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八十年代小女工》 作者:耳朵陈 文案: 莫名其妙来到七十年代末怎么办?不怎么办啊,以前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反正有空间,饿不死,懒散的杨晓卉一开始这么想着,一步步从机械厂的临时工成长为......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穿越时空 年代文 主角:杨晓卉 ┃ 配角:杨建国叶秀秀梅丽等等 ┃ 其它: 第1章   杨晓卉一觉醒来,从2018年吃香的,喝辣的生活一下回到1978年,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苦逼人生。低头看看,还算不上穿不暖,虽然打了三四个不起眼的补丁,好歹没衣不蔽体,好歹穿暖了吧。   她还没来及的怀念过去的美好人生,就被外面一叠声的叫喊声给打断了。   “晓卉,这都几点了,快起来!”   还好这个比她小十岁的小姑娘跟她一个名字,要不然多不习惯啊,毕竟这个名字陪伴了她25年啊。   杨晓卉匆匆套上床边的一件折叠整齐的灰色罩衫,推开房门,就看到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坐等开饭了。   看到桌上那稀稀拉拉,能数的着米粒的稀粥,算是粥吧,默默的垂下眼帘,从小衣食无忧的她可真没过着这样惨的生活。   这能吃的饱吗,在杨晓卉胡思乱想之际,杨母葛红花从厨房里端出一叠窝窝头,放在桌子上,顺便打掉二儿子杨建国伸出的手。   “这么大了,还没有规矩,你爸还没有动筷子呢。”葛红花朝杨父杨一山撇撇嘴,然后递给他一个窝窝头,“建设他爸,给你。”   家里的粮食都是有数的,每次做饭,葛红花都要数着米粒下锅,就怕到月底接不上,一家人就要挨饿了。再加上家里的人多,一家五口,老大俩口子还时不时的回家蹭饭。   杨晓卉捏着手里婴儿拳头大的窝窝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真的太难吃,没一点味道不说,还有股隐约的发霉的气味。而且因为玉米面磨的粗,很难咽下去,根本就不像以前那些健康食品粗粮点心之类的。   见着小女儿噎得慌的模样,葛红花边吃边把粥推到她面前。这孩子也不知像了谁,从小到大都吃不惯粗粮,根本就不像他们这种人家出来的,一幅风一吹就要飞的模样。   葛红花生了三儿俩女,忙活这个忙活那个,能把这五个孩子健健康康的拉扯长大,就已经很对得起老杨家了,至于多余的母爱,早就消耗在艰难的岁月中了。   喝了一口稀粥,好不容易把窝窝头咽到肚子里,杨晓卉连忙站起来道:“我吃饱了。”   杨建国看到小妹桌上没吃完的半个窝窝头,赶紧拿过来,塞到嘴里,吃的很是满足。一旁的杨建兵手慢了一步,只能翻了个白眼,大口喝着粥。   “晓卉,等一下你爸他们,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工,让你爸带着你去。”葛红花说了一句,继续捧着窝窝头吃着。   等人的这会儿,杨晓卉脑海的记忆匆匆浏览了一遍,她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为什么没病没灾,万事如意的她会来到这个时代。   杨建国先吃完,拿来搁在一边的三个饭盒,走到杨一山身边。正好杨一山也吃完了,他拍拍手中的窝窝头渣,仔细地吃干净,就带着一儿一女去上工了。   等杨建兵吃完去上学了,葛红花匆忙把碗碟放到水池子里,也去上班了,她在街道的火柴厂糊纸盒。   杨晓卉跟着杨一山父子步行了二十几分钟,走的腿都酸了,才走到永辉机械厂。正是上班高峰期,机械厂的工人们如潮水一般的涌进厂里。   永辉机械厂是当地最大的一个工厂,有两百多工人,生产些拖拉机,卡车等大型   车辆的五金配件。在这个城市里,能在机械厂上班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再加上工资福利比别的厂要高出一些,谈对象的小青年,只要说是在机械厂上班,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所以当杨一山从车间主任那里得知要招一批临时工,就让念高一的小女儿杨晓卉辍学来上班了。家里孩子多,负担重,小女儿上班能减轻不少压力,要不然看着孩子们,他愁的睡不着觉啊。   杨一山先带着杨晓卉去物料课登记名字,领了一套藏蓝色的工服,他特意报大一个码,孩子正在长身体呢,长高了也能穿几年。厂里的工服质量很好,耐磨,他自己一年四季就是穿工服的,省下了不少布料。   接着带着小女儿去车间,给车间主任陈主任偷偷塞了包烟,“主任,这是我最小的闺女,人小,还有些不懂事,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主任狠狠教训,都是为了她好…….”   陈主任摸摸兜里的烟,笑眯眯的应下了。这个老杨一贯抠门,这次舍得下血本啊,五毛的大前门,估计他自己都没有抽过呢。   杨一山再交代杨晓卉了几句多做事,少说话,摆摆手就离开了,他在三车间上班,虽说和同事说了一下今天要迟点去,但太迟了被组长发现了印象不好。   “杜大忠,过来。”陈主任冲车间里喊了一句。   一个高大壮硕,工服上面都是污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主任,叫我什么事?”   陈主任指着杨晓卉说道:“这是新来的临时工,以后就跟着你学了,杜大忠你可别欺负人家小姑娘啊,她爸是三车间的杨一山。”言下之意,都是厂里的子弟,别像那些没根没据的外面招来的工人那样,摆老资格欺负新人。   虽说杜大忠人挺忠厚的,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多提点几句,杨晓卉回家了和杨一山学几句,也算是收了烟办事了。   “杨晓卉,这是你的师傅,以后跟他好好学。杜师傅可是咱们二车间最好的钳工,把他的本事都学过来。”   看到杨晓卉不住的点头,陈主任很是满意,背着手走了。   杜大忠上下打量了一番,皱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这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能干什么啊,厂里招人的干事次次都不靠谱,总是招些不能干活的主。   “今天跟着我,在一边看我怎么操作。”说完话,杜大忠大步朝他的机床走去,杨晓卉紧跟其后。   杜大忠别看外表粗大,实际人很细心,看到杨晓卉一幅半懂不懂的样子,耐着性子给她讲解机床操作步骤,讲的她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熟悉的工人们一个个勾肩搭背的去食堂了,杨晓卉连忙扯出一抹笑,“杜师傅,那我去吃饭了。”   杜大忠把今天一整天的话都说完了,无力地摆摆手,让她去。   顺着人潮,杨晓卉很快就找到了食堂了,外面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面积倒是不小,食堂一共有三个窗口,一个打主食的,一个打菜的,还有一个专门打汤的窗口,除了打汤的窗口稍微冷清一些,其他两个窗口被来的早的工人排起了长队,更有些工人已经吃起了午饭。   闻着食堂里面饭菜的味道,她摸摸肚子,还真饿了,早餐就吃了几口,当然会饿了。杨晓卉没有去排队打饭菜,因为葛红花会准备饭菜,早上来上班,把盒饭放到食堂,中午时食堂会安排人蒸热,只要到靠墙角的一排桌子上去找自己的盒饭就可以了。   杨晓卉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杨家专属的饭盒,葛红花怕自己饭盒和别人的弄错,在饭盒上都刻了杨字,这个丑丑的字是杨建国刻的,所以很容易区分。   正想找个座位坐下,就听到一声大喊,“小妹,快过来!”   循声望去,杨建国在前面朝她不住的挥手。杨晓卉拿着饭盒走了过去,杨建国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坐了五六个的小青年,见她走来,他推了推左边的一个黑脸二十来岁的青年。   “黑子,往旁边坐一个位,我小妹要坐呢。”   黑子裂开嘴,露出白晃晃的牙,“你小妹也是我小妹,给妹妹让个坐,是哥哥应当的。”说完就利落的朝旁边挤,挤出了一个座位让杨晓卉。   杨晓卉刚坐下,杨建国就凑过来要看她的饭盒里的菜,一看到和自己的一样,都是咸菜和窝窝头,嘴角抽了一下。   “妈对咱们真是一视同仁啊。”杨建国发出感慨,同情地看了眼小妹,然后拿着窝窝头大口大口地吃着,时不时夹几筷子咸菜配着吃。   看到又是窝窝头,杨晓卉的胃口一下子没有了,可是肚子咕咕叫着,只能迫不得已拿着窝窝头啃,那咸菜一看就很咸,她是一口都没吃。   杨建国吃饭一向很快,他吃完自己饭菜后,就盯着杨晓卉吃饭,虎视眈眈的。杨晓卉本来就没有胃口,又被他这么盯着,觉得都浑身不自在。   “二哥,你还要吗?我吃饱了。”她迟疑了一下,把窝窝头递给杨建国,自己吃过的东西给别人总觉得不礼貌,而且心里也有妨碍,可在缺少粮食的时代,是万万不能随意浪费粮食的。   杨建国当然不会拒绝,虽然有那么一咪咪的小愧疚,但是比起从来没吃饱的肚子,那丝愧疚早就飞了。   “小妹,你吃饱了,真的饱了?”   杨晓卉点头,杨建国笑嘻嘻的接过窝窝头,小妹吃饭像猫一样,根本就没吃几口。   “二哥,咸菜你们分着吃吧,吃完了饭盒帮我洗了啊。”杨晓卉交代一声就离开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黑子胳膊肘撞了撞杨建国,正在吃窝头的他一下子噎住了,好不容易缓过来,杨建国重重得拍了黑子好几下。   “建国,你小子的心挺黑啊,亲妹子的窝窝头也骗。”   “谁骗了啊,是我小妹吃不完,给我的,你们几个不都看见了吗,可别听黑子颠倒黑白啊!”杨建国一阵嚷嚷。“这是对我的人生攻击。”   “是啊,黑子,是人家妹子自愿给的,我要是有几个这样的妹子就好了。”   “一个个都在白日做梦,只有我小妹才会这样,她那是心疼我。再说小时候我对她可好了,爬树上给她摘枣子,小河给她摸小鱼…….”   “吹吧,接着吹。”小青年们打打闹闹,吃饭吃的很是热闹。 第2章   杨晓卉靠在墙上,听着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啊,虽然没怎么享受到父爱母爱,但是她家有钱啊,很有钱的那种,除了被爱,真的没什么也不缺。   头脑灵活的杨父抓住改革开放的尾巴,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青年,到城里讨生活,娶了城里的女人,前期靠着妻子娘家扶持,一步步成长为饰品行业里的龙头老大。   他和杨母没什么感情基础,当初会努力讨好杨母,也是为了在城里扎下根,想少奋斗几年。没想到娶了杨母以后,机遇来的很快,而他又恰好抓住了,然后爆发了。   对于杨晓卉这个独生女,要什么给什么,生意忙,没时间陪老婆孩子,那就给钱,一大把一大把的给。杨母一开始会和他吵架,时间长了以后,她的心也冷了,只管自己出去打麻将做美容,全世界到处旅游,也不管女儿。杨晓卉长大后真的觉得她很有克制力,这样都没有变坏,还从美国学成归来,真的太乖,太懂事了。   小的时候会为父母的忽视而难过,然后就养成了一难过就乱买东西,后来渐渐的,不难过也买东西,而且越买越多,还不让扔,为了让她有地方存放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杨父专门给她买了一套大别墅,除了她自己的房间,其他房间要么装修成工作室,要么专门当做仓库装着东西。   她还有很多零食没有吃呢,很多快递箱都没拆,早知道会来到这里,当初就不会因为重了一斤没吃晚饭了。好后悔啊,人生要是能重来一遍就好了。   天上的云朵飘来飘去,变幻莫测,好像棉花糖啊,真想咬一口。   下一秒,突然感觉到手里好像多出什么,低头看去,是一袋棉花糖,包装很可爱,就是喜欢着包装,她一次性就买了四五袋,买了后就没兴趣打开吃,随手扔到桌上了。   现在这袋棉花糖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她有金手指?就像以前看的重生小说一样,女主都有一个空间,她是不是也有一个呢,要不然棉花糖从哪里来的呢。   杨晓卉捂住嘴里想发出的尖叫,冷静,冷静,先要弄明白金手指是什么。一个深呼吸后,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静下心查探是否有空间存在。   真的有空间!是她爸爸给买的那个大别墅随她一起来到这里了,里面的东西一个也没少。   心念一动,手中的棉花糖不见了,再往空间里看去,棉花糖稳稳在桌子上呢。来回又试了几次别的东西,得出一个结论,空间里的东西她都能拿出来,至于她本人能不能到空间里,暂时还不能实验,毕竟工厂里人来人往,不安全。   拿出一块巧克力,拨开包装塞到嘴里,浓郁的甜味弥漫开来,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这时下午上工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杨晓卉把巧克力吃完,紧赶慢赶地回到二车间,杜大忠已经在车床边忙活开来了。   见她回来,杜大忠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示意她在一旁看着,就继续忙活了。   一整天虽然没有具体做什么事情,等到下班后,杨晓卉活动了一下脖子,都僵硬了。在杜大忠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敢不认真学着,虽然半懂不懂的。   顺着下班的人潮走到厂门口,杨建国已经在那里等了一小会儿了,他是一下班就直接窜出去,想到小妹第一天上班,是要等她一起回家的,至于杨一山都会在厂里留一会儿,父子俩每天上班是一起去的,下班都是各走各的。   左等等,右等等,还不见杨晓卉来,杨建国有点心焦了,他想可能是有人仗着老资格欺负小妹了。正准备往厂里冲,就看到杨晓出来了。   “跟二哥说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别怕,二哥给你出头的。”说着,杨建国还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一副她一说出人名,马上找人算账的样子。   杨晓卉连忙拉住他,摇头,“二哥,没人欺负我。杜师傅教我呢,他还没走,我怎么敢走啊。”   见杨建国将信将疑的模样,杨晓卉连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吃亏受欺负的,如果有人敢欺负她,一定会找二哥的。   杨建国这才相信,放下拳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叮嘱道:“小妹,以后在厂里有人欺负你,跟二哥说,二哥给你出气。”   看着信誓旦旦的杨建国,她心中涌出些许感动,虽然这个二哥没有钱,也不靠谱,总是眼热她手里的窝窝头,但是他却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以后对他好一些吧,她心里默默地想着。   一到家,在火柴厂上班的葛红花已经下班在厨房里忙活晚饭了,杨晓卉把俩个饭盒拿进去。   葛红花一边和玉米面,一边问她:“今天上班咋样啊,教你的师傅对你好不好,学了些什么啊,难不难……”   杨晓卉垂下眼帘,敷衍的都回好,葛红花见问不出个什么,就觉得小女儿在狭小的厨房里面很碍事,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循着记忆,杨晓卉回到房间,关上了门。这是个只有三平方的小房间,放了一张双层木床,和一个长方形的柜子后,走动就十分狭窄了。六年前,杨一山考虑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也不方便了,花了三元钱买了五块薄木板,敲敲打打把一个八平方米的大房间,隔成两个房间,大一点给三个儿子住,小一些给俩个女儿住。   是的,本来还住着杨晓卉的三姐杨晓芹,可惜她没有住几天,就成为知青下乡了,当时家里的老大杨建设参加工作两年了,老二杨建国刚被安排进机械厂,为了这俩儿子,杨一山把他的关系和脸面都用尽了,实在没有能力再安排杨晓芹进厂了。按规定一户家庭要有一个子女上山下乡,杨建兵那年才12岁,杨晓卉更小,合适的只有杨晓芹了,于是她就这样成为知青,去了山西。   六年间,也许是怨恨杨一山夫妻,杨晓芹很少寄信回来,有时候收到葛红花寄的粮票布料也从不回信。葛红花经常会因为她,跟杨一山吵嘴。   杨晓卉听了听屋外没动静,大概杨建国已经跑出去和他的狐朋狗友玩了,只有到了吃完饭的时候才会回来,正是可以试验空间能不能进去的好机会。   心里默念了一句我要进去,一瞬间,她就出现在别墅里,里面的一切那么熟悉,那么美好,扑面而来现代的气息,真好啊。   她的大房间,她的公主床,她的电脑啊。杨晓卉发疯似的从楼上跑到楼下,一屋一屋的转,看到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暗自庆幸她的购物癖,收藏癖,要不然哪有那些物资陪她熬苦日子啊。   当然最要感谢是她有钱的爸爸,舍得为她花钱,愿意买这套面积有六百五平方的大别墅,还不包括地下室的俩百面积呢。不知道失去了她,他们会不会伤心难过啊,不过现在技术那么好,夫妻俩绝对还会有孩子的,希望没了她以后,能好好爱第二个孩子。   悠闲地躺在床上,杨晓卉斯开一袋牛肉干,边吃边感叹,原来牛肉干这么好吃,再回想起当初由于味道好,买了20箱,心里美滋滋的,总算不用顿顿吃窝窝头了。   至于保质时间,杨晓卉想的很开,既然她都有了空间,那空间的时间应该是静止的,就跟小说一个样。   吃了半袋牛肉干,杨晓卉就出了空间,她还不知道空间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不是一致的,如果一致,到时候葛红花叫她吃饭,发现她在房间里消失了就不好了。   为了弄明白时间是否一致,她特意走到厨房,低声问葛红花:“妈,有什么要做的吗?”   葛红花正是忙的时候,家里好几口人的饭食,就算简单做,也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她根本就没时间理睬小女儿。   “快出去,出去,别来捣乱了。”家里的饭,葛红花是不放心任何一个人做的,平时都是她自己做,这样才会好控制粮食,一个窝窝头用多少粮食都是经年累月做着就知道多少正好够吃的。小丫头片子馋,手一松快,月底就没发过了。   所以杨晓卉很少做饭,都是做其他的家务,扫地洗衣服等等。   她的话正合杨晓卉的意,只见她慢慢走到外屋,也是杨一山夫妻的房间兼餐厅和客厅。墙上挂着一个钟表,是杨一山几年前得了技术标兵的奖励,看看时间,六点十五分了,回来的时候她瞄了一眼,六点十分,在空间里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现在没过去多久,也许空间的时间也是静止的。   那不是想在空间里面呆多久就多久吗,出来时外面的时间还是刚进去的那会。保险起见,下次再找时间验证一下。   等葛红花窝窝头蒸好端到桌上时,家里的人一个个回来了,先是杨一山,接着杨建国和杨建兵陆续出现。   杨建兵今年高三,去年国家宣布可以考大学了,杨一山就把考大学的希望寄托在杨建兵身上了,他的成绩还不错,虽然中间耽误了几年,可这批人不都一起耽误了吗。   看到他学习刻苦,葛红花时不时会买鸡蛋,背着杨建国和杨晓卉,给他补身体,怕他营养跟不上。   对于葛红花的偏心,杨建国嘴上嚷嚷着不公平。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着窝窝头配稀粥,还炒了一盘新鲜的青菜,看着青翠欲滴,夹一口吃在嘴巴里,除了有点咸,没滋没味的。杨晓卉吃了牛肉干,肚子就半饱了,吃了三四口,就照例把窝窝头递给杨建国,现在她把吃剩的东西给别人越来越熟练了。   杨建国也毫无心理负担的接下,按他的想法来说,如果小妹真的吃不饱,也不会把窝窝头给他吃,这说明小妹的胃口很小。   看着小女儿喝了俩口稀粥就回房了,葛红花和杨一山对看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第3章   晚上,葛红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推了一下杨一山,“你说晓卉是不是病了,这两天都没吃什么。”   杨一山沉默了一会儿,“不像是病了,她的胃口一向都不好,也许是馋了。他妈,过些天发了工资,给她买几个鸡蛋补补吧。”   葛红花没有答应,家里壮小伙两个,虽然三个人拿工资,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的,再加上杨一山心疼杨建兵,经常买鸡蛋给他补身体,票证本上每个人一个月的鸡蛋供应才半斤,加在一起给杨建兵吃都还不够,还要去黑市买高价鸡蛋,一个月光在他身上就花了不下十来块钱。   现在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只有二十几元,十来块真不是小钱啊。   杨一山心里也知道供四儿子上高中很困难,厂里传出消息要招临时工,马上就让小女儿辍学了,多一个人上班,家里的负担能减轻不少。   家里孩子多,难免有几个是安静乖巧的遭忽视,杨晓卉就是那一个,看见好吃好穿的从来不会跟家里要,葛红花的心自然而然地就多照顾会要吃喝的孩子。也别说不公平,父母的心都是偏的。   看到葛红花保持沉默,杨一山叹了口气,“他妈,把建兵的鸡蛋拿出几个给晓卉,让孩子解解馋,就好了。”   都是穷闹的,要不然葛红花怎么会舍不得给小女儿买几个鸡蛋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一转眼,半个月都过去了,杨晓卉本以为会适应不了,实际上她很快就融入了生活之中,虽然照样吃不惯窝窝头,常常偷吃空间里的零食,原先黄黄的脸色倒是慢慢白润起来了。   她还是跟着杜大忠学习,杜大忠偶尔让操作了俩次车床,每次都心惊胆战的,车床开起来的噪音,机械冰冷的机身,总是让她小心再小心,就怕出事故。   就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杜大忠很是看不过眼,总是跟工友说,丫头片子,胆子就是小,想当年他师傅让他操作机床时,他一蹦三跳,高兴的不得了。   嘴里说着不满意,杜大忠还是满喜欢杨晓卉这徒弟的,细心,反应快,不像那些混小子还不会开机床,就想跃跃欲试。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杨晓卉照例和杜大忠说了一声,就朝食堂走。   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叫她,“晓卉,过来!”   是原身杨晓卉的初中同学叶秀秀,俩人很是要好,她进了食堂当临时工。当时在食堂做事可是肥差啊,再饥荒的时代都饿不到厨子,你看那厨子是不是一个都肥头大耳的。   叶秀秀她爸花了一个月的工资和十斤鸡蛋才把她塞进了食堂,当然她在食堂当掌勺的二姨夫也出力不少,要不然别人也能花钱,为什么进不了呢,当然要看关系了。   杨晓卉进厂第二天就遇到叶秀秀了,她还有些埋怨杨晓卉为什么不都去找她玩了。那个时候杨晓卉穿过来没几天,心事重重的,哪有心思理会原身的朋友呢。   一看她进来,叶秀秀把她拉到食堂后面,这里不是食堂员工是不能进来的,可叶秀秀是谁啊,掌勺李师傅的外甥女,再加上嘴巴甜,没过多久,食堂上上下下都处的不错,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喏,你的饭盒。”叶秀秀把杨晓卉的饭盒递给她。   杨晓卉打开一看,饭盒里面照例一个窝窝头和萝卜,然后还多了个鸡蛋和豆腐。鸡蛋是葛红花偷偷放进去的,豆腐是叶秀秀从大锅饭菜里面偷偷划拉进来的。   食堂的员工都会偷偷拿点东西,你要是故作清高不拿,那在食堂是混不下去的,叶秀秀她爸爸为什么要把女儿弄进食堂,也是因为这不能明说的福利。   然后杨晓卉因为沾了叶秀秀的光,经常能换换口味。她用筷子把鸡蛋一分为二,夹了半个鸡蛋放到叶秀秀的盒饭里面,常常吃她的,就要投桃报李,要不然朋友会不做下去的,一个老是占便宜的朋友,总是不长久的。   叶秀秀一口慢慢地吃着鸡蛋,吃的香喷喷,她的家庭条件比杨晓卉家要好,叶家就两个孩子,叶秀秀和她哥,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他们兄妹。   几年前,叶家哥哥响应政策光荣的成为知青,上山下乡了,叶妈妈心疼儿子在乡下吃苦受罪,把省下好吃的寄给儿子,所以说叶秀秀在家吃鸡蛋的机会也不多,她也心疼哥哥在乡下受苦。   “你说你妈还能给你带几次鸡蛋啊,都吃了五个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杨晓卉昨天路过厨房看到葛红花在数鸡蛋的数量,数了一遍再数一遍,大概是供应杨建兵的鸡蛋快不够了。   “哎,吃鸡蛋的好日子到头了。”叶秀秀长长地叹气,老气横秋的。没多久又对杨晓卉挤眉弄眼,“没事,以后我供应你吃好吃的。”   杨晓卉也笑嘻嘻的回,“好啊,那我以后就吃你的了。”   俩人打打闹闹,午饭时间就得飞快,杨晓卉把饭盒留在食堂,就赶着去上班了。   下班的时候到了,和杜大忠道了别,杨晓卉就去找叶秀秀了。叶秀秀把饭盒还给她,还对她眨眨眼,这是说明饭盒里面她又放了东西。   俩人走了一小段路,叶秀秀就和她分开了,家的方向不一样。杨晓卉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经过一个小巷时,杨建国突然从里面跳出来。   “小妹!”   吓了杨晓卉一跳,杨建国次次都会来这么一次,然后她次次都被吓一跳,因为他吓人的地方都不一样,谁知道他会从哪里窜出来呢。   看到杨晓卉抚着胸口,平复心情,杨建国哈哈大笑,他家小妹真胆小,都吓了多少回了,还上当。   杨晓卉见到他贱兮兮的样子,生气了。理都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杨建国在后面拉着她的手,“小妹,小妹,不要生气了,是二哥不对,二哥给你出气!”   听到这话,杨晓卉不朝前走了,双手交叉看他怎么给自己出气。   杨建国真想打一下自己的嘴巴,什么话都乱说,但看到小妹誓不罢休的模样,眼珠子一转,拍打着胸膛,拍的砰砰响。有一掌没控制好力道,拍的太重了,疼得他捂着胸口直叫唤。   看着杨建国装模作样打自己,后来打太重了,杨晓卉本来就没有多气,只是抹不开脸。   “好了,二哥,你还想不想吃鸡蛋啊。”她拎着盒饭晃了晃。   一听到鸡蛋,杨建国马上安静下来,伸出手去接盒饭。等他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鸡蛋,还有一小块肉,真的是一小块,还没有块橡皮大呢。   葛红花的鸡蛋早就被她和叶秀秀分着吃了,这个鸡蛋是她刚刚从空间放到饭盒里面的,至于肉吗,是叶秀秀给的,她对杨晓卉还真的是好。   杨建国先是把肉夹出来,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看的杨晓卉心酸酸的。杨家孩子多,她和杨建国在家里是被忽视的,老大杨建设是头一个孩子,在杨一山夫妻心里总是不一样的,老三杨晓娟是第一个女儿,生了两个儿子后,对于这个女儿也是喜欢的,老四杨建兵爱读书,学习好,看着就会有出息,也疼爱,就他们俩爹不疼娘不爱的。   家里有好吃的好穿的,都会先紧着那三个,杨建国从小到大除了生病就没吃过鸡蛋了。   把饭盒里面的鸡蛋和肉吃的干干净净后,兄妹俩才朝家里走,杨建国一边走一边对杨晓卉说,“小妹,全家就你对我最好,把鸡蛋给我吃,以后有二哥一口就有你一口,二哥永远都会记着你的鸡蛋的。”   这句话从她把鸡蛋给杨建国吃后,每次他都会说,对于现代人杨晓卉来说几个鸡蛋不算什么,杨建国太瘦了,一米七八的各自,都不到一百斤,难得有葛红花补贴鸡蛋,她才能拿出鸡蛋给他吃。   但对于杨建国来说,都是真心话,他家小妹把鸡蛋省下来给自己,鸡蛋多好吃啊,可是葛红花偏心,他很少吃到,小妹是家里对他最好的人,以后小妹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   回到家里,就看到一个二十四五的灰色工服的男青年,坐在椅子上和另外一个二十一二的黑点白衬衫的女青年说着话,这俩是杨晓卉的大哥杨建设和大嫂金爱莲,他们都是罐头厂的职工,单位分了一套一居室,平时他们都是在那边,偶尔回家打秋风。 第4章   “二弟和小妹回来啊。”大嫂金爱莲笑盈盈的说,她个子不高,可长得白净,又爱收拾打扮,在罐头厂也算一朵小花,当初杨建设为了追求她,可是花了不少的精力和金钱。   约女孩子出来,是不是要逛街看电影,那就要买汽水瓜子什么的零食,要不然人家女孩子凭什么要跟你出来,抠门的连瓶水都不舍得买。换季的时候是不是要送点布票,让人家凑件新衣裳穿,天冷的时候是不是要买瓶雪花霜送过去啊。   这么一来二去,杨建设的存款见底不说,偶尔还朝葛红花要钱花。那个时候杨建设已经转正没两年了,自从转正后,他的工资就不像临时工时期,交一半家用了,他只上交八元,剩余的二十三元都自己花用,葛红花也没向大儿子要,儿子大了,身上也得带点钱了谈对象了。   金爱莲家里三姐妹,就属她长得好,金家父母本来指望着三女儿找个家里负担轻,能帮衬的人家,以后拉拔一下金家小弟,可没想到三女儿死活就看上杨建国,拆都拆不散。   杨家条件不好,孩子多,负担重,可是死丫头就看上了杨建国高大,人长得周正,对她也体贴。   金家看拗不过三女儿,就狮子大开口,要了杨家二百八十元的聘礼和六十斤白面才同意婚事。   二百八啊,杨一山工龄长,一个月工资四十五元,粮票三十八斤,其中细粮就四斤,剩下的都是粗粮玉米面之类,还厂里还会发些工业票,看着不少,可是工资粮票月月要花的,真正存下的没多少,更不要俩个大些的儿子工资少,大儿子每月上交八元,二儿子倒是都上交,临时工才十五元,够什么呢。   可是大儿子好不容易谈个对象,为了不吹了,杨一山花光了家里的存款不说,还倒欠了不少外债给置办了家具,还咬咬牙买了一台收音机,金爱莲看到小姐妹结婚有,死活要买,不然就不嫁了,就这样家里过的一直紧巴巴的。   结婚时金家为了面子好看,陪嫁了四床棉被,还有一辆自行车,是金父托关系从邮局买来的淘汰的二手自行车,别看是半旧的,重新上漆后,跟新的也没差什么了。   因为这辆自行车,金爱莲嫁进杨家底气十足,到处跟左邻右舍说谁家会给女儿陪辆自行车啊,也就是她爸妈才舍得啊,所以她当得起杨家的聘礼。   大家都知道她的那辆自行车,每次俩口子回来,车铃都叮叮响,那就是杨建设回来了。   他俩结婚没一个月,就申请到了单位宿舍搬出去了,罐头厂有钱啊,那年正好兴建了一批员工宿舍,他们俩都是罐头厂员工有优势,很容易就申请到了。   至于他们结婚欠下的债务,杨建设装作不知道,都扔给了杨一山夫妇。他们俩口子都上着班,又没有孩子,没有债务,日子过得很悠闲,就这样,还经常回杨家蹭饭吃。   葛红花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听到外面车铃声,就知道老大俩口子回来了,出去一看,杨建设在停自行车。   杨建设停好车,就看到葛红花迎过来,上前和她寒暄了几句。葛红花有大半个月没看到他了,很是高兴。   “妈,这是我特意从厂里拿给您的橘子罐头,给您慢慢吃,里面的橘子水可甜了呀。”一边的金爱莲举起手里的橘子罐头,说是橘子罐头,实际里面都是橘子水,橘子肉是一点也没看到。可橘子水也能甜甜嘴啊,她平时最爱做这些表面功夫了。   “妈,在做晚饭吧,要不要我帮忙啊。”金爱莲也就是随口一说,她在自己家里都不常做家务活,大部分都是杨建设做的。   “不用,不用,你们在外面坐着,待会儿就好了。”葛红花接过罐头回到厨房,收到橱柜里,橘子水喝完了,玻璃瓶也是好东西,可以喝水,装东西,也就是金爱莲他们靠厂吃厂,才会有这好东西。   想了想,葛红花又打开碗柜,拿出小袋面粉,这是全家供应的细粮,平时过年过节才会吃,今天不是老大回来了吗,就做一些,大家都打打牙祭。   她舀了一碗面粉,准备收起袋子,犹豫了一下,又舀了半碗,建兵念书辛苦,也要补补。面粉并不白净,跟现代白乎乎的细腻面粉不一样,里面还有些颗粒,是麦子没有磨干净,有壳在里面。   可这样的面粉都是限量供应,一般人家难得吃几回,更多的人为了家里能吃饱,还会把细粮换成粗粮吃。   等杨晓卉他们到家了,就闻到一股香味,杨建国一闻就知道是葛红花在做鸡蛋葱花饼,不年不节的,他妈怎么会想起做这个呢。   本来还有些疑惑的杨建国一看见杨建设俩口子,就知道他妈是心疼大哥了,可他大哥的日子过得比家里宽裕多了。   “哟,这是谁啊,大哥大嫂啊,都多久没回来啊,带什么东西回来了吗,妈都做鸡蛋葱花饼了。”言下之意就是老大俩口子拿不值钱的东西回家来骗吃骗喝。   杨建设一听弟弟阴阳怪气的话,脸红脖子粗的,指着他说不出话来。金爱莲也气的不轻,家里就这个二弟总是看不惯他们。   杨建国看到老大夫妻气的不轻,心里很痛快,一溜烟地就去了厨房。   留下杨晓卉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杨建国对谁这么不客气,看来杨建设夫妻人品确实有问题啊,要不然怎么会跟家里的兄弟处的不好呢。她和杨建国相处了半个月,相信他的为人的,不会故意针对谁。   “大哥,大嫂,我先回房了。”杨晓卉说完后,也离家了硝烟厂,杨建国他们的气还没出,搞不好会拿她出气,当然要快溜了。   金爱莲还气呼呼的,“建设,你看看你家的弟弟妹妹,老二总是拿咱们当仇人,小妹呢,也太没有礼貌了,我是她大嫂,每次来都爱答不理的,什么样子啊。”   她拿杨建国没办法,柿子挑软的捏,就在那边说了一通杨晓卉如何如何不好。   对于杨晓卉这个乖巧的妹妹,杨建设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心情平静下来,还解释了一下,“爱莲,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妹就是这个性格,跟我这个大哥也一样没话说。好了,好了,   别气了,明天休息,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咱们一起去看。”   金爱莲听到看电影,眼睛亮了不说,也不气了,她最喜欢看电影了,“什么时间啊?”   “晚上7点,吃完晚饭咱们就去看。”   “好呀,好呀,咱们也好久没去看电影了。”   杨建设哄得妻子的脸色好起来,心算是放下来了。金爱莲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一生气,能跟他闹很久别扭。   杨晓卉一回房间,就锁好门,免得有人突然闯进来。她没有心思理会外面的官司,反正杨建国没吃亏。   她也没有进空间,坐在床上吃着从空间拿出来的薯片,吃的很满足啊,多亏了这些零食,她才支撑了下来。让个现代人天天吃缺斤少两,缺油不少盐,粗糙不能下咽的窝窝头看看,谁能受的了。   呆了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杨建国中气十足地喊她吃饭。   餐桌前,人都坐齐了,大家都盯着正中间那盘鸡蛋葱花饼,杨建国最没有出息,差点对着流口水,也是家里就他最亏嘴。   见她出来,杨建国招呼她,让她坐在他身边。   “小妹,快坐好啊。”   等一家之主杨一山动筷子后,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一瞬间就把不多的几张鸡蛋饼瓜分了。   杨建国手最快,他夹了四张鸡蛋饼,把另外两张给了杨一山和葛红花,他知道他们不会和孩子抢,剩余的两张自己一张,给了杨晓卉一张,平时都吃小妹的粮食,有好吃的也要分她一份。   杨晓卉没想到他们手快,没有夹到鸡蛋饼,本来还想换换伙食呢。待看到杨建国分了她一张鸡蛋饼后,心里顿时热呼呼的,没白给他鸡蛋吃,还算有良心。   杨建设手也快,夹了两张鸡蛋饼,和金爱莲一人一张,自顾自吃的喷香。   至于杨建兵当然也夹到一张了,鸡蛋饼家里很少做,真好吃。看到他吃完了,杨一山把自己的鸡蛋饼分了一半给他,他也心安理得接过继续吃着。   “建兵念书辛苦了。”杨一山说了一句,也不理会其他孩子的目光,拿着窝窝头吃着。   吃完晚饭,杨建设俩口子坐了一小会儿,就骑着车叮叮地回去了,也不说留下来帮葛红花把碗洗了。   碗本来要杨晓卉洗,家里的家务活大部分都是她在做,葛红花平日也是在火柴厂上班,一天下来,还要回来做晚饭,洗衣服,根本忙不过来,杨晓卉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家务活。   而杨建国自从吃了小妹的窝窝头和鸡蛋后,碗就他洗了,葛红花知道是他洗的,也没有说什么。   杨晓卉先是烧了壶热水,兑这凉水在厕所里擦了擦身体着这就算洗澡了,现在还是秋天,天还有些热,再加一天在厂里灰头土脸的,回家当然要洗洗,就算葛红花每天看到她烧开水用的煤球总是皱着眉,也没说什么,毕竟姑娘大了,爱干净,照她来说,每天洗脸洗脚就行了。   毕竟城里不比乡下,样样要钱要票的,乡下种田有稻草,玉米杆,再不行还可以去山上砍点柴。葛红花精打细算的,每月多余的钱好不容易还完了大儿子结婚拉下的饥荒,但底下不是还有四个儿女吗,不是要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吗,二儿子可跟大儿子只差了两岁啊,愁死人了啊。   杨家三个男人就简单的多,打上肥皂,用凉水一冲这就算洗完澡了。杨晓卉这个娇贵的现代人看的直打哆嗦,能水她撩过,凉凉的,冲在身上会打个激灵,还好杨家父子身体还算好,受的住。   她每天回房睡觉时都要先回一趟空间,再用热水洗一次澡,不然就擦擦身体怎么算洗澡了呢。接着全身上下抹好身体乳,敷上面膜手膜,又躺按摩椅上半小时,清洗了手脸才心满意足的出空间。她发现自己的要求越来越低了,每天洗个热水澡,按会摩居然就满足了,好想哭啊,那个娇气,讲究吃穿,固执毫不妥协的杨晓卉已经越来越远了。 第5章   等全家人都洗好澡,杨晓卉乘着月光,拿着家里换下的脏衣服去外面的院里洗衣服,她家是机械厂统一建造的平房,每家的建筑规格和面积是一样的,都是两个房间,一个十六平方,一个十二平方,还有一个小院子,不大,院子左边是一个厕所兼洗澡间,还有葛红花种的一点葱蒜,右边是杨一山搭建的小厨房。在当时,这样的住房条件算很不错了,因为有厕所。   她走到水龙头边,把盆往昏暗的地方挪了挪,站起来看看角度,确定家里的人从屋里往外张望也不会发现什么,而且由于阴暗问题。左邻右舍探头也看不到什么。一瞬间,盆里的脏衣服消失不见了,那些衣服已经稳稳地躺在洗衣机中洗涤了。   衣服已经在洗了,没事做的杨晓卉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每天一感叹了。首先要谢谢那个杨爸爸,再谢谢诸天神佛,不知是哪位神仙出手,才能她带着空间过来,要不然天天洗衣服做家务,手会粗糙的见不了人了,本来就干着粗活,这么下去更没法看了。   借着月亮细细看了看逐渐养的细腻的双手,嗯,一步步来吧,比她刚过来时的瘦的只剩骨头的小黄手好看多了,如今算有了纤纤玉手的基础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把空间里洗好的衣服拿出来,带上从空间里保姆房找出的胶皮手套,打开水龙头,打上肥皂,装模作样的洗了一遍,为了消除洗涤剂的香味,也为了消除疑心,不然一点声响都没有,衣服洗好了,那不是见鬼了吗。   洗好衣服晾好后,时间还不到八点,既没有电视机,又没有电脑,也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人们都早早地躺床上睡觉了。   伸了一个懒腰,杨晓卉把盆放到一边,就推门回房了。   机械厂一个月放两天的假,早在一天前叶秀秀专门和杨晓卉说了声,约她第二天中午去逛百货商店。瞅她兴冲冲的模样,应该早选好了要买的东西了。杨晓卉过来后每天两点一线,上班,回家,还没有出去逛逛,对于百货商店也挺好奇的,正好看看有什么稀罕的东西。   中午,杨晓卉蒸热了葛红花留的七个窝窝头,杨一山和杨建国每人三个,她一个,又从坛子里夹出三人份的咸菜,杨建兵上课不在家里吃饭。   吃完午饭,碗收到水池里,杨建国已经自觉地拨开手龙头洗碗了。杨晓卉跟杨一山说了一声陪朋友去百货商店买东西,杨一山没有说什么,对于儿女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家里大事小事一般都是葛红花发话做主。   当杨晓卉收拾妥当,打算出门的时候,杨一山叫住了她,从兜里摸出一元钱,是他攒的私房钱。   “晓卉,身上要带点钱,有用。”   杨一山知道小女儿和食堂的临时工叶秀秀是初中同学,俩人处的好,以前还来家里了几次,大大方方,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叶秀秀有什么好吃都会给小女儿塞一点,可不能总是吃别人的,偶尔也要回请一下对方,这样做朋友才能长来长往的。   小女儿发的半个月工资都被葛红花收走了,手头没钱,做爸爸总要补贴一点吧。   杨晓卉眼睛一转,就明白了杨一山的用意,笑着接过钱,“谢谢爸爸。”   虽然钱不如那个杨爸爸给的多,但是那个爸爸有钱,这个爸爸穷啊,也是一点心意不是。路过厨房的时候,瞅到正洗碗的杨建国探头探脑,杨晓卉对他调皮的做了个鬼脸,就一溜烟的跑了,生怕杨建国拦住她要钱,她手里就一元钱啊。   