不是用这种方法啊。
　　这是强迫，这让宋晓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具木头人了。
　　她想哭，但她没有办法落泪。
　　因为从她成为了军统一员之后，她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第三百十七章 大特务、小特务

　　“万家岭大捷，我现在传达戴处长对你的嘉奖！”
　　“不必了。”唐铭水打断了沈易衡的话：“无非就是那些嘉奖，又不能让我穿着军装，把那些勋章公开的挂到我的胸口。啊，我应得的奖金，都存到我的秘密账户上。记得，我不要法币，只要英镑或者美金。”
　　“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一定说你不爱国，连自己国家的货币都不接受。”沈易衡笑着说道。
　　“爱国？法币一天比一天不值钱，我要那些做什么？”唐铭水嘲讽地说道：“再说了，你让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汉奸去谈爱国？”
　　沈易衡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和你说一下目前战况，我第五战区根据你提供的情报，在长江北岸进行严防死守，进犯之日军第六军团，六月二十六日占领太湖后遭我军数次反攻，前进不得。
　　七月下旬，敌以海军掩护其第三师团在小池口登陆，协同第六师团两路猛攻，我守军苦战数日，黄梅、宿松相继失陷。之后，徐源泉第二十六集团军反攻潜山，廖磊第二十一集团军反击太湖，宿松，一度收复上述三城，歼灭日军一部。
　　日军改变后方联络线于小池口，于九月一日分三路积极向广济以东刘汝明第六十八军、覃连芳第八十四军、第二十九集团军阵地攻击，战况异常激烈。
　　我守军牺牲重大，阵地终被突破。
　　日军施放毒气数十次，激战数日，守军转移广济以西之界灵南北第二线阵地及田家镇要塞，我守军冒着敌机舰炮之轰击及毒气之危害，鏖战逾旬。
　　张义纯第四十八军，萧之楚第二十六军、何知重第八十六军向敌侧背猛攻，成夹击歼敌之势，激战至九月下旬，敌死伤甚重。”
　　当听到这些战况，唐铭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请转告上级，日军在前线进展不利的情况下，再度增兵，并会调派大量飞机坦克增援前线。”唐铭水抽了一口烟：“其它的情报就暂时没有了。”
　　“这些已经足够了，为了武汉会战，你做的足够多了。”沈易衡接口说道：“我们都知道，敌我双方军事实力悬殊巨大，武汉早晚都会丢的。但我们以空间换时间，必然和倭寇形成长期僵持局面。日本人将付出沉重的军事和经济代价，才能占领武汉。”
　　“我知道，我知道。”
　　唐铭水喃喃说道：“倭寇必败，我们必胜。”
　　“还有一件事。”沈易衡迟疑了一下：“戴处长绝对派一个你的熟人回到上海。”
　　“谁？”
　　“宋晓云？”
　　“宋晓云？”唐铭水的眉头皱了起来：“派她回来做什么？”
　　“当你的生活助理。”沈易衡特别强调了这一点：“我会把她秘密在公共租界安顿下来，从此之后，她只对你一个人负责，在你需要的时候，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她那里，把那里当成你自己的一个价，无论你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做。”
　　“开什么玩笑。”唐铭水立刻说道：“她来捣什么乱？我不需要她，让她回去，滚得越远越好。”
　　“好，我可以向戴处长汇报，宋晓云会立刻回去的，但你想过她回去后将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能有什么样的结果？”
　　“唐兄！”沈易衡苦笑一声：“你是大特务，是戴处长手里的王牌，可是宋晓云呢？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戴处长交给她的任务，她敢反对？她有反抗的余地吗？你让她走了，就等于她的任务失败了，回去后，你知道她会遇到社那么吗？
　　还有，戴处长既然派她来了，那么她一定知道了你的身份。让她回去？一个知道了你的身份的小特务，回去后你以为她还能够活着？”
　　唐铭水沉默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
　　“唐兄，你虽然是全国人民眼中的大汉奸，可是，你在戴处长心目中的地位却是绝对不一样的。”沈易衡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
　　“你高高在上，需要什么，只需要只会一声，再困难也会帮你搞到。但你这样的王牌，只有一张，更多的，还是像宋晓云一样的小特务。
　　他们很无奈，很悲哀，他们必须为你服务，不管你提出的要求是有理的还是无理的，他们都没得选择，你动一动嘴，就可以决定无数小特务的生命。
　　我还告诉你，宋晓云一旦来了，就没有办法走了，她走，只有死路一条，死人是永远没有办法开口的。你要是真想保护她的命，还必须把她留在上海。
　　还有，怎么避免戴处长起疑，宋晓云到底有没有真心实意的在那服侍你，让你感到满意？只有一个办法消除他的疑心，就是让宋晓云尽早的怀上你的孩子。”
　　荒谬。
　　唐铭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荒谬的事情。
　　可是如果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你却不得不承认沈易衡的话是对的。
　　这是宋晓云的悲哀，也是所有小特务的悲哀。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选择。
　　“我记得我第一次遇到宋晓云的时候，她还是个学生而已。”唐铭水缓缓地说道：“她参加游行，被我抓了，又放了，我从来都没想过和她之间还能有什么瓜葛。笑话，现在她要来服侍我，还要有我的孩子，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你想不通也得这么做。”沈易衡苦笑着：“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都在牵挂着惠子，但我得告诉你，这很危险。你是一个资深潜伏特工，如果让戴处长知道你内心在思念着一个日本女人，他会怀疑你的。唐兄，忘记她吧。”
　　忘记？
　　怎么忘记？
　　唐铭水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惠子的。
　　那是自己真正的妻子。
　　哪怕她的身份是日本人。
　　“把她先安顿下来吧。”唐铭水忽然叹息了一声：“她也很不容易，你说，她什么工作不好做，偏偏要当一个特务？这工作，一个女人做真的是太危险了。”
　　沈易衡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可是唐铭水说的没有错，潜伏特工这种工作最好还是交给男人来做。


第三百十八章 第一汉奸

　　1938年10月21日下午，广州沦陷。
　　广州一失，粤汉铁路被切断，武汉就不值得用重兵防守了，面对这种情况，委员长又吸取南京保卫战的教训，不做孤城困守，决定放弃武汉，10月25日弃守该城。
　　日军26日占领武昌、汉口。27日，占领汉阳，武汉保卫战至此结束。
　　在武汉，国军将士坚持数月之久，浴血奋战，大量击毙、击伤、俘虏日军。
　　整个武汉会战期间，由于国军的坚强抗击，日本动用了当时能够集结的最大兵力。用于进攻的编制人员约25万人，会战期间曾补充四五次人员，投入的总兵力当在30万人左右。
　　日军发挥了陆、海、空装备上的绝对优势，苦战4个半月，不但没有歼灭国军的主力部队，没有使国军的抗战意志和战斗力有所减退，反而使日军的有生力量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据日军发表的统计资料，第11军战死4506，负伤17380人，第2军战死2300，负伤7600人，还有900病死的，连同海军及陆海航空兵的伤亡人数，总计约3.55万人。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令部根据各部队战斗详报统计的日军伤亡人数为25.6万人。
　　很显然，日本发表的数字偏低，而军令部发表的数字则偏高。
　　武汉会战以后，本来就感兵力不足的日军，随着战线的延长，兵力益发感到不足，无力再组织像淞沪、徐州和武汉会战这样大规模的、以攻城略地为目标的战略进攻，而被迫转为战略保守。
　　这就使中国的抗战由战略防御阶段发展为战略相持阶段，日本侵略军则陷入了它自身所最不愿意进行的持久战的泥淖之中，无法自拔，从而导致日本侵华政策的转变：
　　由军事打击为主、政治诱降为辅，改为以政治诱降为主、军事打击为辅；由以主要兵力进行正面战场的作战，改为转移兵力进行敌后战场的“治安”作战。
　　就战役而言，日军占领了武汉三镇，并控制了中国的腹心地区，取得了胜利。
　　但就战略而言，则日本并未能实现其战略企图。
　　日本大本营认为“只要攻占汉口、广州，就能支配中国”，于是日本御前会议决定发动武汉会战，迅速攻占武汉，以迫使中国政府屈服。
　　为此还规定“集中国家力量，以在本年内达到战争目的”、“结束对中国的战争”。
　　但是，中国政府既未因武汉、广州的失守而屈服，日本的侵华战争也未因日军占领武汉、广州而结束。
　　中国政府在武汉失守后声明说：“一时之进退变化，绝不能动摇我国抗战之决心”，“任何城市之得失，绝不能影响于抗战之全局”；表示将“更哀戚、更坚忍、更踏实、更刻苦、更猛勇奋进”，戮力于全面、持久的抗战。
　　而在日军已经占领的后方，大批的抗日人民武装成长起来，大片的国土又被收复。
　　用日军自己的话说，日军占领的“所谓治安恢复地区，实际上仅限于主要交通线两侧数公里地区之内”。
　　武汉会战，不仅使日军又遭到一次战略性的失败，而且成为日本由战略进攻走向战略保守的转折点。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大决战中，除了前线国军将士的浴血奋战，军统特工人员也在其中发挥除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那个国人所公认的“大汉奸”唐铭水，几乎靠着一己之力，在武汉会战期间，前后送出十二份重要绝密情报，让日军的全部军事部署在国军指挥部面前无所遁形，为会战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为了，戴笠曾经悄悄的对自己的助手说：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迹？一个人，没有助手，孤独无援，可就是这样，他还是送出了十二份情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古代，有所谓的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助手平静的回答道：“其实，我看也可以让政府颁发一枚免死金牌给唐铭水，以表彰他的功勋。”
　　这只是说说而已。
　　不但没有这样的免死金牌，即便有了，又怎么颁发给唐铭水啊。
　　而在唐铭水屡立功勋的同时，在武汉会战期间，唐铭水一共遭到五次暗杀，其中有一次子弹是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去的，再低一寸，就再也没有那个唐屠夫了。
　　策划这些暗杀的，全部都是自己人：
　　军统特工！
　　他的父亲、母亲、妹妹，再也不愿见他，不愿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哪怕唐铭水曾经在他们的门前跪了一夜，那扇门，也没有开。
　　没有这样的儿子。
　　唐家，不该有汉奸！
　　没人知道唐铭水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已经不能叫委屈了。
　　自己的同志要杀他，自己的家人不认他。
　　全国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大汉奸”！
　　“中国，有浴血抗战之壮士，亦有如唐铭水者无耻汉奸”
　　在一份报纸上，一个著名人士曾经写了这么一篇文章，直指唐铭水的名字，斥其为中华数千年来，最无耻之汉奸。
　　那些中华民族历史上的大汉奸，在唐铭水的面前亦要退避三舍。
　　谁能够想象唐铭水的心情？
　　他没有地方为自己申述，但他知道一个道理，国人越是痛恨自己，日本人就越是信任自己。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矛盾体。
　　他曾经对沈易衡说：
　　“做汉奸做到我这个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后也恐怕没有来者了。沈兄，你相信吗，即便抗战胜利之后，我也不能平反。”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汉奸做的太成功了，成功到每个人都相信我是汉奸，成功到哪怕国民政府为我平反，国人也不愿意相信。相反，他们还会认为政府在那故意偏袒我包庇我。”
　　唐铭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悲哀。
　　自从贺洛川死后，他已经不会再悲哀了，他的眼泪，随着惠子，随着贺洛川，随着一个个同志死去早就已经流干。
　　再流，流的就是血了。
　　沈易衡那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也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这个男人。


第三百十九章 高桥大人

　　武汉会战的结局，是日本方面极度不满意的。
　　在进行军事方面总结的同时，情报方面也开始总结经验教训。
　　尤其是在会战时期，情报工作的得失，有没有出现中国人的奸细？
　　当然，唐铭水毫无例外的得到了表扬。
　　中国军队在武汉的军事部署，就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弄到的。
　　当然，在其后，日军犯了一些错误，不应该提前发起攻击，致使中国军队总指挥部开始警觉自己的情报部署是否泄漏，从而调整了战略，致使日军在进攻的时候蒙受了不应该蒙受的损失。
　　甚至，畑俊六还做了一番自我检讨。
　　而随后，日本上海机关开始进行“整顿”工作，所以情报人员都将遭到调查，看在工作上是否有失误。
　　中国特务的整顿工作，毫无悬念的交给了唐铭水。
　　有的时候唐铭水也忍不住想笑，让自己这个最大的间谍来抓其他的间谍？
　　“特别行动部的工作，还是非常出色的。”在会议上，唐铭水丝毫也都不掩饰这些：“我们成功的夺取了中国军事情报，干掉了军统武汉站的站长，为帝国的武汉之战贡献出了自己应有的力量。”
　　这一刻，特别行动部的每个人内心都是无比感激的。
　　其实，这些都是唐部长一个人做的，但他却无私的把功劳分摊给了大家。
　　在这次会战结束后，直接或者间接参与了战争的各个情报机构，大多都受到了严厉的批评。
　　只有特别行动部是得到嘉奖的。
　　这些队员有的时候在想，如果没有唐部长了他们该怎么办啊？
　　“唐部长。”会议一结束，高桥宛子就叫住了唐铭水：“您今天晚上有空吗？”
　　“怎么了？”
　　高桥宛子朝边上看了看，低声说道：“我的父亲到上海了。”
　　高桥宛子的父亲？
　　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到中国了，但却从东北开始，一路过来，刚刚到达上海。
　　只是，还暂时没有几个人知道而已。
　　唐铭水心里一动，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那好。”高桥宛子变得兴奋起来：“我的父亲想今天晚上请你吃顿便饭。”
　　“高桥大人要请我吃饭？”唐铭水摆出了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那真是太荣幸了。啊，我需要准备一些什么吗？”
　　“不，您来就行了。”
　　“不行，不行。”唐铭水看起来受宠若惊：“高桥大人的晚宴，我是一定不能空着手去的。”
　　“啊，那就随便您吧。”高桥宛子微笑着：“不用准备太多的东西，我的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
　　
　　我的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
　　唐铭水冷笑了一声。
　　从东北开始转起，一路过来，这才到达上海，你是来旅游的吗？
　　不，你是在看你们的占领地的情况。
　　你是在为进一步的奴役中国做准备。
　　我知道！
　　可是，我必须要和你接触。
　　樱井康成的确很信任我，但那还不够，我还需要找到更加大的势力。
　　来当我的靠山！
　　“铭水君，铭水君。”
　　井上彦一兴冲冲的闯了进来：“你要的礼物都帮你买好了，就在外面车上，啊，一会我开车送你去。”
　　“那就拜托了。”
　　“真是太羡慕你了，铭水君。”井上彦一丝毫都不隐瞒自己的羡慕：“高桥大人居然要见你，还要请你吃饭，那是多大的荣幸啊。”
　　“要不咱们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高桥大人请的是你，我跟你一起去，只怕大人会当场把我轰出来的。”
　　唐铭水掏出烟，发给井上彦一一根，自己点上：“我真的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高桥大人请我吃饭，你会这么羡慕呢？”
　　“不光是我，而是我们的所有人都羡慕。”井上彦一抽了一口烟：“高桥家是日本赫赫有名的贵族，和他们家沾上关系，那就真的什么都不用愁了。哎，你的运气真好，先是惠子”
　　说到这里，脸色一变：“太对不起了，铭水君，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没关系。”唐铭水淡淡一笑：“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
　　井上彦一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那我们走吧。”
　　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井上彦一殷勤的打开了车门。
　　发动车子，井上彦一还特别和自己的好朋友交代了一下：“一般人很难见到高桥大人，铭水君，千万不要失礼啊。”
　　“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唐铭水随口回答了一声。
　　“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是怎么想的啊。”井上彦一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知道吗，每年想要见高桥家的，都在排队，有的人甚至已经预约了超过一年以上的时间了。一旦幸运的获得了许可，哪怕只能够在高桥大人家里待上一分钟，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幸福的。”
　　唐铭水真的绝对有些不可思议了。
　　见到高桥家的人，难道就值得日本人那么兴奋吗？
　　这不算是什么太大的荣誉吧？
　　“对了，铭水君，我帮你准备了一些资料，你正好在去的路上熟悉一下。”井上彦一把几张纸递给了唐铭水：
　　“高桥大人特别着迷中国的三国时代，以及日本的战国时代，他认为这两个时代都是非常辉煌灿烂的。我想，在你们见面的时候一定会提到的。我，看熟了，赶紧的看熟了。”
　　唐铭水一脸的苦笑：“开什么玩笑啊，三国的知识我还知道一些，可是日本战国时代的历史？彦一君，那么短的时间你让我怎么看？”
　　“这我管不着了。”井上彦一居然有些不讲理地说道：“嘿，你要记得，如果你能够得到高桥大人的赏识，那对于我们所有人的未来都是有好处的。你是我们的好朋友，一旦得到了高桥大人的提拔，一定不会忘记我们的，是吗？”
　　“是的，请放心吧。”唐铭水只有苦笑，但还不能表露在脸上：“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幸运，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的。你，利宏君，所有我的朋友，我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瞧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和一个中国人成了好朋友，而现在这个中国人，居然又要去见高桥大人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第三百二十章 初见高桥

