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远山黛   作者: 令章   简介:   ◆美强幸大小姐和她的傲娇心机狼狗   ◆年龄差8岁   ◆女非男c   ◆男主没有白月光,只喜欢女主一人   颜殊黛是人人都要敬她三分的珠宝集团掌权人,一身冰肌玉骨,黛眉朱唇。   江城豪门圈无人不知她的名字,却也无人敢追,只因这颜家大小姐性子古怪,喜怒无常且占有欲极强,容貌再倾城也让寻常富家公子哥望而却步。   ——   简戌是简家小少爷,父母老来得子视他为掌中宝,希望他能留在江城,走家里早就为他铺好的康庄大道。   但简戌生性桀骜不驯,不顾父母反对追着喜欢的女同桌去了英国读大学。   22周岁生日宴当天,他一头银发姗姗来迟,差点把古板的简老爷子气吐血,意外得知自己刚出生就被定下婚约,对方竟是传闻中的颜家大小姐颜殊黛,于是气势汹汹前往颜家,语气冷淡:“我来退婚。”   颜殊黛站在露台,居高临下地落下一句:“简戌,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除非我不要了,你才能够自由,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后来她又说:“想要我答应退婚也不是不可以,这个三个月你任我差遣,随叫随到,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怎么样?”   ——   某次宴会。   简戌正和传闻中他追人追到牛津的女同桌说话,颜殊黛看到后直接走过去,强行打断对话将他带走。   静默的车里。   颜殊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别装了,当初你故意引我去后花园,还把童养夫的消息放给我,不就是为了借我的手摆脱这些莺莺燕燕?”   简戌表情一僵:“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颜殊黛挑起他的下巴:“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让宝贝你失望呢?”   ——   在一起后,颜殊黛因为工作没及时接到简戌的电话,等她闲下来拿起手机一看,自己已经被全方位拉黑了。   简戌发的最后一条微信是:你这种人就是追到手了就不珍惜,我要曝光你的渣女行为!   ——然后,她就接到了来自颜奶奶的情感调解电话。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婚恋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殊黛;简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强幸大小姐和她的傲娇心机狼狗   立意:相信爱情 第1章   九月,巴黎。   费淏回完电话后走向主卧,于房门前站立,双指曲起,不轻不重地叩出两声响。   里头传来一道女声,听不出咸淡:“进来。”   得到应允后,费淏推门而入,轻车熟路地走至套房内的小客厅。   说是小客厅,但一点都不小,一百八十平,比普通人家的房子还要大,金色的水晶吊灯从正中间垂下,富丽堂皇得像旧时皇宫贵族的宫廷。   比这整间屋子更为光华夺目的是巴洛克镀金沙发上的女人,左臂半倚着扶手,右手慢悠悠地翻阅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皓白色的真丝睡袍长极脚踝,露出那流光溢彩的金色美甲,与领口的大片白金蔷薇刺绣相得益彰。   费淏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恭敬地喊了句:“大小姐。”   女人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翻着杂志:“说吧,什么事?”   费淏回话:“颜董来电话了,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这沙发上的女人名为颜殊黛,费淏口中的颜董即是她的母亲颜锳,也是颜玉珠宝集团的董事长。   可她却像没听见似的,过了好一会才懒懒地轻启红唇:“不急,再过两日。”   两日是几日?   自从上个星期,颜殊黛被迪奥邀请来探访一家高定私藏博物馆后,就一直待在巴黎,直到现在。   巴黎是时尚之都,这些年她经常来看展看秀,量体裁衣,所以索性在当地买了个庄园,比起酒店,住起来自然是更为方便舒适。   如今她在巴黎游憩也将近一周,她倒是不急,但颜锳那边已经失了耐心。   费淏也不劝,略微思忖了下就知趣地告退。   出了门他就找了个由头给颜锳那边回话,说是本打算明日就回,但当地大型百货公司有意合作,寻了中间人作介绍,大小姐打算先接触看看。   这话听起来倒还有模有样,“颜玉”这个品牌在国内打得响亮,今年刚好是第六十个年头,但开设在国外的专卖店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要是此次合作顺利,也不失为一次打开海外市场的机会!   思及至此,颜锳心里火气也消退了不少,没为难费淏便挂了电话。   合作事真,但相关事宜早就在三天前便已敲定,合同都签了,颜殊黛此行就是为了这项合作,看展什么的都是顺便,费淏也正好以此为借口。   既然颜殊黛不想回去,那他就给她留一个无人打扰的空间,不然琐事去烦她的心。   *   足足过了五天,颜殊黛才从巴黎回到江城。   费淏问:“大小姐,回紫园还是鼎湖?”   颜殊黛眼睛微眯,过了会才心不在焉道:“……鼎湖吧。”   比起费淏心平气定,杨宇脸上的惊愕尤为明显,不停透过后视镜打量这位大小姐的脸色。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鼎湖是颜锳的住处,紫园才是颜殊黛最常落脚的寓所。   作为颜殊黛的秘书之一,他多多少少也知道最近这母女俩在闹矛盾,刚才他还觉得费淏的问话是多此一举。   没想到现下这大小姐居然主动提出去见颜董,这简直比公鸡下蛋还稀奇!   杨宇心里纳闷,手上竟也忘了动作,还是费淏出声提醒,他才慌慌忙忙地启动车子。   一入庭院门,陈妈就赶忙放下手里的簸箕迎了上来,喜笑颜开地说:“大小姐,你可算来了!颜董和先生天天念叨你呢!”   颜殊黛点了下头:“他们在哪?”   陈妈立刻回话:“颜董去公司还没回来,先生在湖边写生,我这就带您过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颜殊黛挥手,又对费淏说了句,“你也留下。”   “唉好,那我现在就去给颜董打个电话,她要是知道您回来了,一定十分高兴!”   颜殊黛一走,陈妈就拉着费淏来到僻静的角落:“大小姐不回来,你怎么就不知道劝一劝呐?”   费淏轻笑了下:“表姨,大小姐要是能听我的劝,那她还是大小姐嘛?”   原来这陈妈乃是费淏的表姨,费淏的父母在一场煤矿爆燃事故中不幸身亡,当时他还只是一个7岁的小孩,孤苦伶仃地从乡下来到江城投靠亲戚。   陈妈看了心酸,但她是颜家的保姆,吃住都在颜家,实在不能自行做主,只能带着费淏去见颜锳。   颜锳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但也不是不通人情,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让他离开,他又能去哪?   正巧那时颜殊黛刚要上小学,她自小个性高傲,颜锳怕她在学校被孤立,所以也就让费淏和她一同入学,让她能有个伴。   费淏就这样留在了颜家,一直跟在颜殊黛身边,从升学到工作都是如此,现在也是她的助理兼保镖。   *   颜殊黛独自来到后院,沈龄舟果真在这湖边作画。   鼎湖顾名思义就是绕着湖边建起来的一片别墅区,颜家便是那几栋最靠湖的其中之一,视野最开阔,不像后排的房子,湖边的风景都被遮挡了一大半,当然价格也是不一般。   沈龄舟是沈家独子,可他却无心经商,寄情于山水,和颜锳结婚后,沈家的产业也改了姓,一并由颜锳管理,他呢,就只顾他的书画,现今已是中国书画院的副院长。   后院正对着湖泊,他时常在这里作画下棋,无人打扰,自由自在。   看见女儿,他放下手中的画笔:“回来啦。”   颜殊黛站在他旁边,看着眼前仅剩数笔就能完成的水墨画,眉梢一挑:“就剩最后一点,不画了?”   沈龄舟缓声解释:“这绘画就讲究的是专注,我哪能一边跟你聊天一遍画画呢,就算是只剩一笔也不成。”   颜殊黛已到而立之年,又掌管着颜玉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务,平日里最是成熟孤傲,冷静自持,却偏爱拿她这个老父亲逗笑取乐,像个小女孩一样,仗着宠爱娇纵任性得很。   只见她长长地“哦”了声,故意曲解沈龄舟的意思:“原来是嫌我打扰到你,在赶我走啊,得亏我这个做女儿的一下飞机就赶来看你,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就遭人烦喽!”   沈龄舟无奈地笑了笑,走到湖边的凉亭,对颜殊黛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   “干嘛?”颜殊黛站着不动。   沈龄舟坐下,手上拿起茶罐:“给我女儿沏杯茶喝。”   颜殊黛这才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在正对着沈龄舟的黄花梨圈椅上坐下。   茶过三巡后,沈龄舟才切入正题:“不生气了?”   他这话指的可不是方才颜殊黛耍的小脾气,而是她和颜锳半个月前的那场争吵。   于颜殊黛而言,婚姻就是一场利益交换的合作,只要对方能够满足她的标准,接受她提出的要求,那就可以结婚。   用一个很熟悉的词来说就是——商业联姻。   有没有感情,感情的深浅并不重要,更不必要。   颜锳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有主见,理智远大于情感,但万万没想到结婚生子这样的大事都能被她当做工具,用来助力颜玉未来的发展。   她一下子被颜殊黛一副把婚姻当交易的态度气个半死,她的脾气一向暴躁,俩人当场吵得不可开交。   颜殊黛就跑到国外去,直到今天才回来。   只见她答非所问:“这茶不错。”   沈龄舟一听就知道她是不准备继续同颜锳置气,到底母女之间还是没有什么隔夜仇,冷静下来就好了,只不过她二人观点相左,问题依旧存在,还是得他这个中间人来调解一番。   他添了杯新茶,娓娓道来:“颜玉由你奶奶一手建立,自从你妈妈从你奶奶手里接过颜玉,她就把颜家的家业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这些年殚精竭虑,只为颜玉能发展得更好。现如今你长大了,她将这份心血交于你,自然也希望颜玉能在你手里发展得刚好,只不过——”   颜殊黛抬眸,语气平静:“爸,你要是想帮我妈来当说客的,那就不必了。”   看着女儿态度如此坚定,沈龄舟也没有放弃,毕竟这关乎的是颜殊黛往后一生的幸福,他怎么可能不在乎,放任她和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一起走入婚姻。   “你妈妈将颜玉看得比自己还重,但无论何时何地,在她心里你永远排在第一。颜玉的未来固然重要,但在我们这里远远不及你的幸福来得要紧,你明白吗?”   颜殊黛何尝不明白父母的心意,只不过对于她个人而言,情感上的陪伴远不及事业上的成功来得让她畅快满足。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颜殊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但一年年过去,思想也愈发成熟,她开始明白自己所要承担的责任。   颜玉的传承靠的是子子孙孙,倘若她没有孩子,那等到她像颜锳这个年纪,又能将基业交给谁?还不是只能交由他人代为管理,那时候颜玉还能姓颜吗?   她绝不能如此任性,让她奶奶和妈妈一辈子的努力付诸东流。   打从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就将结婚生子提上日程,计划在她三十岁这一年结婚,两年内要一个女儿。   一开始也犹豫过要不要结婚,但后来还是觉得孩子需要父母双方的陪伴,所以决定走最常规的路子。   当然,她也不会找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结婚,那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一个符合她各方面要求且有好感的男人,就是她最好的结婚对象。   她的要求并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很高。   不但事业上要能给颜玉带来助力,脸和身材也要是顶级,智商要高,能力要够,生活技能也要点满,这样才能给她女儿提供优质的基因和更好的照顾。   就这么严苛的条件,没想到还真让她给找着了,俩人差点就结了婚。   还好是差点。   颜锳和沈龄舟听到后梗在喉咙不上不下的一口气才松了。   他们作为颜殊黛的父母,还是因为公司专门为她处理结婚相关事宜的律师说漏嘴才知道这件事。   本来颜殊黛是准备先斩后奏的,因为她早就料到父母会强烈反对。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最后都没成。   沈龄舟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没和季家那小子联系了吧……”   “没有,都分手了,还联系什么。”颜殊黛说得漫不经心。   沈龄舟的心放下半分,宽慰地笑了笑:“那就好,其实我觉得你以前不打算结婚的想法也挺好的。”   没等颜殊黛回答,陈妈就来请人:“先生、大小姐,颜董回来了,在客厅等着呢!”   沈龄舟先行起身,还不忘提醒颜殊黛:“我们先商量一下,你待会多让着你妈妈点,行吗?”   这母女俩一脉相承,都是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一旦吵起来,那是谁也不让谁。   为了家庭和谐,他也只能先做准备工作。   颜殊黛勾了勾唇角,一看就知道起了坏心思:“那我要你那幅黄宾虹的蜀游山水。”   “你——”沈龄舟蓦地噎住,一点不似先前那样云淡风轻,他平时对吃穿用度都没什么要求,唯一在乎的就是他那些古玩字画,这一下子眉头皱得老高,“你怎么就天天惦记我手里这点东西?”   “不行啊,那就算了。”颜殊黛说得无关紧要,眼睛里却露出狐光,狡黠得很。   沈龄舟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跟她谈条件,那得拿东西来换。   但这幅《蜀游山水》是他费了老大功夫才收来的,他自己都还没瞅热乎呢,哪能轻易让别人夺了去?   就是亲女儿也不行!   他好声好气地商量:“你看你平日也不懂欣赏这些,要去了也没什么用,爸爸给你买点别的。”   颜殊黛蹙起一双黛眉:“爸,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我不懂欣赏,这欣赏艺术还分高低啊?我就是拿回去挂着,有事没事看看也高兴!”   沈龄舟被她的噎得面色铁青,但仔细看眼里是万分宠溺:“你啊你,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颜殊黛凝眸:“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沈龄舟几近吹胡子瞪眼,但一幅画就算再珍贵,又哪有一家人和和气气来得重要,所以明知女儿的一肚子坏水,他还是让步了。   挥手嘱咐道:“拿去拿去!不过你可得保证,待会千万不要和你妈妈发脾气。”   颜殊黛看着沈龄舟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心里美得不得了,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珠子亮得像黑宝石:“当然,我现在可开心了,哪还有什么气啊?”   沈龄舟又睨了她一眼,那副样子仿佛是下一秒就要像古装剧里被学生气到拂袖而去的夫子一样。   颜殊黛故意调侃:“好啦好啦,不就一幅画嘛,怎么气得胡子都立起来啦?大方一点,啊。”   沈龄舟失了珍宝还要被强盗女儿取笑,当下就被她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自己根本不留胡子,下意识地往下巴上摸,手上触及一片光滑才反应过来被戏弄,霎时羞恼难当:“我哪有什么胡子?你又瞎说。”   颜殊黛对着他嘴唇上方位置,在空气中用食指比划了个“八”,还专门把尾巴勾得很翘:“这不就是嘛?”   比划完还问一旁的陈妈:“陈妈你看看,我没瞎说吧。”   陈妈可不敢搭话,瞟了一眼便低下头,想起颜殊黛比划的那个画面又忍不住想笑,只能使劲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肩膀抖得厉害。   心里暗暗赞叹大小姐真厉害,能把平日里最是从容淡定的先生逗成这样。   沈龄舟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脸上青一阵绿一阵的,这回真的气得拂袖离去。   客厅里,沈龄舟面红耳赤地走在前头,颜殊黛在后边笑得忘乎其形,颜锳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龄舟素日里神闲气定,一副斯文儒雅的老教授形象,最爱给人解疑释惑。颜殊黛听倒是会听,但事后一定会捉弄一番解解气,经常把沈龄舟闹得脸红脖子粗。   但她也没跟着笑出来,依旧板着张脸立下马威,语气不善:“还知道回来啊,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这个妈呢!” 第2章   也许是性格强势的缘故,颜锳对颜殊黛鲜少有温言软语的时刻,吵架就更不用说了,什么话难听挑什么话说,直接往心口戳冰刀子。   沈龄舟一听颜锳这口气就暗道不好,赶紧看向身后的女儿,然后给她使了几个眼色,生怕这母女俩又吵起来。   好在颜殊黛还记得刚才的约定,脸色慢慢变得和缓,虽然没服软,但至少没打算走了。   沈龄舟连忙把人按在颜锳侧手边的沙发上,自己也坐在颜锳身边,把针尖对麦芒的俩人隔开。   看着颜殊黛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颜锳的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不说话?哑巴了?瞒着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还说和季家联姻对颜玉的发展大有帮助?”   沈龄舟一边给妻子顺背消气一边给女儿说好话:“我们不提这件事了,殊殊也是一时冲动,现在都和那小子分手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准备一下吃饭吧。陈妈!”   颜锳肩膀一扭挣脱开沈龄舟,摆明不吃这一套:“你不用替她说好话。”   “颜殊黛我告诉你,颜玉不需要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你要是真有本事就使出来让我看看,不然就给我在家里老老实实拿零花钱,我去找个职业经理人来帮我也一样能行。”   见不得光?下三滥?   颜殊黛无声地冷笑,本来今天她就是打算来递台阶的,这些年来每一次吵架都是她先低的头,没办法,谁叫颜锳是她妈呢?   所以一进门她就时刻提醒自己,无论颜锳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点头认错就是了。   回去了怎么做还不是她说了算?   这次没瞒好,下次瞒紧点就行。等到生米煮成熟饭,颜锳不也还是只能接受?   只是没有想到颜锳原来是这样看待她的。   颜殊黛反骨一下就上来了,全然忘了今天是来和好的,冷冷出声呛她:“如果你想谈的是这件事,那我只能说我已经决定了,谁也别想插手,后果我自己会负责。”   颜锳直接被气笑:“你自己会负责?好,那从今天开始你的事我一概不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立刻给我滚,看着你我就心烦!”   到了这个地步,颜殊黛也不甘示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拎起包包就准备走人。   母女俩的脾气一上来,沈龄舟是劝也劝不了,拦也拦不住,在一旁干着急。   见颜殊黛要走,他连忙追上去,没走两步后头就传来颜锳的夹杂着冰刀怒火的声音:“她要走就让她走,以后也别回来了!”   颜殊黛哪能听不到,动作随之一顿,然后又加快了脚步。   沈龄舟看着女儿很快消失在玄关屏风后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到沙发边坐下,对颜锳说:“你这又是何必呢?直接把人给气走了,明明心里天天记挂着。她来了不就代表愿意退一步了嘛,你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聊聊,非要吵得不欢而散?”   颜殊黛这一走,颜锳也冷静了不少,刚才确实是她冲动了,但嘴上还是不承认:“是我非要和她吵的吗?你没看她那什么态度,我好好说她听得进去?”   沈龄舟深谙妻子刀子嘴豆腐心的暴躁性子,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安抚着,又开始做调解工作:“那你话也不能说得那么重啊,殊殊脸色一下就变了,心里该有多难受。她的想法是偏激了些,但总归也是为了公司……”   颜锳脸上染上几分懊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火一上来就什么都顾不了了。我是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说她胆子怎么那么大啊,结婚这样的大事都能当儿戏?”   沈龄舟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再和她说说,她也不是不知利害轻重的小孩,自己会把握好的。明天在公司遇到,你也别对她发脾气了。”   “这个我知道,我也就是在家里说她几句,在外面肯定会给她留面子的。”颜锳说,过了会又忍不住叹气,“你说颜玉现在发展得也挺好的,她何苦拿自己的幸福去赌呢?我和颜玉都不需要她这么做,也从来没想过要她和谁家的儿子联姻。我宁愿颜玉破产,也不愿意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   其实颜锳又怎么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基业,担忧颜玉的将来?   她自从父母离婚后便一直跟着母亲颜知礼,那时她才三岁,看尽了母亲如何为颜玉奔波打拼,放弃原本千金小姐和富家太太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辞辛劳才打下的江山。   所以这三十年来,她对颜殊黛高要求高标准,为颜玉培养一个优秀的新继承人。   怕她过于依赖父母,于是从小就将她放在奶奶那里,直到高中才接回鼎湖,一家三口同住。   颜殊黛也没有令她失望,理性冷静,独立自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她上任以来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   直到这件事发生之前,她还想着明年就彻底放手,将公司全权交给颜殊黛管理,自己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享受养花赏月的老年生活。   但没想到颜殊黛感情淡漠到几乎冷血的地步,把婚姻都拿来交易,还丝毫不觉得这是问题。   她这些日子以来心里都惴惴不安,怕再不阻止会产生一个谁无法承受的后果。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了问题,才导致颜殊黛成长为今天这个模样。   如果她当初不选择把颜玉的担子压在颜殊黛身上,那女儿是不是就可以做一个天真烂漫的掌上明珠?   像圈子里的名媛淑女那样,喝喝下午茶,闲聊几句最新的时尚趋势,无忧无虑多好啊。   不,那都是假象。   她的母亲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吗?   颜知礼奉之为圭臬的温良贤淑相夫教子那一套,最终换来的却是出轨家暴,在她25那年给了她沉重且毫不留情的一击,也彻底打醒了她。   母亲创业的艰辛,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娘家人的冷嘲热讽,作壁上观。   直到颜玉小有名气,颜家人才不情不愿地施舍出他们的怜悯,给予一点帮助和扶持。   让颜殊黛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不就是让她重蹈母亲的覆辙吗?   不行,她绝不允许。   颜殊黛一生下来就是注定是要肩负起继承家业这份重任的。   她必须担,也必须担得起。   这不仅仅是为了颜玉,更是为了她自己。   *   又过了两日,沈龄舟估摸着颜殊黛气也消了大半,于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他是吃透了这母女俩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在颜锳面前就说女儿被她那么一否定心里肯定不好受,惹得颜锳愧疚懊悔。   在颜殊黛这边又说颜锳每天都为她的事担忧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颜殊黛也狠不下心真的和自己母亲置气再不来往,答应了今晚回鼎湖一起吃饭。   一进门就被茶几上的一抹红吸引了视线,是一张烫金镂空请帖。   两天前刚在这和颜锳吵了架,颜殊黛一时还抹不开面子,没和颜锳打招呼,拿起请帖朝沈龄舟的方向看去:“这是什么?”   “你妈妈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我说。”沈龄舟故作不知,熟练地把话头抛给颜锳,“这是谁送来的请帖?”   颜锳表情微僵,但语气对比上次却是顺和了许多:“哦,简长贵小孙子的生日宴。”   颜殊黛来之前,沈龄舟在她耳边万般嘱咐,生怕她们一个不对头又吵起来,让她别和女儿计较,有什么话都心平气和地说。   她也深知事不过三的道理,颜殊黛这都第二次先低头,她要是再一个不痛快就把人赶出去,母女俩的关系怕是很难修复了。   听出女儿对之前的争吵避而不谈,她也心照不宣地转移话题,暂且将矛盾放在一边,准备过段时间找颜知礼出面,颜殊黛自小和她奶奶亲近,应该能听得进劝。   她说得言简意赅,但该有的信息一点都没少。   简长贵,小孙子,生日宴。   简长贵是简军建设的董事长,农村人,跟着父母来江城,十几岁就在工地搬砖,几年后混成了一个小包工头,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如今他一手建立的简军建设已经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建筑企业。   颜殊黛若有所思地打开请帖,然后懒洋洋地扫了眼:“简——戌?”   原来是这个“戌”。   同在一个圈子里,她多多少少听别人说起过简戌,那时还猜想是哪个“xū”,现在看来倒是有点特别。   特别的……狗。   颜锳听出她语调中带有疑惑,于是便给她介绍起来:“没错,简戌是简长贵大儿子简庆生的儿子,也就是你梅初奶奶的孙子,以前他年纪还小,这几年又在国外留学,你俩年纪不相仿,没见过也正常。”   缓了口气又继续说:“其实不止是你,简长贵这次给他办这个22周岁生日宴,实际上就是为了把他正式带出来给大家认识。你也知道,这两年简长贵已经不大管事,今天突然来公司,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颜殊黛又往下看了眼,简戌的生日在10月24日,如今才九月,简老爷子竟然提前了一个多月亲自来请,可见对这次生日宴的重视。   这倒是与传闻迥乎不同。   传闻简老爷子偏爱二儿子简庆华,并不看重前妻所生的大儿子,现在公司的执行总裁和总经理也分别由简庆华及其儿子简阳担任。   简戌则是标准的享乐至上的公子哥,父母老来得子溺爱得很,10岁迷上骑摩托车,说要做职业赛车手,摔断手把父母吓得头发都白了,几年前又为了追一女同学追去了英国,死活要和人家读一个大学,简家找了门路才把这个成绩吊车尾的超级差生送进牛津。   众人皆以为简庆华继承简军建设已是板上钉钉,现在看来倒是难说。   颜锳记起一桩旧事:“说起来你和简戌小时候倒是见过一面。”   颜殊黛略感讶异:“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   然后就听见颜锳讲:“当年虽然你梅初奶奶和简长贵离婚很久了,但简戌是她亲孙子,疼爱得紧,他的周岁宴肯定是要亲自操办的。你奶奶和梅初奶奶是至交好友,自然也要去贺喜,当时我们一家都去了,包括你。”   颜锳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来,说着说着还停下来笑了下:“你猜他抓周的时候抓了什么?”   颜殊黛问:“什么?”   颜锳笑说:“他放着面前琳琅满目的东西不抓,突然抓了你的手。然后你奶奶和梅初奶奶就开玩笑,说要给你们俩定亲,让他给你当童养夫。要不是你梅初奶奶走得早,我们两家自此少了联系,你们也没什么机会见面,说不定这事还真能成。”   颜殊黛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把“童养夫”一词在心里翻来覆去嚼了好几遍。   颜锳余光掠过桌上的请帖,这才想起正事,简长贵亲自来请,她当然是要给面子。   但平日里颜殊黛都不爱参加圈里小辈的生日宴,并非她不善交际或不愿应酬,而是她做事讲究效率,所以更偏爱小型的商务宴会。   于是颜锳问:“说着说着都扯远了,他的生日宴你去不去?”   颜殊黛将请帖合起,然后才慢条斯理道:“去。”   听到她说去,颜锳倒是不确定起来:“你真的要去?”   颜殊黛狭长的眼尾微扬,狐光尽显:“对啊,去看看我的……童养夫。” 第3章   转瞬之间,一个多月便过去了,颜殊黛忙于收购一个国内的美妆品牌,整副心思都扑在上面,还是费淏提醒,她才记起原来今天是简戌的生日。   化妆师造型师早就在楼下候着了,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打扮完,一个个就逃也似地离开紫园,倒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做,只是颜殊黛气场叫人不容忽视,和她呆在一间屋子里连呼吸都要轻之又轻,生怕惊扰到这位大小姐,惹得她不开心。   费淏重新敲门进入,询问:“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在晚上七点,大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颜殊黛指尖挑起梳妆台上的劳力士玫瑰金钻表看了看,现在还不到六点,照她往常的性子大概是等到要压轴才出场,但今天却一反常态,款款起身道:“现在。”   简戌的生日宴是在简家办的,门前的户外停车场站着数十个保安,正在引导宾客停放车辆。   大门口立了张桌子,铺上红绸缎,老管家在那里迎接宾客,仔细地核对并登记,一抬头见来者是颜殊黛,蓦地一愣,然后忙笑脸相迎:“大小姐!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我先替我家老爷子谢过。”   喊的是大小姐,而非颜大小姐,去掉一个姓,反而显得更尊敬和亲近,就如同喊自家的大小姐一样。   一个字就拉进颜殊黛和简家的距离。   费淏在一旁递过请帖,老管家摆手客气道:“大小姐自然是不用的,原是今天也请了些媒体记者,有不少生面孔,所以才这般谨慎。”   然后又吩咐一旁的帮佣给颜殊黛领路。   离宴会开始还有许久,人却已经到得七七八八,聚在一楼的大厅内交谈,哄笑不断,颜殊黛一进门,霎时全停了,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她身穿抹胸黑色钉珠长裙,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脖子上戴着高达八位数的流苏项链,祖母绿宝石衬得皮肤愈发莹白,极其艳丽夺目。   祖母绿色泽极美,一般年轻女孩是撑不起来的,可在颜殊黛身上却交相辉映,相得益彰,不但不觉老气,反而更显矜贵优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生日宴的主角是她,她的字典里似乎从来没有低调二字,永远是那么倨傲,睥睨一切。   离得近的某位二世祖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套近乎:“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颜殊黛连个眼神都没给,直接越过他去,费淏倒是在路过时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不过也仅此而已。   众人瞧见这番场面,纷纷给颜殊黛让路,目送她上二楼。   在场想巴结她的人多得是,但看她脸色也知道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否则就像刚才那个二世祖一样,当众丢了面子不说,惹到这位大小姐不高兴就得不偿失了。   二楼这片区域招待的是贵宾中的贵宾,不像一楼一样嘈杂,人少视野也好。   颜殊黛小臂随意地搭在横梁上,自有一股慵懒自在,这个视角正好能看到楼下发生的一切。   不一会,那个为她领路的佣人就捧着香槟和甜品过来了,颜殊黛拿起那杯香槟抿了一口,然后就打发佣人退下。   佣人一路上低着头不多话,只在离开前提醒她后花园养了条狗,让她别过去,免得被不小心伤到。   颜殊黛大概是天生反骨,越不让她去她反而要去探个究竟,坐了会觉得无聊便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这条狗有多凶。   比起前院大得可以骑马的草坪来说,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花园,密密丛丛又错落有致。   她荡悠了一圈,那条狗就藏在一片竹林后,用项圈拴住,毛发又棕又青,四肢发达结实,看起来倒是凶得很,只不过现在正闭着眼睛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警觉性还是差了些,她就站在半米远的地方都发现不了,颜殊黛正在心底评价着,忽然听见台阶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堪堪在她背后停下。   如若没有这片竹林挡着,怕是一伸手就能碰到。   对方是个年轻的男人,嗓音冷冽又富有磁性,正跟电话那头说着什么:“嗯…你继续收集简阳挪用公款赌博的证据…好…我知道了……”   颜殊黛几乎是一秒就猜出这个人是谁,朱唇随之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除了简戌,谁会暗中盯着简阳的动作,好抓住他的小辫子一招击倒?   这和传言中玩世不恭、脑袋空空的模样哪还有半点相似?   颜殊黛脸上没有半分听人墙角该有的羞愧局促,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听见那人离开的脚步声,她才慢条斯理地从竹林中出来。   没走几步路就听见拐角处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带着质问的声音:“颜大小姐什么时候有偷听别人的墙角的喜好?”   简戌唇边噙着冷笑,不说他对江城数得上号的权豪势要的个人资料烂熟于心,就说眼前这人的气质,神气倨傲十足,长相妖冶又不失英气。   不是传闻中那位颜大小姐,还能有谁?   面对质问,颜殊黛丝毫不慌,慢悠悠地看向声音源头。   几步之遥的男人散漫地靠墙站着,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捏着点燃的卷烟,银白的耳骨夹泛着森森冷光,周身透出一股狠厉和危险。   像一匹狼犬,挡住她的去路。   脸和身材一点都没让她失望,只是这一头银发和机车夹克显得痞气十足,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应该去为心上人狠狠地把那些不长眼的混混儿揍上几顿解气才对。   颜殊黛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几遍才作罢,倒还真有几分皇帝选妃子的上心。   然后才悠悠开口:“偷听?这么大一个罪名我可承受不起,我好好地在那里赏花,不嫌你打电话吵到我,你反倒先怪起我来了?”   简戌声线懒散:“哦,是吗?那我改天该登门道谢才对。”   “登门就不必了,要谢我,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颜殊黛说完往他脚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麻烦您高抬贵脚,别挡本大小姐的道。   简戌没说话,侧过身子让路,手上的动作还颇有些英伦绅士的味道。   要不是颜殊黛注意到他眼尾那一闪而过的戾气,还真要被他骗过去。   果不其然,擦肩而过的那瞬间,纤细的手腕忽地被一道力道紧紧扣住,一阵天旋地转,颜殊黛已经被简戌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近在咫尺的烟味惹得颜殊黛十分不悦,但很快她就掩饰过去,依旧是那副雍容不迫的模样:“简小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叫他简小少爷,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客气,倒像是拿他打趣,不过彼此彼此,他叫她颜大小姐的时候也一样。   简戌微眯起眼,嗓音带着蛊惑:“我相信颜大小姐应该没有兴趣掺和到我简家的家事中来,今天的事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还请颜大小姐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脸上笑意不减,但语气里威胁倒是明晃晃的,毫不掩饰。   他仔细地盯着颜殊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变化,他倒是要看看这位人人都要敬个三分的颜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连他爷爷都专门叮嘱过,让他离她远点,别去招惹。   颜殊黛头颅高高地扬起,一双狐狸眼含着笑意,直勾勾地迎上他的窥探,丝毫没有面对力量压制落了下风该有的自觉。   然后就听见她挑衅意味十足地开口:“可我现在对你很感兴趣。”   简戌玩味地垂眼打量:“颜大小姐这是故意要和我为难了?”   颜殊黛不置可否,只觉得眼前这人的声音真是好听得紧,明明声线冷冽低沉,但细细品来又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不然她怎么可能容忍他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面前放肆,还丝毫没有生气的念头。   换做别人,她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然后笑盈盈地盯着自己被他捏得泛紫的手腕:“现在这个局面,怎么看都是你在为难我吧?”   简戌刚要开口就听到老管家的声音,他焦急地迈着步子往这边来,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下了,气喘吁吁道:“小少爷,你怎么在这啊?这都过七点了,老爷子到处找你,你快跟我过去吧!”   老管家心急,却又不好靠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简戌挺括欣长的背影下还露出一截女人的裙摆。   他在原地看着干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少爷居然丢下正事不管,在这和女人调情?   老管家从小看着简戌长大,对他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近几年来愈发明显,整个家都要被二房夺了去,小少爷是真的看不到吗?怎么一点都不懂得为自己打算?   唉……   不过这女人又是谁呢?黑色裙摆上的钉珠有些眼熟,他好像在哪见过?在哪呢?是哪家的小姐?   老管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但下一秒就被他推翻了,像是见到什么妖魔鬼怪一样要命的事似的,不不不,绝对不可能,那可是颜大小姐啊……   简戌早就在听到脚步声时就将颜殊黛挡了个严实,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让人看到他和大名鼎鼎的颜家大小姐待在一起,难免生出事端。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得兢兢业业扮演别人眼中那个只顾着享乐放纵的纨绔子弟,不容出任何差池。   他压低嗓音,一呼一吸都打在颜殊黛耳廓上,在老管家的眼里还真像是在耳鬓厮磨,但说出来的话却威迫性十足:“我想颜大小姐应该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这是在威胁我?”颜殊黛唇角溢出冷笑。   简戌松开她的手腕,半恭敬半轻蔑:“不敢。”   颜殊黛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深如幽潭,她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   简戌那眼神分明就在说,她要是把他都秘密说出了,那谁都别想好过,不斗个鱼死网破决不罢休。   一个手里没有实权的富家公子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倒想看看他的本事有多大。   简戌跟着老管家离开花园不久后,又有一人从刚才那片竹林中出来,恭敬地走到颜殊黛面前。   是费淏。 第4章   原来他一直暗处盯着。   颜殊黛双臂交叠,薄唇微扬:“都听到了?还真是有趣。”   像是在问他,却又不需要他的回答。   费淏余光瞥到她手腕上的一片青紫,冷硬的面容染上几分焦急:“大小姐,你的手。”   颜殊黛闻言抬起手一看,轻轻活动了下手腕,便有一阵刺痛袭来,那小子下手还真是不知轻重,这淤青怕是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消。   “没事,走吧。”   颜殊黛没有回大厅,直接离开了简家,最有趣的事她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别的值得她留眼神吗?   坐上车后,她冷声交代:“把童养夫的消息放出去。”   驾驶座上的杨宇完全想不通这宴会才刚开始,大小姐怎么就要离开?   这边还一头雾水呢,就又听到颜殊黛没前没后的吩咐,他还以为是对他说的,下意识“啊”了一声,直到听到费淏回答后,才明白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颜殊黛经常会在车上交代公事,不希望有无关的人员在,所以无论去哪都由秘书来开车,就比如今天参加宴会,就让他和费淏一起跟来了。   一样都是秘书,可有的人能跟在身边,有的人就只能坐在车里干等着。   杨宇就不明白了,他比费淏差在哪?   想来想去,除了费淏从小在颜家长大,大小姐念旧情外,就只能话多话少的问题了。   费淏一向沉默寡言,对于颜殊黛的吩咐他就没有不明白不清楚的时候,反观他自己,经常要反问个一两次才能把任务确定下来。   但是这能怪他吗?   要是他能像费淏一样,天天跟在大小姐身后,那当然一下子就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杨宇余光悄咪咪瞥了眼费淏的侧颜,心里直嘀咕,这哪是个秘书该长的脸,直接到古装戏里演个冷面将军才对,难怪公司里的小姑娘都对他芳心暗许。   然后又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的脸,连他自己也只能承认是路人一个。   要他说啊,这大小姐肯定是个颜控,觉得费淏带出长脸、威风,所以才喜欢把他带在身边。   末了又听见颜殊黛说:“做得刻意些,让他一查就能查出是我故意放的消息。”   费淏点头:“是,大小姐。”   *   也不知费淏使了个什么法子,生日宴上一传十十传百竟然就将简戌是颜殊黛的童养夫这件事传开了。   不说是这两人订了娃娃亲,童养夫这词听起来像是简家给颜殊黛养了一男娃娃,长大了就赶紧给人送过去巴结一样。   晌午,简家。   饭桌上一家子人听闻这件事后神色各异,各怀鬼胎。   日上三竿,简戌却还没起,简老爷子沉着一张脸让佣人去叫。   过了好一会,简戌才吊儿郎当地从楼上下来。   简老爷子一看到他目无尊长的这副样子就来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家子人都在等你,你说你睡到现在像个什么样啊?”   一旁的简老太太祝韵见状忙打圆场,和蔼道:“小孩子嘛,多睡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快坐下吃饭。孙嫂,上菜。”   简戌没好气地拉开餐椅,发出一声尖锐的噪声:“睡都不让人睡。”   简老爷子这下更生气了,怒火冲天:“不想吃就给我滚出去!谁惯得你这副脾气的?”   见儿子刚坐下就要起来,冯凤玲赶紧拉住他,小声劝他:“坐好,别和你爷爷赌气。”   简庆生也赶紧帮这个脾气暴躁娇纵的儿子说好话:“爸你别生气,吃一下这块鱼。简戌他不懂事,吃完饭后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简老爷子哼了一声,看向大儿子:“你教训他?你怕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吧?”   简庆生面露窘态,结婚后,冯凤玲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俩人中医西医全都看过了,就是没怀上。   年过四十,夫妻俩几乎都放弃了,接受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现实,简戌却突然来了。   这让他们俩怎么能不欣喜,不激动,从他在娘胎里就稀罕得不行,那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有求必应,舍不得骂舍不得打。   简戌现在这副目中无人的性样子,说到底都是他们做父母的惯出来的。   简老爷子瞥了简戌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扭头问了二儿子最近公司的情况。   简庆华不像简庆生一样木讷,长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尽捡些好的说,谈笑间又把儿子简阳的功劳带上。   听到简老爷子夸了自己几句,简阳立刻沾沾自喜,真以为他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摆得上台面。   他和简戌一向不对付,今天一早听到“童养夫”的传闻,他就一直记到现在,就等着当简戌的面好好奚落他一番。   只见他面带讥讽:“我就不像堂弟这么幸运了,天天在公司加班都没时间谈恋爱,堂弟倒好,打小就是颜家大小姐的童养夫——”   “你什么意思?”简戌倏地出声打断,盯着简阳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简阳看着他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颜殊黛的脾气圈子里谁不知道啊,活脱脱就是一个母夜叉,漂亮是漂亮,但谁会想娶这样的女人回家,怕不是活腻歪了?   更何况还是童养夫,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被她看上的人真是到了八辈子大霉,现在这个大霉就砸在简戌头上,他越想越兴奋,就准备看笑话呢。   简阳装模作样:“哎哟,堂弟还不知道吧,早上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说你是颜家大小姐的童养夫,我正要问大伯大伯母有没有这回事呢?”   简戌看向自己的父母:“爸妈,是真的吗?”   简庆生和冯凤玲俩人眼神闪烁,对视一眼便难堪地低下头,也不敢否认,一看就知道确有其事。   简阳飘飘然:“还真是啊,我上午听到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呢?原来堂弟真给颜大小姐当童养夫了。”   简庆华低声遏制:“别一口一个童养夫的,多难听,就是俩人小时候订过娃娃亲。”   “别人都这么说的——”简阳小声嘀咕,被简庆华一个眼神警告便立刻收了声,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简老太太看了简长贵一眼,开口帮腔:“做不得数的,颜老太太和简戌奶奶关系好,当时周岁宴上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简阳一听是玩笑就急了:“颜家怕是当真了吧,这事不是颜殊黛传出来的还是是谁?”   简庆华挖了儿子一眼:“别瞎说。”   简阳激动反驳:“这怎么是瞎说呢?这事别人就算知道肯定也不会乱说,更不可能我们简家说出去的,不就只能是颜殊黛了嘛?都过了这么多年,她要是没当真怎么会突然提起?”   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看来这颜大小姐是看上堂弟了,我说呢,她昨天怎么突然来参加宴会,敢情是为了心上人来的啊。”   简戌听到这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狠狠地瞪了回去。   简阳不知怎么的被他吓得一抖,明明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只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才敢在外面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离了简家,他简戌连条狗都不是!   这么一想简阳又有底气了,不怕死地去问简长贵:“爷爷,你说是不是?”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简老爷子身上。   想当初这事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简军创办至今不过短短三十年,简家也是近几年才算真正在江城上流圈子里站稳脚跟,远不及颜家在江城的根基深厚。   公司刚成立那会,凭着他奶奶和颜奶奶是大学好友的关系,颜奶奶把颜玉几个新门店的建筑设计都交给简军来做,也没少从中牵线介绍客户。   可仅是这样远远不够,他和梅初离婚已久,颜如礼也是看在梅初的面子才对他简长贵高看一眼,想攀上颜家的高枝还得另想办法。   思来想去只有结为姻亲这个法子,于是他把野心放在两家小孩身上,小孩子的娃娃亲要当真也行说是玩笑也行,他的野心也不会暴露得那么明显。   于是他就在简戌的周岁宴上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嘴,让简戌给颜殊黛当童养夫多少带点讨好奉承颜家的意思。   也不知是颜知礼和梅初关系太好还是怎么,俩人竟然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反倒觉得是个好主意,欢欢喜喜地把这事给定下来。   直到今天,他都摸不清她们俩人当年定下这门亲事是认真的成分居多还是玩笑的成分居多。   自周岁宴后,童养夫的消息就传开来了,两家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圈里的其他人自然也会高看一眼,多给几分薄面。   要说简家没借想这层关系攀高结贵,谁信啊?   这么些年没人提起这件事,简长贵都忘到脑后了,谁承想颜家真当了真,还主动将这件事点出来。   想必是昨儿颜家那丫头来生日宴,和简戌见了面,这起了心思才故意把事情翻出来。   他这孙子,脾气虽混,但相貌是一等一的,颜家那丫头看上了也能理解。   再说了,他心里也打着算盘。   再说要是这桩婚事真能成,那对简家的发展也是大有益处,要知道颜殊黛可是颜家唯一的独苗。   简戌的一句质问打破饭桌上长时间的静默,他似乎已经完全没了耐心,整张脸上写满烦躁,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态度不屑:“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简长贵心里有鬼,连简戌做出拍桌子这么没大没小的事都没发火,一副宽厚温和的长辈模样和简戌讲道理。   “这事是你奶奶和颜老太太定下的,现在你奶奶走了,我要是不认账,那不就等于让别人说我们简家毫无信誉可言。”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只说是梅初和颜知礼定的亲事。   简戌和他奶奶感情深厚,小时候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梅初的,简长贵故意在这个时候把梅初抬出来就是为了压住他。   正如他所料,简戌虽然对这桩婚事不满,但也不像刚才那样怒气冲冲。   他见状又给简戌提了个法子,安抚道:“你要是想取消婚约,就必须得到颜家的同意,让人家女方主动提出来,这样也不至于失了礼数,让女方丢了面子。你说是吧?” 第5章   紫园。   门房大伯刚送前一位客人离开,两侧的自动门还没完全合上,只见一道黑影飞驰而过,差点闪到他的腰,然后就听见一声极为尖锐刺耳的长响。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开着机车的年轻小伙,车轮重重地擦过地面,留下一道很长的黑色印记。   简戌长腿一跨,头盔一丢,然后就往主楼的方向去,丝毫没理还在后面追着问他是谁的门房大伯。   大伯上了年纪,自然追赶不上他,但这时突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他的去路。   费淏以手臂为道闸杆,微微低头:“简小少爷,您不能进去。”   简戌很是不耐烦:“滚开!”   但费淏跟站军姿似的,一动不动:“大小姐没同意,您不能进去。”   “就凭你也敢拦我?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他妈不过就是颜殊黛身边的一条狗。”   费淏依旧像一堵墙一样立在那,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简戌之所以故意激怒他,就是想借机把事情闹大。   从他回国那一刻起,简庆华就派人暗中盯着他,刚才他一出简家大门,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既然这样,那他肯定得给他的二叔好好演一场戏。   就让他看看一个冲动无脑、做事不计后果的二世祖是怎么样得罪在江城数一数二的颜家的。   但费淏就像一个只管执行程序的机器人,即使面对恶劣的人格贬低也毫无情感波动,这倒是让简戌感到意外。   他忽地想起圈子里流传甚广的桃色绯闻,侮辱他,他无所谓,那侮辱颜殊黛呢?   豪门太太小姐为了自身安全,找个保镖随行也很正常,但从来没有像颜殊黛和费淏这样形影不离的。   俩人年纪相仿,又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费淏那张媲美明星的脸蛋,久而久之就有些八卦传出来,说他们俩关系可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简戌故作轻佻地撞了撞费淏的肩膀,语气轻浮:“诶,他们说你是颜殊黛的姘头,是不是真的?你小子有点福气啊!”   费淏不发一语,眼睛直视远方,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什么。   简戌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攥紧拳头,抬起右手就直接朝着费淏的脸打过去。   费淏早有防备,却也只是堪堪躲过,他本以为像简戌这样的少爷只会几招唬人的三脚猫功夫,不料他的拳风居然如此的快准狠。   俩人在主楼前的草坪上大打出手,一时竟分不出个胜负。   颜殊黛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在监控里看着简戌的一举一动,演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连打扫的佣人看到后都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直叨叨:   “这简家小少爷的性格可太嚣张了,说打人就打人。”   “可不是嘛,刚才直接就开着车闯进来,你看,庭院大门那都凹了一块。”   “这么无法无天,不把人放在眼里,我看迟早惹出事来。”   “唉,都是父母惯出来的,到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可不就是一个性情顽劣、肆无忌惮的二世祖嘛,也亏他演得活灵活现,不然哪能瞒得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这么多双眼睛?   颜殊黛避而不见就是不想让他舒坦,在别人面前,无论怎么样他都得演,装得像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不能漏出一丝破绽。   要是私下里见面,他就不必演了,反正昨天她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再装那就是真的太装了。   以她的推测,简戌势必已经准备好东西来跟她谈条件,要她绝口不提昨天所见所听,然后再找个大家都过得去的理由,把这桩婚事合情合理地取消。   可她为什么要顺他的意呢?   眼看戏演得差不多了,颜殊黛才缓缓走向客厅连接的露台,双臂交叠,不耐地说了句:“闹够了没有?”   听见颜殊黛的声音后,费淏首先停止了攻击。   把正主激出来,简戌的戏也就演够一半,意思意思打了两拳也收了手,然后对着二楼露台的方向喊:“颜殊黛,你他妈什么意思啊?别以为我不知道童养夫的消息就是你传出来的。”   颜殊黛一脸坦荡:“没错,是我做的,那又怎样?你敢说这件事是假的吗?”   简戌:“你——”   她又说:“既然你也承认确有此事,那你就应该知道童养夫是什么意思。你就是简家为我准备的,之前你还小,我也就没提什么要求,但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我给了你22年的自由,够意思了吧。”   虽然不知道奶奶当初提出让简戌做她的童养夫是个什么想法,开玩笑也罢,订个娃娃亲也好,但她现在就是要把这件事说得跟封建社会的童养媳一个意思,挫挫他的锐气。   谁允许他在她面前嚣张放肆的?   讲完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后,她忽然话锋一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给我搬过来。”   简戌破口大骂:“我他妈凭什么听你的?”   颜殊黛神情从容自若,语气却十分强硬:“只要你还是我的童养夫一天,你就得对我言听计从。虽然你不是由颜家养大,但这些年简家的生意我们颜家也没少帮衬照拂,你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有我颜家的名字。”   她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别人在她面前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再慢慢地逗弄几番。   “不愿意就可以让你爷爷、你爸妈来颜家退婚,这事当初是他们亲口应下的,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们颜家一个交代。总不能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吧?”   简戌牙关紧咬,死死地瞪着她。   然后就见她站在露台,居高临下地落下一句:“简戌,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除非我不想要了,你才能够自由,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现在正是太阳正烈的时候,颜殊黛没心思和他再费口舌,转身进屋休息了。   简戌闻言在花园里闹了好一阵,然后才不痛不快地驱车离开。   费淏看一场闹剧停下,这才吩咐佣人重新打扫,自己去找了颜殊黛。   “走了?”颜殊黛听见脚步声懒懒道。   费淏颔首低眉:“简小少爷已经离开了。”   颜殊黛见他还杵着,问:“还有事?”   费淏顿了顿才开口:“大小姐昨晚吩咐的事,我还没来及办,是我办事不力。”   事还没办,童养夫的消息倒是传开了。   颜殊黛慵懒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忽地又笑了一声:“难怪人来得这么快,这简家还真是有趣。”   *   简军建设总裁办公室。   派去的眼线来报,刚问了个好,简阳不耐地扫了他一眼:“别废话,赶紧说。”   “是。小少爷今天气势汹汹去紫园找颜大小姐理论,颜大小姐不让他进去,他就直接在那里和保镖打起来了。后来颜大小姐出来说她不同意退婚,还让小少爷收拾行李搬过去,说当初颜家没少帮衬简家,简家不能拿了好处就不认账,把小少爷气到把门前的盆栽全都踢倒了。”   简阳听完脸上尽是不屑:“爸,我就说那小子就是没脑子,您还不信。他这下子可算是把颜家那位得罪得不浅,以后有得他受的。”   简庆华睨了他一眼,然后问眼线:“然后呢,他去哪了?”   “小少爷去赛车场和人比了两场后,又去酒吧喝了一夜的酒,现在还在酒店没醒呢。”   这眼线虽然嘴上还叫着简戌小少爷,但语气里没有半点尊敬,急着邀功请赏。   简阳说:“爸,您真的不用太把那小子放在眼里,您都在这个位上坐了十年了,简军上上下下有谁不听您的?”   简庆华让眼线下去继续盯着,然后看着简阳语重心长:“万事小心为上。”   简阳不屑一顾:“就算他有几分手段,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爸,你就是想太多了。”   *   次日傍晚,颜殊黛约了广告公司的陈总到风入松,谈颜玉即将推出的最新系列珠宝首饰的营销事宜。   风入松是一家会员制的茶馆,园林建筑,小桥流水,十分清幽雅致,是江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一,颜殊黛在这有一个自己的包间。   高层会议进行得顺利,比预计的提早结束,空出来的半小时不长不短,干不了什么事,所以她干脆先到这等着,人还没等到,外面倒是闹哄哄地吵起来。   依稀能听到会所康经理焦灼却无可奈何的劝阻声:“您不能就这样闯进去啊……”   啪的一声!紧闭的包间门被人一脚踹开。   不管不顾硬闯进来的人是简戌,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瞪着颜殊黛,跟仇人见面一样。   康经理连忙对着颜殊黛鞠躬道歉:“颜大小姐,真是对不住,是我没拦住简小少爷。”   他自然是拦不住的,毕竟能来这的人个个非富即贵,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尽量两边都不得罪罢了。   颜殊黛也没怪罪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康经理也是个人精,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生怕被波及,一句话都不多说就麻溜地退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吩咐手底下的人不准靠近。   颜殊黛淡淡地看了简戌一眼:“有什么话就说吧。”   康经理一走,简戌也就不装了,身上那股不知天高地厚的轻浮自大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人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他开口,颜殊黛饶有兴味地打量他:“闹这么大一出来见我,怎么现在倒不说话了?”   简戌慢条斯理地掀了掀眼皮:“我不希望有无关紧要的人在场。”   现在包间内只有三人,除了他们二人就是只剩费淏。   颜殊黛简单使了个眼神,费淏便迅速退至门外,跟个机器人似的面无表情。   简戌散漫不羁地坐在罗汉床的一边,一点都不急着说话,只是盯着对面的女人。   颜殊黛的长相极其妖冶明艳,气质也妩媚勾人,一般人看到第一眼便会将她和富丽堂皇、珠光宝气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和古风古韵的环境也异常合衬。   感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颜殊黛也跟着端量起对方来。   刚才只瞥了他两眼,现在才注意到简戌今天穿的是一整套的西装,只是领带松散,衬衫扣子开了两颗,最经典正式的黑色西装竟然被他穿出几分雅痞慵懒。   她的手肘随意地抵在紫光檀炕几上,抿了一口茶问:“进盖宇了?”   简戌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滞了下,但也很快恢复自然:“没想到颜大小姐的消息这么快。”   颜殊黛笑了声:“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可没找人跟着你,随便一猜而已。”   盖宇建设是简军旗下的子公司,此番简老爷子让简戌进盖宇而不是简军,连简庆华和那些老古董都震惊了,实在琢磨不透他是个什么意思。   颜殊黛却仅凭今天看他的这两眼就能推测出来,他不得不多出几分警惕。   只见她从容自若道:“其实你今天过来的目的我也清楚,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   简戌坐直身子:“颜大小姐不妨听听我说过后再做决定?”   