杨建国别看吊儿郎当的,却是五个儿女中最孝顺的一个,月月工资准时交给葛洪话,然后等她给个七八块。他狐朋狗友多,大小伙肚子里都没有油水,经常凑在一起打牙祭,那点钱哪够啊,常常打饥荒,以前还骗过原主好不容易攒下的五毛钱,说起来真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从家里出发,走了十几分钟,看着天上的大太阳,虽然秋天,白天还是挺热的。杨晓卉从空间里拿出条手帕擦拭额间的汗水,这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往前一看,叶秀秀远远的朝她正招着手呢。   “晓卉!”心急的叶秀秀也没等她走过去就迎上来了,兴高采烈地挽着她的胳膊。   杨晓卉打量了一番叶秀秀,见她笑地合不上的嘴,问道:“今天你特别地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   叶秀秀抿着嘴笑笑不说话,一个劲地拉着她朝前走,都不像平时大大咧咧的她了,杨晓卉没有继续追问,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百货商店在城东,这一片是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有招待所,国营饭店,还有政府单位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一进百货商店,里面就没有多少人了,大部分人从百货商店门口经过,探出头瞧瞧新奇,很快又缩回了头,继续朝前走。老百姓都穷啊,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一年到头在百货商店也买不了几次东西,除非家中有喜事。只有一些小年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会经常出现在百货商店里买这买那。   叶秀秀一早就有目标了,她没有在一楼瞎逛,直接拽着杨晓卉上了二楼,直奔其中一个柜台,冲着里面穿着红格子衬衫的圆脸女青年喊:“表姐,我来了!东西呢,在哪里?”   那女青年是叶秀秀大姨家的二女儿,叫梅丽,今年整二十。只见她挑挑眉,弯腰从玻璃柜子里拿出一条色彩艳丽的红纱巾,轻薄透光,隐隐约约中还能看到里面镶的金丝。   梅丽板起脸,用没拿纱巾的手拍打下叶秀秀伸过来的手,“急什么急啊,都是大姑娘了,还毛毛躁躁的。让小姨知道了,又要挨顿说了。”说完,才把纱巾递给她。   叶秀秀嬉皮笑脸的也不生气,表姐打的轻,不疼,而且她早就习惯了表姐对她的说教。接过红纱巾后,倒也没忘记一边的杨晓卉,拉着她一起瞅着红纱巾。   红纱巾有什么好看的,杨晓卉见过多少好东西啊,这条纱巾真算不上什么,她扫了两眼,继续擦汗,被叶秀秀一路拉着跑,着实留了不少汗,浑身上下黏黏腻腻的,好想赶紧回家洗澡。反观叶秀秀也跑了一路了,却没出什么汗,还真有些羡慕呢。   叶秀秀足足看了十来分钟,把一条不大的红纱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恩,没有一点瑕疵,放下心拿着纱巾找梅丽开单了。   梅丽翻了个白眼,拿食指戳着小家子气的小表妹的额头,“我的面子都快被你丢光了,你表姐我是谁啊,我怎么会给你拿一件瑕疵品?还反反复复的看,一幅没见过市面的傻帽样。”   当初得知百货商店进了一批红纱巾,颜色鲜亮上档次,她从里面抢出了一条,就想着叶秀秀会喜欢,不然这种畅销货早就被内部员工瓜分一空,外人没关系根本买不到,没想到好心没好报。   叶秀秀笑嘻嘻的抱着梅丽的手臂,摇啊摇,“好表姐,别生气了,是我错了啊。红纱巾不是挺贵的吗,要是有瑕疵,我妈第一个不放过我,你也知道我妈这个人的…….”   “还用的着你检查吗,我拿的时候就检查了,一点瑕疵都没有。”   叶秀秀交钱,梅丽麻利的收钱开单,把钱和单子夹到木板夹上,嗖的一声,木板夹顺着铁丝飞到收银台那边,收银员站起来,拿下钱和单子,核对无误后,盖上一个红章,夹着单子的木板夹又嗖的一声回到梅丽这里。   杨晓卉就像看西洋镜一样,傻乎乎的看着他们的操作,正宗乡下人没见市面的傻模样。   梅丽拿纸包好红纱巾后,用胳膊肘推了推叶秀秀,无声的问这是谁。   叶秀秀拍了拍额头,光顾着高兴,都没有给两人介绍一下,她一把拉过还傻站着的杨晓卉。   “表姐,这是我的初中同学杨晓卉,我跟她可要好了。”说着,又转头对杨晓卉说:“晓卉,那是我表姐,从小到大最疼我了,比我哥哥强多了。”   “哎呦,杨同学,我直接叫你晓卉吧。你好呀,都是这丫头不介绍,怪不好意思的,不要介意啊。”梅丽是个营业员,在百货商店送来迎往的,话说的还是有一定水准的。   杨晓卉也不拘束,落落大方的说:“秀秀人很好的,只是今天太高兴了,不然早就介绍我和…...”她迟疑着该怎么称呼梅丽,和叶秀秀一样喊表姐,有点上赶着巴结人家的意思。营业员可是一个好工作啊,有渠道买到一般人买不到的“瑕疵品”,谁家有人在供销社都像是高人一等了,何况是百货商店里。   梅丽看出她的纠结,笑着说:“我就直接叫你晓卉吧,我姓梅,你就叫我梅姐吧。”   “哎,梅姐,秀秀以前就跟我说梅姐人好,又漂亮,今天一看真是漂亮啊…..”杨晓卉漂亮话一通一通的,说的梅丽心花怒放,让她常常来玩。   三人又随意的说了会闲话,看到有人来梅丽柜台了,俩人就知趣跟她说了一声离开了。 第6章   出了百货商店没多远,叶秀秀按耐不住,把折叠整齐的纸包拆了,拿出红纱巾缠在脖子上来回摆弄,还让杨晓卉在一边出出主意,怎么系更好看。   杨晓卉倒是真心实意的出了几个以现代眼光来说还不错的系法,可惜人家叶秀秀看不上啊,嘴里没说什么,那小眼神里都是嫌弃。   哼!杨晓卉气啊,她都还没有嫌弃这条俗的不能在俗的红纱巾呢,反正怎么摆弄都入不了她的眼。可还别说红纱巾俗归俗,但配上叶秀秀红扑扑,满是胶原蛋白的圆脸蛋,还有那乌黑的两条麻花辫,就变得很显眼好看了。恩,配她这个土妞正正好。   “怎么又不带了?”   叶秀秀好不容易系出了一个满意的系法,转眼间又拆下来,收进纸包里了。   叶秀秀瞅了她一眼,用看着孩子的目光瞅着她,“你不懂,好东西要爱惜着戴,知道这条纱巾多贵吗?十元啊,虽然不要布票,我足足磨了我妈八天,她才同意让我买的。”说到这里,叶秀秀的心疼死了,临时工一月工资十五元,她的工资也是交到家里,之前发的半月工资还不够买条纱巾的,叶母为此还倒贴了三元。   买的时候光顾着高兴了,现在可心疼了,叶秀秀痛并着开心,一时呲牙,一时笑眯眯的,整个精神分裂啊。杨晓卉悄悄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怕让人觉得她俩是一伙神经病。   反正钱也花了,叶秀秀也光棍的很,又提议带着杨晓卉去公园玩。   去公园玩什么呢,玩走路。杨晓卉被叶秀秀带着走了足足三圈啊,大姐,你要是一开始就跟她说是玩走路,她才不会来受这罪呢。   叶秀秀不知道杨晓卉的怨念,还觉得她带着朋友见世面了,边走还边介绍公园里面少的可怜的景观。原主是个乖孩子,没有家人带领,就算在城里生活了十五年也没逛过公园,有天被杨晓卉说漏嘴了,她也想到看看外面什么样,就被叶秀秀可怜上了,势必要带她上一回公园。   “秀秀,休息一下吧。”杨晓卉真走不动了,以前都是车接车送,哪里用腿走过长路啊,她停下,锤着腿,再也不往前走一步了。   叶秀秀转身,痛心疾首地瞅她,“晓卉,你变了。”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不太对啊,像是什么啊,杨晓卉脑子短路,一时想不到,叶秀秀又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这点路,叫苦叫累的,一点都不像你了,你变得娇气了,这是不对的,我作为你的朋友,要帮助你改正缺点,重新回到原来那个你……”   杨晓卉左耳进右耳出,原来的杨晓卉早就不知道消失去哪里了,现在她就是杨晓卉,一个娇气,好吃懒做的杨晓卉,绝对不可能会变回原样了。   “秀秀,你不渴吗?”   叶秀秀一股脑的说了一通,嗓子都冒烟了,“当然渴了。”   杨晓卉说:“那我们去喝汽水吧。”第一次逛的时候她就发现公园里有个汽水摊了,正好去歇歇脚。   “好啊。”叶秀秀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时候又拉着她的手,一起去喝汽水了。   汽水两瓶六毛钱,是杨晓卉付的,她什么都不缺,有时候得的叶秀秀的好,却没有好法子把空间里面的好东西拿出去分享,难得今天杨一山给了一元钱,可以换叶秀秀的情。汽水不是很好喝,不过是色素兑香精,再加了一点气,喝到嘴里比不上以前喝的饮料。   叶秀秀倒是喝的很享受,她家条件好点,也是吃的好点,平时也没什么钱买汽水,现在自己挣工资了手头宽裕一些了。   “晓卉,别动!”叶秀秀突然叫了一句,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只见叶秀秀放下喝完的汽水瓶还给摊主,绕着杨晓卉来回打转,绕的她眼晕。   原来是她发现杨晓卉罩衫上的绣花,青色的罩衫绣着淡蓝色的花卉,很是别致秀气。   叶秀秀啧啧的称赞,“哎!真好看,是你妈绣的吗?手艺可真好,真齐整呀。”她的眼睛直盯着绣花瞅。   杨晓卉大言不惭地回道:“不是她,是我自己绣的。”   确切的说是她借助空间里的缝纫机缝的,当然整齐了,毕竟是机绣。有段时间她迷上了做手工,买了大批各色的布料和线,还有好几台不同功能的缝纫机,接着没做几次手工,兴趣就消失不见了,那些东西都放在其中一个工作室里分门归类的收起来了。   她原来的罩衫上面是葛红花缝的是补丁,手艺很一般,补丁打的挺明显,只不过平时上下班穿的是工服,就没有理会。今天是要出来逛街,穿着工服总觉得不习惯,而穿着补丁罩衫呢不得体,于是她就在空间里找出缝纫机,加工了一番,把原来的补丁用绣花遮盖住了。   其实杨晓卉更想换件别的衣裳,可杨家条件在那里,家里没有多余的布票,她的几件衣裳不是葛红花替换下的旧衣裳,就是杨晓芹几年前没带走的,家里很少给她做过新衣裳。空间里面倒是不少,可凭空多出一件衣服,会让家里人起疑心。所以她除了吃的上面改善了,其他上面和原主保持一致,没什么改善,日子过得很艰苦。   叶秀秀愣了一下,亲亲热热得搂着杨晓卉说:“哎呦,你的手艺真好啊,我有件衣服破了,我妈补的可难看了,下次你帮我补补吧。好不好呀?”   杨晓卉故意沉着脸,没有马上答应,急的叶秀秀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好话,才装的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叶秀秀为人大方,对她很照顾,这点小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怎么会拒绝呢,就是想逗她玩呢。   俩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又聊了些厂里的人和事,看到天色不早了,才各回各家。   杨晓卉哼着歌,慢悠悠地忘家里走,一整天的折腾下来,比上班都累人,像她以前逛街,看中什么,直接就买买买,花不了多少工夫,下次叶秀秀再找她出去逛街,肯定就不会去了。   快到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杨建国蹲在路边发着呆。   杨晓卉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就踮着脚尖,轻轻走到他的身后,“啪”的一声拍在他的后背,听声音拍的还挺重的。   接着跳到他跟前,大叫一声,“二哥。”   正陷入思绪的杨建国,被她一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滑稽的模样逗的杨晓卉哈哈大笑。   “小丫头片子,找打啊!”   杨建国年轻啊,身手很利落得爬起来,伸着手想吓唬她一下,又瞅她有恃无恐,不相信他会真打下去的神色,无力地放下手。   咕喃了一句先记着,下次一起打,就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了。   杨晓卉:“二哥,你在想什么啊?想的这么出神?”   平时这个点,杨建国应该走在回家的路上了,因为家里快开饭了。   杨建国瞅了瞅她,继续蹲着:“没想什么呢,小丫头片子不要年纪小小瞎操心,老的快。二哥,好着呢。”   杨晓卉:“……”   骗人,好的话,怎么到晚饭时间还不回家,平时吃饭最积极的就是杨建国了。   问不出什么,杨晓卉不打算和他耗时间了,他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如今逼着也没用。   杨建国一看她要回家,俩忙站起来,拦在她面前。   “二哥,到底有什么事呀?问你,你也不说,还拦着不让我回家。”   她真的要被磨磨唧唧的杨建国气死了,一点也不痛快,不像个男人。   杨建国瞅着自己小妹气呼呼鼓着的脸,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妹变了不少,以前她都不怎么跟自己说话,更可况做鲜明生动的表情。   真的很可爱!   “二哥,你还笑!”杨晓卉气得都跺脚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融入15岁的杨晓卉了,她的家境富裕,生活一帆风顺,很是养成了一些小性子,却还没有这么幼稚,想来是融合了原主年龄的缘故。   杨建国笑了两声,就收敛住了。生气的女孩子不好惹,他有血泪教训啊。   “好了,二哥不笑了。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回家吗?”   想知道啊,杨晓卉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   杨建国把下午发生的事情简单了说了一遍。   原来中午杨晓卉走了没多久,他也洗好碗出门溜达了。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是杨一山大哥杨大伯家的小儿子杨建华,他是特地来跟杨一山说,秋收后要结婚了,这次邀请他务必回去喝喜酒。   上次他订婚的时候,机械厂有一批援建任务要赶工,杨一山没有去,他都不去了,葛红花这个做婶婶的也顺势没去了,她可舍不得扣工资。那次杨一山寄了二十元钱给他,当做叔叔的心意,葛红花虽然觉得多,但也没说什么话。   杨一山当然答应了,最近厂里的任务不重,一定会回去参加亲侄子的婚礼。杨一山上面有个哥哥杨大伯,下面还有两个妹妹,而杨大伯是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了杨建华,杨一山对于这个唯一的侄子也是很上心的。   他的三个兄妹都在农村种地,条件都不怎么好,杨大伯还奉养着老母亲杨老太,所以他每月都要寄五元给杨老太当生活费。 第7章   杨建华跟杨一山说了些家里中琐事,又说了杨老太有小半年没见他了,想他了。几句话就把要说的说完了,他拘束不自在了。   从小到大,就听他爸,他奶说二叔是杨家,乃至下龙村都是头一份的出息人,十里八乡,有几个人能像他二叔洗干净泥腿子,进了工厂上班当工人呢,不用风吹日晒地种田,最后还娶上了城里媳妇,在城里深深的扎下根。二叔的励志事迹是整个下龙村最艳羡的。   他没话说,而杨一山一贯沉默,俩人你瞅我,我瞅你,看了半响,杨建华觉得脸都僵了。   杨建华:“那二叔,我先回了啊。”家里为了筹备婚事,还有很多需要忙的事呢。   杨一山叫住他:“先等等。”   说着,他起身走到衣柜边,背着身从里面拿出块叠着的手帕,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两张大团结,犹豫了一下,又抽出一张。这钱是给侄子结婚使得,能宽裕一点。杨大伯家条件不好,他怕自家大哥到时候钱不趁手,找人借钱,难啊。   就这三十元惹出了一场风波。   葛红花下班回来,没顾得上做晚饭,先走到衣柜掏攒着的钱。她娘家大哥葛大舅厂里有一批便宜不要票的猪下水处理,葛大舅一知道到消息,就通知俩妹妹,让她们明天一早带着钱过去。   家里的伙食没油水,孩子们长得都瘦瘦巴巴,老二一米八的个子,精瘦精瘦;老四读书费脑子,也瘦的让人心疼;不用说小女儿了,风一吹就要飘了,都得补补。多亏大哥有什么好事都想着自己,要不然就买不上便宜肉,猪下水当然也算肉。   看着拿出的一元纸钱,总感觉哪里不对,还是数数吧,也安心一点。没想一数真数出了差异,为了怕数错了,又数了一遍,钱少了!   她对自己的孩子还是了解的,绝不会干这小偷小摸的勾当,而且放钱的地方就她和杨一山知道,了不得了,出了家贼了!   杨一山正从外面溜了一圈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葛红花脸拉的老长,坐着生闷气。   一想就明白过来,东窗事发了,躲都来不及躲。   一个跳脚质问钱哪里去了,做什么使了!另一个心虚,知道做的不地道,好声好气的解释着,给侄子结婚使,是当叔叔婶婶的心意。   葛红花心里那股火一下子窜的老高,脸红脖子粗的边哭边喊:“杨一山,你没有良心!有你这么当爸的吗?你侄子多大,咱们家建国多大,他都讨媳妇了,咱们建国连媳妇的边都没摸到啊……”   “我愁的是整夜整夜睡不着,可你呢,一点都不着急,还有闲钱给你侄子结婚使。   你侄儿有爸有妈,他不是孤儿!”   葛红花的心揪着疼啊,都喘不过气了,“我攒钱容易吗,一分一分,一毛一毛,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容易攒点钱,那钱是攒着给建国娶媳妇使得,不是给你侄儿娶媳妇使得。我命苦啊,当初瞎了眼睛嫁给你啊!”   杨一山自制理亏,蹲在一边,抱着头,听着葛红花的谩骂。   葛红花家三兄妹,她大哥和大嫂是都肉联厂的职工,二姐是纺织厂的女工,二姐夫是军人退伍进了机关单位,当个小股长,全家就属她的工作最差,在火柴厂糊纸盒。她又很好强,一心想找个体面的对象。后来经人介绍认识机械厂的四级工杨一山,长相端正不说,工资也不少,虽然老家在农村,但是一早就说明了杨老太由乡下的杨大伯奉养,不需要她伺候,这么着处了三月,两人都很满意就领证了。   婚后的日子跟她结婚前想的不太一样,虽然杨老太没怎么打扰到她的生活,可杨大伯杨家俩姑子家一旦出个什么事情,第一个就会来城里找杨一山帮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是作为杨家最出息的人不能推脱的责任。   二十几年下来,葛红花筋疲力尽,最近俩年稍微消停了一些,没想到还会来这一出。杨一山今天干的这一出太伤她的心了,自家的孩子都没有安置妥当,哪有闲心管人家的孩子。   夫妻俩吵架被刚准备进屋的杨建国听了个正着,仰头瞅了瞅,屋里一时半会还没完,他叹气,出去躲清静了。   杨晓卉听了事情的全部过程,满脸黑线。让她说,葛红花说的没错,自家的孩子都单着呢,管亲戚家的孩子干嘛呢,就可怜二哥爹不疼。   “二哥,你想媳妇吗?”她也学杨建国蹲在路边,托着腮问道。   杨建国嘴角抽抽:“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   “二哥,你想娶媳妇吗?”她又问。   杨建国揉了揉脸,劲大的脸都揉红了,恶狠狠的说:“不想!”就他家的条件别拖累人家姑娘跟着一起吃苦受罪了,他不忍心让爸妈为了他娶媳妇又欠下一屁股的债。   心里沉甸甸的,杨建国突然伸出一双手撸着杨晓卉的头发,把她梳的整齐的两条麻花辫给弄个乱七八糟。   杨晓卉气极,推开他,反手用手指梳理着头发。本来她还挺同情二哥,现在呀,他就是活该活该娶不到媳妇,单身狗,老光棍,呸!   瞅着小妹气呼呼的小眼神,杨建国的心舒展开了,笑呵呵的,也不生气。   兄妹俩在外面磨蹭了差不多一小时才回家,家里一切如常,除了葛红花眼睛有点红。   至于后来他们有没有再争吵,杨晓卉不知情,她每天两点一线的上班,抽空跟叶秀秀八卦厂里的人和事,不然生活就如一滩死活,乏味无趣。总不能一辈子呆在空间里不见人吧,那样太寂寞了,虽然空间里面有水有电,可是没有网啊,怎么呆的住呢,每天看以前存在的电视剧电影,也会厌倦。   先前她不是陪着叶秀秀买了条红纱巾吗,这条纱巾让她最近在机械厂出足了风头。买的第二天,她就系着去食堂上班了,每个去食堂的女工看到那条颜色艳丽的红纱巾,眼神中不经意流露的艳羡,让叶秀秀脖子挺的直直得,像只高傲的小天鹅。   没过几天,厂里就多了很多道亮丽的风景,红色的纱巾被包裹在藏蓝色的工服中分外显眼。叶秀秀那条红纱巾已经断货是买不到了,女工们各显神通,有裁了红布做成纱巾大小,虽然不透光,可颜色正,也是好看的。有买到质量差一些的红纱巾的女工,就格外有底气,很不得时时走路上,享受羡慕的注视。   车间上班的女工按照规定是不能带纱巾,长头发的女工还要把头发炸起来挽进帽子里,免得开着车床,不小心搅进去。   叶秀秀还劝着让她也弄一条,说梅丽那边有渠道,杨晓卉赶紧谢过她的好意,再三说明不符合自己的审美,才打消了叶秀秀的好意   叶秀秀还让杨晓卉也弄一条,说她表姐那边在留意,杨晓卉连忙谢过她的好意,再三说不符合自己的审美,才打消了她的好意,反倒落了个没眼光的评价。   不说这些了,现在杨晓卉车床也操作的越来越熟练了,杜大忠已经不怎么带她了,如果有哪里操作有问题,还会过来指点一下。   以前她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标准的蓝领,开车床的女工。她受的教育,学的专业和如今的机械厂女工是一点也不搭边。可如今却也慢慢接受了这种生活,麻木而又懒惰的有一天过一天,完全没有想要换一种生活的想法。   在她看来无论换什么工作,都是在七八十年代吃苦受罪,靠着空间她已经比现在的人要幸福多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至于为了改变人生再去上一次大学肯定不行,刚毕业还不到三年,又要回去寒窗苦读,她才不要呢,听说如今的大学生特别珍惜时间,个个头悬梁苦读,她混在里面多另类啊,反正她没什么大志向,也过过好日子,就不要抢这个改变人生的机遇了,高中毕业证还是要找个机会拿到手,这个比较实际。   最近厂里的任务也不重,很多工人都在磨洋工,工资月底准时发,做多做少都一样,工人没事的时候就凑成一堆瞎聊,杨晓卉有一学一,看到他们偷懒,她借机歇会,或者偷偷溜达食堂找叶秀秀,帮她做些琐事。   有时候杜大忠经常过来一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在他眼皮子低下就不好明着偷懒了,杜大忠闲着时会捣鼓着保养车床,瞅瞅是不是要维修了,比操作车床做五金配件时还要忙碌。   这些杨晓卉不会做,她切割了几条小铁条,然后用操作车床压了压,小铁条顿时变成十公分的小铁块,两边一折,再调整一下角度,看着就有了发夹的轮廓,是的,她在做一字夹。   拿在手里看了看,青灰色的一字夹光秃秃,还沾着机油,很是难看,还需回空间完成后面的步骤。   晚上杨晓卉回了空间,先涂抹磨砂黑漆,反复涂个五六遍,等晾干后,再找出淘宝买的材料包,特地挑出成色较差的塑料水钻,用镊子一颗颗涂着专用胶水黏在一字夹上,等晾干后就大功告成了。 第8章   杨晓卉一共就做了五个一字夹,第二天上班头上就戴了一对黑色的,夹在不显眼的鬓角处,把碎发夹的服服帖帖,这个时代不流行慵懒风,她还是要和人民群众保持一致。   叶秀秀的眼睛多尖啊,吃饭的时候一下就发现了。   “晓卉,你头上戴的是什么夹子啊,真好看!”说着饭也不吃了,一个劲的凑近杨晓卉,瞧她头上的一字夹。   杨晓卉:“……”那猛烈的眼神瞧地她头皮发麻,索性把夹子取下给她慢慢瞧。   叶秀秀捧着一字夹,爱不释手的猛瞅。呀,仔细一瞅夹子上面还镶嵌着泛着黑色光泽的……这是石头,还是玻璃呢,又亮又闪,晃花了她的眼,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发夹,比百货商店的好看好几倍啊。   欣赏完一字夹,叶秀秀恋恋不舍要还给杨晓卉,再好看的东西也是晓卉的,不是她的,这点她分的很清楚。   杨晓卉挺喜欢她的本分,不会仗着关系好,就开口朝她要东西。以前她交往过的所谓好朋友有些个就会这样,看到她有什么穿的用的,就喜欢向她要,不给她们,还会说风凉话,哎呦,家里这么有钱,这点东西都不舍得,真小气啊。对,她就是小气,有钱是她家的事情,凭什么要满足那些不相干人的愿望呢,脑子又没有被驴踢,她可不缺这种朋友。   叶秀秀吃饭都没有心思了,一副期期艾艾想说什么又不说的模样。杨晓卉慢条斯理的啃窝窝头,就不搭理她。   “晓卉,夹子是哪里买的?是百货商店吗?”叶秀秀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她现在满心眼里都是发夹。   杨晓卉暼了她一眼,继续啃窝窝头,急地叶秀秀抓耳挠腮一个劲地问。等她啃完一半窝窝头,抽出一块手帕擦擦嘴,饭算是吃完了,剩余的重新放到饭盒里下班后给杨建国。   “我自己做的。”   叶秀秀先是一脸懵逼,而后双眼亮闪闪的瞅着她,真的没想到她手这么巧,怎么什么都会做啊,不仅会绣花,还会做好看的发夹啊。她拉着俩人的手对比一下,也没什么区别啊,就是晓卉的手白一点,嫩一点嘛。   杨晓卉享受了一下来自叶秀秀的崇拜,接着慢悠悠从兜里掏出一对红色一字夹给她,她怎么会忘了给叶秀秀呢,想着她喜欢红色,还找了好久红色水钻做了一对。   “这对是给你做的,喜欢吧。”   叶秀秀激动地蹦的老高,“喜欢,太喜欢了!杨晓卉,你太好了!”人来疯的丫头自己蹦完了还觉得不痛快,跑到杨晓卉面前,一把抱起她转圈圈。   杨晓卉满脸黑线,长这么大,还没被哪个男性抱着浪漫的转圈圈,没成想倒是先被个女孩子抱着转圈圈了,果然电视剧只能是电视剧,和现实相差巨大,她的少女心死了。   “秀秀,我头昏……放我下来……”娇小姐身体的杨晓卉不停拍打着叶秀秀,她头晕的很,没想到叶秀秀劲还挺大,转了四五圈了,还有力气继续转。   叶秀秀闻言笑嘻嘻地放下她,一点事也没有,头不晕,眼不花猛瞅那对宝贝一字夹,连饭都忘了吃。   一边的杨晓卉头晕眼花的立了几分钟,感到没那么反胃难受了,默默地远离了叶秀秀几步坐下,自己连桶水都会手抖,可她居然能抱着自己转圈,力气大的不合理啊。   兴奋劲过了之后,叶秀秀还是把一字夹还给杨晓卉。虽然是她自己做的,可镶嵌的石头一看就很贵,她不能要。   杨晓卉知道她想什么,心里很是温暖,她推开叶秀秀递来的夹子,“平时都是你在照顾我,这个夹子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就没脸来找你玩了。”   叶秀秀后来还是收下了一字夹。   几天后,又是吃午饭的时间,叶秀秀瞧一眼杨晓卉,吃一口窝窝头,然后再瞧一眼,吃一口咸菜。   杨晓卉:“……”   叶秀秀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杨晓卉放下筷子,侧脸问她:“秀秀,你想什么说就说吧。”   叶秀秀低着头,不敢瞅她,小声说:“晓卉,你的手巧,上次你给我补的衣裳,我表姐看了都说别致好看,她眼光可高了,一般东西都看不上……”越说越小声,小到她根本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杨晓卉:“秀秀,我们是好朋友,你有什么事情就说,你说我听,能帮得上忙我就帮。”大大咧咧的叶秀秀都不好意思开口,肯定有需要帮忙的事情。   叶秀秀把事情说了一下,杨晓卉就明白了。她有了一字夹,那条红纱巾就成了旧宠,被打落了冷宫,天天戴着一字夹臭美。有了好东西,当然要去显摆啊,第一个就要给梅丽看啊,然后不止梅丽看到了,百货商店里其他的女营业员也看到了,大家都很喜欢,追着问她是哪里买的,让她帮着买。   梅丽的脑子灵活,一下就看到了商机,连忙从柜台里出来拽着叶秀秀来到角落细细问她,待知道是上次来的那个同学自己做的,梅丽就托表妹向杨晓卉进货。她做了几年的营业员,是有自己的一些关系,是有渠道销售一字夹。   叶秀秀不好直接拒绝梅丽,毕竟她对自己是真的好,有什么好吃好穿的都会记着自己,也不能做样晓卉的主,只推说先去找她问问,成不成功另说。她觉得是自己臭显摆给杨晓卉惹了麻烦,所以挺不好意思的。   杨晓卉做了一字夹,还真想过卖出去,手头里有钱,空间里的东西就好见光了。可她不敢偷偷摸摸的卖一字夹,怕被抓到打上投机倒把的名号,关起来教育。有次回家途中,她看到有几个戴着红袖章的男人围追堵截一个背着包袱的中年女人,她就问杨建国那是做什么,杨建国见怪不怪,说是抓投机倒把的人。自此以后,就熄了拿空间的东西变现的心思了,她身娇肉贵,又是个运动废材,跑都跑不远,一抓一个准。   宁愿表面看着过得苦哈哈,也不愿意真的因为卖东西被抓去教育,过的苦哈哈要好呗。   现在一听梅丽那边有渠道销售,她既然能提出这个提议,想来安全是有保证的,即没什么风险,又能赚钱,很不错。   叶秀秀没想到这么简单,杨晓卉眼睛都不眨就同意了,原来忐忑的心放下了,下班后就去了梅丽家说谈妥了,至于价格问题,杨晓卉找了一个休息的日子,让叶秀秀陪着去了梅丽家一趟,俩人面对面把细节问题谈好了。   然后杨晓卉开始忙碌起来了,每天回家吃完晚饭,忙完家务,就锁了房门回空间专心致志的做夹子了。她家就是做夹子发家的,又有现代的审美,加上材料什么都很齐全,不用在上班的时候偷摸着切铁条,所以速度还是很快。   她虽然有很多缺点,诸如懒惰,三心两意,没志气等等,但是有一个很显著的优点,对一件事物有兴趣的时候,是非常专注的。连着忙碌了几天,她就做了一堆发夹出来,后来一字夹做腻了,换了别的发夹继续做。   空间里面不是没有她以前收藏的发夹,但那些发夹个个都很精美,现在的一些材料根本就没有,拿出去卖会别人发现端倪的,所以她只能劳心劳力的用材质略差的材料一个个做。   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她已经弄明白空间和外面时间比了,空间里的一个小时等于外面的十分钟,难怪脖子都僵硬了,背也酸痛酸痛的,真是赚辛苦钱啊。   洗了澡,涂好身体乳,这几天太累了,她都不想敷面膜直接倒在按摩椅上,按摩了一个小时,才恢复过来。要出去睡觉了,不然第二天没精打采了,她的工作是操作车床,马虎一点也许会出意外的。   杨晓卉也没数具体做了多少个发夹,看着大概有两百多个的样子后,就停止做发夹了,她早就做腻了,估摸这些能卖一阵子。   这些天,叶秀秀大概想问她的进度如何了,又始终没有问出来,杨晓卉就当没看见,好好休养了几天后,在她忍不住开口催之前,先拿了三十个发夹给她,让她带过去给梅丽。   第二天,叶秀秀就把梅丽给的发夹钱带给杨晓卉了,当初说好了,一个发夹卖两毛,别小看这两毛,现在两毛钱可以买一斤玉米面,五毛钱可以买一斤鸡蛋,当然还需要相应的票,这个价不少了,虽然对于杨晓卉来说,卖两毛是亏到姥姥家了,虽然用的材料都是当初随便买的淘宝便宜货,还有一些自家工厂进货一起进的材料,但是再便宜的发夹也不止两毛了,那里面还有她的人工呢。   至于说梅丽会不会亏本,当然不会了,无论哪个年底,女人天生对于饰品的喜爱,都会让她们省吃俭用,舍得花钱买,能卖什么价格,她也不关心,价格卖高了是梅丽的本事,她只要安全的赚些钱就满足了。 第9章   三十个一字夹梅丽不到两天就卖光了,她一边安抚那些一个劲催着要买的小姐妹,忽悠她们说这些是师傅专门手工制作,费工时,所以量小,一边又让叶秀秀急忙再跟杨晓卉订一批夹子,完全不够卖啊,连特意留着自己戴的,都被性急的小姐妹磨着买走了。   从叶秀秀那里拿到发夹后,她美美的戴着发夹去上班,是想着如果渠道售卖不理想,可以先打个广告让人知道。没想到一进百货商店,就被之前看到叶秀秀发夹的同事们团团围住,呼啦一下就卖了十几个,她们不止自己买,家里有女儿的给女儿买一个,有姐妹的给姐妹也捎了一个,你一个我一个,就把她放在布袋里的存货卖完了。能在百货商店上班的营业员,家境都不差,八毛一个都买的起。   接着又被来百货商店买东西的文工团团员看到,姑娘们都围过来问她卖多少钱,梅丽对于她们,很客气笑着说不是百货商店的发夹,是她朋友做的。   也是,她们回回逛百货商店都没有看到这样款式的发夹,特别的高档和漂亮。当然了,是现代的工艺出品,就算是挑出稍差的水钻,也是这个年代少见的。知道没有卖,姑娘们还不死心,一个劲地追问哪里可以买。这个时代什么人最敢表现美,当然是文工团了,别人不敢穿的,她们敢第一个穿,不敢带的,她们也是敢第一个带的,很多流行就是从她们开始。   梅丽被磨地实在没办法了,就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姑娘最机灵,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影响你们的工作了,推拉着其他姑娘就出去。   下了班,梅丽在街尾果然瞧见了这姑娘,姑娘一抬头也看到了她,俩人如地下党接头一般走到附近的公园,说了价格,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这样梅丽还没有正式用渠道售卖发夹,就卖空了。   等文工团的姑娘们戴着一字夹出现在人们面前后,梅丽的人缘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她长得不错,可说话有些呛人,跟同事处的是一般般。现在同事们看到她都会笑呵呵的打招呼,可热情了,如果有什么吃的,也会抓一把给她,她们谁还没个姐妹,小姑子,侄女啊,个个都托着她们买发夹,有求与人,当然要先打好关系啊。   更有甚者,有个好久没联系的初中同学知道了这事,突然跑过来找她,话里话外想要买发夹结婚时戴,喜庆。梅丽一边说等到货一定会通知她,一边想这传的够远的,初中同学不是城里人,是下面县城里的,连她都知道了,走时还请她去吃喜酒。   戴发夹的风气就这样流行了起来,好像没有发夹的姑娘就不是时髦的姑娘,戴着发夹的姑娘呢,一个个头仰的高高的,享受着别人看着发夹的艳羡。   那边梅丽过得是痛并快乐了,虽然天天要跟人解释没货解释的口干舌燥,但只要想要等拿到发夹,能赚到多少钱,她每天睡觉都是带着笑。   这边杨晓卉得到拿到钱,不多就九元,顿时豪气了,她先是去供销社称了一斤散装糖果请叶秀秀吃,叶秀秀意思意思抓了两把,剩下的也不要,她表姐赚钱了,给了她一元,她乐呵呵地说下次请杨晓卉去吃烧饼。   都给叶秀秀买糖了,当然不会忘记杨建国同志了,家里的碗都是他任劳任怨地洗,有些个重活脏活也帮忙。所以杨晓卉胸膛拍的砰砰响,带着他去一直好奇的国营饭店搓了一顿,钱带了,粮票还是找梅丽特意兑的,从下次的货款里扣。   味道吗,还真不怎么样,就是馒头大一些,软一些,红烧肉里都是肥肉,肉里还没加糖,加的是酱油。杨晓卉很嫌弃,只小口吃着馒头,她不馋肉,空间里面有牛排。杨建国可不嫌弃,家里也就过年能吃顿大肉,可家里人多,一人也吃不到多少。他好心给小妹碗里夹了块肥肉,小妹连忙拿起筷子就夹还给他。   杨晓卉皱眉,“二哥,你自己吃,我不爱吃肥肉。”   杨建国看外星人一般看着她,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肥肉,小妹太奇怪了,也不耽误他飞快的夹肉吃。   这顿饭杨建国吃的心满意足,对杨晓卉那是更好了,跟着小妹有肉吃啊。   有钱了,杨晓卉也不藏着掖着,经常去供销社买些不要票的高价点心糖果,这都是难得吃到的东西,分一些给叶秀秀吃,大部分她都带回家,一半放到小房间去,一半搁在饭桌上,家里人谁饿了可以抓一把垫垫肚子。   葛红花看在眼里,估摸着小女儿有了赚钱的门道,她自己孩子绝不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后来杨建国把小妹用厂里的边角料做了发夹卖跟她说了,葛红花彻底放下了心,有安全的门路,又能挣钱,傻子才不干呢。再说拿点厂里的边角料怎么算偷,那是拿,其他工人不也偷摸往家里拿啊,没见到杨一山都睁只眼闭只眼吗。   点心糖果葛红花自己舍不得吃,大部分都被杨建兵吃了,他读书辛苦,费脑子。杨建国不喜欢吃这些,倒没什么想法,反正家里有好吃的都先紧着杨建兵。   时间过的很快,杨建华结婚的日子到了,杨一山和葛红花提前请了假,把杨晓卉买的大白兔奶糖包了两斤带着去了。他们一大早从城里坐车到县城要花上三个多小时,到了县城还看能不能找到顺路的牛车,不然就要靠两条腿走到下龙村了。   杨一山一路上喜气洋洋,他是真高兴,为侄子结婚高兴。葛红花恹恹的,她本来就有些晕车,一直打不起精神。快到下龙村,就看到杨建华穿着中山装胸口戴着朵大红花,精神饱满地站在路口张望,远远瞅见杨一山夫妇,快步迎了上来。   “二叔。”   杨一山先扶着葛红花下牛车,抓了一把奶糖给牛车的主人道了声谢,牛车的主人小心翼翼的收了奶糖,他早就看到杨建华衣服上的红花,跟他们道了喜,就赶着牛车走了。   杨一山问:“建华,你怎么来了”   杨建华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像平时拘谨,笑着说:“二叔,我爸隔一个小时就打发我来村口看看您是不是到了,奶奶更是从早上起床就盼着你了,看到你回来她要高兴坏了。”   杨一山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眼睛微红,他快有小半年没回老家了。一边的葛红花不屑的撇撇嘴,他们哪里是想他,明明就是想他的钱。   杨大伯家为了小儿子结婚特意新盖了三间砖瓦房,在村里很是显眼,葛红花面无表情地跟着杨一山进了门,心里还在想着盖房子杨一山出了多少钱。其实她的想法也是有根据的,杨大伯是个农民,一年到头也分不到什么钱,拿什么钱盖房子。   杨一山一进来就去了杨老太那里,被她拉着说话。葛红花坐在堂屋里,她和杨老太说不来,就不进去讨人嫌了,杨大伯母端出一碗红糖水给她,葛红花接了水喝了一口,拿出那袋奶糖给杨大伯母,她笑眯眯的接了,回了房间把奶糖收起来,这好东西要留着给媳妇三朝回门带,有面子。然后就和二女儿小声嘀咕,你二婶就会做好人,总送些中看不中用的的东西,还不如给钱哩。她早就把杨一山给杨建华结婚使得五十元给忘了,也不想着没有那钱,婚礼会这样有条不紊。   杨一山他们回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杨晓卉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她也不想这么早睡觉了,可不睡觉能干嘛啊,正数着绵羊迷糊着呢,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睡意一下子跑远了。   是葛红花在厨房里面擀面条,她心里有气没处撒,就发泄在案板上,擀面擀地像打仗。吃完酒席,他们没在杨大伯家久待,回城里的汽车最晚要五点,坐牛车到县城就要一个多小时,见他们匆忙着要走,杨大伯母不知是太忙了,还是单纯就忘了,也没说给他们准备些馒头带着车上吃。   所以杨一山俩人是一路饿回来的,再加上葛红花还受了一肚子气。杨大伯母和两个小姑子话里话外的挤兑她,说她没把心放在老二杨建国身上,杨建兵这个小三岁的堂弟都结婚了,可他还没有着落,连杨老太也添了一把柴,抹着泪说二孙子命苦,没有个心疼他的妈。就这样,杨一山走前还偷偷摸摸地给杨老太塞了十元钱,葛红花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气的肝疼。   一到家她就钻进厨房,把橱柜里锁着的白面都拿出要擀面条吃了,平时她可舍不得。一旁的杨一山不知道她们妯娌发生的龌龊事,端起面条稀里哗啦吃着,吃完后洗脸洗脚准备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葛红花翘班,先是跑去肉联厂找葛舅母,让她帮忙给杨建国介绍对象,肉联厂虽然女工不多,可工资高,福利好,接着又跑到纺织厂找葛二姨,也是让她给自己二儿子找对象,纺织厂是大厂,女工多啊,选择余地大。至于杨一山待得的机械厂等那两个没找到如意的对象,再托人找找看,毕竟亲戚办事比较放心。   办完这件事,她才偷偷溜回了火柴厂,和她交好的同事扭头看她进来,小声跟她说没有人发现她出去的事情,葛红花一边糊纸盒,一边畅想着很快就有二儿媳了,乐地还哼起了小调。 第10章   葛红花坐在床上,数着家里剩余的布票有些发愁,这些离筹备二儿子结婚还差的远,最起码得给人家姑娘扯两件新衣裳吧,这么点只够做两个衣袖。还不止缺布票,这两年不知从哪里传过来的风气,流行起三转一响,三转说的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响是收音机。   娶个儿媳妇进门得搭进去多少钱和票啊,就算有钱,那工业票都是有数的,有时候凑都凑不到,每当看到身边的同事求爷爷告奶奶借钱借票,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压弯了爹妈的腰,葛红花是感同身受,她还有两个儿子还没有结婚,建国迫在眉睫,建兵学习好,考上大学了,国家包分配,毕业了也会进好单位,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有时候想想葛红花还挺后悔的,建设结婚后就应该抓紧给建国找对象,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谁会知道姑娘们的要求会高的离谱。她让娘家人介绍肉联厂和纺织厂的女工也有一部分打算是,那两个厂福利待遇都不错,女方家不会像有些个小厂出来的狮子大开口,要这个要那个,毕竟大厂大气。   走一步是一步吧,最重要的是建国先找到对象,凑不齐钱票,娘家哥嫂总会伸一把手帮一下,当初大儿子的婚事也是哥嫂帮了大忙,好容易还完,又要开口向他们借,葛大舅应该不会拒绝,他们兄妹三个感情一直很好,可葛舅母心里大概会不乐意吧,如果是她,她也不会喜欢老是需要接济的姊妹。   葛红花叹了口气,人穷志短,为了不让儿子打光棍,脸面不重要,反正她的脸皮现在是厚的戳不破了。   