　　唐铭水第一见到了高桥宛子的父亲，高桥冢贵。
　　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估计就五十岁左右，穿着日本传统的和服。
　　“唐部长，这位就是我的父亲。爸爸，这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唐铭水唐部长”
　　“唐先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高桥大人，久仰大名。”
　　唐铭水不卑不亢地说道。
　　“请坐。”
　　吃的早已准备好了。
　　菜肴比较精美，都是符合日本人口味的食物。
　　喝的，也是传统的日本清酒。
　　“时常听到宛子说起你。”看起来，高桥冢贵似乎并没有什么架子，相反看着还有几分和蔼：“宛子是我的女儿，我熟悉她的脾气，她心高气傲，总是不大看的起人，但每次说起你，总是很意气风发的样子。”
　　唐铭水从这里话里立刻分析出了一件事。
　　也许之前，高桥冢贵曾经来过中国，并且已经和宛子见过面了，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他嘱咐宛子不要说。
　　是在那里偷偷观察自己吗？
　　而且，从开始到现在，高桥冢贵一直都在用日语和自己交谈，似乎从来不管自己是否能够听懂。
　　那说明他对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了。
　　唐铭水不动声色：“高桥大人，谬赞了。”
　　“不，不是谬赞。”高桥冢贵微笑着说道：“我的这个傻女儿，一门心思想要当一名特工，可惜到了上海没有多久，她的身份就暴露了，而且还被你抓住了”
　　“爸爸。”高桥宛子有些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宛子，这没有什么丢人的。”高桥冢贵微笑着说道：“身为一名特工，总会有暴露的时候，没有谁能够永远隐藏自己的身份。当初，唐先生是帮力行社做事的，而且他也刚刚当特工不久，为什么他能够识破你的身份，而你不能长期潜伏？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唐先生比你更叫优秀。啊，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万幸的是，你平安的脱险了，还是唐先生亲自把你送回来的。你应该好好的反思，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
　　这个人知道很多事情，甚至连自己抓到高桥宛子的时候，刚刚加入力行社也知道。
　　还有，他对自己的女儿成为情报人员，不但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听着还非常支持的意思。
　　唐铭水不断的在那里分析着。
　　“唐先生，请喝一杯。”高桥冢贵举起了酒盅：“我感谢你给我的女儿好好上了一课，也感谢你在后来的日子里，能够教导我的女儿。”
　　“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唐铭水喝了一盅。
　　高桥冢贵放下了酒盅：“唐先生，我也认识一虚报机构的人，但是，在我接触的和你认识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对你赞不绝口。你领导的特别行动部，也为大日本帝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我听宛子说过，特别行动部完成的那些任务，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你一个人做到的，但你却把功劳给了大家，这不容易，不是任何一个人就可以办到的。唐先生，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请你不要怪我多问，这么做的人，要么大公无私，处处都为别人着想，但是偏偏你又是个情报工作者，而且非常优秀，在一个优秀的情报工作者身上，是不应该出现这种事情的。做情报工作的，有的时候必须自私，极度自私。”
　　唐铭水微笑着听着对方的话。
　　他的心里，一直在考虑着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真实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他要对自己说一些什么话？
　　“还有一种可能。”高桥冢贵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是他有别的目的。啊，唐先生，千万不要在意，我只是和你在探讨而已。这个人那么大公无私，并不是真正的本意，他是想要掩饰一些什么。比如，他肩负有特殊的任务？”
　　“爸爸！”看起来，高桥宛子有些不高兴了。
　　唐铭水是她非常崇拜的人，而且好不容易请来了，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爸爸居然开始怀疑起了唐铭水？
　　“没有关系，高桥大人刚才说了我们只是在探讨而已。”
　　唐铭水缓缓地说道：“高桥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假设，我其实真实的身份，是军统的潜伏间谍，那么，我必须取得大家的信任，甚至是必须赢得大家的尊敬，让所有人都消除对我的怀疑，这样，我才能够长期潜伏下去”
　　高桥冢贵开始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意思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听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要么会不开心，要么会竭力为自己辩解，但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这样，反而一点都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唐铭水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镇定自若：“但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
　　“哦，为什么？”
　　“过去，我是力行社的，后来改成军统后，我是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是武装别动队的副总指挥，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唐阎王，唐屠夫，唐疯狗。”
　　唐铭水丝毫都没有回避这些：“无数的人听到我的名字就会害怕，中国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甚至是日本人。
　　我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落到我手里的，很少有能够完好无损出去的。那些人都希望我死，而且最好是凄惨的死去。
　　当我背叛军统后，姑且相信我是真的背叛了军统吧。那些人欢呼雀跃，他们认为终有有了一个整死我的机会了。
　　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我被剥夺职务之后的当天夜里，我的一个曾经对我唯唯诺诺的部下，居然敢直接上门来敲诈勒索我了，而主使他的居然是我的老师。
　　高桥大人，站在我的立场想一下，一个曾经站得很高的人，忽然轰然倒地，每个人都会把你看成一堆烂狗屎，来狠狠的踩上你一脚！
　　所以我需要逃跑，但中国之大，我又可以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唯一能够保护我的，就是找到一个新的，更加强有力的靠山！
　　日本，只有日本才能保护我！”


第三百二十一章 高桥冢贵的担忧！

　　“日本，只有日本才能保护我！”
　　唐铭水在那侃侃而谈：“像我这样处境的人，当寻找到一个新的靠山，必须要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让我庆幸的是，我遇到了樱井机关长，机关长阁下对我非常信任，委以我重任，让我指挥特别行动部。
　　这是一种巨大的信任，但是，我必须要注意到的是，为我工作的，绝大部分都是日本人，一个中国人领导一群日本人？怎么才能让他们信服？光凭着我一个人不断的立功吗？
　　不，那是不可行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身份，中国人。最起码，我身上的这层皮是没有办法换掉的。
　　人有一种劣根性，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都无法避免。一百块钱，如果一个人独吞了，那么没人会说你好。但是如果把这一百块钱平分了，大家都会对你赞不绝口。
　　对于我来说，每一次的任务都是那一百块钱，我一个人拿了，顶多吃几顿好的，可是把它分散了给大家，大家不但会欣赏你，而且会逐渐的依赖你。
　　为什么？因为在这个部门里，只有我才有办法不断的赚到这一百块钱，其他人都不可以。所以他们会发现渐渐的已经离不开你了。”
　　高桥冢贵听的非常仔细，那样子，似乎生怕漏掉唐铭水话里的任何一个字。
　　等到唐铭水说完，高桥冢贵在那沉吟了很久，然后才缓缓地说道：
　　“唐先生，你的这个一百块钱的理论，非常深奥，但如果仔细品味，我才发现，特别的有道理。
　　看起来，你不光是个优秀的特工，更加是个非常好的好的领导者，是的，领导者。
　　很多人，总是喜欢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总认为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够证明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但你不一样，不一样。”
　　唐铭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关。
　　高桥冢贵随即说道：“唐先生，其实坦白的说，之前，我也曾经和樱井康成，畑俊六交流过你，甚至还和你曾经的敌人吉田木翔。即便是吉田木翔，也对你表达了深深的尊敬。
　　但是我还必须自己亲自证明一下，因为我更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而不是别人告诉我，要我相信什么。唐先生，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
　　高桥宛子脸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自己看中的人一定不会错的。
　　为什么总是有人要怀疑铭水君的忠诚呢？
　　“谢谢，高桥大人。”唐铭水却表现的宠辱不惊：“我希望得到你们的信任，因为除了这里，我已经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在这里，你是最安全的。”高桥冢贵非常认真地说道：“愿意真心和大日本帝国合作的，都是我们的朋友。你刚才说了，没有办法改变身上的皮肤，但你的心，却是一颗帝国的心。”
　　唐铭水笑了笑。
　　这个人是头老狐狸。
　　其实如果自己判断的不错，他早就相信了自己，但却依旧还是要来试探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未来，他要负责日本在中国的情报工作？
　　唐铭水有些疑惑。
　　不对，一个贵族，应该不会承担起这样艰难的任务。
　　可是，一定和未来有关的。
　　要知道，樱井康成到现在为止，还只是一个代理机关长。
　　正式的任命从来就没有下达过。
　　“唐先生，喝酒，喝酒。”高桥冢贵一边客气着，一边又问道：“在刚刚结束的武汉之战中，你为帝国立下了赫赫功勋，尽管战斗的结果，有些不那么尽如人意，但至少你出色的完成了你的任务。唐先生，你对接下来的战争是怎么看待的？”
　　“休养生息。”
　　唐铭水毫不迟疑地说道：“其实，在武汉之战中，我们应该清晰的看到，帝国的军队已经非常疲惫了，而且几个月的战争，让我们损耗了太多。
　　战争爆发之前，日本辛苦积累下的物资，随着上海、南京、徐州和武汉之战，已经耗损的差不多了，甚至无法及时补给前方。
　　我知道，在军方提倡的是以战养战，但这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中国太大了，当帝国的军队在前线奋战的时候，后方根本没有得到稳固！
　　如果我是军方指挥官，我会下令停止一切军事行动，重新进行调整，甚至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整，来慢慢的恢复元气。”
　　“你说的非常有道理！”高桥冢贵的脸上露出了赞许之色，随即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但是军方的一些无能之辈，他们却并没有看到这一点。我们的确占领了武汉，但这却是付出了惨重代价才换回来的。
　　而军方的那些蠢材呢？他们居然为这样的胜利欢呼雀跃，认为他们取得了了不起的成果。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在经过了顽强的抵抗后，中国人主动放弃了武汉，他们达到了自己的战略目的。而日本，已经精疲力竭了啊。”
　　唐铭水有些吃惊。
　　这个高桥冢贵，很厉害。
　　在他的印象里，一个贵族，养尊处优，不愿意上前线，也不会知道在前线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可是高桥冢贵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清楚的看到了中日双方的军事局面，随着武汉会战的结束，正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真该让你好好的给军部的那些人上上课。”高桥冢贵的话里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可惜，这一点即便连我也都没有办法做到。如果继续被军部那些狂热的好战分子持续把战争进行下去，对于大日本帝国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就凸显了情报工作的重要性，我们要摸清楚中国方面到底还有多少可战之力，究竟还有多顽强的抵抗决心，然后把这虚报组织起来，交给军部的那些人看看，希望能够让他们冷静下来。”
　　“我愿意效劳。”唐铭水立刻回答道。
　　他甚至现在巴不得高桥冢贵对自己说：“唐先生，你愿意承担起这样的任务吗？”
　　他当然愿意，这将让中国方面得到更大的喘息机会，目前的中国军队其实也非常疲劳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权利变更！

　　“宛子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高桥冢贵的话里带着一丝满意：“战争，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所有的人都需要为帝国做出自己的贡献，我本人，和我的家人都不例外。唐先生，我很疼爱宛子，也希望宛子能够做她该做的事。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培养她，让她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宛子已经很努力了。”
　　唐铭水看了一眼高桥宛子，脸上带着笑意：“她一直都在特别行动部非常认真的学习，而且进步的很快，我相信要不了多少时候，她就能够独当一面了。”
　　高桥宛子听到这话也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了，让我和你说些正事吧。”
　　高桥冢贵话锋一转：“上海机关成立至今，樱井康成一直担任着代理机关长，你知道为什么代理两个字始终没有去掉吗？”
　　唐铭水心动一动。
　　没错，这就是自己刚刚想到的问题。
　　他沉吟了一下：“高桥大人，难道说上面有意再任命一个新的机关长吗？”
　　“是的，你很聪明。”高桥冢贵的话一下就验证了唐铭水的猜测：“樱井康成很优秀，代理上海机关机关长后，和你配合密切，立了不少的功劳，也因此晋升为了将军。但是，他在上面的根基并不是很稳。
　　也有人为他说过话，但是几次都被否决了。上面高层的意思，是认为上海是整个对支那作战中的重中之重，樱井康成仅仅只是一个刚刚提拔上来的少将，地位不高，所以需要一个更加有名望，有战绩的人来领导上海，乃至整个支那的情报工作。”
　　唐铭水心里叹息了一声。
　　樱井康成对自己是绝对信任的，甚至可以说在，还要他还在领导上海的情报工作，那么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再派来一个新的机关长，那么这就意味着自己不得不从头开始。
　　而且，能不能保持和现在一样的地位，那就很难说了。
　　高桥冢贵沉吟了一下：“目前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了，土肥原贤二！”
　　土肥原贤二？
　　那个赫赫有名的日本特务头子？
　　唐铭水心里一怔。
　　从军阀混战到抗战全面爆发，土肥原贤二的身影，在中国可基本没有怎么消停过啊。
　　“任命已经正式决定了。”高桥冢贵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日本情报机构很多，大多都是各自为战，丝毫没有配合，致使情报工作无法完成统一。因此，高层决定，成立由陆、海、外代表组成的‘对华特别委员会’，土肥原贤二将参与其中，负责筹建中国占领区内统一的政权，并在上海设立办事机构土肥原机关。”
　　唐铭水的心沉了下去。
　　高桥冢贵继续说道：“上海机关，将合并入土肥原机关，此命令很快就会生效。樱井康成将成为土肥原贤二的助手，继续配合其在中国的情报工作。”
　　“我完全服从命令。”唐铭水不动声色地说道。
　　“不，你不会心甘情愿的。”高桥冢贵淡淡一笑：“你和樱井康成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他的妹妹还在的话真是抱歉，我不应该说出让你伤心的话
　　现在，忽然调来了一个你完全陌生的上司，任何人都不会情愿的，而且，樱井康成也一定会非常生气。
　　我很不希望看到不团结的一幕发生，那对整个帝国，对于我们的事业都是一种伤害。当然，这样的任命，对于樱井康成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唐先生，樱井康成非常听你的话，所以我希望你有机会，能够劝说一下他，告诉这个任命，其实是为了帝国在华的未来。”
　　唐铭水觉得可笑到了极点。
　　一个日本人的任命，居然让自己这个中国人来做调停？
　　“至于你，唐先生。”高桥冢贵并不想去猜测对方在想什么：“你还是担任你现在的职务，并且，畑俊六和我，都特别向土肥原贤二推荐过你，相信有了我的推荐，再加上你的赫赫战功，土肥原贤二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谢谢，高桥大人。”唐铭水平静的回答道：“不管谁来担任这个机关长，我都会一如既往，为帝国效忠的。”
　　“那很好。”土肥原贤二的脸上带着微笑：“怨言，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但我清楚的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人，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困境。”
　　困境？
　　唐铭水接口说道：“高桥大人，既然你提到了困境，那我也想说一些心里话。在我为帝国效忠的这些时候里，我的确是立了不少的功，当然，也得罪了不少的人。
　　樱井将军信任我，所以我无条件的回报他。现在，忽然换了一个新的长官，我肯定会不适应，而且，过去我得罪过的那些人肯定也会想方设法蠢蠢欲动的。
　　高桥大人，我没有办法见到土肥原机关长和他面谈，但我想请您转告给他一些话，上海，不能乱，一旦乱了，对帝国将造成非常大的危害啊。”
　　高桥冢贵听的非常仔细，他微微点头说道：
　　“你的话，我会一个字不漏告诉土肥原贤二的。这个任命下达的有些突然，你们都没有心理准备。
　　唐先生，我会在上海逗留一段时候，土肥原贤二这几天就会到任，到时候，我安排你们见一下面，把自己心里想的全部都说出来吧。”
　　“谢谢。”
　　唐铭水开始觉得，任命土肥原贤二掌管上海情报工作，肯定有高桥冢贵的影子在里面。
　　甚至，他可以说是真正的幕后人物。
　　他在上海，会协调权利交接之后暂时出现的混乱。
　　等到土肥原贤二的工作真正稳定下来，他才会离开的。
　　那么，现在自己抓住了这棵大树，就一定不能轻易放手。
　　还有高桥宛子，也绝对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对象。
　　此时的高桥冢贵，怎么也都无法猜到唐铭水心里在想什么。
　　他唯一能够猜到的，大约就是唐铭水正在考虑，在上海权利发生变动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稳固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吧？
　　其实，帝国需要这样的人。
　　稳定了他等于稳定住了上海！