颜殊黛唇边带着淡笑:“你说,只不过我决定了的事情一向不会轻易改变。”   简戌一扫之前的散漫,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听说颜大小姐最近去过几次晋城。”   颜殊黛拿着紫砂西施壶的手顿了顿,然后添了两杯茶水:“不错。”   简戌继续说:“那想必传闻不假,颜玉确实计划开办自己的珠宝加工厂。”   颜殊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不到简小少爷刚回江城,消息竟然如此灵通。”   颜玉和国内大部分珠宝品牌一样,中低端产品主要是由代工厂加工生产,或是直接拿货买断款式,小部分的高端产品才是自主研发设计生产。   代工厂加工珠宝成本低,但款式极易雷同,因此颜殊黛打算在晋城新区建一个自己的珠宝工业园。   虽然这件事基本上已经确定下来,但并未对外公开,连颜玉除了高层以外的员工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简戌却知晓。   这实在是令她感到意外,还有几分惊喜。   既然是她颜殊黛的童养夫,打上了她的名字,那就不能差,不能给她丢脸。   “说说你的打算。”颜殊黛打量的眼神毫不遮掩。   简戌被这直勾勾的目光盯得眉间一拧,因为颜殊黛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条狗,饶有兴味地看着它能闹出什么动静来,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确实不配也不打算让颜家大小姐对他高看一眼。   一个略有心计、但能力有限的小少爷就足够了。   他佯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新建一个工业园对于颜玉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颜大小姐想好让哪家公司来承包这个工程了吗?”   颜殊黛轻哂了声:“不知道简小少爷是代表盖宇还是简军来和我谈这笔生意?”   “那就要看颜大小姐的意思了,只要你不把那天在后花园和我相遇的事说出去,我们再找个双方都过得去的由头把婚事退了,到时候……”   简戌话没说全,但什么意思颜殊黛也清楚,原来这小子是打的是这个主意。   怎么说呢,手段对了,但是方向错了。   要是他能利用这一点,代表盖宇抢先拿下颜玉工业园这个项目,那也能帮他尽快在盖宇站稳脚跟。   而他眼下只顾着解除婚约这样的小事,又痴心妄想和简庆华争夺简军的管理权,简庆华在简军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好对付的,哪能是他抓住简阳挪用公款一点小把柄就能扳倒的?   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   颜殊黛嗓音里含着几分讥诮:“这么有信心?”   简戌对她的轻蔑不以为意:“还得看颜大小姐愿不愿意合作?”   颜殊黛反问:“就算是你能拿到简军的管理权,但对于我来说,你和你二叔代表的都是简军,和谁合作又有什么区别?”   简戌笑了笑说:“当然有区别,我可以让利,但简庆华那个一毛不拔的性子,怕是连一个点都不会让吧。怎么样,颜大小姐要不考虑一下和我合作?”   让利?确实是一个很吸引人的条件。   颜玉此次计划建的珠宝工业园并不是一个小项目,占地近两万平方米,建造成本不是一笔小数目。   简军在江城是建筑行业的龙头企业,本应该是她的首选,但却也如简戌所说的,简庆华是个十足的铁公鸡,要想从他身上拔下一根毛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确实是她在犹豫的点,可建造成本压得再低也只不过是一点蝇头小利,她更在乎的是工程质量。   就这点利润,多考虑一秒都是对简戌这张脸的不尊重。   颜殊黛倏地起身,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挑起简戌的下巴,盯着他的狐狸眼眸光流转:“你说得不错,可我还是觉得这点小利比不上你更让我来得动心。”   简戌神色微不可察地一滞,下巴上的触感微凉,他的一呼一吸全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琥珀皮革掠夺,近在咫尺的红唇有一瞬真的令他动弹不得。   但也仅有一瞬。   他并非是一个会因为女人的撩拨就脸红得手足无措的人,反而眉宇轻佻又痞气:“我竟然不知自己还有这样的魅力?”   颜殊黛的气息再次逼近,盯着他银白的耳钉,嗓音里尽是蛊惑和调笑:“宝贝,对你自己这张脸自信点。”   点到为止。   她心满意足地松了手,重新坐回原位,估摸着约的人也快到了,淡淡道:“慢走,不送。”   简戌一口气不上不下,牙关紧咬,眉眼阴沉得可怕。   颜殊黛闲适地抿了口茶,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怎么,舍不得走?要不然你到隔壁等我,我和客户谈完就带你去约会?你想去哪?去浥江看夜景怎么样?”   简戌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克制不住逆流而上的怒火,睨着她:“好!很好!颜殊黛你给等着!”   这时费淏突然敲门,进来提醒:“大小姐,陈总已经进大堂了。”   颜殊黛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侧眸看着简戌:“还不走,是要我送你出去吗?”   她忽而又笑了一下:“你不走也行,等下陈总到了,我就说我们正在商量婚期,到时候请他喝喜酒。”   这话一出,简戌心里纵然有再多的不痛快也只能暂时压下,狠狠地嗤了她一句:“有病!”   简戌神色暴戾地出了包间,看似是气极了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实则七弯八拐走至一包间前停下,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推开门进去。   康经理竟然也在里面,看到简戌立刻迎上去,不是之前那种浮于表面虚伪的讨好,而是由内心发出来的恭敬,弯腰肃然道:“少爷,林老的电话。”   简戌脸上的阴郁在进入包间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第6章   颜殊黛这边和陈总聊得渐入佳境,却不知与她数墙之隔的包间里,简戌也和一人交谈甚欢。   楚睿干一来便直入主题:“你和颜家大小姐谈得怎么样了?她同意退婚了吗?”   一提到颜殊黛,简戌的眸色瞬间暗了几分:“没有。”   楚睿干踢了他一脚:“没有你还这么淡定,你怎么和她说的?”   简戌双肘撑在黄花梨圈椅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金属绳索袖扣:“我就说颜玉工业园那个项目我可以让利,只要她同意退婚。”   “就这?”楚睿干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简戌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楚睿干:“你有病吧!那点利润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呢,你就拿这个和她谈,她怎么可能同意退婚?”   简戌无视他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神色晦暗不明:“我本来就没打算退婚。”   他先前的不忿也不全然是演的,虽然早知道在颜殊黛眼里,他使的那些手段根本不值一提,但被她当成小白脸一样调戏还是让他感到不轻的屈辱。   “不是,你真打算和她结婚啊?”楚睿干满头问号。   简戌赏了他一个白眼。   楚睿干愣了愣,完全搞不清他这是要做什么:“前两天你让我帮你放出你们订过娃娃亲的消息,今天你在外面闹这么大一出就是为了找她退婚,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是想和她结婚还是不想和她结婚?”   简戌散漫地吐着烟圈,悠悠开口:“当然不想,只不过我现在需要她承认这段婚约。”   “别卖关子。”楚睿干没好气地催促。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简戌的神色浮现出些许冷意:“从我回国那天起,简庆华就一直找人盯着我。”   楚睿干恍然大悟:“难怪我表弟说他几乎天天在酒吧夜店碰见你,我当时还奇怪呢,你小子演得够累的吧?”   其实早在简戌读高中的时候,简庆华就一直提防他了,他在牛津那几年,也时不时有人向简庆华报告他的行踪。为了让简庆华放松警惕,那边所有吃喝玩乐的地方都被他去了个遍。   英国那边毕竟还是山高皇帝远,要骗过简庆华的耳目还是很容易,但是回到江城就不同了。   他本身就不是喜欢酣歌恒舞的人,这些日子装花花公子在夜店左拥右抱真是要被恶心吐了。每次回去都要在浴室呆上一个小时,恨不得从头到脚洗个八百遍才觉得干净。   谁能想到混迹声色场所多年的简小少爷至今还是个处男,连初吻都还留着?   要不是为了应付简庆华,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种地方一步。   他读高中的时候就听过学校里不少人已经和女朋友上过床了,大学到了国外那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开放得很。   校里校外,对他明示暗示的女孩子不少,但他都不为所动。被他拒绝过的人都只是以为他要求太高,毕竟就他长的这一张绝世渣男脸,说他到现在还没做过谁信啊?   简戌眼里流露出不耐:“累是一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表哥和你表弟一个性子,天天开跑车泡吧撩妹,和那的老板都能称兄道弟了,我再这样继续装下去,露馅也是迟早的事。”   楚睿干点头:“确实。”   简戌唇线轻扯:“但只要颜殊黛知道我是她童养夫,以她那爱消遣人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乐子,也不可能让我去花天酒地。只有这样,我的一切反常举动才能说得通。”   这让楚睿干想起圈子里那些关于颜殊黛的传闻,说她占有欲控制欲特别夸张,谁要是和她谈恋爱,那简直比下地狱还难受。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见她身边缺过男人。他前两个月还看见颜殊黛和季家刚接手公司的小公子在一起呢,听说是不久前才分的手。   “不过要放消息你自己放也行啊,何必让我先放给颜殊黛,绕这么一大圈?”他问。   简戌狭长的眼尾微扬:“生日宴那天我故意让她听到我在调查简阳挪用公款的事,一旦她察觉到我和她听到的那个公子哥形象有出入,以她的谨慎程度,一定会去调查我。”   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深邃幽暗:“童养夫这件事让她自己查出来比我放消息要来得自然得多,否则她一想就知道是我设的局,要她配合我演这出戏就难了。还有——”   “还有什么?”   简戌喉结滚动了下:“没什么。”   楚睿干翘着二郎腿:“你就不怕她到时候真逼你和她结婚?”   简戌目光笃定:“她不会的。”   楚睿干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语气戏谑:“你这么了解她?”   “你觉得她像是那种想结婚的人吗?”简戌慢条斯理地反问。   楚睿干给他问得一愣,这么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就颜殊黛三天两头换男友那个劲,确实不像是有结婚打算的。   他不免佩服简戌想得那么周全,然后又对他不怀好意地挑了下眉:“就颜殊黛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要是知道你这么利用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自己小心点吧,别到时候阴沟里翻船。”   *   这一天,颜殊黛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利用两场会议的间隔的一个小时来到一家中式裁缝铺。   经营这家甘记裁缝铺的是一对老夫妻,里面还有两个年轻的学徒。   老师傅的手艺是祖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祖辈是皇宫里的宫廷裁作。   虽然绣工极其精巧绝伦,但行事十分低调,也只有江城豪门圈里太太小姐才知道老式居民楼里还藏着这样一家了不得的裁缝铺。   因为衣服都是纯手工制作,且只有两位老师傅和几个学徒,所以定制一件衣服到手最少也要小半年的时间,并且需要提前预约排队,现在排队的话排期大概已经要到两年后了。   颜殊黛之前在这边做过几身旗袍,但今天订的不是旗袍,而是一套中式婚服。   虽然和季许分手了,但她准备在三十岁这一年结婚的计划并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没了这一个找下一个就是了,反正这个世界上男人多得是。   费淏今早已经和店里沟通好时间了,所以小学徒一看到颜殊黛进门就赶紧上前招呼,边倒水边拔高声音冲内室喊:“甘姨,颜大小姐来了。”   “好!”甘姨应了一声,放下手头的针线走了出来,然后问颜殊黛:“颜小姐来啦,婚服已经做好了,我现在拿出来给你试?”   颜殊黛颔首礼貌道:“嗯,麻烦甘姨了。”   她对于甘姨这种有追求有真本事的人,心里总是敬重的。   虽然大家都叫她甘姨,但其实甘姨今年已年过八十了,如此高龄还在为传承这份技艺不辞辛劳。   不一会,甘姨就拿了一套龙凤褂出来,颜殊黛跟她进了试衣间。   这套褂黄甘姨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做好,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如今看到颜殊黛穿着上身的效果才觉得没有白费,换做其他人未必撑得住这套褂黄的雍容华贵。   她不禁连声称赞,眼里泛着感慨的泪光:“好!真好!颜小姐穿着真是好看!”   颜殊黛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片刻,也很是满意。   两年前,她初初将结婚生子列入人生规划时就来找了甘姨订了这套婚服,见证了它从一张手稿到眼前栩栩如生的模样。   甘姨贴心询问:“有没有哪里不合身,需要修改的地方?”   虽然婚服是两年前订的,但甘姨一边做另一边也会根据颜殊黛的身材做出调整,想来应该是很合适的。   颜殊黛满意道:“没有,很合适。”   甘姨想到还在外面的费淏,于是提醒了下:“颜小姐要不要出去让费先生也看一看?”   颜殊黛直接道:“不需要。”   “那这次是要直接带回去还是……”   颜殊黛略微思忖了下:“先放这保管吧。”   和颜锳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些,要是被她妈发现这套婚服,那势必又要大吵一番。   “好。”甘姨点头答应,然后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套对襟马褂的新郎服呢?”   新郎服由她的老伴尤叔负责,同样是两年前一起定制的,只是现在婚服都做完了,新郎却还没来过一次。   甘姨心里觉得奇怪,按说他们做衣服必定得先给客人量体再裁衣,可当初他们问新郎什么时候有空来量尺寸,颜小姐却让他们以费先生的身材数据作参考就行。   一开始他们是坚决反对的,可是后来一直不见新郎人影,也只能妥协了。   直到今天,他们都不知道新郎服的主人究竟是谁,别说他们不知道了,只要还没到领证那天,就连颜殊黛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简戌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他现在行事还太过幼稚,但他的背后是简家,只要她帮他……   “那要不要让费先生试试看那套马褂合不合身呢?”甘姨问,她也知道颜殊黛和费淏并非一对,所以没说新郎服,只说是那套马褂。   颜殊黛忖量了下:“还是不了。”   虽然那时候让尤叔以费淏的身材数据作参考,但也只是参考而已,就跟平时买衣服看码数没什么区别。   她对于男人的身材有一套自己的审美标准,以前交往过的每一位男友都在这个标准左右,相差不了多少,而费淏恰好就踩在她审美线上,不偏不倚,所以以他的身材数据作参考完全错不了。   可要是让他试做好的婚服,那就确实不合适了。   反正衣服尺寸大差不差,试与不试意义也不大,眼瞧着一个小时也快到了,颜殊黛准备着回公司:“婚服都先放在这里,我过段时间再带人来试。”   “诶好。”甘姨下意识应了一声,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颜殊黛说的带人来试是什么意思。   颜殊黛这边刚换下衣服走出试衣间,那边正门就有人进来。   真是冤家路窄,来的正是跟她有过过节的何灵妤。   上次也是在这里,颜殊黛约了时间来试做好的旗袍,于是甘姨就先把旗袍拿了出来,放在外面。   她到的时候,何灵妤正胡搅蛮缠要甘姨把旗袍卖给她,甘姨在一旁手足无措。   墨绿色暗纹钉珠,很别致的款式,的确有让人一眼惊艳的美。   裁缝店有私人定制,独一无二定制的衣服都会收在里间,只有客人到了才拿出来。   也有一部分成衣是可以直接买走的,一般情况下这类衣服就是穿在假人模特身上摆在橱窗里,有大中小三个码数,价格相对来说也比较便宜,只有定制的一半。一个款式就那么几件,所以也是约定俗成的先到先得,没有先给谁留着的道理。   何灵妤不听甘姨的解释,点明了就要那件墨绿旗袍,她身边的两个小姐妹也跟着帮腔,还添油加醋说甘姨瞧不起人搞区别对待,一副今天不把旗袍卖给她们就不罢休的模样。   开门做生意当然来者都是客,更别说往来的都是江城上流圈里的贵妇小姐,甘姨一个小人物哪里得罪得起,又怎么可能会看轻谁呢?   这件事确实是她自己的失误,才导致何灵妤以为那件旗袍是普通成衣,觉得是因为自己没让她试,她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下不来台,所以才执意要买。   甘姨一时间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旗袍是颜殊黛定制的,可何灵妤这边她也没法交代。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她这生意也别做了,人人都会觉得是她拜高踩低,势利眼,才不肯把衣服卖给何灵妤,只想留着讨好颜殊黛。   三言两语间,颜殊黛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桌上顺起把剪子,把那手工缝制了两个月的旗袍划出两道大口子,扔在地上。   然后看着何灵妤,语调讥讽:“好好的一件衣服,可惜就这么脏了。”   一下就把矛盾转移到她和何灵妤身上。   何灵妤听出来她是在讽刺自己不配,瞬间气得七窍生烟:“你竟然敢讽刺我?”   颜殊黛盯着她的眼睛,姿态极为傲慢嚣张:“何灵妤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东西,谁都别想碰一下!”   最后何灵妤是被费淏强制性“请”出去的,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丢过这样脸,在门口咒骂了颜殊黛好一通才踩着高跟鞋愤愤离开。 第7章   甘姨抱着婚服一出来就见到这样势如水火的场面,当即被吓得身子一抖。   颜殊黛冷着一张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在门口的何灵妤还有她身边的叫张什么瑶来着……张若瑶。   没错,是张若瑶。   对于张家,颜殊黛其实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因为以张家的实力距离挤上江城上流圈的门槛还差上一大截。   她之所以对张家还有几分印象,是因为张家和何家的姻亲关系。   何灵妤的母亲和张若瑶的母亲是亲姐妹,所以这些年何家没少在生意上照拂过张家。   何家做的也是珠宝生意,和颜玉有不小的竞争关系,因此颜殊黛才对和何家有姻亲关系及生意往来的张家多了些许关注。   但张若瑶的父亲张涛确实没什么生意头脑,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全靠何家帮衬,等着何家施舍一杯羹,要是离了何家怕是连半个月都撑不下去。   张若瑶微低着头,轻轻扯着何灵妤的袖口:“妤姐,要不我们去别家店逛逛吧。”   何灵妤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盛气凌人地说:“我们凭什么走,难道她颜殊黛在,别人就不能进去吗?我们又不是买不起!”   上次被颜殊黛从甘记轰出来,她简直是颜面扫地!她堂堂何家大小姐,凭什么被人这么欺负?   今天她必须出了这口气不可!否则她怎么在她那些姐妹面前抬得起头,别人都以为她何灵妤任人搓圆捏扁呢。   看到张若瑶这么胆小怯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天真是不该带她出来,成天畏畏缩缩的,简直丢尽了她们何家的脸。   何灵妤不由得斥骂了句:“我们家又不差颜家什么的,你怕什么?”   大不了和颜殊黛撕破脸皮,颜殊黛背后有颜家撑腰,那她背后也有何家。   上次她那是吃了没带保镖的亏才被颜殊黛赶出来,现在她出行随身跟着两个一米八的壮汉,谁怕谁啊?   张若瑶知道何灵妤怪她给她丢脸了,瞧不起她胆小怕事的样,可她也不想啊。   如果她能有何清雯那样的家世背景,那她也用不着天天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小心得罪了谁,给他们家带来麻烦。   她就怕要是吵起来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何灵妤惹得起颜殊黛,可她惹不起。   张若瑶偷偷撇了一眼屋里的那个女人,即便是隔着前院看得不太清楚,但她还是能感受颜殊黛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不容冒犯。   她低声劝道:“妤姐,要不还是算了吧。”   但何灵妤反而被她这句话激怒:“算什么算?”   然后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冲进去,她无奈但也只能跟在身后。   何灵妤朝着颜殊黛阴阳怪气:“不知道颜大小姐又买了什么衣服?”   颜殊黛不禁皱眉:“何灵妤,你别没事找事。”   张若瑶根本不敢正眼看颜殊黛,于是低垂着头往她身后一瞥,也就是这么一眼的功夫,让她看到甘姨抱着的衣服防尘袋里露出的一小片龙凤刺绣——颜殊黛刚才试的居然是一件婚服!   她的亲哥哥前几个月刚办完婚礼,嫂子的婚服也是全程跟着一起选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件龙凤褂。   颜殊黛要结婚了?这个念头让她心口猛地一紧,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移开视线,但脑子里还是不停地冒出猜想。   最近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简戌和颜殊黛订过娃娃亲,他们该不会是要……   不可能!不可能的!简戌根本就不喜欢颜殊黛,还一直去找她退婚。   可要是颜殊黛坚持要和他结婚呢?颜殊黛可是颜玉唯一的继承人,她要是坚持,简戌该怎么办呢?   她自己又该怎么办?   张若瑶心里乱成一团。   颜殊黛眼里的轻蔑让何灵妤更来气了,她不怀好意道:“是不是只要被我碰一下,你就又要把这件衣服剪掉?”   说完她的右手作势往甘姨的方向伸去,却被人钳住手腕动弹不得。   男人语气冷硬:“何小姐,请你自重。”   “疼疼疼!你放开我!”何灵妤疼得脸色煞白,冒了一额头的冷汗。   张若瑶这下也不能当隐形人了,连忙上来劝阻:“妤姐!这位先生,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颜大小姐,你先让他松手吧,求求你了。”   颜殊黛示意费淏松手,眼里露出几分不耐:“何灵妤,我没心情陪你闹,你别给我在这撒泼。”   何灵妤五官痛得皱成一团,恶狠狠地瞪了几眼身后人高马大的保镖,看到费淏钳住她的手腕居然都不上来帮忙:“废物!一个个都是饭桶吗?我是请你们来保护我的,还是请你们来看戏的?”   两个保镖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极其羞愧难当,刚才他们是想上前阻止来着,可竟然被那人的眼神震慑得头皮发麻,明明和他们一样只是个保镖,却让他们莫名地产生一种如坠冰窖的恐惧。   何灵妤怒火攻心:“颜殊黛,你他妈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不要以为你仗着颜家就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我们何家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是吗?”颜殊黛轻飘飘道。   何清雯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你等着,我这去告诉我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颜殊黛轻嗤一声,语气十分无奈:“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来告家长那一套啊?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找谁来都没用,你爷爷在我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还想着他能为你出头啊?把你的脏话都给收回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不准走!”何灵妤气急败坏地拦住她。   颜殊黛其实不想和她起冲突,她知道何灵妤这样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公主就是喜欢使些小性子,享受被拥戴被追捧的感觉,哪个人让她丢了面子,那她就要下个小绊子出口气,再大的坏心眼是没有的了。   上次她那是为了给甘姨解围,谁能想到会被揪着不放?   颜殊黛看着何灵妤那一脸气鼓鼓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威胁道:“让开,你要是不让,我直接打电话给你爷爷,叫他领你回家。”   听到爷爷,何灵妤还是怂了,她刚才搬出爷爷不过是想吓一吓颜殊黛,要是真让她爷爷知道了这件事,怕是又要说她不懂事了。   但颜殊黛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还是在她平时最瞧不起的张若瑶面前,这一口气她咽不下去。   想来想去她把目光转向甘姨:“你,把店里的衣服都拿过来给我试。我试衣服颜大小姐总没有意见了吧,还是说这家店只有颜大小姐一个人能来?”   颜殊黛一听就知道何灵妤这是故意挑事,不好明着和她作对就把气撒在甘姨身上,这一屋子的衣服要甘姨陪她试到什么时候?   她面色一沉,刚要说话却被甘姨拦下。   甘姨心里明白,颜殊黛是上次为了给她解围才和何小姐结怨,所以她是又感激又愧疚。   如果试一下衣服,就能平息何小姐的怒火,那要试就试吧。左右不过是她劳累一些,不是什么大事。   见甘姨坚持,颜殊黛也没办法,她还有工作,不可能在这盯着,怕她离开后何灵妤更加放肆,所以说了一句:“试衣服当然可以,只不过要是到时候何小姐买得少了,怕是会有人说何小姐真是穿什么衣服不好看,试遍了一屋子的衣服都没挑到几件合适的。”   她一句话直接让何灵妤在裁缝铺花了三个月的生活费。   甘姨这一天也算是累得值了。   *   陪何灵妤逛完街后,张若瑶就去简家找了简戌。   简戌刚一回家就见到在客厅里坐着的张若瑶,想绕开客厅直接坐电梯上楼,却无奈被她发现。   “简戌,你回来了。”张若瑶站起叫他,语气里有些惊喜,然后柔柔地笑着。   简戌面无表情地进到客厅:“你怎么在这?”   张若瑶被他的冷漠刺痛了几分,眼神黯了下去:“我找你有事。”   简戌皱了下眉,他不知道张若瑶和他之间能有什么好聊的,还值得她专门来这一趟:“什么事?”   “今天我和我堂姐去逛街,然后在甘记遇到了一个人,是颜家大小姐,你应该知道她吧?”张若瑶小心翼翼地说着,时不时观察着他的表情。   简戌不耐烦地嗯了声。   他最反感的就是张若瑶这副有话不直说,拐弯抹角的性子。明知他和颜殊黛的事传得到处都是,还要问他这个当事人认不认识颜殊黛,简直可笑。   张若瑶察觉到他的不悦,眼睫不安地颤抖起来:“我一不小心看到她在裁缝铺定做的衣服,好像是……”   “是什么?”简戌心烦意燥地问道。   张若瑶嗓音弱得几乎听不清:“好像是一件褂黄。”   “褂黄?”简戌并不知道什么是褂黄。   “就是龙凤褂的一种,也就是……传统的中式婚服。”张若瑶说着说着眼里含了层雾气,抬头看他,声音直颤,“你知道这件事吗?”   简戌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一时间搞不清楚颜殊黛是个什么意思。   他十分确定颜殊黛并没有和他来真的打算,那她准备婚服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她有结婚对象了?   张若瑶疯狂地想从简戌脸上看到点什么,见他不发一语,眉头紧蹙,应该也是才知道有这件事,那也就是他没有和颜殊黛结婚的意思,得到这个认知,从下午就萦绕在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咬着唇克制自己的喜悦,连忙解释:“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你不要误会颜大小姐,她可能就是做了一件日常的衣服。都是我不好,没看清楚。”   简戌却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安慰她,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你知道就好,别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到处乱说。”   听到他这么说自己,张若瑶心里一阵刺痛,眼眶发酸:“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你不知道才过来和你说的。”   简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现在事情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说完他没等张若瑶的回答,径直往楼上去。   张若瑶看着他挺括修长却又冷漠无情的背影,眼里渐渐布满泪光。   这几年她不止一次地后悔过当初拒绝简戌,他对她笑过,关心过,示好过,甚至为了追她追到了牛津,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因为她的冷淡,她的不回应,简戌到英国两个月后就开始流连于各种酒吧,没再对她多看一眼。   她原本是可以和他在一起的。   不行,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简戌现在对她这么冷漠不也恰恰说明他在乎她吗?是因为对她的不回应失望了,所以才不敢重新接近,所以才整日花天酒地来逃避现实。   只要她可以证明自己对他的心意,那他就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   *   出了简家,张若瑶有事去了公司,到十一点才回了何家。   昨晚她们一家人去何家吃饭后,她的大姨也就是何灵妤的妈妈留她在何家住几天。   她当然也没推脱,毕竟何家比她们家条件好太多了。   她们家现在一家人住的是三百平的平层,面积不小装修也高档,但比起何家这样真正的庄园豪宅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花园泳池,酒窖影院,管家保姆,这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她每一次来都会幻想,如果她是大姨的女儿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住在这里,享受这里的一切。   见她回来,佣人赶紧给她开门:“瑶小姐,你回来啦。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点夜宵。”   佣人态度上的恭敬和热情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是这里的主人,而不是暂住的客人。   可很快这个泡沫就被打破,何灵妤一脸不快:“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张若瑶明知她是把在颜殊黛那里受的气撒在自己身上,但还是敢怒不敢言,赔着笑脸撒了个无关痛痒的谎:“我去了一趟公司。”   她指的当然张氏,而不是何氏。几个月前从牛津毕业,回国后她就直接进了公司帮爸爸的忙。   何灵妤抬了抬眼皮:“就你家那个小破公司有什么好值得操心的,让我爸多给几个单子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本意是想让张若瑶不要那么才晚回来,一个女孩大晚上的在外面不安全,但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尴尬地瘪了瘪嘴,然后快速地说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语速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张若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误会。”   其实何灵妤说得没错,她们家确实就是靠着何家才活下来的,没了何家什么都不是。   她相信何灵妤是无意的,可这份无意中透出来轻蔑才让她更为难受。   因为何家的关系,她从小上的都不是她这个家世可以上的学校,同学若有似无的排挤,老师区别对待的目光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她一直要争第一名,让所有人,至少在学习上能平等地看上她一眼。   她很恨命运的不公,何灵妤三流大学毕业却可以在何氏当人事经理,而她靠自己努力考上牛津也只能在自己家的小公司工作或是在别的公司从基层做起。   她明明那么的努力,她明明就不差别人什么,却还是被人看不起。   何灵妤看她一直不说话,扭捏不安地扯了下她的衣服:“喂,你真的生气了?”   “没有。”张若瑶缓了缓神色,顿时计上心头,“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何灵妤看她愿意和自己搭话,忙问:“什么?”   “今天我陪你去甘记,然后我看到甘姨抱着的衣服好像是一件……”张若瑶又像之前和简戌说话那样的饶腾。   何灵妤一下被勾起了好奇:“一件什么?”   张若瑶半皱起眉,看起来很是犹豫不决:“一件就是……就是那种龙凤褂,你知道吗?就是前几个月我哥结婚我嫂子穿的那种。”   她这么说何灵妤就算是不知道龙凤褂是什么,也知道是婚服了,尖叫出声:“婚服?颜殊黛她居然去做婚服?”   张若瑶嘘了一声:“你小点声。”   何灵妤毫不在意:“我在自己家怕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衣服套在防尘袋里,我也只是看到一点。”张若瑶吞吞吐吐地说,“不过那个花纹确实很像,你也知道我嫂子的婚服是我一直在陪她挑的。”   何灵妤一拍沙发:“肯定是!不然甘姨怎么那么紧张不让我们看!”   “应该是颜大小姐还没准备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吧,所以才让甘姨保密。我本来也不打算说的,你问我我就只告诉了你,你千万别说出去,惹到颜大小姐生气就不好了。”张若瑶故意小心谨慎地提醒何灵妤要保密。   果然何灵妤一听就不服气地说:“凭什么我们要帮她保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我就要让大家都知道!”   张若瑶又劝了几次,可她越劝,何灵妤就越要把这件事抖落到人尽皆知。   她虽然还不知道颜殊黛为什么隐瞒,但这件事一定和简戌有关。   她看得出来简戌对此并不知情,也不喜欢颜殊黛,所以她要帮他。   只要她破坏了颜殊黛隐藏的秘密,那么颜殊黛精心计划的事也就不可能那么顺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0 14:34:34~2022-05-11 12:3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界上最深情又失风度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颜殊黛也是没想到,她昨天才去的甘记,今天她定做了婚服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   甘姨那边她交代过保密,所以只能是何家那两姐妹,估计是昨天被她们看到了什么,张若瑶胆子小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说,应该是何灵妤为了报复她干的。   这个何灵妤,真是净会给她找麻烦!   本来她还想瞒着颜锳的,现在看来还是免不了一场狂风暴雨。   颜锳一个电话直接把她叫回鼎湖。   来的路上竟然让她想出来了一个避免争吵的好法子。   一进家门,人还在玄关换鞋呢,那边就传来劈头盖脸的一阵骂声:“颜殊黛!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上次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连买婚服这样大的事都瞒着我了,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需要知道啊?是不是等你结婚那天,我和你爸都不用出现在婚礼上?你要这么觉得那你提早跟我说一声啊,我保证不再管你的事。”   颜殊黛换完拖鞋进客厅,就见沈龄舟一边给颜锳拍背顺气一边给她递眼神。   已经想好对策的她十分淡定:“妈,你先听我解释。”   颜锳牙关紧咬,厉声道:“行,我倒要看看你能解释出什么来。”   颜殊黛语气平缓:“婚服的事确实是真的,还有一件婚纱在巴黎,但是这都是我两年前就定了的。”   颜锳一听,心里火烧得更旺了:“两年前!好啊你颜殊黛,你居然敢瞒我瞒这么久!”   颜殊黛连忙求助沈龄舟:“爸。”   沈龄舟安抚住颜锳:“消消气,消消气,你先听她说完。”   颜殊黛慢条斯理道:“一件婚服,不管是中式还是西式的,定做至少都要一年,我不可能去买那些流水线生产的。妈,这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   颜锳嗯了一声,她的女儿结婚当然要穿独一无二的婚服。   “我今年也三十岁了,不可能等到想结婚那天再去准备婚服,那样都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出于这个考虑,我才提前定制了。两件婚服都快做好了,我不可能现在再说不要吧?”颜殊黛故意把重点从隐瞒转移到婚服定制时间之久上。   见颜锳果然脸色好了不少,颜殊黛继续下迷魂药:“我答应了你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就结婚就一定会做到,你要是不信的话,我把这两套婚服都放在家里,你来保管行了吧?”   颜锳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其实我本来就是打算两套婚服都做好后一起放在家里,那个时候再和你们说,也不是多着急的事,对吧?”   颜殊黛一脸诚恳,其实心里想的都是婚礼算什么,领了证才是真的,只要户口本在她手上就好。   颜锳怕被她忽悠了过去,问她要个具体时间:“行,那婚服什么时候做好?”   颜殊黛如实相告:“我在甘姨那里定的一套褂黄昨天刚做好,今天我就让人送来家里。婚纱还在修改,我再去问问巴黎那边的负责人。”   矛盾解决,一家人终于能和和气气地吃顿晚饭。   饭桌上,颜锳想起一件事:“简戌和你定过娃娃亲那事怎么突然传出来了?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她现在对结婚一类的词汇特别敏感,生怕一个不注意,颜殊黛就先斩后奏领了证。   颜殊黛虽然有这个想法也付诸行动了,但最后没成她当然也不背这个锅,思及此,她的眼里生起几分凌厉,沉声道:“不是我,是简庆华做的。”   颜锳感到奇怪:“简庆华?他想干什么?”   颜殊黛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呢?”   本来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现在弄得人人皆知反而不好收场了。   颜锳问:“你打算怎么办?”   颜殊黛眸光微动:“静观其变吧,看看简家那边到底是要做什么。”   颜锳赞同:“也好,简庆华名义上是简戌的二叔,但实际上和简戌他们一家完全不对付,简戌刚回国他就来这么一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多留意着点,毕竟我们两家之间还有你梅初奶奶这一层关系,简戌年纪小,你多帮衬着点,别叫他被人算计吃了亏。”   “嗯。”颜殊黛应了一声,然后唇角渐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可不止是简庆华一人想把童养夫一事闹大,她想,简戌竟然也想。   *   自从颜殊黛定制龙凤褂的事情传开后,简戌几乎一天来找她一次,但她都避而不见,配合了他演这么些天的戏,也该让他尝尝碰壁的滋味。   江城地处南方,十一月的天还不见半点秋意,反而烘得人不敢出门。   “大小姐,简小少爷还在大门口等着。”陆婶来报,语气里尽是焦急和心疼,“你看,要不要让他进来?”   毕竟有谁能忍心看着一个长得这么俊的、一看平时就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两小时?   颜殊黛除外,听到陆婶的话,她的心里没有半分波动。   这是她给简戌的一个小教训,好让他明白利用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愿意配合,但也要从对方身上讨上点什么东西,不可能叫人白白占了便宜。   大门外,简戌斜倚在被晒得发烫的黑色机车上,面无表情地朝里望着露台的方向。   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颜殊黛那天的一句话,她说——简戌,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除非我不想要了,你才能够自由,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神情倨傲,语气笃定,仿佛真的已经把他牢牢握在手里。   难道她真有和他结婚的意思?   可颜殊黛分明不喜欢他,有的只是一点跟逗猫逗狗似的兴趣,而他一个在被排除在权力中心的二世祖,即便家境显赫,也没有可以让她利用的价值。   直到婚服这件事出来之前,他还坚信颜殊黛不肯退婚,只不过是把他气急败坏的反应当做解闷的小玩意。   但现在他也不确定颜殊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婚服一事绝对与自己无关。   那天张若瑶来找他后,他就立刻去找人调查了,颜殊黛那套龙凤褂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定做的,而他们认识也不过短短数十天。   所以,肯定与他无关。   既然这件事和他没关系,那他也不想掺和进去,只准备装不知情,可偏偏张若瑶捅到圈子里的人把这件事当做饭后谈资的地步,简庆华自然也知道了。   所以他也只能追着赶着向颜殊黛问个清楚,要个说法,以此来麻痹简庆华。   所以即便知道颜殊黛故意把他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他也只能继续等着,等到里面那位大小姐消气。   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黑,耳边似乎有人在喊他:“简小少爷!简小少爷!”   再次睁开眼,人已经在室内了。   简戌下意识撑着手臂坐起来,谨慎地环顾四周一圈,发现这是一间卧室,他现在躺在床上,并且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没等他理清发生了什么,一旁的陆婶絮絮叨叨起来:“简小少爷,您下午在门口中暑晕倒了,医生说您醒后先把藿香正气水喝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大小姐您醒了!”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其实简戌一直有健身的习惯,身体素质很好,本来在烈日下暴晒几个小时也不是多大的事,但最近这段时间白天要应付简庆华的监视以及暗中布局谋划,凌晨还要和英国那边的高层视频会议。   两头顾,身体一时吃不消,所以今天才出乎意料地晕倒。   简戌刚把药喝完,颜殊黛的脚步声就已经在门外响起。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才两个小时就不行啦?”   知道她指的是他在烈日下晒两小时就中暑晕倒,但配上她笑盈盈却又不及眼底的表情,简戌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更何况这个女人之前还对他耍过流氓,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无视颜殊黛似有若无的调侃,语气冷冽:“我的手机在哪?”   一醒来他就发现身上的随身物品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颜殊黛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她发现简戌这个人生病的样子比平时惹人怜爱了不少,一身刺都变得不那么锐利。   唇色煞白但两颊却跟扫了一层腮红似的,连手骨关节都是粉的,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一晒就晒得皮肤黑红,和关公差不多。   他的皮相极好,身上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白皙透净,汗毛微不可见,像精心打造出来的白玉。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颜殊黛已经初步将简戌列入她的结婚对象名单。   眼前这个人的五官精细漂亮得锋利,像一把精雕细琢的泛着冷光的匕首,简直就是为了她的审美标准量身打造的。   如果他能执掌简军大权,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感受到自己身上黏得像蜜一样的视线,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在简戌心里升起涨大,他加重语气再次强调:“我的手机。”   颜殊黛暂时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好笑道:“你急什么?我还能拿了你的手机不成?”   然后就吩咐身后的陆婶去把他的手机拿来。   陆婶离开,房间里仅剩他们二人,简戌拧了下眉,脸色微沉:“你可以走了。”   颜殊黛故意支开陆婶,就是想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想到简戌来了这么一句。   她要是真听他的话出去就不是颜殊黛了。   她的眼眸忽地变得玩味起来,音调刻意拖长:“这是我的卧室,你现在睡的是我的床。你要我去哪?啊?”   简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是吗?颜大小姐就住这样的地方?连个衣帽间都没有?”   他早就观察过这件卧室的陈设,虽然装修豪奢,但无论从空间大小来讲还是装潢绝对达不到主卧的标准,更别提是颜殊黛这种从小到大享受惯了的大小姐的高要求,因此这只能是一间普通客房。   没骗到简戌,颜殊黛觉得没趣,不到一秒,眼波又流转起来:“诶,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简戌神色漠然,显然对她即将要说的话没什么兴趣。   颜殊黛的气息逼近,声线像蛇一样带着蛊惑和危险:“你和我在一起,我帮你对付你二叔,怎么样?”   简戌警惕地微眯起眼,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颜殊黛是喜欢上他了才说出这番话:“你究竟想干什么?”   颜殊黛狐狸眼中含着一抹探究的笑意:“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演得挺累的,想帮帮你。”   简戌下颌线冷硬分明:“我不需要。”   颜殊黛倨傲地挑了挑眉:“真的吗?我敢保证颜家对你将来争夺简军的控制权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简戌总觉得,颜殊黛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件货物,时刻在心里评估他的价值和风险,然后再计划下一步行动。   他冷声回击:“所以要我把自己卖给颜大小姐吗?”   只要和她在一起,那她就帮他拿到简军的决策权。   这算什么?   颜殊黛狭长的眼尾微扬:“说得那么难听干嘛?和我在一起,你很吃亏吗?更何况以你现在的实力,能斗得过你二叔吗?”   一提到简庆华,简戌眉眼就阴沉得可怖,语气凛冽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这就不劳颜大小姐费心了,能不能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只给你这次机会,确定真的不要吗?”颜殊黛的笑意里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似乎在嘲笑着他的不识好歹。   简戌的声线狠厉,咬着牙一字一句:“确定,真的,不要。”   “行吧。”颜殊黛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然后凝眸注视着他,“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不懂得低头的人是要吃苦头的。”   简戌不禁在心底冷笑一下,布满寒意的眼底透出痞气:“多谢颜大小姐提醒。” 第9章   简戌的抗拒反而激起了颜殊黛更加浓厚的兴趣,既然已经有意将他列入结婚人选,那她就不可能轻易停手。   佣人的敲门声如及时雨,打破了屋内凝滞结成霜的气氛。   “我来吧。”   颜殊黛接过佣人手里的东方骏马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有一碗瘦肉粥和简戌的随身物品。   “你七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吧。”   但简戌现在根本不想和颜殊黛待在一个空间里,拿完东西就准备离开,那还顾得上喝粥啊?   只见他直接从托盘上拿走自己的手机和钱包,动作迅速地掀开被子:“不需要!”   几乎是同一时间,颜殊黛拿着碗的手已经到他身前,俩人都没来得及躲开,猛地撞上。   啪的一声!   碗里的粥尽数浇在颜殊黛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床边一地碎片。   气氛瞬间落入冰点。   颜殊黛被粥烫得倒吸一口冷气,眉间一拧,眼底阴沉一片:“简戌,这是你伤我手的第二次。”   说完她不等简戌解释,径直走向套房的浴室。   费淏听到声音第一时间从门外闯进来,视线飞快地搜寻了一圈,却只看到简戌一人,眉头深深蹙起。   听到浴室传来的流水声,他快步走了过去。   “大小姐,你没事吧。”费淏磁性的嗓音里藏匿着几分焦急与担忧。   颜殊黛慢条斯理地冲干净手上的粥,再拿起毛巾擦干,然后才淡淡地瞥了费淏一眼。   她知道像简戌这种乖戾不劣的人最怕的就是欠别人什么东西,凡事都要划分得一清二楚,不欠一分人情,欠得越多越久,他就越不安越放不下。   看似寡情少义,其实比大多数人更重视感情渴望关怀,那些不屑狠戾不过是他的伪装。   怕得不到,怕结果会令人失望,所以就干脆提前表示自己不需要,反而这样还能维护一点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打破这种人心理防线的第一步,就是引起他的愧疚。   仅是一个眼神,费淏就明白了颜殊黛到底想要做什么,配合道:“我去找迟医生。”   陆婶一边收拾残局,一边看着简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简小少爷您不该这样的,我们小姐看到您晕倒立刻让人请了医生,又吩咐我给您熬粥,这粥都熬了两个小时。您就算不领情,也没必要朝我们小姐发火吧。”   简戌神色划过一丝不自然,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解释。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是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费淏一脸阴沉地出来,又急匆匆地带着医生进去,心头莫名有些堵。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结果都是他造成的,就算他对颜殊黛有再多的不满,也理应留下来道歉。   费淏从浴室里出来,面上恭敬但语气里听不出半分:“简小少爷,你可以离开了。”   简戌充耳不闻,态度强势:“她怎么样?”   费淏语气冷硬:“大小姐不想见你,简小少爷,请回吧。”   看费淏大有他不走就要动手请人的意思,简戌不悦地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厉:“费淏,我打不过你,但你也打不过我。只要我不想走,谁都没本事让我移动半分。”   有了十几天前花园里的那场较量,俩人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个底。   他那股因为生病减退几分的张狂傲慢劲又出来了,黑瞳里的戾气一触即发:“你要是想动手,我随时奉陪。”   浴室里,迟衡一进去就急赤白脸地冲颜殊黛喊:“手伤到哪了,我看看!”   颜殊黛神色从容地靠着洗手台朝他伸出左手,妖冶的眼尾向上扬起:“你别这么紧张,粥是温的。”   迟衡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她故意演的一出戏,但还是细细地检查起来,见她的手确实没事,一直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才放下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尽管他知道浴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线。   颜殊黛的双瞳划过一丝狡黠,每当她算计人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包扎得严重一点。”   迟衡进来时往卧室里扫了几眼,大概也能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更加清楚颜殊黛让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只见他的呼吸微微一滞:“你真有和他结婚的打算?”   颜殊黛散漫的视线逐渐聚集起来,缓缓开口:“有。”   “我给你包个手指吧,这样看起来严重但面积小好得快,也不影响你日常生活。”迟衡说完就拿起纱布。   颜殊黛明白他的用意,烫伤面积小好得快意味着不容易露馅。   否则让简戌看到她整只手都包了纱布,但没两天就恢复如初,那还得了?   “谢了。”她说。   迟衡极低地笑了一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闷响,杂糅着数不清的情绪:“不用。”   他手法熟练,没两下就包扎好了,拿起医疗箱,然后温和道:“那我先走了。”   俩人一前一后从浴室出来,颜殊黛刚踏出一步,就见简戌绷着张脸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你的手怎么样了?”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极其不耐:“你不是要走吗?还留在这干嘛?费淏,送客。”   费淏手上立刻做出送客的动作:“请吧,简小少爷。”   简戌喉结上下动了动,刚要说出口的道歉又咽了回去。   他看出颜殊黛是在生他的气,也不奇怪,任凭谁的一番好意被这样辜负都会发脾气,何况是一直高高在上的颜大小姐。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想亲口跟她道个歉,但显然颜殊黛现在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他也不好为了说几句话就在这里和费淏起冲突,毕竟在这件事上,他是无理的一方,万一惹得她更恼火事情就更复杂了。   简戌脚上的动作一顿,然后还是换了个方向,顺她的意走了。   *   自这天起,简戌就再也见不到颜殊黛一面,不管是去颜玉找她,还是去紫园,只要她不想见他,那他就束手无策。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简戌联系了风入松的康经理,得知颜殊黛预约了今晚七点的时间,于是提前十分钟进入包厢等人。   他还欠她一个当面道歉,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   说到底,现在这个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   是他,在生日宴当天设计引颜殊黛进后花园,也是他,故意让颜殊黛查到童养夫的消息。   如果不是这样,颜殊黛可能都不会注意到他,只把他当做江城豪门圈子里众多富家子弟中的一个,不会不肯退婚,更遑论提出和他在一起。   所以纵使他对颜殊黛的调戏、轻蔑感到冒犯和不快,他也不至于真的讨厌她这个人。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也正是他需要她给出的反应。   明知是戏一场,就不会当真,不会迁怒戏中人,更何况他才是背后一手操纵的那个人。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一切都因他而起,一切责任都在他身上。   颜殊黛说这是他伤她手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后花园,他钳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墙上,松开时,那上面已经一片青紫,他只看了一眼,但到了现在还是记得十分清楚。   他利用她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却什么好处都没给到她,反而到头了还让她受了伤。   所以无论如何,这是他必须要道的一个歉。   门开了,但传来的却是两道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声清脆,另一道声音则略显焦灼。   简戌现在站着的位置正好被一道乌木漆面曲屏挡住,只要他不出来,彼此就都看不见对方。   意识到颜殊黛今天还约其他人见面,他立刻准备出去。   但一屏之隔传来的那道磁性清冽的男声却让他一时间进退两难。   察觉到包厢内进来了两个人,他第一反应是颜殊黛约了客户谈生意,但那句话里包含的信息显然并非如此。   那个男人说的是:“颜殊黛,两个月过去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语气里蕴藏着数不清的哀怨与质问,是只有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情绪。   尽管简戌在英国的这几年也没有降低过对江城权豪贵胄的关注,但也无法仅凭声音就将人对上号。   他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但此刻显然也不是一个出去的好时机。   颜殊黛则是一贯漫不经心的作风:“你不是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是需要我解释的?”   男人似乎是将积攒许久的郁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声嘶力竭的表面下像潜藏着无尽的委屈与哀求。   “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啊?一颗棋子吗?没了利用价值随手丢掉?这两个月来你有想起过我一次吗?我一直在等,等你跟我说那都是误会,可你连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   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   颜殊黛的语气淡得捕捉不到任何一丝情绪,仿佛早就轻飘飘地揭过这一页,只有对方还在耿耿于怀。   男人轻哂了声:“所以在你心里我已经是过去式了,是吗?你明知道我那是气到极点说出来的胡话,做不得数的!”   颜殊黛冷冷地反问:“这两个月我没有联系过你,那你呢?你有主动找过我吗?你要我怎么分辨那天你说的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话?假如你一直都不来找我,那我是不是要无限期地等下去?你觉得可能吗?”   空气静默了半晌,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调激动:“是因为他吗?难道你是真的打算和他——”   不知为何,简戌总觉得这个“他”指的是他自己,颜殊黛的话更是他莫名的一阵心虚。   她似乎没心情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只听见她直接道:“是。”   仅有一个字,但却如山上的寺庙敲钟那般重重地击打在简戌心上,荡着悠远的回响。   “你可以走了。”颜殊黛的声线是那样漠然,简戌甚至可以想象出她的神情,一如那天请他离开紫园时的凛冽。   紧接着他听到拳头砸在墙上的闷响,然后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就在他犹豫着要现在走出屏风后,还是将今天听到的一切埋藏在心底从此绝口不提的时候,颜殊黛带着戾气危险的嗓音传进他的耳膜——“还不出来?”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确定这是对他说的,还没来得及思考颜殊黛是怎么发现他的存在,身体已经先行做出反应。   只见颜殊黛的眉眼阴沉得可怖:“听得有意思吗?”   简戌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间连辩解都忘了,看来他这次是真的触碰到她的底线。   颜殊黛不耐地扫了他一眼:“还不滚?是要我送你出去吗?”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今天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改天我再亲自上门向你赔罪。”   简戌快速地说完这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守在门口的费淏看到简戌从里面出来,心里先是一惊,然后疾步走向颜殊黛:“大小姐?”   颜殊黛望着门口的眼神深不见底:“查,去查简戌和这里背后老板的关系。”   进门没多久,她就敏锐地注意到屏风左侧那块玻璃窗依稀倒映出来的人影,一股戒备和怒火从她心里升起。   风入松最吸引江城名流富商的地方绝不在于清雅的景致,也不在于昂贵美味的吃食,而是他们最需要的私密性。   但今天居然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她常年包下来的私人包厢,这令颜殊黛感到后怕。   假如她刚才警惕性没那么高,那不知道要被对方听到什么去。一旦被人捏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本想直接阻止季许继续说下去,但突然间,她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那是她曾经在简戌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意识到简戌和风入松的关系绝不像明面上那么简单后,她收回了提醒季许包厢内还有第三人的心思,顺水推舟让简戌偷听到她的秘密。   仅靠受伤激起的歉疚还不够,她必须再下一剂猛药,让简戌理屈词穷,有口难辩,从而让他觉得亏欠她,必须做点什么来弥补。   假如真像她猜测的那样,简戌和风入松背后的老板关系匪浅,那她要他赔的这份礼也不会薄到哪里去。 第10章   有关的信息少且深,查寻的过程有明显人为的阻力,费淏花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获取到一点有用的资料。   行驶的黑色幻影里,颜殊黛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听着费淏的汇报。   金丝镜框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风入松四年前易过一次手,原来的老板移民去了新加坡,现在的老板是一个英国人eric,但他只有四年前来过江城一次,会所的一切事务实际上全部由经理康成负责。”   “eric和简戌是什么关系?”颜殊黛问。   费淏答:“目前没有查到任何可以证明eric和简小少爷有过联系的信息,但是eric名下的一家电器公司十几年前被初林科技收购。”   颜殊黛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初林?林归儒?”   费淏颔首:“是。另外,林老曾是梅教授的学生。”   颜殊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样一切都能联系上了。   林归儒和梅初之间可不仅仅是薄薄的一层师生关系。   林归儒家境贫寒,当初完全是靠梅初的资助才能一路读完大学,感激之心不少,爱慕之情更甚。   但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来说,他那知性优雅的教授却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梅初越美好,林归儒就更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年龄的差距,家世的悬殊,职业的特殊。   他根本配不上她,怎么还能妄想与她并肩的一天?   师生恋,婚外情……任何一个词都能毁掉梅初现在拥有的一切。他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一己私情就将对他有恩的老师拉入遭受万人唾骂的地狱。   因此他将这份情上了锁,一锁就是一辈子。   毕业后林归儒跟着改革开放的热潮到南方沿海城市创业,后来将总部移至英国,定居伦敦,至今独身,膝下无儿无女。   颜殊黛第一次见到林归儒是在梅初的葬礼上,他以一名学生的身份前来吊唁。   古稀之年,孤身前来,一身黑衣以及一束风铃草。   念一个人念了一辈子,这样厚重的深情,足以让他不遗余力地帮助简戌。   看来是她之前低估了简戌,他手里的资本远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继续查。”颜殊黛合上文件吩咐道,她必须知道林归儒和简戌的合作有多深。   *   几日后,简宅。   简老爷子脸烧得跟火一样红,拿起拐杖就要往简戌身上打。   简庆生和冯凤玲看不得儿子挨打,一人拦住简老爷子,一人搂住跪在地上的简戌,简老太太祝韵也忙着劝说几句。   “你们都别替他说话,我今天非要给他一个教训不可!”简老爷子气得身子直发颤,瞪着简戌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他打死。   偏生简戌还不知悔改,犟得不得了:“我怎么了?我不就想跟几个兄弟合伙搞一个赛车场吗?您不是一直嫌弃我不务正业吗?我现在就是在证明给您看,我也不是只会吃喝玩乐,这个项目要成了,挣的钱少不了。”   简老爷子看着他冷笑,语气讥讽:“你知道这里面要怎么运作吗,就想着挣钱?你别到时候把裤衩子赔进去还要我还给你擦屁股,我就谢天谢地了!就说批一块地吧,你知道要怎么活动吗?”   简戌撇了撇嘴,满眼的不耐烦:“这就用不着您操心了,我兄弟说他有门路。”   简老爷子看着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就来气,和他做兄弟能是什么人,不就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富二代?能有几个是自己有真本事的?一听就不靠谱。   他厉声道:“别说是你要自己拿钱入伙了,就是你想承包这个工程我都不放心你去做。你自己有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你别想从我这里掏一分钱!”   简戌放低姿态打商量:“这笔钱就算是我跟您借的,等我挣了钱,第一时间还您,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给,这样总可以吧?”   “你想都别想。”简老爷子扶着太师椅坐下,用力地深呼吸,然后头撇到一旁,拐杖指着门口,“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简戌站起来,目光里尽是质问:“爷爷,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都说了我有信心,您就真的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愿意不给我吗?我到底还是不是您孙子啊?”   简老爷子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脸都绿了:“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孙子,简家没有你这个人!”   简庆生忙劝道:“爸,你别气坏身子。简戌,还不快给你爷爷道歉!”   “我不!他不就是偏心二房吗?今天要是简阳来找他要钱,你看他给不给。”简戌瞥了祝韵一眼,嗤之以鼻道,“不认就不认,老子还不稀罕呢!”   简长贵顺起一个烟灰缸就往简戌的方向砸去,怒吼一声:“滚!马上给我滚!”   简戌利落躲开,玻璃烟灰缸在他脚边碎了一地,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连简庆生一瘸一拐地在身后追着喊他,他也没有回头。   出了简家大门,一股巨大的茫然瞬间笼罩了他,他在江城不是没有秘密房产,再不济也能去住酒店。这出戏是他演的,但还是难以控制心里的失望,对简长贵的再一次失望。   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但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期盼,去试探。   原来简长贵是真的可以偏心到这种地步。   十二岁那年,他在未关紧的书房门口意外听到影响他往后一生的秘密。   原来简庆生的跛脚不是意外,而是简庆华故意找人在某次宴会撞他下楼梯导致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简军未来的绝对控制权,简长贵不可能让一个残疾人来当简军的接班人。   简庆生也因为他人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从此消沉了下去,辞了在公司的职务,这些年一直待在家里,极少出门。   听简长贵的口气,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丝毫没有为大儿子讨回公道的意思,反而一直帮着简庆华隐瞒。   那天是因为简庆华想要赶他们一家三口出简宅到其他地方住,简长贵才把这件事戳破,借此警告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绝。   简庆生也猜到他腿上的伤是自己亲弟弟所为,但为了家庭和睦,选择了隐忍不发,可换来的确是简庆华的得寸进尺。   何其讽刺!   既然简庆华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   机车漫无目的地飞驰,秋日舒适的晚风迎面拂过,简戌却觉得比雪天带着冰渣的寒风还凛冽刺骨。   简戌从回忆里惊醒过来,却发现竟然开着车来到紫园,正犹豫着要走还是进,门房大伯就叫住了他:“简小少爷,你来啦,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禀报。”   他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别人家一个仅见过他两面的门房,居然比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对他还要来得热情些。   门房大伯在保安亭里往里面打了个内线电话。   陆婶接完电话后立刻乘电梯上了天台,颜殊黛有一个习惯,吃完晚饭后一般会在天台看会夜景,放松一下工作了一天高度紧绷的神经。   费淏首先注意到陆婶的到来,示意她不要出声打扰到颜殊黛,然后放轻脚步靠近询问:“什么事?”   陆婶连忙道:“简小少爷来了,就在门口呢,要让他进来吗?”   费淏一向不替颜殊黛做任何决定,颔首表示收到,然后快步走到她身后,言简意赅:“大小姐,简小少爷来了。”   颜殊黛转过身,微微蹙起的黛眉像是有些意外和犹豫。   陆婶看到后立刻补充了句:“简小少爷看起来失魂落魄,怪可怜的,您要不要见见他?”   陆婶有一个儿子,年纪和简戌差不多大,在监控里看到他那个样子,确实于心不忍,这才僭越地插了句嘴。   “让他进来吧。”颜殊黛缓缓道。   今天早上,当费淏将简戌和林归儒的资料汇报给她的时候,她就真正把和简戌联姻的计划确定下来。   两年前,林归儒称病辞去初林执行总裁一职,现任总裁极少出现在公司,据说是一名年轻的亚洲男子。这几年,他又陆陆续续将手里15%的股权转让给一个在英国成立不久且名不经传的公司,而这个公司的大股东恰好和简戌同名。   两者联系起来,颜殊黛大概理清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对于林归儒来说,既帮了心爱之人的孙子一把,又可以放心颐养天年,有人养老送终;而对于简戌,可以说是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与简庆华甚至是整个简家对抗的资本。   互利共赢的事,没理由不合作。   听到大小姐让人进来,陆婶眉欢眼笑地应了下来,然后赶紧下去传话了。   简戌看到门房给他开门倒是有些惊讶,毕竟这段时间因为在风入松的事,颜殊黛一直对他避而不见。   今天怎么突然愿意见他了?   不过也好,他也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歉给道了,省得他天天心里觉得自己跟欠了她什么似的,不舒坦。   简戌跟着陆婶来到天台。   颜殊黛瞧着他那脸色,确是和陆婶说的一样,心神不定的,半点没有平日一言不合眼神就跟要咬人似的张狂野劲。   她开口揶揄:“怎么,被甩了?”   简戌双臂随意搭在护栏上,睨了她一眼就扭过头去,看样子像是对她十分无语,过了半晌才冷冷道:“我没女朋友。”   颜殊黛语调戏谑:“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所以才急不可耐地来找我退婚呢。”   简戌嘴角溢出冷笑,剑眉微挑:“这么说来,颜大小姐连我是不是单身都不知道就想和我在一起?”   见他不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颜殊黛这才稍微满意了些,丝毫不在意他话中带刺,笑得明艳又暧昧:“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抢,也得把你抢到手。”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个文案,有没有好一点,文案真的好难写啊。 第11章   第一次听到颜殊黛直接说喜欢二字,简戌神色微怔,余光瞥见她手上的创可贴,立即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的手,怎么样了?”   颜殊黛动了动那根“受伤”的手指:“拜你所赐,不怎么样。”   简戌的眸色黯了下去,语气难得的郑重:“抱歉,我那天着急要走,没注意到你手上拿着粥,不是故意的。”   颜殊黛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因为是她故意和他撞上,故意将粥倒在自己手上。   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大度地说:“原谅你了。”   简戌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原谅了自己,但转念一想,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不想欠她什么,所以才一直放在心上耿耿于怀。   “粥没喝到,但还是谢谢。”他用指尖摩挲了下自己皓白劲瘦的腕骨,又顿了顿,“那天在风入松,我是打算和你道了歉就走的,没想到你还约了别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乱说。”   颜殊黛好整以暇地一问:“那你都听出什么了?”   简戌潜意识排斥这个话题,以他和颜殊黛的关系,根本没必要谈论感情方面的事情。任凭她打算复合还是分手,都与他无关。   只说:“我什么都没听出来。”   但颜殊黛既然已经看上了他,把他视为待捕的猎物,就不可能放过他:“你没听出来啊,那我说给你听。”   简戌面无表情道:“颜大小姐需要找人倾诉心事的话大可不必找我,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他的声线漠然疏离到了极点,明显是不想与这件事扯上半点关系。   此话一出,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颜殊黛笑容一凝,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我想说,你就必须听。”   简戌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像雕塑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费淏身上,然后在心底冷笑,他现在在颜殊黛家里,颜殊黛想让他做什么,他可不就得乖乖听话,不然她也有一万个办法达成目的。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行,那我就听一听。”   颜殊黛转过身去,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你应该也能猜到,他是我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很简单,我计划在30岁这一年结婚,但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和他这件事上没有达成共识,无法顺利地在今年结婚,所以就分了。”   简戌忽地联想到张若瑶上次跟他说的那件事,颜殊黛在甘记定做龙凤褂,简单地问了句:“所以你们原本已经打算结婚了,连婚服都在准备了?”   他并非对此有多感兴趣,只是觉得作为一名倾听者要有基本的素养,适当适时地给出反应,让对话得以顺畅进行下去。   “一半一半吧。”颜殊黛随性地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直认不讳:“有结婚的打算是真,但婚服不是,因为计划在今年结婚,所以相关事宜我也早做准备,婚服是我两年前就定制了的,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听到这里,简戌很难不明白颜殊黛今天跟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上一个不成,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他装作听不懂颜殊黛话里的暗示,还给她出谋划策:“也许你可以再和他好好沟通一下,虽然那天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我也能听出他不想和你分手,不想结束你们这段关系。”   “可是我想。”颜殊黛看着他装傻充愣的样子觉得好笑,直接戳破两人间的窗户纸,“我想和他分手,结束这段关系。简戌,我现在是在和你沟通。”   简戌完全不想牵扯其中,但无奈颜殊黛不放过他,略微烦躁地扯了扯嘴角:“为什么是我?”   颜殊黛直勾勾地盯着他:“因为你合适。”   简戌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就因为我是简长贵的孙子,颜大小姐可别忘了,简军现在是由我二叔在管,我除了这个姓,其他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你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也不该找我。”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颜殊黛不紧不慢地说。   简戌心里划过一丝警惕:“什么意思?”   颜殊黛知道现在还不是揭开他面具之下有一层面具的好时机,所以淡淡道:“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她这话也不是假的,假如她真的有心帮简戌夺权的话,那确实事半功倍,不过目前来看,简戌也不需要借她的力。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简戌阴沉的眉眼带着几分怒气。   他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但颜殊黛似乎从来都没听进去,一直认为这是一场可以商量的对彼此有利无害的合作,只是碍于他的幼稚才没有谈成。   他从不觉得恋爱甚至是婚姻,是可以摆在谈判桌上的筹码。   听到他这么说,颜殊黛不再维持和气的表象,眼里布满了高高在上:“简戌,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应该清楚,在我面前,你还没有说不的本事。我打定主意要和你结婚,你能怎么办呢?你猜你爷爷会为了你冒着和颜家交恶的风险出面拒绝这段婚事,还是选择和颜家联姻这种互利共赢的局面?”   简戌不禁哂笑,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简长贵的确不可能为了他得罪颜家。   他从一开始就被简长贵当成讨好颜家的礼物,不是吗?   否则,怎么会有童养夫一事?   简戌反问:“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这你也不在乎吗?”   颜殊黛语调讥讽,像是在笑他太过天真:“这圈子里有多少人结婚是因为爱情啊,还不都是为了利益。”   “我不管其他人的想法是什么,反正我不可能和你联姻,你死了这条心吧。”简戌定定地直视她,漆黑的眼眸戾气极重,像是一条即将发起进攻的狼犬。   颜殊黛见激将也激够,是时候给他顺顺毛了,于是气势温和下来:“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想要我答应退婚也不是不可以,离我31岁的生日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你任我差遣,随叫随到,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三个月后你要是还不喜欢我,那我亲自上简家退婚,从此不再拿这件事纠缠你,怎么样?”   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简戌会答应这场联姻,所以故意把戏台架高,再顺势给他递台阶。   只要三个月一过,她就不再拿童养夫的事说事,这不管怎么看对简戌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不然的话,以她的性子和能力,简戌怕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颜殊黛童养夫这个标签。   见简戌沉思不语,她笑得玩味:“怎么,怕你会爱上我啊?”   简戌哼笑一声:“颜大小姐未免太过自信?”   颜殊黛弯起眉眼:“你管我自不自信,你不是要感情吗?我给你,这总行了吧?别说得我好像强迫良家妇男一样。”   简戌侧眸瞥了她一眼,嗓音喑哑:“行,就三个月。”   三个月,足够他把简家搅得天翻地覆了。   颜殊黛笑得妖冶张扬,像是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的样子,然后盯着他的一头银发说:“这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头银发给我染了,别一天天开个摩托车跟个地痞流氓似的。”   简戌唇线轻扯:“流氓你也喜欢?”   颜殊黛眉梢一扬:“说明我这个人比较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   简戌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俯下身凑在她的耳边,语调极尽暧昧:“我还以为颜大小姐要办的第一件事是让我搬进颜家呢。”   颜殊黛勾着唇,唇舌吐出的湿气打在他青筋暴起的脖颈,毫不退让地反击回去:“你想,我还不乐意呢。”   话音刚落,原本还轻柔地抚在他胸膛上的掌心瞬间注入力道,直接把人推开,然后下巴往他来时的方向扬了扬:“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简戌看着她一副事情谈完就不和他多浪费时间的模样,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合作谈完就算不一起吃个饭聚一聚也得亲自送人出门表示友好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手骨发出轻微的声响,恣意不羁地抓了把头发:“行,那我就不叨扰颜大小姐了。”   他一个人下了楼,电梯门一开,就看见陆婶笑逐颜开地朝他快速走来。   “简小少爷,您下来得刚刚好,大小姐让我给您准备的晚饭都做好了,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炒了几个。您要是不喜欢,我再重新做。”陆婶一边领着简戌到餐厅,一边热心肠地说。   “她让你准备的?”简戌的神色划过一丝讶异。   他不清楚颜殊黛什么时候吩咐人准备的这些,更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没吃晚饭的。   “对啊。”陆婶点点头,然后又朝他身后喊了句,“大小姐。”   颜殊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双手交叠在胸前,慢条斯理道:“吃吧,吃完这回就真的可以滚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简戌声线喑哑,略带诧异地看着她,他没说过,更不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   颜殊黛轻哂了声:“应该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在晚饭时间,跟孤魂野鬼似的出现在别人家门口吧?”   简戌喉结滚动了下,最终没有开口。   颜殊黛不甚在意,声线懒散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明天八点准时到这里。”   “有什么事吗?”简戌收敛起繁杂的思绪。   颜殊黛盯着他,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简戌看着她居高临下地对自己发号施令,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居然没有半点不舒服,兴许是因为眼前这一桌饭菜吧。   他又不禁挑了挑眉:“你都不需要先问一下我有没有空吗?”   “那你明天有没有时间?”颜殊黛扫了他一眼,语气十分敷衍。   简戌眼中勾起一抹挑衅:“我要是说我没有呢?”   颜殊黛眸色一暗,声线中带着不轻不重的警告:“简戌,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更别说是你的时间了。我想要你有,你就得有,明白了吗?”   简戌低声轻嗤了下,心情却莫名的舒畅:“合着我是把自己卖给你了,现在连半点自由都没有了?”   颜殊黛隔着餐桌审视他:“那倒不至于,我这个人通情达理得很。只要你乖一点,在我需要你配合的时候积极配合我,我也不会让你难做。三月之期一到,我立刻和你分道扬镳。”   鸽血红指尖在大理石餐桌上轻点:“但要是让我发现你阳奉阴违,你就完蛋了。”   听着她不加掩饰的威逼利诱,简戌眸光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我怎么忽然觉得三月之期是你用来诓我的啊?”   颜殊黛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道:“你也可以选择不要。但是简戌,你应该知道,是我在给你一个机会逃离我。你本来就是我的,不管你乐不乐意,我想得到你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不要惹我生气,我随时可以收回这个决定,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简戌直直迎上她的眼神:“那就谢谢颜大小姐关心,我这个人一向是最珍惜机会的。”   颜殊黛看到他眼里的不服气,故意勾了勾他的下巴,嗓音温柔得令人发怵:“乖。”   不等简戌反应,她已经收回了手,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吃完赶紧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11:14:11~2022-05-15 10:2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子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第二天早上。   简戌踩着点来到紫园,然后跟着陆婶进客厅。   颜殊黛已经准备好一切,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等了他十分钟,一见到他就出言轻讽:“还挺准时的嘛?”   简戌自然听出她语气不善,他正好八点到的紫园门口,现在已经过了两三分钟了。可说他迟到也不是,说他准时他又是浪费了颜殊黛几分钟。   颜殊黛怕是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气,却又挑不出他的错处。   想到这里,他本就上扬的唇角弧度更明显了:“颜大小姐的事,我自然不敢怠慢。”   刚才简戌离得远,站的位置又逆光,等他走近了些颜殊黛才发现这小子可能叛逆期到了,染了一头金发。   难怪昨晚要他染发他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她语气讥诮:“可真听话,我昨晚才交代的,今天你就把头发给染了。”   “那是当然,不敢碍颜大小姐的眼。”简戌语气恭敬,但眼里尽是乖戾和邪气。   她只让他把头发给染了,可没说染成什么颜色。   颜殊黛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就简戌长的这张脸,就算是剃光头都赏心悦目,更别说染什么颜色了。她要他把头发染黑,是有别的原因。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待会他就知道了。她昨晚是没说染成黑色,可也没说只染一次啊。   一辆行驶的长轴古斯特里。   简戌坐姿散漫不拘:“你要带我去哪?”   颜殊黛睨了他一眼:“怕什么,我还能卖了你啊?”   简戌耸了耸肩:“那可说不定。”   颜殊黛声线平淡:“去医院做检查。”   “你生病了?检查什么?”简戌下意识反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担忧,毕竟他们现在也算不上陌生人了,简单关心几句还是很正常的。   颜殊黛却侧着头看他,笑盈盈道:“检查你啊。”   “我?”简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什么意思?”   颜殊黛一脸理所当然:“结婚备孕不都要先做检查吗?”   简戌目光泛着寒意,沉声强调:“我说过,我不可能和你结婚的。”   颜殊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还有三个月呢,别说得那么肯定。”   简戌也嗤笑一声:“那到时候再说呗,你现在急什么?”   颜殊黛雍容闲雅道:“我这叫有备无患好吧,万一你有什么遗传病传染病,三个月后才检查出来岂不是浪费我时间?”   “合着你是在做风险评估是吧?”简戌都被她给气乐了,这人真是半分没改商人利益至上的本性,亏他昨晚看到那一桌晚饭的时候还觉得她有点人性温情。   “嗯。”颜殊黛点了点头,眼底的精明功利毫不遮掩,“要是你不符合我的要求,我还得抓紧时间找下一个呢。”   简戌深吸一口气,移开眼神不再看她,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低声忿忿道:“你真的是有病。”   颜殊黛听到了他的不满,不甚在意地回了句:“我没有病我知道,你有没有病我等一下也知道了。”   车厢内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简戌阖着眼睛休息,颜殊黛也没有和他聊天的意思,戴上耳机自己听起财经新闻来。   ……   车一停,简戌就睁开了眼,一双黑眸沉似深井。   即使昨晚才睡了三四个小时,他也不可能在这种车厢里有三个外人的情况下,放松警惕地睡着。   司机留在车里,费淏随他们二人进去。   一进私立医院,体检专员小圆就认出了颜殊黛和费淏,直接迎上前来,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她朝简戌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礼貌地问:“是这位先生要做体检吧?”   颜殊黛点头:“嗯。”   “请跟我来。”小圆面色平静地带路,其实心里的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了。   上次颜殊黛带来的还不是这个男人,短短几个月,居然就换了一个!还都是一样来做婚检的!还都长得那么帅!   她忍不住对比起俩人来,然后就发现他们虽然长得不像,但气质几乎如出一辙,带着一种狂傲不羁的野性,像一条难驯的野犬,陌生人一旦靠近就会被咬得遍体鳞伤。   帅是真的,但吓人也是真的,还是她们医院的迟医生好,人长得帅,性格也温柔,让人如沐春风,手上还有医院的股份。   很快就到了指定的套房,她把准备好的病号服递给简戌,然后就默默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简戌发现病号服只有一套,且大小明显是男款,于是问:“只有我?”   “啊?”小圆愣了又愣,然后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和自己讲话。   颜殊黛已经回答了他的疑问:“对。”   简戌的声线染上一层戾气:“颜大小姐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   一大早毫无心理准备地被人拉来做婚检就算了,他一直以为这是双方都做的检查,现在才知道只有他自己,颜殊黛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一个货物吗?   颜殊黛的眼眸中忽地涌上几分促狭的笑意:“原来你有打算和我结婚啊?”   “什么——”话问到一半,简戌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踏入她的语言陷阱,薄唇抿成直线。   如果他没打算和她结婚,那她身体状况如何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没必要多此一举。   颜殊黛看着他略带懊恼的神情,心情大好:“不逗你了,我之前检查过,你需要的话我会把检查报告发给你。要是你希望我再检查一次,我也可以配合你。需要吗?”   简戌盯着她的目光带着十足的狠戾和坚决,一字一句道:“不需要。”   小圆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生怕被波及。   上一回那位帅哥虽然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气质,但至少和颜大小姐说话还是和和气气的,面前这位怎么真跟要咬人一样?   正好此时护士推车进来抽血,打破一室僵滞。   简戌不情不愿地配合完所有的检查已经是11点半了,颜殊黛给他列的检查项目极多,真真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把他给检查了个遍。   从医院出来,颜殊黛瞧着他脸色不快,问:“怎么,还生气呢?”   简戌睨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颜殊黛开始她的歪理邪说:“我在乎你才会想了解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你看你一点不在乎我,我都没生气,你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简戌看向车窗外,警觉地发现这不是回紫园的方向,顿时眼中充满防备:“你又要带我去哪?”   颜殊黛好笑地看着他:“都这个时间点,我还能带你去哪?请你吃饭啊,不生气了好不好?”   简戌冷冷拒绝道:“我不需要。”   颜殊黛不禁笑出声来,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拒绝自己时说的“我不需要”了:“你怎么每回都是这一句,不带换的呀?”   简戌积攒了一上午的郁气在此刻爆发:“与你无关,放我下车。”   “你自己看看这是能停车的地方吗?”颜殊黛忽地厉声道,又不耐地对着前方,“杨宇,你说。”   忽然被点名的杨宇脊背都挺起来了,虽然他一直偷偷关注后面的状况,但也没想卷入这场纷争。   他当颜殊黛的秘书兼司机这么多年,这一幕实在见过太多次了。   他看得出来颜殊黛不是真的生气,能掌管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对于自身情绪的控制自然已经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阴晴不定只是她的手段之一。   几乎每一个男人刚开始都是这样奋力反抗,但最后无一不是折服在这位大小姐的魔爪这下。   这其中必然有无辜受伤的人,就比如他,已经接过颜殊黛无数口锅。她自己不想惹小男孩生气,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真的是……可恶至极!   但没办法,谁叫人家才是老板呢?   杨宇尴尬地笑了一下:“简小少爷,这里确实不能停车啊。”   “前面300米左转。”简戌面无表情地下命令。   杨宇疯狂地想从后视镜里看出颜殊黛给他的提示,但他们家大小姐上下眼皮一合,身子往后一靠,一副“你解决吧我先睡了”的样子把问题丢给他。   但他也不敢真把人放下车,不然明天还能不能来上班就不一定了,最后只好求助于副驾驶上的费淏。   费淏在手机上打上三个字——御明轩。   杨宇看到后对他投去既感激又佩服的眼神,握着方向盘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御明轩是颜殊黛常去的一家粤菜馆,就在前面300米左转的地方,正好原本中午约的也是一家粤菜馆,这样一来,他又把问题重新递回这位大小姐手上。   不一会车就停在饭店门口。   杨宇小声提醒:“大小姐,到了。”   颜殊黛半睁开眼,看到御明轩的招牌后她就知道这是费淏的主意,毕竟这么了解她心思的人也只有他了。   车一靠边,简戌自行打开车门下车,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准备走。   颜殊黛喊住他:“站住。”   简戌吊儿郎当望着天,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耐烦:“还有事吗?”   颜殊黛声线里的寒意逼人:“这就是你给我的态度?需不需要我给你复习一遍我昨晚说了什么?我让你走了吗,你就敢走?”   “你要是觉得这个交易没必要,我也用不着遵守承诺了,我现在就可以直接上简家把我们的婚事提上日程。要不要跟我进去,随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往饭店门口的方向去了。   简戌拳头紧握,压制着内心即将要翻涌而出的情绪,两秒后还是迈步跟了上去。目前,他确实还不能够和她撕破脸皮。   再忍忍。   颜殊黛听到他跟上来了,沉声警告道:“简戌,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违抗我的命令,别再让我看到下一次。” 第13章   餐厅里。   颜殊黛点完菜后,贴心地把菜单递给简戌:“看看你要吃什么?”   简戌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上一秒还在发脾气,下一秒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   其实除了演给简庆华他们看之外,他私底下不是情绪不稳定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她面前就很容易激动起来。   或许自己应该学学她这种本事,喜怒无常换一种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收放自如。   颜殊黛白皙如玉的纤指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在菜单上轻点了两下。   然后就听见她刻意放软的声线:“还生气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简戌没反应,她又说:“我承认我刚才说话是重了点,但我也只是想和你吃个饭聊聊天,你那么抗拒好像我要强迫你上床一样。你呢,也理解理解我好不好?”   简戌蹙起眉头,理解?真不知道现在是谁要理解谁?   颜殊黛柔声劝诱:“既然我有打算和你结婚,自然就不会希望我们之间像陌生人一样。可能是我太着急了,太想尽快增进彼此的了解,所以才让你感到不舒服。当然我也不会没事找事,故意让你做一些办不到的事。浪费你的时间,同样也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你说是不是?”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我知道你可能一直听到圈子里的人说我性格古怪、阴晴不定之类的话,但你仔细想想,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内有豺狼外有虎豹的,我要是温柔和顺,那得真得被别人吃得连皮都不剩。   “其实我这个人还挺好说话,只要你也正常和我沟通。就像刚才,你要是跟我好好说你还有其他事,那我完全可以理解,让你回去。”   这一套软硬兼施的组合拳下来,简戌直接被打懵了,甚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她确实没对他提出多过分的要求,是因为他一直带着偏见看她,所以才那么容易就产生不满的情绪。   这样也可以解释,他就算是在简长贵简庆华面前都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在颜殊黛面前却很容易被激怒。   这件事他自己也有责任,想到这里,他的脸上的戾气褪去了不少。   一顿饭吃下来,虽然话没说两句,但气氛可以看出来明显变好了,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连杨宇都感到轻松了许多,暗暗赞叹大小姐的本事。   这回一上车,颜殊黛就直接提出要求:“陪我去逛街?”   见简戌微眯起眼像是在犹豫,她状似善解人意地说:“你要是没空可以改天再约,但下午四点需要和我一起去拿检查报告。”   简戌原本还在考虑,听到她这话后立刻下了决定,浪费一下午的时间明显比改日浪费一整天的时间要划算得多。   “你没有别的安排吗?”他的目光略带诧异,按理来说,颜殊黛这样的人应该忙到脚不沾地才是,能空出来一上午处理私事就不错了,居然还有时间去逛街?   不过转念一想,她大概也是和自己一个想法,把事情都集中在一个时间解决比拖着再花时间来得更有效率。   颜殊黛闻言眉尾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关心我啊?我工作是很忙,不过我把今天一天的时间都空出来了,毕竟你比工作更重要。”   一股熟悉的无语感又从简戌心底涌起,他真的不明白颜殊黛怎么做到暧昧的话随口就来,明明对他只有利用没有半点喜欢。   *   颜殊黛逛街的时候比较喜欢一次只逛一个品牌,特别是在上新的时候直接包场,这样对于她来说效率是最高的。   她到的时候,店员把她初步筛选出来的衣服挂在试衣间,桌上摆上甜点酒水。   颜殊黛一出试衣间就看到这样一幕,简戌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玩手机,长腿随意交叠着,一头金发显得恣意不羁,漫不经心地一个撩发倒是惹来几个年轻女店员的窥看。   她可不是带他来当摆设。   “简戌。”   简戌慢条斯理地掀了掀眼皮,见她已经换上一条深咖色的挂脖长裙,他总觉得这位大小姐每天都穿得跟去走秀似的,好看当然是好看的,只是……   “颜大小姐应该不需要我给参考意见吧?”   颜殊黛薄唇微扬,像是在赞赏他有自知之明:“当然,不过虽然我不需要你给我提意见,但你需要了解我的审美,记住我的喜好。所以请你放下手机,把眼睛放到我身上来。”   简戌顶了顶腮,利落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行。”   他现在算是摸出了点和颜殊黛相处的门道,在她提要求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否则她也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人“听话”。   颜殊黛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识时务,心情大好地笑了笑,等她把自己喜欢的衣服试完,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   然后就见她拿起一身男装,简戌立刻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冷着脸拒绝:“我不需要。”   她这算什么啊?把他当小情人吗?让她开心了就给他送个礼物吗?   他还没有沦落要女人给他买衣服的地步!   颜殊黛一手按住他,一手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划,看着他一脸抗拒的表情觉得特别好笑:“别动,你想多了吧,我给……杨宇买的,又不是给你买的,让你帮着试一下有问题?”   简戌深叹了一口气,下巴往费淏的方向扬了扬:“那你怎么不让他试啊?”   颜殊黛瞪着了他一眼:“就让你站这么一会还能累着你不成?”   “累着了。”简戌说完往墙上一靠,一副吊儿郎当的无赖样。   颜殊黛也没继续逗他,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下去停车场。   杨宇远远地看到她,立刻从车上下来给她开车门。   她把购物袋往杨宇身上一扔:“送你的。”   杨宇什么时候有过这待遇,那可真叫一个受宠若惊:“啊……噢噢……谢谢大小姐!”   一路上注意着后面这两位的脸色,颜殊黛似乎心情不错,简戌看不出来多高兴但至少脸上没有怒气。   到了医院还是小圆接待,然后请医生过来解读体检报告。   医生翻开报告:“俩人都过来听吧。”   “嗯。”颜殊黛应了一声,拉着简戌坐下。   简戌实在受不了颜殊黛和一个医生大聊特聊他的精子活力精子数量,站起来冷声道:“我先出去。”   没等颜殊黛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走出去了。   医生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声:“年纪小就是害羞哈。”   颜殊黛无所谓道:“不用管他,我们接着说。”   简戌出去后,房内一扇暗门突然开了,迟衡从里面走了出来,原来这里和隔壁房间是相连的。   迟衡接过医生手里的报告:“我来吧。”   医生点了点头,也从暗门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颜殊黛问,她并没有事先联系过他。   迟衡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确定了?”   看似牛头不对马嘴,但颜殊黛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百分之七八十吧。”   迟衡没想到他们进展得这么快,他是今天早上收到颜殊黛带简戌来体检的消息,才匆忙从医学研讨会上飞回来的。   其实也不算突然,从听到简戌是她童养夫的传闻,到她定做婚服的消息传来,再到他去紫园给简戌看病,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就为今天的事做了铺垫。   只是他不愿意去想罢了。   再往前追溯,颜殊黛也带过季许来医院做婚检,虽然最后没成,但也预示着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颜殊黛计划在她30岁这一年结婚,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甚至他还是除了颜殊黛本人外第一个知道这个决定的人。   两年前,颜殊黛以这个理由和他说了分手。   他是迟家的小儿子,上面有一个大了他十岁的哥哥,年龄差距以及个人志向,他大哥理所当然接起了迟家下一任家主担子,他则由着自己的兴趣当了医生。   而颜殊黛不需要一个当医生的另一半,她需要的是一个门当户对且势均力敌的联姻对象,是像大哥那样的家族企业掌权人,绝不是像他这样混日子的富家子弟。   她的分手来得突然且坚决,因为想通了自己肩上担负的责任,所以也不想浪费时间继续玩了,迅速地结束了这段关系。   颜殊黛的坦荡和果断,让他无法对这个决定说不,他甚至没有机会去做最后的挽回,像认命一样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分手后,他死皮赖脸地成了她的家庭医生,以此来维持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联系。   现如今他也只能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以求还能在她的生活中有点参与感。   “你可以放心,他的身体各方面指标都没有问题。”迟衡翻了翻报告,半晌他似又犹豫地说,“其他方面……也很符合你的审美。”   颜殊黛蓦地笑出声:“真的假的?我还没有跟他提过?”   “嗯。”迟衡扶了扶眼镜,表情有些僵硬,仔细一看,其实耳朵都红了一圈。   颜殊黛眼尖地注意到他的极力掩饰的异常,不禁揶揄:“你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害羞啊?”   迟衡不小心和她对视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几年前的画面犹如昨日那般清晰深刻。   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有一天去西餐厅吃晚餐,暗黄的灯光下有玫瑰有红酒,耳边还有悠扬的大提琴奏乐,就在这样浪漫的氛围下,颜殊黛突然说让他去把脖子以下的体毛都给脱了。   他长那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在这方面对他提出要求,震惊得他差点把叉子都吞下去,而那个人还面不改色地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他赶紧含含糊糊地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往别的话题上扯。   颜殊黛看出他的窘迫却不放过他,一直问他是不是在害羞。他们之间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他越赧然,她就越开心。   遇上颜殊黛之前,他没有半点感情经验,即便他当时已经博士毕业,但连心动都没体会过更别提是恋爱了。   落到颜殊黛手里就只能任她捏圆搓扁无力反抗,就算是在他冷脸拒绝她的时候,她似乎也早就看穿那是他茫然无措下的伪装。   如果时间能够停在那时候就好了,他愿意永远被她调侃得面红耳赤,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办完公事就要说告别。   颜殊黛将报告塞进她的黑金鳄鱼铂金包里,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迟衡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好,我送你。”   她指了指门口,婉言拒绝:“他应该还在外面。”   迟衡脚上的动作一滞,然后薄唇紧抿点了点头。   颜殊黛拉开门出去,简戌果然在门口等着。   一个人斜倚在墙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色手机上轻点,像是在回信息,看到她出来后收起手机,说了句:“你好慢哦。”   虽然明白他是等得不耐烦了,但语气里的幽怨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可能这就是帅哥容易给人造成的一种错觉吧,长着这张脸,做什么表情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颜殊黛的视线不加掩饰地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流连,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的无袖黑色T恤,肌理分明的手臂被衬得更加白皙干净。   简戌被她打量得身体一僵,撇了撇嘴角:“干嘛这么看我?”   颜殊黛狐狸眼里布满暧昧的亮光:“就是对你又满意了一点。”   人各有各的审美,她就喜欢白净这一款。   不知为何,简戌几乎在下一秒就从她玩味的眼神里捕捉到她指的是什么,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有病!”   他单纯是觉得这样更干净卫生而已,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更不是颜殊黛。   颜殊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愈发想逗弄他,微眯起眼打量:“你该不会真的是简家为我准备的吧,不然怎么会这样贴合我的喜好?”   简戌眸色沉了又沉:“这医院的医生有没有医德啊,病人的隐私都能随便告诉别人?”   “我可不是别人。”颜殊黛挑衅似的扬了扬眉,食指轻点他的肩膀:“在医生眼里,我们是来做婚检的情侣。你自己不听,他当然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我这个未婚妻。”   简戌气到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迈开长腿就走,颜殊黛在后面笑得明艳动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11:35:41~2022-05-17 12:4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子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风入松。   微弱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照出一个男人的背影, 修长挺拔的身形立在窗边,神情严肃。   林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这件事事关重大, 一旦曝光出来对简军的影响也是十分巨大的, 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如果真的确定这么做, 那也要谨慎谋划一番,确保一击即中。”   “我明白。”简戌的漆黑如墨的眼神淡漠又坚决,然后换了个语气, “您不用担心, 我会处理好的。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有护士有医生的,能出什么大事?”虽然林老这样说, 但还是能从气息上听出几分虚弱。   林老的病不是假的,人到晚年, 身上难免有些病痛,他一开始还不甚在意,后来一查发现是癌,肺癌早期。   活到这个年纪,他自己是无所谓了,还留着一口气就是放心不下简戌。   管理初林的这两年来,简戌的商业头脑有目共睹, 但毕竟还是年轻,他怕简戌太冲动着了简庆华的道。   听到护士喊吃药的声音, 简戌道:“您先吃药休息吧, 我挂了。”   知道简戌一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林老蔼然道:“好,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打个电话给我, 别一个人硬扛着, 我这个老头子好歹还是能帮你出出主意的。”   简戌神情柔和了些:“嗯,谢谢林爷爷。”   挂断通话后,整间屋子陷入了长久的黑暗,只剩下他指骨上若隐若现的猩红烟丝。   如果不是五年前在奶奶的葬礼上遇见林归儒,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可以与简庆华抗衡的资本。   十岁那年他迷上骑摩托车,两年后听到他爸跛脚的真正原因后他才恍然大悟这是简庆华对他的诱导。   一个十岁的孩子没日没夜地在赛车场混,荒废学业是肯定的,练车过程出个意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假如他没有听到那个令人作呕的秘密,那就会在简庆华有意无意地引导下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个混日子的纨绔子弟,然而没有人会怀疑简庆华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传来震动,屏幕的光亮得刺眼。   简戌划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但语气却并不陌生。   【记得医生说的备孕注意事项吧,我再跟你强调一遍,不抽烟不喝酒,作息规律……如果你不介意头发黑一段黄一段的话,那不染黑也行,反正备孕期间不能再染了。】   不是颜殊黛还能是谁?   那边还源源不断发来信息:   【记住了吗?】   【怎么不回我?有没有礼貌?】   ……   【看到了立刻回我信息。】   直到简戌无可奈何地敲下一个1,颜殊黛才像满意一般停了手不再继续狂震短信。   简戌对她的霸道行径很是无语,但不得不承认,刚才萦绕在心头的郁气确是被这几条短信震散了。   随手将烟蒂摁灭。   *   晚上,紫园。   费淏行至书房前,敲门。   忙碌了一天,颜殊黛的声音略显疲惫:“进来。”   费淏双手呈上:“大小姐,这是迟洵小姐寄到家里来的订婚请帖。”   颜殊黛接过后翻了翻,日期定在半个月后。   费淏如机器人一般听不出情感色彩的声音响起:“12月1号这天晚上暂时没有行程安排,如果您要参加的话,那我就先加入行程表。”   迟洵是迟衡的妹妹,颜殊黛和她的关系不算多亲近,只是当时和迟衡恋爱时见过她几次而已。   订婚宴确实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送上一份礼物情面上就过得去。   “不去,你帮我准备一份礼物送过去。”颜殊黛修长的手指按压眉心。   最近除了处理公司事务外,她还要抽出一部分时间精力放在简戌身上,自然是不愿意在其他地方浪费心力。   费淏道了声“是”就退出去,不再打扰颜殊黛。   第二天早上,颜殊黛接到迟衡的电话,目光流露出几分诧异,毕竟俩人分手后,他就一直刻意保持距离从不主动找她。   “喂。”   “是我,迟衡。”   迟衡一向温润的嗓音此时略带局促,就像是怕对方不知道他是谁一样,一上来就自报家门。   颜殊黛不禁低笑了声:“我还不至于删了你的号码吧。”   迟衡也自嘲似的地笑了笑,然后道明来意:“我妹妹的订婚请帖你应该收到了吧?”   颜殊黛喝了口咖啡:“嗯。”   “你那天有空吗?”迟衡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洵洵她希望你能够来参加。”   大概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景仰的对象,无关爱慕只是全然的钦佩。   颜殊黛对于迟洵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将对方视为高不可攀的偶像,只需远远地看一眼内心就充满力量。   颜殊黛越超群出众她就越不敢靠近,同时心底的敬佩也多一分。   即便她作为迟衡的妹妹和颜殊黛见面,颜殊黛有意识地收敛气场时,她也能感到那股压迫感。   迟洵艳羡她的外貌,倾倒她的魅力,叹服她的能力,渴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似都是她的荣幸。   因此,她希望颜殊黛能来参加她的订婚宴。   其实要不是迟洵百般恳求,迟衡是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他知道颜殊黛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类宴会,就算是谈恋爱的时候都不曾向她提出什么请求,今天这番倒像是拿俩人曾经的情分强逼她答应一样。   “如果你不方便就——”   颜殊黛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迟衡都开口了,她倒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电话一挂断就和费淏交代了,然后发了条短信。   另一边,简戌的手机屏幕亮起。   【把你12月1日那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和我去参加一个订婚宴。】   简戌无语发笑:   【你都不用先问问我有没有时间吗?万一我没空呢?】   颜殊黛理不直气也壮:   【所以啊,我不是让你把时间空出来了吗?】   简戌咬牙切齿:   【行……你真行。】   *   没过几日,颜殊黛的短信霍地又到了:   【在哪?我现在去接你。】   简戌:   【没记错的话,现在离订婚宴还有一个多星期吧。】   颜殊黛:   【没错,不过我有说过在那之前不找你吗?】   简戌:   【去哪?】   颜殊黛:   【绿湾酒店,一个私人高珠展。】   简戌:   【……这种事你自己去不行吗?】   颜殊黛:   【不行。别浪费我时间,地址发我。】   简戌:   【我自己过去。】   颜殊黛:   【随你,反正十五分钟内我要见到你人出现在我面前。】   简戌:   【遵命,大小姐。】   ……   十五分钟后,绿湾酒店。   颜殊黛到的时候,简戌已经在那等着了,见到她时还挑衅似的歪了歪头。   应该是刚见完客户的缘故,他今天穿了一整套的深色西装,正经中透着股邪气。   “来得挺快啊。”颜殊黛似笑非笑地说。   简戌倨傲地抬起下巴,笑得雅痞:“颜大小姐的吩咐,我可不敢怠慢。”   颜殊黛满意地勾起嘴角,简戌最近是听话了些,算不上百依百顺吧,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针尖对麦芒。   经过这些日子,简戌也是摸到些她的脾性,知道越是跟她唱反调她就越来劲。   还不如直接答应下来,省事。   此次高级珠宝展不对外开放,品牌单独邀请vip客人来前来看展,一个时间段也仅接待一位客人,所以现在一层楼除了他们和费淏,其他的都是品牌的工作人员。   门口立了两列西装笔挺的保镖。   一进去,简戌就想找个地方坐着消磨时间,被颜殊黛一眼看穿,直接给了他一记眼刀:“跟着我,别想偷懒。”   简戌百无聊赖地跟在她后面,被几个工作人员簇拥着前行,听他们为颜殊黛讲解每一件珠宝设计理念,作品灵感之类的东西,然后帮她上身试戴。   他的物欲其实很低,暗中谋划争夺简军控制权不过是为了给父母出一口恶气,并非他本身对于功名利禄的追逐与野心。   尤其眼前摆放的大部分都是为女性设计的珠宝首饰,他就更显得兴致索然,好在颜殊黛不需要他给意见,否则的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折磨。   直到俩人离开,简戌都不知道颜殊黛买了什么,买了多少。   车里。   颜殊黛拿出刚才挑中的其中一款珠宝,顶级的切割让整条项链即使在阳光微弱的车里,都能散发出足够耀眼的光芒。   简戌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这件珠宝由八条长度不一白钻项链组合而成,怎么看都不适合他戴吧?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颜殊黛将项链上的一枚红宝石山茶花拆了下来,变成一枚可以单独佩戴的胸针。   “试一下。”她抬了抬眼皮示意。   简戌躲开她即将碰上西装外套的手,声音冷硬,带着不小的抗拒:“我不需要。”   颜殊黛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做婚检,他可以配合,不提前打招呼就把他叫出来,他也可以接受。   但唯独这件事他不能答应,他不想欠她什么,他们之间也不是可以互送礼物的关系。   从上次她打算给他买衣服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很明确了。   也许是简戌最近的表现太过听话了,他突如其来的拒绝让颜殊黛倏地产生久违的不满,眼底染上一层薄怒,厉声警告:“简戌,拒绝我的代价,我相信你不会想知道。”   在这场无声的对抗中,简戌首先败下阵来。   谁让他有把柄让人捏着呢?   他不情不愿地接过颜殊黛手里的胸针,别在西装上,原本已经足够高贵冷艳的鸽血红竟然被他带出了几分血气和野性,和他恣意不羁的气质融为一体。   都说珠宝衬人,现在看来反倒是人衬珠宝了。   颜殊黛的目光在他身上缓缓游动,像织网一般把人笼罩住,旋即满意地扬起薄唇,觉得自己挑珠宝和挑人的眼光果真不错。   她悠悠提醒:“订婚宴那天记得戴上。”   简戌不耐地问道:“为什么?”   颜殊黛的食指轻点他西装上的胸针,嗓音带着蛊惑:“因为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简戌浑身血液逆流,下颌骨似乎都抽动了下,丝毫不畏避地逼近她,眼神戏谑:“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颜大小姐送的这份厚礼?”   颜殊黛左手轻抵在他胸前,凑近他的耳廓,朱唇轻启,语气极为暧昧:“不客气,我对自己的男人一向大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7 12:41:00~2022-05-17 20: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子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很快就到了迟洵订婚宴当天, 颜殊黛挽着简戌的手进的场。   迟洵看到颜殊黛很是激动,立刻带上未婚夫一起上去打招呼,有点腼腆:“殊黛姐, 你来啦。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未婚夫沈子骏。”   其实她性格很是开朗活泼, 只是遇上景仰的榜样难免紧张羞涩,怕气氛尴尬所以还拉上迟衡一起。   颜殊黛莞尔一笑:“祝你们订婚快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话音一落, 费淏就将礼物呈上。   作为今天主角的俩人事情还有很多, 要招呼的不止一位客人。   简单寒暄了几句,迟洵就说:“二哥你帮我招待一下殊黛姐, 我们先去爸妈那边。”   迟衡朝着简戌的方向伸手:“你好,我是迟衡。”   其实都不用作介绍, 简戌早就认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迟家二儿子迟衡。   余光扫到侧后方的简庆华,他旋即漠然又不耐地吐出两字:“简戌。”   迟衡讪讪地收回在半空中的手,不甚在意道:“那我带你们逛逛?”   “好。”颜殊黛轻轻颔首。这也是她第一次来迟家。   迟衡的视线在简戌身上掠过一秒,目光微闪,然后问:“手指上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颜殊黛一下子就明白他的用意,狭长的眼尾微扬:“挺好的,没留疤。”   其实迟衡是她最为满意的一任前男友, 知情识趣,从不会对她提出什么要求, 也不会过问她的行踪, 永远体贴地为她准备好一切等她回家。   如果不是她有结婚的打算,如果迟衡不仅是一个医生, 那他们应该现在还会在一起相处得很融洽。   即便现在分手了, 迟衡也想着帮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他是最不会也最不喜欢撒谎的人, 却为了她,两次在简戌面前扯谎话,甚至今天还是他自己主动的。   简戌闻言眉间一拧,几乎要烟消云散的愧疚感又被唤醒几分,脑海里迅速划过那天费淏说的一句迟医生,紧接着不着痕迹地往迟衡脸上扫了眼。   迟衡,迟医生?不错,迟家二公子确是在医院工作。   他会关注迟家二公子长什么样,却不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家庭医生长什么样,所以才一时没将这两个身份联系到一起。   可迟衡怎么会屈尊降贵去当一个家庭医生?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因为他遇到了让他更棘手的问题——张若瑶也来了。   