本以为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左等右等,葛舅母和葛二姨都没有消息。葛红花坐不住了,现在家里头等大事不是杨建兵明年考大学了,杨建国的婚姻大事才是重中之重。   晚上,葛红花吃完晚饭,撂下碗,就朝葛大舅家走。葛大舅住在肉联厂建的宿舍楼里,一家五口人住着三居室,还有厕所和厨房,很是宽敞。他家离杨家走路大约要走半个小时,葛红花心里有事,健步如飞,愣是十七八分钟就到了葛大舅家。   葛红花经常去哥嫂家,也不见外,直接推门就进去了,葛大舅一家正在吃饭呢,她伸头一瞅,伙食真不错,一盘青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盘猪耳朵,肉联厂吃肉就是方便啊。   葛大舅啜着一口酒摇晃着头很是悠闲,葛舅母一口玉米饼配着一口鸡蛋吃着,而侄子媳妇张彩芳端着碗在喂着坐在一边玩铁皮青蛙的小侄孙吃饭。   见她进来,葛舅母忙放下玉米饼,从旁边拉出张凳子让她坐,又使了个眼色给张彩芳,张彩芳把孩子抱到一边,就去了厨房,很快端了杯糖水出来。   张彩芳递给葛红花,笑着说:“三姑,喝水。”   葛红花瞅了愁,发现侄子葛成不在家,扭头问葛大舅:“大哥,我侄子怎么不在家吃饭,去哪儿了?”   葛大舅:“今天傍晚厂里来了一批生猪,叫他们年轻人先处理掉,明天有单位要呢。”说完,葛大舅又冲葛舅母喊:“给三妹添双碗筷,三妹最喜欢吃猪耳朵了。”   张彩芳按住要起身的葛舅母,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妈,你看着小宝啊,我去厨房里拿。”   葛红花也忙摆手拒绝,“大哥,我在家里吃了晚饭出来的。”   葛大舅瞅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知道,就是想让你尝尝,在大哥家客气啥啊,都生分了。”   张彩芳动作很快,把碗筷放到葛红花手边,端起饭转身喂着孩子了。   葛红花拿起筷子夹了猪耳朵,心不在焉的吃着,连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   葛舅妈心里明白小姑子是为了二外甥的事情来的,匆忙扒拉两口玉米饼,抹抹嘴,就招呼她到里边房间去了。   两人一坐下,葛红花迫不急待的问:“大嫂,上次托你帮忙给建国找对象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葛舅母摇头,她是真心实意想办好这件事情。可一来肉联厂女工真的少,不是早就结婚有孩子,就是刚刚结婚,肉联厂是个好单位,单一条不缺肉,里面的姑娘就早早被人惦记了,二来就算有一两个适龄的,人家姑娘也不愿意啊,她们挑挑选选的余地大啊,杨建国的条件在那里面真的不算好。   真难为死葛舅母了,她又不能直接跟小姑子说,你家建国的条件姑娘看不上,这话太得罪人了,所以葛舅母就一直拖着。   葛舅母拍了拍葛红花的手,劝道:“红花,嫂子寻遍了肉联厂,没找到合适的姑娘,你家建国年纪还不算大,我这边再帮着看看,一有合适的姑娘就通知你。”   葛红花叹气,虽然早就知道在肉联厂找儿媳妇的希望渺茫,可真听到葛舅母委婉拒绝的话,心里还是很失落。   从房间里出来,葛红花又和葛大舅闲聊了几句,看着小侄孙在家里跑来跑去,把她眼热的不了了,多希望那是建设的孩子啊,建设结婚快四年了,还没个孩子。有一次葛红花忍不住,隐晦地跟大儿子说让他们去医院查查,真有问题也可以早点治疗,,没想到杨建设回家和金爱莲一说,金爱莲第二天就哭哭啼啼来家里闹了,至此之后,葛红花对大儿子家的事情就不爱管了,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老娘不管了。   她除了建设下面还有四个孩子要操心,反观葛大舅就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都成家了,也都有了第三代,含饴弄孙的,日子过的美啊,人和人的命就是不同。   葛大舅一生最值得自豪的不是自己在肉联厂当个小组长,手下管着十几个工人,他最自豪的是他儿子葛成靠自己的能力娶到了坐办公室的儿媳张彩芳。肉联厂工人是比其他厂的工人好,但再好也是个干苦力的,儿媳妇不一样啊,天天干干净净地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算算,不费劲不说,工资也高啊,比葛成高出八元呢。   当初葛舅母要忙活着给儿子找对象时,葛成就跟他妈说妈,您不要操心了,他会带对象回家的。没多久,他就带着张彩芳大大方方地上门了。都是一个厂的,虽然工种不同,只在每月发工资时见过张彩芳,可姑娘大方礼貌,长像清秀,厂里上下对她的印象都很好,葛大舅葛舅母是没指望葛成能和她谈对象,就是有一半她这样的,他们两口子都要笑的合不拢嘴了,谁会想到这样好的姑娘最后便宜了葛成呢,他们结婚那天,葛大舅喝了个烂醉,高兴啊,太高兴了!   从葛大舅家出来,葛红花打起精神又去了葛二姨家,她家离得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葛二姨一家已经吃完饭了,她正在楼道里洗碗,一看到葛红花过来,忙在衣服上抹了抹污水,就迎她进家里坐,倒了杯开水给她。   葛姨夫本来坐在桌子旁看着报纸,一抬眼看到小姨子来了,估摸着俩姐妹要说会话,就把位置让给她们,自己拿着报纸回房间看了。   葛红花确实有点渴,开水有些烫,吹了吹,咕噜喝了两大口,缓过气来问葛二姨:“二姐,我托你给建国找对象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葛二姨一边拍大腿,一边抱怨:“三妹,二姐一直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呢。第二天连上班的心思都没有了,就寻思着厂里的小姑娘,哪些和建国合适。看好了几个姑娘,跟她们说要给介绍对象,你知道她们问什么?”   葛红花愣了一下,摇头。   葛二姨继续说:“现在的小姑娘可精明了,不像我们以前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敢问,什么条件也不提,有工作,人品好就可以了。她们会问做什么工作,家里有没有房子啊,家里几个孩子啊。二姐把建国的条件一说,没几个乐意见面,有一个愿意见的,看着也勉强,这样的姑娘,二姐没脸给建国介绍。”   葛红花听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嫌弃家里穷,结婚没有自己的房间不说,兄弟姐妹还多,一般的江州人家里最多就三四个孩子,杨家五个孩子真的太多了。   葛二姨只顾发泄自己的不痛快,忘记了要修饰一下言语,瞅着葛红花越发难看的脸色,她轻拍了一下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安慰道:“她们看不上我们建国,我们还不一定就看上她们了。三妹,适龄的姑娘年年有,二姐还会继续相看的,二姐做事,你放心,怎么也会给建国说上一个对象,咱们建国长的高,相貌也好,一定会娶上个合心的媳妇。”   葛红花被葛二姨说的脸色稍微好一下,勉强笑了笑:“建国的事情还让二姐多操心,等建国结婚了,我让他给你磕头。”   “那感情好!”葛二姨哈哈大笑。 第11章   空间里的杨晓卉吃饱喝足,懒散地趴在床上,望着桌子上的一堆五颜六色发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上面粘的不过是些廉价的塑料水钻,可一堆看着也颇为闪耀,难怪会引起追捧,如今的姑娘们哪见过什么好东西,一瞅到这些水钻发夹路都走不动了,一传十,十传百,梅丽的生意瞬间火爆,为了安全起见,不是熟客带着的都不卖。   她看了一会儿,眼睛疼,索性闭上眼睛躺床上想心事了。梅丽那边已经催了几次了,让她再多做些发夹出来卖,之前做的两百多个发夹卖的只剩下眼前那些了。   杨晓卉想起了上次见面时,梅丽说的话,当时她的眼睛明亮又充满了活力。   “晓卉,我搭上了一条路子,成功的话,你做的发夹就能在省城的百货商店里面卖了。到时候,我要让省城的姑娘也像在江州的姑娘一样,追着买,以前都是省城的流行传到江州,现在我要让江州的流行传到省城,再传到全国。”梅丽着重强调了两个字全国,她眼睛神采奕奕,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   没有注意到杨晓卉从头到尾都没有附和,只默默地看着她。   想到这里,她微微蹙眉。一个女人在如今能有这样的志气和追求,她是很钦佩,可惜她注定要做块绊脚石了,不能为她的理想添砖添瓦了。就算发夹的价格从三毛涨到五毛,她也不想做了。   是的,杨晓卉就是这样一个任性,自私的人,做不到体贴和善解人意,她是单纯为自己而活的人。   当年杨爸爸在她留学归来时,本来是打算让女儿进自家公司担任设计师的职位,她学的也是这个专业,对口啊,成长起来就可以接掌公司,他把一切都规划好了。可杨晓卉多任性啊,一声不吭地漂到了北京,找了工作,都打算在那边落地生根了。她不缺钱,工作也是为了不浪费自己的专业找的,不图钱,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潇洒了。   见拗不过女儿,杨爸爸又担心她在北京过得不舒适,大手笔给她换了个大别墅,还请了保姆厨师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原先她住在早几年家里买的公寓里,其实条件也不错,可杨爸爸总觉得她受委屈了。才不是呢,杨晓卉在北京的两年时间过的都乐不思蜀了,每年过年过节,杨爸爸都要三催四请,不然她早撒欢跑外国玩。杨爸爸看着挺年轻,毕竟有了些年纪,有时候想女儿的时候还会跟杨妈妈开玩笑说,他们现在就是俩空巢老人,年轻的时候没有时间多陪伴女儿,老了老了想要女儿陪伴,晚了,孩子的心野了,追不回了。   杨晓卉的鼻子酸酸的,用指尖擦掉眼角的泪珠,她想他们了,明明跟自己说过了不要再想了,想了也没用,反正是见不到了。虽然她的爸爸妈妈作为父母年幼的没有尽责,但他们也是爱她的。   先不提伤感的事情了,当务之急是找个法子脱身,反正她是不会做发夹了,但这里面还有叶秀秀掺和,直接拒绝太不给梅丽面子,当初她帮着兑换了不少粮票,是份人情,虽说占着职务之便,也为了和她拉好关系,那也得人家愿意帮忙啊。   到底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啊,出了空间临睡前她还在想解决的办法,后来到底给她想到了一个法子。   食堂后面   杨晓卉捏着半个窝窝头用手帕包好,把饭盒推到叶秀秀面前,笑嘻嘻道:“秀秀,好秀秀。”   “干嘛呀,嘴里抹了糖吗,这么甜。”叶秀秀淡淡得暼了她一眼,一听这声就知道杨晓卉有事让她帮忙。   “帮我洗个盒饭呗,等下班了我请你吃糖。”   叶秀秀摆摆手,“多大的事啊,我一会儿顺便洗了,糖不就用请了。”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值的一提。   杨晓卉为了适应如今的时代,立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会做,不过是在叶秀秀眼皮子底下,回家了有杨建国同志帮忙和空间的作弊,她是能不干就不干,勤劳的传统美德跟她一点也不搭。   又和叶秀秀说了几句话,杨晓卉走到食堂窗口前不住的张望,食堂里坐满了工人,乌泱泱的一片藏蓝色,在嘈杂声中都认不出来谁是谁了。   来回看了好几遍,杨晓卉终于看到杨建国了,他坐在倒数第二排和他的小伙伴不知道在说什么,嘻嘻哈哈地打闹了起来。   杨晓卉快步走到他面前,扯扯他的衣摆,“二哥。”   杨建国说的正高兴,一时没听见,还是身边的黑子看到杨家小妹来了,胳膊肘戳戳他叫到:“杨建国,你家小妹找你呢!”   杨建国反应过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呵呵道:“小妹,你怎么来了啊,要不要一起吃点?”   吃,怎么吃啊,饭盒里连渣都没了,只剩点咸菜的咸水,吃啥,舔着喝汤啊,杨晓卉满脸黑线。   她不想和杨建国纠缠咸水是喝还是舔,直接了当的道:“二哥,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瞅她正儿八经的严肃样,杨建国挺想笑,怕她生气,马上又收敛了笑,推开身边的人,起身跟她出去了。   他们走到机械厂的小花坛做下,杨晓卉掏出兜里的手帕扔给杨建国。   杨建国打开一看,是半个窝窝头,惊喜道:“小妹,你怎么知道二哥没吃饱啊,还特意送窝头过来,太贴心了。”一边吃一边还感动地摸她的头,把她辫子都弄歪了。   杨晓卉拍开他作怪的手,理了理头发,等他把窝窝头吃完,才说:“二哥,你想挣钱吗?”语气平淡地仿佛在问今天吃了吗。   杨建国仔细地舔着手指上残留的窝头渣,头也不抬的回:“当然想了,谁不想挣钱啊。”虽说只有钱没票,很多东西买不到,就算是这样,也比没钱好,幸运的话钱还能买到票。   但她就不想,做发夹赚的钱算起来也一百多,买了不要粮票的高价点心和糖果,再带着杨建国去了几次国营饭店,还剩下八十出头元,如今的钱很值钱,用不掉啊。除了粮食外,大部份工厂生产的东西要工业票,像手表要有手表票,收音机要有收音机票等等,这些空间里都有,功能更强大齐全,更不做拿钱买票的事情,所以葛红花拿走她的工资,她也没多大反应。   杨晓卉眨了眨眼,不怀好意的问:“二哥,我有挣钱的门道,你想要吗?”   如果杨建国急不可耐地表示要接手,她还是会把发夹生意给他,毕竟杨建国对她好过,可不免的会对他渐渐疏远。做发夹不是很难,也不需要什么技术,拿个仔细看一下,杨建国就会做,难得是和梅丽这个安全的渠道搭上。   杨建国连忙摇头,他知道小妹做发夹挣的不少,不然哪里买的起那些点心糖果,还带他去吃饭。羡慕归羡慕,挣得再多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他这个做哥哥再没出息,也不能觊觎小妹的生意,小妹对他多好啊,什么都想着他,他不能没良心啊。   “不行,不行!那是你自己的生意,挣的钱以后留着买嫁妆。二哥再没本事也不能抢你挣钱的生意,二哥不是那样的人!”难道小妹认为他是这样的人吗,不然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杨建国开始胡思乱想了。   杨晓卉听了心里很熨帖,杨建国同志现阶段还是非常靠得住。   看到他紧紧皱着眉头,陷入自我否定中,杨晓卉忙拉起他的手臂摇晃着:“二哥,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不会对我起坏心的。谁要是欺负我,二哥会第一个跑过来打他.......”   杨晓卉甜言蜜语乱说了一通,余光瞥了一眼杨建国,见他眉头舒展开来,嘴上也带着笑了,心里舒了口气,下次说话还是小心点,谁会知道试探的几句话这二傻子就当真了。   “二哥,我做发夹做地腰酸背痛,头晕眼花,手蜕皮不说,还变粗糙了。”说着,她还把白嫩的手摊在杨建国眼前让他看。   杨建国瞅了瞅,他真的看不出来这双白白嫩嫩,没有一个瑕疵和老茧的手哪里蜕皮,哪里粗糙了,这要是粗糙,那别的姑娘的手是什么,烂白菜啊。   不过小妹说蜕皮就蜕皮,粗糙就粗糙,小姑娘的手确实要好好保养,不然嫁人了,男方看到一双红肿粗糙的手,心里不知怎么的倒胃口呢。   杨晓卉做发夹手是褪了点皮,粗糙了一点点,经过她细心的保养,早就看不到痕迹了。   “以后家里的碗二哥都帮你洗了。”杨建国保证道。   她眨眨眼,“二哥,你不是天天帮我洗碗吗?”   杨建国咬咬牙,“家里的衣服以后我也帮你洗。”洗衣服都是姑娘和娘们干的,但为了小妹轻松点,就算被人耻笑也要帮,姑娘家家的在娘家要干活,到了婆家还要干活,就让她松快几年吧。   “二哥你对我真好。”杨晓卉由衷感叹,“不过衣服还是我洗吧,要是让妈瞅到了会骂我的。”   “二哥,我是认真的要把生意交给你,你挣钱了不就等于我挣钱了吗,到时候我要买什么就向二哥要钱,好不好?”她对着杨建国一阵撒娇。   杨建国明白过来了,小妹是闲做发夹累,不愿意做了,又不想断了这条挣钱的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把生意交给他。   他想了一下,以后他挣钱了,小妹想要什么他都给买,于是也从善如流得答应了。 第12章   杨建国这边初初谈妥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下午上班的点,杨晓卉回了二车间。往里面一瞧,有几个同事已经在干活了,杜大忠也在其中,杨晓卉缩了缩脖子溜进去了。   最近厂里的任务多了些,就没人偷懒了,工人们都忙着做事。杨晓卉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开始切割给杨建国做示范的铁条了,切割好了,还要用砂纸打磨光滑,不然发夹粗糙会扯头发。   其实空间里面还有很多光秃秃的发夹,但是怕引起杨建国的怀疑,问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材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一系列问题,还要想办法介绍,还不如说从厂里弄的比较简单,做戏要做全套,可不得真的用边角料做发夹了吗。   有段时间没干这事了,手生了不少,还得提防杜大忠的目光时不时来向她看来,压力颇大。   在杨晓卉切割第五根铁条时,余光瞥到杜大忠正朝她这边走过来,慌乱中铁条被扔到了地下,她还不放心还用脚踢到角落里。   擦了把额头冒出的冷汗,杨晓卉扯出笑:“师傅,您怎么过来了?”   杜大忠哼了声,“专心做你的事情,我就瞅瞅,别搭理我。”他耷拉着脸,进厂的那天他就说过,操作车床切记不要分心,要不然回很容易出现事故。几年前一车间有个女工上班分心,不知怎的辫子就绞到车床里面,头皮都扯掉了,血肉迷糊,多亏旁边有个工友当机立断拿起剪刀剪了辫子,大家伙把人送到了医院,人是救回来了,可那扯掉的头皮再也长不了头发不说,还留下了很多难看的疤痕,别提多可怜了,那姑娘还没嫁人呢。   这话他不止一次跟她提了,可瞅她的模样就是没记在心里,还有心思看他的脸色。丫头片子做事就是不专心,他又重重哼了一声。   这声“哼”听得杨晓卉打了个激灵。杜大忠教她的时候一直很负责认真,虽然板着脸,可她有什么使不上劲的事情,他都会帮忙,她的工作是操作车床切割铁料,那些铁料一卷就有上百斤,根本就搬不动,都是杜大忠过来帮着一起搬的,那个时候还不是很忙,一天都要帮个八九次,她心里很过意不去,还专门提着两斤鸡蛋糕在他回家的路口给他,说是感谢他平时的帮助。   不是不想买更好的东西,可送的礼太重了也不合适。再加杜大忠一不抽烟,二不喝酒,想来想去送鸡蛋糕就挺不错了,可以给他家里的孩子解解馋,现在的鸡蛋糕使用货真价实的走地鸡下的蛋,非转基因的小麦做的,吃到嘴里又香又软,连她这样挑嘴的人都会隔三差五买一斤解馋。   杜大忠瞪圆眼睛,摆手。“不要,不要!这东西不便宜,自己提回家吃。我是你师傅,你有什么难事我就搭了把手,不算什么,哪能要你的东西呢,那我成什么人了!”   说着,也不理杨晓卉,背着手径直走了。   杨晓卉第一次觉得这个时代虽然这不好那不好,可是人心是热乎的,滚烫的,他们待人是真诚的。   杜大忠对她这个徒弟算很不错,可杨晓卉还是会下意识怕他。   好容易在他眼皮子低下熬到了下班,杨晓卉慢吞吞地等其他同事走,连下班会包养会车床的杜大忠也走了,弯腰把铁条捡起来,从旁边的车床拿了一张砂纸打磨发夹,直到把发夹打磨的发光,才收进空间里。   她慢悠悠朝食堂走,叶秀秀正掂着脚站在食堂门口张望,瞅见她来了,抱着手臂等她过来。   杨晓卉走进一看,她的嘴撅的高高,都可以挂油瓶了,乐了,“怎么了?谁惹我们秀秀了?说出来,我让我二哥去教训他,要让他长长记性,秀秀可不是好欺负的,有我给她撑腰呢。”说着,还挥舞着小拳头,一幅她说出名字,自己马上冲锋陷阵的怪模样。   叶秀秀气笑了,点了点她的头,“哎呦!就你这身无三斤肉的弱鸡样,还替我撑腰出头,瞧瞧,手臂上一点劲也没有,连桶水也提不起。”   这可戳中杨晓卉的伤心事了,明明她这样柔柔弱弱的样子在现代广受欢迎啊,以前有多少人追在她后面讨好她啊,她是提不起一桶水,那又怎么了,就活该被食堂里面的大姐取笑嫁不出去吗?!   她还不想炼的都是肌肉呢,有代沟,话不投机半句多,从那以后杨晓卉再也没搭理那个大姐,听叶秀秀说那位还到处宣传她不懂事,不会做人做事等等坏话。   连杨一山都听到一言半语,隐晦地找她说过,让她注意一点影响。   叶秀秀瞅着她拉着的脸,后知后觉过来说错话了,她拉起杨晓卉的手道:“好了,你别气了,我也不生气了,咱们扯平了。你看看,我等你等到天都黑了,食堂里的人早走光了。”   是啊,天都黑了,已经到了初冬,天比平时要黑的早,杨晓卉这样的现代人都很习惯夜晚,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来到这个时代,作息慢慢的调整了过来。可对于叶秀秀这样的女孩子,夜晚会让她恐惧害怕,会让她想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一直在等她。   这事她做的不对。   杨晓卉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实际是从空间里拿出来),拨了糖纸塞到叶秀秀嘴里,“今天是我不好,没有下次了,原谅我吧。”   叶秀秀一边咬着糖,一边笑着道:“别以为你的糖衣炮弹就能收买我,我是不会屈服的。”   杨晓卉也笑嘻嘻的附和:“是,是是,叶秀秀同志不是那样的人。”   俩人手牵手出来厂门,杨建国靠在墙边等她,杨晓卉不放心,想送她回家。   叶秀秀摆摆手,“不用了,我家离得不远,还有路灯,很安全的。”   接过饭盒,杨晓卉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要走的叶秀秀,“秀秀你帮我约一下梅姐,我找她有事情商量,问问她哪天有休息。”   叶秀秀点头答应着,也不多问,反正不出意外就是生意上的事呗。   一到家,杨晓卉从空间里拿出发夹,招呼杨建国来她房间,他进了房间,还把房门带上了,坐在对面房间里复习的杨建兵听到关门声抬头看了一下,就漠不关心的继续学习了。   房间本来就小,又多了个人高马大的杨建国挤得很憋屈,杨晓卉坐在床边,一边示范做发夹,一边忍不住胳膊肘推了推他,让他离得远点,遮的灯光都昏暗了。   杨建国憨憨笑着,缩着身子往门边靠,脖子伸的老长,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小妹的动作。   杨晓卉这回做的发夹没粘水钻,因为她没法和杨建国解释水钻的来处。   之前叶秀秀问她是哪里弄的,她糊弄了下,“有个高一同学的亲戚出差到南方看着好看,带了些回来也给她一些。后来不是做了发夹,光秃秃多难看啊,我就想起来她那里有这个,就向她买了过来,反正她留着也没用,还不如换钱呢。”   叶秀秀也连声附和,还说她怎么没有这样的亲戚啊。   这个理由也就糊弄糊弄她这样的小姑娘,梅丽那样的肯定不会相信,还好她也没有好奇,不然以她的精明绝不会被糊弄过去,还得另外找个理由出来。同理杨建国也不会相信这个蹩脚的谎言,水钻一看很高档,如今什么的工厂能生产出来呢,个人怎么能买到这种材料呢,问题会一个一个来。   不过发夹除了黏水钻,还可以黏布头,这个家家户户都有,不稀奇。她翻了葛红花的布篓,找到一块小的不能再小的布头,颜色是黄色的,颜色很少见,葛红花一直舍不得用掉,就便宜了她。   她看了眼发夹,估量着剪出大小,黏了特制胶水,动作利落的贴好,再调整了一下角度,一个布头发夹就做好了,恩,完美。   杨晓卉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转头想问杨建国学的如何了,就瞧见了他的怪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建国瞅地正着迷,听到一阵笑声,回过神,看到小妹笑地都在床上打滚了,摸了摸头,没闹明白,也跟她一起笑。   等笑够了,杨晓卉坐起身来,问他:“二哥,学会了吗?”   杨建国伸手摸她的头,“学会了,这个挺简单的,你二哥我又不傻,不过你这胶水很好用啊,比妈火柴厂的浆糊好用多了。”葛红花要做鞋子的时候,会从火柴厂偷点浆糊出来黏鞋底,那种浆糊黏度不太好,要反复涂上十几遍,鞋子才黏的牢。   “当然了,这是我自己配的。这瓶你先拿着用,等用完了我再给你配。”杨晓卉把胶水递给他,还把剩余的发夹也一起给他,就打发他出去巩固学习了。   杨建国兴冲冲出去了,杨晓卉则把门拴上,回了一趟空间,在里面吃了一块蛋糕,喝了瓶果汁,摸着肚子出来时,响起葛红花叫吃饭的声音,时间刚刚好啊。 第13章   叶秀秀动作很快,隔天下班她没回家,直接去了梅丽家。梅丽的父母都是老师,大姨夫是中学老师,大姨是小学老师,一家人就住在学校分配的家属楼里,邻居都是同事,没到睡觉的时候,门都虚掩着不会关。   她推门进去,瞅到梅丽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大表姐梅洁攥着她的手,跟她小声说着话。   叶秀秀笑着打招呼:“大表姐,二表姐。”   梅洁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呀,是小表妹来了,脸上堆起笑,起身拉着叶秀秀的手让她坐着,“是秀秀来了呀!好久都没看到你,越长越清秀了呀。听我妈说你到机械厂食堂里了,这可是份好工作,等过两年大表姐给你介绍一个好对象……”   这些话听的秀秀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头也越来越低。   “姐,你没事干了吗?跟秀秀说这些干呀,她才多大。”梅丽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把叶秀秀的手从梅洁手中解救出来,又瞪了她一眼,示意说话注意一点。   梅洁很不以为然,小声嘀咕,“秀秀15了,过了年就16了,可以差不多相看了,不然就要像你一样高不成低不就,还爱挑三拣四……”   又来了,梅丽烦躁的跺了跺脚。她今年才20岁啊,为什么全家都焦虑不行,她妈见天出去和家属楼的同事套近乎,让别人给她介绍对象。她爸瞅到她在家,就会偷偷叹气,她都看见好几次。   明明才风华正茂的年纪,工作也好,只不过比其他女孩结婚的时间晚了一两年,用不用这么愁啊,恨只恨江州是个小地方,人们眼界不高,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满足。她不想和别的女孩一样草草结婚,忙于柴米油盐姜醋茶的生活,她想飞出江州到外面宽阔的世界去见识一番,不枉来人世间走一趟。   本来她就在父母的高压下憋的喘不过气来,偏偏梅洁还雪上加霜又要给她介绍对象。   是的,梅洁前后也给她介绍了三四个对象,她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上上次那个年纪大七岁,比她还矮的男同志,她姐是怎么说的,“年纪大疼人,你姐夫跟我一般大,一点也不让着我。个子矮点有什么呀,人家工作好啊,是给副市长开小车的,你姐夫可费了不少力,才让人家跟你见一面……”   还有上次那个脸上长满麻子,瘦的跟竹竿一样的男同志,她姐说,“麻子怎么了,又不碍事,晚上关了灯都是一样的,男人啊不要挑长相,他这样的安全,不会有小姑娘勾搭。哎呦,妹妹。现在瘦没事啊,等你们结婚后你把他养肥,他爸妈不要太感谢你啊。”   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梅丽得知他的爸妈是教育局的中层领导,心里冷笑。梅洁就是再舌灿莲花,她也不会被骗了,要不是她父母在一边附和,说去见见而已,不适合也不要强迫,她才不会去呢。更别提被梅洁夫妻当成踏脚石,踩着她巴结上别人。   见梅洁意犹未尽,还在念叨,梅丽懒的搭理她,拉着叶秀秀就回房间,然后甩手一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没有看见被关在门外的梅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估计看到也不会在意。   梅洁站了一会儿,绷着脸转身去厨房的橱柜里拿出三个苹果,放到拎着的布袋里,又在厨房里看了一圈,摸出四个鸡蛋,小心的装到布袋里,扫视一圈,也没什么可拿了,才瘪着嘴回家。   心里还暗暗想着梅丽实在没分寸,来这么一出,让她在表妹面前丢人了,以后就算他爸妈哭着求着也不会她介绍对象了,狼心狗肺的丫头,一片好心被狗吃了。   房间里,梅丽拉出一张椅子让叶秀秀坐,她自己则随意的坐在床边。   “表姐,大姨大姨夫不在吗?”刚才进来的时候叶秀秀就想问了,被大表姐那一波波的话说的害臊忘了问了。   “我爸妈学校组织学习会,老师都要参加,你没听今天楼道里特别安静吗。对了,你吃饭了吗?”   叶秀秀摇头,“没吃呢,跟你说完事了回家吃。”   梅丽挑挑眉,“等回家吃都凉了,就在我这里吃,我给你下面条,再给你煎一个香喷喷的鸡蛋,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叶秀秀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妈今天也给我下面条吃,我哥把他分的小麦磨好寄回来说给家里尝尝新麦子的味道。”   说着,她又记起要带话给梅丽,“先不说这个了,表姐,我是来跟你说晓卉找你有事,你哪天有空见见她。”   梅丽:“知道了。”本来还想问问表妹知不知道杨晓卉到底找自己什么事情,总觉得好像出什么事情了,现在正处在关键时期,千万不能掉链子。   可一瞅叶秀秀眼睛干净清澈,一副蠢……不,一副单纯的样子,就算问她,她知道的也许还没自己多呢。   叶秀秀把要说的事情说完,俩人又说了几句,就急着要回家了,确切的说急着回家吃面条。   梅丽倒也没拦着,“饭不吃了,表姐给你拿个苹果带回家吃,是西安那边来的,味道可甜了。”说着,她去了厨房,打开橱柜一看,原本还剩三个的苹果,一个也没有了,再看看鸡蛋也没了,还能是谁拿走了,肯定是梅洁这个贼不走空的主拿的,有这么个姐姐丢人啊。   梅丽牙齿都要咬碎了,整理了一下表情,出来对叶秀秀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苹果被我妈吃完了。秀秀,下次表姐再弄到苹果,一准给你两个尝尝。”   叶秀秀无语得摆着手,“表姐,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馋,再有苹果就让大姨大姨夫吃吧。”   看看,一个小姑娘都比她那姐姐懂事,有时候梅丽恨不得叶秀秀是自己的亲妹子。   她一路把叶秀秀送到家属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才转身上楼。   第二天,梅丽上班时找了要好的同事调了班,她们是营业员,一个月就两天休息,一旦家里有什么急事,同事间相处调班很普遍,所以同事也乐呵呵地答应了,正好过几天她家里也有事要梅丽代班。   梅丽约的见面地点是她家,她以为就杨晓卉一人来,没想到还有一个男青年跟着一起进来。   梅丽:“晓卉,这位同事是……”   杨晓卉给他们各自介绍,“梅姐,他是我的二哥杨建国,我今天找你商量的事情和他有关,所以带他一起来。二哥,她是秀秀的表姐梅丽,也是我的合作伙伴。”   “原来是晓卉的二哥,难怪看着还有些相似……”梅丽眉热情地寒暄,接着又懊恼地拍拍额头,“瞧我,尽顾着说话了,还没让你们坐,不好意思呀。你们坐,你们坐。”说着,梅丽转身去了厨房。   杨晓卉从善如流的坐下,杨建国还没有遇到过像梅丽这样热情的漂亮女孩,有些手足无措,杨晓卉见状,拉了拉他的衣摆,让他坐下。   “晓卉,喝茶,晓卉二哥,你也喝茶。”梅丽端着两个玻璃杯出来,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如今去别人家做客,请客人喝糖水就是很好的待遇了,没想到梅丽还拿出茶叶招待他们,看来她对于杨晓卉这个合作伙伴很重视。如今大多数家庭都有白糖,可有多少户家庭有茶叶呢,杨家就没有。   所以杨建国是真的没喝过茶叶,先是好奇了瞅了两眼,总觉得梅丽的目光不时从他身上扫过,于是腰挺的直直的,全身僵硬地端起玻璃杯喝茶,要的就是这个范,不能让姑娘小看他。如果你问他什么味道,他会回答没尝出来。   杨晓卉珉了口茶,唇齿留香,跟现代的几万一斤的茶比不相上下呢,看来她可以存点绿茶,偶尔装逼的时候使。   “晓卉,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梅姐,我不打算做发夹了。”   平淡的一句话犹如一颗炸弹惊的梅丽一下子站起来,“怎么好好的就不做了,是出什么问题?还是有什么难处?跟梅姐说说,能帮忙的梅姐一定帮!”她野心勃勃准备要进入省城的百货商店,也已经和那边的经理初初谈妥了,现在只需把货送到省城了,就只差临门一脚了,怎么就出意外了。   她还打算今天再催催杨晓卉,让她多做一些发夹。   杨晓卉也站起来,拉着她的手重新坐下,“梅姐,先别急。先听我说完,我是不做发夹,但我二哥会接着做,而且他做的不比我差,你看看。”说着,拿出杨建国做的五枚布头发夹递给梅丽。   梅丽接过,一看不是原来那种黏水钻的发夹,狐疑的问:“怎么跟以前那种发夹不一样啊……”   杨晓卉解释,“梅姐,那种水钻用完了,后来我想了法子,用颜色艳丽的布头代替,看着不是也挺好看的。”其实以她的审美,更喜欢些暗色系的布头做发夹,考虑到如今的女孩们都是压抑的一代,童年,少年,青年都是灰扑扑的,她们更喜欢些艳丽的颜色,所以五枚布头发夹颜色都很亮丽。   “看着是还不错。”梅丽仔细瞅了瞅,确实还不错,不能昧着良心说布头发夹难看。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那种真的没有了吗?”   杨晓卉摇头,“真没有了,上次给你的那批发夹把水钻都用完了。有的话,我还能不给我二哥吗?梅姐,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哎呀,早知道我就留着了。”梅丽很是懊悔,她倒是没有怪杨晓卉,叶秀秀拿发夹给她的时候好像是提了一句,她没有留意。   她蹙着眉,有点发愁,当初和百货商店的李经理谈好的是那种发夹,李经理也是看到江城街上的姑娘们很多戴着,才下定决心和梅丽订货。   杨晓卉看出她的顾虑,“梅姐,流行都是一阵一阵的,水钻发夹的流行总会过去,现在只是时间提前而已。我出个主意吧,我二哥做的布头发夹,你可以拿着货先卖,等卖了收到钱再给我二哥,你看,这样可以吗?”   梅丽一听她的主意,眼睛顿时一亮,攥着她的手就不放,“晓卉,你的脑子真灵光,这主意对我有好处,可是对你二哥……”   杨晓卉提出的先卖发夹,再给钱不禁减轻了梅丽的资金压力,更给她向前冲的勇气,如果李经理真的不要布头发夹,大不了就拿回江城卖,她能掀起一次流行,也会掀起另一次的流行。为了不辜负杨晓卉的信任,她会竭尽所能让李经理同意进布头发夹。   看着梅丽一会皱眉,一会舒展眉头,片刻后恢复成原先的神采,杨晓卉知道这事算谈妥了,她坐在一边也不关心杨建国和梅丽谈论过于发夹的事情,安静的喝着茶。 第14章   双方谈妥后,杨建国的发夹小作坊正式筹备了。   他先向杨晓卉借了十元钱,跟她说,“这钱借给二哥,二哥不会让你吃亏,以后会加倍还你……”   话还没说完,杨建国的手臂就被掐了一把,他嗷的一下叫了起来,也不疼,就小妹那猫爪一样的力气掐着不疼,他叫是因为太意外了。   “哎呦!放手,放手。小妹,是谁教坏你的?手疼不疼吗?”他是个大老粗,皮厚,倒是怕杨晓卉手疼。   杨晓卉看他还笑出来,讪讪的松开手,还剁了剁脚。   杨建国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活波,任性的小妹了,以前文文静静,乖乖巧巧地让人太心疼了,他就喜欢这样的小妹,她就该这样,天塌了他会给顶着,谁也不能越过他欺负自家小妹。   瞅着杨晓卉不知怎么的生闷气,他摸着头一阵回想,好像也没说什么啊,女孩子的心思太难猜了,完全搞不懂。   杨建国迟疑道:“小妹,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杨晓卉眼眶微红,“二哥,家里五个兄妹中就我们俩处的最好,你要钱使,我帮你。可你说的话太生分了,什么叫加倍奉还,我借钱给你,难道还图这个吗,我是这样的人吗……”   她承认自己小心眼了,杨建国对她很好,他的心思很简单,不想让她吃亏。可他不知道杨晓卉不是真正的杨晓卉,虽然她看似适应了这个时代,心里却缺乏安全感,正好杨建国撞上枪口,她爆发了。   总的来说,杨晓卉突然多愁善感了,这种情绪是一阵一阵的,等没人理她也就消停,怕就怕有人在一边安慰着,更是把心中的一些愁思引了出来。   杨建国就差指天发誓了,他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啊!结结巴巴的解释着,“小妹,二哥不是那个意思……是二哥不会说话……”   他就差着跪着求小姑奶奶消消气,从此以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别惹女孩生气,特别是自家小妹,不然补救措施会让人想哭。   见着他满嘴胡说,一头的汗,杨晓卉矜持的原谅了他,还大方地借了钱给他。   杨建国拿着钱买了两瓶白酒,到了晚上,趁着夜色,提着去了一车间主任家。   主任端着个小酒盅一口吞, “啧”了一声,感到火辣辣的酒在嘴里喉咙里弥漫,又慢悠悠夹起粒花生米送到口中,摇头晃脑,美的不了了。   见爱人把人带进来,主任眯着眼瞅了瞅,哈哈笑了,“原来是你小子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为了什么事?”   杨建国坐下,憨憨笑着,“主任,你这话可冤枉我了,逢年过节我爸都会领着我来向你问好啊。”   主任听着话,却没有被他的话糊弄过去了,如果不是有事求他,为什么还带着两瓶就,厂里谁不知道他就爱喝个两口。   “一起喝一盅?”   杨建国连忙摆手,“我爸不让我喝酒,要是让他知道了非要打断我的腿不可了……”   杨一山不让二儿子喝酒是因为这个儿子有些愣,怕他喝了就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闯出祸事来。   主任不高兴了,“这个老杨不会养儿子,你家三兄弟都让他养的没血性,下次见到你爸,我可要好好批评一下……”   杨建国作为儿子,听着领导说着老子的坏话,心里总是很不舒服的,可他今天有事求主任,又不能让他没面子。   想了想,他开口道,“我爸是老实人,胆子也小,希望我们兄弟平平安安,娶妻生子跟别人一样就好,除此也没什么大的要求。”   主任又珉了口酒,感触道:“是这个理,像我家的小子,我也没指望他有多大的本事,老老实实的工作,娶个儿媳妇,给我和他妈生个大孙子抱,我们就心满意足……”   杨建国陪着主任闲聊了一会儿,主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吧,有什么事情求我,还没闲扯够啊。”   “主任,是这么回事……厂里的边角料……跟您提前通过气,免的有人扯着您的旗子来吓我。我随我爸,胆小……”杨建国说道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可见他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主任,这酒是我孝敬你的……”他把酒推到主任面前,   杨建国个人很看好梅丽,虽然她那边供货量还不大,但她有冲劲,有眼力,相信过不了多久供货量一定会大增。所以他才会来找主任,毕竟原材料要从厂里拿。以后发夹销量暴增了,他要拿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还是提早打点好比较稳妥。   主任瞟了一眼,看牌子就知道不便宜。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也太小心了,厂里的人谁不把边角料往家里拿啊,谁像你一样,还特地找我。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放心,有我在,他们一准不敢叽歪。”   主任的保证是颗定心丸,杨建国见事情办妥了,也没多待,就跟他告辞离开了。   主任爱人看到杨建国走了,从厨房里出来,拿起酒问老伴,“他爸,这酒不便宜,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主任,“你就是爱瞎操心,我什么时候收过烫手的礼。放心,我一准会在主任位上待到退休,最起码要把咱们儿子安排好了,再退。”   估计这杨建国要拿的边角料不在少数,才会找他通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下次跟他说一下,注意避下人,也就完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去厨房给你炒个鸡蛋配酒吃吧,这酒我先收起来,等下次家里来客人了再开。”说着,主任爱人又去了厨房。   主任无奈地冲着嘀咕,“这娘们居然信不过我,怕我偷喝。”   发夹材料解决了,还需要布头,这个更容易,黑子有个姐姐在纺织厂做女工,跟她一说拿钱买,就激动的把家里的半袋布头都卖给了杨建国。   这边杨建国热火朝天的做发夹,有时候做到很半夜才睡觉。没几天,杨晓卉就看到他两眼熬得通红,劝说他,“二哥,你也不要急,梅姐那边还不急着要货。