第三百二十三章 刺客人选

　　土肥原机关的成立，让樱井康成陷入到了巨大的失望中。
　　他原本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上海之王。
　　可是现在一切都落空了。
　　但他不敢发牢骚。
　　因为这是上面决定的。
　　他成为了土肥原贤二的助手。
　　而唐铭水的地位显然也受到了挑战。
　　尽管有了畑俊六和高桥冢贵的交代，但一直重权在握的土肥原贤二，显然没有怎么把这个中国人放在心上。
　　“他的权力太大了。”这是土肥原贤二告诉自己亲信的话：“在上海，不应该由一个中国人说了算，这里是大日本帝国的上海。”
　　所以，尽管表面上，依旧对唐铭水客客气气，但是，土肥原贤二正在悄悄削减唐铭水的权利。
　　很多重要的会议，也刻意的回避了他。
　　反而，李士群的地位却得到了提升。
　　唐铭水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的“好友”纷纷为他打抱不平，但是唐铭水只是笑了笑：“我需要休息一段时候，我很累了。如果机关长阁下真的认为我不再重要，那么我或者可以考虑一下退休。”
　　在他的暗示下，特别行动部也开始消极怠工。
　　这个部门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唐铭水就是这里的灵魂人物。
　　如果这个灵魂人物不再思考，那么特别行动部的生命也就暂时停止运转了。
　　而土肥原贤二也并不在乎这些。
　　新上任的他，总是要培养一凶信的。
　　比如李士群，比如吉田木翔这些过去一直受到压制的人物。
　　甚至，他还公开召见了上海滩青帮大佬季云卿。
　　而这也意味着，季云卿正式叛变投敌！
　　“干掉他。”
　　唐铭水没有任何的迟疑：“日本人正在转变思路，他们企图让更多的中国人叛变，杀一儆百，季云卿就是第一个！”
　　“交给我。”
　　沈易衡也没有犹豫：“我会调派人手除掉他的。”
　　“土肥原贤二为了消除我的特别行动部的影响力，正在上海组建一个新的特务组织。”唐铭水把掌握的情报说了出来：
　　“地点也选好了，极司菲尔路76号。丁默邨、李士群充当正副主任吗，原日本特务机关‘梅机关’的晴气庆胤负责指导工作，另外还派了一个宪兵小队驻扎，说是保护76号的安全，实际上是负责监视李士群他们。土肥原贤二其实一样不信任他们。”
　　“这对我们是一个新的威胁。”沈易衡皱了一下眉头：“李士群熟悉我们的行动，过去有你在那牵制他，所以他处处受制，但现在你的地位也受到了威胁，恐怕”
　　“我早晚都会把权利夺回来的。”唐铭水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季云卿倒要尽快除掉他。汪精卫5月份会来上海筹建伪政权，就趁着这个时候，给他送上一份‘见面礼’吧。”
　　沈易衡听到“见面礼”这三个字，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詹森可以执行这个任务。”
　　“詹森？”唐铭水想了一下：“哪个詹森。”
　　“尹懋萱，他现在的化名是詹森。”
　　“尹懋萱？”唐铭水恍然大悟：“那个四川人，喜欢用外国花名‘哈特’的？”
　　“没错，就是此人。”
　　唐铭水皱了一下眉头：“此人枪法如神，喜欢独来独往，杀人只用一枪，从未失手，是条好汉。不过，这个人喜好女色，对女人的警惕性不强啊。”
　　“没事，这人虽然好色了些，但是条硬汉。”沈易衡倒并不是特别的在意：“就算他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也绝对不会叛变的。”
　　唐铭水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世上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沈易衡发了枝烟：“你呢，你打算下一步怎么走？”
　　“在家里睡睡觉。”唐铭水微笑着说道：‘我很久没有这么舒畅的休息过了。这样也好，你们不是把宋晓云给我送来了？我正好天天呆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最好就这样一直等到抗战胜利。’
　　沈易衡笑着摇了摇头。
　　他太了解唐铭水了。
　　唐铭水要真是这样的人，还算什么唐屠夫？
　　果然，唐铭水随即便说道：“我在等待一个机会。当季云卿被杀后，土肥原贤二就会坐不住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在上海给我搅动风雨，土肥原贤二会主动来找我的。”
　　沈易衡抽了口烟：“军统上海站的所有特工，都会对你进行全力配合。我们要确保上海还是你的上海。”
　　“上海不是我的上海。”一向喜欢说这句话的唐铭水，这次却否认了：“这只可能是中国人的上海。我一直都渴望着抗战尽快胜利，重新回到原来的秩序。”
　　“我有的时候也在好奇。”沈易衡接口说道：“抗战胜利之后，我们这些人都会做些什么？我还是做我的老本行，特工，我没办法离开这个职业。你呢，唐兄，如果你能够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还会继续当特工吗？”
　　“永远不会。”唐铭水却出人意料地说道：“如果我真的能够活到那一天，我什么都会做，但就是不会再做特工了，这份职业，让我想吐。”
　　说到这里，他出神的想了一会：“甚至，我怀疑自己会远远的离开这个国家，这里的一切，都会让我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恶心的事情。真的，每次想到我曾经做过的，我都觉得恶心。
　　我会去美国，或者别的任何一个国家。我想慢慢的恢复自己，否则，我一定会疯的。而且，我现在发现自己其实已经疯了。我害怕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我害怕有一天，在上海的街头，会出现一个疯子，逢人便说我不是汉奸，我是一个英雄，相信我。
　　我不想别人记住我这样的惨状。也许有一天，戴笠会告诉国人，唐铭水，他不是一个汉奸，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那时候，我就知足了。”
　　沈易衡默然。
　　这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要求了，可是对于一个潜伏特工来说，却又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至少，是在抗战胜利之前。
　　可是，即便戴笠不恢复他的身份，自己也会告诉每一个人：
　　唐铭水，他不是汉奸，他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枪致命

　　詹森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油光光的。
　　那上面不知道打了多少的发蜡。
　　他穿着三件套的西装，铮亮铮亮的皮鞋。
　　詹森必须把自己打扮的神神气气的才愿意出门。
　　他知道自己在模仿谁：
　　唐铭水，唐水爷！
　　从加入力行社的第一天开始，唐水爷就是他的偶像。
　　尽管他的身份和唐水爷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后来水爷成了汉奸，但这并没有妨碍到他对水爷的模仿。
　　尤其是在穿着打扮上。
　　只是，不学他当一个汉奸就行了。
　　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掌心雷”，检查了一下，放到了口袋里。
　　“哎哟，又要出去啊。”
　　一个女人在身后抱住了他。
　　那是他的情人卢文英。
　　卢文英，绰号叫卢老七，她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早年开过野鸡堂子，后来经营过赌场，也算是上海滩最著名的女流氓头子。
　　“是啊，出去一趟。”詹森转过身子，亲了一下卢文英：“半天功夫就回来。”
　　在他看来，这无非就是一次简单的任务而已
　　
　　詹森要了一壶茶，坐在那，慢慢的品着。
　　对面，是一家浴室。
　　季云卿特别喜欢泡“混堂”，隔几天要不来一趟就似乎觉得浑身难过。
　　每次来，总是带着一大帮的弟子，前呼后拥。
　　要想干掉他，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从沈易衡给他下达了这次任务之后，詹森就一直在观察策划着。
　　今天，是动手的好时机。
　　一枪致命！
　　水爷在军统上海站的枪法那是出了名的，杀人只用一枪。
　　为什么又想到水爷了？
　　水爷真的是汉奸吗？
　　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应该是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詹森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水爷不会叛变的。
　　算了，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又何必想这些呢？
　　
　　季云卿让人搓了背，即便搓背的时候，他的门生也都待在一边看着，生怕搓背师傅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然后，再往大浴池里这么一泡，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泡了有半个小时，这才恋恋不舍的从浴池里走出。
　　立刻有门生帮着他擦身。
　　外面，一杯茶已经泡好。
　　季云卿喝了口茶，躺下。
　　很快，鼾声便传了出来
　　
　　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詹森一点都不着急。
　　当一个刺客，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换了一壶新茶，詹森优哉游哉的磕着瓜子。
　　这种感觉，不错。
　　等这趟干完了，等好好的在卢文英的身子上发泄发泄
　　
　　“季老板，您走啦？”
　　“走了，看赏。”
　　“哎哟，季老板，我可谢谢您了。”
　　
　　出来了！
　　季云卿在一大堆徒子徒孙的保护下出来了。
　　詹森放下茶钱，掏出掌心雷，站起身，走出几步，大叫一声：
　　“季老板！”
　　季云卿一回头。
　　“砰”！
　　枪声响了。
　　季云卿一头栽倒在地。
　　詹森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拔足飞奔，片刻功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不用去考虑自己这一枪打中没有。
　　一枪致命，永不失手！
　　季云卿的徒子徒孙大乱。
　　等他们扶起了这个老汉奸，才看见他的心头已是殷红一片，没有了气息。
　　而那杀人的刺客转眼就没入人群，再也找不到了
　　
　　詹森回到了家里。看到卢文英，一把便抱住了她要往床上按。
　　“哎哟，讨厌死了。”卢文英在那挣扎了几下，看起来不是特别乐意。
　　詹森掏出那把刚杀死汉奸的掌心雷，朝卢文英的手里一塞：“送给你！”
　　“好精致的手枪。”
　　卢文英一下就乐了。
　　詹森把卢文英一把推倒在床：
　　“来吧，宝贝。”
　　
　　青帮大头目季云卿之死，轰动了整个上海滩。
　　季云卿，无锡县石塘湾人，早年当过银匠，开过茶馆、戏院，终因经营不善赔本转卖他人。
　　后来他来到上海滩，加入“青帮”，并拜入大字辈头目曹劝珊门下，成为青帮通字辈的大流氓。
　　他与黄金荣拜过把子，更与杜月笙和张啸林往来甚密。
　　抗日战争后，黄金荣拒绝为日本人做事，闭门不出，杜月笙潜逃香港，事实上，他季云卿已经成为上海滩上的第一黑道大佬。
　　随后，季云卿投靠日本人，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
　　而现在，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杀。
　　76号成立后，他不仅是76号的社会重要力量，而且他的门徒李士群和唐惠民等都成为了76号中的特务头子，他还介绍了许福宝、张鲁、朱顺林等流氓加入76号，为日本人充当走狗。
　　甚至就连丁默邨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上海、无锡等地，他开设香堂，广收门徒，笼络了大批的政客、劣绅、兵痞、流氓等投入门下。利用手下诸多爪牙，他干出了一系列杀人抢劫，贩毒涉赌的不法之事，聚敛了大量的不义之财。
　　经济上，他和76号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季云卿之死让李士群惊怒异常，76号失去了在上海滩，尤其是在公共租界横行霸道、一手遮天的护身符。
　　作为季云卿得意门生的李士群，尽管和季云卿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且，还和季云卿因为巨款被劫案结下了很深的梁子，但毕竟季云卿是他手里一枚重要的棋子。
　　李士群当然不会放过杀人的刺客，他发誓，要让他死得无比凄惨。
　　而更加震怒的，还是土肥原贤二。
　　这个新的特务头子，一手促使了76号的成立，并且准备在上海大展拳脚，甚至还专门接见了季云卿。
　　汪精卫到达上海之后，土肥原贤二原本还想让季云卿组织所谓的上海名流，举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但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季云卿被杀了！
　　这等于是给了土肥原贤二一记响亮的耳光！
　　“抓住刺客，不惜一切代价的抓住刺客！”在电话里，土肥原贤二的声音都是嘶哑的：“放下手里的一切任务，一定要把这个刺客抓到！”
　　另一部电话响了，土肥原贤二一拿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他更加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机关长阁下，我们在公共租界的四名特工，遭到了军统的暗杀！”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好好活着

　　唐铭水起床的时候，就看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稀饭、油条、鸡蛋。
　　惠子？
　　一瞬间，唐铭水的心里忽然又一次出现了惠子的名字。
　　不是惠子。
　　是宋晓云。
　　唐铭水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是因为思念惠子，而是宋晓云。
　　她曾经是个学生，天真热情的学生，可是从她加入到力行社的第一天开始，她的人生命运便已经被改变了。
　　何苦呢？
　　她是被戴笠派到上海来侍候自己的。
　　没错，就是侍候。
　　生活上的、精神上的，还有肉体上的。
　　她本来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但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甚至，如果自己不这么做的话，宋晓云会被遣返回重庆，然后，她的噩梦就会开始。
　　唐铭水也觉得有些无奈。
　　“你起来了。
　　一直到了现在，宋晓云看到唐铭水的时候，脸还是红红的，心还是跳的很快。
　　她喜欢唐铭水，是真的喜欢。
　　可是，她做梦也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变成了唐铭水的女人。
　　这是在梦幻里吗？
　　唐铭水坐了下来，一碗稀饭已经放到了他的面前。
　　“今天的报纸上说，季云卿被人暗杀了。”宋晓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唐铭水“哦”了一声：“詹森做的。”
　　宋晓云一怔：“这么绝密的事情，你告诉我？”
　　“你是我的女人。”唐铭水只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句。
　　宋晓云的脸又红了。
　　可是她的心里却不知道多么的甜蜜。
　　你是我的女人。
　　没错，自己是一个大英雄的女人。
　　哪怕所有的人，都误解着自己的男人，她也知道：
　　自己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唐铭水喝了口粥，拿过一个鸡蛋，往桌子上敲了敲，一边剥壳一边沉吟着说道：“詹森的情人叫卢文英，是上海滩很有名的女流氓。她家里面经常会有人去，龙蛇混杂，所以，日本人早晚会知道詹森，早晚会抓住他的。”
　　“那你呢？你会不会有危险？”宋晓云忍不住问道。
　　“我？他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唐铭水笑了笑说道：“以前军统还是力行社的时候，我就见过詹森，这人是条硬汉子，就算我亲自给他用刑，他也未必会交代的。可惜啊。”
　　宋晓云发现，唐铭水似乎认定了詹森一定会被抓住的。
　　“以后，你出去都带着枪。”唐铭水把剥好的鸡蛋放到了宋晓云的面前，自己又重新拿过了一个鸡蛋：“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季云卿被杀，日本人、李士群和季云卿的门子门徒一定会在公共租界疯狂抓人的。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也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保护好他们在公共租界的利益是第一位的。
　　一旦遇到什么危险，不要犹豫，开枪，并且尽量让巡捕房的人抓到你，只要你在巡捕房，我就有办法把你弄出来，他们还不敢得罪我唐疯狗。不过，你要牢牢记得一件事，当你无法逃脱，有可能落到日本人手里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自杀！”宋晓云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了。”
　　“是啊，自杀，自杀，总比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好。不过，这种事情不太会发生，你是一个女人，女人有自己的劣势，但也有自己的优势。”唐铭水倒不是特别的担心：“还有，如果你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
　　宋晓云的脸“腾”的再次红了。
　　孩子，她和唐铭水的孩子。
　　唐铭水却根本没去注意她的变化：“我会立刻安排你去美国。”
　　“什么，去美国？”
　　宋晓云一怔。
　　去美国，离开自己的男人？
　　她有些着急了：“不行，我的任务是留在上海照顾你”
　　“这算什么狗屁任务。”唐铭水不屑一顾：“派个女人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冒险？怕我精神崩溃？是，我的精神是有问题，但在抗战胜利之前，我不会崩溃的。
　　宋晓云，你给我听好，你是我的女人，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我已经死了一个妻子，没了一个孩子，我绝不会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的。
　　我会给你花旗银行的账号，那上面的钱，足够你和孩子富裕的生活了。好好的帮我带大孩子。如果抗战胜利后，我还活着的话，我会来美国找你和孩子的。”
　　“我答应你，我会去美国，带大我们的孩子。”在这一瞬间，宋晓云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你死了，我会告诉我们的孩子，他的爸爸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大英雄。他的爸爸，为他深爱的国家付出了多么大的牺牲。但我想在美国看到你，好好活着，为了我们的孩子。”
　　唐铭水笑了。
　　好好活着？
　　和平时期，这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要求，可是现在？
　　谁也说不清自己走出这里，会不会有一颗子弹打穿自己的脑袋！
　　好好活着。
　　唐铭水又叹息了一声。
　　早饭吃完了，宋晓云很快起身帮他拿来了外套。
　　唐铭水穿好，检查了一下武器。
　　“你去日本人那报道？”宋晓云问了声。
　　“日本人暂时还不需要我。”唐铭水淡然一笑：“季云卿死了，日本人在公共租界安排的四个特工死了，现在日本人除了愤怒，还很混乱，我再给他们添一点乱子。”
　　宋晓云一点都不担心。
　　自己的男人，杀人如麻，杀日本也和杀个猴子一样
　　
　　“嘿。”
　　唐铭水忽然叫住了一个穿着长袍的人。
　　那人一怔。
　　“你认识我吗？”
　　“您是？面生。”
　　“可我认识你啊，你叫杉原兴长，是土肥原机关安排在上海公共租界的行动队长。”
　　杉原兴长一惊，手赶紧伸到腰间。
　　可是来不及了，枪声已经率先响了。
　　唐铭水蹲在了杉原兴长的尸体边，检查了一下，确定他已经死了，然后低声说道：“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叫唐铭水。瞧，你死了，土肥原贤二一定会更加崩溃的。你猜猜，他还有多少时候会来求我出山？”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很快便消失了。
　　上海，是他的上海！
　　公共租界，是他的公共租界！