迟衡带着他们二人在迟家办婚宴的公共场合绕了一圈,在场的来宾自然也看到颜殊黛和简戌站在一起的场面,童养夫一事现在还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间八卦的眼神此起彼伏地往他们这边扫。   即便是上前面对面打招呼,也默契地不问起他们二人的关系,毕竟谁都摸不清颜殊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更不会冒着触霉头的风险去调侃她和简戌的关系。   虽然那天颜殊黛参加高珠展后就直接把珠宝带走,但眼尖的富太太还是能凭几个视频,就认出颜殊黛身上的项链和简戌戴的胸针就是从一套高珠上拆下来的。   这不就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简戌是她颜殊黛的个人私有物嘛?   几个人就这一点揶揄起来。   一位富太太说:“简长贵好歹也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舍得自己的孙子受这种屈辱啊?”   啤酒肚老总:“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难不成简长贵还要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孙子得罪颜家?换你你怎么选?”   “你说的倒也没错。”   另一投资大佬:“你们还别说,简长贵可不傻,要是这颜家和简家最后真能联姻,那他做梦都能笑醒。”   这段对话被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张若瑶听了去。   其实也说不上是躲,她是跟着何家母女一起来的,转头何太太就带着何灵妤去拓展人脉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无所适从。   放眼望去偌大的一个宴会,人人都在问候故友结交新友,却没有一个是她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没有人愿意主动来和她搭话。   这里是不属于她的交流圈子,就像是刚才,如果不是听到那位富太太说起,她根本就不知道颜殊黛戴的项链和简戌的胸针原本是组合在一起的一套高珠,更加意识不到颜殊黛背后极强的占有欲。   可凭什么呢?   凭什么颜殊黛一出现就能受万人簇拥,她却只能待在这个角落假装不在意来维持自己的一点体面?   一股浓郁的自卑和嫉妒从张若瑶心底升起,颜殊黛不就是靠投了个好胎,生在颜家嘛?   颜家大小姐就能不顾他人意愿,随意折辱他人吗?什么童养夫,什么所有物?   简戌明显是不愿意的,是被强迫戴上那枚胸针,站在她身边的!   他现在一定在心里作呕吧?张若瑶这样固执地认为着。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她因为没有好的家世而被人轻视,简戌虽然有简家的背景,却也因为利益被家族当成一颗棋子,被高他一等的颜殊黛随意折辱人格。   *   洗手间。   颜殊黛从手包里拿出粉饼和口红补妆,她从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点疲惫的状态。   别人那些的窃窃私语她不是没有听到,但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所以并没有制止。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包括简戌都知道——简戌就是她颜殊黛的。   是她的东西,就不容别人觊觎。   出了洗手间,她往大堂的方向去,简戌还在原地等着,看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黛眉微微一蹙。   颜殊黛认出那是张若瑶,没想到她和简戌还认识,一走近就听见她说:“简戌,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你是被迫的。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简戌,我让你在这等我,不是让你在这和别的女人聊天。”颜殊黛傲慢又轻蔑的声音响起。   张若瑶一下子就被这语气中的不屑刺痛了,就算颜殊黛真的和简戌在一起了,难道他就没有和朋友交流的权利?还是觉得她不配和他们这些人说话?   “还愣着干嘛?跟上。”颜殊黛轻蔑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若瑶积攒了一晚上的嫉妒与愤懑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不知道从哪忽然生出一股对抗的勇气,拳头攒紧,声音里是满满的质问:“颜大小姐这样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哦,我强谁所难了?”颜殊黛好整以暇地扬起眼睫,给了她今晚第一个眼神,等着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张若瑶被盯得不自觉发怵,但为简戌讨回公道的激愤还是盖过了理智,让她无暇思考得罪颜殊黛的后果:“颜大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盯着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不放,强扭的瓜不甜,您说对吧?”   说完她往简戌脸上扫了几眼,希望能够借此让简戌对她改观,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颜殊黛眉梢一挑,慢条斯理道:“那又怎么样呢?我颜殊黛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甜的,苦的,都只能是我的,就算是烂掉,我也不会让给别人。”   紧接着给了简戌一记眼刀,踩着高跟鞋毫不迟疑地离开:“跟我过来。”   简戌迈开长腿跟上,一场三人闹剧散场,只留下张若瑶在那里接受其他人八卦轻视的目光。   上车后,颜殊黛支开杨宇和费淏,慢悠悠地掏出口红,往自己那张完美的脸蛋上加深唇色。   朦胧的灯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妖艳动人。   简戌等得不耐,不想陪她白白浪费时间,拧起眉头:“颜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颜殊黛瞪着他蓦地一笑:“小没良心的,我才帮了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跟我黑脸?”   简戌反问:“你帮我?”   颜殊黛哦了一声,眼底的促狭更深了一层:“看来是我误会了,那我现在就去和张小姐解释一番,不妨碍你们浓情蜜意了。”   刚才看到他们俩人站在一起,她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张若瑶就是传闻中简戌为了追她追到牛津的女同学,但她却没有从简戌眼里看到一点喜欢的情绪,有的只是厌烦。   再稍微联想一下定居英国的林归儒就知道,简戌当初肯定是以追张若瑶为借口去了英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躲开简庆华的监视,才能拥有与之对抗的资本。   简戌呼吸一滞,微眯起眼和她对视:“你怎么知道?”   他自认在张若瑶这件事上没露出什么破绽,连张若瑶本人都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直认为他是因为被她拒绝太多次现在才对她爱答不理的。   “我猜的。”颜殊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幽幽道,“当初你故意引我去后花园,还把童养夫的消息发出来,不就是为了借我的手摆脱这些莺莺燕燕?”   简戌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你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颜殊黛侧眸瞥了他一眼:“帮佣让我不要去花园我就开始怀疑,果然在那里见到你了。”   简戌眼露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如果颜殊黛是在生日宴后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引起怀疑再去调查还说得通。   但现在他实在想不明白,颜殊黛为什么明知他的算计,还会去做一件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利害关系是他忽略掉的?   颜殊黛久久不发一语,盯着他的眼底逐渐变得玩味起来,就在简戌快要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折磨时,她忽地莞尔一笑:“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让你失望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7 20:49:54~2022-05-19 16: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郭包又?(??з(???c)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果然, 颜殊黛嘴里就是说不出什么正经东西来,他就不该对她有期望。   “我可是又帮了你一回,你请我吃个饭不过分吧?”颜殊黛侧眸, 看似询问, 但实际上下一秒就直接下决定, 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时间地点我定,你等我电话。”   简戌对她的霸道行径简直无可奈何, 扯着嘴角恶狠狠地说:“行。”   “怎么这语气听起来不情不愿的?”颜殊黛不禁挑了挑眉。   她对简戌可真是太宽容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利用完她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只让他请吃饭, 偏偏这个人还不领情是怎么回事?   “我没强迫你吧?”   简戌从喉咙里憋出来一声:“没有。”   “那就好,别到时候又有人来控诉我强人所难。”颜殊黛声线里含着些许讥诮, 又问起张若瑶:“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不会真的骗了人家的心吧?”   如果简戌是仅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牵扯进一个无辜的女孩,那他们的关系也可以就此终止了。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简戌心思深沉却也不像是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所以她才帮他解决张若瑶的纠缠,给他一个机会解释。   简戌冷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互相利用而已,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你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 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只有利用吗?”颜殊黛的狐狸眼噙着一层水光,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伤心一样。   如果忽略她用发丝似有若无勾着简戌尾指指骨的话。   简戌坐怀不乱地移开搭在中央扶手上的右手, 目光凛冽地睨了她一眼:“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颜殊黛佯做不知他的意思, “有谁对自己的未婚妻这么冷淡吗?”   简戌脸色微沉,漆黑的眼眸深似寒潭, 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无奈:“颜殊黛, 你能认真一点听我说话吗?”   颜殊黛细细欣赏他的情绪变化, 然后才一副大度模样:“好好好,知道你害羞,不逗你了。”   简戌略微思忖了下就和盘托出,毕竟此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以颜殊黛的敏锐程度和手段,查出真相是早晚的事,还不如他主动说出来。   “张若瑶调来做我同桌这件事其实是简庆华特地安排的。”   颜殊黛听完一笑:“你二叔操的心可真多,连这都为你打算了。他让张若瑶来使美人计,你就顺水推舟了?”   简戌淡淡应了声:“嗯,到了英国后,张若瑶就是他监视我的眼线,我不可能真的和她在一起,所以也只能装作被她拒绝后心灰意冷,然后天天泡在酒吧夜店。”   颜殊黛下巴微扬:“回国后不好演了,所以你小子就找上我了是吧?”   计谋被挑破,简戌难免对无辜被他拉入漩涡中心的颜殊黛有些心虚:“嗯,抱歉。但你早就知道是我故意把童养夫的消息放给你,为什么还要配合我?”   颜殊黛狭长的眼尾微挑,眸色变得暧昧不清:“我刚才不都说了,舍不得让我家宝贝失望啊。”   见她又没个正经,简戌刚和缓的脸色瞬间又冷硬了起来。   “你这脾气……我不说行了吧。”颜殊黛嘴角一撇,用哄着小狗一样的语气哄着他,“我当时就想看看你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反正配合你演几场戏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能看我笑话是吧?”简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合着颜殊黛这段时间看他就跟看台上的戏子一样。   被戳中心里话,但颜殊黛是什么人,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顿了顿,她又用食指挑起简戌的下巴,附在他耳边吐气:“其实我这个人简单得很,就是看你长得帅,想占你点便宜。”   “颜殊黛!”   简戌沉声警告,眼角眉梢阴沉得要滴血。   颜殊黛非但不可怕,反而觉得他这样子可爱得紧,比起平时多了几分真实感。   她不甚在意地收回手,视线在他青筋暴起的修长脖颈流连几秒后缓缓地合上眼睛,慵懒地往真皮椅背上一靠:“行了,我累了,你滚吧。”   简戌神色微滞,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暗黄的灯光下,颜殊黛整个人显得矜贵又倨傲:“这次你利用我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别再让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演的也不行,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   订婚宴上。   简阳看到简戌和颜殊黛一起进来,立刻去找简庆华,大老远地就焦急地喊:“爸。”   简庆华正和一科技老总寒暄,被简阳这么一打断训斥道:“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先跟你陈叔叔问个好。”   简阳低头:“陈叔叔好。”   “好久不见,简阳是愈发一表人才啦。”陈总应了声,然后举着酒杯说,“既然你们父子俩有话要说,那我就不打扰了,有时间再聚啊庆华。”   一见陈总离开,简阳马上说:“爸,你知不知道简戌那小子居然是跟着颜殊黛一起来的?”   简庆华不屑一顾:“你急急忙忙找我就为了这点小事?”   简阳皱着眉头,小声担忧地说:“这怎么能是小事啊爸,那小子要是真勾搭上颜殊黛,那爷爷会不会……”   简庆华眼露精光:“就是要他和颜殊黛走得越近越好。”   简阳满脸疑惑:“为什么啊?有了颜家的支持,爷爷不是会更看重他吗?”   简庆华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你以为简戌是颜殊黛童养夫的事是被谁传出去的?”   “不就是颜殊黛自己吗?”简阳耷拉着眼皮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都放大了两倍,贼眉鼠眼地扯着简庆华到角落,“爸,不会是你吧?”   简庆华瞪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嗯。你现在才猜到啊?”   简阳眼里的疑惑更深了:“可是为什么啊?”   简庆华解释:“联姻是好事不错,但你以为颜殊黛是什么好对付的千金小姐啊?她妈颜锳和沈龄舟结婚没多久不就直接把沈家家产吞了去?要是简戌和颜殊黛真能成,那我们简家可不得改姓颜,你猜你爷爷会不会害怕?”   简阳顿时又惊讶又崇拜地看着简庆华:“爸,你太厉害了!这样爷爷肯定不会让简戌进简军了。”   *   第二天,颜殊黛又被召回鼎湖。   颜锳和沈龄舟两口子虽然昨晚没去迟家参加订婚宴,但颜殊黛带着简戌一起出席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饭桌上。   颜锳怒目圆瞪地质问:“颜殊黛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让你平时多照顾一下简戌,你就直接给我照顾到床上去是吧?”   颜家在性观念这方面一向开明,所以颜锳说起这事也毫不遮掩。   “还没有。”颜殊黛往颜锳碗里夹了块苦瓜,“妈,你先别激动。”   沈龄舟也给她盛了碗汤:“消消气,先听殊殊解释嘛。”   颜锳缓了口气:“好,那你说,你和简戌现在是个什么关系?”   有了前车之鉴,颜殊黛决定这次先给父母打下预防针,让他们相信她和简戌之间是有感情的,三个月后领证也显得顺理成章。   “就是在一起了。”她说。   颜锳把筷子往餐桌上重重一放,目光凌厉:“你强迫他和你谈恋爱啦?”   “我当然没有。”颜殊黛惊讶于她妈一眼就把她看穿,否认后立刻扭头求助她爸。   沈龄舟道:“咱女儿这么优秀,简戌喜欢上殊殊不是也很正常嘛?你就不要多想了。”   颜锳被他说服了一点,但心中还是觉得不踏实,想到简戌的家世背景,她眯起眼睛审视:“就算简戌真的喜欢你,那你呢?你是喜欢他才和他处对象还是存了什么别的目的?”   “妈,我能有什么目的?”颜殊黛反问,“你又不是不知道简家现在的情况?简长贵他偏心二房都偏到北极圈了,能给简戌一家留点什么?”   颜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简戌虽然是简长贵的孙子,但手里什么资本都没有,颜殊黛也不至于把心思打到这上面去。   “还不是因为你上次瞒着我和你爸要和季家那小子结婚。”   颜殊黛低头认错,佯装悔改:“是,我的问题。我最近也想了想,确实是我太冲动了。我这次和简戌就是简单谈个恋爱,能成就成,不成拉倒,能在一起多久多久也说不定。”   颜锳皱着眉头教育道:“什么叫不成就拉倒?你态度给我认真点,要谈就好好谈。不然到时候我和您奶奶怎么有脸去见梅阿姨?”   颜殊黛赶紧点头结束这个话题:“知道了,我们吃饭吧,菜都凉了。”   饭后,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吃水果。   沈龄舟突然对颜殊黛说:“你找个时间和简戌一起去看看你奶奶吧?”   女儿长大了,他也看不出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分辨不出她和简戌的关系是真是假,所以还是让老太太出马的好。   虽然他刚才在饭桌上一直帮着颜殊黛说话,但终究还是希望女儿能获得真正的幸福,不要用自己的后半生去做赌注。   颜殊黛没想到沈龄舟突然来这一招,在心里默默道:爸,你不再是我的军师了吗?   颜锳一听连忙赞同:“你爸说得对,你们俩既然都在一起了就该去见见你奶奶,简戌小时候还跟着梅阿姨见过好几次你奶奶呢。”   这么一听,颜殊黛忽地计上心头,嘴角的弧度上扬,异常乖顺地说了声:“好,我周末找个时间过去。”   *   周五晚上,简戌接到颜殊黛的短信。   颜殊黛:“明天中午你陪我去见我奶奶,以我男朋友的身份。”   简戌:“你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那么突然给我发短信啊?”   颜殊黛:“可以啊,那我们加个微信?”   简戌:“……”   颜殊黛:“明天我去接你,地址发我。”   简戌:“还麻烦您一个大忙人专门来接我,真是让您费心了。”   颜殊黛:“你知道就好。” 第17章   第二天中午11点, 颜殊黛根据简戌给的地址来到绿湾酒店。   简戌现在熟门熟路得很,自己拉开右侧的车门就坐了进去,经过这几次, 他发现颜殊黛习惯坐在后座的左侧。   人刚上车, 颜殊黛就问:“你最近都住在这里?”   “嗯。”简戌轻挑眉峰, “有问题吗?”   难怪那天要他来绿湾陪自己看高珠展,他来得这么快。   颜殊黛幅度极小地耸了耸肩:“那倒没有,房间里没有别的女人就行。”   简戌薄唇轻扯, 溢出几分痞气:“万一有呢?”   颜殊黛语气里威胁和张狂毫不遮掩:“你可以试试看你有几条命?”   简戌和她对视了好一会, 然后哼笑出声,吊儿郎当地抬了抬下巴:“就一条, 颜大小姐放心,我惜命着呢。”   过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来到颜奶奶的住处。   临下车前,颜殊黛出声调侃道:“大影帝,记得演好点,别让我奶奶看出破绽。”   简戌顶了顶腮,不甘示弱反击回去:“不知我该怎么称呼颜大小姐呢?殊殊,黛黛?”   颜殊黛感到一阵反胃,除了她爸和她奶奶会叫她小名外, 其他任何人都没这么称呼过她,最亲密的也不过就是叫她殊黛。   再配上简戌故意发出的甜到发腻的声线, 她真的早餐都要吐出来。   但她怎么可能让别人占到她的便宜?   表情一凝然后立刻假笑道:“都可以啊, 反正我会叫你——宝贝。”   简戌也被她恶心得不得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迅速下车呼吸新鲜空气。   近郊野外的空气比市区好不少, 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颜殊黛输了指纹, 从院子侧门进去。   “大小姐来啦, 费先生好。”保姆秀姐第一时间上前迎接,看到一张陌生冷峻的面孔,迟疑地问道,“这位是?”   颜殊黛言简意赅:“我男朋友,简戌。”   乐姐热情地朝他问了个好:“简先生好。老太太听说你们要来,在后院摘蔬菜呢,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三个人跟在乐姐后面去了后院菜园。   菜园面积不小,颜奶奶正指挥着人拔萝卜。   颜殊黛喊了声:“奶奶。”   “来啦。”颜奶奶身体好得很,听到后立刻健步如飞地朝她这边来,然后拉起简戌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简戌都长这么大了,真俊!”   简戌礼貌问候:“奶奶好。”   “先进来坐。”颜奶奶招呼着他们进屋,然后直接坐在餐厅的饭桌上等吃饭,“小费,你杵着干什么,赶紧坐下来。”   费淏用眼神询问,看到颜殊黛点头才往剩下的那个空位上坐下去。   一张小圆桌,四个人坐正正好。   颜奶奶正对着颜殊黛,简戌正对着费淏。   “这么久没来奶奶家,还记得奶奶吧?”颜奶奶看向简戌问道。   简戌点头:“当然,奶奶还和以前一样年轻。”   颜奶奶满意地一笑:“就数你嘴甜。”   颜殊黛有些惊讶地看着颜奶奶问:“他什么时候来过这?”   “简戌小时候跟着你梅初奶奶来过几回,不过那时你在学校寄宿,只有周末才回来住,所以没遇上。”颜奶奶缓缓解释道。   颜殊黛故意朝简戌挑了挑眉,暧昧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原来我们这么有缘分啊。”   反正在奶奶面前简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脾气,她尽管随意地调侃逗弄他都没问题。   颜奶奶坐下看了他们俩几眼就知道这俩人没真处对象,但简戌是她早就看中的孙女婿,别的不敢说,但性格人品肯定没问题,所以也帮着孙女做戏。   “那可不,我和你梅初奶奶当初给你们订下娃娃亲,也没想到你们真的有成的这一天,看到你们在一起,奶奶心里真是开心。简戌,跟奶奶说说,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被点名的简戌脑袋一懵,他可没有提前背过这题,万一和颜殊黛的答案对不上,那可就露馅了。   更重要的是看到颜奶奶他就想到自己的奶奶,那些随着时间变得模糊的画面又变得清晰起来,家人的关怀令他怀念。   他不是没在父母身上感受到亲情,相反父母对他称得上溺爱。只是在他们面前,他总是要扮演一个乖戾叛逆的儿子,只有在他奶奶面前,他才能摘下面具轻松做回自己。   可能是两位老人是多年好友的缘故,颜奶奶让他感到自己奶奶还在世时的那种温情,所以不想让老人家知道真相后伤心失望。   这出戏无论如何他都会陪颜殊黛演下去。   简戌在桌下悄悄用膝盖碰了碰颜殊黛的膝盖,可她竟然不为所动,就像不知道这是他发出的信号,只以为是不小心触碰到一样。   无奈之下,他蜷起中指,指节轻轻地敲了下她的膝盖,还好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过膝的长裙。   敲了两下,她这回总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却不料还没收回手,掌心就多了一抹温润的触感,半边身子像触电一般倏地一麻,他本能地想要抽开,却在半路被她握住。   其实颜殊黛的力道很轻,他并非不能挣脱开,只是这样一开颜奶奶必定会发现他们的异常,所以他还是任由她动作。   颜殊黛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指尖在他的掌心轻划。   简戌感受到她不是无目的地瞎摸,而是在写字,以为她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答案,所以随着她食指的移动在脑海里誊写一遍。   “求我。”   意识到颜殊黛写的是什么后,他都给气乐了,他就不该指望她能做出什么正经的事来。   颜奶奶将他们在桌下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故意问简戌:“怎么不说话啊?秘密到连奶奶都不能说了吗?”   颜殊黛也不回话,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简戌简直是骑虎难下,就像是颜殊黛在地上铺了张网,他毫无戒备地踩进去,等到收网那一刻才知道自己落入陷阱。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自己的手现在还被别人握在手里占便宜呢,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区别呢?   颜殊黛感受到他不情不愿地在自己掌心轻触两下,觉得是他忍受的极限了,所以没打算继续为难他。   大拇指在他指骨上暧昧地摩挲了下,在他即将生气之前松开了他的手。   有的时候防线就是这么一点点地退后的。   颜殊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把话头接过来:“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还是我来说吧。那天生日宴见过后他就一直说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我被他缠得不得了,所以只能答应了。”   简戌实在没想到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被颜殊黛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后,她居然来这一招?   究竟是谁缠着谁不放啊?颜殊黛!   简戌被她的厚颜无耻的行径气得下颚直抽抽,无声地用眼神质问,那人却从容自如得很,瞳仁里满是戏谑。   就在这时,他听到颜奶奶半信半疑地问:“是吗?简戌,我怎么觉得这丫头在骗我。”   怕被颜奶奶看出破绽,他只好低头应了一声,一副青涩腼腆的样子。   颜奶奶见状又出招:“殊殊这丫头哪哪都好,就是脾气不怎么样,你没少受她欺负吧?”   话音刚落,简戌就感觉到自己左脚脚背一痛,熟悉的威慑气息密布,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憋出一个还算能看的笑容:“没有,她很温柔,对我很好。”   颜奶奶满意地点头,又佯做严肃:“那就好,要是她欺负你了,你尽管开口,奶奶帮你出气。”   他乖巧回话:“谢谢奶奶。”   祖孙俩这一唱一和的,简戌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是来见家长的孙女婿。   聊到这里,正好饭菜也做好了,费淏自然而然地起身帮乐姐上菜摆桌,然后才坐下一起吃饭。   颜奶奶拿了双公筷给三个小辈一人夹了一块白萝卜,招呼道:“你们快试一下,这是从后院现摘的,又新鲜又健康。”   人老了之后好像就特别喜欢在家里种点瓜果蔬菜,觉得这样绿色健康,颜奶奶也不例外。   简戌咬了一口:“嗯,好吃。”   颜奶奶热情道:“好吃你就多吃点,我让人再给你摘点玉米,番茄什么的,你走的时候带回去。”   简戌嘴角弯了弯:“不用麻烦了,谢谢奶奶。”   颜殊黛和奶奶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她这是在试探简戌会不会做饭呢?   她在生活上养尊处优得很,一向只有别人来照顾她,没有她照顾别人的份。   她配合道:“用不着奶奶,他这是来做客还是来菜市场进货啊?他又不会做饭,你给他也是浪费。”   “说什么呢你。”颜奶奶睨了她一眼,扭头转向简戌和蔼可亲地问:“平时会自己做饭吗?”   “有时间就会。”简戌如实回答,在英国那几年他经常自己做饭,厨艺早就练出来了。   颜奶奶一听开始数落起颜殊黛:“我一看就知道简戌是个手巧能干的,不像你,要你煎个鸡蛋你能把厨房都给我烧了!”   简戌好不容易看到她吃瘪的一面,眼底不禁浮起一丝揶揄。   颜殊黛颇为不屑地反驳:“会做饭而已,指不定好不好吃呢?”   颜奶奶立刻帮腔:“简戌,下次你们一起来,好好露一手给她瞧瞧。看她那样,自己什么都不会还好意思嫌弃别人。”   ……   说说笑笑,一顿饭的时间就过去了,离开前,颜奶奶把颜殊黛拉进房里说话。   颜奶奶竖起食指教训道:“你啊,别欺负人家欺负得太过分。”   “我哪有?”颜殊黛心虚地反驳。   颜奶奶:“逼简戌来陪你演这一出戏不算啊?”   颜殊黛:“奶奶你知道啦?”   颜奶奶露出了如指掌的笑容:“你是我养大的,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还想瞒过我?”   颜殊黛赶紧低头认错,给奶奶揉起肩膀来:“还是您火眼金睛,最了解我想的是什么了,难怪您刚才还帮我试探他会不会做饭。”   “要不是你这次看上的是简戌,我才不会让你这么胡来。”颜奶奶语气严肃,眼里的纵容和宠溺却是不加掩饰。   听奶奶这口气像是默认了她的做法,颜殊黛试探地问道:“我爸妈那边?”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想到颜殊黛平日里的胡闹行径,颜奶奶又嘱咐道,“简戌是个好孩子,你对他好点,知道吗?”   颜殊黛:“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颜奶奶:我们家殊殊什么都不会,以后活只能交给你了。   ——   求个预收《掌上至宝》   段宝宝人如其名,是家中的掌上宝。   人乖嘴甜,又占了名字的便宜,真真可以称得上人见人爱,从小到大周围人都一口一个宝宝的喊着。   唯有一人例外——迟家大公子迟珏。   初遇那天,迟珏叫她段小姐,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冷淡至极:“段小姐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们这周可以找个时间去领证。”   ——   婚后,段宝宝仗着迟珏对她没意思使劲撩拨他,怎么不要命怎么来。   在她心中,迟珏堪比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她一直怀疑,要不是公司还需要迟珏来管理,他下一秒就准备出家了。   ——   某日,迟珏提前回家,竟然听到小妻子在和闺蜜吐槽自己。   “你是不知道他那个人,就算我现在脱光了站他面前,他都能叫我把衣服穿好,说什么小心着凉之类的鬼话。”   “可能是年龄上来,那方面就不行了吧。”   “你说我要不要踹了他,我这么一个青春美少女可不能吊死在他这颗老槐树上!”   段宝宝刚挂断电话,就听见迟珏的声音就在背后幽幽响起:“宝宝打算踹了谁?”   “……”   你听我狡辩。   迟珏将温香软玉压在床上,拉着她柔若无骨的细手往自己下半身探:“是为夫不好,没有满足迟太太的生理需求。行,还是不行,还请夫人亲身验证一番。”   段宝宝:“……”   可以拒绝吗?   #先婚后爱   #老男人的处心积虑   #温香软玉×斯文败类 第18章   这一个星期颜殊黛过得极为忙碌, 每天晚上都有各种饭局,早上六点就起来处理公司事务,有时候中午连饭都忘记吃。   好不容易能歇一会, 疲惫感瞬间侵袭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 她合上文件, 靠在真皮椅背上闭目养神,眉间微蹙,指腹轻按太阳穴。   费淏站在办公桌前询问:“大小姐, 今晚没有饭局, 您是要回紫园休息还是在外面吃饭?”   吃饭?   她忽地想起简戌还欠她一顿饭,眸光一闪, 一边摸起桌上的手机一边吩咐道:“怀古汤铺。”   费淏立刻应了下来,出办公室预约位置。   颜殊黛的双瞳含着层笑意, 拨通了简戌的号码。   “喂。”简戌犹豫了几秒才接通,原本还在庆幸颜殊黛这个星期都没来骚扰他,果然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   她慵懒又带着流气的嗓音响起:“宝贝,好几天没见了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简戌:“……”   果然,本性难移。   听到那边一阵沉默,颜殊黛心情又畅快了几分,眼尾一扬:“想我想到说不出话啦?是不是怕打扰到我工作, 所以这几天都不敢主动找我聊天,我们家宝贝真的太贴心了。”   简戌眼皮跳了跳, 无奈道:“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经过这一番调戏, 先前的疲倦一扫而光,颜殊黛收敛起神色, 嘴边挂上一抹傲慢的弧度:“给你个机会把欠本大小姐的那顿饭补上。”   “时间, 地点。”简戌直接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已经习惯颜殊黛这种发号施令的语气,懒得和她计较,更懒得反抗。   颜殊黛对他现在的识趣很是满意,勾起唇角简明扼要道:“半个小时后,怀古汤铺。”   “嗯。”简戌回了一句后就挂断电话。他现在这个位置离市中心可不近,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踩着点进门,主角本人却还没到,他严重怀疑颜殊黛还在记他上次迟到的仇。   看到这家汤铺没有包间,简戌眉间一拧,他不喜欢太过嘈杂且没有私密性的场合。但店是颜殊黛选的,他也只好忍着不适,挑了个稍微僻静点的靠窗位置坐下。   过了十分钟,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躁动。   简戌抬眼一望,就见颜殊黛穿着一条金棕色复古印花薄纱裙出现在那,吸引了在场所有食客的目光。   然后直直朝他走来,生生把这几步路走成了T台,连带着他也成为人群的焦点。   她坐下后不停地有人朝他们这边看,猜测他们俩人的关系。   简戌刻意降低的存在感瞬间被她拔高到了爆满的程度,他一直都不太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所以平时也不会打扮得很惹眼。   但颜殊黛就不同,她颜大小姐在哪都要是最闪耀夺目的那个人。   简戌跟她打商量:“你以后和我见面的时候能不能穿得低调点?”   颜殊黛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脸,盯着他不发一语。   简戌不解:“怎么了?”   过了半晌她才悠悠开口,骄矜地扬了扬眼尾:“你看我这张脸,穿什么低调得起来?”   简戌怔了一秒,发现竟然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的,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嘴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颜殊黛确实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隔壁桌声量不小的悄悄话随之打量的目光传入两位当事人耳朵。   “我擦,这也长得也太好看了一点吧!”   “好想和美女加个微信,每天看看她朋友圈的照片我就满足。”   “你们看她对面那个男的,好特么帅啊!好久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么帅的男的了。”   “对对对!刚才他戴着口罩我还以为和抖音上那些摆拍的网红一样,摘下口罩立马从十分变成五分。没想到竟然是货真价实的大帅哥!”   “他们应该是一对吧?还是姐弟?”   “就这个氛围怎么可能是姐弟,当然是情侣啊!我都能幻视他们在床上的姿势了。”   颜殊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流里流气地朝简戌挑了下眉,暗示的意味十足。   简戌按耐下翻白眼的冲动,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然后长臂一伸取下服务员餐盘上的菜单,随意摊开一页往她面前的桌上一扔,吊儿郎当道:“颜大小姐还是想想自己吃什么吧,别瞎惦记一些不可能的事。”   颜殊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点起菜来。   食客虽然多,但后厨出餐的速度很快。   老板娘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姐,第一次见店里来这么一对长比昨晚她看的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还要俊还要美的情侣,心里激动得不得了。   为了近距离看看这两张脸,她直接从小弟手里抢过这桌的活,亲自上菜来了。   菜上齐后,颜殊黛看老板娘还杵着不动,还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俩,于是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老板娘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自己都看人看愣,真是要叫人笑话。   只见她端出一碗甜汤,看着颜殊黛热情地说:“这碗莲子桂圆汤是送给你和你男朋友的,祝你们和和美美、圆圆满满,一直幸福下去。”   颜殊黛瞥了眼简戌,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为难,于是故作贴心地解释:“谢谢阿姨,不过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老板娘刚才还满是笑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不轻的尴尬和歉意,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飘忽,“……那是我误会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看到老板娘一片好心最后反倒还要给他们道歉,简戌心里过意不去,抿了下唇,语气放缓:“没有,她的意思是我们要结婚了,谢谢您送的汤。”   老板娘立刻笑出了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不可能不是啊,你们一看就是一对,多般配啊!”   “我这汤可送对了你们看,里面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合成一个早生贵子,正好送给你们!”   老板娘像不停地验证自己的猜想一样左夸右夸,说了一大堆他们俩般配的话后,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颜殊黛看着简戌一直附和着点头,憋笑憋得不行,老板娘前脚刚一走,她后脚就噗嗤一下笑出来。   调侃道:“终于改变主意要和我结婚了?啊?”   简戌扫了她一眼,嗓音喑哑:“我不想让阿姨尴尬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颜殊黛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然后揭开炖盅的盖子,一阵药材香气扑面而来。   店里的东西虽然很好吃,但环境确实不够幽静,所以平日里她也不会选择来这里吃饭,只是叫店里做好了送到公司。   今天来这,一是因为她累过头没什么胃口,想着喝几口汤把晚饭应付过去,二呢却正正是因为这的环境。   周围人的好奇暧昧的目光,对他们关系的猜测和误会……都可以成为她的工具,让她不着痕迹地利用起来。   简戌不可能让一个对他怀有善意的陌生人因他而感到难堪,他这人看着冷漠无情,但实则就是一个空壳子。   像湖上的一层薄冰,拿树枝一戳就破。   心里比谁都渴望关心,重视感情。   吃饭的过程中,他的手机响了几次,但都被他挂断了。   颜殊黛瞥了一眼,是简庆生打来的,思索了下然后问:“你现在还住在酒店没回去?”   简戌淡淡嗯了一声。   她继续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简戌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明天吧。”   “真的不需要我帮你?”颜殊黛故意问,“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我帮你拿到简军的控制权,多划算的买卖啊,别人想,我还不愿意呢。嗯?”   简戌脸色微沉:“那就请颜大小姐去找有这个想法的人。”   颜殊黛淡淡一笑,桌下,黑色高跟鞋的尖头已经抵上他劲瘦白皙的脚踝骨,轻佻又跋扈地问:“可我只看上你了,怎么办?”   简戌神色微微一怔,脚上却没有移动半分。   似乎在这场暗流涌动的勾引与被勾引中,谁先按捺不住谁就输了。   只见他气定神闲地笑了下,反问:“这应该不是我要解决的问题吧?”   颜殊黛盯着他玩味一笑:“既然你没有建议,那我就只好按照我的想法来做了。”   简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希望颜大小姐三个月后能够遵守承诺。”   颜殊黛收回足尖:“那是自然。”   吃完饭后,俩人一起出了饭店。   夜晚的微风一片清凉,吹得人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简戌漫不经心地喊住正要上车的颜殊黛:“诶,你以后能不能别找这种地方?”   既然没办法让她穿得低调点,那找个私密性高的私人会所见面也不过分吧?   颜殊黛回身,轻点了下头:“行,以后你定。”   简戌正奇怪这人怎么突然一反常态,这么轻易答应下来,然后就看到她促狭一笑,神情暧昧:“原来宝贝这么想和我有以后啊?”   他气极反笑,微微低下头移开眼神,食指指骨抵着鼻尖:“你有本事以后别来骚扰我……”   颜殊黛故作善解人意:“那不行,我可不能让我的宝贝整天眼巴巴地等着我电话,多可怜啊,你说是不是?”   简戌这回没有掉入她的语言陷阱,不自觉地舔了舔唇:“问我干嘛?问你的宝贝去。”   颜殊黛微眯起眼,嘴角的弧度上扬:“你是不知道,我的宝贝那叫一个口是心非,我怕理解错他的意思,所以先问问你的想法,参考一下而已,别那么小气。”   话音刚落,简戌快步上前,利落地一把拉开后座的车门。   颜殊黛眉梢一挑,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简戌挺括的肩膀散漫不拘地靠在黑色车身上,侧眸瞥了她一眼后抬头望天,声线慵懒:“大小姐,请吧。”   颜殊黛不禁低笑出声,指尖提着长裙,以一种极为高贵优雅的姿态不疾不徐地上了车。   见她坐好,简戌立刻直起身子,动作干脆地将车门合上,然后行步如风,长腿一跨坐上机车,往反方向疾驰而去。   街灯下,留下随风扬起又缓缓飘落的几瓣桂花。 第19章   第二天, 简戌在他爸的又一个电话下回了老宅。   简庆生见到他立刻嘱咐道:“等下见到你爷爷别跟他起冲突,你一个月没回家,他也经常念叨你呢。”   简戌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了。”   他并不觉得简长贵会记挂他, 这只不过是简庆生说的好话罢了。   接着又见简庆生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 然后塞进他手里:“你要是真想和朋友合伙办那个赛车场, 爸这些年也存了一点钱,你拿去用。你爷爷他也只是顾虑比较多,不是不支持你, 你别误会他。”   简戌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晦暗的情绪按捺着, 身侧的拳头紧握而后又松开,把卡向外一推:“不用, 那个项目已经黄了。”   这时,简老爷子正好从楼上下来, 看到他后淡淡地说了句:“回来啦,吃饭吧。”   三人一齐进了餐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今天二房一家出去了还没回来,所以只有他们四个人。   冯凤玲从厨房出来,手上端了一锅汤,简戌立刻起身去接, 但被她躲过了:“不用不用你坐下。”   “你看你爷爷多惦记你,一听说你今晚要回来, 马上就吩咐厨房做了这桌菜, 全都是你爱吃的。”她一坐下就连忙说。   简戌手上的动作微滞,他倒是没想到简长贵还会这么做, 脸色和缓了几分, 在自己父母殷切的目光下嗓音生涩地说了句:“谢谢爷爷。”   简老爷子淡淡扫了他一眼, 然后拿起筷子:“好了,都吃饭吧。”   见这一页可算是翻过去了,简庆生和冯凤玲的神情才舒展开来,不然这一整颗心总是吊着,生怕这爷孙继续闹不合。   冯凤玲给简戌盛了碗汤,心里有些没底地说:“妈给你炖了鲍鱼石斛汤,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简戌最爱喝的就是鲍鱼石斛汤,但由于这几年他极少回来,没吃过冯凤玲做的一口饭,竟然连她都担心自己儿子的口味变了,不再喜欢她做的饭了。   她语气里的不确定让简戌的心脏猛地揪起来,喉咙里的酸楚几乎要抑制不住涌出来,喝了几口汤才勉强抑制下去,强作镇定道:“很好喝,谢谢妈。”   冯凤玲面上一喜:“好喝就行,你现在回来了,想吃什么跟妈说一声,妈都能给你做。”   简庆生接着说:“这几年你妈就担心你在那边吃不惯,吃不好,天天跟我念叨。”   简戌想起自己刚到英国的那段时间,确实是吃不惯西餐,一直去华人在那边开的中餐厅,但很快也就吃腻了,一个月暴瘦了十斤,后来自己学了做菜才慢慢适应下来。   但这些他都没有和父母说过,一来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二来是他必须忍,必须蛰伏到有能力和简庆华对抗的一天。   他抿了下唇,故作轻松,一副公子哥样子:“哎呀你们就是瞎操心,我能有什么不习惯的,吃得好住得好。”   简老爷子看他没个正形的样,脸沉了下去:“他能有什么不好的?没人管逍遥快活极了,天天吃喝玩乐,一个月花两三百万,神仙都没他那么会享受。”   简庆华见状赶紧打马虎眼:“英国那边消费也是高,钱多花点也不要紧,别委屈自己就行。爸,您不是老说最近眼睛酸,看不清嘛,喝这个鲍鱼石斛汤最好了。”   简老爷子也就坡下驴,接过汤碗喝起来,然后对简戌说:“我也不是不让你花钱,只是你现在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也该把心思放在正经的地方,别整天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去什么酒吧夜店。好好跟公司的老前辈学习,我把盖宇交给你,你可别辜负我的期待。”   一副语重心长的担忧孙子前途的长辈模样。   简戌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却没多大的波动。   无论简长贵说什么,表现得多么关心,他交给简庆华的是简军,交给自己的是盖宇,这就能说明他们在他心里的分量高低了。   简长贵的心一直都是偏的,偏到连是非对错都不分,直到现在还在帮简庆华隐瞒当年他害简庆生毁了一条腿的真相。   也许在他心中只有简庆华算得上他的儿子,他,祝韵,他们才是一家人。   简戌的眼底一片晦暗。   *   风入松。   康经理敲门进来,恭敬道:“少爷,这是您订的那对耳环,今早刚刚送到。”   简戌心不在焉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放着吧。”   康经理立刻将珠宝盒放在他面前的黄花梨矮茶几上,瞟了一眼他的脸色,又试探地补充道:“颜大小姐现在也在这,您要不要直接去见见她?”   简戌闻言目光微动,轻轻颔首:“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上次被迫收下颜殊黛送的胸针,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让康经理去订一条同品牌价格相等的高珠项链。   在他心里,这并不代表着你来我往地互赠礼物,而是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之所以变成耳环,是因为当天高珠展上一千万左右的项链全部被订走了,剩下的与颜殊黛送他的那条项链价格相差较大。   高的不行,低的更不行。一定要价格同等,才能分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从巴黎总部订了这对耳环,寄了半个多月才到。   买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了下才发觉这对耳环还挺符合颜殊黛的气质,金色流苏,主石一白一黄,左右对称,足够华丽富贵,像极了她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样。   顿了顿,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现在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找你。”   收到简戌短信的颜殊黛很是意外,他居然还有主动找自己的一天?   看了下腕表然后回了句:   “从现在开始计时,我可以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前提是你能赶到风入松。”   倒不是她故意为难简戌,而是距离她和客户约好的见面时间仅剩五分钟。   一分钟后,包间门被推开,颜殊黛没想到他还真能赶到,眉梢一挑:“合着你知道我在这才问的啊?”   简戌点头,自然地坐在她对面,将珠宝盒推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颜殊黛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盯着桌上熟悉的珠宝盒,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简戌,如果里面的东西是我想的那个,你今天可能没办法直着走出这扇门。”   “我知道。”简戌轻哂了声。   他当然知道颜殊黛不可能接受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还有被退回的一天,所以一开始他想的就是重新买一条项链还她,而不是直接把胸针退回去。   她厉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来找我不痛快?”   简戌轻轻挑了下眉:“你看看就知道了。”   颜殊黛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带着探究的意味,然后半信半疑地打开珠宝盒。   看到盒里是一对耳环,她一直紧抿的唇线才舒展开来,眸光流转,眼底那股戏谑恰到好处:“送我的?”   简戌纠正:“还你的。”   她故作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简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和她在言语上争论,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怎么样都不吃亏,到最后被占了便宜的还是他自己。   看时间所剩无几,颜殊黛不再为难他,将珠宝盒一合,轻飘飘道:“行,我收下了,你出去吧。”   简戌神色微不可察地怔了怔,手机像是看破他心思一般在此刻适时亮起,余光瞥了眼上面的时间,原来已经到59分。   不自觉地眉头一拧,然后起身:“嗯,我先走了。”   出了门,他回到自己的茶室。   楚睿干居然也在里头,康经理正在泡茶,看到他后才弯腰退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简戌坐下。   楚睿干:“你要我帮你查的那事又有进展了,你二叔胆子可真够大的。”   ……   俩人就这事谈了一个小时,聊完楚睿干终于忍不住八卦起来,踢了简戌一脚:“诶,刚才康经理说你订了副耳环送给颜殊黛,还巴巴地跑去找人家,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被他一通颠倒,倒像是真有暧昧一样。   简戌哼了一声,指骨浅浅擦过鼻尖解释道:“上次她给了我一枚胸针,我不想欠她的而已。”   楚睿干的目光里含着浓重的揶揄:“是吗?那你怎么不直接把东西还给她,还买什么耳环?”   简戌反问:“我要是直接把她送我的礼物还给她,她能放过我?”   “那倒也是,你要是让她没面子,她不扒了你才怪?”楚睿干点头表示赞同,继而又眼露精光,调侃的意味十足,“你小子没谈过恋爱,在哄女人开心这方面倒还挺有天赋的嘛。”   简戌不禁轻嗤出声,他有时候真觉得这楚睿干和颜殊黛祖上是一家,什么事经过他们那张嘴一说,都能给扯得暧昧不清。   然后又见楚睿干一副坐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语调戏谑:“讲到胸针,你说这颜大小姐可真够厉害的,她搞这么一出,谁还敢打你的注意啊?你要是没和她在一起,以后估计就只能孤独终老了,要不你还是从了她吧。”   简戌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对他的建议十分无语。   楚睿干又调笑道:“你还别不信,那迟家二公子多清高多难接近一人,颜殊黛还不是说拿下就拿下,你要是真喜欢上她也正常,没什么好丢脸不承认的。”   简戌喉咙微涩:“你是说——迟衡?”   “对啊。”楚睿干噗嗤一下笑出声,瞪大眼睛嘲笑道,“你不会不知道他俩有过一段吧?”   简戌薄唇抿成直线,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我知道这个干嘛?她和谁在一起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楚睿干盯着他沉了几分的脸色,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行,你不在乎,和你没关系。” 第20章   简戌一踏进家门就听见简阳他妈卫艳霞在餐厅发脾气。   “你就拿这种档次的东西来敷衍我?钱是不是都被你吃回扣吃没了?”   家里负责食材采购的保姆孙嫂低着头解释:“二太太, 吃回扣这种事我是万万不敢的,花胶都是在您常去的那家店里买的,您问问老板就清楚的。”   卫艳霞稍微冷静了一点, 料定孙嫂也没有胆子在自己面前撒谎。   纹过的眉毛此刻就像是两条扭曲的黑虫子一样, 随着她的表情蠕动:“那怎么和我上次吃的不一样?”   孙嫂颤着声:“老板说您常吃房胶没货了, 推荐了另一种,他说现在这款花胶也很好,所以我才买的。”   “你是不是蠢?没有你不会去其他地方买吗?”卫艳霞不满地大声怒骂, 拿起勺子重重地舀了舀碗里的花胶, “你自己看,这种东西你要我怎么吃?要我怎么拿得出手去送给别人?”   孙嫂怕惹得她更生气, 完全不敢抬头看,连忙认错:“是我的错, 我明天就去买您要的房胶。”   卫艳霞尖声反问:“明天?那你要我现在吃什么?”   “那……那我现在就去。”孙嫂被她吓得小腿肚直打哆嗦,看了几下她的眼色,然后犹犹豫豫地问:“剩的花胶怎么办?”   新买的花胶才吃过一次,剩下的孙嫂不知道怎么处理。   简戌一早就清楚卫艳霞的脾性,朝佣人发火是时常发生的事。   孙嫂是二房的人,他不打算插手,迈开长腿正准备往楼上去, 却不料听到卫艳霞说:“怎么办?我不吃你不会给别人吃吗?”   孙嫂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指……大太太?”   卫艳霞语气里满是鄙夷:“给她都算是便宜她了,农村出来的, 要不是嫁进简家, 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这种好东西。”   简戌冷嗤一声,卫艳霞不要的东西就塞给他妈?   他的眉眼在一瞬间阴沉下去, 拳头收紧, 骨骼发出闷响, 脚尖换了个方向走进餐厅。   随意地靠墙站着,周身却笼罩着可怖的寒意:“什么好东西啊?”   卫艳霞被他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都知道刚才的对话被他听去多少,挖了孙嫂一眼怪她不知道提醒,然后才故作镇定地转身:“是简戌啊。”   简戌的唇边挂着笑,但却让人脊背发寒,话中带刺:“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二婶还是贵族后代。”   卫艳霞被他一句话刺得面上一阵黑一阵红,气到快要冒火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她虽然是城里人,但家境也是普普通通。   简家跻身江城豪门圈短短几年,卫艳霞也跟着鸡犬升天,早就忘了自己是谁,眼高于顶,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最贵的。   别人一奉承,她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出身名门望族的富太太。   简戌的眼底幽暗得可怖,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戏谑:“既然二婶这么看不起农村人,那应该和简家划清关系才是,别忘了我爷爷也是农村出来的,至今户口本上还是农村户口呢。二婶要是不好意思,我替您去跟爷爷说。”   在佣人面前丢脸,卫艳霞面上挂不住,抬出辈分来压他:“你怎么说话呢简戌?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长辈。”   长辈?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大一个笑话。   他哂笑一声:“应该很快就不是了吧,等二婶和二叔离婚那一天,我一定送上一个大红包,恭喜二婶和我们这群出身低贱的农村人划清关系。”   “你……”卫艳霞气得脸直抽抽,瞪了他几眼,然后跺着脚忿忿地离开餐厅。   简戌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孙嫂,目光像一把要将人凌迟的尖刀:“孙嫂,如果让我知道你敢拿那个女人不要的东西给我妈——”   孙嫂心里一慌,连忙摆手:“我不敢的,小少爷,我真的不敢。”   “那就最好。”简戌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很久以后,孙嫂回想起他那个阴鸷的眼神,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卫艳霞受了一肚子气,一听到简庆华的车进车库,就忙不迭地踩着拖鞋去找他做主,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简戌如何不尊重她,不尊重长辈。   简庆华静静听完后眼底划过一丝精光,然后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   “你太过小心翼翼了吧?”   “按我说的做。”   *   离开简家不久,简戌就接到冯凤玲的电话,问他快到家了吗?差不多要吃晚饭了。   他找了个借口,说有事不回去吃了,然后迅速挂断电话。   他现在不敢听冯凤玲的声音。   简庆华这几年手握实权,卫艳霞的言行也比从前更加放肆,明里暗里瞧不起冯凤玲,类似今天的这样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冯凤玲也不是一个强势的性子,更不愿和人起矛盾,遇事能忍则忍。   他都能想到他妈是怎么应付卫艳霞的为难,要不就是当做不知情,要不就是打个哈哈揭过去,还要帮她的刻薄无理找借口。   冯凤玲和简庆生都是一样的想法,觉得家和万事兴,吃亏是福,什么都与人不计较,可他们的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二房一次又一次的刁难。   父母不介意,但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多等一天,自己的父母就要多被人欺压一天。   正当他思索着要去哪里的时候,颜殊黛一个电话打进来。   “我奶奶下午专门让人送了一大袋蔬菜到我家,说你喜欢吃,让我把东西拿给你,你现在过来取吧。”   熟悉的语调,和往日一样高高在上独断专行。   但他此刻竟然有些感谢她这份傲慢强势,让他有一个还算正当的理由,可以暂且放下手上的其他事情。   “喂?听得到吗?”手机那边只传来一片静默,颜殊黛意识到了他的情绪和平时有所不同,顿了顿轻声说,“你要是没空就明天再来吧。”   简戌抿了抿毫无血色的薄唇:“我现在过去。”   颜殊黛心头略过一丝惊讶,然后淡淡应了声:“嗯。”   明明只说了几句话,但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起身到厨房倒了杯温水。   几分钟后,她重新回到书房,却听见一阵滋滋啦啦的异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办公桌上的手机传来的声音。   ——简戌和一个老奶奶在说话。   她笑了笑,刚才她以为简戌说完就直接挂断了,所以没有在意就在手机搁在一边。   大概简戌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她会挂断电话。   那头的声音很闷,像是隔了一层衣服一样,但还是能听出说话的内容。   老奶奶的声音热情得很:“小伙子,今天是圣诞节,买束花送给你女朋友吧!”   简戌淡淡道:“不用了,我赶时间。”   老奶奶的声音又大了些,带了点教育晚辈的意味:“赶时间也不能让女朋友伤心啊,来,这束花最漂亮了,我给你绑在这吧,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然后就是一阵绳子和牛皮纸摩擦出的沙沙声响。   没过几秒,老奶奶明快的声音再度响起:“绑好了你你看,你拿着这束玫瑰去见你女朋友,她肯定会开心的!”   再然后才是重点:“520块,你是用微信还是支付宝?”   一分钟内,这场强买强卖已经熟练到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上演,打了简戌一个措手不及。   看到已经被绑在机车后视镜上的烟灰紫花束,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把迅速把钱付清。   暖黄街灯映照下的马路,一辆全黑重型机车疾驰而过,扬起的晚风吹过车身前的曼塔玫瑰。   *   到了紫园门口,简戌才意识到带着一束玫瑰来见颜殊黛有多么暧昧。   略微想了想,他将花原封不动地留在机车上,然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又把刚摘下的头盔罩在花上,上手调整了几下角度,确认看不出来才放心地迈开一双长腿,往主楼的方向去。   颜殊黛双臂交叠在胸前,见他两手空空地进来,好整以暇地侧了侧头:“花呢?”   简戌微微一怔,瞥了一眼客厅里关着的监控屏幕,然后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颜殊黛勾起唇角,朝他晃了下手机:“你说呢?”   简戌看到亮着的还在通话的屏幕,下意识摸出自己的手机。   一看,果然没挂断,到现在已经有20多分钟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全被颜殊黛听了去,他心里浮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   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了几百块钱,在那里和人掰扯半天,太浪费时间了。”   颜殊黛轻轻地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本来也不在乎简戌会不会把花送给她。   然后转身往餐厅走去,落下一句:“过来陪我吃饭。”   简戌眉头动了下,现在已经八点多了,顿了下然后问:“工作很忙吗?”   颜殊黛闻言笑了笑,拉开定制的餐椅,眉眼带着些许揶揄:“关心我?”   简戌瞳仁倏地一缩,指骨抵着鼻子,轻咳了两声:“随便问问而已。”   颜殊黛得意地努了努嘴:“既然你只是随便问问,那我就不回答了。”   “无聊。”   简戌低低说了句,然后扯开椅子一把坐下去。   陆婶适时摆上两副碗筷。   