你最近晚上熬夜,白天都没精神打哈欠,别忘了,你是在机械厂工作,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出事故的……”   杨晓卉说过以后,杨建国收敛了很多,做到晚上十点就睡觉了。如果他不听劝,杨建兵都打算去找葛红花告状了,天天学习本来就很累了,现在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谁能受的了。   他们一个房间,杨建国通宵做发夹,他蒙着被子也就感到光,根本就睡不着,直到实在熬不住模模糊糊中睡过去了,这样的睡眠质量都影响到他上课的专心度了。   后来,杨建国做的布头发夹打进了省城的百货商店,他的手头宽裕了,经常给杨晓卉买好吃的,还偷偷给葛红花钱和票,票是跟梅丽兑换的。   冬天来了,天一天冷似一天,白天变的短暂,夜晚变的慢长。杨晓卉出生在南方沿海地带,从小吹着海风长大,那里的温度最低都在零上,留学回来去了北京,冬天室外的温度零下十几度,可是室内温度高达二十几度,在家里穿着春秋的衣服正正好,加上天天开车上下班,穿的更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从来不会把自己裹的像狗熊。   如今她是彻底知道冷的滋味了,恨不得天天能裹成狗熊去上班,要是能披着被子去更好,她是完全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只要不挨冻就行了,就这么点卑微的愿望。   这每天早上起床成了老大难,先要葛红花砰砰敲两次门,接着杨建国再来敲一次,她才会起床。   杨晓卉把盖在身上的羽绒被收到空间,顿时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身子,换下睡衣,再一一穿上发热内衣裤,羊绒毛衣,棉袄,还有最外面的工服,围巾出门时再戴。   都穿完了她还是觉得有点冷,搓搓手把扔在床上的棉被折叠整齐,推门出去,杨一山他们都已经在吃早饭了。冬天的早饭还是老三样,窝头,咸菜配小米粥。   葛红花暼了眼小女儿,最近这孩子是越来越懒散了,谁家大姑娘的天天早上要妈叫着起床的,都是自发自动的早就起了,帮助家里洗洗刷刷。而她家的这个小女儿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坐着等吃等喝,难道她就活该天天伺候这一大家子啊!   心里憋的难受,她敲打一下,“晓卉,你最近这样可不行啊,姑娘家家的这么懒,以后可不好找人家,会被婆家人嫌弃娘家妈没教好……”   杨晓卉咬了一口窝头,愣住了,听着葛红花一阵批评,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做了什么吗?   为什么还被说懒啊,明明她已经很勤劳了,家里的衣服都是她在洗,现在可是冬天啊,她恨不得天天躲被窝里面,还要晾衣服,收衣服,扫地等等,这都不算勤劳,那算什么,家里一半的家务都是她在做啊。   葛红花到底有什么好不满的,杨晓卉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杨一山瞅到小女儿脸上的委屈,心里也觉得葛红花说的在理,可说的有点过了,跟小女儿说什么嫁人啊,没看到孩子脸都羞红了,其实是气红了。   “好了,好了,建设他妈,没看到孩子在吃饭吗,有事情等吃完饭再说。晓卉啊,你妈也是为你好,才说你的,不许怨恨你妈,知道吗?”   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把事情糊弄过去了,杨晓卉心里的委屈可没有消失呢,她又不是原主,不受宠但是对杨一山夫妻有依恋,有敬爱。她的杨爸爸和杨妈妈都不会给她这样的委屈受,他们凭什么。   杨晓卉本来还打算对原主的父母好点,毕竟占了他们女儿的身体,如今看来,呵呵呵。 第15章   机械厂的厂房当初建造的时候为了赶工期,建造的结实是很结实,但是细节做的很粗糙,窗户有缝,装的也不是很服帖,外面呼啸的寒风会从缝隙里吹进来。   杨晓卉一边打哆嗦,一边解下围巾放在靠在墙边的干净桌子上,这个桌子是车间主任的,打从入冬以后,他就不常来车间巡视,听说厂里的九个车间主任和其他领导跟厂里新来的厂长经常围在办公室开会,工友们都说不知道是开会呢,还是避寒呢。   厂办公室冬天会有火盆供里面的办事员取暖,比起他们这些底层工人挨冻可要好多了,如果谁家有子女是坐办公室,别人不要老羡慕了。他们工作轻松,工资福利待遇也高,在婚恋市场里是热门。   杨晓卉带着劳保手套到冰冷的车床,抖了抖,长叹一声,认命的开始操作车床。也就是她才舍得用厂里发的劳保手套,二车间的老少爷们就没一个带那玩意的,不是不想带,是为了省下手套,给家里孩子织毛衣。   是的,现在想象不到,当时的女人会把手套拆了,打成毛衣,有手巧的,还会先染上颜色再打成毛衣。这种毛衣没有弹力,也不像腈纶和羊毛羊绒一样软,穿在身上硬邦邦的,不保暖不说,过了水还要变样,就这种毛衣一年也不一定能凑出一件来。   杨建国就有一件这样的毛衣,穿的又薄又破。   杜大忠作为师傅很负责,时不时会关注杨晓卉,看到她这怂样,恨铁不成钢地嘀咕:“丫头片子,就是没有大小伙子结实,耐操。厂里的领导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专门招小伙子,丫头片子倒是一个个招进来……”在他看来,机械厂车间的工作就不适合女工,胆小,没力气。   说是这么说,可杜大忠瞅瞅她冻的乌青的脸,心还是软了,走过去“哼!”了一声。   “早上没吃饭啊,就这点小猫抓痒的力气,猫都比你强……”霹雳巴拉的说了一顿,然后无力地摆摆手:“去,去,别碍眼。”把杨晓卉赶离了车床,自己操作了起来。   杨晓卉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杜大忠是来跟她换位置。杜大忠的车床靠近角落里,又有一根柱子挡着,风吹不到,不像她操作的车床就在窗户边,风对着她吹。   见她没马上离开,杜大忠呵斥,“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去做事!”   “哎,师傅,我这就去,谢谢师傅!”杨晓卉脆生生的应着,她的师傅虽然乍看有点吓人,但是人很好,对她没话说。   看着杨晓卉蹦蹦跳跳的往角落去,杜大忠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待吃午饭时,叶秀秀看到她冻的瑟瑟发抖的熊样,嗤笑一声。   “现在还没到江州最冷的时候呢,你就冻成这丢人样了。还没有下雪,化雪的时候才是最冷的,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啊,难道要披着被子来上班吗?”   杨晓卉捧着还有些热气的盒饭,憧憬着,“我倒是真的想披被子来呢,可家里就一床被子,我妈肯定不会让我带出去的……”她其实更想穿羽绒服出门,而不是在毛衣里贴暖宝贴,一点用都没有,就算里面穿的多,外面的棉袄和工服不避风,还是觉得冷。   叶秀秀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当真想这么干,还一副遗憾的神色。   她伸出手指戳杨晓卉的额头,嫌弃,“如果你哪天真的披着被子出门,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一下,让我避开你,要是被人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就太丢人了。”   “秀秀,你取笑我。” 杨晓卉委屈的撅着嘴,委屈道,“再说我哪里丢人了啊,搞不好哪天人人都披被子出门呢,他们还觉得习以为常呢。”现代确实有明星披着像小被子大的羽绒服都还成时尚了。   叶秀秀想象了一下,以后冬天大街上人人披着红绿色的被子出门上班上学,身上的汗毛全起来了。这种想象真可怕啊。   她忍不住打了一下杨晓卉,都是她胡说,害得她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哎呦!好疼!”杨晓卉捂着被打的肩膀叫了起来,眼眶中也含着晶莹的泪珠。   叶秀秀翻了个白眼,“就你娇气,我都没用多大的劲。”她打人的力气都没有她叫唤的声音高呢。   “这劲还不大啊,肯定都青了。”杨晓卉眼泪汪汪的控诉她的暴行。   原主的皮肤虽然发黄,可胜在年纪小,皮肤还是很细腻的,再经过这几个月她的保养,吹弹可破说不上,只要被打了撞了,就算力气不大,也会乌青。   而杨晓卉又是个对疼痛忍耐度很高的人,对别人来说不痛,对她就是非常痛了。   看她的反应也不想假的,叶秀秀在想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那我瞅瞅。”   说着,就要来扒杨晓卉的衣服,她连忙拍开叶秀秀的手,不让她看。一是在食堂后面虽然只有内部人员出入,可要是正好有人进出,不是很尴尬,还有脱了衣服多冷啊。二是她里面穿的衣服一看就很高档,当初是赚了钱,可这些有钱也没地方买,梅丽那里就买不到。叶秀秀是有些事情上大大咧咧,就怕连她这样的人都起疑。   叶秀秀:“哎呦,对我还害羞呢,我们都是女的。”   “是冷。”   “好了,我不看了,不闹了。饭都冷了,你也别吃了,会闹肚子的,我拿着去里面再蒸一下。”说完,叶秀秀把她手上的饭盒连同自己的一起收走,转身去了厨房。   等了十来分钟,饭热好了,两人几口就吃完了饭,本来也没剩多少了。就着冷水刷了盒饭,杨晓卉打算离开了,叶秀秀叫住了她,把刚才从厨房里拎出来的布袋递给她。   “毛衣织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杨晓卉拿出毛衣,展开一看。黑灰晕染的毛衣大小正合适,袖口领口做打了纹路,叶秀秀还特意在毛衣中间打了两条麻花纹,挺好看的。   这个毛线是叶秀秀带着她去梅丽那边买了,是不要毛线票的瑕疵品,说是瑕疵,只是毛线颜色晕染了,杨晓卉不介意,觉得别有一番美丽。   买了以后,杨晓卉后悔了,她又不会织毛衣,干嘛跟着叶秀秀买呢,人有一种跟风心里,明知不需要,如果有群人围着,也会凑过去,然后头脑一热就买了,现在她就这这样。   葛红花会织毛衣,可给她就有去无回了,一定会织给杨建兵,她才不要便宜他呢。   叶秀秀知道她的顾虑,就说:“我给你织啊。”   杨晓卉扭头,狐疑地瞅着她,那意思是在说你真的会织吗,不会在逞能吧。   叶秀秀见到她不信任的小眼神,咬牙道,“怎么呀,还看不起我啊,我是没有你手巧,可我也是有一样拿的出手的呀。不信?你瞅瞅,你瞅瞅……”说着,拉出工服里的毛衣衣摆给她看。   “这件毛衣就是我自己织的,好看吧。”   杨晓卉低头看了两眼,又瞅了瞅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毛衣确实织的不错,也许是觉得单种蓝色毛衣看着单调,叶秀秀还特意用劳保手套拆的白线织进去,织成了蓝白相间的毛衣,很有小清新的感觉。   于是杨晓卉特别诚恳,“恩,好看。”然后把毛线给了叶秀秀,让她帮着织。   不到半个月,她就织好了,还用剩余的毛线打了一个围巾和手套,毛衣杨晓卉不好在这里试穿,围巾和手套可以试戴。   穿戴好,她美滋滋的问叶秀秀,“秀秀,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我织的怎么会不好看呢。”   杨晓卉一开始以为她在夸自己,还乐滋滋的,后来一听人家是在夸自己织的围巾手套呢,白高兴了。   就算没人欣赏,杨晓卉也很高兴,她有可以替换的围巾了,原先的围巾都带一个月了没洗了,好像都有味道了。   “秀秀,明天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可别说不去啊,你都给我织毛衣,总得让我谢谢你吧,要不然以后我就不要意思麻烦你了。”   本来叶秀秀是要拒绝的,她织毛衣就只费了点时间和精力,不用请吃饭,太贵了。   但让杨晓卉这么一说,一想,就她这样的,以后还会有很多事情麻烦自己,请顿饭也不过啊,而且她有点馋了。   除了托叶秀秀织的毛线,杨晓卉后来还去梅丽那边买了一次毛线,这是给杨建国买的,他身上穿的毛衣穿了五六年了,根本就不保暖,有时候看到他走在路上缩着脖子,就知道他也冷。   杨建国的毛线就不好意让叶秀秀织了,她是打算自己织的,跟叶秀秀学了几天,十来天时间拆拆织织就织了个袖子。她打算放弃了,没有这个天赋,回空间找找看有没有以前买个杨爸爸的羊毛毛衣,找个最朴实,不起眼的送个他,就当做是自己织的。   恩,她就是这么有聪明又机智。 第16章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杨晓卉突然发现叶秀秀的手上长满了冻疮,紫青紫青的不说,手指上还有裂开没愈合的口子,眼瞅她面不改色的在手龙头底下洗菜,杨晓卉面带不忍,连忙制止。   叶秀秀朝她笑了一下,继续洗菜,“没事,真的没事,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就是晚上躺被窝里痒的很。我是随了我妈,我妈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也会长冻疮,后来嫁给我爸,每到冬天我爸都不让我妈沾水,就养了过来。我妈还找了个偏方,煮姜水给我烫手,比最严重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难怪最近,叶秀秀总是有意无意的侧着身子吃饭,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红肿的手。是啊,她一个年轻小姑娘也要面子,不会想让别人看到这双痕迹累累的手,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看到,不想让人同情怜悯。   杨晓卉蹙眉,轻声问:“不可以烧热水洗吗,或者带个胶皮手套?”她从小到大被养的很好,都没有长过冻疮,不知道长冻疮是什么感觉,可是看着都觉得会很疼。   叶秀秀噗嗤一笑,“晓卉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傻的,大白菜用热水洗了,会被烫地软绵绵。食堂的大锅菜,口感变差了也就变了,工人们不会计较,反正对他们来说都是吃到嘴里。关键是给领导开的小灶,他们吃惯了好东西,舌头养刁了,能用热水洗?到时候一层层下来,我一个小小的临时工不挨批谁挨批啊。连洗碗洗盘子都不能用烧热水,那些烧火的煤炭都被她们偷偷带回家用了,少了一颗都要吵一顿呢。至于胶皮手套就更不可能了,买都没地买,还能指望分我一双吗。”   听着她爽朗笑着解释缘由,杨晓卉心里不由泛起淡淡的悲哀,嘴上说着不介意,可年轻小姑娘谁不爱美,谁不想要一双白嫩的手,都是没办法闹的,如今物资奇缺,能源也是限量使用,就算其中一个掌勺大师傅是她二姨夫在这事上也没法多关照她,都要按照食堂的规矩办事。   她们都是临时工,还没有转正,在那之前要夹起尾巴做人做事,不能留下把柄,不然到了转正的时候,有人提出异议,转正就会有麻烦。她在车间还好,大多是大老爷们,不爱斤斤计较,她年纪又小,很多时候还会照顾一下。   叶秀秀不一样,食堂虽然油水多,里面除了掌勺的大师傅,剩余的都是妇女,还都是些已经结婚的老少妇女,她们仗着进厂早,是正式工,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都让她做。闲着的没事干的时候最爱聚在一起谈论流言蜚语,很多明明没影的粉红绯闻被她们一传,闹得全场上下都听说了,很有几个女工就迫于压力草草结婚,婚后生活不幸福。   以前她也喜欢听叶秀秀说这些热闹,等到热闹弄到自己身上,杨晓卉才明白过来身在流言蜚语的主人公会忍受多大的压力。   那就是一群整天看不惯别人好,爱议论批评别人的无知妇女,之前杨晓卉也被其中一个传了很多坏话,现在在厂里她最讨厌的就是她们了。   叶秀秀麻利的洗完菜,扭头看到杨晓卉眼里流落的疼惜,甩干手,捏起她的脸颊扯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她忍不住大笑出来,“好了呀,你瞅着比我妈都心疼我。要不以后,我就管叫你妈吧,妈—”   杨晓卉被她冰凉还带着水珠的手掐回过神,,连忙挣开她的手,指控道:“叶秀秀你没有良心,我心疼你,你不仅取笑我,还用沾了冷水的手掐我脸……”   杨晓卉边说边追着她打,但叶秀秀身子灵活啊,转来转去,就没让打到不说,还对她做鬼脸,气的杨晓卉跳脚嚷嚷。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让我打你一下,我保证,我会轻轻的打,你都掐我了。”杨晓卉有些蛮不讲理了,还扭头让她看自己的脸,“你看,是不是都掐红了。”   是掐红了,明明也没用多大的力气,这部怪她,都是杨晓卉皮薄,上次也是这样。叶秀秀心里暗暗想着。   最后叶秀秀还是大度得让她打了一下,毕竟她的力气就像小猫一样,没什么威力。   ********   晚上躺在床上,杨晓卉想起叶秀秀那双红肿的手,回想起空间里面好像有以前买的润肤霜,于是一个默念,人又回了空间。   在地下室的翻了小半个小时,从架子上找到架子下,一共几十个架子,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置物盒,打开里面都是一些知名的国货产品。   是的,没看错,杨晓卉平时使用的都是贵价的知名国外护肤品化妆品,不是她不爱国,确实是外国的护肤产品真的比国内产品好用,有效果。   有段时候她脑子进水,看网上有网红推荐护肤品,连擦带摸的说着国货的神奇,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心,于是在猫猫网上采购了一批知名国货,就想试试真实效果如何。   等到货了,拆开一瓶抹了一点,那浓郁的香味现在记起都想打个喷嚏,复古的香味啊,就冲这个香味,这丢国货至此闲置。   杨晓卉果断的抛弃了国货,回归原来的贵价护肤品,还在一边感叹一分钱一分货这句话真的太有道理了,便宜的产品就是比不上高价的产品。   这里就要感谢她的囤积癖,虽然不好用闲置,也没丢。打开置物盒,拿出一盒百雀羚润肤脂,低头看了看日期,离她穿过来的那天不到半年,还在保质期内。   不过,后面的保质日期和产品说明什么的还是要去掉,如今的护肤品可没这技术呢。杨晓卉又转身去架子里翻翻找找,找出一瓶洗甲水,洗掉了保质日期和产品说明。   为什么那么多国货护肤品,只拿百雀羚送人呢,因为它的包装几十年如一日,安全啊。之前她去百货商店,梅丽拿出百雀羚让她带一盒,说她皮肤好,要早早用起来。她拿在手里瞅过,是一样图案。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杨晓卉吃完饭,把碗收到厨房让杨建国洗。   然后从兜里掏出盒百雀羚润肤脂给葛红花,她的手最近也长了冻疮,反正这东西她还有很多,不稀罕。其实她还是心软了,一个家里天天见的,家里男人看着她的手都见怪不怪,没一个人在意,就算最便宜的蛤蜊油也没给买。如果是她杨妈妈早就大呼小叫,吵着去美容院了。   “妈,这个给你用,别舍不得用。”杨晓卉放下润肤脂就出去了。   这是葛红花四十几年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礼物,和杨一山结婚的二十几年,他一个大老粗,不会想到这些。家里的三个儿子,大儿子一定会给大儿媳买,二儿子孝顺,可跟他爸一样,没有这个细腻的心思,至于三儿子,学生哪有花花心肠。   没想到最没有存在感的小女儿看到她的手,居然特意买了润肤脂给她。葛红花每次经过百货商店柜台时,看到这个都会多瞅两眼,让她买,不舍得啊,四块五毛能买多少肉,能买多少玉米面啊。   哪个女人不爱美,这不是家里没条件嘛。葛舅母和葛二姨家里条件好,每年都会买润肤脂擦,也让她一起买,还笑说脸都收拾好,如果又黑又粗,家里男人会不愿意看你了。   葛红花回,“杨一山他敢,我为他生儿育女,把五个孩子拉扯长大,他要是有花花心思,我就打断他的腿。”还说不需要买这个。   其实都是嘴硬,家里的条件和嫂子姐姐差不多,她也会买霜擦,买好衣服穿,谁也不是天生受苦的。   葛红花擦了擦眼角,打开盒子闻了闻味道,就盖上藏在枕头下,一连几天闻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入睡。后来她把润肤脂连同钱票寄给了远在山西的杨晓芹,她已经是个老婆子,擦不擦也不重要了,但晓芹还年轻,山西风大干燥,她更需要。   中午,杨晓卉把剩余的半个窝头夹给叶秀秀,自从杨建国赚钱后,剩的窝头她都给了叶秀秀。   然后托着腮一边发呆,一边等她吃完窝窝头。   “喏,给你。”杨晓卉掏出盒百雀羚给她。   见她没接,还催道,“愣着干嘛,接啊。”   叶秀秀的眼睛看到那只鸟就移不开了,“你什么时候买的呀?图案真好看,我表姐那里也有卖,就是太贵了。”说着,叹了口气,“别说我妈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她的手指爱惜的摸过盒面的图案,还举到鼻子前,陶醉的闻着香味。   “恩,真香。我看完了,还你。”欣赏了一会儿,她恋恋不舍的要还给杨晓卉。   杨晓卉露出吃惊的模样,“什么还我啊,这是送你的,我一共买了三盒,我和我妈一盒,给你一盒。”   叶秀秀放下润肤脂,摆手,“我不要,这个太贵了。”杨晓卉已经对她很好了,做人不能不知足,也不能贪心。   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嘴上说着不要,眼睛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   杨晓卉转了转眼珠,想出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吧,润肤脂一盒四块五,你每个月给我两毛钱,不到两年时间就还清了。这就是你买的,不是我送你的,你看好不好?”她把分期付款的形式提前带到了这个时代。   当然好啊,一个月两毛,她绝对还的起,叶秀秀尖叫着要去抱杨晓卉,杨晓卉连忙伸手拒绝,她可没忘记上次的阴影,这丫头激动起来什么都不顾了。   等叶秀秀的心情平复下来,小心翼翼揭开锡纸,指尖轻轻沾了一点,抹在脸上,满足的不得了。   杨晓卉,“这个是让你擦手的。”她送人就是看到她们手上长冻疮了,觉得坚持了几十年的国货总是有什么独特之处,大概可能冻疮也会有用吧,可没想到叶秀秀拿来擦脸,这也是她们生活的时代不同。   叶秀秀瞅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擦脸都舍不得,还擦手。晓卉同志你的思想要不得……”   得了,看来叶秀秀同志又要教育她了,杨晓卉拿起刷好的饭盒,一溜烟就跑了。免得被她滔滔不绝的教育。 第17章   这天,杨晓卉和杨建国刚下班回家,外面就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的初雪,雪花飘飘洒洒,由稀疏到稠密,没一会儿,屋檐上,路灯上都会雪覆盖着。   进了院子,杨晓卉没有像平时一样先进房,而是站在门口望着屋外纷纷扰扰的雪花出神。她记忆里的最后一场雪,是从北京回到了老家南方某沿海城市,当地处于亚热带季风季候,冬季温度很难突破零下,所以在她的记忆里老家很少下雪,一旦下点毛毛雪,全城都会轰动,导致她打开微信朋友圈,里面的人一个劲的刷下雪的图片,在雪里玩耍的图片,发表终于下场雪的感慨。   杨晓卉那时是已经见过大雪的人了,在北京三年,年年下雪,早就见怪不怪了,看着那些兴奋的人,心里还颇有优越感。   在她难得文艺的感叹时,杨建国则兴匆匆地挤到厨房去帮忙,今天晚上葛红花买了半斤猪肉包饺子了。杨家一年到头也难得吃几次饺子,所以每次吃饺子全家人都很高兴。   厨房里葛红花掀起锅盖,里面的水汽弥漫开来,使得厨房看起来颇有仙气缭绕的样子,见到水开了,她拿起盖帘把上面白白胖胖的白菜猪肉饺子全部倒了进去。   然后一抬头看见杨建国也挤到了厨房里,本来就因为包饺子手忙脚乱,心里很烦躁了,再一看他人高马大的进了厨房,把原来狭窄的厨房挤的越发狭小了,连转身都转不开。   葛红花的脸顿时拉下来了,皱眉道,“你进来干啥啊?没瞅到厨房小啊,快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添乱,赶紧出去!”一边说还一边不耐烦的挥手让他走。   杨建国很习惯他妈的说话态度,也不放在心里,还笑嘻嘻道,“妈,这不是进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真没事的话,那我就出去了,不给您添乱了。”   说着,人就往屋里去了,经过门口时,顺便还把欣赏雪结果被冻的僵硬的杨晓卉拽了进去。   进了屋,杨建国先给杨晓卉拍掉头上,围巾和肩膀上的雪,然后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一副想说什么,又怕说出来伤她心的磨叽样。   杨晓卉气的牙痒痒啊,打开他的手,转身去房间换衣服了。明明她这么美这么漂亮,单纯的在赏雪而已,哪里像神经病啊,这就是代沟,绝对的代沟,老土冒是不懂得这种精神的。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后,气差不多消了,生气也没用,反正别人也不会明白她别扭的想法,懒的浪费力气了。杨建国现在还摸不到头脑,好端端的小妹为什么又气呼呼的,他瞅着她的脸,默默坐到了杨建兵和杨一山中间,总觉得今天还是离小妹远一点,比较好,这是一种小动物的直觉。   在全家期待的眼神中,也包括杨晓卉,她发现自己也很馋这顿饺子,饺子上桌了,   一阵刀光剑眼中,饺子就被瓜分了,夹的最多的居然是杨建兵,没想到平时书不离手,看着文若的他速度居然比杨建国还快。   杨建国第二手快,分了杨一山几个,葛红花几个,还想给杨晓卉。   杨晓卉见状,捂住碗,摇头不要,她虽然夹的没有其他人多,但碗里的七个饺子也够她吃了,再说葛红花包的饺子都有婴儿拳头大,以她的胃口吃这么多也就饱了。   倒是杨建国分出了三份之一,以他的饭量只能混个半饱。   杨晓卉夹起一个饺子刚吃到嘴里,还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就听到一阵自行车车铃声,接着门帘被掀了起来,杨建国一边搓手,一边跺脚着进来了。   他看到桌上的饺子愣了一下,然后面上带着狂喜道,“爸,妈,我来给您们报喜了,您们要当爷爷奶奶了!爱莲怀孕了!”   “什么?”葛红花听后整个人愣住了,连手里的筷子掉了都没有感觉,她激动地站起来拉着大儿子的衣服,急切道,“建设,你跟妈再说一次,你刚才说了什么了,妈没听清楚.......”   杨建设笑得裂开了嘴,又高兴地重复了一遍,“妈,您没有听错,您要当奶奶了,我要当爸爸了!”   葛红花得到大儿子的证实后,激动地在家里不住的转圈,连饺子也不吃了,还跑到厨房看看有什么能给儿子带回去给儿媳妇补身体,毕竟现在是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可不能亏嘴了。   杨一山表面看着没有葛红花那么高兴,实际上的手在桌子底下不住的抖,他这是真高兴啊,一想到明年就有孙子抱了,再过一两年孩子就要围着他叫爷爷了,脸上乐开了花。   原来几天前,金爱莲碰巧看见金妈在肉店买了一斤大肥肉,不用想这肉肯定是给金小弟买的,金爸金妈双职工,工资福利都不错,手头也宽裕,时不时就买肉买鱼回家烧给金小弟吃补身子,可是金小弟无论怎么补,永远都是面色干黄,瘦瘦巴巴的模样,和他的三个姐姐站在一起,没有人会说这是一家子的姐弟。   大家都说金家的好基因都被三个女儿抢走了,金家三姐妹被称为金家三朵花,虽是戏称,也间接证明金家姐妹相貌好,其中以金爱莲长的最好,嫁的虽然不是很好,但是和公婆分开住啊,夫妻俩的工资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还能偶尔看电影,做衣裳,小日子过得既实惠又自由。   金小弟则长的寒碜多了,他三个姐姐都是集父母的优点长的,他就是那个集金爸金妈的缺点长的。   金妈觉得是自己怀孕的时候没养好,所以儿子才长得瘦小还爱生病。那时不是没想到这胎是个儿子吗,都以为第四胎还是女儿,本来都不想生了,婆婆一直说要才生下来的,没想到是个儿子,俩口子后悔死了,还好没打掉,心里还是觉得亏欠了这个宝贝儿子。   他们听说麦乳精啊,奶粉啊,还有什么的补身体,都会想方设法的去给儿子买,所以金家姐妹在家里时,都觉得父母偏心的没边了。   可金小弟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啊,吃点好东西就拉肚子,那些好东西金妈宁愿锁在柜子里发霉,也不让三个留着口水的女儿尝一口,还想等儿子身体好了再给他喝。   结果等着等着麦乳精,奶粉过期了,金小弟还是不能喝,扔又不舍得扔,吃又怕把女儿们给吃坏肚子了,虽然不稀罕女儿,毕竟是自己孩子,病了不是还要出药费嘛,她才没有这么傻呢。   金妈也缺德,把这些过期的东西送给了来城里看病的乡下亲戚,看着那人弯着腰,千谢万谢,心里还想着便宜了他们农村人了,还能尝尝这金贵的东西。   至于人家吃了会不会闹肚子,金妈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乡下人荒年连树皮,观音土都吃,还能让麦乳精吃坏肚子啊,笑话。   下班后,金爱莲不让杨建国做饭,包了一包点心带着他回娘家蹭饭了。   金家住在罐头厂的家属楼里,左邻右舍做饭时就看到金爱莲提着点心,带着女婿回来了。   这个说:“爱莲,带着爱人来家看你妈啊,真孝顺啊,这个月来了三次了.......”   那个说:“爱莲啊,你妈看见你们来了,不定怎么高兴呢.......”   其实金妈一点也不高兴,但是还要扯出笑脸。伸手不打笑脸人啊,三丫头带着女婿回家吃饭,还带了点心,金妈这样爱面子的人能在邻居眼皮子底下把他们赶出去吗?   不能啊,还要笑眯眯的,殷勤的让他们进来。明明心里巴不得把俩人赶走,可是还要忍着,太憋气了!金妈在厨房里剁肉剁的砰砰响,好像和案板有仇一样。   金爱莲就当做没听见,给自己和杨建国到了水,一边聊天,一边坐着等开饭。   小的时候,金爱莲和上面的两个姐姐待遇差不多,都是金爸金妈眼里的赔钱货,好的东西吃不着,用不到。直到她渐渐长大,模样变的清秀,见过她的人都会夸一句,这个孩子长的好,以后金爸金妈可以享福了。   听得多了,金爸金妈的心也活动开了,他们家的三丫头确实长的如人意,搞不好哪天金小弟还需要她这个当姐姐的提携呢。抱着这个想法,金爱莲在家里的待遇直升啊,当然还是在金小弟之下,可跟以前比那是天然之别了。   受了宠的金爱莲很是养了些小脾气,金爸金妈也不在意,反正凭着那张脸怎么也能嫁个干部人家,谁会想到这个三丫头嫁给了穷小子杨建国,模样是拿的出手了,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啊。   拗不过金爱莲要死要活,金家夫妇怕砸在手里了,金妈就狠狠的让杨家出了血,把这个不想再见的女儿嫁了出去。   可是没想到这个女儿就是个讨债的,谁家女儿会像她一样经常带着女婿来娘家蹭饭,特别是近一年,家里做了什么好菜,一准的上门。 第18章   金妈端着红烧猪上了桌,这道菜是她的拿手好菜,金小弟和金爱莲都很爱吃。   平时闻着香喷喷的猪肉,今天一闻居然有些反胃,金爱莲做了个深呼吸,抓起筷子快,准,狠的夹了三块到碗里。   本来想忍着恶心把肉吃了,还没送到嘴里,胃里一阵翻涌上来,手一松,红烧肉掉到了碗里。   杨建设听到动静,扭头看她,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肉,“爱莲,怎么不吃啊,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红烧肉吗?是不是嫌少,要不我再给你夹几块?”说着,还夹了一块放她碗里。   他以为金爱莲没吃碗里的肉,是想再夹几块一起吃更过瘾。   金爱莲现在就听不得肉这个字,一听就反胃,连忙站起来捂着嘴就往楼道的厕所跑。   杨建设这边还迷糊着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金妈已经看出了,她生了三女一儿,是过来人啊,一看三丫头那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那是怀孕了。   她拍着大腿,冲着杨建国就喊,“建设,还傻愣着干啥!快跟过去瞧瞧爱莲,爱莲啊,这是怀孕了……”   怀孕,这两个字听得杨建设顿时心花怒放,欣喜若狂,扔下筷子就朝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爱莲!你等等我……我扶着你……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   金妈看到女儿女婿都离开了,端起盘子,把里面的红烧肉都拨到金小弟的碗里,还嘬了嘬筷子上残留的肉汁,心里很是舒畅,就算他们俩回来,也捞不到了,肉啊早吃完了。   金爱莲这边在厕所里想吐又吐不出什么,出了厕所就听到杨建设嚷嚷着她怀孕了。她一算日子,是迟了有一个月了,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茬呢,摸着肚子脸上就笑开了花。   后来他们也没再回金家吃饭,杨建设扶着金爱莲小心翼翼的回了家。他们结婚都快四年了,这四年一直努力要个孩子,可是都没有如愿,眼看着跟他们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同事有些孩子都两个了,比他们晚结婚的都挺起肚子了,就他们一直没有消息。   金爱莲也怕是不是他们身体有问题,俩人还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他们身体没有问题,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情。   就算是这样,压力也很大,过年过节亲戚朋友就会打趣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不能光顾着工作,耽误了要孩子等等。他们是有苦说不出啊。   还有葛红花虽然嘴上没有催过他们,但是经常在金爱莲面前提起谁家儿子结婚一年就抱孙子了,谁家女儿嫁人三年了终于有孩子了,话里话外就是想抱孙子了,弄的金爱莲近半年都不怎么愿意去杨家蹭饭,改成回娘家蹭饭了。   可是如今她怀孕了,这一切的烦恼就都没有了。怕是空欢喜一场,金爱莲还请假在家休养了两天,现在正好又是冬天,罐头厂原材料不充足,工作也清闲,所以请假很容易,再说孩子都有了,也不在意这两天的工资了,左右他们还有不少存款呢。就算差钱了,杨家那边还不会给吗,看在孙子的面上,也会出钱的。她的小算盘打的很精呢。   在家里呆了两天让金爱莲更加笃定自己是怀孕了。嗜睡,恶心反胃,全身没有丁点力气,软绵绵的,这不是怀孕的征兆吗?   一旦确认了,她像没了骨头一样,整天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也不爱动弹。杨建设瞅着外面的天昏昏沉沉的,恐怕过一两天就要下雪了,干脆去罐头厂给她请了半个月的假,这要是走在雪地上摔跤了,哭都没地哭去,这个孩子他们可盼了三年多了,容不得一丝散失。   躺床上不动弹没什么,安全,不怕她摔跤啊。可金爱莲吃不下东西就急死了杨建设。你说不吃饭,肚子的那个怎么办呀,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吸收,孩子没营养会长得好才怪。   上班时杨建设急的团团转,忙着跟周围已经有孩子的同事打听爱人怀孕吃什么补身子,好几个都说炖老母鸡最滋补,一边说,他们还一边笑呵呵的恭喜他要当爹了。   一下班,杨建设火急火燎地去了黑市,家里还有个孕妇要操心呢。   所谓黑市就是在计划经济下,各种物资紧缺,人们自发的找了一个地儿,私底下兑换各种生活用品和食品。这个时代还有专门的带红袖章的监察人员经常突击检查,一旦被他们抓住投机倒把,轻则劳教,重则要坐牢。为了躲避监察,黑市经常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杨建设平时很少来黑市,这还是同事看他要买老母鸡,特意告诉他在哪里,要不然摸到天黑他都找不到地。   转了一圈他走到一个蹲在路边的穿着破旧棉袄的中年汉子,他的篮子里有只被绑了脚的老母鸡。   杨建设:“大哥,你这鸡怎么卖啊?”   中年汉子抬头,露出一张愁苦的干瘦脸,叹了口气,“哎,这只鸡有五斤半两重,你给个十二元就拿走吧。”   杨建设牙疼,真贵,他一个月的工资就只能买上三只鸡。可再贵也没有办法,老婆孩子等着补身体呢。黑市就是这么个假,如果他不买,就会被别人买走了。   他从兜里数出一张大团结和两元纸币递给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接了钱,把篮子连鸡都给了他。   “我看你也没带袋子,这个就给你使了,不值什么钱。”说着,中年汉子又叹了气,“要不是家里的小子生了病,进城瞧病要带钱,真舍不得卖了下蛋的鸡,没办法啊……”   到了家,杨建设利落的杀鸡腿毛,和金爱莲结婚的三年家里的饭菜都是他在做,手艺都练出来了。   看着冒烟的砂锅,杨建设心里淌着血啊,可是一想到金爱莲喝了鸡汤,吃了鸡肉,孩子能养的好,又觉得美滋滋的。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金爱莲不愿意喝,捂着鼻子道,“建设,拿走,快拿走,味太冲了!”说完,她从床上起来,捂着嘴往外冲了。   杨建设看着她的背影,又皱着鼻子狠狠吸了几口香味,哪里冲了,不知道多香呢,   他炖的时候都舍不得尝一口。   等金爱莲苍白着脸回房间,杨建设挠挠头,苦着脸问:“爱莲,你想吃什么啊,只要你说出来,我都给你弄去。”   他已经被折腾的没法子了,弄什么,什么吃不下。   金爱莲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想了想,小声说:“建设,我想吃妈做的饺子了,最好是白菜猪肉馅,沾上醋,那个味……”说着,口水都要下来了。   媳妇有想吃的那就好办,杨建设也想起来了这几天光顾着照顾金爱莲,也没回家给爸妈说这个好消息。   杨建设低头瞅了瞅手表,时间还不晚,索性冒着风雪骑车回家了。   把这个好消息一说,杨一山和葛红花果然高兴的不得了。等葛红花高兴劲过了之后,就注意到大儿子眼圈乌黑,面色邋遢,又开始心疼他了。   “建设,饭吃了吗?”   杨建设无奈道,“妈,自从爱莲怀孕后,光顾着忙活她了,到现在还没吃上晚饭呢。”   葛红花听说后,忙把自己的那晚饺子推到他面前,又从厨房给他新拿了双筷子,催着他吃。   没一会儿,杨建设就把碗里的饺子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时,杨一山拿起碗把自己没吃完的饺子全给了大儿子。   杨晓卉默默看着他们三人兴高采烈,一点不能感同身受,对她来说吃饺子才是头等的大事,杨建兵和杨建国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只管低头吃饺子。   她也不怕噎着,把碗里剩余的饺子快速的吃完了,一点不想便宜杨建设呢。吃完还给杨建国打了个眼色,让他抓紧吃,至于杨建兵,人家都快吃完了。   杨建设吃完饺子,还是没吃饱,可桌上也没有饺子了,抹抹嘴,他拉住要收拾碗筷的葛红花,“妈,爱莲一直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她说就想吃您做的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妈现在马上去做!你在家里等等,不会很久的。”葛红花一听就急了,知道儿媳妇现在想吃饺子,她碗也不收拾了,直接去了厨房开始忙活。打开橱柜,拿出剩余的猪肉和面粉,量都不多了,但是供金爱莲一人吃还是很够的。   半个小时后,葛红花用盒饭装了满满一盒的热情腾腾的饺子,还用两条毛巾紧紧包裹住,免的散了热气,还叮嘱杨建设回家里,再热热给金爱莲吃,就打发他回去了。   这晚,葛红花睡觉都是笑着睡的,身旁躺着杨一山也一样,带着明年抱孙子的美梦入睡了。 第19章   杨晓卉怎么也不会想到看似毫无瓜葛的金爱莲怀孕事件会影响到她的生活,自从那晚杨建设来报喜,她水深火热的日子就开始了。   早上五点,天还黑着呢,葛红花就淅淅索索的起床了,她走到杨晓卉的房门前,敲门低声道,“晓卉,起床,起床了,别睡懒觉了……”   杨晓卉还没被叫醒,睡眠较浅的杨建兵先醒了,他披上外套开门,就看见葛红花站在杨晓卉门口持续敲门。   他皱起眉头,开口唤道:“妈。”   葛红花听到动静,扭头见他出来了,忙关切给他拉了拉外套, “建兵,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进去再睡一会儿。天没亮呢,还黑着,是不是妈吵你的睡不找了,妈会轻一点的,你快回去躺床上,睡不好了上课怎么会有精神呢……”   她一阵絮絮叨叨,连说带劝的把杨建兵哄进去睡觉了。   这边,杨晓卉睡的迷迷糊糊正香甜时,就被外面持续不断的敲门声给弄醒了。   还没弄清楚发生了着急的事情,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打开了门,看着已经穿戴好了的葛红花,疑惑道,“妈,这么早,您有什么……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说着,还打了个打哈欠。   葛红花面无表情的瞅了眼她身上的睡衣,压低声音叫道:“早?哪里早了,我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这个时候都已经起床做饭了,你二姨也是,也就是你们这些丫头享受到了好日子,能睡到七点多起床……不说了,赶紧收拾一下,还有事要抓紧做呢。”   