第三百二十六章 乱了

　　“八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凶手！”
　　土肥原贤二失去了他一贯的冷静，显得怒气冲天：“不光是季云卿，我的四个特工也死了，难道公共租界真的是军统的地盘，我们无法插足吗？”
　　“机关长阁下。”李士群同样显得有些无奈：“我们正在抓紧破案。季云卿的死，给我们的士气带来了很大的伤害。但是请机关长阁下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那个凶手的！”
　　“樱井阁下。”土肥原贤二的目光落到了一声不吭的樱井康成的身上：“您对这些刺杀有什么样的看法？”
　　“啊，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樱井康成看起来特别的谦虚：“这在过去也有发生，当然，那时候唐铭水总是能够给予军统的人以强有力的反击，震慑他们，迫使他们不得不有所收敛。”
　　土肥原贤二皱了一下眉头：“是的，我很信任唐先生，但他现在有病，一直都在那里养病。我也很希望唐先生的病能够快些好，继续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有病？
　　那是唐铭水在向你提出抗议，装病！
　　樱井康成继续微笑着说道：“唐铭水他熟悉上海，更加熟悉公共租界。无论军统怎么伪装自己，他都能够分辨的出，可惜啊，他病了。”
　　李士群有些恼怒。
　　樱井康成这是在那讽刺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
　　可是不得不承认，现在军统的活动变得越来越隐蔽了，而且他们的联系方式也在不停的变换，自己过去对军统的认识，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他很好奇，唐铭水又是怎么做到对军统无所不知的？
　　“报告！”一名日本军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杉原兴长死了。”
　　“什么？”土肥原贤二猛的站了起来：“怎么死的？”
　　“今天上午，被人刺杀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混蛋！”
　　土肥原贤二看起来恼怒到了极点：“他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军统是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人？”
　　杉原兴长是他亲自派出去的，也是他的亲信。
　　是日本机关在公共租界的行动指挥。
　　可是现在居然连他也死了？
　　“我去看一下。”樱井康成站了起来。
　　“好的，那么就麻烦樱井阁下了。”
　　目送着樱井康成离开，土肥原贤二的脸色阴沉下来：“李士群！”
　　“在，机关长阁下。”
　　“你给我听着，上海，不是一个唐铭水！”土肥原贤二死死的盯着李士群：“畑俊六司令官阁下向我推荐过唐铭水，高桥大人也向我推荐过这个人。但是到了上海，我发现，唐铭水的权利太大了，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那么必然会到没办法遏制他的地步。
　　上海，是大日本帝国的上海，不是他唐铭水的上海！所以我故意削减他的权利，刻意在栽培你和76号，然而，现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和76号，一定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否则，所有人都会看我们的笑话，然后说，看啊，当我们离开了唐铭水，什么事都办不成！”
　　“机关长阁下。”李士群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直没有作声的吉田木翔说道：“您大概也知道，因为董博安的关系，我和唐铭水之间的关系一度变得非常恶劣。但是我不得不说，在上海，有很多事情我们是无法离开唐铭水的。
　　比如在公共租界，那蟹洲人美国人都非常的畏惧他，他出现在哪里，对于那些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他们根本不敢得罪这个人。你知道他们还给唐铭水取了一个什么样的外号吗？唐疯狗。
　　这完全可以看出，他们对唐铭水害怕到了什么程度。很多他在公共租界里轻而易举能够办到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我建议，还是重新启用这个人吧。“
　　土肥原贤二冷笑了一声。
　　他不相信，离开了唐铭水，他的机关就在上海无法运作了
　　
　　“康成君。”
　　看到樱井康成出现，唐铭水春风满面，拿出酒来，给他倒了一杯。
　　“铭水君，你还有心思喝酒？”樱井康成也笑着说道：“季云卿被杀了，四个帝国的特工被杀了，刚才我得到消息，就连杉原兴长都被杀了。土肥原机关长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你倒好，装病躲在这里喝酒。”
　　“我是病了，心病。”
　　唐铭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忠心耿耿的为大日本帝国效忠，可是土肥原机关长一来，就剥夺了我的很多权利，让我去做一些杂事，心寒啊。”
　　“是啊，任何人都会心寒的。”樱井康成叹息一声。
　　“还有你，康成君。”唐铭水喝了一口酒：“你才应该是上海的情报第一号人物，我们一起合作，天衣无缝，破获了多少的案子？结果，土肥原机关长来了，你成了他的副手？最起码，我是为你抱不平的。
　　我的那些部下这段时候一直来看我，也是人人都有怨言，我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所以我们得忍着。但要忍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铭水君，不要抱怨，我想上级这么任命是有他们的用意的。”樱井康成假惺惺的说了这么几句：“当然，实事求是的说，当你的权利被剥夺后，上海局势变得混乱起来，这对于帝国在上海的统治是不利的。
　　现在出了这么多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李士群？凭借他的本事，是没有办法在上海呼风唤雨的，我相信要不了多少时候，土肥原机关长阁下还会来请你出山的。”
　　唐铭水缓缓的摇了摇头：“请我出山？算了吧。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只怕土肥原机关长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更何况，做了那么多年的情报工作，我也累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退休。”
　　退休？
　　樱井康成又笑了。
　　他太了解唐铭水了，除了情报工作，他还能够做什么呢？他在等待着土肥原贤二上门，然后趁机索要更加大的权力。
　　当然，自己必须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方，自己的利益和他是捆绑在一起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线索

　　上海，乱了！
　　那些军统的，好像发疯一般，开始在公共租界、日控区，进行着频繁的活动。
　　刺杀、绑架
　　无论是日本特务、还是76号特工，无时无刻不得不面临随时都会到来的巨大威胁。
　　甚至，还发生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有一个军统特工，浑身绑满了炸药，竟然直接冲到了一队日本宪兵巡逻小队中，当场造成了两死三伤。
　　这让日本宪兵队愤怒到了极点。
　　甚至，刚刚被晋升为中佐，实际负责日本上海宪兵指挥的井上彦一也不无恼怒的对自己的好友川口利宏说道：“我实在不明白铭水君到了犯了什么错误，要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他尽心尽力的在为我们做事，然而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他在的时候，虽然也有袭击事件发生，但绝不会如此频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和军统还保持着一定的微妙平衡，但现在这种平衡已经被完全的破坏了。”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川口利宏也是长长一声叹息：“土肥原贤二在重用李士群，可是这个人是无法和唐铭水相提并论的。我想，土肥原迟早都会发现这一点的。放心吧，铭水君一定会有办法摆脱目前困境的。我相信他。”
　　只是，这个时候的川口利宏，也在心里不断嘀咕着唐铭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山
　　
　　“仅仅在昨天一天，就发生了四起刺杀，其中被挫败两起，另外两起，造成了我们三人死亡。”此时的土肥原贤二，面色铁青：“尽管我们也发动了疯狂的报复，但那些军统特工非常狡猾，他们会迅速的退回到租界内，让我们无可奈何。”
　　李士群小心地说道：“机关长阁下，其实如果能够把他们限制在租界内也是不错的选择。”
　　“混蛋！”土肥原贤二忍无可忍的骂了一声：“我们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而是要彻底的击败军统，让上海恢复到我们想要看到的秩序！”
　　李士群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
　　难道，把军统的活动范围限制在租界里不是更好吗？
　　毕竟，日本人的势力还根本无法在公共租界里为所欲为。
　　“外面已经有了很多不满的传言，认为我太重用你了，认为你的能力比不上唐铭水。”土肥原贤二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士群：“我不希望这样的传言继续出现，不希望别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但是事实又有怎么样的？
　　唐铭水在的时候，完全不会发生那么多的意外。而你呢？当我把权利交到你手里的时候，你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报我？李士群先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士群的心中一紧。
　　自己的一切，都是和日本人捆绑在一起的。
　　一旦当土肥原贤二真的彻底丧失了耐心，那么带来的结果将是非常可怕的。
　　自从投靠了日本人，他一直都在苦苦煎熬，一直都生活在唐铭水的阴影下。好不容易换了一个机关长，终于熬出头了，却又不得不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
　　那些军统的人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疯狂，肆无忌惮？
　　难道他们真的是因为唐铭水不再管事，而再也不用顾虑什么了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自己的面子上就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的压力一样很大，李士群先生。”土肥原贤二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毕竟在这个时候，他还是要用到李士群这个汉奸的：“记者们一直都在问我，季云卿被杀案什么时候可以破案？什么时候才可以避免在上海不断出现的流血事件？如果你换成我的位置，会怎么应对呢？”
　　“我知道了，机关长阁下。”李士群急忙说道：“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尽早的破案，尽早的让上海恢复她应有的秩序的。”
　　土肥原贤二轻轻出了一口气：“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吧”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李士群，真的有些心烦意乱，
　　现在该怎么办？
　　“李主任，张德钦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张德钦是季云卿的拜把子兄弟，也是刚刚才被招募进76号的。
　　一进来，张德钦便说道：“李主任，还在为季云卿被刺案发愁？”
　　“是啊，土肥原逼迫的太厉害了。”李士群的样子看起来一筹莫展：“可是我现在一点线索也都没有。”
　　“如果我可以给你提供线索呢？”
　　“什么？”李士群的眼睛一亮：“快说，怎么回事？”
　　张德钦一笑：“我有个干女儿，叫卢文英。今天上午我去她那里，看到她多了一把掌心雷，非常精巧，就拿着玩了一会，只不过，我发现弹匣里少了一颗子弹，我就问卢文英是怎么回事。卢文英这个笨蛋女人，当着我的面居然开始炫耀起了她的男人，说她男人拿着这把枪，杀了一个大汉奸”
　　李士群差点要蹦起来了：“她男人是谁？”
　　“此人叫詹森，有个外国名字叫哈特。”张德钦得意洋洋：“此人行踪诡秘，经常会失踪几天，回来后，又好向自己的女人吹嘘，又杀了某某汉奸。所以他必然是军统的人无疑。更加关键的是，季云卿也是被掌心雷杀死的啊！”
　　“立刻密捕詹森！”李士群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德钦兄，如果查明，真的是詹森做的，那你就是奇功一件，破案后，我一定要在机关长阁下面前为你请功！”
　　张德钦也是得意洋洋。
　　季云卿被杀后，整个上海的日特机关完全就乱套了，可是怎么也都查不出到底是谁做的，甚至就连李士群，也都好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乱闯乱撞。
　　在日本人那里，他的压力何其之大？
　　可是现在自己轻而易举的就帮他破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李士群将来重用自己那是必然无疑的了。
　　唐铭水的特别行动部偃旗息鼓，76号冒头，留下的空位置实在是太多了，自己早就盯上了。等到詹森被缉拿归案，难道还怕这些位置里，没有自己的一张吗？
　　而自己，也必然将成为李士群的心腹无疑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水爷帮你报仇