颜殊黛朝他抬了抬下巴,傲慢地下命令:“我可不习惯自己吃饭的时候有个人坐在对面一直盯着,你呢,就算吃不下也得给我再吃两口。”   这话一落,她就敏锐地抓住简戌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又联想到之前电话里沉默,颜殊黛脑海里大概有了个猜想,语调戏谑:“你不会又没吃饭吧?小可怜。”   被说中心事,简戌一口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你才小可怜。”   颜殊黛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大概率又是在简家和二房闹矛盾了,眸光一转,故意打趣他缓解气氛:“好好,不可怜,是我的小宝贝,行了吧?”   简戌瞬间脊背一麻:“恶心。”   颜殊黛笑着踢了他一脚:“宝贝你也不行啊?”   简戌眯起眼冷冷道:“不行。”   见他眼底那抹暗色渐浅,颜殊黛加大力度继续揶揄道:“对你好你还不愿意,受虐狂吧你?你是不是就喜欢我欺负你啊?”   倏地,她又将筷子放下,上半身往前倾拉进两人间的距离,流里流气地朝他挑了挑眉:“宝贝,其实你要是有什么特殊爱好我也不是不能配合。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尽管大胆放心地和我说,别害羞。”   简戌气极反笑,然后夹了块萝卜到她碗里,一字一句地盯着她重重道:“吃,饭。”   作者有话说:   如果看到前面的章节有修改不用理,捉一捉虫而已 第21章   月明星稀, 风清云静。   院子里,简戌拎着两袋蔬菜往机车上把手上挂。   挂好后,他垂眼打量, 半透明的塑料袋里面的红红绿绿的蔬果, 配上线条凌厉威慑力十足的全黑机车, 居然有一种诡异的居家感。   他不禁轻声笑了下,然后动作利落地取下头盔。   劲瘦白净的指骨揭起头盔,几片灰紫色玫瑰花瓣被这股力道带得扬起, 在空中打了个旋, 缓缓洒落在青砖地面和潮湿的泥土上。   或许是之前藏得太严实了,连他自己都忘了泛着银光的亮黑全盔下还有一束盛开的曼塔玫瑰。   他下意识地往二楼露台的方向看去, 客厅里还亮着灯。   血管似乎被什么堵住,聚在心头, 让人胸口发涨。   简戌吁了口气,试图将这份异样按下,但没能成功,就像弹簧一样,越用力往下压反弹的力度越大,涨得他心头发麻。   长腿一跨,手上再一使劲, 机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出紫园。   他从未想过将这束花送给颜殊黛。   一束从路边摊被人强买强卖得来的玫瑰,无论从价值上还是心意上, 都配不上高高在上的颜大小姐。   他一路驱车, 来到他在江城的一处秘密公寓。   进屋打开顶灯,将蔬菜拿去厨房, 分门别类放进冰箱。一通收拾下来, 也不过才过去几分钟。   手上一闲下来, 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被大理石中岛台上的那束玫瑰夺了去。   像是带着蛊惑一般,叫人无法忽视。   凝视了一会,他找出一个花瓶和一把剪刀,倒上水,将一枝枝修剪过的花插进去。   曼塔的灰紫和水晶花瓶的透亮相得益彰,衬得这久无人居的寓所多了几分生机。   *   第二天一早,简戌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还是回了老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进餐厅,除了简阳全家都在,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   冯凤玲首先开口:“快来坐,妈给你做了包子。”   简戌在她旁边坐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跟父母和简老爷子问好。   好在他一贯是对二房没有好脸色的,现在也不用装得其乐融融一样,不和二房的人打招呼父母也不会怀疑什么。   卫艳霞想起昨天简戌对她的嘲讽依旧恨得牙痒痒,和简庆华交换了个眼神后,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大嫂这包子做得可真好吃。”   简戌一听就知道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拿着筷子的手指收紧了些。   面对这个看不起自己的妯娌突如其来的夸奖,冯凤玲有些意外,语气生涩:“啊……那你……你多吃点。”   卫艳霞十分浮夸地笑了笑:“你们看这包子,皮薄馅大,大嫂真不愧以前是卖包子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手艺可一点都没退步。”   表面上是在夸冯凤玲手艺好,实则暗讽她出身卑微。   冯凤玲倒是不在意别人提起她的过去,她的父母就是开早餐铺卖豆浆包子的。   她从小就在那帮忙,后来简军规模越做越大,不需要她赚的几个钱贴补家用,她也不想父母太过劳累,所以才把摊子关了。   卫艳霞紧接着扭了个头:“简戌你不知道吧,你妈妈年轻的时候长得可漂亮了,别人叫什么豆腐西施,你妈妈那是包子西施,为了看她一眼去买包子的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冯凤玲略带赧然地摆手:“没有这么夸张。”   卫艳霞又说:“你爸每天早早地就去早餐摊子看你妈妈,追了有半年吧,俩人才在一起。”   简戌冷嗤一声,反问:“二婶知道得可真够多,那会您和二叔还不认识吧?”   卫艳霞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语塞:“这……这不是你二叔跟我说过嘛,我们都可羡慕你爸妈这么甜蜜的感情了。”   简戌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这么说来,二婶和二叔是感情出现问题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趁着大家都在,您说出来,让爷爷做主。别到时候矛盾越积越多,还要闹离婚,那就不好了。”   这话一出,卫艳霞的脸色一下变了:“你——”   “简戌,别瞎说。”简庆生低声遏制,然后又对卫艳霞两口子说,“你们别介意,他就是小孩子,不懂事。”   卫艳霞立刻柔声道:“我倒是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今天是在家里,我们一家人倒是没什么关系,但要是在外面,别人可不会管那么多,简戌这个脾气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得罪人。大哥,你可得好好注意啊。”   简戌不甘示弱地反讽:“我就不劳二婶费心了,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吧。”   卫艳霞被他呛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简阳确实不是个省心的,最近还……   深吸了一口气,她转向好拿捏的冯凤玲,故作亲切:“大嫂,你做的这个包子比外面买的好吃太多了。我准备明天回一趟娘家,你能不能帮忙做几个让我带回去,好让他们也尝尝你的手艺。”   面对卫艳霞的故意为难,简戌脸色微变:“二叔,简军是要倒闭了吗?现在连几个包子都买不起?”   今天冯凤玲是为了他才早起做的包子,卫艳霞想吃找别人去,找他妈是什么意思啊?   一直没出声的简长贵开口呵斥:“够了,闹什么,还能不能好好吃过饭?要吃包子,到外面买就是了,那么多还不够你们选的?”   简庆华赶紧出来打合场,以退为进:“大嫂真不好意思,你别听艳霞的,哪能麻烦你啊?我明天带些补品去探望就是了。”   冯凤玲是个心软不懂拒绝的,一听别人道歉自己反倒涌起一股愧疚,仿佛真的做错什么才害大家闹得不开心一样。   她和善地说:“做几个包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我做了,你们明天带过去给亲家尝尝。”   “妈。”简戌出声阻止。   冯凤玲拍拍他的手:“没事,刚好我明天再做给你吃,你不是也喜欢这个猪肉包嘛。”   卫艳霞赶紧应了下来:“那就谢谢大嫂了。”   冯凤玲坚持,简戌也无计可施,眉眼阴沉得要滴出水。   他都能想到明天卫艳霞回娘家那副嘴脸,不但不会对冯凤玲有半分感激,反而会和她娘家人一起笑他妈傻,贬损他妈就是个卖包子的,别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医院。   医生正在给简庆生检查腿脚,简家一大群人在外面等结果。   一个小时前,简阳浑身酒气地回来,走路莽撞得很,直接把在客厅的简庆生撞到,膝盖正好磕在茶几脚,简庆生当场疼得额头冒汗。   简戌搂住担心得浑身都止不住在颤抖的冯凤玲,简阳却还跟没事人一样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发语音,完全坐不住,一直问什么时候可以走。   简戌的眼球一片猩红,要不是现在是在医院,他早就一拳打下去了。   过了会,医生出来,说是半月板撕裂,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简戌镇定地配合医生签署手术同意书,安抚完冯凤玲后,倏地一拳往简阳鼻子打去,血瞬间就流下来了。   简阳被他打得一懵,眼冒金星,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就被他拖去了消防通道。   卫艳霞在后面一直叫喊,要简老爷子帮简阳做主。   简长贵面色铁青,坐在长廊的等候椅上不发一语,默认了简戌的做法。   这件事确实是简阳做得不对,简戌替他爸出出气也是人之常情。   卫艳霞见状又求助身旁的简老太太,希望她能替简阳说上几句话,毕竟简阳才是她的亲孙子。   但祝韵看了一眼简老爷子的脸色,然后无能为力地避开她的眼神。   简庆华也不在身边帮不上忙,卫艳霞知道今天简阳是难逃一劫了,一个腿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稳了稳身形,她指着靠着椅背失神的冯凤玲,痛骂出声,完全忘了今天这一出全因简阳而起。   “好啊,你们仗着人多就欺负我们母子俩是吧?大嫂平时不是最心慈好善的嘛?怎么今天看着你儿子打简阳,连劝都不劝一句?感情你都是装出来的。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儿子,阳阳是妈妈对不起你……”   “够了!”冯凤玲厉声打断。   平日里卫艳霞如何为难她轻视她,她都可以忍,但此时此刻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简庆生因为简阳现在还躺在里面做手术,卫艳霞不道歉就算了,怎么还有底气在这里颠倒黑白,反过来指责她和简戌?   卫艳霞完全没有意料到一向软弱可欺的冯凤玲会回击,顿时被吓得心里一慌。   缓了缓,她又趾高气扬起来:“难道不是吗?你看看这满地的血,都是你那个好儿子干的好事!”   冯凤玲睨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硬:“那我老公躺在里面,又是谁家的好儿子干的好事?”   卫艳霞理亏,却还在找借口:“阳阳那是喝醉了,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大哥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问题吗?他又没喝酒,怎么就不知道给阳阳让让路,非要撞上去?”   面对这样只会推卸责任,完全不可理喻的人,冯凤玲第一次为自己那么多年的忍气吞声感到后悔。   她现在才算明白了,卫艳霞这种人是不会记得你半点好的。   你越宽容大度,她越觉得你好欺负。   消防通道里。   简阳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像一滩烂泥,全身上下只有嘴还能动弹,发出嗡嗡的声音。   简戌伸手将简阳口中的一团布料拿出来,那是他刚才为了不让他这位堂哥发出噪音吵到其他人才塞进去的。   终于能说话的简阳破口大骂,边咳边讥讽:“你爸就是个瘸子,再瘸一点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打死我啊,来啊!往我腿上再来一脚,老子直接送你进监狱!”   他料定简戌不敢做得太出格,毕竟有他爸他爷爷在背后给他撑腰。   简戌拿着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面对他的辱骂和挑衅不发一语,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   半晌,他俯下身,声线如蛇一般阴冷:“堂哥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进监狱吧,五千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第22章   第二天一早, 简阳挪用公司资金5000余万元用于赌博一事被曝光。   近期借了政策东风,股价持续稳定上涨的简军建设破天荒地一开盘就跌绿。   公司内外人心惶惶。   简家。   简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爷爷,我知道错了, 你救救我, 我不能坐牢啊!爸, 妈,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听你们的话, 再也不会去赌了……”   看着儿子不停地自己打自己耳光, 卫艳霞心疼得不得了,忙着替他求情:“爸, 阳阳他真的知道错了,您是知道他平时有多乖的啊!要不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带他去澳门, 他不可能惹下这么大的祸,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简长贵早就知道简阳是个不顶事的,没对他寄过什么厚望,当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就是了,却没想到他胆子大成这样,拿着公司的钱去赌。   整整五千万!要不是今天被爆出来,以后怕是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   看到卫艳霞都这种时候了还在为简阳推卸责任, 简长贵心里失望透顶,重重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们做父母的从小到大都惯着他, 他会变成这样?我老了, 管不了了,你们的儿子你们自己管!”   “爸, 妈, 你们不能不管阳阳啊!他是你们的亲孙子!”听到简长贵准备撒手不管, 卫艳霞一下子慌了,焦急地扯了好几下简庆华的衣角,“你快说句话啊!”   一直沉吟不语的简庆华终于开口:“爸,这事您别操心了,我来处理,简阳我也会好好教育的。”   闻言,简长贵眼底的失望才褪去了些,点了点头,然后杵着拐杖站起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老爷子老太太一走,卫艳霞像是发疯了一样朝简庆华怒吼:“简庆华你什么意思啊?简阳是你的儿子,他的死活你就不打算管了是吗?别忘了这件事是因为你——”   “闭嘴!”简庆华瞪了她一眼,“都跟我过来。”   卫艳霞讪讪地收了声,跟着他进了书房,简阳也紧随其后。   关上书房门后,卫艳霞又不满地叨叨起来:“这件事肯定是简戌做的,我还不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才去招惹大房一家,好了,他现在记恨在心,报复在咱们儿子身上,你满意了?阳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简阳一听这里面还跟简庆华有关,不由得有了些质问的底气:“爸,妈说的是什么意思?”   简庆华不屑地摇了摇头:“就这点小事,你们慌成这样?”   卫艳霞尖声反驳:“什么叫这点小事?一不小心阳阳就要坐牢了。”   她虽然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五千万算得上金额巨大了,得判刑。   前几日简阳还骗她说是欠了朋友几百万,她虽然生气但也把钱给他了,只是没想到他是拿了公司的钱去赌。   要只是欠了别人五千万还好,她拿自己的积蓄就能帮他还上,可现在问题是简阳挪用的是公司的资金。   简庆华沉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卫艳霞不解反问。   简庆华语气冷硬:“简阳,我问你话呢,你今天老老实实给我讲清楚,你做了什么,欠了多少钱。要是敢有半点隐瞒,那以后我也帮不了你。”   简阳被他盯得一哆嗦,什么都给抖搂出来了。   他几个月前和朋友去了一趟澳门,在那里赢了几把后便心痒痒。后面又陆续去了几次,可惜运气不好,越赌越输,越输越赌。   手里的现钱都输光,他就打起了公司资金的主意,想着赢了再偷偷补上,神不知鬼不觉。   谁知道会被简戌捉住把柄?   听到简阳挪用公司资金是两个多月前开始的,简庆华松了一口气。   虽然五千万算得上金额巨大,但只要在三个月内补上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至于股价,也只是暂时的波动,这阵子过去就好了,对公司的影响其实不大。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简戌手里的底牌。他要卫艳霞去激怒他,就是为的这个。   没算错的话,简戌应该是打算利用这次丑闻在公开市场上低价收购简军的股份,甚至是董事会里大股东手里的股份。   一个月前,他查到了简戌这几年一直和林归儒有来往,想必这次林归儒会在背后出不少力。   但这事也没那么容易。   他手里有简军13%的股份,简戌现在仅有老爷子给他的2%和这几年他偷偷收购的5%,加在一起不过7%。   任凭他现金再充足,想在短时间内收购6%的股份也不是一件易事。   更重要的是,简老爷子不可能任凭简军落入外人手里,一旦老爷子知道简戌和林归儒的关系,必定会将手里的全部股份转让他这个二儿子来保证简军永远姓简。   这样一来,加上简老爷子一直紧握在手里的15%,他才算得上是真正拥有简军的掌控权。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需要再做一件事。   *   医院。   冯凤玲将简戌拉到病房外,低声问:“简阳的新闻我看了,是你做的吗?”   “是。”简戌毫不犹豫地承认,又叮嘱道,“爸那边您先别跟他说。”   “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冯凤玲点头,就算简戌不说她也会瞒着简庆生,现在让他好好修养才是最重要的。   看得出儿子怕她心里愧疚,她拍拍他的胳膊说:“妈知道这事不怪你,要是简阳自己什么都没做,自然也不会出问题,说到底还是他咎由自取。你先去忙你的吧,你爸这边我会照顾好的。”   简戌温声道:“嗯,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我就过来和您换班,您也早点休息,别累着自己了。”   冯凤玲不想医院的事再累到他,直接反对道:“换什么班?这有护工照顾,用不着你。回去吧,开车小心点。”   “好,那有什么事您就打电话给我。”简戌略微思索了下就答应下来。   简庆华肯定会在这几天对他出手,他不来医院也好,父母才不用到时候替他担心。   出了医院,天色已晚,路灯早就亮起来了。   简戌开着机车打算去一趟风入松,却发现后面跟着两条尾巴。   他当即加快车速,试图甩开那两个人。   没想到简庆华的动作如此之快,他前脚刚出医院,后脚就被人跟上了。   从后视镜看到其中染着黄毛的混混一边开车一边还在跟谁打着电话,简戌立刻意识到这两人还有同伙,怕是要给自己来个前后夹击,于是迅速改变原先的计划,调转车头方向。   二十分钟后,简戌被四五个混混堵在一条小巷子里,几个人手里拿着棍拿着刀,估摸着得有半米长。   领头的花臂嚼着口香糖:“兄弟,只要你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绝不伤你一根汗毛,但要是你不配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简戌冷嗤一声,对他们的掩饰不屑一顾,想不到简庆华为了不让人怀疑到他头上,考虑得还挺周全的:“是吗?那个人和你们这么交代的?放我走,任务完得成吗?”   花臂眼里出现一丝诧异,手下的小弟面面相觑,动作都变得迟疑起来。   简戌冷静地开条件:“他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三倍?四?五?”   “大哥……”   花臂瞪了一眼立场不坚定的小弟:“闭嘴!都给老子上!”   这话一落,几个人齐刷刷冲上去。   简戌顺势夺过离他最近的一人手里的长棍,然后重重地往他的要害处打去。   那人立刻疼得跪倒在地,其他人见状脚步也变得徘徊,不敢上前。   简戌挑衅似的歪了歪头,从容得就像在自己的地盘一样:“既然拿钱走人你们不愿意,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下一个谁要上,要不一起?”   黄毛犹豫地看向花臂:“大哥,这……”   花臂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没胆的东西,你手上有刀怕什么,都给老子上!”   黄毛啊了一声给自己壮胆,然后拿着刀冲上去往他的耳朵上就是一砍。   简戌侧身躲开,钳住他的手腕一拧,刀应声落地,敲出一声脆响。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打了过来,突如其来的白光照得几个混混应激性地合上眼皮。   简戌也跟着微眯起眼,然后往光源处看去,像是做梦一般,他听到自己的名字。   心脏猛颤了一下。   “简戌,上车!”颜殊黛骑着机车在巷子口大喊。   他随即意识到这不是幻觉,顾不得思考颜殊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把手上的黄毛一推,像一个包袱一样丢给那几个混子。   然后飞快地朝颜殊黛的方向跑去。   花臂最先反应过来,推开挡路的黄毛追了上去,眼见简戌快要上车,他挥起手上的长刀。   余光瞥到刀影朝颜殊黛的方向划去,简戌本能地抬起自己的手臂阻挡,然后一个回旋踢将花臂踢倒在地。   电光石火之间,颜殊黛听到皮肉被刀划开的声音,然后车身一沉,后背覆上一片温热的气息。   头顶传来急促的一声:“走!”   话音未落,车子就以最快地速度朝前而去。   简戌手扶着油箱,上半身僵直着,尽力往后和颜殊黛拉开距离。   她今天穿得和平时很不一样,一套修身的黑色健身服,不像平日里那样矜贵优雅,反而多了几分洒脱帅气。   上衣是短款的,露出纤细白皙的腰身。   怕支在油箱上的双臂一不留神碰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他只好全程小心翼翼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毕竟她占他便宜,和他占她便宜,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   他虽算不上正人君子,却也不是什么色胚流氓。   “去哪?地址。”颜殊黛微微侧过脸问。   虽然戴着头盔加上这个角度确实看不到简戌,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往后转了下头,似乎这样就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简戌被她这直接又突如其来的语气问得一愣,茫然地看着她“啊”了一声。   颜殊黛促狭一笑:“啊什么啊?问你打算去哪?难不成你想去我家?”   他这下反应过来了,说:“锦州府。”   颜殊黛应了一声又问:“伤哪了?”   简戌表情划过一丝不自然,然后轻声说了句:“右臂被划了一道,不过不严重。”   颜殊黛在头盔里低低发笑:“我想也是。”   察觉出她话中有话,简戌疑惑:“什么?”   然后就听见她玩味十足的嗓音:“还有力气撑着油箱和我保持距离,看来确实是没什么大碍。”   酣适的晚风里,简戌的唇角不由自主地被带得一扬。 第23章   随着那几个地痞被远远甩在身后, 紧张的空气也逐渐消退。   颜殊黛将车速减下来,但依旧算不上慢,她有好几年没开过机车了, 瘾头上来一时半会也下不去。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机车的?”简戌略带诧异地问。   在他的印象里, 就颜殊黛这种大小姐, 出行必带司机,多走半步路都是不愿意的,别说是骑机车了, 就是偶尔自己开车上班都懒得。   颜殊黛笑得恣肆率性:“宝贝, 我比你多活的这八年可不是白过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简戌总觉得她说完这句话, 夜风都变得跅弛不羁起来。   任诞地吹起她的发尾,然后拂过他的锁骨。   张扬又神秘的琥珀皮革香气瞬间侵占他的五脏六腑, 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不禁去想,想颜殊黛在二十左右的年纪是何种模样,她会喜欢什么,沉迷于什么,会为了什么付出自己的一切……   一路上,种种的猜测充斥着他的脑海,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去忽略, 那些画面就像是在一间贴满镜子的房间里。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地下车库。   车刚一停稳, 简戌率先下车, 从心脏传来的这种陌生的紊乱让他本能地想要逃离。   距离拉开,那份一直萦回在他鼻尖的味道才淡些, 湿冷的地下空气涌入, 终于让他得以偷取一个喘息的时刻, 来借此稳住不宁的心神。   颜殊黛坐在车上将头盔摘下,然后才看到油箱上的斑驳血迹。   她淡定地下车,随手撩了把被头盔压乱的长发,走到简戌身边,下巴一扬:“带路。”   刷卡,进屋。   淡淡的玫瑰香气袭来,颜殊黛第一眼就注意到摆放在玄关鞋柜上水晶花瓶,上面插了几株曼塔。   两天过去了,花瓣没有丝毫衰败的痕迹,看得出被人精心打理过。   她笑了笑,眉梢一挑:“那天……的花?”   简戌还在弯着腰给她找拖鞋,听到这句话瞬间身形一滞,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不是……家政阿姨弄的。”   颜殊黛随意地靠着墙站,目光中带着不轻的揶揄:“哦这样啊,那阿姨怎么不知道顺便准备两双女士拖鞋?”   简戌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地上赫然摆着他刚才给她找出来的一双男士拖鞋。   谎话被戳穿,他也没慌,淡淡地说:“阿姨也没料到会有女人来我家。”   又故意拿出阿姨来打扫卫生时穿的一次性鞋套,问:“鞋套,要吗?”   颜殊黛盯着那一盒最常见的蓝色塑料鞋套,眼睛都快要冒火。   那么难看的东西,也敢要她穿?   真是笑话!   她无视简戌的话,穿着她的室外鞋直接进了客厅,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一副主人做派。   作为房主的简戌也只能在侧边的单人位上坐下,然后挑了个话题:“那辆车哪来的?”   红蓝白撞色虽然帅气,却不像是这位大小姐会喜欢的颜色,更别说那大了几号的头盔。   颜殊黛扫了他一眼,语气张狂极了:“抢的!”   门铃恰好在这时响起,打断简戌接下去的话。   这个点,有谁会来他家?何况现在除了颜殊黛,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难不成是简庆华找到这了?   颜殊黛看着他瞬间警惕起来的神色,于是解释道:“开门去,给你找的医生。”   简戌全身竖起的戒备这才稍微松懈下来,也不觉得颜殊黛使唤他一个伤员有什么问题,起身去开门。   看到来人是迟衡后,他不禁眉间一拧。   迟衡一进门直接冲向颜殊黛:“哪受伤了,我看看?”   “我没事。”颜殊黛摇摇头,然后看向简戌,“他。”   迟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   知道颜殊黛没有受伤,他刚才那股焦急忙慌劲也下去了,面色冷静道:“你先坐下,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口。”   简戌刚要开口拒绝就对上颜殊黛的眼神,下颌抽了抽,不情不愿地坐下。   迟衡专业地给伤口消毒上药:“这伤口要是再深一点就得缝针了。”   颜殊黛眼皮一抬,略有惊讶,情况比她想象的严重,看简戌一路面不改色那样,她还以为只是一个小伤口。   “脸没事就行。”她淡淡道。   简戌阖起眼皮,然后翻了个白眼:“肤浅。”   迟衡低垂着眼帘下的眸色黯淡,处理完伤口匆匆交代了下注意事项,然后就起身去洗手间清理。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简戌刚要说话,门铃声再次响起,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向门口。   是费淏。   霎时间,俩人又变三人。   费淏面无表情地跟他问了句好后,走至颜殊黛身侧:“大小姐,车主那边已经协商好了。”   她轻轻颔首:“嗯,车就在楼下,尽快给人送回去吧。”   简戌一听才意识到她刚才不是在开玩笑,敢情那辆车还真是她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他原先还以为至少是跟认识的人,比如公司下属之类的人借的。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那个场面。   估计人家车主车还没停稳呢,颜殊黛就夺过他的钥匙,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让他找费淏商量赔偿事宜。   颜殊黛看迟衡从洗手间出来,于是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缓缓起身:“走吧。”   简戌目光微动,语气微不可察地沾上几分急促:“你去哪?”   颜殊黛侧眸,答得理所当然:“回家啊,不然呢?”   简戌抿了下嘴:“我还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颜殊黛略微思忖了下,然后点了点头,看向迟衡:“你先回去吧。”   怕之前那几个混混跟了过来,看到迟衡从这里出去认错了人,于是又提醒了句:“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发条微信。”   这话听在简戌耳朵里倒是变了味。   就像是情侣间很寻常的叮咛一样,开车小心点,出门多穿点,按时吃饭,早点休息……   迟衡听出颜殊黛语气里的提醒,温声道:“嗯,我会的。”   费淏见状也道:“大小姐,那我先到楼下等您。”   见他们二人出去后,颜殊黛又坐了下去,懒懒地掀起眼皮:“说吧,什么事?”   简戌脸色微沉,问出困惑了他一晚的问题:“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颜殊黛的狐狸眼随即一扬,笑得邪气:“英雄救美啊!”   一看她又没个正经,简戌冷道:“我不需要。”   颜殊黛调侃道:“是吗?脸差一点就给人划花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颜殊黛听着他这别扭的语气,勾了勾嘴角:“好,就当是我需要这个机会行吗?”   看到他不解的眼神,她接着说:“三个月都过半了,我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表现一下,好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   简戌:“……”   见玩笑开够了,她简单解释了下:“那附近有个拳击馆,刚好在一楼,我看到那几个流氓开车跟着你,还拿刀拿棍的,然后就借了一大哥的车追上去了。”   简戌扯了下嘴角:“带着头盔你都能认出是我?”   颜殊黛眼底的玩味又汇聚起来,紧紧锁住他的手臂。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T恤,袖口宽松得很,一抬起手什么都遮不住。   她流里流气道:“那是,这肌肉线条,除了我们家宝贝还能有谁?”   简戌呼吸一滞,简直失语:“我看你才是流氓吧。”   颜殊黛气势汹汹:“什么流氓?我这叫英雄救美好不好?刚把你从那些流氓手里救出来,你就忘恩负义是吧?早知道你是这种颠倒黑白的人,我就不冒这个险了。”   想到花臂朝着她砍去的那一刀,简戌至今还后怕,嗓音喑哑:“知道危险你还去?”   颜殊黛朝他挑了挑眉,笑得暧昧:“谁让我就看上你这张脸了呢?我们家宝贝的脸,我可得好好保护着。”   简戌低着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正经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颜殊黛的声调也跟着沉下来,在他面前少有的正色,问:“那几个人是你二叔找的?”   简戌嗯了声。   招招朝着他的脸来,不是简庆华还能是谁?   “那你爸当时也是……”   简戌冷嗤出声,反问:“你说呢?”   看到他这反应,颜殊黛心里也有了底,当年简庆生摔下楼后因跛脚而一蹶不振的事果然和简庆华有关,这次他还打算故伎重演,把目标放到简戌身上来。   只要花点钱找几个地痞流氓,就能刮花简戌的脸,削掉他的耳朵,使他的意志在瞬间消沉下去。   就算查也查不到他简庆华身上去,那几个混混自个就会先把事认下来,说是发生口角,落下个打架斗殴的罪名,顶多关个三年,很可能还不用。   三年换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简庆华也稳拿简军控制权。   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联系到早上简阳挪用公司资金去赌博的新闻,颜殊黛也知道简庆华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但是简戌的做法却让她一头雾水。   她微眯起眼说:“简戌,你不该是这么冲动的人。”   面对她眼里的笃定,简戌稍显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在简阳这件事的处理上,你不够理智。既然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等一个更好的时机?你这一拳打出去,可就反悔不了了。”她冷静地分析,倏地像是想起什么,目光一凝,“简庆华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你爸妈。”   简戌没想到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猜到了简庆华故意针对他父母,以此来激怒他出手。   她顿了顿,缓缓道:“简戌,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复杂的?”   简戌轻轻挑了下眉:“怎么说?”   颜殊黛的目光悠远,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因为你二叔设计让你爸跛脚,你爷爷也帮着他打掩护,所以你把简家除了你爸妈之外的人都当做仇敌,却没想过股份这东西本就是你应得的,你是能名正言顺成为简军下一任继承人的。”   “你爷爷今年已经90岁,像他这个年纪的哪一个不是早就颐养天年去了。你觉得他是为什么一直不肯放权?”   “在你出生后两年,他就创办了盖宇,简军虽然是盖宇的大股东,但盖宇的管理却一直相对独立,甚至出现过两者共抢一个单子的事情。你一回国,他就将盖宇交给你。”   “他是在等,等你长大,他对你爸有愧,也想看看你的能力是否能超过你二叔。”   “你爷爷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当年你爸无心打理公司事务,他只剩下简庆华一个儿子,自然不能让这个唯一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出事,所以一直替他隐瞒错误。但现在不一样了,你长大了,他可以有另一个选择。”   简戌轻晒了声,颇为不屑:“所以你要我向他低头?”   颜殊黛耸了耸肩:“如果你不想和他谈亲情,那为什么不和他谈利益?这是目前来说最事半功倍的做法,你爷爷手里有简军15%的股份,只要得到他的支持,你根本无需在其他地方费尽心思。”   见简戌沉默不语,她也不再多说,还是给他留一个空间思考比较合适。   她悠悠起身:“既然你开始行动了,那我也相信你有足够的把握从简庆华手里夺过简军的控制权。”   然后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倨傲地勾起唇角:“这段时间给我打起精神,别让他得了手,你这张脸是我的,好好护着,知道了吗?”   说完她就离开了。   行驶的迈巴赫里,颜殊黛阖着眼都能感到费淏的状态和平时不同,问:“有话想说?”   费淏开着车,淡漠的声线里比平时多了几分忧惧:“今晚的事太危险了,下次您还是让我跟着吧。”   颜殊黛轻声回:“没事,我心里有数。”   她今晚留下费淏在拳击馆,一是为了让他和车主交涉补偿事宜,二呢,她确实也有自己的计划。   她之前听奶奶说过,林归儒当初南下创业受过地头蛇的为难,想在那里把生意做大,不仅脑子要灵活,自己的拳头也得够硬,才不至于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因此,他去学了格斗。   她一查,果然简戌在英国那几年也练了。   她不觉得简戌会在和几个无所事事的混混的打斗中落下风。   她去,并不是担心他受伤,而是像她刚才所说的一样——她需要一个机会,去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第24章   次日, 风入松。   康经理半弯着腰给简戌的手臂换药,语气恭敬:“昨晚那几个混混已经处理好了,简庆华那边他们知道怎么交代。”   “嗯。”简戌神色自若地应了声。   康经理皱起眉头, 这伤口他就是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简戌却面不改色, 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一刀明明是不用受的。   昨晚简戌发现自己被跟踪后,立刻就给他打了电话。   俩人一通气, 迅速制定了一个计划。   简戌将那几个地痞引到小巷子, 他就带人在那埋伏着打配合。   以简戌的身手,要毫发无伤地从他们的围堵中出来不是难事, 但要完全控制住他们几乎不可能,怕的是其中一个逃出去后给简庆华报信。   所以, 他带着几个手下在巷子前后设伏,为的就是将其一网打尽,然后让他们去给简庆华报假信,好让简庆华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   却没想到颜大小姐会来。   尽管最后的结果和他们事先估计的一样,但少爷还是受伤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刀本是可以不用挨的。   虽然花臂手上是一把长刀,但以当时他们之间的距离, 是无论如何都砍不到颜大小姐身上的。   如果少爷不伸手去挡,那也不过是在空气中挥了一刀, 俩人谁都不会有事。   可他偏偏就抬手去挡了。   同一时间, 昨晚的画面也在简戌脑海里放映。   很难用语言表达,当他听到颜殊黛骑着机车在巷口喊他名字的那一刻, 他的心情。   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又在下一秒极快的速度极大的力度, 如同瀑布一般冲击他的心脏。   看到花臂朝她挥起长刀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她受伤。   就算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绝对不行。   脑子急速运转分析数据,身体却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在明知不可能受伤的情况下,抬手挡下这一刀。   皮肉被划开那一刹,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清楚地听见从心脏发出的剧烈跳动的声音。   手臂上火辣辣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喜欢上颜殊黛了。   可这个人却不喜欢他,只把他当做一个适配度最高的联姻对象,并且毫不掩饰地以此为目的接近他。   也许之前还对此存在一些幻想,但在听到她劝自己向简长贵低头时,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毫不留情地打破。   颜殊黛虽然不像简长贵那般为了利益最大化连亲情都可以不顾,但在她心里,他从来不在家人或预备家人的行列。   只有她的父母和她的奶奶才是她所珍视的家人,而他不过是一个合作伙伴而已,随时可以被替代。   人生的第一次心动,喜欢上的却是自己最无法接受的那一类人,大概老天爷看他不顺眼,所以才故意给他出如此大的难题。   所以他必须把这份悸动扼杀在摇篮里,等三个月一到,桥归桥,路归路。他和颜殊黛,再无瓜葛。   否则他很快就会把握不住自己的心,然后任凭难填的欲壑将他撕扯到鲜血淋漓,对方却无动于衷。   他应该清楚地意识到颜殊黛对他只有利益没有真心,而他一直所求的却恰恰是这一份在感情里毫无杂质的真心。   *   简军总裁办公室。   花臂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简庆华:“简总,您要兄弟几个办的事已经办妥了。”   简庆华再三确认:“真的?看清楚了?”   花臂一拍大腿保证道:“那当然,我花臂是谁啊?一出手准出不了错,那小子脸被划了一道口子,估计得有个三五厘米长。您看这钱?”   助理附在他耳边,低声说:“简小少爷昨晚的确秘密去了一趟医院,听说伤口不小,就算是以后做激光也无法完全去除疤痕。”   两边的消息对上,简庆华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少不了你的。”   然后吩咐一旁助理把钱转给花臂。   这下他终于可以放心了,即便简戌不因此颓废下去,简长贵也绝不可能让一个毁容的人来当简军的实控人。   大哥,侄子,真的对不住了,但谁让你们非要挡我的路呢?   简军只能有一位话事人。   *   “大小姐,到了。”驾驶座上的杨宇侧过身子,轻声提醒颜殊黛。   其实更应该说是叫醒,昨晚因为简戌的事耽搁了不少时间,他这个苦命的打工人凌晨两点还在和老板视频会议,所以他觉得眼前这位大小姐合着眼大概率是在补觉。   颜殊黛缓缓地睁开眼,看到窗外的建筑后意识迅速归位。   她今天要来参加的是一个慈善性质的午餐会。   这个午餐会是江城影响力最大没有之一的慈善拍卖会,主要是为患病儿童募集善款,拍品基本上由嘉宾捐赠提供。   颜殊黛捐出的是国内新锐艺术家的一副画作,市值在30万左右。   她此番目的并不单纯,不仅是为了帮助身患重病的孩童,也是想借此给颜玉的品牌形象做宣传。   每年江城叫得上号的慈善活动,颜殊黛都会代表颜玉亲自参加,即便遇上突发情况不能亲自到场,她也会捐赠一笔不小的善款。   她并不觉得存了私心的慈善是作秀,相反的,这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她并非没有善心,只是喜欢将一件事的利益发挥到最大。   既可以帮助到需要救助的人群,同时也为自己积得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下车进会场,她依旧是那副呈现在外人面前、完美无瑕的状态。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不少人拿着一杯香槟四处交际,看到颜殊黛进来,几个和她生意上有过合作较为熟识的人上前打招呼。   问了好便又各自散去。   因为昨晚休息得不好,颜殊黛的头有些晕,撑不住站着和各路人马打交道,所以她打算先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缓一缓。   正当她往自己座位的路上去时,一名侍者不知从哪冒出来,和她撞上。   人没事,但蛋糕上的奶油却不偏不倚蹭花她的礼服。   金色流苏抹胸长裙上的巧克力奶油突兀至极。   颜殊黛听着侍者不断道歉的话语,又扫了远处的何家兄妹一眼,心中立即明了这是演的哪一出好戏。   同为国内珠宝品牌头部,颜玉和何氏是必然的竞争关系。   自颜殊黛接管颜玉的这几年来,每次慈善活动,无论何氏出价多高,颜殊黛必定压他一头。   人们只会记住第一名是谁,即便何氏捐出的数目也不小,但在各路报道中也不过是顺带一提罢了,完全比不上颜玉和慈善宴会绑死的版面。   在这一场场江城各大企业家为自己挣名声的慈善活动中,获益最大的自然也就是颜玉。   既然无法正面压过她,那就直接让她无法出席这场活动的好。   何氏兄妹料定了像颜殊黛这种在乎形象到极致的人,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穿着一件沾上污渍的又脏又黏的礼服来参加宴会,和众人自若地交际。   因此出此损招。   颜殊黛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擦拭着礼服上的奶油。   正当她要开口吩咐杨宇去车上取她的外套时,一件男士西装从后背盖了上来。   那带着郁结的力道,令颜殊黛不需要看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季许一言不发,擦肩而过时脚步甚至没有半点停顿,就如同这件西装与他无关一般,只留下一个解衣磅礴的背影。   身后,费淏刚触碰到西装纽扣的手默默放下。   颜殊黛一手捏住西装领口,一边侧过身子对杨宇吩咐道:“去取我的外套过来。”   车上一直备着她的外套,根据季节和她当天的穿着更换款式。   她一向是为了风度不要温度的人,所以外套甚少用得上,仅是在车上冷的时候盖一下而已。   没想到今天倒是起了作用。   杨宇一路小跑着去拿外套,应得虽快,但其实心里一团迷雾,不大能理解为什么已经有外套了还要让他来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还是说这分手后,大小姐连前男友的一件外套都要嫌弃了。   杨宇拿着米白色的女士西服一到,颜殊黛立刻换下身上的黑色西装。   倒不是说不好看,男士外套虽不合身,但搭在她肩上别有一份随性优雅。   不妥就不妥在这件衣服是季许的,但凡今天这件外套是其他人的,她都不会这么坚决地换下。   她很清楚,季许还没有真正意识到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个事实,只当是恋爱中的一次时间长了点的冷战。在他的想法里,他们是必然和好的。   所以她必须划清这条界限,用她的行动告诉季许,他们是真的结束了。   右后方的季许眼神瞬间一暗,脸色沉得快要滴出水。   不久后,宴会正式开场,主办方致辞,乐队表演营造气氛,然后便是今天的重头戏——拍卖。   颜殊黛并不急于去竞拍,因为越往后亮相的拍品价值更高,只需拍上一两件,她便是场上捐款最多的一人。   她所捐赠的那副油画在倒数第二个出场,起拍价是市价的七成左右,二十万。   由于这位青年艺术家近期获得了一个大奖,所以她的作品最近在市场上的热度很高,宴会上竞拍声络绎不绝。   “二十五万!”   “……”   “八十万!”   “……”   拍卖到一百万以上后,就只剩下季许和一位不在场者委托拍卖师的竞投。   “一百零五万是我的报价。”   “一百一十万!”   “……”   “三百万是我的。”   “三百零五万!”   最后以拍卖师的一句“I\'m out.”结束这场竞拍。   三百零五万,市值的十倍有余,这副油画可谓是拍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价格。   以往在这种慈善性质的拍卖会上,两百万已经算是顶天,不同于专门的拍卖会能拍出上亿甚至更高的天价,这一类慈善拍卖会的拍品本身的价值并不高。   大家竞拍也不是为了收藏,只是行善举,聊表心意换一个好名声罢了。   正常竞拍最后的价格已经是虚高,何况现在是拍出了市值的十倍。   和季许同桌的一老总知道他和颜殊黛前段时间刚分手,立即打趣道:“季总可真是大手笔!”   宁愿花市值的十倍都要拍到前女友捐出的画作,怎么看都绕不过男女之情。   不然谁会去当这个冤大头?   但要是低个头花个三百万就能哄回美人,那就是值!特别值!   季许目不转睛地盯着颜殊黛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大手笔?是吗?”   这倒是要感谢颜殊黛。   如果不是她,他还是一个要利用课余时间去拳击馆打工挣生活费的穷学生,怎么可能现在坐在这里和江城的名流富商谈笑风生,随随便便地砸个几百万?   他永远记得两年前在拳击馆见到颜殊黛的那一天,下着大暴雨。 第25章   他最怕的便是这种刮台风下大雨的天气。   不是怕从学校去拳击馆的路上不方便, 而是怕天气恶劣没客,老板索性关门休息,而他的工钱是按班次计费。   如果拳击馆不开或提前关门, 那他就赚不到钱, 而这是他唯一的生活来源。   当他一身泥泞的赶到拳击馆, 第一个见到的便是颜殊黛。   老板将他安排给第一次来的颜殊黛当教练。   拳击馆的教练只有他是兼职,周二上中班,周三上晚班, 周末才能上一整天。   时间的安排上说实话很不方便, 老板之所以能答应让他来上班,一是看他一个急着用钱的穷学生可怜, 二是他长了一张好脸蛋,往店里一站就是活招牌。   自从他来了之后, 拳击馆的客源比之前上涨了足足一倍。老板当然是喜笑颜开,工资开得也比较高,就算他一周上不了几个班,一个月能有个一万多块钱。   他和那些目前人生最大的目标是学习和找一份好工作的同学不一样,他还有一个患慢性病的姥姥,每个月的医药费要一万出头。   而券商实习工资一个月最高四千,低的也就一两千, 甚至根本没有。   他等不了。   这也是他一个江大金融系高材生不去头部券商实习,选择来这里兼职的原因。   他明显能感受到颜殊黛看到他时的眼前一亮, 这种情况在他过去的人生中出现过很多次。   学校里因为他的长相喜欢他的女生不在少数, 他成年后,接受到来自富婆的包养暗示也屡见不鲜。   颜殊黛和她们一样, 看上他出色的外貌和年轻的肉.体, 但也不一样, 她比他之前遇过的所有人都更美,更直接,眼底的欲望和侵略性更强。   为了这份工资,他假装看不到听不懂,但颜殊黛并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装聋作哑。   面对她毫无退意的强势示好,他向老板提出给她换其他教练的请求,结果当然是被驳回。   换教练一事被颜殊黛知道后,她报复性地以追求他的名义更加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仅是一周两次在拳击馆的训练,她还会突然出现在他宿舍楼下,教室门口,甚至是医院走廊。   他的老师同学,甚至是姥姥都以为她是他女朋友。   实在没办法了,他只能郑重地表达自己目前的想法。   “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   “是不打算谈恋爱,还是不打算和我谈恋爱?”   “都不打算,我只想照顾好我姥姥。”   ……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颔首:“好吧,我理解。”   下周三晚上他照常去拳击馆时,见到的却是一个陌生人,老板给他介绍说是新学员。   他好不容易才忍到上完课去问老板为什么突然给他换学员,老板却十分惊讶地反问:   “你不知道吗?颜小姐的课程上周末就已经结束了,她一共就报了两个月的课,本来还打算再报一个课程的,但周日的时候突然说不要了。我没跟你说过吗?”   “我……没记得太清楚。”   他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走出拳击馆的瞬间却感到怅然若失,抬头只能看到漫无边际的黑夜,心里像缺了一块似的。   不仅是他不习惯颜殊黛的突然消失,连他的同学和姥姥都在问:   “她怎么不来找你了?”   纠结了几天,他找老板要了她之前登记的联系方式,号码在手机里存了一天又一天,却始终没有拨出去过一次。   他不知道打过去了,他能和她说些什么?   是他拒绝了她,是他请求她不要再来打扰自己。   她做到了。   他不是应该开心吗,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就在他快要接受从今以后颜殊黛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这件事时,清洁阿姨的一句话轻易地拨动了他本就不平静的心神。   阿姨打扫卫生时发现一双没人认领的拳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掉。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是颜殊黛的,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这个活揽过来。   打下那串倒背如流的号码时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想要问她什么时候来拿或者他送过去,在心底反复地修改措辞,但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句——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挂断后,他重新确认了好几遍号码,确定自己没输错,于是又去找了老板。   老板打开电脑上的客户信息表帮他查,但校对后的结果确实没错。   他又问会不会是登记到电脑的时候就打错了,老板被他几次三番的询问烦得不得了,直接拿出纸质的客户资料登记本,说:“你自己看,这是客人自己填的信息。”   季许听出老板对他有意见了,但他无暇顾及,他现在只想得到颜殊黛正确的联系方式。   翻到她的那一页,资料登记得极为简单,只有姓名和一个手机号。   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核对,号码和他现在手里那个是一样的。   他无力又可悲地意识到,他根本就不可能联系到颜殊黛。他一直以为至少、至少还有一个联系方式让他可以反悔,殊不知这条退路从一开始就是死路。   相识两个月,一直都是她主动来找他,他只知道她叫颜殊黛,其他的一无所知。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想要茫茫人海中找到她是如此困难,宛若大海捞针。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拳击馆,却不知道应该去哪。   他之所以有底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而是他以为自己还有反悔的余地,只要他想,他就还能联系到她。   如今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敲碎了他幻想出的泡沫。   这天过后,他抽出所有空闲的时间走遍江城每一个角落,寄希望于能够在某一刻偶遇到她。   但一个月过去了,都没能如他所愿。   他无数次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颜殊黛要他微信时答应她,只要有一次,他现在就不必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面对她时的那些故作冷漠,故作无情,如今百倍千倍打回自己身上。   幸运的是某一天,他在往返学校和拳击馆的路上,看见了颜殊黛。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惊喜、不敢相信、茫然无措、畏怯种种滋味杂糅在一起,让他喉咙发酸发涩。   他尝试了好几次嗓子才能发出声音,喊出她的名字。   颜殊黛回头,见到是他,神色淡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你的拳套落在拳击馆了,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   颜殊黛无所谓地说:“麻烦你帮我扔了吧,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他焦急地叫住她。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让她离开,那他们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相遇的机会,这一次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   “我,我们加——”他握住手机的掌心都在出汗,只敢要一个联系方式,但颜殊黛看出了他的怯懦与退缩。   她说:“季许,我只给你说一句话的机会,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要说什么。”   “我喜欢你。”他说。   在一次又一次的奔波寻找中,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喜欢她了,但以他现在的情况,一个靠着在拳击馆兼职负担自己生活费和姥姥医药费的穷学生,他没有那个条件去谈恋爱。   因此他只敢说出自己的心意,不敢说出一句带有承诺意味的——“我们在一起。”   从这天起,他们的联系又多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频繁。他们像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一起吃饭,一起去看姥姥。   直到季明潮——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再次找上他,那时颜殊黛刚要从拳击馆离开,正好被在车里季明潮看到。   季明潮一见到他便问:“你和她在谈恋爱?”   “和你无关。”他冷硬地回答。   然后就听见季明潮嗤笑一声:“你知道她是谁吗?颜玉珠宝你听说过吧,她是颜家的独女,颜玉的现任总裁。”   他脸色一变,强撑镇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知道颜殊黛经济条件不错,却不曾想好到这种地步。   季明潮语调讥讽:“季许,就算你是我儿子,我还是得说以你现在的条件,你根本配不上她。颜家的大小姐,和你这样没什么资本的年轻男孩谈谈恋爱还可以,但结婚绝对是要找门当户对的。你该不会以为你们能一直走下去吧?”   季许身侧的拳头用力收紧,关节骨骼发出响动。   他知道季明潮所言不虚。   之前以为她是中产家庭的女儿时,就明白俩人之间的差距很大,现在就更不必说了,简直差了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他清楚自己口袋里的窘迫,所以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在金钱上更加谨慎,就怕占了她的一点便宜,也从来不敢对他们这段关系下定义。   就像他那天他只敢对她说“我喜欢你”而不是“我们在一起”一样,他自卑又清醒地知道,自己配不上颜殊黛。   季明潮的一番话将他小心翼翼维护的美梦打破,将他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摊开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季许,虽然以你现在的条件配不上她,但以我季明潮儿子、季氏集团下一任继承人的身份就不一样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想通了随时联系我。”季明潮拍拍他的肩膀,留下这句话后就胸有成竹地离开了。   季明潮指的是让他“认祖归宗”这件事。   他妈妈和季明潮是大学时期的情侣,但后来季明潮为了攀高枝直接抛弃了他妈妈娶了市长的女儿。   俩人分手后,他妈妈才知道自己怀了孕,季明潮当然是不允许的,强势要求她打掉。他妈妈舍不得,所以逃到了乡下,这才将他生下来。   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大学生,却因为这件事丢了铁饭碗,落下一身病痛,还要遭人非议。   在季许五六岁时,她的身子骨就已经不行了,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带他去找季明潮,只希望年幼的儿子能受到照顾。   他至今还能季明潮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脸,说他妈生下他就是为了可以在这一刻讹一大笔钱,谁生的就谁负责,让他们赶紧滚别在这碍眼。   此行除了带回无数的辱骂之外一无所获,他妈妈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一样很快就撒手人寰,只剩下他和年迈的姥姥相依为命。   半年前,季明潮第一次找上他,一上来就是忏悔当年的错误,然后希望他可以原谅他这个爸爸,回到季家。   简直可笑至极,当初季明潮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现在却一副为了他未来着想的好父亲做派,要他“认祖归宗”。   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季明潮和市长女儿唯一的儿子一年前意外去世,妻子伤心过度不久后也随儿子去了。   季明潮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才想起他这个私生子来。   他当然不可能答应,季明潮对他们母子俩有多残忍,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不需要他的钱,他的帮助,季明潮的一言一行都令他感到恶心作呕。   但为了能配得上颜殊黛,他接受了季明潮的条件。   可笑的是,待到他们谈婚论嫁的四个月前,他才意外得知这是季明潮和颜殊黛联起手来演的一场戏。   颜殊黛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季明潮的私生子,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来到他兼职的那个拳击馆,时间点就在季明潮找上他的半个月后。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包括让他爱上她。   是他太傻了,才一直被蒙在鼓中。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拍卖现场的惊叹声将他的思绪拉回。   台上是由主办方提供的本场最后一件拍品——颜玉二十年前出的第一个高端珠宝系列其中的一条由钻石和玛瑙组成的绝版项链。   价值算不上特别高,但如今市面上买不到了,胜在稀缺。   起拍价为五十万。   自家的珠宝,颜殊黛拍下可以说是噱头翻倍,一举两得。   在场个个人精,看出颜殊黛有想法后也不会故意和她去竞价,除了季许。   此次竞拍的后半场只剩他们二人在争夺,起此彼伏的竞价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两人不对劲,连见惯大场面的国际拍卖师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尴尬。   她刚说完一个数目,他那边就举牌。   “四百万!”   “四百一十万!”   ……   颜殊黛看出他今天是一定要和她对上,大概是刚才她特地换下他的外套让这小子憋了一肚子气,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没个结果,于是示意费淏停止竞拍。   尽管她今天不是捐款最多的一位,但本场价格第一高的拍品是颜玉的珠宝项链,第二高是她捐赠的油画。无论如何,颜玉的提及度都不会少。   “四百五十万第一次……四百五十万第二次……四百五十万第三次……恭喜23号四百五十万!”   季许看到她停止举牌有些惊讶,毕竟颜殊黛不是会轻易低头的人。   宴会一散场,费淏即刻来到季许的身边:“季总,我们大小姐想见您一面。”   季许微眯起眼,吊儿郎当地站起来:“带路。”   一楼的风雨连廊,颜殊黛如玉的小臂上挂着一件黑色外套,后背轻倚在石柱上,好整以暇地盯视朝她走来的季许。   季许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刚才连他的外套都不愿意穿,现在却要见他。   但不满的郁愤下还是无法自控地生出一丝期待,他不争气的心跳又在作祟。   他站定,唇角轻扯了下:“找我?”   “拿着。”颜殊黛将手上的外套还给他。   季许的脸一下沉了,声线讥讽:“怎么,就这么嫌弃?”   颜殊黛淡淡解释:“不合适。”   明知她的意思,季许还是故意问:“哪里不合适?”   就好像一定要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亲手在他心口狠狠剜上一刀,他才能死心一样。   颜殊黛心头涌起一股烦闷,她想在今天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她轻叹了口气说:“季许,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怪我,但你应该成熟点,季明潮只剩你一个儿子,你继承季氏是迟早的事,有没有我都一样,我的出现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   季许自嘲地笑了笑:“是吗?你真的觉得一样吗?你明知道我是为了配得上你才同意他的条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会和他多说半句废话,季家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   颜殊黛看着他眼底的猩红,刻意将声线放得冷硬:“好,就算如此,但现在这样不好吗?姥姥得到最好的医疗资源,这难道不比你在拳击馆当陪练一个月挣一万块医药费好吗?”   “你的那些同学,就算是江大出来的,现在年薪也不过几十万,好一点的上百,而你一毕业就是季氏的总裁,季明潮可以给你的起点,是你靠自己努力一辈子都未必能达到的终点。”   “即便你讨厌他,恶心他,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父子情,但你也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季许,你不要太感情用事了。”   季许眉眼阴沉,紧盯着她质问:“因为我现在对你来说不是最有利的选择,所以你就毫不犹豫地抛弃我,是吗?”   颜殊黛语气坚决:“没错。”   季许轻嗤出声,像是失望至极,立即转身离开。   *   回公司的路上,颜殊黛突然改了主意:“去锦州府。”   她现在烦躁得很,急需找一个乐子。   她在这也有房产,和物业打了声招呼就上了简戌那一层,按下门铃。   简戌一见是她,诧异之余不免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她倒是熟门熟路地进去坐下,一点没有不请自来的自觉:“给我倒杯咖啡。”   简戌:“没有。”   颜殊黛不满地蹙起眉头:“那你家有什么?”   简戌勾了勾嘴角:“只有水,要不要?”   她没好气地警告道:“你说呢?”   话虽那么说,但简戌还是从厨房里倒了杯咖啡出来。   要不是他今天在家办公,刚好煮了咖啡提神,怎么可能她一来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这又不是她家,保姆二十四小时待命,备着她喜欢的东西。   金色马赛克杯往她面前一放:“你到底来干嘛的?”   颜殊黛抿了一口咖啡,一杯见底方才悠悠开口:“我明天飞一趟巴黎,一星期后回来。怕你到时候见不到我太想我了,所以先上来让你看一眼。”   “怎么样,看够了吗?”   简戌明知道自己应该不理会这么暧昧的话题才对,但一对上颜殊黛,他心里总攥着一股劲,不想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他啧笑了声,挑衅道:“我要是说没看够呢?”   “没看够啊,那就难受着吧。”颜殊黛嗓音蛊人,说完后优雅地拍了两下沙发,拎起包包起身。   在简戌面前站定,然后俯下身,朱唇和他银白色的耳骨钉靠得极近:“不过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多陪你一会。”   近在咫尺的距离令简戌身体一僵,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滞,他极快地调整过来,刻意像之前那般不屑一顾道:“那就,慢走,不送。”   颜殊黛踏出家门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简戌的态度表面上和往日并无区别,但她还是能察觉到一点细微的差别,就像是在心里对她立起了一面玻璃墙一样,看不见但感受得到。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   昨晚那一步她明明踏对了,她明明听到简戌加快的心跳错乱的呼吸,为什么现在他反而对她起了防备?   难道是她的判断出错了,简戌并没有因为昨晚那件事喜欢上她?   *   面对简戌意料之外的反应,颜殊黛决定先放一放,除了到巴黎的第一天刻意联系过一次外,余下几天都晾着他,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发过去。   风入松,简戌和楚睿干在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筹划加码。   瞥见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下,简戌眸色随即一紧,然后故作自然地拿起来。   但楚睿干是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这点掩饰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立刻调侃道:“这么紧张,谁啊?”   “没谁。”简戌将手机息了屏又放下,淡淡应付了句,“垃圾短信。”   楚睿干:“那你刚才以为是谁啊?我给你发个信息,你半天都不见得回一句。现在倒是上赶着,这消息一来就着急忙慌准备给人家回过去。”   简戌白了他一眼:“话真多。”   “让我来猜猜,”楚睿干眼珠子一转,“该不会是你们家大小姐吧?”   他一脸“我懂你”的表情:“这我也能理解,颜大小姐在巴黎潇洒快活,怕是一不小心就要被哪个小男孩勾了魂,你紧张点也是应该的。”   简戌微眯起眼:“你怎么知道她在巴黎?”   “她朋友圈有发啊。”楚睿干说得理所当然,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倏地嗤笑出声,“你不会是被她屏蔽了吧?”   简戌佯装自若地喝了口茶:“我没加她微信。”   楚睿干大彻大悟:“这就难怪了,我说这颜大小姐怎么都不避着点,天天发她和法国小帅哥的合照,敢情你根本看不到啊!”   简戌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语气生硬了几分:“和我无关。”   “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是个误会呢。”楚睿干十足善解人意地开解道,又忽地话锋一转,“那小帅哥不一定是法国的,也有可能是德国的,英国的,西班牙的……反正我是分不清。”   简戌沉声警告:“你是不是很闲?”   楚睿干看着他黑着一张脸,说得更起劲了:“是有点,我这不是没恋爱可以谈嘛,不过我可以看你谈。我跟你说啊,那些男的真的都没你长得好看,我估计颜大小姐就是玩玩而已,她的心肯定还是在你这里的。”   简戌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要是没事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怎么还生气了?”楚睿干憋着笑,点开朋友圈往他面前一递,还贴心地左右翻图,“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没你长得好看?就算来十个,比起你都差远了。”   简戌扫了一眼屏幕,不过几张商务合照而已,没楚睿干说的那么暧昧。   但视线在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还是不由得一黯,颜殊黛的腰上多了只碍眼的手。   ——她一向穿着大胆,这身礼服的腰侧是镂空的。   他故作风轻云淡地收回眼神,手上却不免烦躁地松了松西装领带。   这时,康经理恰好进来送茶点,见楚睿干笑得满面春风,而简戌却沉着一张脸,不禁疑惑地多看几眼。   楚睿干和他搭话:“康经理,你们这空调质量不行啊,看把你们家少爷热的,连扣子都解了几颗。”   康经理疑云满腹,这都快冷得他打哆嗦了,热在哪啊?   然后低头应声:“诶,我马上找人来修。”   楚睿干瞥了简戌一眼,又对康经理说:“跟你开玩笑的,不过我可给你提个醒,最近没事就别在你们家少爷面前晃。颜大小姐在巴黎和小帅哥吃喝玩乐,那是半点没记起你们家少爷,他心里气着呢,你们离远点别被迁怒了。”   康经理愣了愣,看着简戌的脸色.欲言又止,似是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看到的说出来:“颜大小姐……现在人就在风入松呢。”   “什么?她已经回来了。”楚睿干大吃一惊。   简戌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线:“她什么时候来的?”   康经理目光闪烁,声音极小:“颜大小姐其实昨天就来过了。”   楚睿干哈哈大笑起来,嘲笑道:“敢情人家早就回来了就是没想和你说啊!你还眼巴巴地等着她给你打电话。”   又转头和康经理啧叹道:“你们家少爷,真是太可怜了。”   康经理哪敢附和啊,立即低下头去。   楚睿干又打趣道:“你看他这脾气,在他手下做事不容易吧,康经理,要不你来我这试试?”   康经理尬笑:“小楚总说笑了。”   楚睿干踢了简戌一脚:“还在这干嘛,不去找她要个说法啊?怎么着你们中间还有娃娃亲呢,都回国至少两天了连跟你说一声都不愿意。”   眼见少爷有可能现在要去找颜大小姐,康经理考虑了下还是把情况交代清楚:“颜大小姐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她还约了其他客人。”   “男的女的?”   “年轻吗?”   “帅吗?”   楚睿干一连串地发问,康经理嘴都不敢张,但正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颜殊黛和一个年轻的、长得还挺帅的、男的在一起……   简戌还没动静,楚睿干立刻作势拦住他:“别急,他们不一定是在约会,也有可能是在……相亲。”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简戌眉眼阴沉得如快要滴出水,以他对颜殊黛的了解,她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楚睿干却是心情极好地扯了扯嘴角:“可我要是不说话,我就会觉得自己是哑巴。”   然后状似不经意地一问:“唉康经理,那人长得有你们家少爷帅吗?”   “差不多吧。”   康经理精神刚一松懈,一个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后悔地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子。   楚睿干笑得愈发痛快,故作谨慎地评价道:“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的正宫地位怕是保不住了,人家长得不比你差诶!”   这下简戌终于坐不住了,大步流星地出了包间,眼底尽是戾气。   楚睿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欣慰地拍了拍康经理的背:“他们俩要是真能结婚,你就是二号功臣,到时候让你家少爷给你包个大红包!”   康经理怔了怔:“那谁是头号功臣?”   楚睿干一拍胸脯:“当然是我啊!我还有点媒人天赋吧?”   康经理佩服地点了点头。   又听见他说:“以后要是公司破产了,我做媒人也能混口饭吃。行了,没什么事我也走了,待会他要是问起你跟他说一声。当然,他大概率是不会记得我这个人了。”   送走楚睿干后,康经理冒了一额头的汗,这小楚总爱开玩笑的劲,他可真是招架不住啊!   作者有话说:   入v啦开心!发个小红包庆祝一下!   预收1《开云见日》   追妻火葬场   坚韧自强乖乖女×玩世不恭贵公子   双c   宁岫第一次遇见徐逢玉是在她打工的一家私人会所。她被醉酒的客人堵在走廊尽头,徐逢玉正巧路过,出手帮她解了困。   他人如其名,矜贵如玉。   宁岫不可避免地动了心,但也明白那人的遥不可及,所以只将满腔的爱慕藏于心底,直到那天——徐逢玉的好友在会所给他办生日宴。   她偷偷为他本命年编织的红绳意外掉出,被众人围着审视和鄙夷,一如她见不得光的暗恋。   一时间,嘲讽四起。   徐逢玉弯腰捡起手绳,拉着她出了包厢,恶劣地盯着她问:“送我的?”   她没敢承认,低着头默不作声。   然后听到头顶处传来徐逢玉的轻笑:“不帮我戴上?”   宁岫深知自己和徐逢玉是天壤之别,在一起后努力融入他的生活圈子,也只是为了让这段缘分可以留得久一点,从不敢妄想更多。   于是她开始学着认识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奢侈品牌,和富家小姐一样美容打扮,结伴去喝茶看展,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格格不入,不至于给他丢脸。   后来她才知道她所做的那些努力,在徐逢玉和他的朋友眼里,不过是笑话一场,是她贪慕虚荣的最好佐证。   其实,徐逢玉对她从未有过半分真心。   暴雨夜,她拎着来时的破旧行李箱离开。   对此,徐逢玉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角,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不信宁岫还能习惯原来起早贪黑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宁岫却始终没有联系他,等到他主动打过去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拉黑。   他追去她原来打工的饭店,落脚的出租屋,却被告知她并没有来过。   徐逢玉这下才意识到,宁岫是真的要离开他,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后来的某个深夜,   宁岫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男人的嗓音带着醉意,唇齿间的眷恋下渗出几丝卑微:“宁岫,我好难受,你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好不好?” 第26章   简戌阴沉着一张脸直冲颜殊黛的私人包间, 看见守在门口的费淏时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要是现在真冲进去,那可不就像是一个收到消息来捉奸的原配似的?他可不能丢这个脸。   只见他故作淡然,和走廊里的费淏擦身而过, 连个眼神都没给, 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然后进了隔壁的空包间。   自然得仿佛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一样。   门一关,耳朵立刻贴上隔断墙,可惜隔音太好, 什么都没听到。   气得他往墙上踢了两下。   这样坐以待毙可不行, 外面什么情况他都不知道,得想个对策。   他眼里精光一闪, 然后问康经理要了监控权限。包间内没有监控,但走廊里有, 这样他至少可以知道里面那个男人是谁,什么时候出来。   简戌都发话了,康经理哪有不从的道理?马上就给他办好了。   简戌一边看着只有几个服务员来回的走廊视频,一边回想自己哪得罪颜殊黛了,以至于她连回江城都不跟自己说一声。   他们近期最后一次联系是在颜殊黛到巴黎的第一天,她说给他买了块腕表,回去拿给他, 被他拒绝了。   然后直到今天,颜殊黛都没联系过他一次。   就因为他拒绝她的礼物, 所以她就生气了, 就这么一件小事至于吗?   一股浓浓的无语从简戌心里涌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左等右等, 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人出来, 他躺坐在沙发上无聊得开始踢茶几。   突然平板里传来开门的声响, 简戌迅速从沙发缝里捞起来一看——是迟衡。   康经理什么眼神啊?什么叫和他差不多帅?迟衡比起他来差远了,好吧?   颜殊黛又是个什么意思?和前男友单独一起吃午饭,难不成她还想要复合啊?   凭什么她要求他和其他女人划清界限,自己却在这里和前男友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凭什么?啊?   上次还在他面前让迟衡回到家就给她发微信,真的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等迟衡一走远,他立刻底气十足地冲进去,在颜殊黛面前阴阳怪气道:“哟,颜大小姐这顿饭吃得可够久啊,这眼瞧着都快两点了,怎么样,和前男友聊得开心吧?”   “是还不错。”颜殊黛勾起唇角,眼神漫不经心地一投,“你来干什么?”   简戌一看到她这副不在意的样子就来气,话里带刺:“我来干什么?我不能来是吗?”   颜殊黛慢条斯理地抬了抬眸:“简小少爷不请自来,总得有个理由吧。”   简戌咬了咬牙,语气里带着不小的讥诮,反问道:“我不请自来?你不请自来的次数还少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不让我和别的女人来往,自己倒是和前男友眉来眼去,现在我连问一句都不行了?”   颜殊黛轻轻颔首,玩味一笑:“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我是以你未婚妻的身份来要求你的,你呢?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话?”   简戌被她问得一噎:“我……我们现在是契约关系,公平起见,就应该一视同仁。”   颜殊黛不禁轻嗤出声,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懒散却又骄矜地问:“简戌,我有说过,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吗?”   面对这样的藐视,简戌不怒反笑,反倒觉得这才高高在上的颜家大小姐该有的倨傲。   她颜殊黛的存在就是道理,说的话就是规矩。   他狭长的凤眼微微翘起,懒洋洋地摊着手:“拿来吧。”   颜殊黛佯做不知:“什么?”   “手表。”简戌瞥向她手上的腕表,橄榄绿的表带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如玉。   颜殊黛这才恍若明了地点了点头,眼里聚满促狭的意味:“你不是不要吗?我送给别人了。”   简戌蓦地一怔,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颜殊黛,你有必要这样吗?我不就是拒绝了你送我手表,你有必要因为这个回国几天都不告诉我一声,还故意把手表送给别人?”   她眉梢一挑,慢悠悠地开口:“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送的礼物的人,你是第一个。你说呢?”   简戌抓了抓头发,笑得恣意不羁:“大不了我以后不拒绝行了吧?你送什么,我就收什么。”   她冷笑一声,语气里尽是高傲:“你小子想得倒是挺美的,以为我还会再送你东西啊?”   简戌抹去眼里的戏谑,认真地看着她:“真生气了?”   颜殊黛淡淡道:“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明白了没必要对你这种小没良心的太好。”   听出她语气里对自己的失望,简戌眼神一黯,顿了几秒故作轻松地说:“那我送你行了吧?别生我气了。”   颜殊黛眸光一转,似笑非笑地问:“你要把自己送给我?”   简戌轻哂了声,然后十分无奈地解释道:“是我送礼物给你,不是把我自己送给你。”   颜殊黛略带失望地垂了垂眼帘:“我从不缺什么东西,你要是想送我些珠宝首饰,还是省省力气吧。你要是真想哄我开心,直接把自己洗干净送到我床上,简单得很,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简戌不由得哼笑出声,他哪里不知道颜大小姐不缺这点东西?   只是她不缺,难道他就缺吗?他就很好哄吗?   他不收她送的手表,她不满,反过来,他要是也用这一招来哄她开心,却没有用。   实在是强盗逻辑!但他现在就要是在这套强盗逻辑底下生存,并且只能遵循不能反抗。   他笑了两下说:“放心吧,你肯定喜欢。”   看他说得那么有信心,颜殊黛拍了下手:“行,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你可以走了。”   简戌愣了愣,嘲弄道:“就这么着急赶我走?看来颜大小姐这是还有约啊,该不会又来一个前男友吧?”   颜殊黛指了指门口,没好气道:“麻溜地滚出去,别妨碍我谈生意。”   一听是生意,简戌的警惕性稍微降下了点。但这年头做生意的又不是个个秃顶啤酒肚,万一是个人模狗样的呢?   “长什么样啊?帅吗?年轻吗?要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他轻佻地问。   颜殊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和你差不多吧。”   简戌不屑地啧了声,重复道:“和我差不多?”   颜殊黛睨了他一眼,提醒道:“不想被人撞见的话就赶紧滚蛋。”   简戌不服气地咬了咬牙,然后戴上口罩,他现在确实不好节外生枝,为了骗过简庆华,他近期极少外出,在外面也一直戴着口罩,想要造成毁容后没有勇气见人的假象。   回到原来的空包间,他重新拿起平板,不久后,果然看到一个秃顶啤酒肚老总进了颜殊黛的包间。   他勾了勾薄唇,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和我差不多?”   颜殊黛回:   “两眼睛,一鼻子,一嘴巴,差哪了?”   “那可真是差远了。”   他回完这一句,然后收起手机,不打扰她工作。   过了会,康经理进来,手上还抱着一纸箱,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我刚收到这箱快递,里面全是洗眼液,我这也没买过啊,看到手机是您的号码,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简戌淡然点头:“嗯,我给你买的,好好洗洗眼睛。”   康经理满脸疑惑:“我眼睛没毛病啊少爷,今年体检还5.2呢,医生都夸我眼神好。”   “我看下次员工体检还是换家医院吧。”简戌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康经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恍然大悟,打了自己脑门一下。   肯定是因为之前自己说他和颜大小姐一起的那个男的差不多帅,少爷他记仇了!   他也没乱说啊,少爷和迟二公子在相貌上确实是平分秋色。   他有友情票,觉得少爷帅那么一点点,但也得客观不是?   这年轻男人的嫉妒心,攀比心可真是可怕!   康经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撇着嘴摇了摇头,决定下次再也不说真话了,谁给他发工资谁最帅,然后乐呵呵地抱着洗眼液回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他用不着,但这么一大箱洗眼液,挂二手平台也能买个上千块呢,不要白不要。   离开风入松,简戌的脸上不禁涌上一股懊悔,明明之前想得很好很坚决,要和颜殊黛保持距离,但是一见到她就仿佛失去理智一样,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决定。   言行举止和计划设想完全背道而驰。   要是再这样下去,他迟早得栽在她手心里。   不远处的迈巴赫里,颜殊黛满意地勾了勾朱唇。   “回鼎湖吧。”她说。   今天迟衡找她主要是为了他爸的体检报告一事。   沈龄舟有高血脂,明明平日里已经十分注重饮食,还请了专门的营养师,检查出来的结果却不是很理想。   颜殊黛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他爸肯定是偷吃东西了,以前就被她抓住过两次。   有前科。   她一踏进院子,就看见沈龄舟在那一边听着小曲一边浇花。   她冷不防地出现,把沈龄舟吓了一大跳:“哎呦,你怎么不出声啊?”   颜殊黛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爸,你在怕什么啊?”   沈龄舟立刻否认:“我能怕什么,你不要瞎说!”   颜殊黛亮起手里的体检报告:“哟,那这是什么?”   “你怎么拿到的?”沈龄舟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忿忿道,“小迟这小子怎么还打小报告啊,我下次不去他们家医院了!”   颜殊黛语气十分无奈:“爸,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不知道轻重缓急,怎么还搞偷吃这一套?” 第27章   沈龄舟面露苦色, 拉着女儿的手小声说:“我不也是没办法嘛,天天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你是不知道, 我这舌头都快尝不出咸淡了!”   颜殊黛叹了口气:“那你也不能乱吃啊。”   沈龄舟警惕地看向四周, 生怕被人听见:“我有分寸的, 偶尔才溜出去偷吃那么一点,一桌子菜摆我面前都不敢多吃一口,就尝个味。”   颜殊黛:“我不管, 要是下次检查出来还是这样, 我就只能让我妈来监督你了。”   沈龄舟连忙点头表真诚:“不吃不吃,绝对不吃, 你千万别告诉你妈。”   说曹操曹操就到。   颜锳推开花园的小栅栏门:“你们俩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沈龄舟背对着她,低声催促道:“快收起来, 别让你妈看见。”   颜殊黛看她爸那副妻管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把检查报告藏在身后掩饰道:“没什么随便聊聊,可以吃饭了吗?”   颜锳将他俩的小动作看在眼底,但也没理会,父女两有些小秘密也正常,只说:“快了,聊完就进来吧。”   父女两跟在颜锳后面进去。   客厅里。   颜锳瞥见颜殊黛手上戴的腕表, 于是问:“你怎么突然想起给你爸买一块表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他戴过, 怕是要放家里落灰了。”   颜殊黛一向都是投其所好, 送沈龄舟他最爱的那些古董花瓶名家字画,这次却送了块手表, 这不得不让颜锳感到意外。   其实表是原本打算送给简戌的那块, 他不收, 买了又退不是她的风格,想来想去还是送给沈龄舟最合适。   当然,她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来。   只见她有条有理地开始忽悠:“就是没戴过所以才要尝试,偶尔戴一次换个感觉嘛,我觉得挺合适的。爸,你下次去开讲座的话就戴上试试。”   沈龄舟被她说得有些心动:“好像也是,正好我最近有个会要开,试试?”   颜殊黛点头:“试!”   吃完饭,她回了紫园。   陆婶立刻迎了上来,目光闪烁地看向屋内,欲言又止:“大小姐,有客人来了。”   颜殊黛略一思忖颔了颔首,能让陆婶无法拒绝他进门还满脸愁容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季许。   果然,她一进客厅,就见到站在窗前,周身散发着戾气和危险的季许。   难怪把陆婶吓成那样。   “你们都先出去吧,没事不要进来了。”颜殊黛吩咐道。   话音刚落,佣人们就立刻狼奔鼠窜似的放下手头上的活溜了,生怕被殃及。   她看了眼身后的费淏,淡淡道:“你也出去。”   费淏抿了抿唇,似是有话要说,犹豫了几秒还是听从她的命令出去了。   颜殊黛慢条斯理地朝他走去,悠悠开口:“说吧,找我做什么?”   俩人面对面,四目交接。   她神意沉着自若,但面前的季许显然不像她那么淡然,眼底满是狠戾和质问:“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解释什么?”她不紧不慢地问。   她的冷静激怒了季许,只见他像一头嗜血的恶狼,扣住她的腰往墙上带,把人死死地锁在自己怀里:“说你没有和季明潮联起手来对付我,你明知道只要你说我就会信的。说啊!为什么不说?”   直到今早,他才在和季明潮的争执中得知,当初颜殊黛并没有和他爸合起伙来算计他。   得知这一点,他先是震惊,后是惊喜,到最后却只剩下满腔的不解。一路飙车来到紫园,迫不及待想要一个答案。   他越说越激动,整个上半身都忍不住在发颤:“我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不和我解释清楚。看我这样误会你甚至是恨你,难道你就痛快吗?”   颜殊黛的身子被他钳住动弹不得,语气却平静:“是与不是,其实都一样。虽然我没有事先和你爸商量好,但我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我确实是因为知道你是季明潮的儿子才接近你的,所以你并没有误会我什么,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季许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没有必要?你是觉得没必要替自己解释还是觉得我不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吗?我就活该被你蒙在鼓里戏弄是吗?”   面对他一连串的质问,颜殊黛的眼底罕见地出现一丝崩裂:“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爱过我吗?”季许打断她的话,声音像在沙漠迷路了十天的人那样无力。   颜殊黛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下,然后是半晌的静默。   一场沉默将季许死灰复燃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浇灭。   他来之前还想过,只要颜殊黛对他有一分喜欢,那无论她有没有利用他,想怎么利用他,他都可以原谅她甚至配合她。   但没想到颜殊黛连这一点安慰都不肯给他。   他深吸一口气,喉间涩痛得划过的每粒字都像滚烫的石子,一字一句道:“颜殊黛,我恨你。你明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别人,却要我爱上你,然后在你不需要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我抛弃。”   颜殊黛愣神几秒,然后抬眸正色道:“为了自己的目的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季许眼中充满血丝,钳住她的手臂愈发用力:“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要的是你爱我!你明白吗?”   他低下头,想要亲她。   颜殊黛捕捉到他的意图,立刻用眼神警告道:“季许!我们已经结束了。”   她冷淡疏离的语气刺痛了季许,也让他清醒下来,是啊,在颜殊黛心里,他们早在四个月前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她,试图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浮动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像发泄一般往墙上重重捶了一拳,然后松开颜殊黛的腰,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两日后的晚上,颜殊黛结束工作回紫园,一路上合着眼休息。   车子驶过锦州府时,她突然心有灵犀似的睁开眼,然后改了主意:“我今晚住这。”   “啊啊好的,大小姐。”杨宇有些诧异,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将车开进地下车库。   颜殊黛没有回自己的房子,电梯一路直上,在简戌的楼层停下。   手还没碰上门铃,恒温装甲门就从内打开了,然后和康经理打了个照面。   康经理顿时愣在原地,表情一僵,这个点,颜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由得回头往里看了眼,不管了,现在必须把他和简戌的真实关系遮掩过去。   只见他在短短几秒内换上一副奉承的笑脸,对颜殊黛笑眯眯道:“颜大小姐,真巧啊!简小少爷在我们那订了夜宵,我这东西刚放下了您就来了。你们有事要谈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眼瞧着康经理想要拼命糊弄过去的样子,颜殊黛笑了笑:“哟,送个夜宵而已,还麻烦康经理亲自来一趟,辛苦了。”   “大小姐这是哪的话?”康经理打哈哈,“客人对我们来说就是上帝,您和简小少爷都是我们风入松的贵客,当然要给最好的服务。”   颜殊黛朝外抬了抬下巴:“行了,你走吧。”   康经理不确定简戌是否知晓颜殊黛的到来,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走,偷偷往屋里瞧了好几眼,但都没见简戌出来。   颜殊黛刻意拖长音调,疑惑道:“怎么,还有事?”   康经理听出她话里赶人的意思,只好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大小姐有空就多来风入松帮衬。”   颜殊黛淡淡颔首:“一定。”   康经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把着门口不肯让开,故意装作掏手机时不小心把钥匙带出来了。   啪的一声!一大串钥匙落地,砸了大响。   但要怪就怪这装修隔音效果太好了,就他在门口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人叫出来。   他边弯腰捡起边说:“您看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没吓到大小姐吧?”   颜殊黛气定神闲地笑了下:“这点小动静还吓不着我。”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走怕是更要惹人怀疑。   康经理出了门就立刻躲到楼梯间给简戌打电话,语气十分焦灼:“少爷,颜大小姐来了,现在已经进屋了。”   “我知道了。”简戌冷静道,然后把电话挂断,等着颜殊黛的到来。   这套房子是顶层,带一个天台。   他也是刚上来,站在围栏边眺望远方,希望咸涩的海风能将他的脑子吹得清醒些。   明天便是他一举击溃简庆华的日子。   想象了十年,布局了四年,他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真的要下手对付他血脉相连的二叔,他却无法那么洒脱不顾一切。   随着靠得越来越近的时针,他心底的烦躁焦虑更明显。   他终究不是冷血动物,但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如果当初简庆华没有对他爸下手,对他们一家那些狠毒,那他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走到今天,他的每一步不是为权也不是为利,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父母不受他人的欺辱。   颜殊黛在楼下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于是也上了楼,看到简戌的手里还泛着红的烟丝的那一刻,她温和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离得远,简戌没看出她的异样,勾起薄唇轻笑问:“怎么突然来了?”   颜殊黛嘲弄道:“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给我准备了这么个惊喜。”   简戌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颜殊黛款款朝他走近,神色晦暗不明。   简戌注意到她脸上的嫌恶,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立刻道:“你讨厌烟味?那我把它灭了。”   颜殊黛夺过他手里香烟,眼神深不见底:“简戌,你还记不记得体检那天我跟你说过什么?”   戒烟,这两个字倏地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简戌脑海里。   没错,他要她戒烟。   但由于他当时根本没想过会和她在一起,所以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列了一页纸的要求,他一个都没记住,更别说遵循了。   颜殊黛轻哂了声,周身寒意逼人:“看来你真的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简戌喉咙发涩:“对不起,我——”   他话还没说完,颜殊黛就将烟头用力地往他胸针上按,就像是当成烟灰缸那样,毫不怜惜。   他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西装上别了一枚胸针。而这恰好是高珠展当天,她送他的,和她的项链成套的那枚胸针。   猩红的烟蒂遇上鸽血红宝石的瞬间失了色彩,只留下一片灰烬。   颜殊黛一把将胸针扯下,连同烟蒂一起扔在地上。   这一切来得太快,简戌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他的唇线紧紧抿着,弯腰捡起地上的胸针,红宝石和山茶花一分为二,上面的钻石也已经掉了几颗。   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22:46:15~2022-06-10 16:0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摩多摩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二天一早, 简军建设现任总裁简庆华涉嫌行贿被立案调查并留置一事登上头版头条。   江城上流圈子一下炸开了锅!到处都在打听情况,八卦者看笑话,利益相关者担心合作被影响。   颜殊黛整个人慵懒地靠在定制的小牛皮办公椅上, 咖啡色的椅背衬得她更加优雅从容。   听完费淏的报告, 她把随手把签字笔一扔, 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小疯子!”   她之前还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简戌被简庆华一激就撕破面具,敢情是这小子从来就不打算和简庆华夺权, 而是想直接毁了简军。   简家现在是一团乱麻。   不久前, 简庆华在家里直接被带走,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简庆华前脚刚走, 简老太太后脚就晕了过去,卫艳霞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着简老爷子救救简庆华。   事情一出, 简长贵立即联系了律师和公司的高管来家里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这次可不像上次简阳搞出来的小打小闹,行贿的丑闻让公司的股价一开盘直接跌停。   简阳突然指着简庆生和冯凤玲两口子,恶狠狠道:“一定是简戌干的!爷爷,肯定是简戌!”   卫艳霞也反应过来,附和道:“没错,绝对是他!爸,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简戌平日里对我们没个好脸色的也就算了, 但是他现在,他现在居然为了争权夺利陷害庆华, 庆华可是他亲二叔啊!他怎么能狠得下心呐, 怎么能歹毒到这种程度?”   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非但没有换来简长贵的袒护,反而被他厉声呵斥:“住嘴!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在这里瞎嚷嚷, 传出去真是丢尽了我们简家的脸。”   并非是他觉得卫艳霞的猜测没有道理, 而是他现在就只剩下简戌一个能指望的孙子。   大儿子跛脚消沉, 二儿子如今被立案调查怕是逃不过牢狱之灾,大孙子又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二世祖,简军只能靠简戌来接手了。所以,即便这件事是简戌做的,他也不会将其公诸于世,那不是让别人看他简家的笑话吗?   卫艳霞一听就明白简老爷子是打算放弃简庆华了,腿一软,直接跌落在地。当初简长贵怎么漠视简庆生的,如今就怎么漠视简庆华。   她阴阴地笑起来,越笑越夸张,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庆华出事了,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大哥大嫂,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宝贝儿子的脸已经被毁了,好大一条疤呢,啊哈哈哈……”   冯凤玲脸上流露出恐慌:“你是什么意思?”   坐在轮椅上的简庆生立即联想到什么,心一沉,手掌死死地扣住轮椅扶手。   卫艳霞眼底满是恶毒:“大嫂,简戌去医院的时候都戴着口罩,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就没问问他怎么了?”   冯凤玲回想起那些画面,心里越发害怕,浑身发颤,靠双手撑着轮椅才勉强站立。   她确实感到过奇怪,也问过简戌怎么一直戴着口罩,但他只说他是脸上过敏,过段时间就好了。   卫艳霞扭头刺激道:“爸,现在您想指望简戌怕是也不行了,我一想到他好好的一张脸上多了一道疤,就心疼得不得了。”   简老爷子一看事情不好,坐在太师椅上腰都直不起来,摔拐杖怒道:“你们竟然敢……”   简阳的狼子野心也露出来了,直接威胁道:“没错,就是我们找人做的,没削掉他一只耳朵真是可惜了。爷爷,您现在年纪也大了,还是赶紧把股份交出来吧,免得到时候伤了我俩的祖孙情。”   卫艳霞又对冯凤玲啧道:“大嫂,你可真是不幸,先是摊上一个残疾的老公,现在儿子也毁容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唉……”   简庆生现如今是悔恨不已,是他当初的退让才让简庆华变本加厉,现在还害了儿子的后半生。   冯凤玲再也支撑不住这样的噩耗,身子一软就要往后倒。   这时简戌突然出现,扶住了她:“妈,你没事吧。”   冯凤玲颤抖着抬起手,掌心抚上儿子戴着黑口罩的脸:“我没事,你让妈看看你的脸。”   简戌扶着她到椅子上坐好,然后朝着一脸看笑话的卫艳霞走去。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摘下口罩,扬着嘴角,却笑得令人胆寒:“二婶不妨好好看看,我的脸是不是真的让你心疼得不得了?”   卫艳霞紧盯着简戌毫发无损的脸,满眼的不可置信,她像疯了一样捂住耳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是简戌!”   简阳见状,原本势在必得的笑容也垮了下来,冲到简戌面前看他的脸:“你怎么没被毁容?花臂明明说……”   简戌从容讥讽地反问:“说已经划伤我的脸?还是说我偷偷去医院做手术?”   简阳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是你教他说的!是你和他联起手来骗我们!简戌,我要杀了你!”   简阳夺起桌上的水果刀往简戌的大动脉划去,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两位警察不知从哪冒出来,将他制服在地。   警察出示证件:“卫艳霞女士,简阳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们和一起恶意伤人事件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卫艳霞和简阳激动地大吼大叫,简长贵没有出声,任凭警察将他们带走。   短短几分钟,人去楼空,整栋别墅都安静了下来。   简戌全程没看简长贵一眼,双手搭上简庆生的轮椅,温和道:“爸,妈,我送你们回房间休息。”   “好。”冯凤玲起身,一上午闹了这么一出也真是让人够心疲力竭的。   简长贵却突然发话:“简戌,你先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简庆生抚上简戌的手背,握了握:“你留下陪你爷爷吧。”   简戌虽然不觉得他和简长贵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但简庆生都这么说了,他还是嗯了一声,留下来。   冯凤玲推着简庆生的轮椅回了房间,一时间,偌大客厅里只剩下爷孙二人。   简长贵态度和蔼:“这件事对简军的影响很大,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叫了律师和董事会那帮家伙,他们待会就到,你先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却不料简戌一脸的冷漠:“简军是爷爷您的公司,当然是您来处理,我就不插这个手了。”   简长贵拧起眉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我的孙子,简军自然也有你的一份。你布这么大一个局不就是为了得到简军的继承权,还是说你在逼我现在就把股份转给你?”   简戌语调讥讽:“爷爷,这您可就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得到简军,我只是想报复简庆华。”   一听到报复这个字眼,简长贵的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你……”   简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怨与恨:“没错,我早就知道了当年我爸摔下楼就是简庆华在背后搞的鬼。而您,明知事情的真相如何,却选择帮他瞒着。”   简长贵气得胸口直颤:“所以你这是要连我一起对付了,是吗?”   “不敢,您是我爸的父亲,他都不恨您,我又有什么资格替他出手呢?”简戌淡淡道,然后站起来:“爷爷,我先回房了。”   说完也不管简长贵作何反应,他直接就离开了,留下简长贵一人独自面对那堆烂摊子。   冯凤玲和简庆生其实没上楼,躲在拐角处将他们俩的对话听了个实打实。   三人一起进房间后,简戌问:“爸妈,你们会怪我做得太过了吗?”   他尚且动过恻隐之心,何况是他一向软心肠重感情的父母。   冯凤玲道:“怎么会呢?要说过分那也是他简庆华过分在先,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爸这条腿是他害的,作孽啊。”   简庆生心软,但如今也算是明白退让并不会换来和平,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还好简戌没事,要是真像卫艳霞说的那样,他就是一头撞死都减少不了对儿子的愧疚。   他拉住简戌的手:“委屈你了,是我对不住你。你也别怪你爷爷,他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我这个大儿子已经是没用人了,要是二儿子再出事,那简家真的就是后继无人了。”   “爸,你别这么说。”   ……   *   解决掉简庆华这个肘腋之患,简戌的心里却轻松不下来。   他能明确地感受到,颜殊黛昨晚是真的对他生气了,比最开始他打翻粥烫伤她手的那次来得还要剧烈。   持续好几天,颜殊黛都对他避而不见,好不容易才被他打听到她今天会来这家拳击馆。   简戌到的时候,颜殊黛正在和教练打拳,动作干净利落。   她完全没有理会他这个不速之客,倒是教练先停了下来,意识到俩人间的氛围不对劲,立刻十分识趣道:“中场休息,你们先聊,我去喝口水。”   教练一走,简戌立刻翻上拳击台,对颜殊黛说:“你打我出气吧。”   颜殊黛不屑道:“我打你干什么?”   简戌坚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知所措:“没有遵守承诺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你打我,打到你不生气为止,我绝对不躲。”   没想到他想出这种招来道歉,颜殊黛有些讶异地睨了他一眼:“真的?绝对不躲?打到我不生气为止?”   简戌郑重地点头:“真的。”   颜殊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可别后悔。”   看她笑了,简戌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立刻道:“不后悔。”   这话刚落,颜殊黛就朝台下的费淏抬了抬下巴,果断道:“打!” 第29章   简戌这才知道她刚才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   即便是面对和他体型差不多的费淏,他也丝毫不慌,没有起过退却的念头, 直截了当道:“来吧。”   费淏今天没有像平时一样穿板正的西装, 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 但依旧严肃冷酷,简戌则是穿了一件宽松的白T和短裤,朝气蓬勃, 少年气十足。   拳击台上, 一黑一白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帅哥各占据一半位置。   台下的颜殊黛环抱双臂,随意地靠墙站着, 眼里的戏谑劲恰到好处。   费淏拳风凌厉,毫不拖泥带水, 一招又一招不停歇地朝简戌袭去。   如果是以前的简戌,即便是面对强劲的对手,也能做到和他分庭抗礼,但他现在答应了颜殊黛,不躲更不反抗,所以只能用双臂抵挡,以此减弱攻击程度。   不知过了多久, 颜殊黛才淡淡地抬了抬下巴,费淏一接到命令立刻收手, 翻身下台。   “走吧。”颜殊黛瞥了他一眼慵懒道, 然后迤迤然地往门口走去。   一看她要走,简戌顾不得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 立刻冲到她面前拦住她, 低喘着气问:“你不生气了吧?”   颜殊黛停下来, 漫不经心地往他身上扫了眼,视线在他下腹处逗留了下。   一场下来,简戌大汗淋漓,汗浸湿了白色上衣,劲瘦有力的腹肌若隐若现。   察觉到颜殊黛的失神,他也低头看了一眼,下颌线不禁收紧,指骨抵着鼻尖轻咳了两声。   然后再次确认:“你不生气了吧?”   颜殊黛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嘴都没张。   她的态度令简戌心里愈发没底,于是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   颜殊黛反问:“我看起来像是很闲的样子吗?”   费淏适时开口:“简小少爷,我们大小姐今天还有其他安排。”   一听是工作,简戌才恍然大悟似的让开了路:“哦,那你去忙吧,再见。”   颜殊黛一离开,刚才被他暂时抛在脑后的疼痛又席卷重来,费淏下手虽不致命但一点也不轻,他扶着墙坐下,然后打电话叫人来接他去医院。   他今天是开机车来的,但以他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是没办法自己开车的了。   看到颜殊黛这么快出来,杨宇很是震惊,还以为是临时出了急事,忙不迭地问:“大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费淏看了一眼后座上阖着眼的颜殊黛,然后对杨宇低声说:“回紫园。”   *   简戌在医院躺了几天,连颜殊黛的一条短信都没接到,更别说是她来探望了。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由于他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一直瞒着他们,只告诉了康经理和楚睿干,楚睿干来看他的时候还笑话了他好一番。   康经理提着箱子,恭敬道:“少爷,我们可以走了。”   “嗯。”简戌应了一声,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费淏出的招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却是又阴又狠,他身上这一片青一片紫的还在隐隐作痛,只能靠时间慢慢恢复,除此之外什么法子都没有。   这令简戌一下子就想到当初楚睿干评价颜殊黛的那句睚眦必报,说得还真是没错。   寂静的病房突然传来敲门声。   简戌和康经理对了一眼,然后让他去开门,自己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脱鞋躺回床上。   康经理见状满腔无语地走向门口,在简戌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翻了个白眼。   心里直吐槽,少爷可真是幼稚,多大的人了还装病博同情呢。   简戌一句阴阳怪气的“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还没说出口,在看到来人时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去。   康经理在张若瑶后面无奈地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若瑶一进门就往病床上一坐,把简戌吓得一个后退,如果后面没有遮挡,他大概已经退出五里地外。   康经理老练地抬了一张椅子放在她旁边:“张小姐,请坐。”   张若瑶这才像发觉自己的行为不妥一样,羞涩地道谢,然后坐在椅子上。   简戌冷着脸问:“你来干嘛?”   简庆华的事在江城闹得满城风雨,张若瑶自然也知道了,好不容易让她找到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把简戌抓紧。   只见她的语气里满是担忧,说到最后还带了一丝愤愤不平:“你还好吗?我听我表姐说颜大小姐在拳击馆让保镖把你打了一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没事吧?她怎么能这样啊?”   听到她指责颜殊黛,简戌立即道:“是我自愿的。”   “啊?”张若瑶愣了愣,然后眉头一蹙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背地里说人坏话,其实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颜大小姐的性子,你不用替她掩饰的。”   简戌眼里的不悦又深了几分:“我说是我自愿的,是我让她打我解气的,你听不懂吗?”   张若瑶低下头,眼睫不安地颤抖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简戌看着她虚伪的面孔冷笑:“张若瑶,如今简庆华已经对我构不成威胁,我也不用继续和你虚与委蛇了。”   张若瑶抬起脸,尽管极力掩饰了,眼里还是有恐慌流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简戌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我就明说了,我一直都知道高中时你突然被调来和我做同桌是简庆华一手安排的,到英国后,你也一直在帮他监视我。”   张若瑶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神色仓皇:“不是的,你听我解释,那都是简庆华威胁我做的,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那他就会对付我家的公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简戌面无表情,漠然地看着她:“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简庆华威胁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喜欢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他这么无情的话,张若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但她还没死心:“可你以前不是还……喜欢过我吗?因为我申请了牛津,你才打算和我一起去的。”   简戌深吸了一口气,很是无语:“你觉得有可能吗?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和简庆华一起来设计我的人?我去英国是为了逃脱简庆华的掌控,不是为了你。”   张若瑶眼里浮现出一丝狠毒,厉声质问道:“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简戌,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简戌已经没有任何耐性和她继续耗下去了,面色冷硬地看向窗外。   康经理即刻上前送客,语气强势且不可拒绝:“张小姐,请。”   送走了张若瑶后,简戌和康经理也离开医院。   车库。   康经理问:“少爷,您现在打算去哪?”   “紫园。”简戌随即道。   康经理不怕死地问:“少爷,您不是不喜欢颜大小姐吗?怎么还要去找她?”   话音未落,简戌就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去哪还要你同意?”   康经理立刻噤声,摇着头:“不敢不敢。”   简戌扯了下嘴角:“算了,回锦州府。”   康经理诧异地看着他:“不去找颜大小姐了吗?”   简戌淡淡道:“晚上再去。”   康经理了然地啊了一声:“也对,现在这个点,颜大小姐应该不在家。”   然后就从后视镜里看到简戌周身冒着寒气,他立即认怂:“我什么都没说……”   *   当天晚上,简戌是九点左右到紫园的。   陆婶领着他进去,颜殊黛正在客厅外的露台上喝茶,见他来了,缓缓抬眸:“找我?”   简戌单刀直入地说:“你是不是还没消气?”   颜殊黛抿了口茶,淡淡一笑:“没有啊,我原谅你了。”   “那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联系我?”   对于她这样的举动,简戌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点,那就是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颜殊黛似笑非笑地反问:“有谁规定我每天都要联系你了?”   这下简戌更确定了她心里的气还没消,再次诚挚地看着她道歉:“对不起,答应了你的要求却没做到是我的错,我把烟戒了,你别生气了。”   颜殊黛的神色晦暗不明:“行了,你走吧。”   简戌没有从她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情绪,强势拒绝道:“我不走,你今天不原谅我,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颜殊黛哼笑一声,警告道:“简戌,这里是我家。”   简戌往露台上的贵妃椅上一躺,闭着眼睛散漫又张狂:“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我,不信,你尽管让他们来试。”   颜殊黛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还有理了是吧?”   简戌身上那股无赖劲彻底出来了,他坐起来,痞气十足地扯了扯嘴角:“颜殊黛,我知道我做错了,但你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吧,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总不能让我天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你让我滚我就滚了!”   颜殊黛笑了笑,语气不屑:“行啊,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你说,当初我为什么让你戒烟?”   简戌微眯起眼搜寻记忆,颜殊黛让他戒烟是发生在他体检过后,他试探道:“备……孕?”   颜殊黛冷着眼:“没错,你浪费了我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简戌解释道:“我当时出去了,不知道医生说了什么,我以为你就是单纯不喜欢烟味而已。”   她继续讥讽道:“是吗?那你可真厉害。”   “抱歉。”简戌的语气严肃却也无力。   他知道颜殊黛这个人在时间的安排上有多么严谨认真,容不得别人来破坏她的规划。   他们的一开始不就是因为颜殊黛计划在30岁这一年结婚,所以才找上他的吗?   如果不是这样,颜殊黛也没必要在他身上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如今浪费了,她的愤怒可想而知,不只是打他一顿就能消气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21:32:09~2022-06-12 21:3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亮呀?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第二天一早, 闹钟还没响,颜殊黛就被狗叫声吵醒了。   哪来的狗啊?   她不耐烦地蹙起黛眉,掀开被子下床, 打算出去看个究竟。   费淏早就在卧室门口候着了, 她一开门还没质问, 他就解释道:“简小少爷送来了一条狼青,说是上次欠您的礼物。”   颜殊黛愠怒道:“他人呢?不知道让他的狗闭嘴啊,一大清早的吵死了。”   费淏答:“简小少爷把狗送到就走了。”   颜殊黛脸色阴沉得可怖, 把门重重一甩重新合上, 然后进洗手间洗漱。   一番整理穿戴下来,十五分钟已经过去。   她下楼到前院, 在连廊站定。   一条青黑色的狗正追着佣人跑,叫得极凶,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合力都没能控制住它。   陆婶在一旁指挥:“快点把它抓住,等下吵醒大小姐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是简戌生日宴那天,她在后花园见到的那条狗。   陆婶一见到颜殊黛下楼,连忙朝她过来,额头都在冒汗:“大小姐您醒了,这是简小少爷送来的狗。”   颜殊黛朝远方抬了抬下巴:“怎么不把它拴住?”   陆婶嗫嚅着说:“小黑,哦就是这条狗的名字, 简小少爷刚送来的时候乖得不得了,连大声叫一句都没有, 哪知道简小少爷一走, 它就这样了……”   颜殊黛盯着它沉默了几秒,然后下台阶朝它走去。   陆婶跟在后面担心地说:“大小姐, 您可千万过去, 这狗凶得很, 万一被咬了就坏了。”   颜殊黛还没走几步路,小黑就掉了个头直接朝她冲来,两只前爪扑上她的膝盖,那架势惊险得把陆婶吓了一大跳。   颜殊黛本人倒是冷静得很,只见她眉间一拧,低声呵斥了一句下去,小黑就乖乖站好了。   她嫌弃地看了眼沾着泥印的裤腿,又睨了小黑一下,然后对陆婶说:“给它找点东西吃。”   “诶好。”陆婶连忙答应道,又吩咐其他人,“愣着干嘛?快把它拴起来。”   颜殊黛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不用了,进屋给它擦干净脚就行。”   说完她便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   晚上。   简戌一踏进紫园就看到颜殊黛蹲在草坪上逗小黑玩,她把玩具扔远,小黑就去捡回来,一来一回玩得不亦乐乎。   画面十分美好温馨,不过得建立在他听不见的前提下。   颜殊黛嘴里喊的是:“简戌,把胡萝卜捡过来!”   但这话是对小黑说的……   简戌走过去,语气里充满无语,一字一句地强调道:“陆婶没有告诉你吗?它有名字的,叫小黑!”   “简小少爷,我有说的。”一旁的陆婶小声澄清,但大小姐不听,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颜殊黛的目光全在跑远了的小黑身上,漫不经心地问:“小黑,谁起的名?”   简戌直接坐在草坪上,双手往后一撑,吊儿郎当地反问:“我,怎么了?”   颜殊黛侧眸瞥了他一眼,语调含着些许讥诮:“难怪呢?这么难听。”   简戌不服气道:“小黑怎么就难听了?你没看见多贴它的毛色啊?”   颜殊黛勾了下朱唇:“那你怎么不叫它小青?我看也挺合适的啊?”   简戌啧了一声,嘴角带着散漫的笑意:“小青那不是听起来像蛇吗?”   颜殊黛盯着他问:“那小黑就像狗了?别狡辩了,没有用心起名那就是难听。你有没有问过它愿不愿意被你叫小黑?”   “它乐意得很,应得可欢了!”   看她不信,简戌倒是来劲了,非要证明一番,坐直起来对着远处的小黑边拍手边喊:“小黑,过来!到我这里来!”   不料平日里回应得比谁都快的小黑竟然完全没理会他,头连回都不回的,只顾着在灌木丛里窜来窜去。   简戌还不放弃,又喊:“小黑你在那瞎窜什么呢?快回来!”   颜殊黛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嘲笑:“这就叫做乐意啊?”   简戌盯着她侧脸,轻扯了下嘴角:“你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这才送过来几个小时啊,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颜殊黛自信满满地对小黑喊:“简戌,回来吧。”   小黑这回一下子就转了身跑回来,嘴里还叼着根胡萝卜玩具。   她摸摸小黑的头,挑衅意味十足地朝他扬了扬眉尾:“看到了吧?它也喜欢这个名字。”   简戌简直被她气笑:“不是,那你就直接用我的名字了?”   她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我觉得好听。”   简戌又问:“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只见她双手撑着膝盖,优雅缓慢地站起来,神情倨傲:“这么小气干什么?不就一个名字吗?你申请专利啦,你起了难道别的狗就不能用了?”   面对她的霸道,简戌无奈地从草坪上起来,追在她后面进了客厅。   颜殊黛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一见他要坐下,立刻伸出食指制止:“停!”   “怎么了?”简戌满脸疑惑,不知道她这又是在演哪一出戏。   只见她嫌弃道:“脏。”   “我——”简戌这下真是被她气到失语,“我哪脏了?”   颜殊黛理直气壮地凝视着他:“你刚才在草坪上坐了那么久,别弄脏了我的沙发。”   简戌叹了口气:“沙发脏了我赔一套新的行吗?”   她拒绝得彻底:“不行,我喜欢这一套,就算是一模一样的也不行。”   