杨晓卉瞪大眼睛,“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啊?”   葛红花翻了一个白眼,拉着脸,“打听这个干吗,让你收拾就收拾,长辈说话就要乖乖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是能屈能伸的主,行,她去换衣服,门就砰的在葛红花面前关上了。   葛红花不是没看见她脸上挂着的不情愿,可是她不情愿有啥用,连她这个人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是她妈,就有权利让她做事,这是自古以来的道德规范,也没听说谁家姑娘不听自家妈的话的。   不过这丫头还是要好好教教,不然这幅德行把她嫁出去,婆家该会来杨家找麻烦了,葛红花心里暗暗想着。   还有她花钱大手大脚,虽然就瞅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看质地就不便宜,把钱都糟蹋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面,拿这钱支援一下她大哥不是更好吗,毕竟有了孩子,一切开支就要大起来。   如果让杨晓卉知道葛红花的心思,她就想“呸”一下,凭什么她要帮衬杨建设一家呢,她一个小小的临时工,工资都被葛红花收走了,现在手头里的钱是之前做发夹剩下的,还有杨建国隔三差五给的。   她又没有吃杨建设家的米,也没得他的好,杨建设在她看来就是个陌生人,也许比陌生人还不足呢。而金爱莲上次短暂的一面就知道她不是很喜欢自己,她才没那么傻,冷脸贴热屁股。   还好杨晓卉很谨慎,平时穿的睡衣都是从空间里挑出相对保守朴素的款式颜色,就算葛红花看见顶多嘀咕一下她浪费钱,不会联系到其他。   等杨晓卉换好衣服,撅着嘴出来,葛红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拽起她的手拉着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雪,杨晓卉深一脚浅一脚被拉着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感觉很久,她们在个一层高的平房前停下了,平房一共有三间。   杨晓卉抬头一看,还挂着牌匾,上面写着国营副食品店六个字。更让她吃惊的是现在明明时间还很早,没看到天还黑着吗,这边就已经排起了一对不算短的队伍了。   葛红花匆匆掏出钱票交给她,一把把推她到队伍最后面去了,离开前还叮嘱了一句,“你先在这边排队买红枣,我去粮油店去买油,等会儿我那边买完东西,再一起回家。别乱跑,知道了吧。”说完还没等杨晓卉反应过来,她就向粮油店去了,怕时间晚了买不到油。   于是,杨晓卉就开始傻乎乎的排队了,这时副食品店还没上班,现在来排队的人都是想等一下开始营业了能最快最早买到想要的副食品。   天空飘着小雪,杨晓卉的脸蛋冻的通红,手脚也僵硬了。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门板被打开了,里面要开始营业了。这时已经人头躜动了,幸好杨晓卉来的比较早,排队也比较靠前。   她一边跺脚,一边呵手,从前面谈话的人嘴里听到了一个让人崩溃的消息。   “哎!红枣好像没有了,我特地来买红枣了,没有了,我儿媳妇做月子还等着红枣熬鸡汤呢……”   “还有一些呢,不过我们后面可就买不到了,我也是来买红枣了,你说我们江市每年就到这么一点红枣,怎么够分配啊,今天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冲着红枣来的……这批卖完了,下批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难道她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再过十来个人留轮到她了,还倒霉的买不到红枣吗,杨晓卉欲哭无泪。   杨晓卉最后还是买到了红枣,她买到了最后一小把,营业员把五粮红枣包好纸包递给她,从副食品店出来,她愣愣的看着手里轻飘飘的纸包,这么点东西就浪费了她宝贵的睡眠,还害得她在冰天雪地里排了一个小时的对,整个人都冻成冰棍了。   她站在副食品店旁边没等多久,葛红花也提着买的豆油来了,她接过杨晓卉手里的纸包颠了颠,五两一点也没多,但也没少,打开纸包,瞅了一眼,又合拢纸包叹气,这包红枣的个头质量都不是很好。   接下几乎每天葛红花就像周扒皮一样,天不亮就带着她去副食品店买东买西给金爱莲补身体,把家里五口人一个月的配给都买完了不说,还向葛大舅葛二姨借了一些,葛大舅那边一听说是喜事,忙摆手说就给她用了,不用还,算是他这个当舅舅的心意。   杨晓卉也不想一早就起床去排队,又冷又累的,可是没办法啊,葛红花就像门神一样,能一直站在门口敲门,直到她乖乖穿好衣服出来。空间是可以躲避一下,但总不能躲避一辈子吧,她非常想搬出杨家自己一个人住,可惜现在没有私人房屋交易,比起住八九个人的工厂宿舍,她宁愿暂时忍耐一下呆在杨家,等以后有机会就离开。   刚开始她还乖乖的去排队,后来一想不对啊,她有空间啊干嘛还傻傻地跟着排队呢。葛红花让买的东西,空间里面就有啊。   她也学乖了,等葛红花离开去买别的,她就走到副食品店前面的一个死胡同,一个闪身就回了空间。她迷过一段时间烘焙,食材和器具一应俱全,回想了一下,就从地下室找出了计量称,然后她这个数学渣还要把葛红花要的红糖啊,姜啊什么的用计算机换算单位,把两换成克,称出正确的重量后,用麻纸随便包了一下,定好闹钟,最后才疲惫的躺在床上,一秒钟入睡。   只要空间里面有的东西她就不排队,偶尔碰到没有的,她就在心里暗悔,当初应该什么都准备齐全,可是当初谁会知道她会穿越呢。   杨晓卉一直觉得葛红花只带她去排队是因为重男轻女,其实还真不是这个原因,葛红花为什么只带着她去呢。   原因一,杨一山,杨建国是正式工人,白天里精神不好,不仅会影响要工作也会有安全隐患。二是她每次买到的东西都会多出一些,那是因为她用计量秤没有精确到克,很多时候差不多就行了,葛红花就更愿意带她去了,这真是挖了一个大坑坑跳了。   天天一大早就折腾,就算在空间里补眠一个小时,效果也不是很好,导致杨晓卉白天上班的时候就很没有精神,还经常打哈欠,杜大忠就批评过她几句,“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休息的时候休息,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就像旧社会抽大烟的人一样……”   哎呦喂!师傅,她就是打打哈欠啊,用的找说的这么狠啊,把她说的和抽大烟一样,杨晓卉真想问一句,师傅,你见过有人抽大烟吗?   叶秀秀倒是很同情她,她握着拳头挥舞,“晓卉,如果我哥以后娶了嫂子,也这样天天折腾我,我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杨晓卉皱着秀气的眉,不住地哀叹,“秀秀,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她赶紧把孩子生了,不然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叶秀秀怜悯的看她,“你傻了啊,孩子生下来,你爸妈不会不心疼小孙子,到时候不会给孙子捣腾吃的,穿的吗,我看啊,比现在还要累呢。”   杨晓卉一想到叶秀秀说的情景,整个人都瘫在她身上了,这日子没发过了!   另一边的葛红花累并着高兴,不止走路都带风,连脸上都带着光。 第20章   这天中午, 正逢火柴厂休息,葛红花在厨房里擀鸡蛋面呢, 儿媳妇说了就馋这口呢。   家里的鸡蛋早就吃完了,现在用的鸡蛋还是杨晓卉去副食品店排队买的,敲了三个鸡蛋放在面粉里面糅合,一边揉一边脸上还带着笑, 一想到九个月后见大孙子, 身上的劲使都使不完,再累也不累了。   “家里有人在吗?”院子外一个二十五六的男青年急忙下了自行车, 把车子往篱笆上随意一搁,人就往里面走。   葛红花听到叫声,手上的面粉也没擦, 出了厨房, 就瞅到男青年过来,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 确实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人家找到家里什么事情, 狐疑的问:“这位同志,你是有什么事情?”   男青年看见她, 再看看她的年级, 估计她就是杨建设的妈,就把事情说了。   “哎, 您是杨大婶吧, 我是您大儿子建设在罐头厂的同事。建设媳妇出事了, 被送到医院去了,建设跟着一起去的,他让我给您传个话……”   葛红花一听整个人天旋地转的,站都站不稳了,男青年赶紧扶住她,心里暗暗想着刚才说话太不注意,应该委婉一点,要不然医院里已经躺下一个,现在家里又要倒下一个,这不是雪上加霜嘛。   男青年关心的问:“杨大婶,您还好吗,站得稳吗?”   葛红花无意识的点点头,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她要去医院。   “这位同志,我现在没有心思招待你,对不住了……”   说完,葛红花推开男青年的手,踉踉跄跄的就往外走,她现在一心就想着去医院,没听到医生宣布最终结果前,绝对不能放弃了。   男青年看她路都走不稳了,这要是让她一人去医院,不定路上出什么事呢。他和杨建设是同事,好人做到底。   走上前去扶住葛红花,“杨大婶,我骑车送您去医院,比您自个儿去要快。”   “哎!谢谢你,同志,谢谢你……”葛红花不住的对他道谢。   市中心医院仿佛眨眼间就到了,快的让葛红花没有时间整理脑海里的那些胡思乱想。   站在医院门口,葛红花脑中一片空白,怔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脚进去了。现在正值中午,医院里面的人不多。   她先是来到护士台,里面有个方脸小护士正在打瞌睡。葛红花敲了敲护士台,“同志,今天是不是有个叫金爱莲的女同志被送到这儿,我是她婆婆,我想知道她在哪个病房?”   小护士被吵醒后,心情不是很好,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就低头翻阅病人手册。   “金爱莲-在三楼的306室。”说着,小护士还伸手给她指了医院楼梯在哪儿。   葛红花朝小护士指的楼梯走去,这段路并不长,可她却感觉这是她走的最长的一段路了。   到了病房门口,杨建设坐在病房外边的椅子上,抱着头。   葛红花一瞅他那样,心七上八下,砰砰乱跳,“建设……你媳妇怎么样了啊……”声音飘飘忽忽不落地。   杨建设还是那副抱着头的样子,不言不语的让她心惊胆尝,难道比她设想的最坏的结果还要坏?   这一想,葛红花强忍的眼泪哗哗往下掉,她命苦啊,好好的孙子说没就没了,现在连儿媳妇也没了,他儿子更命苦,媳妇儿子都没了,这叫什么事情啊!   葛红花眼泪鼻涕齐飞的进了病房,待看到靠墙的病床上蒙着白床单,她的心彻底崩溃了,她哭啊,她喊啊……   病房里面其他五张病床上都躺了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病房的家属因为悲痛走错了房,后来一看这大妈坐在地上对着靠墙的病床哭儿媳妇和孙子呢。   一寻思,不对啊,那床上的人没死呢,在睡觉。   于是有个病人家属走到葛红花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大妈,您儿媳妇没事哩,她在睡觉呢。”   睡觉?葛红花愣住了,她好像没听明白这位同志在说什么,只瞅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家属见她还懵着,又给说了一遍。   葛红花的眼泪硬生生的止住了,她从地上麻利地爬起来,跟刚才进来是摇晃的模样形成了巨大反差。   她走到病床边,眼泪鼻涕也没顾上擦,一把掀开白床,就看见里面的金爱莲对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原来金爱莲在葛红花进来时就已经醒了,她本来是想起来的,不是还没来的及,葛红花就又哭又喊了,她明知道婆婆是误会了,可是病房里面又不是她一人,里面还住着其他病人,她怕丢人就装鸵鸟躲在床单下,至于葛红花丢不丢脸,她才不知乎呢,再说她年纪也那么大,脸皮肯定比她的要厚多了,承受的住。   葛红花看看病床上的金爱莲,又看看门外的杨建设,正想问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正好医生来查房了,她急忙拉住医生的白大褂问:“医生,我儿媳妇怎么样了,肚子里的还有有没有事儿啊?”   医生满脸懵逼,抬头看看病房门外贴着的内科俩字,再看看里面的病人也是昨天的病人啊,什么时候内科里面住了个妇产科的病人吗,那护士怎么没跟他说一下啊,这不是胡闹吗。医生想出去先找护士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这边葛红花还以为医生不知道是哪个病人,所以不说话,她把医生拉倒金爱莲的病床,指着她说,“医生,这是我儿媳妇。”   医生一看这不是上午闹胃炎送进来的病人吗?他记得好像没有怀孕啊?这位医生确实不知道上午在急诊室发生的事情,金爱莲到他的科室时确实是去看胃炎的。   上午的时候这个女同志的爱人带着她来医院,大声嚷着说她小产了,急诊室的医生一听马上就对她进行诊治,结果很意外,女同志并没有小产而是来列假了。   至于她反复说的怀孕症状,所谓的恶心,反胃,不想吃东西是因为她得了胃炎,虽然不严重,但也不轻,所以让她住院在医院里观察一天,如果第二天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如实地说:“大妈,你儿媳妇没有怀孕,她是得了胃炎。”   葛红花听了医生的话,一个踉跄双手撑住病床,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这是被耍了啊,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丑了。   金爱莲瞅着她难看的脸色,可怜巴巴的叫了声,“妈,你这是怎么了?”还伸出手想扶着她。   那手还没有靠近葛红花,就被她拍开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还在装可怜的金爱莲,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理,经过杨建设时仿佛没看见一样就走了。   到了家,葛红花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   等杨晓卉他们下班回家的时候,厨房里冷锅冷灶,一点烟火气也没有。平时就算葛红花再忙活金爱莲那边,家里的饭食她还是死死的拿捏在手里,一点也不让别人碰。   杨建国没想这么多,掀开门帘,对着床上的葛红花叫道,“妈,我饿了,饭什么时候好啊?”   葛红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挥挥手,“今晚让你小妹做。”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杨建国神经再大,也觉得不对了,忙做到床沿边问,“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是不舒服我送您去医院,钱的话不要担心,就算火柴厂报销少,我也有钱呢……”   葛红花中午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的,再也不想听医院这两个字了。“我没事,你让妈躺会儿。”   她这样,杨建国也没有再劝,先看着吧,如果到时候人真的不舒服,他直接背着去医院瞧病去。   厨房里,杨晓卉打开平时葛红花不让开的橱柜,里面空空如也,是啊,最近家里的好东西如面粉,鸡蛋,红枣之类的都被葛红花拿到金爱莲那边去给她补身体了。   案板上还有发干的面粉,是中午葛红花揉了一半的面团,看那样就没胃口,杨晓卉把面团收进了空间,再从空间拿出两包超市卖的手工鸡蛋面,烧开水就煮面条了。   晚饭,杨家人吃的心不在焉的,杨一山现在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有些担心葛红花,她说没胃口,晚饭也没吃,以前她再生气再难过,也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   杨建国也是在担心葛红花,如果她的状态一有不对,马上就送她去医院。杨建兵心里也有事,临近高考,全家人都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他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快要承受不了了。   最没心没肺的就是杨晓卉,吃着热乎乎的鸡蛋面,时不时咬两口煎鸡蛋,真还是好吃啊,特别不用对着葛红花那张后妈脸,吃着舒坦啊。 第21章   金爱莲这次乌龙怀孕还是后来杨建设来跟葛红花赔不是, 杨晓卉才知道的。那天就杨建设来了,金爱莲觉得丢人, 再加上婆婆肯定不会给好脸色,索性就没来,反正来了也是挨骂。   至于杨建设看起来比宣布金爱莲怀孕那天的兴高采烈的模样是憔悴了很多,他的打击比葛红花还大, 前一天还在幻想着等孩子出生后托谁去买奶粉呢, 后一天就被告知爱人根本就没有怀孕,他之前所做所想都成了一场空。   他在家里足不出门憋了两天, 金爱莲有点怕了,抱着他大哭了一场,说对不起他, 一定会给他生个孩子, 不, 生好几个孩子。   瞅着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的金爱莲, 杨建设慢慢回过了神,爱莲平时最爱美了, 什么时候在他面前不顾形象过,她这是因为在乎他, 而且这件事情不能怪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没怀孕。   他抱着金爱莲一边低声安慰,一边想着还要跟爸妈解释一下, 也是他们不谨慎, 害得他们俩也跟着空欢喜一场。   杨晓卉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葛红花和杨建设讲话, 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就说嘛,都快一个多星期了,葛红花都没有找她起早贪黑的去买副食品,冲她那副甘之如饴的样子,怎么都不去杨建设那边了,亏她每天还在想哪天会不会恢复成原来的苦日子,一直在等另一只靴子落地。   没想到惊喜来的这样突然,金爱莲根本就没有怀孕,她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担心谁的正香甜时就被人从温暖的床上叫起来,到冰天雪地里排队。   这件事情最难受的是杨一山,葛红花他们,最高兴的是杨晓卉,她高兴的都想放炮庆祝了,但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在这里要佩服一下她的自制力。   在杨晓卉昏头转向的这段期间,机械厂也在发生一些变化,来源于新上任的厂长吴锦生,吴厂长是□□前的大学生,他学的是机械制造,专业知识扎实人也肯努力,毕业后本想为报效国家做贡献,为发展壮大重工业添一份力。   可是没想到那场十年运动来了,他因为家庭出生根正苗红,祖上两代贫农,到他父亲那代有幸洗干净泥腿子,光荣的进了城里当了工人,所以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波及,不像他很多亲爱的同学,还有敬爱的老师由于家庭出身,遭受到了最无情的打击和迫害。   十年中,人们忙着各种运动,无心生产工业农业,吴锦生刚离开校园的雄心壮志在时光中日渐蹉跎,渐渐消失不见了。他浑浑噩噩的跟着别人的脚步,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本来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了。   这时□□结束了,国家开始拨乱反正了,要把停止甚至是倒退的十年时光迎头赶上,拉近缩短和发达国家的距离。这样就需要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吴锦生能在六十年代考上重点大学,学的还是国家现阶段最重视需要的机械制造,年纪也不算大,才37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是现在最急需的人才,这样的人更容易接受新的政策知识,头脑思想也不会像那些老干部一样陈旧僵硬。   很快他被调离在图书馆的原岗位,调到了江洲永辉机械厂当厂长。吴锦生说不失望是假的,原本他以为自己会被调到北方工业重城去的,他学的是机械制造,北边更需要嘛。哪知道会把他调到江洲来,江洲唯一能称的和重工业沾点边也就是机械厂了,剩的都是什么木材厂,纺织厂,罐头厂之类的轻工业。   既然已经来了,吴锦生很快调整好心态和老厂长交接了工作,老厂长没过多久就光荣退休了。   吴锦生想在机械厂干出一些业绩,但也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他现在和厂里的其他领导层还不是很熟悉,也不清楚他们真正的能力。   再说机械厂一直有条不紊的沿着原有的制度规则在运行,贸贸然打破规则,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了解厂里的情况,他刚上任的前一个月,隔三差五的召集各车间主任,还有业务科的正副科长,办公室的正副主任等等厂里的中层领导开会,这也是杨晓卉之前以为车间主任是去避寒了,一两个月不见人影,因为他们都在开会呢。   吴厂长不敢轻举妄动,下面的科长,主任没摸清他的喜好脾气之前也不敢妄加揣测,双方保持了微妙的平衡,就看到时候是哪方忍不住先打破了平衡。   事情的转折是有一天,吴锦生查看机械厂的历史时发现厂里竟然一次也没有组织过员工开展文艺汇演。   “赵科长,我们机械厂的职工业余生活很是匮乏啊,厂里怎么一次也没有组织过职工汇演呢?”吴锦生翻看着机械厂的老照片,随意问了一句。   赵科长哈哈一笑,“厂长,咱们机械厂男多女少,大部分都是大老粗,没有那个花花心思弄这些,工人们的心都放在为国家生产五金配件上面呢。”   当时这段话没几个人放在心里,事后科长主任们聚会时,有人就说这是不是新厂长有心思要办文艺汇演,丰富职工的业余生活啊。   另一个也借口说这也许就是新厂长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里面的第一把,如果这事没办法,可能会在他面前落下个办事不利的印象。   越讨论他们越是确定,这是吴锦生给他们这些领导的考验,看谁会办好这件事情。   上面一句模拟两可的话,就让下面的人跑断了腿,这里下面的人不是指科长们,而是他们手下的办事员,办公室的普通职工。   他们没有经验啊,机械厂也没有操办过汇演,于是他们去每年都办汇演的纺织厂取经,取经回来照搬纺织厂的模式跌跌撞撞的弄出了一个元旦文艺汇演。   台子是磕磕绊绊地搭起来了,也在宣传栏贴了告示,可是没有多少人踊跃的参加演出啊,就是参加的也是一水的老爷们,哪个领导喜欢看到一台演出里面都是大老爷们啊,那不是辣眼睛嘛。   办事员们坐在办公室里面面相窥,挠头的挠头,抓脸的抓脸。突然,有一个办事员灵机一动,出了个主意。“……我们是不是可以放出点风声,说只要参加演出的职工,对以后的转正加工资都会有帮助……”   这主意听的其他办事员精神一震,是个好主意啊,而且这也不是假话,领导看演出时对于那些特别出色的会在心里留下印象,不要小看这点印象,哪天要是转正了,加工资,报告被一层层递到领导那边,他一看,咦,是那个某某某,大笔一划,就成了。以后要是有什么演出,也会想到,这些隐形的好处是说不出来的。   “还可以把宣传科的照相机借过来,就说参加演出的职工人人都给照张相片,相片洗出来后就贴到宣传栏里供全场上下欣赏,很多爱漂亮的女职员见了就会来报名了。”   办事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最后实行两套方案,业务科放小道消息,宣传科贡献相机一台,照相师一人给参加的职工照相来吸引职工报名参加。   叶秀秀二姨夫作为食堂大掌勺,是第一波听到风声的消息灵通人士,他作为长辈,就跟外甥女说了参加演出有这些好处,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参加,就算什么都不会,在上面对着台下笑笑也行啊,反正小姑娘不难看,谁都会愿意看她几眼。   叶秀秀听了这种好事,当然要拉上好朋友杨晓卉啊,她闪着星星眼很是憧憬得说,“你想想要是参加了演出,以后我们的照片就贴在宣传栏上了,那多关荣啊,别人想贴都没的贴。”   杨晓卉双手交叉,淡淡的看着她,“不止是光荣吧,还有虚荣……”   “那是,多虚荣啊……”叶秀秀一时最快说了出来,她也不在意,笑嘻嘻的继续说:“就让别人羡慕死,嫉妒死,我才高兴呢。”   这姑娘这性格这是爽快,不做作,她喜欢。   “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叶秀秀拉起杨晓卉的手不住的摇晃,“晓卉,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吧,我们都这么漂亮,我二姨夫说了,就算什么都不会,我们在台上笑,底下人也不会闹,也愿意看的。”她夸气自己不脸红。   旁边的杨晓卉听到她说自己漂亮,满意的点点头,说的确实是实话。   她比几个月前长高了八公分呢,加上吃的好,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长得越来越像以前的那个杨晓卉,瓜子脸,丹凤眼,略带英气的眉毛,高挺的小鼻子和稍微有点厚的嘴唇,五官完美,没有一丝不协调,再加上包养的白白嫩嫩的肌肤,虽然身材还很扁平,也还是个小美女,以后绝对是个大美女了。   这可不是她自夸啊,她每天照镜子时都会迷恋的看最少十几分钟。   杨晓卉是看不上这场简陋的演出,可是看着叶秀秀兴奋的红扑扑的脸,算了,还是陪她一起去吧。   “那我勉为其难的陪你去好了。”   叶秀秀见她答应了,先是扑过去狠狠抱住杨晓卉,□□了一番,然后两个自恋的人乘着午休的空挡,手拉手去办公楼报名去了。 第22章   名是报上了, 报名处的办事员先把姓名登记在册子上,让她们明天把要表演的节目报过来, 筹备组好统筹安排演出事宜。   一位四十来岁的办事员看到她们年纪都很小,语气温和的叮嘱道,“小同志,离元旦汇演只有十天了, 你们要抓紧时间排练啊, 给厂里的那些女职工做个榜样,争取拿出一个好节目来。”   另一个年纪轻一些的办事员也插嘴道, “老李说的对,你们可是第一对报名的女职工,给厂里的大老爷们瞅瞅女子哪里不如男了, 整天嘻嘻哈哈的, 不认真准备, 也为离了他们汇演就会砸吗?想的美……”   老李咳嗽了两声, 年轻的办事员摊摊手,不说话了。这段时间他们为了这个破演出求爷爷告奶奶的着实受了不少气, 他们只是底下的小办事员,有气也不敢向上面发, 难得能像现在一样发泄一下。   杨晓卉没有理会他们打得官司, 耳朵里十天,十天俩个字在循环重复。叶秀秀这样大大咧咧, 没有想法的姑娘在她身边长久的耳濡目染下, 居然也学的奸诈了, 隐瞒了这样重要的信息,如果知道只有十天时间的话,她……她还会参加的,就算为了陪叶秀秀,豁出去了,虽然时间紧,挤挤还是能想出一个看的过眼的节目吧。   叶秀秀一听办事员说出了只有十天时间,她就想溜了,但看见杨晓卉淡淡的瞅着自己,又不敢溜了,顶多被她教训一下就没事了,应该会没事的,晓卉从来不打人,也没有什么力气,她撑得住。   这边她一个劲给自己打气,那边看杨晓卉似笑非笑的向她走过去,又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   “秀秀,你躲什么呀?难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吗?”杨晓卉笑眯眯的道。   看见她那样,叶秀秀连忙退后几大步,明明天寒地冻,为什么觉得额头上冒汗了呢。   叶秀秀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双手合拢,“晓卉,我错了,我错了,不该打马虎眼,骗你来报名,我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我就是想和你一起演出,然后把我们最漂亮的照片留下来,你想啊,以后等我们老成老太太以后拿出看看是不是很感动啊,以前原来我们这样漂亮过……”   这时被自己感动了的叶秀秀不会知道留下的这张照片成了她一生的阴影,就算她尽最大能力去删除了,这张照片还是流传甚广,成了她这辈子的痛,每次看见都会泪流满面。   她都这么可怜了,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原谅她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想出她们要表演什么,明天还要把节目报到统筹组。   “秀秀,关于节目,你有什么想法吗?”杨晓卉想叶秀秀来着她来的,心里怎么说都有一点想法吧。   叶秀秀看到她的表情暖和了,心也放下了,晓卉已经不生气,她就知道她的心最软了。   “我们俩可以诗朗诵啊,初中里我参加了一届国庆汇演,就是诗朗诵。”   杨晓卉摇头,最符合时代气息的诗朗诵,抱歉,她实在没有那么充沛的感情,她只会干巴巴不带任何感情的照本宣科,既然俩人一起参加,她不行,叶秀秀一人独木难支,所以这项排除。   叶秀秀又提出了个想法,“那我们跳舞吧,还可以穿好看的舞蹈服装,上次表姐带我去看文工团的表演,她们跳的可真好啊……”叶秀秀想到自己也穿着漂亮的服装在舞台上翩翩起舞,陷入了陶醉之中。   杨晓卉还是摇头,舞蹈她会很多,比如华尔兹,探戈,肚皮舞还有钢管舞等,这些真的在台上跳,还没等到下台,估计就要被因为有伤风化被抓走劳教了,危险系数太大,而且叶秀秀没有基础,舞蹈十天速成也够呛,这项也排除。   叶秀秀连出了两个想法被否定,脸都苦了,想了想,试探道:“要不就唱歌吧……”   杨晓卉眼睛一亮,是啊,她们可以唱歌,记忆中叶秀秀歌唱的还不错,五音俱全,而她现在的嗓音清甜中略带了一丝地城,既好听又有磁性,所以唱歌是最好的选择。   “秀秀,我们就唱歌,下班后我们先想好唱什么歌,明天就可以正式排练。”   见最后一个建议被采纳了,叶秀秀松了一口气,都怪杨晓卉严肃的样子很能震慑人,她才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   上班的时候杨晓卉一直在想要唱什么歌,她对这个时代的歌曲真的不是很熟悉,这可是她第一次善良登场,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她一边在胡思乱想,一边心不在焉的操作车床,差点伤到手指,吓的她停了车床,想想就后怕,就差三公分,她可能就要……   杜大忠刚好看到那一幕,马上就过来,冲着她就是一顿臭骂,“……说了多少次了,操作车床的时候一定要平心静气,专心致志……丫头片子就是鬼心思多,整天不知道脑子里面到底装了啥……”   他说的口干舌燥,瞥眼一瞅,杨晓卉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听着,像是都听到心里去,也是,只有吃过亏,才知道他说的那些安全守则都是从血流教训里面总结出来的。   于是,挥挥手,“今天你不要再碰车床了,好好再想想。”   杨晓卉走到墙边,靠着墙蹲下,深刻的自我反省,发誓以后操作车床的时候再也不三心两意了。而且如果,如果可以调动岗位的话,她一定第一个报名,她对车床产生了阴影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时代岗位一般都是很难调动的,你入厂是做什么工种,以后就会局限于这个工种,除非有特殊的才能。   下班的时候,杨晓卉情绪低落的走出厂门,叶秀秀在门口等了她有一小段时间了。   见她出来,蹦蹦跳跳的向她走来,“晓卉。”   杨晓卉看见仿佛永远都很开心的叶秀秀,心里在想她难道都没有烦恼的吗。   叶秀秀也是普通人啊,她也会有烦恼的,现在她的烦恼就是想不出要唱什么歌,总觉得她说要唱的歌曲会被杨晓卉否定。   果然,她说的那几首歌曲一一被杨晓卉否定,那些歌曲带着深刻的时代印记,都需要一定的音乐功底,她和叶秀秀唱个通俗歌曲还行,唱这些不伦不类,还不如唱现代的一些流行歌曲。   杨晓卉陷入了沉思,叶秀秀在一边不敢打搅她,就走到旁边和在等杨晓卉的杨建国说话,不然太无聊了啊。   时间不过几分钟,杨晓卉就想到了她们唱什么了,把歌名和叶秀秀一说,她歪着头想了很久,好像都没有听过这首歌啊。   当然没听过了,这是现代的歌曲啊,如果她听过那才是见鬼了呢。   决定了唱什么歌,还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录音机,伴唱带,还有演出服化妆。   叶秀秀说录音机可以向梅丽借,伴唱带她家里有可以拿出用,至于伴唱带里还要录进一段钢琴独奏,可以在空间里面行进,这样她们就可以配着钢琴唱歌了。   演出服的话,她再从空间里找两件不会太起眼,也不会泯然于众的款式也解决了。   叶秀秀马上插嘴说梅丽会化妆,她会去问问元旦的时候可不可以来帮她们划一下。   好了,问题都解决了,以后就是抓紧时间练习了。   时间一眨眼就到元旦,杨晓卉要参加机械厂元旦文艺汇演的事情杨建国早就跟家里人说过,除了杨建兵在家里复习,家里的其他人都会去看演出,包括杨建设和金爱莲也会去。   元旦全市放假,梅丽也早早就提着包来到后台,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叶秀秀她们,她转第二圈的时候才发现她们俩个坐在角落里。   “秀秀,晓卉,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叶秀秀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叫了声,“表姐”,马上起身抱住了她。梅丽把包放在一边,双手抱着她安抚,低声调侃,“怎么了啊,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啊。”   杨晓卉拍拍裙子,无奈的扶额,“梅姐,她刚才跑到幕布那里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现在抖的不敢上台了。”还好她们的节目拍的比较后面,有时间让叶秀秀调整心态。   梅丽又好奇又好笑,“秀秀你不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吗,初中的时候还参加过诗朗诵,那时候不是抬头挺胸一点也不怕吗?怎么越长大变的越胆小了。”   叶秀秀见表姐和杨晓卉同流合污取笑自己,气的推开她,还振振有词,“初中多少人,机械厂多少人啊,还有那次诗朗诵是一群人上台,台下的人根本就不会仔细看我的脸,这次就我和晓卉,怎么会不怕呢。”说着,还抽了抽鼻子,觉得理由很充足。   她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梅丽又说,“表姐有个主意,可以不会让你那么紧张和害怕,你要听听吗?”   叶秀秀还嘴硬否认,“我不是害怕,就是有些紧张。”   “是,是,秀秀就是紧张,那还要听我的办法吗?”   叶秀秀支起耳朵认真听着,杨晓卉听了后满脸黑线,这姑且也算是个办法吧。 第23章   梅丽给她们化完妆就离开了, 走之前拍拍叶秀秀的肩膀鼓劲加油,“秀秀, 深呼吸一下,对,就是这样,不紧张了吧……不要忘记, 你爸妈都在台下等着看你的演出呢, 好好演。”   叶秀秀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感觉更紧张了, 而且现在她想上厕所了。刚想跟杨晓卉说一声要去厕所,就听到台前主持人在报她们的节目名称了。   她的脸一瞬间垮了下去,拉着杨晓卉的手一边抖, 一边说, “晓卉, 怎么办啊, 我想去厕所……”   杨晓卉:“……”   她其实不是真的想去上厕所,只是上台恐惧症而已。   杨晓卉用力回握了她的手一下, 鼓励她,“秀秀, 不要怕, 我会陪着你一起登台。而且你忘了吗,梅姐可是给你化了妆, 你不是还很满意……”   是啊, 表姐给她化妆了啊, 最后演出真的很糟糕也不会担心会有人认出来啊,想到这里,叶秀秀一直在打鼓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瞬间展开笑颜。   配着她化的妆,那效果真是一言难尽啊。   机械厂的元旦文艺汇演总体来说还是成功的,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十五个节目,不能要求个个都是精品,质量总有参差不齐,要求不能太高,往高标准要求对他们也是不公平的。   有一两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节目,比如男女大合唱,十几个合唱的演出人员穿着干净整齐藏蓝色的工服,个个精神饱满,声音洪亮,唱的当然没有专业歌唱家好,也算不错的水平了。   还有一个舞蹈节目也很出彩,由六个青年女职工一起表演,难得的是还特意准备了服装,从舞蹈动作里看的出来下个一番功夫练习,以业余水平来说,跳的是相当不错了,毕竟练习时间太短暂了。   后面还有一个女声独唱服装,妆容,发型样样弄得跟真的演出一样,就是唱的挺业余的,但是台下的观众也给与了热烈反应,这可能跟台上的演出人员有关吧。   观众们的热烈掌声都给了精彩的节目,至于那些纯粹是来打酱油的节目,服装不统一不说,各自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来表演,可是那表演的也不好,马马虎虎,随便糊弄,时不时还出点小意外,忘词,笑场,其中一个男职工上台时还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台下一片喝倒彩,唏嘘。   主持人见状连忙上台救场,他的口才好,珠帘妙语一阵,逗的台下观众哄堂大笑。   听得坐在第一排的吴锦生微微点头,这是个会说话的人才啊。旁边的业务科赵科长见厂长点头,心中默默记住了主持人,真没看出来啊,平时不言不语的宣传科卧虎藏龙啊,里面个个都是人才啊,老宁不声不响的藏奸啊。   这时演出差不多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了,台下观众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兴致也没有一开始高。   叶妈扯了叶爸的衣袖,扭头问道:“他爸,还没有看见咱家的秀秀的表演啊,到底排在啥时候了,好像都要结束了。”   叶爸低声安抚,“快了,快了,小丽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咱女儿的节目排地比较后面。再等等看。”   另一边,杨建国伸直了脖子往台上瞅,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看到自家小妹,他有些着急了。   黑子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努努嘴,示意道,“哎,建国,你挡道人家姑娘的视线了。”   杨建国一听,也不伸脖子了,调侃道,“哟,黑子你什么时候懂得怜香惜玉了啊,我瞅瞅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你这么对好兄弟……”   他边说边回头看,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僵硬,原来梅丽就坐在他后面,笑盈盈的看着他。她之前没发现前面坐的是合伙人杨建国,还想出声让他消停一点,都影响她看演出了,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闹得杨建国一个大红脸,黑子两边看看,然后捶捶他的肩膀,嘿嘿笑了。   突然,从台上传来一阵优美的钢琴声,接着走出俩个俏生生的漂亮小姑娘,恩,右边那个长的确实漂亮,左边那个就有些一言难尽了,这是谁给化的妆啊,老气难看不说,关键还辣眼睛,可人家姑娘一点也没觉着难看,还挂着甜甜的笑。   有些诚实一点的观众在心里默默想,求你了,别笑了,比哭都难看。   俩小姑娘穿着统一的红色呢料的背带裙,里面穿着白色高领毛衣,下边穿着黑色长筒袜配黑皮鞋,既洋气又漂亮,就这音乐,这服装,都花了不少心思了。   左边的小姑娘拿起话筒开始唱了。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   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天籁之音不过如此啊,真是没想到姑娘长相不如人意,歌唱的着实不错啊。   台下的叶妈张了张嘴,吃惊的问叶爸,“他爸,这是咱家秀秀?”