　　76号。
　　审讯室里，詹森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丧心病狂的李士群，为了确保从詹森的嘴里套出一切有用的情报，竟然一口气让人给詹森打了几支强心针。
　　詹森又悠悠醒了过来。
　　他有一些恼怒，沈易衡早就警告过自己，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告诉女人，否则，早晚都会暴露的。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说！”李士群的声音都有一些变哑了：“季云卿是不是你杀的？”
　　“是！”詹森根本没有否认。
　　“是谁主使你的，沈易衡躲在哪里？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詹森满是鲜血的嘴角居然笑了一下：“季云卿是我杀的，我杀了一个汉奸，还需要谁主使我吗？啊，有人主使我，那是四万万同胞主使我的。我的后台老板，就是四万万的同胞！沈易衡？谁是沈易衡？我不认识！”
　　“打，打！”恼羞成怒的李士群大声叫了起来：“给我狠狠的打，昏了，就用强心针，醒了，继续拷问，我就不信他不招！”
　　詹森默默的忍受着痛苦。
　　被抓就被抓了，无非是自己不谨慎而已，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卖自己的同志，不能出卖组织。
　　在自己的身后，有四万万的同胞在那看着自己呢
　　
　　唐铭水第一次走进了76号。
　　还是李士群亲自出来迎接的他。
　　李士群也没有想到唐铭水居然愿意来，在他成为76号的副主任后，在唐铭水面前他又一次露出了谦卑的笑容：“唐部长，您的身体不好，还要把您请来，真是抱歉。”
　　“你李主任现在在上海一手遮天，你请我，我敢不来吗？”
　　唐铭水的话里带着一丝讥讽。
　　李士群只当没有听懂：“今天冒昧请您来，是想让您看一个人，看看您是否认识他。”
　　“那么，李主任就带路吧。”
　　带路？
　　把我当成什么了？
　　李士群的心里有些不满。
　　可是现在他需要求着唐铭水，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在心里
　　
　　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弥漫在审讯室里。
　　两根铁链，吊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
　　“唐部长，他是军统的人，我们才抓到的。”李士群陪着笑脸说道：“我知道你对军统的人和事了如指掌，所以特别请你来，看看你是否认识他。”
　　“哦，就这么点小事啊。”
　　唐铭水走到了那个犯人的面前，辨认了一下，然后重新走回来说道：“被你们打成这样，差点要认不出了。这人叫詹森，是军统的杀手，有个外国花名叫‘哈特’。”
　　完全正确。
　　李士群心里又是惊喜又是佩服。
　　张德钦提供的情报，和詹森自己交代的果然都没有错，最起码是在名字上没有错。
　　佩服的是，唐铭水果然号称是“军统克星”，只要是军统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只要是军统的人，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这个人，一枪致命，从来不用第二枪，可惜啊，太好女色，也太相信女人了。”唐铭水自己坐了下来：“我想，一定是因为女人的原因他才被你们抓到的吧？”
　　“是的，是的。”李士群连连点头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唐部长，不过，此人嘴硬的很，审到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没交代，我们已经给他打了十几枝强心针了。我知道唐部长当年在军统是用刑的高手，所以还想请唐部长帮我撬开这个人的嘴。”
　　唐铭水掏出了烟，李士群赶紧拿过洋火殷勤的帮他点上。
　　唐铭水抽了一口烟，吐出了一团烟雾：“李主任，审问是一门艺术，可是现在场面却被你们弄得如此血腥，这无形中破坏了艺术的美。”
　　“是的，是的。”
　　唐铭水笑了笑：“如果换成我来审问，我或许有办法让他开口，可是我病了，身体实在不允许啊。李主任，你凑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士群迟疑的凑了上去，唐铭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们是对手，不是朋友，我的特别行动部要东山再起，就要踩着你的76号，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去帮一个对手吗？”
　　李士群怔住了，他的脸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去帮一个对手吗？
　　此时，詹森再一次缓缓醒来，鲜血迷糊的眼睛让他看人的时候有些模糊，看到审讯室多了一个人，看了一会才认出来是谁，他虚弱的叫了一声：
　　“水爷！是水爷啊，你可算是来了。”
　　唐铭水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说道：“小詹啊，受苦了。李主任拿你没有办法，所以特别请我来审问你。”
　　“是吗，水爷？那真是我的荣幸了。”詹森凄厉的笑着：“还是力行社的时候，我们都知道在您水爷面前，没有谁能够熬得住，到后来都会交代的。水爷，可我不服，来啊，你有什么，都用到我的身上啊。我詹森烂命一条，可我的骨头是硬的，不像水爷您，骨头是软的啊。”
　　好汉子！
　　“都来啊！”詹森忽然拼劲全力大声叫着：“有什么都冲着你家爷爷来啊！爷爷要是吐露一个字，那就不是中国人，爷爷要是交代任何事，那就是一条狗！”
　　唐铭水忽然冷笑，凑近詹森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要死了，水爷帮你报仇。”
　　詹森一怔，随即狂喜，但他继续大声说道：“别做梦了，唐铭水，就算把我交给你，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我是人，不是狗！”
　　他知道了，知道了。
　　水爷不是汉奸，水爷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水爷永远都是当年在戈登路289号的那个水爷！
　　水爷说了，自己死了，他会为自己报仇的。
　　水爷从来都是一诺千金。
　　值了！
　　也许真的冲动了，也许真的不该对詹森说那句话。
　　唐铭水知道自己错了，但他一点都不在乎。
　　这是一条好汉，他不会出卖自己，就算出卖了自己也有办法应付。
　　可是，要让他安心上路，要让他知道，即便他死了，也依旧会有人替他报仇。
　　这是他唐铭水的兄弟！
　　水爷的兄弟是不会白死的。
　　兄弟，忍着点，到时候安心上路。
　　这些人，出卖你的人和拷打你的人，水爷都会帮你报仇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复仇

　　唐铭水一个人站在黄浦江畔，听凭晚风吹拂。
　　詹森不会交代的，但他必死无疑，而且是受尽折磨而死。
　　就在刚才，唐铭水得到了一个消息，两天的时间，李士群已经在詹森身上用了上百枝的强心针。
　　疯了，李士群是疯了。
　　詹森很快就会垮的。
　　不是他的心理，而是他的身体会完全垮的。
　　兄弟，水爷救不了你，但水爷可以为你报仇。
　　一个人喝的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唐铭水把烟蒂扔到了江中。
　　“胡大有！”
　　那人一怔，看了下，才分辨出是谁来，酒也醒了一半，赶紧上前：“哎哟，水爷，是您，您这大晚上的在那等谁呢？”
　　“等他。”
　　唐铭水朝着胡大有的身后一指。
　　胡大有一回头，腰部一阵巨疼，一把锋利的尖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腰部。
　　唐铭水下手很有分寸。
　　这种伤，不会让让对方死，但却会让对方完全丧失反抗能力。
　　“水爷我没有得罪你啊”
　　胡大有痛不欲生，可是，唐铭水却扶住了他，不让他倒下：“你是没有得罪我，但你得罪了我的兄弟。”
　　“您的兄弟，谁啊”
　　“詹森！”
　　胡大有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是又一个知道唐铭水真实身份的人。
　　可是，他没有时间来得及思考，后背肩胛处又是一阵巨疼。
　　他惨呼着。
　　唐铭水再度把尖刀从他的后背肩胛那里拔出：“叫吧，这里这么晚了，是绝对不会有人来的。你是打手，是负责用刑的，所以你怎么折磨我的兄弟，我就怎么折磨你。”
　　然后，他又是一刀对着胡大有的身体捅下
　　
　　胡大有死了，遍体鳞伤。
　　他是76号的打手，也是主要负责给犯人用刑的。
　　詹森就是在他的手里受尽了折磨。
　　现在，他死了。
　　满身都是可怕伤痕的死了。
　　他死在了一个把用刑视为艺术的疯子手里。
　　这个疯子的名字叫：
　　唐铭水！
　　“兄弟，我会为你报仇的，没人可以动我的兄弟！”
　　看着胡大有的尸体，唐铭水默默说道。
　　没人可以动我的兄弟！
　　
　　张德钦睡到半夜醒了过来。
　　他口干舌燥，自己这是在哪？
　　啊，对了，是在自己的姘头家里，昨天晚饭的时候喝多了。
　　叫了几声，姘头却没有回答。
　　该死的女人。
　　张德钦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要找水喝，可是刚拉开电灯便惊叫了一声。
　　一个人，手里拿着手枪坐在那里。
　　“唐唐部长。”
　　张德钦瞠目结舌：“您您怎么在这里我这”
　　“我自己进来的，你找你的女人？被我杀了。”唐铭水淡淡地说道。
　　“啊？”张德钦被吓坏了：“唐部长，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有一个兄弟，叫詹森。如果不是你的出卖他也不会死。”
　　唐铭水的这几句话顿时让张德钦完全就明白了，一层层的冷汗，从他的后背流出：“唐部长，误会，这是一个误会，您听我给您解释”
　　“不用解释，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唐铭水淡淡地说道：“那是他的命，做他这一行的，从第一天开始就准备牺牲了。可是我是他的水爷，我不帮他报仇还有谁能够帮他报仇呢？”
　　“水爷”
　　“砰”！
　　枪声刺破了夜晚的宁静
　　
　　李士群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整个人都傻了。
　　一个是胡大有，自己的行刑官。还有一个是张德钦，自己的心腹。
　　可是一夜之间，两个人居然都死了。
　　军统的那些人做的吗？
　　为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土肥原贤二也赶到了。
　　“不知道，不知道。”李士群喃喃地说道：“今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消息，到现在为止我们还在全力捉拿凶手。”
　　看着满是伤痕，死状可怖的胡大有，土肥原贤二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可能和詹森案有关。”李士群定了定神说道：“能够抓到詹森，完全靠的是张德钦可是胡大有呢？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啊，对了，他是负责对詹森用刑的”
　　李士群猛的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机关长阁下，这是军统，是沈易衡在为詹森报仇！他们杀了张德钦，然后用同样的手段把胡大有一直折磨到死。”
　　土肥原贤二冷冰冰的问道：“但是他们怎么知道是张德钦和胡大有？”
　　“这个是这样的。”李士群看起来有些尴尬：“抓到詹森以后，张德钦一直在那炫耀，胡大有这些人，喝酒的时候也总喜欢讨论詹森，还说用了那么多的刑，从来没有见过比詹森骨头更硬的人。”
　　“混蛋啊！混蛋啊！”土肥原贤二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你们是做情报工作的，可是一点做情报工作的警觉性都没有吗？把这些事情四处去炫耀吗？这等于把76号的一切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军统。
　　如果我是沈易衡的话，我也一定会有针对性的报复的，我会杀了告密的人，会折磨用刑的人，会给76号的所有人都以一个警告。”
　　“很对不起，机关长阁下，是我没有管教好这些人，76号刚刚成立没有多久，很多人都是新招进来的，没有什么太多的经验。”
　　“不要和我道歉，李士群先生，人已经死了，你该向你的部下道歉。”土肥原贤二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两具尸体：
　　“唐铭水的特别行动部成立的时候，一样招募了一些新人，但他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后才启用的，所以在他的部门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泄密的事件。
　　做情报工作的，不在乎你的部门里有多少人，而是要有多少的精兵强将，但你肯定没有做到这一点。我想今天发生的事，如果被他知道了，唐铭水一定会耻笑我们的吧？”
　　李士群有些垂头丧气。
　　自己的确有些责任，太急于求成了，而且随着76号的迅速扩张，龙蛇混杂，很多问题都开始逐渐暴露了。但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
　　现在他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土肥原贤二对待唐铭水的态度正在发生着急剧的改变。
　　而这也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自己的位置不会受到威胁。


第三百三十章 重夺权利

　　对于上海的乱象，土肥原贤二真的有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李士群很努力，这一点土肥原贤二一点都不否认。
　　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李士群对这一突发状况似乎也是措手不及，有些乱了方寸。
　　甚至连他的手下人都被陆续杀死。
　　军统已经失去了有效的制约力。
　　而且这一问题在短时期内是无法得到解决的。
　　当然，有一个人应该可以让所有的事情重新走上正轨：
　　唐铭水！
　　然而，不到万不得已，土肥原贤二并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那等于是在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可是，土肥原贤二却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也许，自己当初故意把唐铭水晾在一边，的确是自己做错了吧？
　　让步吗？
　　那会让自己的面子全部都丢尽的。
　　“机关长阁下，唐铭水求见。”
　　唐铭水？
　　土肥原贤二怔了一下。
　　他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做什么？
　　迟疑了会，土肥原贤二还是接见了唐铭水。
　　“机关长阁下。”
　　“唐先生，您的身体好了一些吗？”土肥原贤二假惺惺的问了一声。
　　“啊，好得差不多了，谢谢机关长阁下的关心。”唐铭水坐了下来：“我来这里，是想要通知机关长阁下一件事的。”
　　“您请说。”
　　“‘苏州河’。”唐铭水却忽然说出了这个名字：“军统制定了一个苏州河计划，计划的核心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针对你的刺杀。”
　　“什么？”土肥原贤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后天上午，你会召开一次会议。”唐铭水缓缓地说道：“具体的时间和行动路线，军统已经全部掌握了。沈易衡已经调集了军统全部特工，不惜一切代价对你发动袭击！”
　　土肥原贤二面色顿时变了。
　　那是一次秘密会议，唐铭水和军统的人不可能知道。
　　但为什么沈易衡会掌握了？
　　泄密！
　　一定是从内部泄密了！
　　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
　　唐铭水既然说的那么清楚明白，由此可见，他的这份情报一定不会有误。
　　该死的！
　　泄密事件层出不穷！
　　唐铭水知道土肥原贤二开始担心了。
　　那是井上彦一透露给自己的情报，他也是从自己的长官那里偶然得知的。
　　而唐铭水立刻敏锐的察觉到，这是自己可以利用的一次机会。
　　“谢谢你，唐先生。”土肥原贤二振作了一下精神：“军统针对我进行刺杀，我却还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及时提醒唐先生，我和你之间坦率的说，有些误会。但你在我遭遇危险的时候却能够及时的来提醒我”
　　“机关长阁下，这些事情不必要说谢谢。”唐铭水笑了一下：“我们之间的确存在误会，可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为了大日本帝国效忠。要是被军统的人得手，你真的被他们刺杀成功，这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其实都没有好处。”
　　土肥原贤二这次真的被感动到了。
　　这就是中国人说的以德报怨吗？
　　失去了唐铭水，让上海陷入到了混乱中，造成的恶果他已经亲眼看在了眼里，可如果自己重新请唐铭水出山，那等于是自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唐铭水主动的上门了。
　　而且还向自己提供了那么重要的，足够救自己一条命的情报。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唐铭水必须要这么做。
　　尽管他也并不愿意。
　　但是，现在上海按照自己和沈易衡商量的，已经大乱，土肥原贤二肯定会想起自己的。
　　但他不会主动来找自己。
　　他需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那么既然这样的话，就自己主动去找他，并向他提供一个所谓的“重要情报”，让他可以找到那个台阶。
　　为了能够继续潜伏下去，唐铭水并不在乎所谓的面子。
　　“唐先生。”土肥原贤二在那沉吟了一会：“你的父母和妹妹，之前被樱井机关长请到了上海，但是显然他们并不愿意再接受你这个家庭成员。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回到老家去？”
　　和解信号！
　　这是土肥原贤二清晰无误发出来的和解信号。
　　不光如此，他还在暗示着唐铭水，樱井康成把你的家人扣押成人质，但我现在却把这些人质放了，我们曾经敌视过，但现在可以化敌为友了。
　　樱井康成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我也一样可以！
　　“谢谢你，机关长阁下。”唐铭水轻轻叹息一声：“老实说，为了家人的事情，我真的有些烦心。送走吧，送走了也好。”
　　土肥原贤二可以确定唐铭水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是一个潜伏间谍，那么听到自己的这个提议，一定会表忠心，拼命的说不用自己的家人离开，可以继续留在上海充当人质。
　　可是唐铭水并没有这么说。
　　这是一个人正常的反应。
　　他不想掩饰任何事情。
　　“好的，我明天就会让他们回去，并且给他们一笔路费的。”土肥原贤二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一样要拜托唐先生。”
　　“机关长阁下请说。”
　　“我希望让特别行动部继续运转起来，唐部长。”
　　他的称呼从“唐先生”变成了“唐部长”。
　　其用意已经一目了然。
　　他要重新启用特别行动部。
　　重新启用唐铭水了。
　　也许是唐铭水帮了他，也许是他对李士群已经非常的失望了。
　　“我会的，机关长阁下。”唐铭水还是那样宠辱不惊地说道：“我曾经和高桥大人说过，我的命运和是大日本帝国捆绑在一起的。我必须竭尽我的所能，来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所以请不用怀疑我的忠诚，机关长阁下。”
　　“谢谢你的理解。”土肥原贤二站了起来，他向唐铭水伸出了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上海需要你，我也一样的需要你。还有，我希望你能够和李士群先生和平共处，共同把上海治理好。”
　　“好的，机关长阁下。”唐铭水的手和他握在了一起：“无论将来局势如何，我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机关长阁下这一边的。”
　　曾经失去的权利，如今又重新回到了唐铭水的手中！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们的孩子！