简戌这下算是听明白了,颜殊黛就是还没消气,故意找茬折磨他,不想让他坐下休息。   他气定神闲地笑了下,眼里没有一丝怒气,配合道:“那我就站着听颜大小姐训话,您看还满意吗?”   “还行吧。”颜殊黛淡淡挑眉,转而正色道,“简庆华没个几年是出不来的,现在简军可是一团乱麻,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一出,简戌的神色瞬间冷了不少:“怎么办?简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坚决,颜殊黛顿了顿,然后问:“这么说你是不想管了?”   “没错。”简戌眉眼阴沉,见她不再出声有些意外地问,“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接手简军呢?”   颜殊黛蓦地笑出声:“想问我的意见那可是要付费咨询的,贵得很,你付不起。”   简戌的神情慢慢地恢复原先的清亮,声线懒散:“说来听听,没准我付得起呢。”   颜殊黛直勾勾地盯着他,嗓音带着蛊惑和暧昧:“一个吻,你确定要付吗?”   简戌神色一怔,血液在这一刻加速流淌,沉默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神志,声音低沉发涩: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动摇了,只差一点,心里的那只野兽就会吞噬掉他全部的理智。   颜殊黛和他不合适,他在心里强调道。   *   周日中午。   颜殊黛约了简戌见面,打算带他去一个地方。   距离约定的时间没剩多少,她不想浪费时间,索性直接让杨宇把车开到大门口等着。   没想到简戌还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季许。   季许一把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动作之快不到两秒,对着驾驶位强势道:“出去。”   杨宇一听直接慌了神,看着颜殊黛询问道:“大小姐?”   颜殊黛淡淡点头:“你先出去。”   杨宇一离开,她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季许,我应该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早就结束了,你要是下次再敢这样,别怪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季许说:“我们结婚吧。”   “什么?”她蹙起眉头。   季许认真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坚定地重复:“我们结婚。”   面对他如此大的转变,颜殊黛十分不解:“你脑子撞坏了?”   季许强调道:“我是认真的。”   颜殊黛看着他,郑重地说:“季许,你想要的那种爱我给不了你,你应该知道的。”   季许深吸一口气:“我不在乎了,你爱不爱我,是不是在利用我,这些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见她沉默不语,他理性地替她分析:“我们结婚,你的所有规划都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你甚至不需要理会我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会不会伤心,只要我同意和你结婚,我就是你的最优解,不是吗?”   颜殊黛唇线紧抿:“是,但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你爱上他了?”季许诧异地问,旋即又否定自己的猜测,“不,你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可是为什么?”   颜殊黛淡淡地说:“季许,我从不回头看。”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冷静,同时又是那样的残忍,如同挂在季许心头的一把刀,迟迟未落,但落下的那一刻将他割得血流不止。   “从不回头看,从不回头看……”他喃喃地重复着,不知过了多久抬起头自嘲道,“原来我对你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人了。”   他忽地换了一副神情,眼底一片狠戾,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去告诉他,其实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只是把当做一个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而已?”   颜殊黛目视前方:“他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和他说得很清楚。”   季许轻嗤出声:“原来他知道啊,那你是不是还要谢谢我帮你试错了?那他应该还不知道你和那个人的关系吧?如果我告诉他,你还能确保婚礼照常举行吗?”   颜殊黛看向他,坚定道:“你不会的。”   季许回瞪着她较劲,恶意地刺激:“我怎么就不会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他?”   颜殊黛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季许,我很确定,你不会这么做。”   这话一出,季许立刻攥起拳头狠狠地朝驾驶座椅背锤了两下,目光凶恶地质问:“你凭什么确定?颜殊黛,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他的眼眶红成一片,哽咽道:“凭什么你在这种时候都能掌控我的情绪?我就是不按你预料的来,和你对着干,你能拿我怎么样?”   “给。”颜殊黛拿出纸巾递给他,然后落下今天最为郑重地一句,“抱歉。”   季许平缓了情绪,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颜殊黛,你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那么顺利地在一起!”   颜殊黛轻笑了下,点点头:“好,我等着。”   季许刚走,简戌就来了。   他一上车就问:“刚才那是谁啊?”   颜殊黛没打算隐瞒:“我前男友。”   简戌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正脸,但那个背影显然不是迟衡,心脏蓦地一酸,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哟,颜大小姐的前男友可真够多的!”   颜殊黛眉梢一挑:“还行吧,也就一个拉拉队。” 第31章   简戌眉头不满地一拧:“他找你干嘛?”   颜殊黛语气平静:“他说要和我结婚。”   此话一出, 简戌漆黑的瞳仁里旋即闪过一丝惊诧和慌张,呼吸加重了几分:“那你……”   “我说,”颜殊黛瞥了他一眼,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唇边噙着淡笑, “我说我考虑一下。”   这话一出,驾驶座的杨宇先打了个哆嗦,完全不明白自家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说, 虽然他刚才不在场, 但看季先生的脸色,他们俩应该是没谈拢的。   简戌脸一沉, 讥讽道:“看来颜大小姐是准备好备选方案了。”   颜殊黛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那可不是要早做打算?万一我到时候在你这里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怎么办?我可不能把宝全压你一人身上。”   简戌烦躁地扯了把领子, 睨着她:“开车啊,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颜殊黛好笑道:“你急什么?”   他没好气地说:“我还有别的事,赶时间。”   “放心吧,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颜殊黛漂亮的眼尾微微扬起,对着前方,“杨宇,开车。”   ……   不多久, 车停在一片工地面前。   简戌透过车窗看到外面还未施工完成建筑工地,侧眸疑惑道:“你带我来这是什么意思?”   颜殊黛迎上他的眼神, 缓缓开口:“这是你们家, 哦不,应该说是简军名下承包的一个小区项目。简庆华行贿的丑闻曝光后, 简军受到不小的影响, 多个工程项目暂停, 这就是其中之一。”   然后目光轻移,落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工人身上:“看到那些工人了吗?”   简戌微眯起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工地上的活动板房前聚了不少农民工,啃着馒头,拿矿泉水瓶装自来水喝,看着旁边建了一半的楼房边说话边摇头叹气。   “工地正常施工的时候食堂会放饭,但现在停工了,包工头不可能做慈善,没有免费的午饭,工钱更不可能照发,他们为了省钱,只能啃馒头配咸菜。”   “你觉得停多久才会复工?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你不知道,那这些工人就更没底了。重新找活不容易,前面的工钱还可能拿不到,继续等又不知道等到哪天。”   随着她的一段又一段的话,简戌的脸色越发沉重。   “你能看到的是简军股价持续暴跌,五个交易日内跌幅超过30%,市值蒸发超过38亿,但他们面临的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恐慌。”   “我知道你恨简庆华,精心筹划这一切就是为了报复他。你也恨简长贵,恨他偏心二房一家,所以你也不想让他好过。”   “但你再仔细想想,今天就算是简军直接破产,你爷爷的生活会受到任何影响吗?不会,他放在海外信托的资产够他安享一百个晚年。”   “你应该清楚简军做的是什么生意,多的是这个只能靠卖苦力一天挣个两三百块的建筑工人,多的是攒了一辈子积蓄买来的却是一栋烂尾楼的业主。你的行为影响不到你爷爷,但这些最无辜的人却要承担巨大的损失。”   颜殊黛瞥了一眼青筋暴起的脖颈,沉默了几秒,加重语气道:“简戌,你知道你的父母最看重亲情,不可能看着你和你爷爷反目成仇,所以没有像对付简庆华那样对付他。”   “但和好只有要与不要两个选项,没有和好一半的,要么你现在就直接放出话和他对着干,要么你就放下心结,言归于好。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你对他的恨波及到这些无辜的人身上。”   简戌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整肃凛然,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声音低且涩:“我明白了。”   被他视为心里只有利益的颜殊黛却即时关注到建筑工人的现状,而他竟然对自己造成的恶劣影响浑然不知,只沉浸在个人的恩怨中。   看着正在工地和工人交谈的简戌,颜殊黛舒了一口气,唇边带着轻松的笑意对杨宇说:“开车吧。”   *   两日后,锦州府。   夜色降临,简戌还在办公桌前处理各式各样的文件,有初林的,也有简军的,听着康经理的汇报连头都没时间抬。   康经理本该在汇报完毕后就出去,但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开口:“少爷,颜大小姐应该是不会来了……”   只见简戌抬起头,声线冷冽:“我问你了吗?她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出去,你挡住我的光线了。”   “是我多嘴了,我现在就出去。”康经理立即低头,转过身子就要离开。   简戌喊住他:“等一下,现在几点了?”   康经理答:“少爷,现在已经六点半了。您是准备吃晚饭了吗?我马上去订餐。”   简戌烦躁地扯了扯嘴角:“不用了,出去。”   “哦。”   康经理背过身子,在心里吐槽,明明就是在等颜大小姐,还非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昨天在风入松,他听见颜大小姐要少爷今天陪她去参加一个企业家晚宴,少爷非要说自己没时间给拒绝了。   这下好了,现在人家还真就不来了。   嘴硬的下场就是这个,唉……   十分钟后,简戌又把康经理喊进去。   只见他皱着眉头,不满地催促:“晚饭呢?怎么还没到?”   康经理诧异地看着他:“您不是说不用订……”   一记冰刀过来,康经理立刻换了副神情:“少爷,晚饭可能还要等很久,刚才晚宴的负责人又来邀请您,诚心诚意的,您看要不我们还是给个面子去一趟吧?”   简戌随手拎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扫了他一眼:“还不快点?”   康经理十分狗腿地跟在后面,然后捂住嘴偷笑。   很快就来到此次晚宴举办的地点——绿湾酒店。   简戌一进会场,就看见颜殊黛和一人交谈甚欢。   杨宇看到简戌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过来,立刻低声提醒道:“大小姐,简小少爷来了。”   颜殊黛面不改色地和面前的人碰了碰酒杯:“失陪了,下次再聊。”   那人刚走,简戌就带着一身怒火到了,咬着后槽牙说:“颜殊黛!你故意耍我的是吧?”   颜殊黛双手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不是你说你没空吗?我就不去打扰你了,有问题吗?”   简戌轻哂了声:“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善解人意?”   颜殊黛眸里含着促狭的意味:“我偶尔发一下善心,你还不珍惜,以后想要可就没有了。”   说完这句话,她踩着裸色高跟鞋,优雅地朝会场中心走去。   简戌跟在她后面:“你去哪?”   她骄矜又蛮横地警告:“你今天可不是我的男伴,别一直跟着我。”   听出她语气里的故意刁难,简戌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颜殊黛停下脚步,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说谁小气来着,我没听清。”   简戌立刻道:“我,我小气,颜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她眼尾微扬:“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行了,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别跟着我!”   看到此次晚宴的主要负责人略带焦急地朝她赶来,简戌的神色染上几分正经:“你真有事啊?”   颜殊黛盯着他反问:“不然呢,我专门来这蹭一顿饭啊?”   简戌立即道:“那我先回座位,不打扰你了。”   没过多久,晚宴就正式开始。   听到主持人介绍时,简戌才知道原来颜殊黛是今天的主讲嘉宾之一。   此次晚宴汇集了江城大大小小几百位企业家,主要是为年轻的创业者提供经验和资金上的帮助。   颜殊黛是几位嘉宾中最年轻的企业家,台上的她专业、正经、严肃,和他在台下见到她的那一面截然不同。   她在他心里的形象,好像通过这几天,慢慢,慢慢地在拼凑完整。   演讲完毕,他眼见着颜殊黛在他隔壁的一桌落座,坐在他这一桌的是一位叔伯级别的老总。   其实这都要归功于这次宴会的负责人,听闻他们俩不和,特地把俩人安排在不同桌。   刚在江城掀起一番风雨的简戌成为这一桌的主角,和一圈的长辈寒暄个不停。   直到宴会结束,他才发现隔壁桌的颜殊黛早就不见了人影,打听了好一会才知道她上了酒店天台。   天台上,晚风拂过她的发丝和裙摆,轻轻摇曳着。   他走过去,劲瘦的小臂随意地搭上玻璃栏杆,侧过脸:“干嘛呢,一个人在这?”   “随便看看,”颜殊黛唇角噙着慵懒的笑意,对远方扬了扬下巴,“夜景还挺美的。”   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夜晚的景色一览无遗,抬头是星月交辉,低头是万家灯火。   萦绕在空气里的浪漫被微风一带,直接拨乱了颜殊黛的心神。   她朝简戌勾了勾手:“过来。”   简戌以为她有话要说,毫无防备地俯下身,不料她同时踮起脚尖,一个带着馥郁香气的吻瞬间印上他的薄唇。   刹那间,全身的血液以势如破竹的态势冲入他的大脑,令他无法思考。   一阵天旋地转,颜殊黛已经被他压在身下,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高空。   简戌的眼底蕴藏着无尽的怒火和狠戾:“颜殊黛!你干什么!”   只见她笑得眸光流转:“我亲了你一下,你感受不到吗?”   “谁允许你亲我的?”简戌手上发狠地把她往下压。   她半个身子荡在玻璃栏杆外,危险至极。   费淏见状便要上前,被颜殊黛打了个手势拦住,因为她能感受到扣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臂有多用力,又有多无微不至地帮她隔开那坚硬硌人的护栏。   她抬起雪白纤细的手臂,暧昧地搂上简戌的脖颈:“亲了你一下而已,这么生气干什么?”   “亲了一下而已?”简戌眉眼阴沉得要滴出水,又忽地低下头冷嗤一声,“是,对于你颜大小姐来说,不过就是亲了一下而已,有什么好在乎的?”   面对他过于激动的反应,颜殊黛诧愕几秒,旋即有一道光划过她的脑海,她眸底带着喜色,嘴角不禁上扬:“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简戌盯着她沉默不语,眼底似有什么晦暗的情绪压制着,半晌过后,他松开了手臂,冷着脸和她拉开距离。   颜殊黛本来还有些不确定,但他的反应直接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简戌的感情生活空白成这样,虽然知道他花名在外只是为做戏,但以他这样的条件谈几次恋爱也很正常。   她找男朋友从来不对这方面有要求,毕竟是与不是,有与没有也就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无从验证。   但此刻的认知还是让她感到十分惊喜和满意。   简戌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凑近周身散发着狠戾和寒意的简戌,看到他已经红着的眼眶,特意将声线放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这么没轻没重的。”   怕再次勾起他的情绪,她连初吻这种词都没敢提。   简戌别过脸,一股子抗拒的姿态。   她继续说:“我跟你道歉,这次确实是我做得不好。你不理我也没关系,自己调整一下情绪,我跟你保证,我下次绝对不会不经过你的允许就亲你。”   简戌冷冷道:“下次?”   颜殊黛目光微闪,然后理直气壮道:“亲都亲了,也改变不了了,要不我让你亲回来?你要是有办法让时间倒回去,那我发誓我这次绝对不亲了。”   听到她如此霸道蛮横的话,简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   颜殊黛得意地一笑,撞了撞他的肩膀:“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一个吻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放轻松点,更何况我还是你未婚妻,这都是名正言顺,自然而然的事。”   简戌唇线轻扯,语调讥讽:“颜大小姐心胸倒是宽广,一个吻而已嘛。”   颜殊黛的前男友都能凑成一个拉拉队了,一个吻算得了什么,他要是再斤斤计较,倒显得他很放不下似的。   就一个吻而已,谁在乎啊?   看他状态调整好了,颜殊黛忍不住追问道:“宝贝,你真的是处男吗?”   简戌冷哼一声:“怎么,颜大小姐对处男有偏见?”   颜殊黛笑了笑,凑近他一字一句道:“我对处男没有偏见,只有偏爱。”   她纤手一挥:“宝贝,到时候我们婚礼就在这举办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简戌恶狠狠地睨了她一眼,然后立刻甩手离开。   康经理正着急忙慌地在会场找简戌,远远地看见他就连忙迎过去:“少爷您去哪了?这晚宴都结束多久了,我在车库一直等不到您下来,电话也打不通,可真是担心死我了。”   简戌掏起手机一看,里面一堆来自康经理的未接电话,他皱了皱眉淡淡道:“静音,没注意。”   见康经理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他问:“怎么了?”   康经理回过神来,指着他的嘴唇吞吞吐吐道:“少爷,你要不要擦一擦?”   简戌疑惑地大拇指一抹,指腹上一道红色。   不等他找理由掩饰,颜殊黛已经来到他身边,悠悠开口:“刚才想提醒你来着,可惜你走得太快。”   她转头笑着说:“康经理,你好啊。”   康经理立刻恭敬地回:“颜大小姐好,颜大小姐好。”   说完她便走了。   简戌盯着康经理警告道:“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提。”   康经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直嘀咕,原来少爷和颜大小姐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康经理送简戌回了简宅。   简老爷子刚要回房休息,听到外面的车声立刻改了念头,坐回沙发。   简戌一进门见到他,颔首叫了句:“爷爷。”   俩人虽然不像其他正常的爷孙那样亲密,但比起之前,关系可以说是好上许多。   颜殊黛说得没错,和好只有要与不要,没有和好一半这一说。他之前为了父母不和简长贵短兵相接,但也在暗地里同他置气。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父母心里依旧惴惴不安,时刻担心他们爷孙再次吵起来,除此之外,还影响着和简军相关的无辜人的正常生活。   他要报复简庆华没错,但也要为自己行为所导致的后果负起责任。否则他的所作所为比简庆华还要恶劣百倍千倍,简军的动荡影响的是无数个人,无数个家庭。   简长贵和简戌聊了几句公司目前的情况后,转入主题。   他带着悔恨地说:“简戌,当年的事是爷爷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们一家,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庆华他做错了事,我包庇他,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但我不是偏袒二房,我只有两个儿子,当时的情况下,我不得不做出那样的选择。”   简戌低垂着眼帘,他不知道简长贵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既然他决定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那他就把这番话当做是真的。   简长贵带他去了书房,然后拿出一份股份转让协议,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爷爷老了,以后简军就交给你了。”   简戌沉重且坚定地答应下来,但他心里十分清楚简军不是谁交给他的,更不是他要替谁承担的,而是他自己必须担起的责任。   *   第二天,颜殊黛去了颜奶奶那。   话完家常后,颜奶奶拉着她的手:“你和简戌最近怎么样了?”   颜殊黛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挺好的。”   颜奶奶竖起眼:“你没骗我吧?我可是听说你让费淏把他打进医院住了几天呢。”   她立即殷勤地解释道:“奶奶您消息真灵通,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不可能真打伤他。不过我还真是需要您来配合我做最后一场戏。”   颜奶奶对她这个孙女的性格了如指掌:“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第32章   “靠边停车。”颜殊黛突然道。   杨宇立即按吩咐停车, 然后疑惑地扭过头问:“大小姐,怎么了?”   费淏见她神情有异样,顺着她的视线往右前方看去, 简阳和三个混混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随后还扔给了他们两身西装。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颜殊黛问。   费淏思索了一下答:“算算日子, 应该是昨天出来的。”   虽然上次简阳和卫艳霞在简家被警察带走,但由于简戌的伤势不重,最后母子俩也只是拘留了几天。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中指上的戒指, 啧道:“刚出来就忍不住闹事, 看来是还想把自己送进去,真是个蠢货!”   见那三个混混换好衣服上车, 她微眯起眼:“跟上。”   *   风入松。   私人茶室外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吵闹声。   简戌眉间一拧:“外面什么声音?”   康经理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常,按说风入松的装修用的是最顶尖的材料, 隔音效果极好,平时在包间里是绝对听不见外面的声响的,看来这次闹的动静不小。   他神色严肃:“我立即去看。”   没等他踏出包间,会所的一位主管就慌慌张张地进来求助:“康经理,外面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康经理厉声呵斥:“客人闹事就直接让保安‘请’出去,还用我教你吗?”   虽然来往的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好得罪,但风入松的作风一贯强势, 进来了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   主管十分无奈, 如果这次只是普通的客人醉酒闹事,那他早就处理好了, 但……   康经理见他眼神往简戌身上瞥, 疾言厉色道:“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主管吞了吞口水:“是简阳少爷, 他带着刀和几个人进来了,说要见少爷,现在就堵在大堂那里,还有好几位客人被一起困在里面,所以我也不敢让保安直接上,就怕客人有个万一。”   “少爷,我现在就过去。”康经理朝简戌点了下头。   简戌喊住他们:“慢着,客人里都有谁?”   “有沈二少爷,颜大小姐,张——”主管回想起现场的状况,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简戌急如风火地夺门而出。   康经理直眉瞪眼:“颜大小姐在场你怎么不早说?”   主管一脸懵:“颜大小姐怎么了嘛?”   “还不快跟上!”康经理回头对他招手。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大堂。   路上,康经理向主管了解情况。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不是说过不准放简阳进来吗?你们竟然还让他带着刀?安保都是摆设吗?”   主管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他用的是其他人的身份,因为门口的保安是新来的,所以也对不上脸,至于刀具,我想他应该是买通了厨房的厨师,从那里得到的。”   康经理问:“报警了吗?”   主管答:“报了报了。”   康经理继续问:“他们一共几个人,分别在什么位置?”   主管:“一共四个人,三个底下的分别在大门口和左右两条走廊的出口,并且门都被锁住了,简阳少爷站在中间。”   这话刚出,简戌立即道:“拿对讲机来,我要和简阳对话,康经理你集中会所所有保安,分三批堵在门后。告诉他们,大堂内一有响动,立刻破门而入,各控制一名凶徒。”   康经理意识到简戌要做什么,急忙阻止:“少爷,您这是自己进去,不行,太危险了。”   “听我的,立刻去办。”简戌的态度十分坚决。   康经理无计可施地拍了下大腿,然后还是动作迅速地去召集保安了。   简戌拿起主管的对讲机,选择在大堂内的一位服务员:“把你的对讲机扔给简阳。”   服务员从主管的对讲机里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被吓了一跳,那声线年轻却极具威严和震慑力,让他不由自主地照做了。   简阳烦躁地吼了声:“谁?”   对讲机里传来简戌冷静镇定的声音:“是我。”   听到简戌的声音,简阳倒是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我的好堂弟吗?”   简戌直接道:“说吧,你的要求。”   “我要你跟我道歉!大家都听听,我这位好堂弟为了夺家产陷害我们一家,我爸一心为了简军,如今却被他设计进了监狱。我妈,一个平时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他居然说我妈找人打他,你们说这荒不荒谬?大家放心,我今天就是来向他要个公道,还我们全家一个清白,绝对不会伤害到你们。”   看着简阳一番声泪俱下的表演,颜殊黛在心里冷笑了声。   简戌道:“我可以给你道歉,但我要求和你当面对话,我必须确认在场所有客人和员工的安全情况。”   简阳睨了一眼躲在角落的张若瑶,阴笑道:“你是不是当我傻,放你进来?笑话!放心吧,你心心念念的美人我可舍不得动,但你要是敢闯进来,我保证在她这张漂亮的脸上划伤几刀做纪念。”   简戌的呼吸顿时加重了几分:“我一个人进去,没有其他任何人,不信的话你可以让你的人往门缝里看一眼。”   简阳立刻用眼神吩咐小弟。   风入松是中式庭院建筑,里面装修自然也是古色古香,走廊的这扇门比起安全防盗的作用,倒不如说是装饰。   小弟透过能伸进一根筷子的门缝确认了门后确实只有简戌一人,然后回话。   简阳的眉眼刚动摇一点,就听到简戌说:“让我进去,我可以立刻让律师拟合同,将我手里的股权尽数转让给你。”   “看来她在你心里的地位不小啊,你连简军的股权都能不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爷爷已经把他手里全部股权转让给你了,你原来的那些算个屁!你小子别想糊弄我。”简阳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意,张若瑶被他盯得浑身发颤。   简戌沉着地应对:“没错,但相关手续还没来得及办,只要你不伤害任何人从这里出去,我可以放弃股权赠与,退出简军的管理,这样爷爷手里的股权只会是你的。”   “真的?”简阳心里有不小的动摇。   简戌确定道:“当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简阳给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立刻开门。   简戌扫视四周,看到颜殊黛没事后才放下心来,然后站在简阳面前,语气比之前一丝从容:“我的律师马上就到。”   “不急,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简阳恶狠狠地盯着他冷笑。   简戌淡定颔首:“你说。”   “我要你跪下来跟我道歉。”简阳龇牙咧嘴地奸笑,看着简戌气得抽搐的嘴角,他恶劣地问,“不愿意啊?”   简戌扯了下唇角,咬着牙:“行。”   只见他低着头,双腿渐渐下曲,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要下跪的时候,他一手钳住简阳握着刀的手腕,一拳袭击他的腹部,简阳随即被他制服在身下动弹不得,以跪立的姿势。   刀把撞击地面的重响一出,保安随即破门而入,将几个混混控制住。   不到十秒,局势全面扭转。   康经理迅速地冲过来:“少爷您没事吧?”   简戌摇摇头:“没事。”   “那您看现在怎么办?”康经理询问道。   简戌声线极冷:“全部移交警方。”   把人交给保安后,他快步朝颜殊黛走去,任凭简阳在他背后破口大骂。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紧张显而易见:“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颜殊黛轻松道,笑意还未及眼底便瞬间冷却。   简戌不解:“怎么了?”   颜殊黛往他身后横了一眼,简戌回过头一看,张若瑶就站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   张若瑶眼睫不安地颤抖着,一双杏眼含满了水:“谢谢你,简戌,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颜殊黛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夸道:“英雄救美,做得不错。”   “我——”简戌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她人已经走远了。   他刚要追上去,就被张若瑶扯住衣摆。   简戌用力地甩开她的手,眉头深深蹙起:“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张若瑶受惊地收起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险。”   简戌目光凌厉:“为了你?张若瑶,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究竟是听不明白还是故意假装听不明白啊?”   张若瑶踉跄着后退两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上次离开医院后,我已经决定再也不去打扰你了,这一次我只是想来和你说一声谢谢。”   简戌冷笑一声:“张若瑶,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接近我吗?”   张若瑶被他盯得发怵:“因为你二叔啊不,是简庆华威胁我,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会对付我家的公司。”   简戌的目光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威胁,冷嗤一声:“那你凭什么就能肯定我不会对付你家的公司?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家那个公司就别想要了。”   作者有话说:   放心,不虐,下一章就在一起了。 第33章   第二天傍晚, 简戌结束工作回简宅。   刚一进院子,小黑就飞奔着扑上去,他摸了摸小黑的脑袋, 然后看向一旁的佣人:“怎么回事?”   佣人立刻回话:“小少爷, 颜大小姐今天早上就让人把小黑送回来了, 说是免得大太太他们想得紧却见不到。”   “我知道了。”简戌唇线紧抿,然后进了主楼。   昨天他们在风入松不欢而散,今天颜殊黛就把小黑送回来, 很难说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   冯凤玲见儿子脸色不太好, 连忙上前关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简戌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就是累了点。”   简长贵也从楼上下来, 看见他便说:“简戌,你回来得正好, 我有件事和你说。”   俩人在客厅坐下。   简长贵缓缓开口:“今天我出去和颜老太太见了一面。”   “颜老太太?”   不知道怎么的,简戌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惊慌。   简长贵继续说:“对,我们聊了聊,你和颜家那丫头的婚事就算正式取消了。”   简戌搭在膝盖上的指尖抽动了下,眸色瞬间黯淡了几分。   听到这个消息,冯凤玲惊喜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简长贵面带喜色地解释:“是啊,虽然这么多年两家也没真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 但如今颜家那丫头也快结婚了,还是正式给说清楚的好, 免得以后生出什么误会来, 颜家这次来找我也是这个意思。”   当初让简戌给颜家当童养夫确实是他对不起简戌,他这几天也一直琢磨怎么跟颜家开口作废这桩婚事, 没想到颜老太太倒是先找上他了。   如今婚事作废, 他心里的这块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他看向简戌, 却发现他这个孙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他的语气带着担忧:“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简戌倏地站起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没事,妈,爷爷,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现在过去一趟,你们先吃别等我。”   一出主楼,简戌立刻加快脚步,开着超跑走了。   冯凤玲追出门口,在后面嘱咐道:“你慢点开车!”   *   很快便到了紫园。   简戌是在天台见到的颜殊黛。   他的眼里带着不解:“三个月不是还没到吗?为什么颜奶奶今天就……”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把“取消婚约”四个字说出口。   颜殊黛勾了下嘴角,反问:“提前结束不好吗?”   简戌语气焦急地解释:“是因为昨天的事吗?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知道。”颜殊黛淡淡道,“是我自己想结束了。”   简戌原以为她是在为昨天的事生气,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急促地追问道:“为什么?”   颜殊黛不禁笑出声:“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一直都挺讨厌我的吗?现在我放过你,你还不乐意了是吧?”   简戌抿了抿唇,嗓音喑哑:“我没有讨厌你。”   她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我……”简戌欲言又止,眼底似有什么情绪压抑着。   颜殊黛慢条斯理道:“你看吧,你不喜欢我,那必然不可能和我结婚,我又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呢?”   简戌声线紧绷:“所以你已经考虑好了是吗?打算和那个人复合?”   她倨傲地扬起下巴:“这你就不用管了,多的是人想和我结婚。”   亲耳听到她真的准备和别人结婚,简戌喉咙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锁住。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和颜殊黛结婚,她肯定会另找他人,但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样也好,颜殊黛有了新的结婚对象后自然不会再和他有什么联系,他就不会在每一次和她的相处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背道而驰的举动,等到事后才知懊悔。   在他即将守不住自己的心的时候,对方先在他们中间立上一道墙,这是一件好事。   他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可为什么他还是那么痛?   颜殊黛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到时候我给你寄请帖,你记得带上贺礼来,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你可别太小气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了简戌的神经,他蓦地一抬头,鼻腔充满酸意:“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呢,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急着结婚?”   颜殊黛沉默了几秒,声线冷冽且坚定:“简戌,距离我生日只剩不到二十天了,我没有时间陪你玩什么恋爱游戏。”   “你还这么年轻,不想因为一纸婚书和我绑在一起也很正常。如今简庆华已经被你送进监狱,婚约也正式取消了,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不放,天天让你来这来那的了,你大可以放心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你走吧。”   简戌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紫园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锦州府。   在车库巡逻的保安看他迟迟未下车,担心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上前敲车窗询问:“先生您好,需要帮助吗?”   “没事。”简戌强撑着下车,然后机械性地刷卡上楼。   摆在玄关柜上的曼塔早就枯萎了,现在只剩一个空落落的花瓶。   美但不完美,像他转瞬即逝的第一次悸动。   他眼睑一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笑他不自量力,他的喜欢算得了什么,颜殊黛怎么可能会为他改变,为他妥协?   一进卧室,漫无边际的黑暗似要将人吞噬,他荒谬地想,要是真的如此就好了,吞掉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记忆,这样他就可以做到不在意了。   *   凌晨一点,简戌突然抄起车钥匙出门。   在车库里巡逻的保安只见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再定睛一看他已经在重型机车前站定,长腿一跨,头盔一戴,连人带车如同一条矫健的剑鱼,刹那间没了身影。   车子一路飞驰来到紫园。   守夜的门卫被吓了一大跳,瞌睡直接飞走,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连忙拨了内线,然后出来开门。   很快,陆婶便披上外套出来接待:“简小少爷,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简戌立即问道:“她睡了吗?我有事,你带我进去找她。”   他的神色很是急迫,像是慢一步就要错过什么似的。如若不是他对别墅内部的布局并不熟悉,怕是已经直接冲进去了。   陆婶带着他到了颜殊黛的卧室。   然后敲门:“大小姐,您睡了吗?简小少爷想要见你。”   颜殊黛听见声音,从卧室内的小书房起身,身着真丝睡裙朝门口走去。   门一开,简戌就像一堵墙一样立在门口。   她黛眉轻蹙:“都这个点了,你来干什么?”   简戌盯着她不说话,于是她对陆婶示意:“陆婶,你回去睡吧,这不用管了。”   颜殊黛下巴一抬:“好了,这下能说了吧,你究竟来干什么?”   话音未落,简戌就一把将她按在墙上,直接亲了下去,横冲直撞的吻不偏不倚地尽数落在她的唇舌。   一吻过后,他直接将脸埋入她细腻如玉的脖颈,喘着气:“颜殊黛,我认输了。”   明知颜殊黛不爱他,明知她做的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算计。   他还是认输了。   颜殊黛垂眸盯着他的黑发,唇边噙着笑意:“什么意思啊?把话说清楚点。”   简戌抬起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说,我们结婚。”   他不想继续做无谓的抗争了,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能力控制住自己的心。   他的理智永远不可能盖过情感,就如同颜殊黛的情感永远不可能压过理智一般。   她可以十分自如地和前男友相处,但这其中蕴藏的距离感却不容忽视,会清清楚楚时时刻刻地提醒对方——我们已经结束了。   这也是他每次看到颜殊黛和前任见面心里不爽却从不担心的原因,无论是迟衡还是那位他只见到一个背影的男人,他都可以十分确定颜殊黛不会和他们复合。   从分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没有进场的权利。   可是颜殊黛是什么人,就像她自己说的,多的是想和她结婚的男人。   只要她想,她就能找得到。   他不想和迟衡一样,面对近在眼前的人,中间却有一道无形无边的墙。他也没有办法,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结婚。   以颜殊黛丈夫的身份呆在她身边,比起追求一点虚无缥缈的爱来得实际得多。   颜殊黛不爱他,但同时也不会爱上其他男人。   这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胜过千万,他占了,就将自己和其他男人区分开来。   即便颜殊黛不爱他,在她心里,他也将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颜殊黛舔了下自己被咬破的唇角,眼里尽是戏谑,嘲弄道:“吻技真够差的。”   只见简戌不羞也不恼,低下头,漆黑的眼眸里一片真挚:“那你教教我。”   颜殊黛闻着他身上一阵沐浴过后淡淡的清香,轻佻地调笑道:“连澡都洗好了,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嗯,怕你等不及。”简戌的嘴角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然后咬下她锁骨上那根细如发丝的睡裙肩带。 第34章   第二天早上。   淅淅沥沥的水声一停, 颜殊黛就见简戌从浴室出来,上半身一.丝不.挂,腹肌块垒分明, 小腹上突起的青筋如溪流一般汇聚向下, 消失在白色的浴巾里。   她由上至下细细瞧了眼, 嘴角的弧度逐渐上扬,然后下巴朝床尾一抬:“新衣服在那,我先去公司了。”   简戌斜倚在法式门框上, 眼里含着散漫的笑意:“我怎么感觉我像只鸭啊?你睡完就走。”   颜殊黛慢条斯理地在他面前站定, 然后抬起手臂,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你要是鸭, 那肯定得是头牌。”   简戌捉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白皙的腕骨:“不知道颜大小姐愿意出多少钱?”   “散尽千金。”颜殊黛从容地迎上他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 眼尾微挑:“还满意吗?”   简戌低头啧了声,似笑非笑地问:“看来我在颜大小姐心里还有点地位。”   “特别有,特别重要。”她勾着嘴角强调道。   简戌眸光微动,俯下身就要咬她的唇,不料被她一把推开。   然后就见她神色嫌弃极了:“头发还在滴水呢,离我远点,别弄湿我衣服了。”   简戌一手将她整个人钳在怀里, 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地说:“湿了再换呗。”   然后再次亲下去。   身后的门板却突然响起,紧接着是陆婶的催促声:“大小姐, 杨宇先生说时间快来不及了, 他在大门口等您。”   一来一回,连唇瓣都没碰到。   颜殊黛眼底聚满促狭的笑意, 声音又低又勾人:“听到了吗?来不及了。”   简戌明知她是故意的, 却还是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他松开手的下一秒,颜殊黛搂住他的脖颈亲了上去,舌尖挑开他的牙关。   他蓦地一怔,正欲回吻,她却倏然撤退,然后在他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贴在他的耳边说:“果然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直到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似回味过来一样低低一笑。   床头的手机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颜殊黛发来的——   “不过我喜欢。”   *   晚上颜殊黛回紫园的时候,已经不见简戌的身影。   陆婶解释:“今天早上您走不久后,简小少爷也离开了。”   颜殊黛淡淡点头:“他有让人搬行李过来吗?”   陆婶摇摇头:“没有。”   她低笑了声:“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陆婶刚离开,她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简戌一接起电话,就听见她嘲弄地说:“这么不上道啊。”   “什么意思?”他不解地拧起眉头。   颜殊黛语调戏谑:“我倒是没想到我们的进度快成这样,还没结婚就分居了。”   简戌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其实他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只是颜殊黛没提,他就主动地搬过去,显得他上赶着一样。   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钢笔:“那我明天收拾一下搬过去。”   颜殊黛冷冷地问:“明天?”   他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就听见她霸道又强势地下命令:“现在就给我连人打包过来!”   康经理在一旁将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看着身边几个大箱子深叹了一口气:“少爷,我现在可以把行李搬下去了吧?”   简戌得意地挑了下眉:“嗯,都搬下去吧。”   看到康经理一副无语得就差翻白眼的表情,简戌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上一课。   他振振有词道:“我这叫矜持你懂不懂?要是一收拾好就搬过去,那会显得我好像很迫不及待一样。”   康经理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可不就是巴巴地要过去嘛?行李都收拾完几个小时了。”   “你说什么?”简戌问。   康经理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您说得有道理。我就是觉得吧,现在开车过去,到颜大小姐家也不过十分钟,会不会太快了?”   简戌赞同道:“你说得对,我们两个小时后再出发。”   一听到这话,康经理那叫一个悔啊!他还不如不说,这一嘴又要多等两个小时,他什么时候才回家躺着。   他忙不迭地补救:“少爷,如果等得太久了,颜大小姐那边可能会不太高兴。要不您先带一个小的行李箱过去,其他的我明天再给您送过去?”   “也是。”简戌点点头,瞥了呆若木鸡的康经理一眼,“愣着干嘛?赶紧的啊!”   简戌就这样带着他精心布置的矜持来到紫园。   颜殊黛扫了一眼他手上的行李箱:“来得还挺快的。”   他神色微滞,旋即笑着掩饰:“这不是怕动作太慢了,颜大小姐要生气嘛,随便装了几件衣服就过来了。”   俩人一起进了卧室。   颜殊黛吩咐道:“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吧,该放哪就放哪。”   简戌一边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一边说:“放心吧,不会弄乱你的东西的。”   行李箱尺寸不大,但东西是应有尽有,连剃须刀充电座都带上了。   他刚要把衣服拿进衣帽间,一抬头就见颜殊黛盯着他笑。   他被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舔了舔下唇:“怎么了?”   “没什么。”颜殊黛摇摇头。   他半信半疑地问:“那你笑什么?”   颜殊黛睨了他一眼:“我想笑就笑,你管得着吗?赶紧收拾去!”   简戌一头雾水地拿着衣服进衣帽间,三步一回头。   *   第二天早上。   简戌刚一坐下准备吃早饭,颜殊黛就拿了一本跟餐厅菜单差不多的册子给他。   他疑惑地接过:“什么东西啊?”   “简先生您好,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备孕餐单。”   陌生的女声响起,简戌才发现餐桌旁还站了一人,他刚刚注意力全在颜殊黛身上,只以为是上菜的佣人。   他重复了一遍:“备孕餐单?”   颜殊黛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嘴角,示意他打开来看:“鉴于你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的前科,我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简戌打开册子,上面列满了他一日三餐的菜单,没有一天重复的,还在旁边带了实物图。   营养师陈桦适时解释:“如果有什么过敏的或是不吃的食物可以告诉我,我会再做调整的。”   简戌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合起餐单对颜殊黛说:“这里面是早中晚三餐,意思是我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回来吃饭?”   颜殊黛淡淡一笑:“放心吧,中午我会让人送餐到你公司,你要是有饭局也没关系,提前和陈老师沟通一下,再发张照片过去,她会给你意见的。”   “我……”听到她安排得如此周密,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简戌算是知道了她这个人掌控欲有多强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轻哂了声:“不愿意啊?”   看到她神情一下子冷了不少,简戌连忙道:“不是不是,没问题,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又方便。”   毕竟是他自己上次没按承诺戒烟,才在她心里埋下这个不信任的祸根。   他上次可是献出了自己再献出小黑才把人哄得七七八八的,万一再把人惹生气就不好了。   她这么做是应该,而他呢,只能说是活该。   颜殊黛这才满意地拿起勺子:“那就行,吃饭吧,今天的早餐就是陈老师做的,你试试看合不合你胃口?”   他小小声地试探:“要是不合呢……”   颜殊黛皮笑肉不笑地说:“宝贝,还用我教你怎么闭嘴吗?”   “好吃,特别合我胃口,真的。”简戌立刻道,然后抬头,“那个杨老师——”   “陈老师。”   他重新道:“不好意思啊陈老师,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   又一天过去。   陆婶面带疑惑和谨慎地拿着一个快递进来:“大小姐,有人寄了一个匿名快递给您,您要看一下吗?”   “拿来。”颜殊黛接过快递。   快递薄薄的一层,是那种信封文件袋。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看过的电视剧,觉得里面可能会掉出来几张照片。   她支走陆婶,然后把快递拆开,还真是被她猜到了。   一共有三张照片。   画面上是简戌和一个女人,他的脸被拍得很清楚,但那个女人只有一个背影。   从他们在酒吧到酒店门口,再到房间门口。   三张照片重点清晰,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颜殊黛看到照片先是微眯起眼,然后摩挲着照片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照片里女人其实就是女主。 第35章   夜幕降临, 简戌回到紫园。   短短一天过去,天翻地覆,他这才知道不刻意去抑制心脏传来的跳动是多么自在的一件事。   想靠近便靠近, 至于其他, 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还没等他问颜殊黛在哪, 陆婶就先行提醒:“简小少爷,大小姐在天台等您。”   “嗯。”   简戌抬头看了眼,然后大步流星往前走, 一步三台阶, 直接从户外楼梯上去了。   远远地望见颜殊黛的身影,他随意地扒了扒黑发, 步态轻快地靠近,然后在她侧面的沙发坐下:“吃饭了吧?”   人还没坐稳呢, 就见她甩了一沓照片下来,冷着一张脸:“解释一下。”   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   简戌目光浮动了下,满肚疑团地拿起茶几上的照片,视线聚焦的那刻,他随即笑出声。   照片上的他以极为暧昧的姿态搂着一个女人,女人的手抚摸着他的侧脸,在酒店房间门口。   他不禁挑了挑眉, 眼底的戏谑即将溢出:“颜大小姐不会连自己的背影都认不出来吧?”   这话一落,颜殊黛脸上的骇人的寒意遽尔消失, 气定神闲地勾了勾嘴角:“说吧, 怎么回事?”   简戌一点都不急着解释,散漫地靠着沙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   颜殊黛踢了他一脚, 警告道:“别给我绕弯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没印象?”   “四年前,我刚到英国的时候,你在酒吧看上我,然后就带我去酒店了。”简戌双腿随意交叠着。   颜殊黛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听你这口气,怎么像是我骗了你一样?”   简戌底气十足地反问:“难道不是吗?我那时候才几岁,多单纯啊,你跟我说几句话我就被你牵着走了。”   颜殊黛的眼底带着探究的意味,不紧不慢地问:“你怎么不说是你为了摆脱监视利用我呢?”   她虽然对这事没有什么印象,但想一想就知道照片肯定是张若瑶拍的,那简戌的目的也就一望而知了。   简戌扯了扯唇角:“我那就是顺水推舟而已,要不是你想睡我,我怎么可能利用得上?”   当初在酒吧他一眼认出颜殊黛,但她明显没认出他来,只将他当做一个意外的猎物,说的话暧昧又直接。   余光瞥见张若瑶的监视,他顺势跟着她去了酒店。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张若瑶和简庆华真正相信他沉溺于声色场所。   只见她笑了两声:“你少忽悠我,前几天我不过就是亲了你一下,你反应都那么大,要是四年前我真睡了你,你可不得哭着要我对你负责?”   简戌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反驳:“你当时还专门问我成没成年呢。”   “不可能,我不和陌生人搞一夜情,万一对方有什么病呢,我可不冒这个险。”颜殊黛语气笃定,即便她喝醉了,对方的吸引力再大,她也不可能冲动到失去理智。   简戌淡淡道:“哦。”   颜殊黛睨着他,威胁性十足:“哦什么哦?赶紧给我说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   简戌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塞给我一张支票,要我自.慰给你看。”   猛地听到这个答案,她噗嗤一笑,肩颈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揶揄地盯着他:“然后你就……”   简戌快速打断:“当然没有!谁听你的啊?”   她微眯起眼,拖长声调反问:“拿钱不办事,你还有没有点契约精神?”   简戌语气不屑:“我可没有收你的钱,支票早就过期了。”   但她调侃个不停:“我可不管,你什么时候兑现一下承诺?”   简戌神情傲慢:“不可能。”   颜殊黛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得流气又暧昧:“害羞了啊?”   简戌别开脸,不打算和她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颜殊黛见状直接站到他面前,右边的膝盖抵上沙发,整个上半身向下倾,两指卡住他的下巴:“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简戌的黑眸里带着明亮的笑意,掐着她的腰往怀里带:“你做梦。”   *   照片已经寄过去两日,却迟迟没有传来他们分手的消息,张若瑶实在想不通。   那天在酒店天台,她意外听见他们的对话,简戌居然骗颜殊黛他连初吻都保留着。   传闻中占有欲控制欲那么强的颜大小姐,知道简戌骗了她,知道他在男女关系上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纯洁无瑕后肯定会大发雷霆。   但为什么至今连一丁半点异动都没有?   难道颜殊黛没有看到那几张照片?还是她相信了简戌的狡辩?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他们顺利在一起。简戌那样利用她,又拿她家的公司威胁她,就算她没有办法正面对抗,她也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   忽地,张若瑶瞥见颜殊黛从街对面的一家奢侈品专柜出来。   她迅速结账,从咖啡厅过去,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特意多走了几步路,到斜对面的另一家店门口。   店长送颜殊黛出来。   然后就听见店长说:“颜大小姐您放心,缺货那款戒指一到,我就立刻寄到您家。”   张若瑶当即心生一计,在商场等到店长离开后,她立刻进去那家专柜。   “你好,我是颜殊黛小姐的助理,今天上午她在这里订了一款戒指。”   柜姐虽然从未在颜殊黛身边见过她,但她的态度十分正经严肃,条理清晰,很难让人怀疑她的身份,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是缺货的那款吧?”   张若瑶轻轻颔首:“对,颜小姐想在戒指的内圈刻字,上午忘记说了。”   柜姐:“没问题,颜大小姐想刻什么字呢?我这边登记一下。”   “jx。”说完后,她专门挑了一个花体。   *   又一星期过去。   简戌刚拿起外套打算从公司回家,就接到颜殊黛给他发的微信,说她最近工作忙,让他这两天回锦州府住。   他盯了这条微信足足一分钟,都没能看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难不成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他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最后只得出一个他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结论。   颜殊黛让他做的事他一件不落,不让他做的事他一件不碰。   都这样了,还能有错?   他满肚疑团地开车回了紫园。   陆婶一见到他便一脸惊诧:“简小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很奇怪吗?”简戌愈发感到不对劲,刚才门房大伯给他开门都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陆婶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是大小姐说您这两天有事不回来住了,让我们不用准备您的饭菜。”   “她现在在哪?”简戌问,见陆婶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他的眉头锁得更深,“究竟发生什么了?”   陆婶不由自主望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劝道:“您还是先回去吧,大小姐吩咐了不能让您进来,让她看到就不好了。”   简戌无视陆婶的阻止,直奔主卧,然后就见费淏如一樽冰雕一样立在房门口。   “让开!”   一路上的不知所云让他不免变得烦躁起来,声音里带了怒气。   费淏一动不动:“大小姐吩咐了不能让您进去。”   简戌身上戾气骤起:“你是不是非得逼我动手?”   “我只听大小姐吩咐。”费淏面无表情地说。   一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简戌心里就来气,但顾及到颜殊黛,还是没有动手。   他朝门里喊:“颜殊黛!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清楚,你不见我是什么意思啊?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我又不是不会改,你有必要这样吗?”   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颜殊黛唇色苍白,气息无力:“吵什么吵?让你回去住两天有那么难吗?”   简戌紧张地搂住她的肩:“你生病了?”   颜殊黛重新躺回床上合着眼,简戌正欲询问,她就说:“闭上你的嘴,我要休息。”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她隐隐约约看到床边靠着一个人影,于是伸手推了推。   