跟不认识了一样,这还是她家那个女儿吗,叶妈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叶爸朝着台上看了好几遍,点点头,确实是他们家秀秀,怎么整了这个模样出来了,他现在非常不想承认这是他女儿,丢人啊。   这时漂亮的小姑娘也就是杨晓卉接着唱。   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   执子手 吹散苍茫茫烟波   大鱼的翅膀 已经太辽阔   我松开 时间的绳索   这位声音稍微有点低沉磁性,也很动听,不输于辣眼睛小姑娘。   吴锦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仿佛洗涤心灵的歌声,他索性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着美妙的歌声。   叶秀秀已经不紧张了,她冲着杨晓卉笑了一下,继续唱。   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   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   倒流进天空的海底   …………   等杨晓卉唱完最后一句,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很多观众甚至站了起来给她们鼓掌。   太好听了,跟很多雄赳赳气昂昂的歌曲不一样,这首歌歌词美,配乐悠扬抒情,再加上杨晓卉她们唱的好,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叶秀秀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天下热情的观众,兴奋的本来就红扑扑的脸更加红了。   杨晓卉没有她这么表情外露,可看到观众的反应,心里也是很开心的。其实她们俩肯定没有原版《大鱼海棠》唱的好,只是占了这个年代很少见的抒情通俗唱法的优势。   如果观众经过现代一波波的歌洗礼,她们也就是比一般人唱的好一些。   杨一山瞅着周围的人手掌都拍红了,突然觉得台上的杨晓卉陌生的有些让人害怕,她还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儿吗。   杨建国听得如痴如醉,没想到小妹唱歌这么好听,深藏不露啊,不愧是他小妹。   叶爸叶妈一开始吃惊的不得了,后来看着别人热情的鼓掌,顿时又觉得很自豪,这是他们的女儿啊。   杨晓卉拉着叶秀秀回到后台了,还听到观众在鼓掌。   “晓卉!晓卉!我们出名了!”叶秀秀激动的又跳又叫。   杨晓卉扶额,真想跟她说没有观众看清你长什么样了,要怪就怪她怎么就傻乎乎让梅丽给她化了这个妆呢。   算了,让她再高兴会吧,她不说,总有人会跟她说着这个悲伤的事实。   后面的节目潦潦草草的很快就结束了,都是因为杨晓卉她们的唱歌节目太精彩了,使得观众更提不起兴致观看粗制滥造的节目。   这时,后台的帘子被掀开,进来几个像领导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中等身材有点壮实的中年男人对另一个相比年轻一些的男人说: “厂长,她们在这边。”   吴锦生点点头,走到杨晓卉和叶秀秀面前,打量了一下,漂亮的近看更漂亮了,辣眼睛的还是辣眼睛。   这个中年男人是业务科的赵科长,他连忙给杨晓卉她们介绍,“这是我们机械厂的吴厂长,可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厂长,她是二车间的临时工杨晓卉,这个是食堂的临时工叶秀秀。”赵科长见厂长要去后面慰问,还特意从宣传科那边了解了一下她们俩的名字职位呢。   “小杨,小叶歌唱的都很动听,我在台下都听入迷了,直到他们的掌声响起来,我才回过神……你们俩就是我们机械厂的百灵鸟,以后厂里再举办演出,一定要踊跃参与……”   说完,吴锦生朝杨晓卉伸出手,杨晓卉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才不会露怯不敢握,落落大方地回握了厂长的手一下,就礼貌地松开了。   当然吴锦生也不会冷落叶秀秀,朝她伸手,叶秀秀激动地愣住了,直到身边的杨晓卉推了推她,才擦擦手心里的汗,紧张地回握了厂长的手。   然后吴锦生再鼓励了她们几句,就被科长们簇拥离开了。他没有别的心思,毕竟他这年纪都可以当这俩姑娘的爹了,只是单纯的觉得她们唱的好,想过来说几句话而已。   不过,杨晓卉的大方得体还是在吴锦生心里留下了印象,特别是这个小姑娘长得那个漂亮啊,让人印象不深刻都不行。   后来吴锦生随口说的百灵鸟就成了杨晓卉的外号了,现在看见她,很多人认识,不认识的职工都不叫她名字,直接叫百灵鸟,特别是那些年轻的男职工。   叶秀秀则悲催的多,几乎没有人认出她就是台上另一个小姑娘,除了叶爸叶妈还有梅丽。那天的妆容确实是惨不忍睹,脸蛋白的跟涂了石灰一样,眉毛粗粗的,嘴唇红红的,脸颊上还擦着厚厚的腮红,完全就认不出长什么样,把一个好好的清秀小姑娘化了老了十来岁。   更让她伤心难过的是她这么丑的样子被拍了下来,和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杨晓卉出现在同一站照片上不说,还被贴到了宣传栏里面,供厂里的职工观看。   每次经过宣传栏,都会听到在看照片的职工捧着肚子大笑,那绝对是在看她的照片。   都没脸见人了,虽然他们都没认出那是她,可是她不能自欺欺人,有时候真想偷偷把照片给撕了,但她胆子小,不敢真去撕,只能背地里唉声叹气。 第24章   雪化春来, 一场春雨后,杨柳长了嫩绿的枝芽, 桃树上开满了粉色,红色的娇艳花朵。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人们的心也跟着躁动了起来。   杨建国的春天好像也来了,之前葛红花托葛二姨给二儿子介绍对象, 这次终于传来了消息了, 说纺织厂有个姑娘愿意见见他。   这天,葛红花给杨建国整了整中山装的衣领, 这件衣服刚给二儿子做的,这么大的小伙子除了工服也没几件能见人的衣服,想到这里她觉得有点对不住二儿子, 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见儿子穿中山装精精神神的, 葛红花不由得满意点着头, 抛开家庭条件不说, 她家五个孩子长得都齐齐整整,不难看。   想了想, 葛红花不放心地叮嘱道,“……到了公园见了人家姑娘, 不要冒冒失失, 毛毛躁躁的,姑娘都害臊胆小。这位高姑娘听你二姨说长的是一般, 你可不许挑剔人家姑娘的长相, 长的好也不能当饭吃。”说着, 就叹口气,“咱家这条件,她肯见你,你就和她好好处,知道吗?”   杨建国静静地听着,心里突然烦躁了起来,转开身,“妈,这话我都听三四遍了,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我知道了,跟姑娘说话会小声,客客气气的,不会让我二姨难做人。再说,我也不是那种肤浅的只看长相的人,您儿子是那种人吗?”   葛红花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的那点小心思啊,我一眼就看明白,记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挑长相……”   “是,是我说的,妈,不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话音刚落,杨建国就小跑着出去了,他有时候真的受不了自己妈一件事情唠唠叨叨的说个好几遍,他以后娶的媳妇可不能跟妈这样。   杨建国和葛二姨约好在公园里和姑娘见面,他到了公园,等了好一会儿,才远远看到葛二姨挽着一个穿水红色罩衫的姑娘过来。   他忙迎过去,不自然地摸着头笑,“二姨……你们来了啊……”   别看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相亲也是头一遭呢,还有点懵,要缓缓,容他适应适应。   葛二姨抽出手,把高雯英朝杨建国那边一推,咯咯笑着,“雯英,这个年青人就是我外甥杨建国,他的情况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的情况他妈也跟他提过了。阿姨呢,还有点事情,你们俩个慢慢聊。”   高雯英被推到前面,头低低的,脸颊和耳朵尖红彤彤的,就是不敢抬头看杨建国。   葛二姨走之前又对杨建国说:“建国,雯英我交给你了,到时候你要送她回家,不要忘记了。”   “我不会忘记的,,二姨您就放心的走吧。”   葛二姨放心的走了,就剩杨建国尴尬的站在旁边,时不时瞅一下害羞的高雯英。   他除了和自家的两个妹妹相处过,还没有和其他年轻的姑娘相处过,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个,你渴不渴?”他开始没话找话。   高雯英抬头飞快得瞅了一眼他,点点头,又低下了头。   “那我去买汽水,你等在这里等我一下。”   杨建国说完飞快地朝饮料摊跑去,他真没和这样害羞的姑娘相处过,总觉得束手束脚,不自在。   买了汽水回来,杨建国给高雯英一瓶,提议道:“今天天有点热,我们找个阴凉的座椅坐下吧。”   高雯英小声回了声,“哎。”   找位坐下后,俩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半个小时。杨建国把汽水瓶还回摊子后,就送高雯英回去了。   厨房里葛红花见他这么早回来,水都没抹干净,就匆匆出来追着问:“建国,怎么就回来了,跟妈说说这位高姑娘怎么样啊,喜欢不喜欢?她对你有什么看法吗?”   杨建国认真的想了一下,他对高雯英的印象就是喜欢低头,红着脸,说话声小。哎,他们今天到底说了什么啊,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葛红花都看不明白他脸色的表情了。   “不知道,反正不讨厌吧。”杨建国说完就回房间换衣服了,这身中山装穿在身上别别扭扭,都快喘不过气了。   葛红花一听这话,拍着大腿乐了,就觉得成了一半了,没听她二儿子说的嘛,不讨厌啊,那就是喜欢,他啊,这是害臊了。   杨建国说地不讨厌还真不是葛红花理解的那样,不过这个时代相亲都这样,条件相当,见个面,双方都觉得可以处,就差不多要走进婚姻了,不然那就是耍流氓了。□□不是说过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   那边高雯英的父母也在一边问女儿,问她对杨建国印象如何。   高雯英在家里跟在杨建国面前可完全不一样,她只对陌生人害羞,很多人以为这样的姑娘文静,乖巧。其实不是,高雯英在家里一有什么不如意的,经常会发小脾气,这也是高父高母宠溺出来的。   她是如今的时代难得一见的独生女,上头本来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出来娘胎没多久就夭折了。对于她这个好不容易健康长大的女儿,高家父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一贯溺爱着她。   从小到大要什么给什么,导致高雯英脾气不是很好,但这也只限高家人知道,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乖巧,柔顺的形象。   高雯英回想起杨建国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脸上泛出红霞,小声说:“爸,杨建国挺好的……”说完,就捂着滚烫的脸回房了。   高父高母相视一笑,只要女儿满意,他们都没有意见。他们家三个人上班,条件不差,杨家条件差,他们还可以补贴一下女婿。   至于高家为什么同意女儿和杨建国相亲,一部分考虑是因为杨家有三兄弟,杨一山,葛红花退休后有的是儿子照料。而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当然希望女儿女婿可以留在身边照顾他们。这样看似入赘,实际上又不是入赘,以后生的孩子还是跟着杨家姓,只不过女儿女婿跟着他们生活,杨家不吃亏。   但是前提他家女儿看的上杨建国,才能实行,不然他们夫妻怎么会舍得因为自己养老而强迫女儿呢。   葛二姨很快就把女方家同意了的话传给葛红花,“……雯英看中建国了,我就说了,凭咱们建国的人品长相,还能娶不上媳妇吗。之前那些姑娘狗眼看人低,现在就有慧眼识英雄的雯英……三妹,你这边也要快点攒点布票,工业票,免得建国结婚时手忙脚乱……我和大哥那边也帮你凑一些,就是做长辈的心意……”   葛红花苦巴巴的脸舒展了开来了,她就知道这件事会成,但还没有得到准确答复时还是会忐忑不安,现在啊,心落地了。   杨建国下班回来后,葛红花把他拉到厨房里嘀嘀咕咕,“……建国,高家那边回信了,雯英看中你了,别三心两意,姑娘长的不难看,和人家姑娘好好处,要是惹的她不高兴了,看你怎么再找个媳妇……”   说的杨建国灰头土脸逃离了厨房,他到现在也没明白那天话都没说几句,怎么会同意了呢,现在葛红花这边威胁带恐吓,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头有点痛。   他哪里会想到高雯英虽然长的一般,却是个耿直的颜控,她第一眼看见杨建国就放在心上了,能这么好看的人结婚,天天看着他的脸,想想都觉得很幸福,以后再生个跟爸爸一样好看的孩子,人生都圆满了。   杨晓卉靠在厨房墙上鼓着脸,什么时候杨建国瞒着她去相亲了啊,他们关系这么好,都不跟她说一声,还口口声声地说对她好,骗子。嫂子都要进门,她还不知道。   杨建国这边一团乱麻没理好,发现不知道怎么又惹小妹生气了,真想大声呐喊几句,这都是什么事啊!   在双方家庭的默认下,杨建国和高雯英开始平平淡淡的处着。一个星期里见一两面,不是看电影,就是去公园里逛。   要让杨建国选择,他更愿意在家里做发夹,和高雯英出去一趟就要花上两三个小时,用这时间做发夹多好,可以赚不少钱呢。看电影哪有赚钱好,公园也逛了七八遍了,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了。   每当看到他下班后没约高雯英,葛红花就走到他房间,威胁要把发夹都收起来,才能轰工作狂的杨建国出去约会。现在对葛红华来说重要的是把儿媳妇先娶回家,钱可以慢慢赚。   所以现在发夹产量减了一些,叶秀秀还偷偷问过杨晓卉,为什么最近杨建国的发夹少了。   杨晓卉一听就明白是梅丽让她问的,笑眯眯的回:“我二哥最近没时间挣钱呢,他啊,忙着谈对象,再过多久,我二嫂就要进门了。”   叶秀秀摸着手臂上竖起的汗毛,突然感觉有点冷啊。她不知道这是杨晓卉吃醋了,心里有怨念,杨建国最近没时间,对她也没以前那么上心了。   也是,杨建国的空闲时间不是忙着做发夹挣钱,就是陪高雯英出去,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安慰安慰失落的杨晓卉。 第25章   春天仿佛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脱下棉袄没多久就换成了夏装,转眼就到了盛夏, 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上,树上知了叫个不听,惹得人心烦气躁的。   早在入夏的时候杨家就进入一级戒备的状态,每天的日常生活悄无声息, 就跟家里没人生活一般。这是在葛红花的高压, 杨一山的默许之下,全家人这样无声无息地生活着。   因为1979年的高考临近了, 而杨建兵要参加今年的高考。   这段时间里杨晓卉要是在家里发出丁点声响,葛红花的眼刀比光还快的飞射而来,恨不得把她拖出去, 免得影响了杨建兵的复习。   弄的杨晓卉更加不愿意在家里呆了, 之前她关门发出声响都被葛红花拉到院子里说了一通, 最近更是一点声音都能让她发神经。   也许杨建兵还没有因为高考压力过大而发疯, 她就要先疯了,能想象到一个人虎视眈眈就盯着你的那种滋味吗。   她不是没想过搬离杨家, 反正她对杨一山夫妻也没什么感情,可是往哪里搬呢, 机械厂年轻男工多, 单身宿舍里都住满了,没地安置杨晓卉, 在加上她还是临时工也没有资格申请宿舍。想凑钱买房, 可这个时候几乎没有私房出售, 房子都是公家的,没办法了,只能先待着,等有地方去了,她一准溜之大吉。   不能太早回家怎么办,杨晓卉就和叶秀秀隔三差五约着出去看电影,腻了就去逛公园,那也没意思的很,里面都是一对一对的谈恋爱的情侣,她们俩个插进去总觉着别扭。   这天晚上,出了电影院,杨晓卉深深地叹了口气,“秀秀,下次能换个电影吗,我们都看五遍了,再看我就要吐了。”   叶秀秀无辜得眨眨眼,不是很理解好友的心情,还是耐着性子说:“晓卉,这部电影多好看啊,情节那么感人,男主演,女主演长的也好,明天我还能再看一次呢。”   杨晓卉无力的摊开手,不想花力气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其实不能怪叶秀秀每次来都要看同一部电影,是如今的电影业不想现代一样,一年能有成百上千的全国甚至全世界的电影上映,供选择的范围广。如今拍的电影少,所以一部电影在电影院能放上好几月,直到新的电影出来再换下。   “哎,前面有冰棍,秀秀,我请你吃冰棍。”杨晓卉看到前边有卖冰棍的,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说完拉着叶秀秀就往那边跑。   杨晓卉花了一毛六,买了两根绿豆冰棍,分了一根给叶秀秀,撕开手里那根冰棍的包装纸,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嘶,冰凉的气息瞬间弥漫在口腔里,正冰啊,虽然怕冰又舍不得吐出来。   “哈哈……”叶秀秀这边咔擦咬了两口冰棍,就看到她被冰的难受的滑稽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杨晓卉是谁啊,哪里容得别人取笑她,就算是朋友也不行,顾不得吃冰棍了,急忙就要追着叶秀秀打。打着闹着,她的冰棍不什么时候就掉在了地上。   叶秀秀见了,蹲下瞅着地上的冰棍,眼里流落出可惜的神色,“哎呀,好可惜啊……”一根八分钱呢,还没咬几口就掉了,可惜了。   “不可惜,你瞅瞅上边,我都咬了一口了,滋味已经尝到了。”杨晓卉边说边拉着她起来,“秀秀,你的冰棍再不吃就要化了。”   叶秀秀低头一看,可不是,都化了一半了,绿豆水滴滴哒哒的落在手上了,也顾不得心疼地上的冰棍了,要赶紧吃完手上的冰棍先。   等她这边吃完了,杨晓卉递给她一张手帕,叶秀秀接过擦干净手收到兜里,“手帕脏了,洗干净了再还你。”   杨晓卉不在意的摆摆手,“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不急着用。”这种手帕她有千百条,根本不在意。   俩人在街上又溜达了一圈,见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好去了,才分手回家。这个时代不像现代,晚上灯火通明,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只要你想的到都有。   到了家,还不到八点。葛红花坐在床边在缝扣子,杨晓卉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从她面前经过,她撩起眼皮暼了一眼,又低着头继续缝扣子了。   吱呀一声推来房门,就看杨建国坐在房间里面满头热汗的做发夹。   “二哥。”   杨建国抬头看见她进来,冲着她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回来了啊,渴不渴,二哥买了西瓜,切块给你尝尝。”   杨晓卉摇摇头,“二哥,我不渴,回来的时候吃了根冰棍呢。”实际上冰棍就咬了一口,她嘴里还是有些发干。她不是不想吃,就怕杨建国出去的动静被葛红花听到了,又要发神经闹一顿了,得不偿失。   最近葛红花很神经质,只要是她觉着会影响杨建兵高考的人和事,都会冲过去瞎闹,弄的附近的邻居怨声载道,都说看走眼了,原来她是这种人。   比如右边的邻居家买了一台20寸的黑白电视机,刚搬回来那天,附近的人都过来瞧热闹了,这片住的都是机械厂的同事,大家都熟悉。主人家也凑趣拿出一碟瓜子和花生,给邻居们都小小地抓了一把,抓完了,碟子里还剩一小半呢。   葛红花听到邻居家传来的动静,出来一看,肺都气炸了,明明之前都告诉他们了,家里有考生,正是高考前的重要阶段,还来这样一出,是成心想毁了她儿子的前途啊。   火冒三丈地冲到邻居家里,和女主人就是一顿吵。   “哎呀!我不活了,你们家就是成心的,想让我家建兵考不上大学,他考不上了,你家才会称心如意,太欺负人了!”   “葛红花,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称心如意啊!你家建兵考不考上大学,关我家什么事情啊?是眼红我家买了电视机吧。”女主人叉起腰哔哩啪啦地一阵反驳,完全不落下风。   葛红花当然不甘示弱,手指头差点戳到女主人眼睛里嚷嚷,“你家孩子去年不是没考上大学,如果我家建兵考上了,出息了,你心里就憋得难受,你就是见不得人好啊!”   一开始葛红花过来吵吵时,男主人没有出面,俩个女人吵架,男人出什么头,可现在被她指着鼻子说自家孩子,男主人也忍不住开口了。   “嫂子,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是,我家孩子是没你家孩子出息,可孩子出门回来都会跟你打招呼,他也没招你惹你了,说孩子干啥啊。我承认今天是我家做的有点不对,影响建兵复习了,我现在马上就把电视搬家里去,绝不会影响你家建兵的,我说到做到,可是嫂子,以后你也别再说我家孩子,老老实实的孩子干啥还要说他,我这当爸可不答应。”   正好杨一山回来了,看到一群人围在邻居家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没想到瞅到葛红花在领居家吵吵嚷嚷。   他连忙拨开人群,对男主人又是低头道歉,又是赔罪的,见男女主人脸色略好了一些,拽着葛红花就回了家。   自此俩家开始交恶,有趣的是后来这附近又有一户买了电视机,很多邻居携家带口准时准点去看电视,到了月底那户人家一算电费,好家伙,一个月工资没了。   这件事情传到看女主人的耳朵里,她在心里暗暗想着还好葛红花当时的那顿吵闹,不然大出血就是他们家了。你说,邻居们来你家看电视,你能赶吗,不能,还得招待着,不然邻里之间会传出很多难听的话,比如觉得自家了不起,看不起人家什么的闲话,你说心里堵不堵啊。   那天晚上他们俩有没有吵架杨晓卉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葛红花最近情绪不正常,见谁咬谁,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都不关心,只一心扑在杨建兵身上,花了不老少的钱买了一些吃的炖的,给杨建兵补身体,鼻血没补出来,头发倒是掉了不少。   杨晓卉可不敢惹葛红花,就怕她拿自己撒气呢。   杨建国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他以前是在自己房间里面做发夹,现在杨建兵不是要复习吗,葛红花以他在房间里面会影响到为由,让他不到睡觉时间不能回房间打扰。   然后杨建国做发夹只能缩手缩脚地到杨晓卉的小房间里做,而且还不能发出大动静,被外屋竖着耳朵的葛红花听到,又是一场风波,总之她现在是走火入魔的了。   杨晓卉看着杨建国满头满脸止不住的汗,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二哥,我看到百货商店里面有卖电风扇,天这么热,要不买一台使使吧。”   杨建国抬眼瞅了她一眼,见她脸上也出了不少的汗, “行啊,等高考过了,二哥就给你买一台电风扇,天天对着你吹,就不热了。”他挣了不少钱,给杨晓卉花钱他是很舍得的。   “我不要电风扇,买了你自己用,你每天在房间里做发夹太热了。”杨晓卉拿起大蒲扇给他扇风。电风扇再这么吹,还是吹热风,再说空间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一直保持人体最舒适的温度,她是真的不需要电风扇。   杨建国嘿嘿笑着,“不热,二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就习惯了,哪天夏天没这么热还怪不习惯的。再说还有你给二哥扇扇子,二哥美着呢。”   “二哥,歇段时间吧,离高考也不远了,你有时间带着你对象多出去逛逛玩玩,培养培养感情,最近有段时间没去找她了,也不怕人家变心啊。”   听了这话,杨建国索性放下手里的发夹,看着杨晓卉认真道,“小妹,我是个男人,男人就要肩负起养活一个家庭的重任,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跟着受罪,我现在就是为了这个目标在努力。如果,我说如果,雯英真的因为我的冷落而变心,那也是我们俩没有这个缘分,我不强求。”   “二哥,你不喜欢高姑娘吧……”杨晓卉沉吟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杨建国从她手里拿过蒲扇给她扇风,一边扇,一边语气淡漠的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我们这一代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两个陌生人见面,合适就相处,处上一段时间,订婚结婚,生儿育女,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   “那你对梅姐是喜欢吗……”杨晓卉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从蛛丝马迹里她发现自家二哥好像对梅丽抱有一定的好感。   杨建国扇蒲扇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扇着,“……我配不上她……”   不是没有起心思,是不般配,他很有自知之明,梅丽是百货商店的营业员,是如今最好的工作。虽然说劳动不分贵贱,但也有好坏高低之分。他一个机械厂的普通工人和百货商店的营业员在外人看来就是不般配,再加上他家的条件不好,不能给她好的生活不说,还可能拉低她原来的生活水准。   这份心思只能藏在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会渐渐消散。 第26章   高考这天是个艳阳天, 一大早太阳就已经高悬在天上,晒的人们晕晕乎乎。   杨家, 葛红花单独给杨建兵蒸了米饭,煎了两个油汪汪的鸡蛋,一个劲的催他多吃点。平时家里吃顿好伙食,他都是第一个夹起来吃的, 可今天眉头紧皱, 面色青白,米饭随意吃了几口, 一个鸡蛋都没有吃完就放下了筷子。   葛红花担忧了看了几眼,想说什么,又怕给他增加负担, 硬是把嘴里的话忍了下去。   而杨晓卉的视线忍不住地向白米饭飘过去, 越发觉得嘴里的玉米饼子干的难以下咽了。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这香味, 这黏度,一看就是纯正的非转基因大米。可不是吗, 这个年代要是出现转基因大米那才是真见鬼了呢。   鼻尖充斥了大米的清香,真想尝一口啊!   说来真是心酸, 她的空间里面虽然有米有肉, 可架不住她是个厨房白痴,除了电饭煲煮饭煮粥, 水煮各种速食等一系列傻瓜操作之外, 其他的炒菜技能还没点满, 总不能单单吃白米饭吧,或者白米饭配零食,那还不如不吃呢。   后来做发夹赚了点钱,去过几次国营饭店,可每次都凑巧没遇到有做米饭。江州地处于中部地区,种的粮食以玉米,高粱小麦为主,水稻少有人种植,人们更习惯吃面食而不是米饭,所以国营饭店蒸米饭不多。   现在看到杨建兵竟然只草草吃几口就不吃了,杨晓卉心里就闷的慌,她想吃还没人过做,特地给做的人居然还不吃。   等葛红花把剩下的米饭和鸡蛋小心地端回厨房收起来了,杨晓卉的脸已经气歪了。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吗,她就是吃着米饭长大的,才不稀罕这半碗的米饭呢,也不会嘴馋去偷吃!   三两口吃完玉米饼子,杨晓卉嘴巴鼓鼓的拿了饭盒就出门,她不想碍某些爱子心切人的眼。   杨建国赶紧抹抹嘴,跟了上去,自然接过饭盒拎着,用空出的手摸摸她的头,“是不是想吃米饭了?”   杨晓卉委屈地直点头,她居然沦落到这样悲惨的境地了,想吃口米饭都没得吃。   “二哥明天带你去吃大米饭,炒两个,不对,三个鸡蛋,再炒个红烧肉,咱不要吃青菜,都吃荤的,好不好?”杨建国温声哄着她。   听着普通的菜名被杨建国报出来,杨晓卉嘴里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眼睛更是亮闪闪的看着他。   “二哥,你可不要骗我啊。”不然因为一顿吃的她真的会记恨他的,她就是个小心眼的人。   杨建国爽朗的一笑,“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明天下班后,二哥带你去吃香喷喷的红烧肉。”   这边杨晓卉雨过天晴,心情好了起来,就盼着明天去吃香喝辣了。   另一边的杨建兵仔细地检查了三遍布书包里的钢笔和准考证,心才稍稍放下,背起书包出门,杨一山在院子里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他特地向厂里请了三天假陪着儿子去考试,他大概算是最早的陪考家长吧。   杨一山在高考前曾找过儿子的高三班主任了解他的情况,看他的成绩能不能考上大学,能考上什么样的大学。   班主任对这个学习认真刻苦,并且成绩相当不错的学生印象很好,他先是夸奖了杨建兵几句,犹豫了一下,说道:“建兵爸爸,建兵同学学习扎实,稳定发挥的话考上大学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就怕他思想包袱太重会影响到发挥,所以你们作为家长千万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就跟平时一样,保持一颗平常心……”   杨一山听到班主任说儿子考上大学的几率很大时,裂开嘴正要笑,又听到班主任说压力大会影响成绩,急的他连忙追问,怎么样才不会让儿子考试前压力过大。   班主任说的那些云里雾里他没听明白,却都牢牢记住了,就是不要多问,多关心,跟平时一样。可这是高考啊,怎么能跟平时一样呢!这三天会改变杨建兵的命运,杨一山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不多过问。   看杨建兵出来,杨一山颤抖着手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是他这个当爸爸的给儿子的无声鼓励。   葛红花在院子里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消失不见,紧张的心平复下来,转身去了厨房,洗碗的时候心还牵挂着杨建兵到没到考场,有没有出什么意外的事情,在差点打碎一个碗后,才没有胡思乱想,专心的洗碗了。   考场里,杨建兵拿着语文考卷,额头上不停的冒汗,他顾不得擦汗,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试卷,脑子一片空白,明明里面有些内容他都有印象,但是真的让他填写,又下不了笔,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是龙是虫,就看这三天的考试了。   前面的试题凭着脑海里的似是而非的印象写了出来,最后是作文,他作文写的好,平时就靠作文和同学们拉开分数。现在前面的试题估计分数不会很高,就靠作文能补点分,让语文不至于全军覆没。   越是想认真写作,心里越是急躁,再加上天这么热,考场里面还没有风扇,汗水滴答滴答地掉落。   这时考场的老师看着手表说,“同学们,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了。还没写完的同学抓紧时间,写完的同学再检查一遍啊……”   杨建兵的作文还只写了三分之一,什么都顾不得了,潦草地把构思好的作文匆忙写完。作文写完了,还剩下的时间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改了几次前面试题,铃声响起了,第一次考试时间结束了。   杨一山在考场外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直接坐在了地上,心里一直在想着考场里的杨建兵,不知道他考的好不好,有没有紧张。   考场离杨家来回要一个多小时,所以中午杨建兵出了考场也不回家,杨一山带着儿子去不远处的国营饭店吃了馒头加红烧肉。   吃完后,杨一山笑着跟国营饭店的营业员说了几句好话,又给大师傅六根散烟,他们就同意杨建兵可以在这里呆到考试前。   大师傅吃的胖胖的,在国营饭店里什么没见过,这六根散烟他还真看不上眼,他就是感同身受,家里也有个小子,过几年也要去高考,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子女操心这,操心那的。   “同学,喝点水吧,嘴都起皮了。”大师傅给杨建兵端了一碗开水。   杨建兵道谢后接过抿了两口,怕喝多了考试想去上厕所。   “老弟,谢谢了。”杨一山还没想到这个,没想到大师傅心很细,连声道谢。   大师傅摆手,笑呵呵,“谢啥谢,顺手的事情。我先进去,不打扰老哥了。”   机械厂食堂,杨晓卉把没吃完的玉米饼递给叶秀秀,“我吃不下了。”   叶秀秀没嫌弃,自然接过送到嘴里吃着,边吃边含糊的问:“晓卉,怎么都不给你二哥留了啊,以前不都给他吗?”   杨晓卉悠悠叹了口气,“他有人心疼了,看不上这三瓜两枣了。”   叶秀秀晃着手做扇风状,笑着道,“哎呦,这是有人吃醋了吗?醋味怎么这么酸啊……”   “秀秀,你这是拐弯抹角的想说谁啊?”杨晓卉扑过来想掐她的脖子。   “放手……放手!好晓卉,我不说了……咳咳……”被她这样一仆,叶秀秀刚吃下的玉米棒噎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的直锤胸口。   杨晓卉马上放开她,挑着眉,慢悠悠说道:“你啊,活该。”   叶秀秀好不容易缓过来,也不敢惹她了,转过身子吃玉米饼。   吃完后,她记吃不记打,忘记了刚才的疼痛,又开始撩拨杨晓卉了,“晓卉,你还是不喜欢你二哥的对象吗,她不是对你二哥挺好的吗,什么都想到他。”   杨晓卉叹气,把心里郁闷说了出来,“哎,我没不喜欢她。突然我和二哥之间多了一个她,以后他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她,而不是我,心里有些失落而已。”   而且高雯英其实也挺可怜的,二哥心里没有她。   她不讨厌高雯英,当然也不喜欢她,只是想到以后他们结婚了,杨建国会渐渐和她疏远了,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罢了,时间久了,也会慢慢接受的,毕竟这世上谁离谁会活不下去啊。   叶秀秀看着她满脸的烦躁,也跟着叹气。   “你叹什么气啊?”杨晓卉也不烦恼了,瞅着她苦着的脸乐了。   “你忘了,我也有哥哥啊,一想到他有一天娶了媳妇,忘了妹妹,我提前叹气不行啊。”   “行,当然行,你乐意就行。”天大地大,她的理由最大。   杨晓卉一如既往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她不关心杨建兵高考是考的好还是考的不好,关她什么事情啊。   回到家,杨一山和杨建兵已经回来了,杨建兵又像平时一样回到房间里看书。杨晓卉偷偷瞄了几眼,发现他今天的状态不对,视线放空,不知道盯着哪里看,手里的书一页也没有翻开。   杨一山不知道在厨房里和葛红花说了什么,当天晚上安安静静的吃完饭,杨建兵吃着米饭,葛红花还专门给他烧了一小碗肉,至于其他人的伙食跟以前一样。   这天晚上,杨晓卉做着带香味的美梦入睡,梦中她一口白米饭,一口红烧肉,太美了啊。 第27章   第二天一早, 杨晓卉精神饱满的起床了,一边哼着歌一边梳头发, 就瞧见杨建兵打着哈欠从她面前经过了,看看那乌青的黑眼圈就知道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睡好。   可怜见的,今天明天还要考两天,以他这种心里素质迟早要崩溃, 就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心理医生没法给人家调节压力,就算有这方面的知识, 她也不想多操心,免的调节不好葛红华找她吵架。   吃完早饭,葛红花和昨天一样看着父子俩的身影消失, 心里想着杨一山昨晚上说的话。   “……哎, 一瞅建兵出了考场, 脸色苍白苍白的, 本来想问问考的咋样了,又想到老师说了不要给他增加心里负担, 我就想不明白问考的好不好咋算负担呢,可老师说的都有道理, 我忍住没有问……这几天你也不要问他成绩, 等考试完了再问……我听过来别的县城来陪考的老师说过,第一场考试就算砸了, 调节好心态争取下边的考试考好, 上大学的希望还是有的……”这些话其实是杨一山安慰自己,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了。   葛红花听了这话就没有开口问考的如何,反正问了也没用,都已经考了,就按老师说的办。   上班的时候,杨晓卉盼着下班去吃期待已久的白米饭和红烧肉,一整天心情都很好。操作车床的时候笑眯眯,吃着窝窝头的时候也笑眯眯,惹的叶秀秀以为她被人换了呢,平时吃这些都苦大仇深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难道你小哥考试考的很好?”叶秀秀猜测,她知道杨建兵要参加高考的事情,以为她是为自己的哥哥高兴。   杨晓卉伸出食指摇晃,“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啊,当然不是啊,以他昨天的那个脸色,这次考试凶多吉少啊。”   “那为什么啊?”   杨晓卉得意洋洋的看着她,笑说:“我二哥说了下班要带我去吃顿大餐。”   “啊!”叶秀秀一听就大叫,跺着脚说“世界太不公平,晓卉你为什么有个这样好的二哥。太羡慕你,我哥虽然也不差,但比起你二哥就差一大截了。要不,我们换一下,我把我哥给你,你把你二哥给我……”   叶秀秀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了这个不靠谱的注意,杨晓卉也不当真,她们都知道是再说笑,用手指抵住她靠过来的脸,笑眯眯的说:“你才知道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呀,这是你羡慕不来的。反正你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下辈子我大发慈悲给你插个队。秀秀,你说说,我对你够意思吧,下辈子把哥哥分你……”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叶秀秀说着就和她闹在一起了。   “哎呀,别靠过来啊,我都要热死了……”   今天叶秀秀能说出换哥哥的话不是没有一点原因的,她家里省吃俭用,把攒下的大部分钱票都寄给乡下的她哥,作为留守在叶爸叶妈身边的孩子,亲戚朋友见了都会说她在城里享福,她哥在乡下受大罪了。   她知道哥哥在乡下很苦很累,可是爸妈心里眼里都是她哥,什么都攒着给他,如果当初是她去乡下,不知道爸妈对她是不是像对哥哥一样。   偶尔,当叶妈不给她做新衣裳说把布票省下给哥哥时,还说梅丽不是给她很多还挺好的旧衣裳吗,穿那个就得了。她真的很讨厌他,她的衣裳补了又补,补的再好看,那也件旧衣裳,梅丽的衣裳是很好,可那不是她喜欢的样式颜色,她就想要一件新衣裳不行吗,为了这事,她偷偷地哭了两晚。   考场这边,杨建兵感到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好很多,科目也是他比较拿手的。考完试,他一脸轻松的出了考场,杨一山看着他的脸色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还是老师说的对,不给孩子压力,发挥的就好。   他笑呵呵地接过杨建兵的书包背着,带着他还是去了昨天那个国营饭店吃饭。如今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是一般不去饭店吃饭去国营饭店吃饭的都是些政府机构的小领导,或者是出差来这边的人。像杨一山这样怕浪费时间,带着高考的儿子来吃饭的,根本就没有。人家舍不得花这个钱啊,宁愿等在考场外啃着窝窝头玉米饼,或者多走几步路回家吃完饭再回来考试不就行了,都不是金贵人。   但在杨一山看来这钱花的值,虽然付款的时候他心里在滴血。国营饭店真材实料,大师傅厨艺不错,儿子吃的好,考试有力气。再加上吃完了,还可以在饭店里把两张凳子拼在一起迷上一会儿,下午考试人就不会范迷糊,值啊。   机械厂,下班的时间一到,杨晓卉拎起饭盒就朝门口冲,远远看到杨建国已经等在门口了,她扭头对叶秀秀说:“秀秀,我先走了。”   “行,你去吧,多吃点好吃的,免得天天馋猫似的盯着给厂长做小灶。”叶秀秀笑嘻嘻在一边调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馋了,我只是想给大师傅尝尝味道对不对。