　　1940年9月，土肥原贤二转任军事参议官兼陆军士官学校校长。
　　在临走的时候，向上级机关汇报这段时候工作的文件里，他特别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唐铭水！
　　“上海，可以调走我，但不能调走唐铭水，这个中国人在上海有巨大的影响力和能力。他能够稳定上海。带给帝国巨大的帮助”
　　这就是一个日本人对一个中国人的评价。
　　和唐铭水化敌为友的土肥原贤二，也同样把唐铭水看成了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
　　随后，日本方面正式任命樱井康成为上海机关机关长！
　　樱井康成重新坐回到了他渴望了几年的位置上。
　　那一天晚上，他和唐铭水一起喝酒，喝着喝着，他的眼泪就下来了。
　　重新获得了权利，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而在第二天，樱井康成立刻又带着饱满的情绪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
　　而就在他召开会议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份新的人事任命。
　　任命唐铭水为上海机关副机关长，特别授予唐铭水日本陆军中佐军衔。
　　这份任命彻底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一个中国人，成为了日本特务机关的副机关长，而且，竟然还被授予了日本中佐。
　　简直不可思议。
　　这里面除了有土肥原贤二的举荐，也有高桥家的巨大功劳。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此时的日本人已经不再把唐铭水看做是中国人，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日本人。
　　唐铭水，从这一刻进入到了自己潜伏生涯的最高峰！
　　李士群慌张了。
　　很多曾经得罪过唐铭水的人都慌张了。
　　带着笑容的，除了唐铭水和他的部下，还有樱井康成。
　　从现在开始上海机关就是樱井家的天下了。
　　他的心里早就把唐铭水当成了自己家的人
　　
　　看着肚子已经微微凸起的宋晓云，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你觉得荒谬吗？我成了日本军官，还负责管理日本在上海的所有情报机构。”
　　“一点都不荒谬。”宋晓云带着一脸崇拜看着自己的男人：“没有人比你更加了不起的人了。只有你才能够做到这一步。”
　　唐铭水摇了摇头。
　　很成功，但却再一次成为了国人眼里罪无可赦的大汉奸。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宋晓云的肚子上：“两个月了吧？”
　　“嗯。”宋晓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骄傲。
　　“去美国吧。”
　　当唐铭水说起这话，宋晓云一下子便呆在了那里。
　　从她重新回到上海，并且和唐铭水生活在一起后，他也曾经这么说过。
　　但当他再次提起的时候，宋晓云还是无法接受。
　　“这几天，我会秘密安排你去美国的。”唐铭水的话不可争辩：“这当成是我的请求，也可以看成是我的命令。到美国，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不必向沈易衡或者是戴笠汇报。”
　　宋晓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难道不能让我留在上海陪着你吗？”
　　“不能。”唐铭水断然拒绝：“这里太危险了，而且，你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如果有一天我不幸死了，抗战胜利之后，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一个汉奸！我，是一个爱国者，一个真正的爱国者！”
　　说着，他掏出了一张纸：“看好，牢牢的记在脑海里，这是我在花旗银行的账号和密码。这上面，有我在力行社时候积攒下来的，也有成为汉奸后，日本人给我的奖赏，以及我用各种各样卑劣方式捞取的钱，足够你和孩子在美国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了。”
　　宋晓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你。”唐铭水的声音里透着一些无奈：“我的父母和妹妹去年就被释放了，他们一直都不肯认我这个儿子。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如果我不在了，当我们的孩子长大后，带他回国看看他的爷爷奶奶小姑。告诉爸爸妈妈，他们有个足以让他们骄傲的好儿子。”
　　“我答应，我答应。”宋晓云擦去了眼泪：“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大我们的孩子，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他的爸爸，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大英雄！”
　　唐铭水笑了，笑的非常灿烂。
　　“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唐铭水在那沉吟了一会：“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唐念华吧。让他永远记得，他是一个中国人，他的身体里流动的是我中华民族的血液！”
　　宋晓云用力点了点头
　　
　　1940年9月28日，宋晓云被秘密送上一艘货轮，数日后到达香港。
　　随后，在前上海公共租界探长史国华的帮助下，离开香港到达美国纽约。
　　宋晓云化名为“伊丽莎白·宋”，开始在美国隐居。
　　1941年6月2日，宋晓云在纽约生下一个男婴，重八斤二两。
　　真正的大胖儿子。
　　孩子的名字叫唐念华。
　　宋晓云抱着自己的孩子，眼里充满了慈爱：
　　“记得，你叫唐念华，你的爸爸是唐铭水，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爸爸虽然暂时不在身边，但他一定会来的。相信妈妈的话，爸爸一定会来这里陪伴我们的。”
　　宋晓云对自己的信念坚定不移。
　　自己的男人迟早都会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而在同一时刻，唐铭水和他的特别行动部，掌握了日特机关在上海的全部大权。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凭借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一份份的情报从上海送了出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间谍！”
　　重庆，戴笠手里拿着一份刚刚得到的绝密情报，喃喃说道：“一个中国人，竟然成为了日本人的中佐，而且还负责起了日本人的特务机关。他得活着，好好的活到抗战胜利，让全国民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传奇。”
　　“也许，那个时候他就不会在军统了。”助手低声说道。
　　“为什么？”
　　“他累了，而且他其实并不愿意自己的真实身份让人知道，我想，真的到了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他会离开这里国家的，因为在这里留给他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戴笠沉默在了那里。是啊，唐铭水会走的，会走的远远的，然后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他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失去了这个部下了，自己会怎么样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血！

　　1941年，国民政府正式对日宣战。
　　1月，豫南会战爆发。
　　日军以11军为主力，在华北方面军一部的配合下发动了此次作战。
　　而中国方面则在名将李宗仁指挥下，由第五战区对日发起奋勇反击。
　　在会战爆发之前，中国方面已经掌握了日军的全部军事情报。
　　“是九尾狐送来的。”
　　面对李宗仁的疑惑，提供这虚报的戴笠只是这么说道。
　　九尾狐！
　　老的九尾狐已经没有了，而新的九尾狐又出现了。
　　当然，这个九尾狐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唐铭水！
　　
　　豫南会战进行了一个半月，战役的结果，以毙伤日军九千余人而结束。
　　中国军队取得了一次胜利！
　　这其中离不开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也离不开在敌人心脏部位活动的那虚报人员！
　　
　　进入到1941年的中旬，日军在华作战变得越来越困难了，物资短缺，人员不足的劣势也开始大规模的爆发。
　　尤其是在兵源方面，几次大会战，让日军损失惨重，大量有经验的老兵阵亡。这不得不让日军补充进大量的新兵，致使日军的战斗力开始下降。
　　
　　“我要去前线了。”
　　在小酒馆里，井上彦一请唐铭水和川口利宏喝了一顿酒。
　　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这次请客的真正目的：“前线伤亡惨重，尤其是军官损失很大，我刚刚得到了命令，我将会补充到前线部队，指挥作战。”
　　“什么？这也太突然了。”川口利宏一惊：“什么时候走？”
　　“后天。”
　　“太快了，太快了。”唐铭水喃喃说道：“看来，前线的战斗进行的真的非常激烈，以至于要让你们宪兵队的军官都补充上去了。”
　　“是啊。”井上彦一叹息一声：“一次豫南会战，就让帝国损失了九千多人，而且前线的将士都已经非常的疲惫了。”
　　说到这里，他振作了一下精神：“铭水君，利宏君，可是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大日本帝国的！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来了，为了胜利，干杯！”
　　“为了胜利，干杯！”
　　
　　1941年10月，井上彦一抵达前线，充任大队长。
　　10月底，日军坂口联队遭到包围，井上彦一奉命指挥本大队进行增援，但却同样遭到了中国军队的伏击。
　　战斗进行的非常激烈，平心而论，井上彦一指挥作战还是非常勇猛的。
　　战斗进行到下午2点，井上彦一指挥一次新的反冲锋的时候，一枚迫击炮弹在他身边爆炸。
　　井上彦一倒在了血泊里。
　　日军医生进行了全力的挽救。
　　井上彦一知道自己不行了，当他最后一次醒来，他的嘴里一直都在那里喃喃说着什么。
　　他的副手凑近，好不容易才听清了他的话：
　　“铭水君，利宏君，永别了好好的活着，为了帝国，奋战吧”
　　
　　古田贺人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体征。
　　“他是遭到军统伏击而死的。”站在一边，柏木南归头垂的低低的：“身上全部都是弹孔。部长阁下，那些军统特工太可恶了，我们一定要为古田君报仇啊。”
　　“会的，会的。”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但要冷静，否则我们还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又一个日本人死了，而且还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部下。
　　沈易衡，干得漂亮。
　　“唐部长。”
　　川口利宏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份电报：“到边上我和你说几句话。”
　　“怎么了？”
　　来到一边唐铭水问道。
　　川口利宏把手里的电报递给了他：“刚刚才从前线传来的，彦一君在和支那人的作战中，不行被炮弹炸中，经抢救无效已经永远的离开我们了。”
　　他的眼眶都已经红了。
　　唐铭水默默的握着手里的电报。
　　古田贺人死了，井上彦一也死了。自己认识的日本人，一个个都死了。
　　也许，抗战的最后胜利，真的已经不远了吧。
　　再坚持一下吧。
　　还会有更多的捷报传来的。
　　
　　“这就是我制定的对军统的报复计划！”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唐铭水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唐部长。”李士群很快开口说道：“我并不是想要质疑你的计划，可是，这么冒然进入公共租界，会反而遭到军统的伏击。”
　　“那又怎么样？”
　　唐铭水冷冷地说道：“租界，不是帝国的租界，也不是军统的租界，在那里，所有的条件都是对等的。我们会死人，军统也一样会死人的。难道你害怕了吗？”
　　“不，为了大日本帝国效力，我是不会害怕的。”李士群迟疑了一下说道：“但是，为什么全部都是76号的人去执行这个计划？”
　　这不是摆明了让76号的特工，进入到公共租界去和军统的特工血拼吗？
　　“我的部下古田贺人刚刚死了。”唐铭水看着面前的这个汉奸说道：“我的损失很大，特别行动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需要一段恢复时期，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76号了。”
　　李士群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死了一个日本人就叫做损失惨重了吗？自己一旦进入租界，将会蒙受到可怕的损失。
　　“李主任，我希望你牢牢的记得一件事情。”唐铭水没有忘记提醒对方一下：“现在，在这里，在上海，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计划，由我制定，你的职责，就是无条件不折不扣的去完成它，而不是去质疑这个计划是否能够完成！”
　　唐铭水，你这个王八蛋！
　　李士群在心里大骂着。
　　你这是在报复，让我的人去送死，你呢？等着76号和军统拼到两败俱伤的时候，然后再坐收渔利是吗？
　　可是明明知道这是唐铭水的阴谋，李士群却一点办法也都没有。
　　他是上级。
　　自己是被他领导的。
　　看着李士群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唐铭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去吧，沈易衡那里已经得到了全部计划，当你带着你的人进入公共租界的时候，面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当然，你不能死，李士群。
　　你要死在我的手里。
　　为了老师，为了詹森，你要好好的活着。
　　然后让我亲眼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
　　这，是水爷向老师发过誓，向兄弟们发过誓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被破解的谜语

　　秋天了。
　　唐铭水漫步在上海的街头，心情不错。
　　重新把权利夺了回来，又再次死死的压住了李士群，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愉快的吗？
　　今天难得清闲一天，转转，看看上海。
　　反正，如果自己能够在抗战胜利后不死，是一定会离开这座城市的。
　　战争，似乎远离了上海。
　　有些人已经忘记了战争曾经在这座城市带给他们的伤害。
　　有人会牢牢记得，也有人会健忘。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那玩着猜谜游戏。
　　唐铭水饶有兴趣的在一边听着。
　　一个又一个的谜语，虽然幼稚，但唐铭水居然听得津津有味的。
　　谁能够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唐屠夫，居然会一个人在这里听小孩子猜谜语？
　　“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一个男孩子说道：“木棍上面串个太阳，打一个字。”
　　没人猜到。
　　那个男孩子得意地说道：“那是个‘申’字啊。”
　　对了，那是个申
　　唐铭水忽然面色大变。
　　“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那天，铃木弦太曾经说过，荻野胜哉在死前说的关于黄金宝藏下落的谜语！
　　第一个：人在云中漫步，是个“会”字。
　　第二个：残月北斗一星沉，是个“沁”字。
　　还剩下最后一个，唐铭水始终无法破解：
　　“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而那天，铃木弦太是这样告诉唐铭水的：
　　荻野胜哉还在那里笑，他接近全力拿过那根拐杖，用尽全力朝着上面点了一下：“你看，铃木君，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荻野胜哉用拐杖点了一下上面！
　　木棍上面串个太阳！
　　申！
　　那是一个申字！
　　谜语，居然被一个孩子破解了。
　　唐铭水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自己始终都纠结在“今天的太阳真好啊”这句话上。
　　会、沁、申。
　　那是什么意思？
　　沁、会、申、
　　申、沁、会？
　　申沁会！
　　唐铭水骤然间想到了。
　　那是曾经在上海出现过的一个上海钱庄联合会！
　　后来钱庄业没落，逐渐被银行业取代后，这个组织解散了，他们聚会的地址，空闲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变成了一家山东人开的饺子馆。
　　难道，荻野胜哉把黄金藏在了那里？
　　都那么多年了，还开了一家饺子馆，也许那批黄金早就被发现了？
　　不，不会的，以荻野胜哉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早就防备到这点了！
　　肯定有什么可以用来藏东西的地方。
　　本来，唐铭水已经不准备再去寻找这批黄金的下落了，可是当吧荻野胜哉的谜语解开，他的心又开始活动起来了。
　　人性，本来就是这样的。
　　“小朋友。”唐铭水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钱，塞到了那个男孩子的手里：“请你们吃糖。”
　　“为什么啊？”男孩子猝不及防。
　　“因为，你们帮叔叔解开了一个大难题！”
　　
　　“老童，你好。”
　　“沈总指挥，你好。”
　　刚从重庆秘密进入上海的童木山，终于见到了军统在上海的前敌总指挥沈易衡，两个人热情的握了一下手。
　　“一路过来还安全吧？”
　　“还行，就是进入上海的时候，遇到了日本宪兵队的，被盘查了一下。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那就好。”沈易衡请他坐了下来：“上面派你来上海检查指导工作，我先和你做个简单的回报吧。”
　　“哎，不必了。”童木山赶紧摆了摆手：“你沈总指挥深入敌后，率领军统特工，杀的敌人闻风丧胆，那个时候，我还坐在大后方的办公室里呢，我怎么有资格来检查指导你沈总指挥的工作？就是过了走个场面，千万不能当真。”
　　沈易衡笑了一下。
　　“这次，我其实是带着另外任务来的。”，童木山收起笑容，认真说道：“日本更换了全新的密码，过去的密码已经不能用了，所以，这次是戴处长，托我亲自给你下达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日本新的电报密码！”
　　“好的，我知道了。”沈易衡点了点头。
　　童木山迟疑了下：“有困难吗？”
　　“困难是肯定有的啊。”沈易衡也不想隐瞒什么：“但既然是戴处长亲自下达的任务，就算拼了命也要完成。”
　　又要动用唐铭水了。
　　这个任务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完成？
　　唐铭水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困境，重新步入正轨，现在居然又要让他去冒险了。
　　“沈总指挥，我有一句不该问的话。”童木山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我们之前，屡次获得日军重要情报，听说戴先生在敌人内部安插了一个高级间谍？”
　　沈易衡面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有人在传。”
　　“别听信那些谣言。”沈易衡很快这么回答道：“我们之前在日本人的内部安插有高级间谍，可惜一个九尾狐，还有一个贺洛川，全部都暴露了。为了抗战之胜利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至于那虚报，都是贺洛川冒着生命危险获得的。他牺牲后，我们的情报来源一下子便断绝了。比如这次任务，说句心里话，真的困难重重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应该从什么地方着手才行。”
　　没有人泄密，很少有人知道唐铭水的秘密。
　　可是，随着日本人重要情报的不断泄露，肯定会有人怀疑的。
　　这也是一个突发情况，必须要及时的通知唐铭水，让他警惕，否则，一旦发生任何松懈，将会引起非常可怕的灾难。
　　“是啊，是啊。”童木山也觉得自己的话多了：“人家姑且说之，我也是姑且听之。”
　　“老童。”沈易衡很认真地说道：“你一直在后方，但这里是上海，情况完全不一样，有的时候也许一句话一个字都会引起事故。”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童木山连声说道：“我是第一次来前线，什么都不懂，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多问了，谢谢你的批评。前线的兄弟们都不容易啊。”
　　“是啊，前线的兄弟们都不容易啊。”
　　沈易衡怔怔的看着窗外。
　　其实和唐铭水比起来，他们这些人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才是真正处在最危险境地里的那一个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宝藏