简戌条件反射性地坐起来:“你醒了,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见颜殊黛想要开灯,他立刻将开关打开了。   颜殊黛看了眼墙上的艺术时钟,又看了眼他身上的西装,问:“怎么不上床睡觉?”   简戌喉结动了动:“我怕上床的时候吵醒你。”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颜殊黛,生病让她变得弱不胜衣,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这样的轻。   她从来都是那样张扬倨傲,没有她得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就算是那天被拿着刀的地痞追赶时,她都是那样的镇定自若,连发丝都可以飞舞,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了她高高在上的背后,也有脆弱的需要被照顾的一面。   他关心道:“你饿了吗?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颜殊黛轻声道:“不用,你去洗澡吧,很晚了睡吧。”   简戌想了下,然后就拿衣服进浴室了,他今晚是八点回来的,想必颜殊黛也吃过晚饭了,所以不饿。   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他关了灯躺在颜殊黛身边,伸手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不需要问,他就明白了她今天的举动是为何。   她从来以强势一面示人,不想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虚弱的一面,所以故意支开他,让佣人拦住他。   但他不是外人,他们是要白头相守的人。   他贴在她的耳边说:“以后别瞒着我,好吗?”   感受到后背一下又一下地传来他清晰可见的心跳,颜殊黛淡淡地应了声。   “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23:21:26~2022-06-20 18:4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索瑞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要出去吗?”   由于颜殊黛早上已经决定暂时将这两天的工作搬到家里处理, 蓦地看到她穿戴齐整、妆容精致的样子,简戌讶然,手上还端着一碗中药。   颜殊黛的状态已经好上许多, 浅笑着解释:“没有, 等下有个视频会议, 我总不好穿着睡衣吧?”   听到这个理由,简戌眼中的担忧褪去了些,颜殊黛的病不是什么大病, 但头晕起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导致她中午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他适当地提醒:“你先把药喝了吧?”   颜殊黛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瓷碗,又苦又酸又涩的一大碗中药下肚, 她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   简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摊开掌心:“看来我精心准备的山楂糖是没用了, 本来还以为多少能加点分来着。”   颜殊黛往他手上看去,上面赫然躺在一根棒棒糖,还是小动物形状的。   因为她不爱吃零食,所以家里已经将近十年都没有糖果巧克力这一类的东西。   想起简戌早上出了一趟门,现在看来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去买的。   她不禁笑出声,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喝个药还需要用糖哄。”   简戌单手插兜, 散漫地耸了耸肩。   然后就听见她带着嘲弄的声音:“不过你可以留着这一招以后哄女儿,到时候我酌情给你加点分。”   他眼尾一挑:“加几分?”   颜殊黛懒懒地敷衍:“到时候再说, 我的会议要开始了。”   简戌跟在她后面追问:“你先说清楚, 到底加几分。”   她眼中带笑:“一分,两分?”   简戌不满意地讨价还价:“太少了吧, 我觉得至少可以加十分, 从100加到110。”   颜殊黛侧眸睨了他一眼:“谁跟你说你现在是100分了?”   “我——”   简戌刚要反驳, 就被关在了书房外……   “喂!颜殊黛!开门!”他恶狠狠地敲门。   颜殊黛笑了两下,理都没理直接往里走,然后又把书房内办公室的门关上。   隔音。   两小时后,她开完会出来。   一开门,就见简戌抱着个电脑盘腿坐在地上,气得牙痒痒地瞪着她。   颜殊黛低头憋着笑,然后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径直回卧室。   “你看不到我坐在地上等你吗?把我关在门外你一点愧疚都没有吗?”简戌急急忙忙拿起东西跟上,在后面疯狂控诉,看到颜殊黛左脚踏进卧室,他忙不迭用手把住门框,“你别想再关我一次!”   “谁想关你了?”颜殊黛不屑一顾,头都没回,一边走一边摘身上的首饰,然后放在梳妆台上,转身进了浴室,“我卸完妆再躺会,你别吵我。”   简戌不服气地哼哧了声,随意地拿起她刚摘下的首饰在手上转了转。   倏地,他的目光集中起来,几乎将手里的戒指拿到眼皮子底下,看清上面刻的确实是“Jx”两个字母后,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Jx,简戌。   他的名字的首字母。   颜殊黛正好在这个时候出来,见他杵在那不动于是问:“看什么呢?”   简戌下意识将手里的戒指藏起来,故作淡定地歪了了歪头:“没什么,你睡吧。”   见颜殊黛还真倒头就睡,他目光幽怨地盯着床上,阴阳怪气地说:“我去公司了,免得在这里碍了某些人的眼。”   颜殊黛依旧没反应。   他半蹲在床头发牢骚:“我走了,真的走了。”   颜殊黛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看着他说:“去吧。”   *   五日后的江城商界年会,诸多企业家和行业专家齐聚一堂。   颜殊黛和简戌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一进会场,简长贵就带着简戌去结识他这些年交好的好友后辈。   简长贵寒暄:“明潮啊,我和你可好久没见了。”   季明潮稍一弯腰:“简老,真是好久不见。”   简长贵拉过简戌:“简戌,这是你季伯伯。”   简戌颔首礼貌道:“季伯伯好。”   “诶,上次你生日宴我去了,只可惜太忙了没能说上几句话,今天在这里遇到也是有缘分。”季明潮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朝右前方招手,“季许,过来一下。”   简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不自觉地眯起眼想看得清楚点。   季许应声过来,点头问好:“爸,简爷爷。”   简长贵慈祥地笑了笑:“小季。”   季明潮介绍道:“来,这是你简爷爷的孙子简戌,简军的新任总裁,你们两个年轻人认识一下有共同话题。”   季许率先伸出手:“你好,我是季许。”   简戌回握,却发现手上的力度并不友善,似乎是要捏碎他的骨头一样。   他面不改色道:“你好,简戌。”   一旁的楚睿干靠在墙上盯着他们,等他们聊完,他上前撞了撞简戌的肩膀,然后把人从简长贵那里借走。   他调侃道:“和上一任有什么好聊的,聊那么久?”   简戌不解地反问:“上一任?”   看到他的反应,楚睿干猛地大笑:“你不会又不知道吧?你的上一任,颜大小姐的前任就是他啊。”   简戌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楚睿干理直气壮地说:“我八卦啊。不是,你怎么对自己未婚妻的前男友一点了解都没有啊?”   简戌淡淡挑眉:“没必要。”   他对颜殊黛的前男友一点兴趣都没有,打听他们的信息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一个拉拉队呢!他了解得过来嘛他?   “硬气!”楚睿干竖起大拇指,“本来我还有个关于他的消息想提醒你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简戌不禁问:“什么?”   楚睿干故意刁难:“你不是没兴趣听吗?”   “少废话,赶紧说。”简戌睨着他威胁道。   楚睿干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那小子可不是你家那位大小姐随便谈谈恋爱的前任,俩人差点就结婚了。你,小心点吧,别太自信了。”   差点结婚?   简戌这下终于明白季许身上的熟悉之处来自于何处,原来那天在风入松遇到的就是他,在紫园门口从颜殊黛车上下来的也是他。   他就是颜殊黛口中那位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没能结婚、后来又来求复合的前男友。   “Jx”可以是简戌,但也未必不能是季许。   *   会场另一边。   颜殊黛一进场就被异常热情的何灵妤妈妈拉着和几个富太太寒暄,末了何太太还特意夸了下她手上的戒指漂亮。   她低头看了看,然后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她这款戒指其实并不特别,只是普通的首饰算不上珠宝,不过是品牌的最新款,一上市便断货了。   和人四周交际了一圈都没见到简戌的身影,她轻挑裙摆往花园走去。   后面跟过来一人。   季许在她背后站停,神色颇为不屑:“刚才在会场里听到有人说你那个新男友还挺像我的,猜是你还忘不了我,所以才找的他。我先声明一下,这可不是我找人做的。”   颜殊黛慢悠悠地收回注视着面前喷水池的视线,转过身和他对视:“专门跟着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季许不满地反问:“什么叫就是为了这个?我的清白很重要的,好不好?”   颜殊黛轻扯唇角:“我没误会。”   季许不禁挑了挑眉:“就这么相信我?”   颜殊黛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季许看她一副冷淡的样子也放弃开玩笑,瞬间正色起来:“你真的决定好,要和他结婚?”   见她颔首嗯了声,季许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口吻轻蔑:“我觉得你的眼光吧,还是退步了不少。”   颜殊黛轻哂了下,正欲说些什么,季许却抚上她的侧脸,极快地低下头来。   在俩人的唇峰即将相碰之际,他不动声色地将大拇指移到她的唇上,吻了下去,紧接着极轻地说了一句:“这是你欠我的。颜殊黛,我们结束。”   然后立刻退后几步拉开距离,朝她的左后方抬了抬下巴,眼尾带着些许轻蔑的笑意:“确实有几分像我!”   说完这句话,他旋即脚步轻快地离开,简戌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质问:“他亲你了?”   颜殊黛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笑了下说:“没亲到。”   简戌轻嗤了声:“没亲到你还可惜了是不是?”   她抿起嘴作沉思状,默了一会促狭道:“好像是有一点。”   “颜殊黛!你站住!”简戌低吼着追上去,然后挡在她面前,怒火蹭蹭往上窜,“戒指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戒指?”颜殊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摘下戒指。   简戌一把夺过来,又放到她眼皮子底下,语气十分凶狠:“你自己看,上面刻了什么?”   颜殊黛缓缓读了出来:“Jx。”   简戌气得胸口直发颤:“说吧,Jx代表的是我还是他?你要是敢说是他,我就——”   看出他是在假装生气,颜殊黛故意逗他:“你就怎么样?”   简戌横眉控诉:“我就跟颜奶奶说你始乱终弃,三心二意,无情无义。”   颜殊黛笑着摇摇头:“宝贝,你不会真以为我能做出在戒指上刻字这种事吧?”   反应过来她已经识破自己的演技,简戌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天看到戒指上的刻字时,他确实很惊喜,但在知道季许是她前男友的那一刻,他当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以颜殊黛的个性,根本不可能会在戒指上刻什么字,是他被爱情冲昏头脑了。   他横了一眼:“我还以为你能浪漫一回呢。”   颜殊黛旋即语调嘲弄道:“幼稚死了。”   简戌“切”了一声,别过头不说话。   颜殊黛看着他失望失落的脸色,调笑着问:“就这么喜欢啊?”   简戌满不在乎地说:“幼稚死了,谁喜欢啊?”   余光瞥见树后的暗影,她淡然道:“把戒指给我。”   “不给,就这么一破戒指有什么好在乎的?”简戌的火又冒出来了,他本能地抬起胳膊想要将手上的戒指扔进喷水池里,但顿了一下还是控制住了。   她揶揄道:“不扔啦?”   简戌不屑一顾道:“我才没那么小气。”   话音刚落,就见颜殊黛从容又利落地从他手里拿过戒指往池子里一扔。   “咚”的一下,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简戌诧异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颜殊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好了,没必要跟一个戒指置气。”   简戌疾声反驳:“我才没有。”   她附和着:“好好好,没有。”   俩人重新进入会场大厅。   颜殊黛去了趟洗手间,刚回到简戌面前,就有一人追在后面说:“颜大小姐,你的戒指落下了。” 第37章   颜殊黛缓缓转过身去,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但她身边那个女人她认得,是何灵妤哥哥的女友刘思琼。   没等她开口, 刘思琼先发制人将戒指拿过去看:“颜大小姐和简小少爷可真是恩爱, 大家瞧瞧, 这戒指内圈还刻了Jx两个字母,这可不就是代表着简小少爷。这还好是被芷怡捡到,要是不小心丢了可就不好了。”   被叫芷怡的女人顺势惊讶道:“颜大小姐, 您快把戒指收好吧。我都不知道这个戒指对您有这么大的意义, 还好我刚才往洗手台上一撇看见了。”   八卦在这种漫长的聚会里是最受欢迎的了,她们俩这么一唱一和, 周围瞬间围过来许多人。   这时一阵艳羡的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季少爷好像也是……”   这话没说全,但谁都能反应过来季许的名字首字母也是Jx, 更关键的他还是颜殊黛的前任。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要说这种事在豪门圈里也并不少见,多的是在外面养小三的老总,正式场合夫妻俩人依旧恩恩爱爱,但现在脚踩两只船的是颜殊黛,还是当面被人戳破。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眼神不停地在颜殊黛和简戌身上打转,惊讶的, 好奇的,鄙夷的, 恶心的……   戒指前一秒刚被扔进喷水池, 后一秒就突然出现在这,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   简戌正要开口维护, 却被颜殊黛悄然拦下。   只见她镇定自若地说:“这位小姐看错了, 你捡到的这枚戒指并不是我的。”   “那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不好意思。”芷怡垂下眼帘,一副被吓到不敢说实话的柔弱模样。   这时何太太带着一帮太太过来,高声道:“哟,怎么全聚在这啊,什么好东西呢,让我也饱一饱眼福?”   她身边一个富太太开口:“这不是颜大小姐的戒指嘛?”   刘思琼阴阳怪气地说:“颜大小姐说这戒指不是她的,可能是其他人刚好买了一样的吧。”   “那可真是太巧了,刚才我们还说这戒指真精致,真漂亮呢。”何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   人群中又有人煽风点火,只见其声不见其人。   ——“这戒指到底是不是颜大小姐的啊?”   ——“肯定是啊,哪有另一个人同时丢了同款戒指那么巧的事,上面上还刻了不知道是前任还是现任的名字缩写。”   这话一出,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认定颜殊黛在扯谎,甚至已经有记者将现场的情况拍了下来。   任由他们的戏演完,颜殊黛才泰然颔首道:“很感谢这位小姐的好意,但你真的看错了,我的戒指并没有丢。”   “既然戒指没丢,颜大小姐不妨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也免得你们情侣间生出嫌隙。”何太太料定了死无对证,故意假好心。   刚才思琼已经亲眼看见颜殊黛将戒指扔了,而这枚是她专门买的同款,颜殊黛现在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周围人不断附和道:“是啊,拿出来看看吧。”   “没想到大家对我的一枚戒指也有那么大的兴趣。”颜殊黛轻蔑地笑了下,然后雍容不迫地打开包包,从钱夹里面拿出一枚戒指。   看见颜殊黛手中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刘思琼激动地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   她好整以暇地一笑:“刘小姐看见什么了?”   何太太见状迅速掐住刘思琼的腰,不让她继续乱说话,然后开始打圆场:“既然是误会一场,大家就都散了吧。”   “慢着。”一直安静观察的简戌却突然开了口,只见他搂上颜殊黛的肩,中指上昭然戴着一枚同款的男戒,“这对对戒不过是我们逛街时买的一点小东西,也没有刻过什么字,还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才好,万一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他越说,语气里威胁意味越重。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   ——“本来我们也不觉得这戒指就是颜大小姐的,这款戒指买的人可多了。”   ——“对啊,明显是其他人落下的。”   众人一想到他才将自己的亲二叔送进监狱,不由得一哆嗦忙不迭保证。   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周围瞬间空了下来。   颜殊黛淡淡瞥了他手上的男戒一眼:“幼不幼稚啊?还自己偷偷去买情侣对戒,都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呢?”   简戌神情傲慢:“我想买就买,你管得着吗?”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管不着。”   简戌朝她抬了抬下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提前准备了一样的戒指。”   她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有人往我戒指上动手脚我还能不知道?”   上星期,店长亲自将戒指以及她买的衣服送到紫园,并且贴心地给她展示戒指刻字的位置,问她满不满意。   从那一刻起她就打起了警惕。   今天一进场何太太就拉着她直夸她手上的戒指,要说是奉承,放着她手上百万的全钻手镯不夸,盯着一个不值钱的戒指做什么,摆明了就是另有目的。   颜何两家是竞争关系,稍微一想就知道何家打的什么馊主意。   想从她的私人生活上做文章,也是太卑鄙下作。   毕竟她可不是男人,出轨偷情只会被当做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笑笑就过去了。   今天在场来了多少位记者,要是任由他们报道她脚踩两只船,明天她可不得登上头版头条被人骂荡、妇。   她自己被骂倒是不要紧,但她的所作所为代表的是颜玉的形象,最近颜玉主打的还是“一生挚爱”的婚戒系列,到时候不管她投多少广告,风评都救不回来。   颜殊黛收起情绪,眉梢一挑:“你倒是挺相信我的,就没有怀疑过戒指真是我找人刻的季许的名字?没准真跟他们说的一样呢,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替身情人?”   简戌不屑地笑了下:“他要真是你的白月光,你直接和他在一起就是了,何必退而求其次来找我这个“替身”?”   她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把你明天下午的时间空出来给我。”   简戌疑惑道:“干嘛?”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下午。   简戌突然收到颜殊黛的微信:   “下来吧。”   他蓦地嗤笑了下,然后回:   “你在楼下?”   颜殊黛催促道:   “嗯,快点。”   简戌拿起手机就出了办公室,他原以为颜殊黛会发个地址给他,俩人在目的地汇合,没想到她直接来简军接他了。   下到一楼大堂,就见颜殊黛的幻影停在大厦门口。   前台两个小姑娘不停地八卦:   ——“那辆劳斯莱斯是谁的啊?”   ——“好像是颜大小姐,来找小简总的吧。”   ——“那她怎么不下来?”   ——“不会是来接小简总下班的吧?”   ——“不是吧?只见过男人来接女朋友下班的,还没见过女人来接自己男友下班的。”   简戌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然后食指抵住鼻尖轻咳了声。   两个小姑娘一看见他,立刻闭上了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背后八卦人被当场捉到,并且这个人还是自己老板,换谁谁不后背发凉……   简戌倒是没介意这点小事,快步上前,熟门熟路地坐进车里。   想起刚才两个小姑娘的对话,他的嘴角带上一抹戏谑的笑意:“我怎么觉得我像是被你包养的小白脸啊?”   颜殊黛闻言勾了勾唇角,缓缓道:“你的福气。”   简戌嗓音带着蛊惑:“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感谢,颜大小姐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专程来接我的这份重视?”   颜殊黛手指暧昧地摩挲着他劲瘦的腕骨:“做好你该做的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简戌狭长的眼尾微扬:“实在不知什么才是我应该做的,颜大小姐能不能指点一二?”   颜殊黛佯作不满,摊开掌心:“这么不专业,没有接受过培训吗?把你们老板电话给我,我要重新换一个。”   简戌一把捉住她的手:“你想得美,一经出售概不退换。”   很快就到目的地,店长早就在外面恭候了。   俩人一起进了vip室,然后就见店长珍重地拿出来两个戒指盒:“两枚婚戒昨天刚到店里的,听颜大小姐说简总是打算刻字,Sophia女士,也就是这款婚戒的设计师立刻决定亲自从巴黎来到江城和你们见面,所有的细节简总都可以直接和她进行沟通。”   Sophia和颜殊黛明显是认识的,俩人一见面就拥抱着打了个招呼,顺带夸了一句简戌长得很帅之类的话。   简戌看着颜殊黛,漆黑的眼眸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怎么回事啊?”   颜殊黛眉梢淡淡一挑:“你不是喜欢嘛?”   “你不是觉得幼稚吗?”简戌得意洋洋地反问。   她眼尾一勾:“那还不是有些幼稚的人就喜欢这一套?还是说太麻烦不要了?”   简戌立刻道:“要!当然要!”   颜殊黛笑着催促:“行了,别浪费时间,想刻什么赶紧想,还要刻你的名字吗?”   “我才不要。”一想那个人也是‘jx’,简戌就心里不爽,直接否定了。   只见他思忖了下,然后写在纸条上递给Sophia,颔首礼貌道:“这就是我想刻上去的内容。”   “我看看。”   颜殊黛优雅地向Sophia那边倾过身子,却被一只修长劲瘦的手臂拦住。   她蹙起眉头,笑着问:“怎么,还不让人看了?”   简戌强调道:“你自己想,别抄我答案。”   颜殊黛无奈地笑出声,然后拿起钢笔,利落地写下一句话。   两张纸条同时在桌上摊开。   ——I\'ll be yours.   ——You\'ll be mine.   谁写的一目了然。 第38章   出了门, 简戌一边走路一边不停地追问:“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我写什么了?”   颜殊黛淡淡开口:“没有。”   简戌一点都不相信,坚持说:“你一定是偷看到了,不然怎么可能写得和我的那么像?”   颜殊黛睨了他一眼, 打趣道:“你心里想的什么都直接写在脸上了, 我还用得着偷看啊?”   他疾声反驳:“不可能, 你别想蒙我。”   俩人吵吵闹闹,颜殊黛没注意看路,一不小心鞋跟卡进缝隙, 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歪。   简戌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 然后扶着她到树荫下的长凳上坐着:“没事吧?”   颜殊黛从容一笑:“没事,没扭到。”   简戌看了她脚上断了跟的高跟鞋一眼, 随即转身冲进十几米远的一家奢侈品专柜。   颜殊黛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跑远了, 她看着橱窗无奈地低笑了下。   不用她开口,费淏已经将车上备用的高跟鞋取了过来。   简戌以最快速度从店里买了一双平底鞋出来,然后就撞见这一幕。   费淏十分亲密地半蹲在颜殊黛面前,握住她细白的脚踝帮她换鞋,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   其实他之前也见过男店员帮颜殊黛试鞋,但或许是因为身份的不同,或许是眼前这个雄性的外貌条件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又或许是因为他那时还没喜欢上颜殊黛……   不管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不爽, 但同时他不能对此表达一点不满, 否则颜殊黛极有可能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他不动声色地迈开长腿大步流星,语气轻松:“换双平底的吧。”   颜殊黛缓缓抬眸, 就见他右手上直接拎着一双全黑的小羊皮芭蕾舞鞋, 连鞋盒都没来得及包装。   她顿了下解释:“我不在外面穿平底鞋, 刚才想和你说来着,可惜你跑得太快。”   简戌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然后随手将刚买的平底鞋塞进垃圾桶。   西装裤兜里的左手渐渐收紧……   *   次日早上。   见到颜锳和沈龄舟俩人来到紫园,陆婶惊讶地上前迎接:“颜董、先生。”   今天是周日,想必颜殊黛这个点应该还在家里,于是颜锳问:“她呢?”   陆婶忙回答:“大小姐应该还没醒,我现在上楼和大小姐说你们来了。”   沈龄舟喊住陆婶:“不用了,让她多睡会吧,我们在客厅等就行。”   “都几点了还睡?”颜锳的语气不太满意。   沈龄舟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温声安抚道:“周末嘛,忙了一周让她多休息一下。”   然后又见他说:“陆婶,麻烦你切点水果过来。”   陆婶连忙答应下来:“诶好,我现在就去。”   “陆婶,发生什么了?”简戌在楼梯口听到一楼客厅传出来的声响,一边下楼一边问,然后毫无防备地和颜锳沈龄舟直直打了个照面。   他罕见地怔了怔,喉咙发涩:“阿姨叔叔你们好,我是简戌。”   突然在紫园见到简戌,颜锳和沈龄舟也是一愣,虽然知道他回国了,但一直没有见面,上次见到他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颜殊黛早就跟他们说过她和简戌谈恋爱的事,但显然他们都没把这事放到心里去。   “简戌快过来坐,让阿姨好好看看你,这么多年没见,都长成大小伙子了!”颜锳率先反应过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但丝毫不提他和颜殊黛的关系。   沈龄舟给陆婶使了个眼色,陆婶立刻上去喊颜殊黛。   她敲门:“大小姐,您醒了吗?颜董和先生来了,现在和简小少爷在楼下客厅呢。”   颜殊黛开门,淡淡回了句知道了,然后回衣帽间慢悠悠地挑耳环。   看到她一点不着急的样子,陆婶慌得衣脚都抓皱了,忍不住催促道:“大小姐,您还是快点下楼看看吧。”   颜殊黛从容自若地理了理发尾:“急什么?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连陪长辈聊天都应付不来吗?”   半个小时后,她才终于从楼上下去。   粗粗看过去,三人倒是相谈甚欢,但聊的都是关于简戌自己的事,不像是女婿初见岳父岳母,而是像长辈关心邻居小孩。   简戌虽然不拘谨尴尬,但看到颜殊黛时,整个人还是明显放松了许多。   她坐在简戌旁边,直接道:“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颜锳神色没有一丝不自然:“你爸今天一大早就和人去钓鱼,记着你喜欢,专门拿过来中午和你一起吃。”   沈龄舟笑着说:“简戌,中午要是不忙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试试叔叔的手艺。”   简戌点点头:“好,谢谢叔叔。”   午饭后,颜锳找了个机会和颜殊黛单独说话。   她板着脸开门见山地问:“简戌住在这里多久了,你们俩真的在一起了?”   颜殊黛淡淡地答:“对啊,半个多月了。”   颜锳横眉竖眼地质问:“不是,那你怎么不带他过来和我们见一面?”   颜殊黛有理有据道:“上次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嘛,然后你和爸让我带他去见奶奶,刚才你们对他比对我还热情,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接受这个女婿了。原来你对他不太满意啊?”   颜锳睨了她一眼,语气纠结:“那倒也不是,简戌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但就是我们两家这关系越亲密你们以后分个手岂不是要反过来影响……”   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既然你奶奶没意见,那我也同意了。好好谈着吧,简戌是个好孩子,你对他好一点。”   颜殊黛点头:“知道了。”   傍晚。   陆婶来请:“大小姐,先生说您把他的“鹤松”照顾得不太好,让您现在去一趟花园。”   鹤松是沈龄舟十分珍爱的盆景树,据说树龄已经过百,几个月前,颜殊黛刚从他手里抢过来。   颜锳发话:“你去吧,有简戌陪我聊天就好。”   颜殊黛看了简戌一眼,然后点头朝花园走去,远远地就见沈龄舟绕着两米高两米宽的鹤松来回踱步,嘴里还不知嘀咕什么。   她站定叫了声:“爸。”   沈龄舟指着鹤松,气得皱眉:“你看看,都给你养成什么样了?”   颜殊黛气定神闲地看了眼:“这不挺好的嘛?绿油油的。”   “好什么好?都让你养成胖小孩了!”   沈龄舟一看原来仙风道骨的鹤松被她养得圆圆滚滚的,胸口就闷得喘不过气:“我今天就把它一起带回去。”   颜殊黛语调讥诮:“都送给我了还要拿回去,你也太小气了吧。”   沈龄舟吹胡子瞪眼:“你都把它养成这样了,我难道还能放着让你继续糟蹋?”   颜殊黛笑了下:“好好好,你拿回去,谁让你是我爸,我是你女儿呢?没有别的事,我就进屋了?”   “等一下。”沈龄舟喊住她。   颜殊黛知道现在开始才是重点,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说话:“怎么了?”   沈龄舟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简戌结婚?”   他深知自己这个女儿的个性,既然已经和简戌在一起了,就绝不只是谈恋爱这么简单。   颜殊黛没有任何隐瞒,语气干脆:“明天领证。”   即便早在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到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起来,他语重心长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爸不是要反对或者阻止你的决定,但简戌他才多大啊,纵然他现在愿意和你结婚,但他明白结婚的意义吗?”   “在他心中,婚姻究竟代表了什么,他又知不知道你对婚姻的看法,能不能接受你对未来的规划,这些你有和他开诚布公地聊过吗?”   “婚姻毕竟不像恋爱那样简单,觉得不合适分了就分了,两家的利益勾连越深,对你的束缚也就越大,到时候不是你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说到最后他的眼眶不禁泛红:“爸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也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颜殊黛主动抱了下沉龄舟,拍了拍他的背:“爸,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谢谢你。”   父女俩一起进屋。   *   直到离开前,颜锳和沈龄舟都没有在明面表现出一点对简戌出现在紫园的好奇或反对,自然得仿佛他从小就住在这一样,谈话里也没有一点对他这个未来女婿的考量考验。   简戌不禁对此感到困惑,难道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颜殊黛的关系?还是他们对这段关系并不看好?   颜殊黛从来没有提出过要见双方父母的事,如果不是今天颜锳和沈龄舟的突然到来,他怕是也很难和他们见上一面。   明天俩人就要领证,但直到今天之前都未曾见过双方父母,他之前以为是颜殊黛工作太忙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处处透着不合情理。   他使劲观察着颜殊黛,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一丝异常。   等颜殊黛洗完澡后,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喉咙发涩:“叔叔阿姨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   颜殊黛看着他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勾了勾嘴角:“他们对你很满意啊,还让我对你好一点。”   简戌半信半疑:“真的?”   她点了点头:“嗯。”   简戌试探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家见见我爸妈?我们都要结婚了,可是你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   看出他的不安,颜殊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正色道:“简戌,直接跳过拜访双方家长这件事其实是我故意的。”   简戌不停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为什么?”   她语气平静:“我怕他们会反对,这会严重影响到我的计划,所以想等到我们领完证,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告诉他们,但现在我改变想法了。”   这话一出,简戌牙关紧闭,他完全不敢去想颜殊黛是什么意思,更不敢去问。   他怕她的改变想法指的是不和他结婚了。   颜殊黛继续说:“今天我妈我爸分别找我聊了一会,我觉得我们还是——”   “我不同意!”简戌直接打断她的话,眼中充满血丝,语气强势,“颜殊黛,我告诉你,你别想甩掉我!”   她无奈地解释道:“我不是要和你分手。”   简戌幽怨地看着她:“那你是什么意思?”   颜殊黛深吸了一口气:“简戌,你真的想好要和我结婚了吗?我的想法依旧和三个月前和你说的一样,因为你合适,所以我才选择和你结婚,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结婚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你今年也才22,还会遇到很多人,真的这么快就决定好和我绑在一起了吗?”   沈龄舟说得对,她确实需要和简戌再好好谈一下,三个月前她将自己的目的说得很清楚,但简戌未必还记得。她很清楚自己在恋爱关系中一分兴趣表现出百分喜欢的习惯,简戌未必不会因为她的这些行为产生误会。   确定她不是想和自己分手,简戌紧绷的肩颈一下松了下去,神色笃定:“我很确定,和你结婚。”   即便他的态度坚定,颜殊黛还是决定把剩下的话说完。   她起身走过去,然后摸了摸他的头顶:“我半哄半骗地把你诓过来,不好再隐瞒你的父母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你还愿意和我结婚,明天来这,我和你先去简家见完你父母,得到他们的同意后再去领证。”   简戌离开紫园后,颜殊黛在一楼客厅,沉默地盯着窗外的夜空。   她这个做法其实很冒险,万一简戌想清楚后不愿意和她结婚了,又或者简父简母对她并不满意,那她苦心经营的三个月全将白费,结婚的计划也全被打乱。   但她依旧选择了这么做。   不一会,入户玄关处响起门铃。   她疑惑地过去开门,看到却是简戌的脸:“忘带什么了吗?”   简戌定定地凝视着她:“没有。”   颜殊黛一头雾水:“那你来干什么?”   话音一落,简戌立刻对她亮起手机屏幕,她蹙着眉头看过去,然后就见上面显示着00:00。   他漆黑的眼眸此刻明亮至极,嗓音清冽:“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来告诉你,我的答案。” 第39章   第二天早上, 俩人一起去简家。   老管家接到消息,一早就在外面候着了,恭而有礼道:“少爷, 大小姐。”   “走吧。”简戌牵住颜殊黛的手, 侧过脸低声絮絮叨叨, “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和我爸妈说过我们的事,他们都很喜欢你, 不会为难你的, 等一下你要是有什么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就暗示我, 我来说就行。”   颜殊黛气定神闲地轻哂了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了?倒是你,现在是我来见你父母,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简戌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有吗?我有紧张吗?”   颜殊黛瞥了眼俩人十指相扣的手掌:“手心都冒汗了,你说呢?”   虽然简戌知道自己父母性情柔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哪句话踩到颜殊黛雷点了,她直接转身就走,于是焦虑地叮嘱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爸妈说的话有你不想听的, 你可不可以当做听不到,回去对我发脾气就好, 不要就是……那个……你知道吧?”   看到他真的紧张得笑都笑不出来, 颜殊黛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也太紧张了吧,我脾气有那么差吗?放心吧, 和长辈相处我有分寸的。”   见面后, 局促的不是她一个晚辈, 反而是简庆生冯凤玲。   他们知道自己儿子有多喜欢颜殊黛,生怕自己哪一句话说错给人家惹不开心不结婚了,于是聊了不到半小时就匆匆结束。   大概是今天是情人节的缘故,选择这一天来领证的情侣特别多。   队排得很长,简戌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很兴奋地四处张望,对领证这件事充满了好奇。   颜殊黛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然后低头轻笑了下,从包里拿起平板开始看秘书给她发的最新的广告策划方案。   两个小时,俩人从民政局出来。   颜殊黛正准备往停车的方向走去,简戌却突然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转圈。   在她耳边大喊:“生日快乐!情人节快乐!结婚快乐!”   周围的路人随即高呼起哄。   简戌却视若无睹,神色自若得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一样,利落又谨慎地把颜殊黛放下来,又低头亲了她一口,然后牵起她的手离开。   *   距离俩人领证不过两日,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这天,简戌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故技重施,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点开来一看,却让他呼吸骤停,大脑似乎被重物撞击到无法思考。   他怔在原地不得动弹,任由那只有几十秒的视频在他眼前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再也受不了将电脑一把摔倒在地。   但那个画面依旧在他脑海里重现,清晰至极。   视频里,颜殊黛主动搂住费淏的脖子,然后和他在傍晚的街边接吻。   一想到自己最开始去紫园退婚那天,还故意拿他们俩关系暧昧来揶揄费淏,他就恨不得打晕那时候的自己。   这个贴身保镖可真是太贴身了!   他之前还困惑,一个保镖,一个秘书,有什么必要长得这么帅?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其中真正的原因。   以颜殊黛的性子,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在身边养一个小白脸不是正合了她的意吗?放心又方便。   *   紫园。   简戌趁颜殊黛洗澡去了,出来找费淏谈话。   他一上来就语气不善:“你跟我过来。”   费淏往紧闭的卧室门瞥了一眼,然后还是跟简戌进了书房。   简戌散漫地往沙发上一坐,双腿随意交叠着,却不怒自威,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不紧不慢地问“不知费先生现在在她身边是个什么职位?”   费淏站在一旁颔首低眉道:“回简小少爷的话,我是大小姐的保镖。”   “费先生毕业于哈佛经济系,屈就在江城当一个保镖是不是太可惜了?”简戌打量的眼神毫不遮掩,言语夸赞,但语调讥讽。   费淏的声线水波不兴:“大小姐一家对我有恩,如果不是颜董好心收留我在颜家,我也活不到今天,保护大小姐的安全是我的任务。”   简戌轻哂了声:“我看你的任务不止是保护她的安全吧?”   费淏垂眸,语气坚持:“简小少爷,我只是大小姐的保镖。”   简戌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往他的方向砸过去一个平板:“自己看。”   费淏敏捷地接过平板,点开一看,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瞬间被唤起。   去年九月的巴黎。   那是他最接近颜殊黛的一刻。   在颜殊黛单身的阶段,他确实还承担着另一个任务。距离第一次,已经十二年了。   那是他们上大学前的一个暑假,颜殊黛刚成年,对恋爱没有兴趣,但对性、欲有无尽好奇,思来想去找上了他。   原因无疑是他最合适,出众的外貌,知根知底的了解,还有绝对的顺从。   他还记得那天颜殊黛对他提出这个想法时,他有多么震惊。   当然她也没有勉强他,只让他好好考虑一下。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其实颜殊黛在外面很注重和他保持距离,那一天是十几年来的唯一一次例外。   可能是当时傍晚的街道太美了,气氛太让人感到舒适,在国外也不会遇上熟人,她第一次主动在外面吻了他。   他人生中最靠近她的时候不是在床上,而是在这一刻,他可以和她像普通情侣一样在街边散步。   他的脑海里蓦地升起了这个想法,然后很快地被他压制下去。他很清楚,这只能是一个幻想,一个奢望。   他和颜殊黛认识的方式注定了他们之间毫无可能。   其实他最羡慕的并非是简戌,而是颜殊黛的第一任男友——江序。   江序是他们的学长,清华毕业后到哈佛继续攻读硕士,为人友善,但实则性情清冷,不近女色。   大一时,颜殊黛在留学生圈子里听闻江序一天连拒三人的事迹,于是起了心思拿下他。   江序和自己一样家境十分苦寒,但他幸运的是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如果当初没有那一场矿难,那他就不必来颜家投靠陈妈,无论家庭条件再艰难,他也可以像江序一样凭借自己的努力一路拿奖学金读最好的学校,然后和颜殊黛相遇。   但当颜锳决定收留他的那一刻,他和颜殊黛之间就再无可能。   他们从认识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平等了。   他很感谢颜家对他的帮助,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难免不甘,也许,他是机会光明正大站在颜殊黛身边的。   江序让他看到了他曾经拥有过但因为一场灾难消失的那个可能性。   简戌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似乎是很理性地站在他的角度替他分析:“费先生,以你的能力大可以找到更能体现你价值的地方,我认识华尔街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他看了你的简历后很满意,有意邀请你担任——”   费淏首次打断他的话:“简小少爷,我是大小姐的保镖,只听她的吩咐。”   对他表现出来的不识时务,简戌冷嗤一声,语气带着威胁:“费淏,我和她已经结婚了,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我们的感情,也希望你不要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三天后,我在机场等你。”   卧室。   颜殊黛正在吹头发,看到简戌回来,随口一问:“去哪了?”   然后就看到简戌像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柠檬水。她晚上在家办公时有喝一杯柠檬水提神的习惯。   简戌将杯子放到她的办公桌上,然后走回来站在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神色没有一丝不自然:“我帮你。”   *   三天一转眼就到了。   为了不被颜殊黛发现,费淏选择在深夜收拾好随身行李离开紫园去酒店,今天一早飞美国,到了美国再和她告别。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同意了简戌的提议,但并非为了所谓的个人前途,而是怕影响到他们的感情,继而影响颜殊黛的人生规划。   他知道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他这样的存在,就像一颗炸弹一样,指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他一到机场,就见简戌已经在那等着了,大概是要亲眼看他离开才放心。   康经理上前,把一张卡和一把钥匙递给他:“费先生,这是我们少爷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到了那边会有人接应您。”   费淏看向简戌:“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戌淡淡道:“我代表她,对你这些年的补偿。”   费淏语气强硬:“我是自愿的,不需要什么补偿,还请简少收回。”   简戌却不容他拒绝:“我从来不亏欠别人什么,你收下了,我才能放心。”   费淏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种侮辱,但为了颜殊黛,不管他心中怎么想,他都得接受这份“补偿”。   正当他准备收下时,有一只手抢在他前面拿走了康经理手里的东西。   康经理一脸惊诧:“颜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颜殊黛冷笑着反问:“费淏,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听他的吩咐了?”   “大小姐,我……”费淏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她盯着简戌,眉眼阴沉得可怕:“简戌,你什么意思啊?不声不响地打算把我的人送到哪去?”   简戌听到她直接把费淏归为她的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嗤一声:“我给费先生找了个条件优渥的新去处而已,他自己都同意了,你何必这么紧张?”   她反问:“难道不是你威胁他,他才不得不同意的吗?”   简戌努力克制住不停往上窜的怒火:“颜殊黛,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为什么送走他你心知肚明。”   颜殊黛语气极冷:“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看到她现在还在否认,简戌不禁哂笑了下:“事到如今你还坚持说你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吗?一定要我把视频拿出来给你看,你才肯承认吗?”   颜殊黛朝康经理伸出手,没好气道:“拿来。”   康经理不知如何是好,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简戌一眼,最终还是耐不住压力把带有视频的平板给了她。   颜殊黛沉默地看完整个视频,然后讥讽道:“简戌,你好好看看这个时候我们认识吗?你在英国左拥右抱的时候,我有介意过吗?”   简戌反驳:“你明知那都是假的,我和她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悦的态度很明显:“所以呢,你要我为一个还不认识的人守身如玉?这不可笑吗?”   简戌深吸一口气:“好,之前的事我没有权利计较,我也不想计较了。那现在呢?我不希望他出现在我的眼前,看到他我就觉得恶心,我想让他滚,不可以吗?”   “不可以!”颜殊黛直接道,她的眼神幽暗得吓人,一字一句重重道,“简戌,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在我身边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办事,你能接受就留,不能接受就滚!”   “为了他,你让我滚?”简戌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然后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指着自己,“你让我滚?好啊,原来我才是该滚蛋的那一个。”   最后,费淏自然是没走成,跟着颜殊黛回了紫园,简戌则是自己离开了。   *   紫园。   书房里,费淏主动跪在地上认罚:“大小姐,这次是我做错了,请您责罚。”   颜殊黛看着他陷入久久的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费淏,你有想过要离开吗?”   知道她要说什么,费淏立刻道:“大小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   她缓缓道:“其实简戌说得没错,你留在我身边没有前途的,如果你想离开颜家,我可以帮你推荐几个公司的负责人,或者你想自己创业,我也可以给你一定支持。”   费淏什么都没有回答,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知道颜殊黛这次在机场和简戌大发雷霆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不可或缺,而是简戌在未经允许的情况擅作主张插手她的事,这触碰到她的底线,所以她必须给出一个警告。   八个小时前,是他离开紫园的时间。   他刚打开房门,就见颜殊黛斜倚在墙上,好整以暇地问:“这么晚了,准备去哪?”   “我……明天要出差。”他下意识想要遮掩过去,却没想自己的扯谎技术那么差。   颜殊黛自嘲地笑了笑:“费淏,这是你第一次对我撒谎。”   这话一出,费淏立刻就意识到颜殊黛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   但他已经后悔不了了。   颜殊黛继续说:“三天了,我一直在等你来跟我说这件事,但你没有。”   费淏垂眸道歉:“对不起,大小姐。”   “对不起?”她轻蔑地嗤了声,“费淏,你脑子去哪了?这段视频一旦曝光会给颜玉带来多大的影响你不知道吗?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费淏错愕地抬起头,又愧疚地低下头:“大小姐,我现在就去调查。”   颜殊黛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经让杨宇处理好了。”   听到她早有准备,费淏心里的石头才放下,但心里的懊悔成股成股地冒出来。   这个视频一旦爆出,后果肯定比何家设计让大家误以为颜殊黛脚踩两只船的影响更大,戒指一事还有解释的余地,但这个视频可是板上钉钉的,再加上他保镖身份的特殊,那些花边新闻肯定会将他们的关系编得很夸张。   他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个视频真正的危害性,不是影响到颜殊黛和简戌的感情,而是颜玉的股价。   颜殊黛厉声警告:“费淏,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我绝不轻饶。”   他立刻保证:“是。”   颜殊黛的眼底一片幽暗:“具体的情况明天我让杨宇告诉你,我希望他们可以忙到没有时间来烦我,清楚了吗?”   “清楚。” 第40章   三天前, 某仓库。   地上绑着一人。   颜殊黛慢条斯理地坐到椅子上,双腿交叠起来,姿势十分优雅:“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连忙跪下磕头求饶:“大小姐, 颜大小姐饶命啊!”   她慢悠悠地问:“看来你知道啊, 谁给你的胆子来偷拍我?”   小喽啰直摇头:“没有, 没有人,是我意外拍到的。”   颜殊黛见他还嘴硬,对杨宇使了个眼色, 杨宇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 手上拿了把刀比划。   小喽啰完全不禁吓,一下子全抖搂了出来。   这事说来也简单。   几个月前, 小喽啰受她那个便宜表哥的指示跟踪她,本是想看她近期和什么客户见面, 然后偷偷使绊子让她出错,然后让董事会以能力不足为由换掉她。   听到这,颜殊黛不由得一笑,有这么愚蠢的亲戚,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小喽啰无意之中拍到她和费淏的视频,但由于惧怕她的报复,所以没敢将这事讲出来。   直到最近, 他手头上缺钱了,又听闻商业聚会上的何家搞出来的戒指一事, 于是动了拿视频换钱的念头。   碍于没有门路, 他只能直接到何氏的公司找何家人,但他好说歹说保安都没让他进去, 意外遇见了到何氏的张若瑶, 视频就被她买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也就很清晰了。   等他全部交代完后, 颜殊黛从容一笑:“视频还有备份吗?”   小喽啰看见她脸上的笑,吓得脊背发寒:“没有没有,昨天简小少爷已经把备份全部销毁了。”   颜殊黛眸色微不可察地一滞,然后缓缓道:“既然你说没有,那我就相信你,但如果下次我再从其他地方看到这个视频,那我就只能认为是你骗了我。骗了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你知道吗?”   小喽啰急忙保证:“真的没有,我绝对不敢欺骗您。”   ……   *   简戌没有想到他等了两天,等来的不是颜殊黛的道歉求和,而是她的离婚协议。   他直接把律师从家里“请”出去,然后立刻给她打了个电话:“颜殊黛,为了一个小白脸,你要和我离婚?”   颜殊黛冷冷回:“费淏不是什么小白脸,他没有拿过我半分工资以外的钱,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简戌冷嗤一声:“你就那么心疼他?我随便说他一句你就受不了。”   颜殊黛沉声道:“简戌,对于费淏和我的关系,我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我并不会在恋爱期间和他有除了工作以外的联系。”   “我不希望在以后的生活中你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的话,我们还是离婚比较好。财产分割你和我的律师谈就可以,能拿的我一分都不会少拿。”   简戌喉咙酸涩地几乎要发不出声音:“你知道我们上个星期才领的证吗?”   然后就听见她冷静又残忍的声音:“我知道,所以趁着我们结婚的事还没有什么人知道,尽快把离婚证办了,这样对两家公司股价的影响也不大。”   “我不可能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简戌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后就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他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颜殊黛是多么冷血且利益至上的人,而他竟然可笑地想用他们之间那点不知道有没有的感情让她妥协,让她低头。   早就知道了颜殊黛并不爱他,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忘记这一点,直到被重击敲醒才恍然大悟,他们之间的情感天平从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他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早上,然后去了颜奶奶家。   他们原本计划好了今天一起去看颜奶奶,也和奶奶说好了。   傍晚,颜殊黛刚一到颜奶奶家就发觉不对劲了,车库里多停了一辆车,不难猜到是谁。   她提前换好表情,和费淏一起进去。   简戌果然在这。   颜奶奶一见到她就直数落:“你怎么现在才来啊?简戌都在这陪了我一天了。”   简戌看了她一眼,抢先解释道:“本来是准备晚上下班一起来的,正巧我今天不忙,所以就提前来陪奶奶了。”   颜奶奶的眼神在他们俩人之间来回:“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小夫妻闹矛盾,连来看我都要分批来了。”   简戌摘菜叶的手心都在冒汗,怕颜殊黛连颜奶奶的面子都不给,直接戳破他的谎话。   颜殊黛缓缓开口:“您别瞎想,我们哪有什么矛盾啊?我这不是派他先过来做代表嘛?怎么样,他今天的表现还可以吧?”   颜奶奶睨着她:“比你会哄我开心。”   见她配合,简戌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视线扫到她旁边的费淏时,脸色本能地沉下来。   颜奶奶见状忙关心道:“简戌,是不是哪不舒服了?怎么脸色突然这么不好看?”   他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累啦,那先回房间休息吧,吃饭再叫你。”颜奶奶叫来乐姐,“你带简戌去殊殊房间。”   简戌走后,颜奶奶又故意支开费淏:“小费啊,你去菜园帮忙摘玉米,晚上就一起带回去。”   费淏一走,颜奶奶的神情立刻严肃下来,问:“你和小费的事被简戌知道了?”   颜殊黛惊诧地反问:“奶奶,这你都能猜得出来?”   颜奶奶打了她手背一下:“别打岔,我问你,你打算怎么解决。”   “让他接受,我不打算让费淏离开。”颜殊黛认真道。   颜奶奶眼里流露出赞同:“这么多年来,小费在生活和工作上和你的联系太深了,想要再找到这样一个了解你的人几乎是不可能了。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想要换掉他,我和你妈肯定都不会同意。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身边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是好事,但不要把全部重要的事都交给他去做,你应该适当地培养其他助手。”   听着奶奶的教导,颜殊黛轻轻颔首:“嗯,我明白。”   说完了正事,颜奶奶又开始唠叨:“简戌是个好孩子,他能主动来这一趟就代表跟你低头了,你差不多就收手,别太冷落他了,看着怪可怜的。”   提起简戌,颜殊黛笑了笑:“我刚才不就已经很配合他了吗?”   颜奶奶一顿数落:“给人家脸色看还叫配合啊,他要不是喜欢你,哪里愿意受这么大的委屈?”   *   俩人当天晚上也歇在这里,住在颜殊黛的房间。   简戌不停地偷看她的脸色,从傍晚到现在,颜殊黛都没怎么搭理过他,在颜奶奶面前也只是随便敷衍两句,现在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当他不存在一样。   他从行李箱中随意拿出一套睡衣准备去洗澡,手上微不可察地顿了下,然后换成一件无袖。   洗完澡后,他故意在颜殊黛面前晃:“吹风机在哪?”   颜殊黛抬起头一看,就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和黑色短裤。   江城的冬天虽然算不上冷,但也没热到这种地步……   她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保持冷漠:“在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里。”   看到她毫无波澜的表情,简戌有些失望:“哦。”   颜殊黛继续冷着脸:“今晚你打地铺,东西在衣柜里,自己动手,不要打扰到我奶奶。”   听到她这么说,简戌心脏不由得一酸,丧气地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就打开衣柜翻找被褥,动作迅速地打好地铺后,蒙上脸假装睡觉。   耳边传来她的动静,洗澡,上床,关灯。   他知道颜殊黛生起气来不容易消,但她也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冷漠过,直接把他这个人忽视掉,像是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难道他求和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形的折磨,翻开被子上了床。   他主动就主动吧,反正低一次头也是低,低两次头也是低。   颜殊黛似乎是快要睡着却被他的动作吵醒:“你干什么?”   简戌紧紧抱住她,低声又快速地说了句:“我同意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什么?”   简戌语气带着些许不爽:“那个谁啊,让他留下。”   颜殊黛被他的手臂拦得快要喘不过气,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触及到一片光滑,意识到什么后她蓦地笑了下:“怎么,打算色、诱我?”   “对。”简戌坦坦荡荡地直视她,然后低下头,低沉又暧昧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颜殊黛,他年纪大了,没我体力好。”   颜殊黛恶意地刺激道:“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简戌轻挑一笑,咬着牙道:“那你好好感受,对比一下。”   ……   *   第二天早上,颜殊黛一醒来,身边已经没了简戌的身影。   卧室阳台突然传来响动,像是石子打在墙上的声音,她朝阳台走去。   一推开阳台门,就看见白色的法式小圆桌上多了一支玫瑰,是她从未见过的黛色,也不像是人工染色而成的,极为特别。   她略带疑惑地拿起来,然后往下一望,就见简戌站在一楼草坪上,阳光下,他的头发像是染上一层张扬恣意的金光。   他得意地朝她挑了挑眉:“喜欢吗?”   颜殊黛的眉眼微微弯起:“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玫瑰,叫什么名字?”   简戌的嘴角带着散漫的笑意:“远山黛。”   半个月前,他偶然见到一批还未上市的新品玫瑰,一眼被这抹黛色吸引,神秘又矜贵,像极了颜殊黛。   于是他花了一番功夫把这一品种的玫瑰买断,并命名为“远山黛”。   永不上市,只留给自己欣赏。   作者有话说:   刚好四十章,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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