不跟你说,二哥叫我了。”   说完,杨晓卉朝杨建国小跑着过去,到了他面前,抬起雪白的小脸问:“二哥,我们去哪里吃饭啊?”   杨建国给她捋顺几缕被风吹起的乱发,“跟二哥走就行了,难道我还卖了你吗?”   “二哥可舍不得卖了我,我这么漂亮,你可舍不得卖了我,留着我多看几眼,多好呀。”杨晓卉自信的说道。   “小姑娘家家的瞎臭美,也不害臊。”杨建国笑着摇头。   他当然舍不得这个妹妹,贴心懂事,又善良(这里他有一定的误会,暂且不说)   模样越长越漂亮,元旦汇演那天,更是漂亮的跟个小仙女似的,多少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啊。   要不是他带着黑子和一伙朋友收拾了几次那些不知收敛的混小子,她现在还能这样风平浪静的上下班吗。   在杨建国看来那些人就是牲口,他妹妹才多大,居然还伸出魔爪了,当然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了,不揍的皮青脸肿他就不姓杨。   这些事情杨晓卉是一点也不知道,她还以为自己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暗暗照着镜子失落过。   杨建国带着她朝杨家的反方向走,走大概有二十几分钟,是个十字路口,他带着她朝右边继续走,走到路边一间平房门口,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   杨晓卉狐疑的瞅着她,心里在想难道这是高雯英,可这年纪看着不对啊?   就听到杨建国冲着年轻女人说:“何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然后给俩人做介绍,“何姐,这是我小妹,晓卉。晓卉,这是我的好朋友黑子的姐姐何姐。”   杨晓卉点头叫了声,“何姐。”   何姐连忙摆摆手,热情的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建国你是黑子的朋友,和我弟弟也差不多……哎呦,建国你妹妹长得漂亮啊,看你们俩就知道你们一家长得都好啊。”   原来前些天杨建国跟梅丽兑换了粮票肉票想让小妹打打牙祭,他忙着做发夹,没时间去排队,葛红花这边忙着杨建兵高考的事情更加没时间,拿回家给她搞不好这些都要进了杨建兵的肚子了。   于是就托了何姐帮着一起买了,顺便到时候帮着把饭菜一起做了。至于为什么找何姐,是因为以前他去黑子家玩的时候,吃过一次何姐做的饭菜,那味道,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的更好吃,一直念念不忘,想带着小妹来吃一次。   他们就两个人,也吃不完那些东西,剩余没做的材料就给何姐当报酬了,他们互相帮忙,任谁也调不出错。   饭菜一上桌,何姐的手艺真不是盖的,鸡蛋炒韭菜,红烧肉,还有一盘麻婆豆腐,配上香喷喷的米饭,杨晓卉连吃了一碗半,说是一碗,其实根本就没满,只是半碗而已。   明明一样的材料,一样的调料,厨艺好的人做的就是好吃,有灵性。   吃完饭,杨建国去厨房里和何姐一家人告别,还给何姐孩子塞了一元钱,看着何姐收下了,才带着杨晓卉告辞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杨晓卉扭头问他,“二哥,带你对象来何姐家吃过吗?”   “想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不要管这些大人的事情。”杨建国随意得敷衍了一下,又看到杨晓卉撅着嘴,快步往前走,无奈的说道:“等结婚了,我就会带她来。”   听到还没有带高雯英过来,杨晓卉停住脚步,心里乐滋滋的,虽然只是暂时的,等杨建国结婚后心思就会朝高雯英那边转,但就是高兴啊,说她幼稚也好,只要现在把她比下去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到了家,今天的情形比昨天好,氛围也没昨晚压抑,估计今天杨建兵发挥的不错,吃饭都吃了两碗,杨一山笑眯眯的看着他吃,葛红花坐在一比不住得给他碗里夹鸡蛋,杨建兵心情好,说让他们吃,不要管他。   还好已经吃了饭了,不然看到这父慈子孝,亲和温暖的场面,她估计都要吐了。 第28章   三天的高考终于告一段落了, 杨家压抑紧迫的氛围烟消云散了,但杨晓卉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当高考的成绩出来了,那才是真正的暴风雨将至。   不过,这都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她重新又恢复了两点一线的平淡生活, 工作之余和叶秀秀打打闹闹, 偶尔关注一下杨建国的情感生活,日子就这样过着。   这天, 车间主任陈主任有事把她叫到了办公室,他低头对着杯子吹了吹茶沫,咕隆喝了两口, 慢悠悠得说:“小杨啊, 你到厂里多久了啊?”   这突然的问询打乱了杨晓卉的思考, 她还没想明白陈主任为什么突然找她, 歪头想了想,略微腼腆的回:“主任, 我是去年十月进的厂,算算时间差两个月就满一年了。”   陈主任“哦”的一声拉的老长, 手指敲着桌子说:“那都快一年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那你说说在厂里都学到了什么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在厂里学到了很多知识技术, 从一个刚出校园就像一张白纸, 什么都不懂, 都不会,到现在操作车床虽然不是样样精通,比刚进厂那会儿强上太多了……这些多亏杜师傅教导的好啊,他在工作上面给与我巨大的帮助,没有他,我也不会成长这么快……”杨晓卉低着头谦虚得汇报学习成果,还顺便在陈主任面前夸奖了一下杜大忠。   “哦,你师傅是杜大忠啊,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杜师傅这手艺在机械厂里也排的上名,就是这人啊脾气太倔了。”陈主任唠唠叨叨的说了一阵,都没有说到正题上边。   说的他口干舌燥,又端起茶杯咕隆喝了几口,“……小杨啊,经过厂里领导商量后决定给你提前转正,你可是我们厂里第一个不到一年就转正的临时工,以后可得好好干,不要给二车间丢脸……”   惊喜,不,惊吓来的太突然了,杨晓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当场愣住了。   为什么会突然被转正啊,这不合情理啊,她一没送礼,二没托人,老老实实得工作,怎么就被转正了呢。难道以后真要在车间蹉跎年华了吗,杨晓卉本来是想找机会脱离车间,去其他岗位发光发热的,所以能偷懒就偷懒,不积极工作。   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好事,在她看来就是惊吓了,无缘无故提前转正,一定有阴谋,天上不会掉馅饼下来的。   陈主任看着她吃惊得张开嘴的模样,以为她太高兴了,笑眯眯道,“小杨,不要辜负厂里领导对你的信任,要更加努力地工作……”   本来杨晓卉还想问清楚原因,但转念一想,如果陈主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问他了,岂不是让他很下不了台嘛,毕竟陈主任才是她的顶头上司,工作中给她动点小手脚不要太容易啊。   杨晓卉原先低着的头,猛的抬起脸涨地红红的,激动地说:“陈主任,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绝对不会辜负您的帮助和厂里领导的信任!”   把一个被惊喜冲昏了头的小姑娘演绎的淋漓尽致。可谁知道她心里在骂那个毁了她计划的人,杨晓卉怕转正了,以后再换个岗位会很难。   陈主任压压手,很是受用她的话,清了清嗓子,“小杨,现在厂里有个工作要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完成,知道吗?我可是给领导打过包票,说小杨这个小同志做事认真负责,是厂里的好员工……”   说着,他笑着的眼睛半眯了起来,目光尖锐的看着她。   杨晓卉站直身体,做严肃表情状,大声回:“保证完成任务!”就说不合理啊,杨建国进厂三年才给转的正,她不到一年就转正,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这么大她怕过谁啊。   “你有没有关注最近的新闻啊,没有啊……就算是一线工人也是要积极了解国内外的大事吗……最近羊城那边不是举办一个广交会,国内知名的大厂都会去参加,听说会上还有外国人大老远专程来我们国家采购呢。要我说啊,咱们泱泱农业大国,出产的农副厂品就是比一些小国家要好。”   说道这里,陈主任的脸上自然而然得流落出自豪的神情,在他看来,有外国人山高水远的来国内采购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就算是些价值不高的农副产品,那不也说明咱们种的好嘛。   杨晓卉边听听边点头,还是不明白广交会关她什么事啊。   陈主任又说:“厂里领导商定好的去广交会的名单里有你,你可要为咱们二车间争光,不要拖领导们的后腿。做事机灵点,要会眼色,领导们有什么事情,不要让他们开口,你就先去做……”   接着他说了自己为领导鞍前马后的心得,要不看杨晓卉要跟着去广交会,他才不会指点,还跟她分享这些他摸排滚打二十几年的经验呢。   如果让陈主任来挑选人去参加广交会,根本就不会带她这样一看就是个累赘的小姑娘,瘦瘦弱弱,能干啥啊,提桶水都要打晃悠,要带就要带像他这样的身强体壮老爷们啊,他能搬能扛的,一点事情都不需要领导们的费心,多省心啊。   可惜领导没看上他啊,他都没有去过羊城呢,听说那边发展的很繁华啊,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瞅瞅。   杨晓卉面上很认真得听着陈主任的话,心里则是疯狂的吐槽,听他这话,这不是把她当真贴身丫头带着去伺候吗?都社会主义了,她怎么还在受压迫啊。   亏的她还暗暗误会过是不是因为她长的漂亮,把她当花瓶带着装点机械厂的展位,现在才知道这是自作多情啊。   其实陈主任和杨晓卉都误会了。   吴锦生在机械厂观察了四个月,很有雄心壮志想干出一番事业,他得知羊城那边要开广交会,通过他自己的关系,高他几届的学长在江州商务局任副局长,学弟求上门要求一个广交会的名额,魏副局长正因为分配名额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这给谁不给谁,都是个麻烦事,后来就索性把其中的一个名额给了吴锦生,要不然其他厂盯着这个名额会打的头破血流,给吴锦生了最起码他们是同校的校友,其他人跟他可没这个关系,反正都要得罪。   他也没有指望机械厂能在广交会一鸣惊人,就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但是吴锦生不气馁啊,总是要去试试,碰到头破血流才会知道自己的短处缺点在哪里,以后努力改进,如果连出去的勇气都没有,故步自封,机械厂迟早就没落。正是因为他拼搏有冲劲,上边的领导才会让他指挥机械系厂,看看也许会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   他暂定一同去的人员是秘书小周,业务科赵科长,还有办公室主任董明珠。   当小周问他是不是确定就四个人,好提前安排购买火车票,吴锦生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杨晓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上这个小姑娘,只能说元旦文艺汇演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后来他想了想,觉得不妥当,想改口,又怕无缘无故的改口引起小周的误会就更不好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脸不解的出去了。   他只是单纯的欣赏那个小姑娘,怎么会把事情弄的越来越复杂了。吴锦生现在根本不会想到因为他的这个决定不止改变了机械厂的命运,也改变了他自己的人生。   赵科长他们从小周那里知道去羊城出差的人员多了一个临时工,他们小领导几个围起来商量了一下,决定给杨晓卉提前转正,要不然江州其他厂比如纺织厂,木材厂都是大小领导去的羊城,而机械厂让个临时工去这多寒碜人啊,也不好听。   这才是杨晓卉转正的真相。   广交会是7月22号开幕,直到7月28号闭幕,一共六天的展示时间。今天已经是19号了,坐火车去羊城要两天两夜,还得提前一两天先去会场上看看摆放位置什么的,这就是说明天她就要跟着启程。   出了主任办公室她去行政办公室找秘书小周,听他简单地说明天直接到火车站集合,大概要几点到,小周看她年纪小,没出过远门,还指点了她几句,出差要带上什么东西等等。   接着杨晓卉回了车间跟杜大忠说了她明天要去出差的事情,杜大忠也闹不明白厂里怎么会让小姑娘去,说了一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就转身回去工作了。   下班的时候,她又跟叶秀秀提了一下说要去羊城出差,叶秀秀一听激动的不得了,特别羡慕她,喋喋不休的讲了十几分钟的话,才依依不舍和她分开。   回到家先跟葛红花,杨一山说她转正的事情,葛红花顿时眉开眼笑,撩起衣袖说要给她做顿好伙食庆祝一下。   杨一山表情没有她那么外露,但板正的脸也温和了很多,还让葛红花把藏起来的酒拿出来,想喝一杯。   杨晓卉连忙阻止葛红花进厨房,“妈,你先别忙活了,等我出差回来再给我做吧。”她现在就算是吃龙肉都没有心情了,想到在路上她还要照顾别人,她就什么都吃不下,她哪里照顾人啊,都是别人照顾她的。   “出差,你要去哪里?”葛红花吃惊的叫起来。   杨晓卉被她的声音一惊,退后两步,低声道,“明天上午,我要跟着厂里的领导去羊城出差,一共要去九天……”   “建设他妈,你给晓卉做些鸡蛋饼在路上吃,再要煮十来个鸡蛋,这个不容易坏。”杨一山听了她的话,连忙吩咐葛红花。   葛红花愣了一下,完全没明白过来为什么厂领导出差要带着小女儿,但是她一向听杨一山的话,马上就去厨房里忙活开了。   杨一山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女儿,叹口气,跟她细细嘱咐到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叮嘱一定要紧跟着领导,要不然在外面丢了,找都找不回来,毕竟在他看来这孩子还是太小了。   等杨一山说完话,杨建国拉着她回了小房间,从怀里掏出一把大团结,笑呵呵的说:“小妹,到了羊城喜欢什么看着买,不要省,二哥有钱。”   他听说羊城靠近资本主义城市香江,那边风气比封闭的江州开放,城市也繁荣漂亮,消费肯定比家这边要大,他不想让难得去一次的小妹在那边看到喜欢的东西扣扣索索舍不买。   到现在为止就杨建国最实惠了,杨晓卉也不矫情,收了钱,笑地甜甜的,“二哥,还是你对我最好。”心里却想着,八月初杨建国就要和高雯英订婚了,她要从羊城买份订婚礼物给他。 第29章   一夜好眠, 盛夏的天亮的早,葛红花已经起床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小女儿长这么大第一趟出远门,得弄点好吃的,不然心里不得劲,觉得对不起小女儿。   家里孩子多,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自然就会忽略那些乖巧懂事的孩子,她也知道亏欠了二儿子和小女儿, 有时候想弥补一二,忙碌起来又会忘记这些。   杨家的厨房小不通风,闷热的很。额头脸上的汗水滴落下, 滴在案板上, 她也没顾得上擦, 用力地揉搓着手里的面团。   等杨晓卉揉着眼睛走到外屋时, 杨一山和杨建国已经不知道坐在桌子旁等了多久,他们心里还是担心啊, 这么大的姑娘出门没大人跟着,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啊。   但又不能不让去, 这是厂里领导器重啊, 不然那么多正式员工没让去,让你一个刚转正的车间工人去, 那还不是看重嘛。这是杨晓卉的福气, 在领导心里有印象, 以后涨工资分房子都占便宜呢。   葛红花端着早餐上了桌,摆在杨晓卉面前的是一大海碗的手擀面,里面还卧了一个煎鸡蛋,这平时可是杨建兵的特殊待遇啊。   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吗,她怎么有种被彩票砸中脑袋的感觉。   杨家其他人的伙食还是和平时一样,不是窝窝头就是玉米饼子,今天吃的是玉米饼子。   葛红花看见她发着呆,叹气道,“面要坨了,快吃吧。”   杨晓卉回过神,眨眨眼,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葛红花的手艺其实很不错,就是家里条件不好,没什么地方让她自由发挥。   杨建兵看了眼吃的正香的杨晓卉,低垂着眼吃着干硬的玉米饼,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自从高考结束,他在家里都是这样的,杨晓卉很老实的躲着他,总觉得他那天忍不住会爆发,还是躲远点安全啊。   吃完面,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时间还充裕,但也要出发,还要坐公交车去火车站,这路上就要花上半个小时。并不是火车站离的远,是因为公交路线沿途上下车的人太多了,车要走走停停,虽然不算龟速,可也不快。   杨建国也吃完玉米饼了,抹了嘴,就要帮她提行李袋。说起这个行李袋,还是杨一山年轻的时候有次去省城出差,那个时候孩子还没有这么多,负担也轻一些,葛红花咬咬牙买的,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她男人,算算时间都快二十年了,还没怎么坏,这质量真是绝了。   这次她要出差,葛红花就想起来还有这个行李袋,东找西找从床底下把行李袋翻了出来,里面装了杨家哥俩的衣服,昨晚连夜把衣服理出来了,还用热水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虽然还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但也看的过去了。   行李袋里面放着几件没什么补丁的衣服,要去九天换洗衣服肯定要带着,还有葛红花摊的鸡蛋饼和熟鸡蛋也装了进去,她觉得到时候拿衣服出来,上面都是食物的味道了。   可这是葛红花当妈的心意,不好不带,那就带着吧,出了家门就把食物收到空间里面不就行了。   杨晓卉扯扯行李袋的带子,杨建国感到阻力回头看她。   “二哥,不用送我了。我都这么大了,知道怎么去火车站的。”   杨建国张张嘴,没说什么,还是坚持提着行李袋,杨晓卉知道他这是要送自己去公交车站,看着她上车了他才会放心。   公交车站离家里不算很远,送她去了再回机械厂上班也赶的上,所以杨晓卉没有再坚持,让杨建国送她去了那边了。   今天很幸运,杨晓卉上公交车的时候,人不是很多,她找了个空座坐下,跟站在窗口的杨建国挥手让他去上班。   杨建国抓紧时间叮嘱了几句,公交车就开了,他站在车站一直等到看不到公交车的背影,才离开回机械厂了。   去火车站的路况不好,杨晓卉胃都要被颠出来了,在她忍不住要吐了的时候,火车站站点到了。   下了公交车,她提着行李袋扶住一个路灯柱子缓了几分钟,才觉得活过来了。   拎着行李袋进了候车室,杨晓卉眯着眼睛瞧了瞧钟,她早到了半个多小时啊。本打算在黑压压一群人中先找个前面的座位坐下,等着领导们来。在穿过人群时就看到前边小周朝她招手呢,连忙提着行李袋向他走过去。   “小杨,你来了啊。”小周看她提着行李袋,顺手接过放在一边。   杨晓卉挺喜欢小周这样的人,做事周到细心,心眼也好,笑眯眯的说:“是啊,周秘书。”   她的视线朝小周脚下的好几个行李袋看去,然后靠近他压低声问:“这里就你一个人?还是其他领导们都来了?”   小周瞅她这鬼祟样,觉得她挺好玩的,也学她特特的压低嗓子回:“都来了呢,厂长他们来了就去跟纺织厂和木材厂去广交会的领导说话了,待会儿就回来了。”   这次江州去羊城参加广交会的企业除了机械厂还有纺织厂和木材厂,这两家企业年年都是去广交会的固定成员,他们厂里的丝绸和木材一直销路不错。   反而机械厂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吴锦生当然要去取取经,请教请教经验,能少走弯路那是更好。   吴锦生作为厂长都去,业务科的赵科长不得跟着去,连带的办公室主任董明月深谙办公室文化,也跟着去了,他们排排屁股走了,行李谁看啊,所以小周留守看行李,顺便等杨晓卉。   杨晓卉过来的时候,跟他们正前后脚岔开。她是自己坐公交车来的,领导们是坐着厂里的吉普车来的,速度就比她快。   其实赵科长他们也没想这么早就出发,离火车发车时间还早半个小时呢。   早上他睡得迷糊时被自己爱人推醒了,说刚才做早饭模糊看到厂长出门了,她还趴在窗户看仔细看了看,确定了以后赶紧把赵科长叫起来了。顶头上司都出去了,你好意思睡懒觉吗。、   赵科长急忙穿好衣服,提起行李就跟着去了。   接着董明月小周也随着出去了,他们都住在厂里的家属楼里,一点风吹草动都知道。   还好吴锦生还记得等他们,没有自己一个人先去火车站,先去厂里拿装着五金配件的行李袋。   杨晓卉坐着和小周聊天,小周嘴巴还挺严实,没从他嘴里得知领导们更多消息,他只隐晦的跟她说,吴厂长人很好,赵科长也还好,只是要注意一下董明月。   听到这里杨晓卉瞬间精神了,正要问他董明月哪里需要注意了,就看见小周站起来朝前走,原来是吴锦生他们回来了。   她也连忙过去,跟领导们说打招呼,顺便解释了一下迟到的原因。吴锦生很随和,并没有因为她没早到说什么,还说如果哪里不适应的地方,直接找小周。赵科长在厂长面前也不好随意发表意见,笑呵呵的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   只有董明月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不屑的撇撇嘴,还装作没看见她在打招呼背对着坐下。   她都没有搞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对待领导们如沐春风,对她就像寒冬腊月,那晚娘脸拉的老长。看她这样的态度,杨晓卉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等着火车进站。   等了二十分钟火车进站了,杨晓卉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伸着手意思意思帮着提,她想就算自己要提,这三个大老爷们应该也不会让吧,毕竟她这样瘦弱,如果他们真的好意思让自己提,就装做提不动,那样他们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没想到吴锦生弯腰提起行李袋,一手一个就朝检票口去了。赵科长当然不能落在后面,有样学样,提着两个行李袋跟在后边。到了董明月,她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咬了咬唇,提着自己的两个行李袋也跟过去了。   杨晓卉摸了摸下巴,看这种情形,也许这趟羊城之旅,也不会像她之前想的那么辛苦了,这对她来说可是件好事啊。   地上还剩着三个行李袋,一个是杨晓卉,其他两个应该是小周的,她和小周相视一笑,提起属于自己的那个行李袋跟着他去检票口了。   杨晓卉捏着火车票,找到了自己的车厢。这次出差的待遇很不错,小周买的是硬卧,不像杨一山当年出差的时候坐的硬坐,连着坐了三天,到家的那天身体都僵直了。   去广交会的都是厂领导,除了杨晓卉是真正的一线工人。机械厂在江州当地也算数的上的厂,和铁路这边关系是有一些的,所以能买的着卧铺,如今的卧铺不是以后有钱就能买到,要看关系硬不硬,不硬根本就买不着。小周买的硬卧是比一般卧铺条件要好,隔开的小车厢里面只有四个卧铺。   虽然是硬卧,杨晓卉表示还是满意的。去羊城要坐两天两夜,如果是硬座,下了火车她还能动吗。但是对于同车厢里的那一个人,她是一万个不满意。   因为董明月和她一个车厢,至于董明月看着杨晓卉心里也是非常不满。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几乎不出远门,何况还要坐火车去的地方。所以能坐火车出远门的人很少,除非赶上大学开学和过年时期,火车上人都不多。   小周心细,买了两张一个车厢的票,让两个女同志一个小车厢,其他人在另一个小车厢,免得她们不自在。   他不会想到一片苦心为着着想的两个女同志现在跟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都不好看,也不领他的情。   后面的两天时间里面,杨晓卉和董明月两个各自看不顺眼的人独享了这个小车厢。   杨晓卉的卧铺在上铺,她拎着行李袋爬上去想躺一会儿,反正在火车上也没事情做,总不能和董明月大眼对小眼吧,那还不如躺躺。   董明月的卧铺是在她下面,见她上去了,提着行李做到对面的卧铺上,想着现在空着也是空着,她就先用着,等下几站有人上来了,再给让座。   小算盘打的溜溜转,她就是不想和杨晓卉一个车厢,已经一个车厢没法了,也不能一张上下床,这是她最后的坚持了。 第30章   杨晓卉自问和董明月无冤无仇, 以前在厂里也没见过她,她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呢, 她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索性就不想了,蜷缩身子躺在床铺上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至于董明月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其实是有原因的。   董明月的爸妈是江城中层领导干部, 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小,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她还有一个亲大伯在省城里做小领导, 在省城那边也许说不上什么话, 但放在江城那大小也是官啊。   这让她在大院那片可谓是鹤立鸡群啊, 出尽了风头。是有比她爸妈职位高的, 但也没有比她大伯在省城的级别高啊,再加上大伯没有女儿, 特别疼爱她,省城里面有什么时新的东西买了寄回来给她。   虽然长得说不上特别出挑, 被这些时髦的衣物化妆品一衬, 那也是顶漂亮的姑娘,经常受到别人的交口称赞, 至于这赞美有多少水分, 有多少是看在大伯的颜面上, 她才懒的管。   这样一个天之骄女本来是奔着政府单位去的,想和父辈一样在政坛上施展拳脚。那年她高中毕业,她大伯给她弄了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就等她毕业回来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帮扶着,谁要做手脚欺负她也要看看背后站着谁。   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好赶上上山下乡闹的最凶的时候,很多家庭有抵抗情绪,都不愿意把孩子送到乡下受罪,有几个好斗的家长和孩子甚至冲到政府单位里闹了一厂,惊动了保安科,后来他们配合着警察是把这些人抓进牢里改造了,可是引起的后果很恶劣的。   在当时的情形下,他们如果安排自家女儿去上了大学,被有心人信捅出来,凭什么领导干部家的孩子不仅不用去当知青,还能去上大学,这不是捅了马蜂窝了吗,这要是让那些送孩子下乡的家庭知道了,还不得一窝蜂的过来闹吗。   毕竟这事是他们理亏,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论理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才不用送去乡下当知青,大院里面也有家里几个孩子,或多或少的送了一两个孩子去乡下了。她能待在城里,也是凭着省城的大伯出了力,江州实在太小了,市里的领导们很多时候需要仰仗省城的大伯,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默认她留下。   默认是默认,要是被人捅出来,他们可不会背后帮忙遮掩,不趁你病要你命就很算很好了,董明月的父母跟她在房间里面谈了一夜,第二天董父就去找了人,把她安排到机械厂当了一个小小的办事员。   要说不委屈那是假的,本来要去大学镀层金,学成归来进到政府单位,晋升都比一般人快,可是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到机械厂上班总比去乡下要强百倍千倍啊,董明月擦干眼泪,精神抖擞的去上班了,她就不信在机械厂会出不了头。   短短几年时间,她就从办事员升职为办公室主任了,仿佛如有神助。要说一点也没借助家里的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家里有条件不用,那是真傻。   董明月自身条件出色,也会做人,虽然有看碟子下菜的意思,但让她看中巴结的人感受到的都是春风般的温暖,再加上家里使劲,坐稳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后,现在一心想要更上一层楼,想从机械厂转到政府机构。   以上这些让她一向自视甚高,特别是机械厂也没什么出挑的女职工。   元旦文艺汇演那天,她也报了一个节目,也是歌唱节目。在杨晓卉她们没有上场前,她的节目得到了台下观众热烈的掌声,还没等她卸完妆,杨晓卉的节目上场了,听到外面发自真心的赞美声和雷鸣般的掌声,跟之前敷衍着应付着的掌声完全不同,那些是看在她父母,她大伯的面子才会鼓掌,她其实自己也知道唱的很业余。   知道是知道,但是这样被下面子,董明月是第一次,本来心就比针眼大,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一路走过,突然就被人比下去了,那种落差感一般人是想象不到的。   再加上杨晓卉因为汇演汇演声名鹊起,每当听到领导们谈论元旦汇演,总会提起那个让人惊艳的杨晓卉,没几个人记得她也上台表演了,这能不让她恨的牙痒痒啊。不然换作以前的她怎么会把一个小小的临时工放在眼里。   就算这个临时工转正了,那也是个车间女工,她们档次可不一样。   所以女人心眼就是小啊,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记恨,千万记得不要随便得罪女人,有时候在你看来根本不算事的事,或者早已经忘记的事情,在她们看来那可是奇耻大辱,记在心里念念不忘。   杨晓卉美美得睡了一觉,在床铺上盘腿坐了起来,精神还有点迷糊着。   突然问道一股浓郁复古的香味,那种熟悉的香味,对了,是雪花膏。她顿时精神一振,难道是有新的乘客进来了吗,她探出头往下看了看。   新乘客没发现,倒是看见董明月一手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塑料镜子照来照去,一手拿着一管口红在涂抹,嘴唇涂抹得鲜红鲜红的,好像是吃了死孩子一样。   她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吧,现在可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她们坐的车厢虽然有窗户,开着窗会有风吹进来,可实际因为车厢封闭,没有通风装置也没空调,里面还是很闷热,她就是热的睡不着了才起来的。   这会儿画好妆脱妆了还能随时补一补,等会儿出去一趟,回来都要成大花脸了。如今的化妆品可不是以后的那些号称防水一流的化妆品,无论运动,下雨,哭泣都不会花,都还是美美的。   不过杨晓卉就新奇的瞅了瞅,才懒地提醒她,反正她们关系又不好,至于说得罪办公室主任会不会影响到工作,一线车间和坐办公室的天然就存在敌视,再加上这个时代进了厂就是稳稳的铁饭碗,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厂里边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斤斤计较。   看了几眼后,杨晓卉就没有兴趣了,她对这些个落后几十年的化妆品不感兴趣,怎么说她也是收集数量众多名牌化妆品的人啊,再加上董明月也没化成天仙样,原来长什么样,妆后顶多脸白点,嘴红点,眉毛黑点,没意思的很。   她本来以为这种时代先锋总会有一两样拿的出手的手艺吧,好吧,她的强项不是化妆。   下铺的董明月早就发现那个车间女工在偷偷摸摸得看自己化妆了,心中很是得意洋洋,这种一看就知道家里条件不好的女工肯定没见过她这些时髦新奇的化妆品,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这些江州可买不到,里面大部分都是大伯母从省城给她带的。   她一边摆弄床上的化妆品,一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化妆,本来只是因为脸色不好想着化点妆让脸色看起来好看点,没想到这一笔一划的,化着就划过头了。   董明月还不知道自己这样一翻的动作,杨晓卉实际上根本没有分心关注,她完全是自己在演独角戏,唯一的观众根本没搭理她。   要是让她知道了,还不得吐口血啊。要不是为了让车间女工看着她高超的化妆技巧和时髦的化妆品,她用的找这样费心费力吗。   和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同处在一个车厢里是什么感受,杨晓卉可以回答你,如芒刺在背,她这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董明月就会第一时间抬起那张粉刷的跟墙一样白的脸,明晃晃的看过来,好像她在做什么鬼祟的事情一样。   第一次被她那么盯着看时,杨晓卉还没用得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之前还没这么白的脸现在涂的惨白惨白的,看着真的很像僵尸啊。   后面习惯了,她看她的,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都做着,理她干嘛,又不会吃了自己。   感到肚子有点饿了,杨晓卉拉开行李袋做掩饰,从空间里面拿出两个饭盒,打开里面分别是鸡蛋饼和熟鸡蛋。   她先是掏出湿手帕擦擦手,然后拿起一张鸡蛋饼要送到嘴里。就听到下铺董明月的嘀咕声,声音不大,但是她还是听得到的。   “没素质的土冒。”还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扇着风。   哟,这位大姐看来是嫌弃鸡蛋饼的味道了,她就有素质了?她还没有嫌弃董明月刚才那些个乱七八糟化妆品的浓郁气味呢!   杨晓卉就是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吃着不说,还边吃边故意探头出来,在她面前咀嚼着,看她气的脸越发白了,心里痛快的不得了。   最后把董明月成功气出了车厢,推门声推得刺啦响。杨晓卉才把吃了一半的鸡蛋饼收到盒饭里,她胃口一向小,再加上在火车上也没什么胃口,刚才就是为了气她,其实早就饱了。   现在车厢就她一人,落的个清静,太舒坦了。 第31章   董明月出了车厢, 气冲冲地朝吴锦生那边的车厢去了,她觉得自己一个知识分子办公室主任不能自降身份跟这种没有文化的车间女工计较, 她大人有大量,不去理她,看她还仗着什么狂。   也不知道吴锦生为什么要带这个女工一起去广交会,难道凭那张漂亮的脸蛋, 采购商看她长得漂亮, 就会给机械厂下订单吗,天大的笑话!后来, 董明月啪啪打脸了。   扬起手腕,瞅了下手表,差不多到了午饭的点了, 这会儿过去可以跟领导们一起吃个饭, 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董明月心里暗暗想着。   这姑娘纯粹就一官迷, 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跟领导套近乎,拉关系。   其实她还耍了个心眼, 杨晓卉这种没有出过差的小白,是不知道厂里派人出差都会先预支一部分钱票给他们在路上花销, 毕竟这个时候谁家也不富裕, 出一趟门,路上的吃喝住, 哪样不花钱啊, 厂里这样做可以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可杨晓卉不知道, 杨一山觉得跟着领导出去,可能有人都安排好了,也没有特意跟她说这个,就让她跟在领导后面让干啥干啥。   这边小周刚推开车厢门,就看见一个白晃晃的脸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董明月后,连忙侧身让她进来。   董明月隐秘得翻了个白眼,觉得小周一点也不上道,看她来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人啊,还当着厂长的秘书呢,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不过他毕竟是厂长的贴身人,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就怕在背后给她打个小报告,影响她在吴锦生心里的印象就不好了。   吴锦生和赵科长讨论广交会的细节流程,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厂的五金配件更引人注意,虽然他们都明白广交会以轻工业和农副产品为主,他们厂先天不足,但是可以后天努力补足啊。   不闯闯怎么知道这条路闯不出去呢。   正说到兴头上呢,一个侧身无意中就瞅见个惨白着脸,嘴唇鲜红的女人悄无声息得站在他身边。   在车厢这样又闷又热的环境下,吴锦生浑身的汗毛都起来了,虽然他是无神主义的信奉者,可不是还有一句宁可信其有无可信其无的老话。   他还算是冷静,顶多额头冒冷汗,赵科长就比较夸张了,看见身边这个女人尖叫一声,捂着胸口撕拉撕拉抽冷气。   “厂长,赵科长。”董明月委屈极了,她到底是干什么了,一个两个怕成这样,虽然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也没有这样吓人吧。   看她用那张脸摆出委屈可怜的表情,赵科长觉得自己才是真委屈,好端端坐着呢,祸从天降,都快被她吓尿了。还好他身体健康,没有心脏病,没听说人吓人,吓死人啊。   赵科长别看一幅壮实大老爷们的长相看着很能吓唬人,其实他啊,最胆小了,怕鬼怪,家里有个什么事情,都是他爱人冲到前头保护他的。   “小董,你这是要干啥啊,我老赵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你要是真看我不顺眼就直接跟我说,别拿这个吓人啊……”   赵科长脾气臭,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劈头盖脸就说了董明月一顿。   别人会看在她父母,伯父的面上对她轻轻放过,他才不会呢。反正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在业务科科长岗位上干到退休了,不是他不想更上一层楼,可一没有高学历,二没有关系,想爬也爬不上去。   所以他不怕董明月的父母使坏,再说政府单位也不能随意插手企业的运作,要不然不就乱套了吗。   董明月被他机关枪一样劈里啪啦说的脸涨的通红,垂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真想一拳打过去让他闭上这臭嘴。以前她就听同事提过,业务科的赵科长脾气大嘴臭,能不惹他最好不要惹。   可这姑娘也能屈能伸,低着头调整了一下情绪,抬起头讨好的对着赵科长笑,“赵科长,是我的不是,惊吓到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计较。”   虽然董明月还是没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了,还是要先道歉,这是一个态度,你得让别人感受到诚意。   她都这样诚恳了,如果赵科长还斤斤计较,别人会说他仗着自己资格老欺负小辈,名声不好啊。赵科长就算还有满腹的不满意,也只能暂时先压在心里了。   吴锦生适时的出来打圆场了,“老赵啊,这事小董不是故意的,作为老前辈我们帮助她们这些年轻人。小董啊,赵科长是真的被你吓的够呛啊,你也要理解一下他,连我也被吓了一大跳。”   现在连厂长都出面了,他们更要握手言和了,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等小周提着盒饭回车厢的时候,这里边已经看不出来刚才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了,都凑在一起讨论广交会呢。   “哎,小董,小杨呢?”吴锦生接过小周递过来的盒饭,突然想起来还没看见杨晓卉,转头问董明月。   “厂长,小杨她啊,早就吃了。”这话里有话呢,董明月点出了杨晓卉不懂规矩,厂领导还没吃饭呢,自己就先吃了,没有组织没纪律。   