　　申沁会。
　　这里曾经就是申沁会的地址，当然，后来变成了一家山东饺子馆。
　　大约是在淞沪会战的时候，饺子馆的老板带着一家人出去避难了，饺子馆也就空闲了下来。
　　一直到了现在，都没有人来接手。
　　门窗破败，满是灰尘。
　　唐铭水砸开锁，走了进去。
　　桌子椅子七歪八倒，满地都是杂物，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
　　地上还有一张纸币。
　　也可以看得出，饭店老板在逃跑的时候有多么的慌张。
　　如果荻野胜哉真的把黄金藏在了这里，会在什么地方？
　　肯定不会那么大摇大摆的放着，这地方一定有机关。
　　申沁会当初开会的地方，被改成了客人吃饭的饭堂。
　　而在这里，还有一个小食堂，是专门给那挟庄老板开完会后摆饭局的。
　　这也是当初山东人看中这个地方的原因。
　　有几间休息室，全部都被改成了饭店雅间。
　　大厅里？
　　不会有什么机关。
　　食堂也不会有。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那几间曾经的休息室，后来的雅间里。
　　一共有三间雅间。
　　唐铭水每一间都大概看了一下。
　　最里面的一间最大，山东人在接手后，因为其本身就已经装饰的相当不错了，因此山东人并没有再大做文章，就是按照之前的装饰，放上了桌子和椅子而已。
　　那么，最里面这间最大的，应该是给会长休息专用的吧？
　　唐铭水一走进去，立刻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没有窗户！
　　一间专供会长休息用的房间，居然没有窗户？
　　而前面两间全部都有。
　　有问题！
　　如果在这个房间里有一个秘密的地下室，用来存放东西的，会长肯定不愿意在这安上窗户给人发现的吧？
　　重点就寻找这里了。
　　唐铭水确定了自己需要寻找的方向。
　　如果有地下室，那么肯定会有机关。
　　地上没有地毯，全部都是木质地板。
　　唐铭水蹲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敲着，但却没有回音。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他站了起来，点了一根烟，一口一口的抽着。
　　没窗户，门还关着，屋子里不一会就满是烟雾了。
　　窗户啊，窗户就是唯一的破绽。
　　墙壁上有一些装饰品。
　　墙壁侧面，镶嵌着一个八卦图案。
　　唐铭水上去旋了下，纹丝不动。
　　为什么这里会有个八卦？
　　看起来不是那么太协调啊？
　　唐铭水仔细的重新审视这间屋子。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开了门，匆匆走到了雅间外。
　　一抬头，门框上有一个照妖镜。
　　唐铭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照妖镜是放在大门口的。
　　谁看到在自己休息的房价外挂个照妖镜的？
　　他搬过了一张凳子，站上去，碰到照妖镜上，然后发现它居然也是镶嵌在墙壁里的。
　　这一来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照妖镜是用来悬挂的。
　　他先往左，不动。
　　再往右，照妖镜被旋转了一圈。
　　然后，唐铭水清晰的听到了一个机关的声响。
　　他迅速从凳子上下来，重新走了进去。
　　再把手放到八卦上，这次往右不动，可是往左却可以炫动了。
　　“嘎拉拉”。
　　伴随着这个声音，地板，竟然缓缓向两边分开。
　　唐铭水赶紧把那张饭桌和椅子挪动了一边。
　　一个洞出现了。
　　这，就是这里隐藏的秘密！
　　真的有一个地下室藏在这里。
　　只是，唐铭水有些好奇，荻野胜哉是怎么知道这里的秘密的？
　　他划着了打火机，朝地下室看了看。
　　有张木梯可以下去。
　　当唐铭水下入到地下室，看到了一个拉线。
　　他拉了一下拉线，一盏灯居然还能亮。
　　然后，他就清楚的看到：
　　在地下室的一角，放着很多口箱子。
　　按照铃木弦太说的，他们当时一共抢到了一箱黄金和十箱子的大洋。
　　但是这里不止十一口箱子。
　　唐铭水点了一下，一共是十五口箱子！
　　嗯，十一口箱子的外形差不多，另外四口则更加老旧一些。
　　唐铭水打开了一口箱子。
　　黄金！
　　里面是满满的一箱子的黄金！
　　而在最上面还放着一封信。
　　唐铭水收好了信，然后开始一箱子一箱子的检查。
　　和铃木弦太说的一样，一箱子的黄金和十箱子的大洋。
　　而另外四口箱子，当打开来之后，唐铭水基本可以判定，这是申沁会的人存放在这里的。
　　全部都是白银。
　　银锭、银块、银条
　　只有在钱庄中才会存那么多的银子！
　　发财了。
　　唐铭水从来都没有想过，拥有这么一大笔可怕财富。
　　可是现在它们真实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些财富，几代人都挥霍不尽。
　　唐铭水隐隐的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予自己的奖赏。
　　铃木弦太、荻野胜哉费尽心机，可是现在这笔宝藏全部都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该怎么运出去呢？
　　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送出去的。
　　银行！
　　唐铭水的眼睛一亮。
　　很简单，可以把这些财富，都存入到某家美国银行的保险库里，自己只要出一笔报关费就可以了。
　　然后，再出一笔巨款，让银行帮自己运送到国外去。
　　接着再重新存入到那家银行在美国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的总部金库里。需要的时候，只要去提取就可以了。
　　当初，那些外国人从中国大量运走白银的时候，可有的是办法啊。
　　而且，银行一定是拍手欢迎这样交易的。
　　他们不会问你哪里来的这笔巨款。
　　不过头疼的是，自己的轿车，一次顶多运走两箱，全部运完，至少得八次。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一次次慢慢的运送吧。
　　只要能够把它们全部运到银行，那就是胜利了。
　　不对，做人不能太贪心。
　　唐铭水做了一个决定，那一箱子的黄金和四箱子的白银自己全部带走。
　　而剩下的十箱大洋，全部留在国内吧。
　　一来是兑换不便，第二，也算是自己为这个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毕竟，战后的中国需要用钱的地方真的太多太多了。
　　这几百万的大洋，虽然对于一个国家的重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起码可以派上一些用场。
　　只是绝对不能交到那些官僚们的手里！


第三百三十五章 信！

　　现在，可以打开那封信了。
　　几页纸，分别用中文和日本各写了一份。
　　“恭喜你，发现了这笔宝藏，现在你是一个大富豪了我叫荻野胜哉，我曾经是一名日本特务，但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了”
　　接下来啊的内容，就是说他是怎么得到这笔宝藏的，和铃木弦太说的基本一样。
　　唐铭水继续看了下去：
　　“我费尽辛苦的把这笔财富运到了这里，也许你会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个地下室可以给我隐藏？这还要从我刚到中国的时候说起了
　　那时候，我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来到上海，并且很快结识了申沁会的会长苏安先生这个申沁会的地址，其实本来就是他的老宅子，后来申沁会成立，就把这里当成了聚会地点
　　我和苏安几乎无话不谈，他也把我引为他的至交好友。有一次，在喝酒的时候，他喝多了，无意间和我透露，他的祖先在设计建造这座房子的时候，特别做了一个地下室，用来存放值钱的东西
　　在那里面，他还存着四箱白银，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这个秘密，除了我，他谁也没有告诉，甚至包括他的儿子在内
　　因为他觉得，现在的钱庄业越来越不行了，他自己的钱庄也是江河日下，早晚都会被银行挤跨。可是他的儿子的心思却并不在生意上，他很担心，如果儿子知道还有四箱白银在，会更加没有心思做事的所以这个秘密，只有在他死前才会告诉自己的儿子
　　那天喝完酒后，我送他出去的路上，他又和我说了很多的话，他想解手，于是对着河开始解手，他喝的实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跌落到了河里。
　　当时是深夜了，一个人都没有。他在河里上下起伏，挥着手向我呼救。我本来是可以救他的，但我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了那四箱子的白银，于是我
　　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苏安死在了我的面前
　　说实话，我当时内心是很愧疚的，但我很快便想通了，和四箱白银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安死后，申沁会没了会长，再加上当时的钱庄业真的已经日薄西山，所以很快就解散了。
　　而苏安的那个败家儿子，根本不懂做生意，身无长处，家产很快被他败得精光。
　　我看准了这个机会，买下了苏家的老宅子。
　　那个傻瓜儿子，居然还以为因为我是他父亲老朋友的缘故，对我千恩万谢。
　　我找到了苏安说的那个地下室，也找到了那四箱子的白银。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来隐藏这个秘密。
　　我让一个刚刚从山东济南，长期在中国潜伏的特务，在这里开了一家水饺馆，并且屋子里的装饰一点都没有动。
　　我对他说这是我们的一个联络点，而且是只有我才知道的联络点。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在帮我看守地下室和白银的秘密”
　　唐铭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屋子里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动。
　　还有，当时的荻野胜哉身负重伤，是怎么把那十一箱财宝运送到地下室的？
　　一定是靠了那个日本特务的帮忙。
　　果然，随后信里写的，证实了唐铭水的判断：
　　“我们抢到了黄金和大洋，我当时已经决定独吞了可惜铃木弦太跑了，当我回去的时候我的一个部下居然也没有死，还朝我开了一枪，当我开着卡车到达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实在坚持不住了
　　我的部下急忙出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他，我奉命运送一批帝国的财产，可是路上遭到了军统的袭击，我受了很重的伤
　　我告诉了部下开启地下室的办法，然后让他把所有的箱子都运送到地下室他都按照我的命令做了我知道我暂时不会暴露的，所以一边在他的店里养伤，一边让他寻找一个真正的山东人，把饺子馆以一个很低的价格租赁给他是租赁，这个房子还是我的
　　那个人忠心耿耿的照着做了，然后，我说和我一起离开
　　当走到半路的时候，我杀了他，最后一个知道秘密的人也死了我承认我很无耻，很冷血，但这是我用尽心思得到的财富啊
　　我虽然活了下来，但基本成了一个残疾人我每年都会来饺子馆吃饭，而且指定要最里面的雅间，就是为了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发现我的秘密
　　但我发现，我这样真的很累很累，守着那么一大笔财富，却不能用，我这是为什么呢？
　　有一天，我写了这封信，然后在一个大雨天，来到了饺子馆。不出我的预料，没有客人。等到我点的菜上齐后，我让老板不要来打扰我
　　趁他出去后，我找机会打开了机关，进入了地下室，光搬那些桌子椅子，我都是忍着腰部剧烈疼痛，还打了吗啡做的
　　本来，我是想带一笔大洋出去的，可当我准备弯腰的时候，却发现腰上疼得差点让我昏厥过去我绝望了，所以，我拿起笔，写了后面这几行字，希望发现这笔财富的人，能够知道这些财宝是怎么来的，能够知道这笔财富上面沾了多少的鲜血
　　一个人做了坏事，是一定会有报应的”
　　信就写到了这里。
　　唐铭水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他点着了一根烟，然后又把信放到了火上点燃。
　　他看着这封信慢慢燃烧成了灰烬。
　　真的可笑，荻野胜哉杀了那么多的人，千辛万苦的得到了这笔宝藏，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静静的待在地下室里却没有办法取用。
　　这算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吗？
　　也许死亡，对于荻野胜哉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唐铭水搬了两口箱子，到外面自己的轿车上，然后把地下室复原了，在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忘记关上饺子馆的门。
　　苏安、荻野胜哉、宝藏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隐藏了，
　　现在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一个人了：
　　唐铭水！


第三百三十六章 密码

　　一瓶酒已经喝掉了一大半。
　　唐铭水随口和川口利宏聊着目前的战局。
　　目前看起来战局对于日本方面渐渐变得不利起来了。
　　美英中荷四国已经开始对日本的石油禁运和经济制裁。
　　而这时日本最不愿意看到的。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毫无办法可言。
　　日本的脖子被死死的掐住了。
　　而此时，从日本特务机关传来的消息，中国很有可能组建军队入缅作战！
　　年初，英国政府任命丹尼斯少将为驻重庆陆军武官，开始和中国酝酿中英军事问题，英国邀请中华民国军事考察团赴缅甸、印度、马来亚考察。
　　这已经是个很不好的苗头了。
　　“哎，可惜彦一君不在了。”
　　一说起井上彦一，川口利宏的眼睛就红了。
　　“所有人都会死的，只是怎样的死法而已。”唐铭水默默地说道：“利宏君，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输掉这场战争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川口利宏摇了摇头。
　　唐铭水苦笑一声：“我们全部会走上军事法庭。士兵们不会，因为他们执行的是政府的命令，可是我们，情报工作人员，特务，一定无法逃脱审判的。就算侥幸可以逃脱，我们将来该怎么办？
　　我是一定会被枪毙的，因为中国人绝对不会放过我。你呢？利宏君？你为自己存下了多少钱？想象一下，战争失败引起的经济后果，就是日本国内通货膨胀，货币贬值，难道你认为凭借你的工资就能够生存下去了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川口利宏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麻木。
　　“最起码，彦一君不要去考虑这些了。”唐铭水喃喃说道：“可是我们不能不考虑。利宏君，给自己的未来存钱吧。”
　　“怎么存？”川口利宏摇了摇头：“还好我们之前抢劫了季云卿一次，总算在银行里有了一大笔的存款。”
　　“那一定就够了吗？”唐铭水淡淡地说道：“你知道以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利宏君，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自从彦一君死了后，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相信的人了。”
　　“那么，卖情报吧。”
　　“什么？”川口利宏大吃一惊：“这是叛国啊！”
　　“叛国？你又不是没有卖过情报，为了你的父亲，你早就叛国了。就和我一样，都是自己国家的叛徒！”唐铭水冷冷的注视着他：
　　“我们又一起抢了季云卿的钱，这足够让我们走上军事法庭了。叛国？当战争失败，我们的国家是不会管我们的。”
　　川口利宏怔怔的看着唐铭水。
　　唐铭水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我们的人，正在秘密的和军统合作吗？钱，利宏君，清醒一些吧，钱才是让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川口利宏从来都不是那种意志特别坚定的人。
　　也从来都不是那种愿意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毫不犹豫去死的人。
　　否则，当年他就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事，而出卖情报给中国人了。
　　现在，唐铭水的话再度让他的信心开始动摇起来。
　　是啊，也许真的该为自己找条后路了。
　　铭水君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迟疑着问道：“我该卖些什么情报？我又该卖给谁？”
　　唐铭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和军统我原来的一位老部下取得了联系，他说自从我们更换了密码之后，军统迫切需要得到新的密码，为此，他们愿意出五万。”
　　“五万？”
　　“美元！”
　　“美元！”川口利宏一声惊呼。
　　五万美元！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但是要出卖的毕竟是密码啊。
　　“利宏君，你还在多考虑什么呢？”唐铭水按灭了手里的烟蒂：“你以为你不卖，军统就弄不到新的密码了？你以为你当一个爱国者，人人都和你一样是爱国者？这么多年了，我们泄露了多少的情报？
　　相信我，这是你最好的一次机会，一旦错过，军统那边不再会和我们做生意，真的到了想要后悔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五万美元啊，利宏君，全部都是你的，加上我们抢劫来的钱至少你的后半辈子不用再发愁了！”
　　“你呢？你不要吗？”川口利宏一怔。
　　“我要钱有什么用？”唐铭水惨笑一声：“假如我们真的输了这场战争，你以为军统会放过我？毕竟，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追杀我的。”
　　“不，不，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已经失去一位好朋友了。”川口利宏说了几声，振作了一下精神：“除了钱，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我都转达给他们。”
　　“如果战争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失去了胜利，中国方面不许追究我的战争责任！”
　　“放心吧，这点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唐铭水漫不经心地说道：“说真的，你只是一个中佐，一个小人物而已，你能有什么战争责任？况且，你两次传递情报给中国方面，这全部都是你的功劳。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你不是前线作战人员，你的双手没有血腥。中国人可以定你的罪，也可以减免掉你的罪，这些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让他们给你开一张承诺书当你的护身符。”
　　“啊，那倒不必。”
　　川口利宏也算是放心了：“两天之内，我会把新的密码给你的。不过，我这里的也不是完全的，剩下的，只能靠中国人自己想办法了。”
　　“这就和你无关了。”唐铭水举起了酒盅：“利宏君，你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是吗？但愿如此。”川口利宏和他碰了一下酒盅，一口饮尽了酒盅里的酒：“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是一片大好的形势，为什么随着战争的深入，我们反而变得越来越被动呢？是军方的那些人太无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这里是中国，记得。”唐铭水平静地说道：“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谁能真正的征服这个国家，她太大了，她太坚强了，她永远都不可能会失败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保重！

　　1941年，在新的“九尾狐”唐铭水提供的密码基础上，中国著名的密电码专家池步洲先生于12月3日截获并破解一份由日本外务省致驻美大使野村的特级密电：
　　立即烧毁一切机密文件；尽可能通知有关存款人将存款转移到中立国家银行；帝国政府决定采取断然行动。
　　根据当时情况池步洲判断，这是“东风，雨”（即日美开战）的先兆。
　　结合此前译出日本搜集到有关美国檀香山海军基地的情报，池步洲作了两点估计：一、开战时间在星期天；二、地点在檀香山珍珠港海军基地。
　　当这个消息呈递给委员长以后，委员长十分震惊，立刻向美国方面通报。
　　但由于美国国内孤立主义情绪的高涨，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并未重视中国传来的情报。
　　四天后，震惊世界的偷袭珍珠港事件爆发！
　　日本正式对美开战！
　　日本偷袭珍珠港，宣告了太平洋战争的爆发。
　　1941年12月8日，美国和英国对日本宣战。
　　美国广播电台反复广播：“珍珠港遭到偷袭！”
　　罗斯福总统大声疾呼：“必须记住这个奇耻大辱的日子!”
　　接着，澳大利亚、荷兰等二十多个国家也对日宣战。
　　中国独立坚持很很久的抗战，终于迎来了最重要的转折点！
　　曙光，已经悄悄的出现了
　　
　　而在这个时候，唐铭水也完成了对于他个人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
　　所有的黄金白银全部存入了花旗银行。
　　而且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日军进驻公共租界的中区、西区。
　　这也就是说，公共租界在上海不再是孤岛了。
　　随着美英政府对日本的宣战，外资银行开始大规模的撤离。
　　花旗银行是最早就开始转移在华资产的。
　　唐铭水省下了一大笔钱。
　　但是，他和花旗银行还签订了一份合约
　　
　　1942年4月。
　　之前，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看起来势如破竹的日本，终于品尝到了恶果。
　　美国杜立德轰炸机编队首次空袭东京。
　　日本本土，不再是安全的了。
　　4月16日，美国纽约。
　　“伊丽莎白女士，我们是纽约城市银行的律师。”
　　（即为花旗银行，花旗是上海对其中文名字的称呼。）
　　宋晓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吗？”
　　“您的丈夫在纽约城市银行存了一些财产，经过银行的建议以及他本人的同意，这些财产全部转移到了纽约。并且，您的丈夫将把这笔财产全部转移到您的名下。”
　　丈夫？
　　唐铭水！
　　宋晓云一瞬间就明白了。
　　她终于又一次的知道了唐铭水的消息。
　　“伊丽莎白女士，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宋晓云拿着笔的手有一些颤抖。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唐铭水给了她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
　　
　　“我远征军司令长官部已经重建。”
　　沈易衡向唐铭水宣布了这一天大的好消息：“美国刚刚空袭了日本，你那有什么消息没有？”
　　“日本一片哀嚎。”唐铭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首都居然被炸了，看起来，战争已经发生了重大转折。”
　　“奉戴处长命。”沈易衡低声说道：“你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而且现在上海特务机关发生了重大人员变化，樱井康成因为战事吃紧，被调派到了前线指挥部队。现在，日特机关在上海的情报工作，全部由晴气庆胤管理，你不再像过去那样可以呼风唤雨了，因此，戴处长命令，你随时都可以撤退。”
　　唐铭水却微微摇了摇头：“不，我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在此之前，我必须留在上海。沈兄，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沈易衡有些无可奈何。
　　可是唐铭水一旦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劝说动他。
　　“沈兄，日军占领了公共租界，你们的活动变得更加困难起来。”唐铭水特意提醒了一下：
　　“晴气庆胤他是李士群的后台老板，一直都对李士群非常支持，他接管上海的情报工作后，李士群再次得到重用。
　　这个人对军统是恨之入骨的，所以将会肆无忌惮的对你们进行抓捕暗杀，我现在也制约不了他了。”
　　“放心吧，我们会特别小心的。”沈易衡说到这里忽然问道：“唐兄，你在上海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想要干掉李士群吧？”
　　唐铭水淡淡地说道：“我的老师因他而死，在我离开上海之前，一定会亲眼看到他死在我的手上。”
　　“千万小心。”沈易衡的样子看起来很不放心：“你苦苦坚持到了现在，没有必要再次冒险，还是撤吧。”
　　“我决定的时候，谁也无法改变。”唐铭水却表现得特别固执：“沈兄，我有两件事要拜托你。”
　　“请说。”
　　“把我的父母和妹妹送到美国纽约，我担心抗战胜利之后，他们会因为我的事而受到牵连的。”
　　“宋晓云也在纽约吧？”
　　唐铭水笑了笑。
　　“唐兄，放心吧，虽然现在日美开战，交通不便，但我要送走几个人还是有办法的。并且在路上我会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老人家误会你太久了。”
　　“谢谢。”唐铭水沉吟着：“还有，当我决定撤离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的，因为我需要你帮我一下。”
　　“不管如何困难，我沈某人一定帮忙。”沈易衡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而且我知道，你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藏身美国纽约，我谁也不会说的。”
　　“如果有机会，你也来吧，我在纽约等着你。”唐铭水站起身，和沈易衡用力拥抱了一下：“沈兄，保重。”
　　“保重，唐兄！”
　　唐铭水走到门口，忽然停住，然后，他缓缓的回身，向沈易衡敬了一个军礼。
　　而沈易衡还他的，同样是一个军礼。
　　也许，这是唐铭水最后一次敬礼了。
　　他也再也没有机会穿上他心爱的军装了。
　　他无怨无悔。
　　从接受任务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了。
　　保重，我的兄弟！
　　保重，我的国家！
　　保重，我深深热爱的民族！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结局

　　1943年，盟军全线向轴心国军队发起反击！
　　6月30日，尼米兹指挥美军在所罗门群岛中新乔治亚岛登陆，开始在中部所罗门群岛发起反击。
　　同日，麦克阿瑟指挥美军在新几内亚拿骚湾登陆。
　　9月3日，盟军在意大利登陆。
　　8日，意大利宣布投降。
　　轴心国出于瓦解之中。
　　而在此时的中国上海，一起暗杀正在悄悄的发生
　　
　　李士群的后台老板日本人晴气庆胤奉调回国，他的继任柴山兼四郎中将对李士群不听使唤早就不满意。
　　此时，随着战局的发生变化，李士群的内心也开始动摇，甚至秘密开始和军统接触，商量再次投诚的可能性。
　　而他掩护日本宪兵悬赏缉拿的军统特务余祥琴逃脱之事这时又被查知。已经被军统成功策反的周佛海，接到了戴笠下达的除掉李士群的任务。
　　周佛海找到了日本华中宪兵司令部特科科长冈村少佐，请他帮助干掉李士群。
　　1943年9月6日晚，李士群接到冈村少佐的邀请，在上海百老汇大厦冈村家里为他设宴。
　　李士群不想去，因是日本人请客，碍于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百老汇大厦，宾主共4人，冈村、熊剑东、李士群及其随行的伪调查统计部的次长夏仲明。
　　随后，冈村的夫人将日本风味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桌。
　　李士群心里有戒备，看见别人动了的菜，他才稍加品尝。
　　最后，冈村夫人端上了最后一道菜，是一碟牛肉饼。冈村介绍说这是他夫人最拿手的菜肴，今天李部长来了，特地做了这道菜，请李士群赏光尝一尝。
　　牛肉饼只一碟，李士群起了疑心，放下筷子不敢吃，他把碟子推给了熊剑东：“熊先生是我钦佩的朋友，应该熊先生先来。”
　　熊剑东又把碟子推过来，笑着说：“李部长是今天的贵宾，冈村夫人是专门为你做的，我决不敢占先啊！”
　　李士群又想把碟子推给冈村。这时，冈村夫人又用盘子托出3碟牛肉饼，在冈村、熊剑东和夏仲明面前各放了一碟。
　　冈村解释说道：“我们日本人的习惯，以单数为敬。今天席上有4人，所以分成1、3两次拿出来，以示对客人的尊重之意。在日本，送礼也是以单数为敬，你送他一件，他非常高兴。要是多送一件，他反而不高兴了。”
　　李士群知道日本人送礼讲单数的习俗，经冈村这么一解释，他也就不再怀疑了。
　　而且，看到其他3人把面前的牛肉饼都吃得精光，李士群也吃了三分之一。
　　两天后，李士群突然感到不适，开始是腹痛，接着上吐下泻，送医院抢救。经检查，李士群中了阿米巴菌毒。
　　阿米巴菌是用患霍乱的老鼠的屎液培育出来的一种病菌，人只要吃进这种细菌，它就能以每分钟11倍的速度，在人体内繁殖。在繁殖期内，没有任何症状，等36小时以后，繁殖达到饱和点，便会突然爆发，上吐下泻，症状如同霍乱。
　　到了这时，人就无法挽救了。细菌在人体内起破坏白血球的作用，使人体内的水分通过吐泻，排泄殆尽，所以人死后，尸体会缩小得如同猴子一般大小。
　　这种病毒只有日本才有。
　　李士群曾想开枪自杀，他对身边的人说：“我死倒不怕，可惜我干了一生特务，不料自己还是被日本人算计了，我这是自己对不住自己。”
　　
　　1943年9月9日。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李士群勉强睁开了眼睛，他看清楚了来人，然后惨笑一声：“唐部长，你终于还是来了，我的人呢？”
　　“你的人，都被调走了。”
　　唐铭水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病床前：“日本人下达的命令。”
　　“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吗？”
　　“不能。”唐铭水摇了摇头，然后从李士群的头下抽出了枕头：“我很早以前就想杀你了，为了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
　　李士群一怔，然后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枕头死死的压住了他的脸。
　　无论如何，他都要死在自己的手中。
　　为了老师。
　　为了那些被李士群杀死的同胞。
　　为了所有的中国人
　　
　　1943年9月9日，李士群死在了医院里。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死在了病毒之下
　　
　　1943年9月11日，晚上9点。
　　无数的子弹，向着那幢小楼倾泻。
　　参与行动的军统特工，一个个“嗷嗷”叫着兴奋不已。
　　李士群死了，可是还有一个大汉奸还活着。
　　那幢楼里，就困着那个大汉奸：
　　唐铭水！
　　他是很偶然被几名军统特工发现，唐铭水仓皇的逃进了这幢小楼之中。
　　然后随即被增援上来的军统特工困在了那幢小楼里。
　　甚至，就连军统上海站的前敌总指挥沈易衡都亲自参与了绞杀唐铭水的行动！
　　唐铭水无路可逃！
　　必杀，唐铭水！
　　“轰——轰！”
　　小楼里忽然传出了连绵的爆炸声。
　　枪声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
　　
　　一具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躺在那里。
　　穿着非常讲究。
　　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份证件：
　　日本上海机关副机关长，特别行动部部长，唐铭水！
　　他死了！
　　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汉奸死了啊。
　　唐铭水，终于死了啊！
　　一片的欢呼声响起。
　　沈易衡的嘴角，闪过了一丝微笑
　　
　　“哦，唐铭水死了啊？”
　　戴笠淡淡的“哦”了一声，他拿过了唐铭水的卷宗，翻开看了看，然后拿起火柴，点燃了卷宗。
　　卷宗渐渐的被火光吞噬。
　　戴笠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了这个部下。
　　妲己——九尾狐。
　　无论代号是什么已经都不重要了。
　　戴笠没有办法公开唐铭水的真实身份。
　　有很多像唐铭水这样的无名英雄他们默默的奉献出了一切。
　　戴笠默默的说了一声：
　　“保重，小唐。”
　　
　　美国，1943年12月。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就快到了。
　　宋晓云和唐景宁、唐何氏、唐贞玉都在按照美国人风俗，布置着圣诞树。
　　宋晓云的儿子唐念华，则在那里跌跌撞撞的学着走路。
　　可惜，这个家里还少一个人。
　　唐景宁真的觉得对不起儿子。
　　儿子，是一个大英雄，可是自己却一直都在误解着他。
　　有人在按门铃。
　　“我来开。”
　　唐贞玉兴冲冲的去开了门。
　　“哥哥！”
　　当这声狂喜的声音传出，屋子里除了唐念华，所有人的身子都一瞬间僵硬了！
　　宋晓云缓缓的回国头来。
　　她，终于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唐铭水！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铭水啊，我的好孩子啊！”唐何氏嚎啕大哭。
　　唐景宁嘴唇颤抖着，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唐铭水揽着自己的妹妹，他深深的凝视着宋晓云：
　　“我的肚子好饿，有吃的吗？”
　　
　　1944年6月，衡阳保卫战爆发。
　　此战，樱井康成阵亡。
　　8月，在和军统的一次交火中，冈田大治和柏木南归阵亡。
　　至此，当年特别行动部一派的老底子都死得差不多了。
　　同年，高桥宛子被她的父亲接回了国。
　　沉浸在唐铭水死亡中久久不能自拔的高桥宛子，终身未嫁。
　　高桥宛子在89岁那一年，安详的离开了人世。
　　大家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屋子的画。
　　画的都是同一个年轻人
　　
　　1945年1月。
　　军统上海站前敌总指挥沈易衡，不幸暴露身份。
　　在日本人合围上来的那一刻，沈易衡慷慨杀身成仁。
　　他为抗战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他死在了抗战胜利前夕。
　　英雄之名，永载史册！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向全日本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
　　当这一消息传到中国，全国沸腾。
　　胜利了！
　　艰苦的抗战终于胜利了！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无数优秀的中华儿女为此付出了生命。
　　那些有名的，或者是无名的英雄。
　　那些正面战场上的，活跃在敌人心脏部位的。
　　那些一直都背负着“汉奸”骂名的大英雄！
　　
　　在所有的人中，川口利宏无疑是最幸运的那个人。
　　他因为前后位军统提供了两份至关重要的情报，并且得到了戴笠的亲自证实，而被释放回国。
　　他一直活到了92岁才离开人世。
　　在他这一辈子中，最感激的只有一个人：
　　唐铭水！
　　
　　1946年3月底。
　　美国纽约。
　　唐铭水躺在躺椅上，抽着烟，不时的逗弄一下来捣乱的儿子。
　　这样的生活，真好。
　　宋晓云回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份《纽约日报》。
　　她的步履有些慌张：“铭水，出事了。”
　　“出事？日本都投降了，还能有什么事？”唐铭水一点都不在乎。
　　“戴先生，死了。”
　　“什么？”
　　唐铭水一下跳了起来，一把抢过了报纸。
　　这是来自国内的一条消息：
　　1946年3月17日，乘专机由青岛飞往南京时，因南京上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不得已转飞上海，但这时上海的天气也不适合飞机降落，只能改飞徐州降落，途中在南京西郊的岱山失事身亡。
　　
　　1937年，淞沪抗战爆发，唐铭水奉命潜伏。
　　也正是在那一天。
　　“你是说，你暴露了，唐铭水反而成功的潜伏下来？”从来不苟言笑的戴笠居然也笑了：
　　“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发生，我坐的飞机都会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归傅兄，你比我更加清楚，整个上海滩有多少人希望唐铭水死！有多少人恨不得扒了唐疯狗的皮！”
　　当年，戴笠和贺洛川开的那句玩笑，居然一语成谶。
　　
　　“生为国家，死为国家，平生具侠义风，功罪盖棺犹未定；名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
　　这算是对戴笠最好的评价了
　　
　　“戴先生，走好。”
　　唐铭水举起手来，向着东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铭水，别太伤心了，起码还有我们陪着你。”
　　宋晓云担心自己的丈夫会沉浸于悲伤中。
　　“是啊，至少我还有你们陪伴。”
　　唐铭水轻轻的揽住了宋晓云：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妲己——新九尾狐。
　　叫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在特工史上永远的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个篇章！
　　他的名字叫：
　　唐铭水！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