杨晓卉一个没有这种集体生活经验的人,又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被董明月的阳谋陷害了。   吴锦生摆摆手,不在意,“她一个小姑娘,没想到这么多,可以理解的,年纪还小嘛,可以慢慢教。小董,待会儿回去把盒饭给小杨带回去,她带的那点东西填饱肚子还是不够的。”   他看杨晓卉就知道,就是一单纯的小姑娘,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一见便知。有时候身边围着都是整天琢磨着你心里想法的人,偶尔来一个心思透明通彻的人,会报以一定的善意好感。   董明月偷鸡不着蚀把米,心里呕死了,本来是希望吴锦生听了她的小报告,对杨晓卉的感官会差下来,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意,云淡风轻地就过去了,还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不友爱小同志。   到了吃饭的时候果然被杨晓卉说中了,董明月的脸上的妆开始花了,额头,鼻尖不住出汗,她拿出手帕擦,擦的脸上的粉斑斑驳驳,比刚才更加一言难尽,倒人胃口。   也难为吴锦生他们对着她面不改色地吃完饭。   回了车厢,董明月把盒饭扔到对面的床铺上,里面的汁水撒了些在床单上,把洁白的床单弄脏了。   杨晓卉躺在床上继续装死,不想搭理她。这姑娘就是一个□□,一点就爆,特别针对自己,她就不行她会对其他人这样。   等从下面传来一声高昂尖锐的惊叫时,杨晓卉翻了个身向下看,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鬼喊鬼叫的,扰人清静。   董明月拿着镜子的手在颤抖,她原来是想补点妆的,天热妆容比平时更加容易脱,没想看到镜子里那个妆容一塌糊涂的女人,她不敢相信那人就是自己,再一想到顶着这张脸她从这边车厢走到吴锦生那边,再回来,一路上有多少人看到了,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赵科长受到惊吓了,她也被自己吓到了。   然后精神彻底崩溃的董明月发出了尖叫声,这是她人生中最丢脸,羞耻的一天了。   等发泄完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董明月就认定是杨晓卉的错,她化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呢。   董明月牙齿咬得咯咯响,大声叫,“你是不是早发现了,是成心要看我出丑!”   杨晓卉撂下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怼她,“哎,董主任,我还真不知道你脸挺大的呀。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看你出丑啊,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好端端的干嘛要这么做啊,话可不能上牙碰下唇,张嘴就来,说话可要负责任的。”   “不是最好,量你也没有这个胆!”董明月咬牙说道。   “是啊,我的胆子最小了,可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放心。”杨晓卉又躺回床上了。   吴厂长他们绝对被眼屎蒙蔽了眼睛,这就是他们眼里单纯的小姑娘,牙尖嘴利的不要不要的,连一向能说会道的自己都被比下去了。   董明月恶狠狠地盯着她,如果眼睛能喷火,杨晓卉大概早就被熊熊大火给烧死了。虽然她并不是很在意董明月,也不乐意这人什么事也不做,一直盯着自己。   杨晓卉转转眼珠子,探头对下铺的董明月真诚地说,“董主任,脸上不难受吗?妆都花成这个样子了,我是不怕的,就是待会儿有新乘客上来,看到你脸这样,我怕吓到别人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说完还笑眯眯的,一副真心为她好的样子。   装,真会装,董明月气的浑身发抖,一个劲的跟自己说,我是知识女性,不要跟这种没素质没文化的女工计较,有失身份,静下心,静下心。   可她怎么能平静的下来,一看到杨晓卉似笑非笑像看傻帽一样的神情看自己,董明月就冷静不下来啊。   “谢谢你的关心。”董明月撇着气说着,然后下床要出去,刚拉开门,想到了什么,“小杨啊,床上那盒饭食吴厂长专门让我给你带回来的,我们都知道你家条件不好,要多吃点,不要浪费了,以后可没机会吃到了。”   本以为杨晓卉听着这拐弯抹角的话,会生气。可她左看右看,对方脸上一点生气的表情也没有,还是带着笑,仿佛说的不是她一样。   “恩,我会好好吃的,谢谢董主任关心。”   看到董明月出去了,杨晓卉爬着床栏下床,看到下铺的床单上面沾染的深色汁水,深深觉得董明月才是那个最没素质的人,说一套做一套玩的溜溜的,值得她学习。   后面的一天两夜里,她们互相不打扰,保持暂时的和平。   火车哐噔哐噔的终于到了羊城火车站,下火车的时候董明月精神萎靡,狼狈不堪,感觉自己浑身散发着酸臭味。   天这么热,两天没洗澡这也是难免的,吴锦生他们三个男人也是一样。   可是杨晓卉就不一样,神清气爽跟他们形成鲜明对比,吴锦生直感慨年轻就是好,体力好,恢复快。   一行人坐着车到了招待所,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他们吃完饭,各自回房去洗漱。吴锦生一人一个房,赵科长和小周一个房,剩余的两位女同志一个房间。   轮流着洗好澡了,吴锦生就召集他们一起开会了,除开杨晓卉,商讨广交会事宜,其实他们现在讨论出个花,理论跟实际还是有差别的。   吴锦生他们难道不知道吗,知道啊,这不是心里没底气,想通过前期细致周到的准备给自己打打气鼓鼓劲。   就剩下杨晓卉一人无所事事了,到现在了吴锦生还没想出来广交会她到底负责什么,到时候真没事情干了,就让她站在展台前,弄不好会有人因为她进来看看,当然这是说笑的,她什么都不懂,站在展台前迎宾总是可以的,小姑娘长的漂亮啊,很让人赏心悦目的。 第32章   如果是别人跟着领导出差, 到了地方了,领导撇开自己几个人围着开小会, 那颗积极向上的心会受到打击,郁郁寡欢。   可杨晓卉不会啊,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受冷落了。一个人多好,想去哪里去哪里, 还没有拘束。以前她是来过羊城, 可年代不是不同嘛,趁这一两天空闲领略一下这个时代的风景风貌不是很好嘛, 要不然等广交会开会了,想去逛大概都没有时间了。   一夜无眠,早上和领导们一起吃了早饭, 她跟小周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周秘书, 那我出去了, 回来给你带礼物。”杨晓卉笑嘻嘻地招手。   她跟小周说要出门逛逛, 小周是想陪着一起去的,年纪小是个硬伤啊, 让人不是放心不下啊,这么点大就跟妹妹似, 他就有义务带着去。一旦想到杨晓卉在外面走丢了, 在路边哭,小周就觉得不对劲, 太造孽了。   他是有心思要陪着去, 问题是一时半会的走不开, 领导开会,他要在旁边做会议记录,哪有时间陪着出去。   只能千叮万嘱地说,“小杨,在外边迷路了,千万别紧张,别害怕,让周围路人带着你去找警察,肯定能回来。”   看他这架势还真把杨晓卉当小孩子了,临出门的时候,还给规定了什么时间必须回来,说的她哭笑不得,真把自己当她哥哥了。   但小周是真喜欢她,就好像自己多了一个小妹妹,他家有两姐姐,没有妹妹,正好拿杨晓卉来过妹妹瘾了。   招待所位于羊城的老城区,周边设施很完善,说不上应有尽有,但是该有的都有了。这边整齐宽阔的道路跟江州那乱七八糟的道路是不能比,一个是经过仔细琢磨规划过的,一个是想到哪里就在哪里修条路,完全图方便,这两者能相提并论嘛。   再加上国内,省内的政策扶持力度不同,江州就是天生天长的野孩子,没人疼没人爱,发展全部靠自己,而羊城就是心爱的亲生子,要什么给什么,还生怕委屈了。   杨晓卉站在人行道边的树荫下,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感受着徐徐清风吹过她的脸颊,真是神清气爽,舒服的不得了,比呆在招待所小房间里开会的几人要好上太多了。   在这个时候,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队出现在她面前,看的她眼睛一眨都舍不眨,太神奇了。   现代人普遍都是开车上下班,路上拥堵那是最正常不过了。虽然是有很多共享单车供人使用,那也是在近便的地方用一下,什么时候有机会看到这么多这么多,多得超出想象的自行车出现在马路上。这样的情景也出现在国内的大城市里面,江州再过十来年也许才会看到这样的情景。   这种震撼让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自行车大队骑远,有走路去上班的行人经过她身边,都会善意的笑笑,看,一准是内陆来的,这可不是看轻,而是包容和理解。   自行车大队过去了,杨晓卉开始看路边经过的行人,看他们的穿着,不止颜色缤纷多彩,红的,黄的,蓝的,什么颜色都往身上穿。款式更是多种多样,很多款式相对于这个时代还算是出格的,比如刚经过的穿着露出膝盖的红色半裙的长卷毛女郎,这样短的裙子江州可没一个姑娘敢穿,这边的行人视而不见,这说明在羊城人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很多时尚女郎身上的打扮在以后看来也不会过时,时尚本来就是一圈,转着转着又转回来了,看得她被深深压抑着的购物欲又宠宠欲动开始发芽了。   在江州那半年时间里,她要深刻反省自己不知不觉中堕落了,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每天灰扑扑的上下班,还觉得生活过的下去,其实根本不是,这里才是她想要的光鲜亮丽的生活。   杨晓卉算是彻底解放天性了,直接后果就是买买买,把杨建国给的三百元花到只剩三十元,加上自己原本的存款六十元,还有从行李袋里翻出来的葛红花偷偷塞的三十元,加在一起只有一百二十元了。   谁让羊城站在开放的最前线,这边有不老少的私人店铺,大部分还可以不收票,让杨晓卉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不要票,她有钱啊,一个刹不住钱花的只剩这么多了。   本来都打算好了,送杨建国和高雯英一对情侣手表做订婚礼物,又好看又体面。三百元买一对情侣手表其实钱不够,她都想好了给二哥买个正价的两百多的手表,给高雯英买个仿制的手表,羊城这边就有卖,价格能便宜不少呢,而且仿的手表款式更加好看时尚,就是质量可能没有正价的手表好。   可不是没想到钱不经花,好像没买什么钱就用完了。其实她买了不少东西了,吃的,穿的,用的,只是相对以前的消费这点根本就不算什么,再加上羊城消费也比江州高,她买的一件风衣就花了八十呢,不过那款式是真的很经典,面料也不错,物有所值。   钱没多少了,订婚礼物却还没买,杨晓卉也有点愁,杨建国对她这么好,她也不能没有良心啊。   垂头丧气地在规定的时间内,提着战利品回到了招待所,小周早就等在门口了。刚打算说再不回来,就要出去找找看了,人就回来了,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哟,才回来了啊。”小周上前帮她提过一部分的东西,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心里还有些吃惊,这小杨家里也够溺爱孩子的,出差还给孩子带这么多钱,怕是大半年的工资都没了,不然这大包小包的花销从哪里来啊。   其实小周是误会了,这些东西都用杨建国给的钱买的,真正溺爱她的是杨建国。   “东西买的挺多的啊,这重量杠杠的,难为你一路提回来了。”小周晃晃手里的东西调侃道,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力气还挺大的,他怎么知道杨晓卉是光着手回来,快到招待所了,找了个避人的角落,从空间里拿出来提在手上的。   “周秘书,等空闲了,你一定要出去逛逛。这边东西看的人眼花缭乱,很多都不要票,买着买着就买多了……”杨晓卉略微心虚地解释着,她也知道这些东西看着有点多,不是一个没控制住就买这么多了。东西还一定得带回来,从明面上过一下,不然回江州后这些东西怎么拿出来啊,不得引人怀疑嘛,看着什么都没买,怎么回去了带了这么多的东西,从哪儿来的啊。   小周倒是没有多想,也挺理解的,一个小姑娘初到这样繁华的城市里,被这些不需要票的东西迷花眼也是正常的,本来还想劝劝她接下去不要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了,把钱花光了回家就不好交代了。又见她好像是知错了,就没有多嘴说什么,帮着把她的东西提回房间去了。   拿到房间了,小周不好多待,跟杨晓卉交代几句让她准时下去吃晚餐,就要走。   杨晓卉叫住他,从手里的袋子里拿出一盒饼干给他,“周秘书,这个你拿着和领导们一起吃。”   小周当然不会要人家小姑娘的东西,这饼干包装一看就不便宜,“不要,不要,你自己留着吃。我怎么能抢你一个小姑娘的东西呢,我还没那么馋。”   “我还有,不信,你看看。”杨晓卉真的把袋子拉开给小周看,这几天小周一直很照顾她,送他饼干做谢礼,她还觉得轻呢。   小周瞄了一眼,果然里面还有两盒,想了想就收下了,他们俩个在房间门口拉拉扯扯不好看,到时候他去买给家里人的礼物时给杨晓卉回一份就是了。   董明月洗完澡出来就听到说话声,探出头一看,原来是车间女工回来了,她正跟周秘书在门口说着什么。   董明月皱皱鼻子,她对他们在聊什么才不感兴趣呢,她对房间里一大堆东西倒是兴趣浓厚。   一个两个……这到底是多少个袋子啊,数的眼晕。绕是董明月这样家境优越的人,也没有奢侈到一次性买上这么多的东西。   就地上的东西还只是其中一半,另外一半让杨晓卉收到空间里了。   董明月挠了挠脸颊,看着她要对杨晓卉重新做评估了,她绝对不是表面看来这样平平无奇,她这次是真看走眼了。   真人不露相啊,是她想差了,人家摆明就是不缺钱的主,不是她之前以为的穷酸车间女工,这里董明月华丽丽的误会了。   杨晓卉其实挺缺钱的,空间里是有贵重首饰和金条,可是变现贬值,她舍不得啊,之前不是没想到已经有城市可以不需要票就可以生活了嘛,就没有想赚钱,导致她一直吃老本,以后她可要找机会赚钱了,不然都不能随心所欲的买买买,这简直是人间悲剧啊。   董明月其实很会做人,之前那是被杨晓卉气狠了才会失态,她要是想和别人交好,那可是手到擒来。   她这边对杨晓卉开始释放善意,不会再故意忽略她,杨晓卉那边很快就感受到了她的和解之意,也没有再针对她,俩人你好我也好,标准的塑料姐妹花情谊。 第33章   杨晓卉有点愁, 钱不多了, 这点钱买份体面的礼物是不够的, 看来要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有人就会说了一百二十元了, 买辆自行车都够了。真给买了自行车她就没剩钱了,没钱就没有安全感啊,而且光有钱还不行,得弄张自行车票, 这得多费心啊   还有葛红花知道她给自家哥哥买了这么个大件自行车, 以后杨建兵结婚会不会也要求她出钱买这买那啊, 得先留个心眼,预防这些事情发生。   手表的话,在这边买了,回去骗他们说羊城买的仿制品便宜一半还多呢, 他们又没来过羊城,怎么会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二天杨晓卉跟招待所的服务员特意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个时候羊城就有卖古董的小集市了。   以前还是几个打游击的小摊子偷偷摸摸的摆着,东西也不敢多放,遇到督查人员立马抓起包袱皮把东西一收撒开腿就跑。后来不是开放的春风吹了些进来嘛, 慢慢发展成二三十个摊子固定摆放在街道上,督查人员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追在屁股后面跑。   这个集市的位置离招待所不算很远,坐公交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杨晓卉信心满满往前走。以前听人说过这个时代遍地黄金,遍地古董,就看你有没有抓住机会, 她现在不就来了嘛。   搞不好今天给杨建国买的订婚礼物,到了三四十年后,身价涨了百千倍,想着到时候他们惊讶万分的神情,杨晓卉真的觉得自己太好了,太善良了,有她这么一个妹妹是杨建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至于她自己要不要买,那就再看吧,还有钱就买上一两样,没钱了就算了,反正也不指望古董发家致富,等古董升值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反正她没这个耐心等。   说道古董,她又想起杨爸爸的伤心事了。   自从杨爸爸发迹后,也跟着学人附庸风雅,想把自己也伪装成一文化人,于是买了不少据说是古董的瓶瓶罐罐装饰门面。他被人忽悠的就是一桶水的水平,杨妈妈你要跟她聊时尚啊,美容啊,那是一套一套的,跟她聊古董,那对不起了,完全不懂。   至于她就完全不敢兴趣,层次不穷的新产品源源不断的出现,买都买不及了,哪有时间关注这些,她没有这个文化底蕴。   然后有一天,杨爸爸得意洋洋的带着新认识的朋友来看他的宝贝收藏,那人也是懂一些的,一看吓一跳,买的那些个古董十之八九全是假的,剩余的真是真的,可是收藏价值不高。   那人隐晦的提醒了杨爸爸两句说古董是假的,杨爸爸多爱面子的人,买这些所谓的古董着实花了不少钱,以他的身价也很肉疼啊,本以为以后留给女儿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可没想到全是假的。   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那些古董还是好好摆在专门的房间,每当杨爸爸状态不好时就进去看看,看到这些假货,出来后都会跟打了鸡血一样,最起码要把这笔损失先赚回来再考虑退休吧。   所以杨晓卉对买古董心情还是复杂的,一方面给杨建国选个以后能升值的礼物,另一方面也给杨爸爸争口气,看看他们杨家的人也不会总是买假货,她现在买的就是真的。   集市并不大,由二十几个摆在地上的小摊子组成,杨晓卉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也没什么特别看中眼的。   像这样没有目的的看选不下来,然后她就挑哪个摊子面前有人,就往那个摊子前凑。中国人普遍有种从众心理,总觉得哪里围着人,那里的东西肯定比别的地方好,要不人干嘛围那里啊,闲的慌啊。   杨晓卉是来买订婚礼物的,太大不好带的排除,不好看的排除,不喜庆的也排除,这个排除那个排除,弄的她根本就选不下来。   她经过一个摊子时,眼尖地发现一个颜色稍微暗沉的红碗,碗身上面还描绘着几道金边呢。这个好,喜庆,兆头也好,饭碗,饭碗,金饭碗啊。就决定买它了。   杨晓卉不走了,蹲在摊子前拿起红碗想再看看,没问题的话就买了。   “啪”的一声,她的手就被坐在小马扎上的摊主用蒲扇拍开了。   摊主一边扇蒲扇,一边像赶苍蝇一样对她说:“哎哎,买的起吗,买不起就到边上呆着去,东西掉在地上卖了你都赔不起。”   摊主平时守着摊子看人来人往的,久而久之就练出了一双利眼,他一看杨晓卉就知道这是从内陆来的土帽,没什么油水,哪里肯浪费时间跟她瞎扯。   所以说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一个人要是身上穿的都破破烂烂了,谁还会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了。反之如果出门都收拾的光鲜亮丽,就算内在是空的,别人看在衣物上也会对你客气三分,因为摸不准啊,就不敢轻易妄动。   一般人被摊主这样嫌弃,不是羞愧的要跑,就是要叉着腰跟摊主吵吵,可杨晓卉两者都不是,揉着被拍红的手腕,不声不响地继续蹲着。   看她也没有打扰自己做生意,而且有这么个托在,反而会引客人来,摊主也就没敢杨晓卉走。   突然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是要下雨了吗?   杨晓卉下意识得抬头向上看,原来是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站在摊子前,挡住了太阳,让她误以为要天暗了要下雨了。   哎呦,这是来肥羊了,摊主见了外国男人,眯缝小眼睛顿时笑得都看不见了,手里的蒲扇也随便往旁边一扔,拿起自己的小马扎就给他坐。   外国男人当然不坐了,那么小的马扎还不得坐塌了,他摇摇头示意不要。虽然语言不通,摊主也很会看眼色,把马扎拿回来坐在屁股底下,心里盘算着能宰多少钱,越想心里越是美滋滋的。   像他们这样做古董生意的,最喜欢就是这种外国客人,语言不通不要紧啊,人家大方,不斤斤计较啊。卖给同胞开个价格,总是砍价再砍价。外国人则不同啊,说一个价格人家不还价,要买就买,不二话,爽快。   外国男人拿着古董在手里看,摊主没有一点不耐烦,笑眯眯的看着,就跟刚才不让杨晓卉看,打她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外国男人指着一个花瓶对摊主讲。   摊主不懂外国话,挠挠头,想着应该是询问价格的意思,就比划了六十的手势给他看,比划完,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听得懂,还说:“这个花瓶可是从前清流传下来的,少六十元不买。”花瓶是他在乡下花一元收的,卖六十不高,不然他靠什么吃喝啊。   外国男人比了个OK的手势,从皮夹拿出六十美元要递过去了,摊主看见六十美元都要乐疯了,虽然市面上人民币和美元的汇率比是1比1.5,但那是官方的,私底下黑市里美元可值老钱了。   这一天赚的都快抵得上半个月了,毕竟也不是天天能开张的,再加上刮风下雨不出摊的时间,这六十美元算多了。就这样摊主还要强装着冷静,不能让对方看出不对劲来。   这时有双白净的手突兀地挡在美元前面,摊主向前一看,是杨晓卉伸的手。   这个外国男人长的太高了,杨晓卉心里想着,抬起脸,一口流利的英语冲他说了出来,“这位先生,你要买的这个花瓶不值这个价格,我在旁边的摊位也看到一个跟这个长得差不多的花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她才不管这个花瓶和旁边那个花瓶收藏价值是不是一样的,反正在杨晓卉看来长的差不多,古董小白就是她这样。   总之要先搅黄了这门生意先,谁让刚才摊主得罪她了,还把她当成苍蝇赶,她可是很记仇的,这不就等到报仇的机会了嘛,也不枉费她等了小半个小时。   杨晓卉笑嘻嘻的对着摊主亮了亮小白牙,然后非常自然得把外国男人拐到旁边的摊子去了,摊主眼睁睁看着干着急,也不敢拦。   等到他看见外国男人爽快的付钱买了对面摊子的花瓶,心都在滴血啊。早知道这小姑娘不好得罪,肯定不会那样对待她了,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杨晓卉把生意带来了,这边的女摊主很上道的优惠了一半价格,让杨晓卉花三十元买了一个和之前模样差不多的碗,只不过这碗上面的金边更多,看着更像金饭碗。   菲利普*霍尔是个美国人,职业是超市的老板。他父亲从祖父传下的一个小杂货铺做起,然后发扬光大,再传到他手里就已经是十个中型超市了,这个规模在美国来说并不算很大。   他运气一向很好,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妻子芭芭拉,一直死命的追求,大学毕业后他们就结婚了,芭芭拉的父亲是美国很成功的珠宝商,生意做的很大。   婚后父亲就把生意逐渐交到他手上,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可他心里还有一个小遗憾,那就想从去东方那个神秘国家看一看。   这次他从朋友那边得知有一个能去这个国家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了,凭着连锁超市老板的身份很容易就混入了考察团,跟着他们一起来到这里。   在团里其他人忙着各种各样的枯燥考察时,就是来打打酱油的菲利普就不愿意跟着去,反正没什么好考察的,宁愿用这个时间实地观察这个国家人民真实的生活。   基于外国友人的强烈愿望,羊城市招商局的领导也不能横加阻拦,那不是不友爱了嘛,就给菲利普配了一个翻译,只要他外出都由翻译陪同。 第34章   菲利普是想领略这边的风土人情, 而不是走马观花的去看他们让安排的景观,那些当地官员自认为好的, 拿的出手的建筑风景。   每当坐着专车经过普通人聚集生活的街道时,菲利普都想下车去接触一下这边的人,陪同的林翻译都会紧张地拦在他面前跟他说不行,接着又重复好几次, 这边不在安排游览的范围内, 要下去他得回去请示领导。   其实在上边领导安排林翻译过来时,就已经下了指示。   “小林啊, 你也知道咱们国家和国外那些发达国家还存在一定的差距,这不大家伙也在努力了,开广交会的目的就是跟这些来的外商互相交流, 互相学习嘛, 最好让他们把外国的先进设备, 外汇留下啊, 大家伙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呢,关键时刻你可别掉链子, 有些边边角角的没什么值得观赏价值的地,完全可以忽略掉的, 不要给外国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免得他们失去在国内投资的信心啊。”   这次广交会不止是让外国商人来选购农副产品,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希望和他们签署招商协议, 让外治在国内落地生根。   “保证完成任务, 请领导放心。”   林翻译心领会神,秒懂,就是说不能让外国友人看到咱们落后的地方呗。   于是,他先是带着菲利普去看了市中心的圣心大教堂,这所这所教堂□□时期被红卫兵打砸,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损毁,甚至一度成为垃圾处理厂,今年年初,羊城市政府落实了宗教信仰政策,才又重新修复并开放。   想着他是来自美国,听说美国那边的人都信教,应该对胃口。待看到菲利普举着相机左拍右拍,上蹿下跳的,心里还想着外国人精力真好啊。   从教堂出来,林翻译就带着他去参观羊城大学,菲利普热情地还跟大学里偶遇的女大学生打招呼,可惜女孩太害羞,红着脸拉着朋友的手就跑了,他也不在意,心里还在感慨多久没遇见这样的女孩了,好像离开幼儿园后就没碰到了,美国的女孩们太热情了。   简单地感受了一下大学的氛围,拍了一些照片,菲利普看着旁边边走路边低头看书的大学生,发表了一翻敬佩之情。   吃了午饭,林翻译带他去了动物园。   动物园里面的动物并不多,就只有十几只动物,每个动物看着都有点瘦,打扫的倒是挺干净的,看的出来是花心思照顾了。   菲利普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也养了过不少宠物,但是芭芭拉不喜欢,结婚前,他的宠物们都送朋友了,还要朋友再三保证会好好养,不弃养,才让人带回家。   现在看到里面无辜而又可怜兮兮的瘦弱小动物,同情心顿时泛滥了,就让林翻译带着去园长办公室那里,他有事找园长。   林翻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还是带着去了,园长办公室就是动物园角落里的一间小平房,旁边还有两间是其他饲养员的办公室。   园长是个光头小老头,在听明白菲利普的来意后,那双肿泡眼瞪的是圆圆的。天呐!居然来了个傻老外要给动物园里的动物捐钱,是吃错哪门子要了吗?还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   林翻译把菲利普的意思翻译出来,也觉得他脑子被驴踢了,好端端来逛个动物园就给动物捐钱,那逛人民广场是不是在站在路口挨个发钱了啊,人傻,钱多啊。   “园长,菲利普先生捐献三百美元用来改善动物们的伙食,他特地嘱咐了要专款专用,钱要用在动物身上。”林翻译接着翻译。   菲利普是觉得动物园太穷了,有可能会私吞这笔钱,那他不是白捐了吗,这样特地点明是希望不要太过分了,毕竟他走了以后,鬼知道这钱是用在动物身上还是人身上。   园长握着菲利普大他两倍的手,不住的晃啊,“菲利普同志,你的心地实在是太好了,我要代替所有的动物们向你表示感谢,你就放一百个心,这笔钱绝对是专款专用,谁要是敢动了这钱,我一定把他给开除了,我说道做到。”园长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说完,园长还使眼色示意林翻译给翻译翻译。   等把菲利普俩人客客气气地送出去后,园长返回办公室,摸着光溜溜的头,骂了一句,“狗日的,活着活着,人还不如畜牲了!”   畜牲还有外国人看着可怜来捐款,他们动物园的职工待遇不好,去上边反应,领导连个屁都不放。   接着把饲养员兼出纳的员工叫过来,把手里的三百美金给他,让他明天去银行换成人民币,一半给动物们改善伙食,一半给职工们改善生活。   嘿,他们居然跟畜生一个待遇了。   至于园长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谁敢动这钱就开除谁,现在动这钱的人是他,看谁敢开除他。   第一天的行程就这么结束了,第二天还是差不多,等到第三天了,菲利普没有耐心了,想也知道,林翻译不会让他去近距离的接触当地的群众,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于是在吃午饭的时候,他不告而别了。   菲利普对羊城的印象很好,这边的人们要么很热情,就算听不懂他的话,也会对着笑笑,更有一些小孩子看到他,总会好奇得跟在他后边走,一旦发现他回头,小孩子们马上一拥而散各自躲到自己家长背后偷偷看他。   要么就很害羞,跟羊城大学里遇见的女大学生一样,菲利普拿着看不懂地羊城地图,想找个人问问路,路人避开他的视线,摆着手,匆忙就离开了,好像他有什么让人躲之不及的东西一样,有点让他伤心啊。   最后靠着误打误撞,他居然神奇地找到了第一天经过的集市,当时他在车上看到时就想下车去看看,也许还能给心爱的芭芭拉选上一件有东方气息的礼物,芭芭拉见了一定会热情地吻他。   可林翻译死活不让他下车,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菲利普身处在集市上,又没有林翻译跟着,接着去摊子上给芭芭拉买花瓶结实了杨晓卉。   这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流利的英语让菲利普感到非常亲切,这里不是说林翻译翻译的不好不准确,只是太死板了,交流起来让崇尚自由无拘束的他有些头痛。   现在身边有这么个现成的翻译,菲利普当然不想让她离开,十分热情地邀请对方和他一起游览羊城的大街小巷,还大方地表示一切费用由自己出。   他向上帝保证,自己可不是那种拿着棒棒糖来欺骗未成年小女孩的人,他的心一直对着美丽的芭芭拉保持着永远的忠诚,他以自己的婚戒起誓。   “亲爱的杨,你就忍心把人生地不熟的菲利普扔在街上吗?也许他会走丢,再也回不了他的祖国了。”菲利普眨着长睫毛,用湛蓝色的眼睛可怜而又无辜的看着她。   当然忍心了,一个大活人,还是外国人,怎么可能会在羊城走丢啊,明显就是想引起她的同情心而已,杨晓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任凭他说地天花乱坠,还不是想让她干翻译的活嘛。   菲利普见她无动于衷,耸耸肩想走了。他都说了这么多话了,这个小女孩一定反应都没有,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哎,我同意了,不跟着走吗?”   菲利普听了不住的赞美她,“亲爱的杨,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中国女孩,人美,心也善良。”   杨晓卉想过,好像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吴锦生他们不到晚上七点前,那会就开不完,回去也是一人待在招待所里,也不能回空间,就怕被董明月发现她大变活人。   所以和别人一个房间就是不方便。   那就好人做到底,陪着他一起去逛逛呗,中间的费用就用翻译费抵呗,他们俩谁也不吃亏。   恩,她果然就像菲利普说地是个大好人,杨晓卉歪着脑袋想。   别以为杨晓卉什么都没想,没考虑,就冒失得跟着菲利普走了。其实不是,她早就看到他左边上的有些暗淡得结婚戒指了,那是经常下意思地抚摸造成的,这说明他很爱自己的妻子。   由杨晓卉带领着的观光小队跟林翻译带着游览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她毕竟在羊城扑腾了一天了,大概也知道哪里好玩,哪里好看,哪里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到了晚上,菲利普十分热情得邀请她一起吃饭,“亲爱的杨,感谢你今天带着我去观光,让我充分领略了羊城风光,作为感谢,你一定要接受我的邀请。”   被邀请人杨晓卉一点也不矫情,非常爽快得就答应了。   “我当然接受你的邀请,今天不狠狠吃你一顿,让你大出血,就不能弥补我的精神损失。”杨晓卉呲着小白牙说。   今天一整天,陪着走了多少路就不说了,中途是有坐交通工具,主要是菲利普精神太旺盛了,跟个猴子一样,看到什么都新鲜,都要停留一下拍张照,连路边小猫小狗打架也要趴在马路上,专心致志得调整角度拍照。   让她说这有什么好拍照的,回美国拍不也一样吗,难道美国就没有猫猫狗狗打架啊。   弄的经过地羊城人像在看二傻子一样看着他,还对他们指指点点,不用大声说出来,她都知道绝对是在说他们脑子有毛病。   杨晓卉可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捂着脸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早后悔带着他一起玩了。本想偷偷溜走的,还被菲利普抓了个现行,只能又陪着去别的地方逛了。   跟杨晓卉满肚子的牢骚不同,菲利普觉得今天才是真正贴近了当地人的日常生活,带着土著杨晓卉,有她在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和谐,真是美妙的一天,回美国后一定要跟芭芭拉说一下,他在这个东方国家里,认识了一个好玩的小朋友,一边嘴上说着嫌弃,还一边尽心尽责地带着他去想去的地方玩。   嘴硬心软,对,就是新学的成语完美诠释了杨晓卉的行为。 第35章   羊城广交会如期举行了, 一大早,杨晓卉一行人吃了早餐, 穿上他们各自最精神最正式的衣服,提着鼓鼓囊囊的三个行李袋就出门了。   让工作人员验证了身份后进了展厅,杨晓卉还以为他们来的算早的了,广交会是九点开展, 现在离八点还差几分钟。   可没想到前面有些展位里已经有人在布置了,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来参展的厂商。   吴锦生见了, 侧头笑着对身后的赵科长说, “老赵,你看看,你刚刚还说我心急,这些厂的领导比我心还急呢。”   “我们这不是第一次来参展吗, 没经验, 对这些情况也不是很熟悉,多来几次, 就好了。”赵科长笑呵呵得说。   “多来几次啊……”吴锦生嘴里默念,他心里清楚下次广交会机械厂下次是没有机会来了。   这次正好赶上其他厂为了参展名额打地头破血流,商务局魏副局长才把名额给了他, 反正给谁,都会得罪另一方,还不如做个人情给同一所学校的学弟呢。   “我们之前跟纺织厂和木材厂的领导取经时,他们都是在敷衍我们, 就怕我们机械厂出头啊,小肚鸡肠的,没个男人样。”说道这里,赵科长有点怨念了,都是一个市了,机械厂出了成绩,他们脸上不也有光吗,还一个两个的藏着掖着,一副让人看不上的小家子气。   “好了,老赵,先把这些事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咱们机械厂的展位整体好,小周,小董,小杨一起来搭把手。”   吴锦生打开行李袋,里面都是机械厂的五金配件,擦地是干干净净,没有油渍也没有锈印,可是擦地再干净,青灰色的五金也变不了颜色啊。   杨晓卉帮着把五金配件摆放整齐,看着被桌子上铺着地红布一衬托,五金配件更加灰突突了,一点也不吸引眼球。   再一看吴锦生还在力求完美,把摆放的有些歪的五金摆正,更觉得牙疼。   没有横幅,没有易拉宝,就只有两张桌子,上面铺着自己带的红布,这个这个展位在杨晓卉看来简陋得发指了。   实际上整个广交会都很简陋,但在这个时代就这样的展会都是难得了,毕竟还能近距离地接触外商,这是很多厂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有些厂家也知道自己的展位不能吸引人,另辟蹊径,比如说前面的纺织厂,对,就是赵科长说的江州纺织厂,来了好几次了,人家有经验啊,拿出五颜六色的布匹装点展位,到时候撤展了,还能拿回去继续卖。   还有卖农副产品的厂家直接粗暴得把自己的产品摆地满满的,看着粗狂但人家充实啊,连她都想过去瞧瞧呢。   不像机械厂的产品拿着是多还重,摆起来就感觉空旷了,而且还无趣。再加上展会上给安排的位置也不好,在后边的角落里。   展会的工作人员每年安排位置都要花不少心思,把能吸引外商的产品放在前面,把那些无人问津的产品当然要放在角落里,不能让这些产品占了好位置,还出不了成绩。   机械厂虽然是第一次来,工作人员琢磨过了他们就是来打酱油的,展会也开了好几届了,能签下合同的都是丝绸啊,农副产品之类的国外没有或者价格便宜的,像这种配件国外有大把的质量更好的产品,他们不会来这边采购这些。   外商们宁愿价格高一些,也不想买国内这些质量不过关的配件,这也是国内的悲哀,他们想追赶地重工业,人家外商根本看不上。   就这样的角落里,开展到现在都两小时了,连只苍蝇都没飞过来,蚊子倒是过来不少,专门叮杨晓卉来了。   董明月闲得无聊,看她在饶痒痒,就说了:“哎呦,小杨的血一定是甜的,要不然蚊子怎么就挑你叮了。”边说还边笑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俩关系多好呢。   杨晓卉听了能说什么,说自己的血是甜的?   她笑笑,不搭理董明月,继续饶痒痒,心里则在想怎么样能把驱蚊水拿出来喷喷,还不漏痕迹呢。再这么叮下去,腿上,手上,搞不好连脸上都全是包了,多难看啊。她这么爱美的人怎么能忍受满头包啊。   没想到不搭理董明月,她还起劲了,又说:“小杨啊,不是我说你,你要是像我一样穿着长袖长裤的,蚊子还会只叮你吗,肯定不会啊。”   杨晓卉今天穿地是一件新买的蓝色短袖连衣裙,质地款式都很不错,她穿着非常显眼好看,就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反而董明月为了以示郑重穿了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裤子,她是听说会有外商来,可不得穿的正式些,吴锦生,赵科长还有小周也跟她一样穿着。   杨晓卉在旁边看着就替他们热地慌,羊城夏天闷热,广交会就是在广场上搭了一个大棚子,在太阳的照射下,里面比外面还热,最起码外面还有风吹过,里面是完全不通风。   董明月一边拿着手帕擦汗,嘴还说个不停,“小杨,我带了瓶花露水,等回去了借你用用,保管这些包很快就消了。”   “那好啊,谢谢董主任了,我回去就借你的花落水用啊。”杨晓卉笑眯眯地说着,至于回去后董明月会不会真借她用花露水她才不在乎,她又不缺这东西。   小周在旁边看着,心里不住地感叹,前几天还势如水火,今天就这样你好我也好了,女人啊,真让人看不懂。   吃了午饭,吴锦生坐不住了,眼前无人问津的情景不是他们来广交会的目的。   “这样下去不行啊,老赵,待会儿你跟着我一起去前面的展位看看,咱们就在一边看着,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吸引外商。”吴锦生叹了口气,侧脸跟赵科长说。   于是吴锦生就带着赵科长走了,小周作为厂长贴身人当然跟着一起去,董明月看他们都走了,也跟过去了,虽然吴锦生没叫她跟着,可也没有赶她走啊。   机械厂的展位顿时空了,只剩下杨晓卉一人孤零零地留守,吴锦生他们想反正也没人来,就留小杨守着也可以了。   照杨晓卉说,机械厂再取经也是没有用的,产品达不到标准,人家外商为什么要花钱采购质量不好的配件,以后引出质量问题不是更麻烦,那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质量好价高的配件,省心。   等他们走远了,杨晓卉赶紧拿出无味的驱蚊水,对着展位角角落落里喷了个便,蚊子终于消停了,没再一窝蜂地叮她了。至于身上的肿包等回去再处理。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吴锦生都没有回来,杨晓卉实在是太闲了,用意识在空间里翻看东西,找着找着,她突然翻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镜子,镜面上描绘着艳丽的花卉图案,是她一向最喜欢的。   这是之前叶秀秀想买镜子,钱又不够,整天在她面前唉声叹气的,杨晓卉见不了她那个样,就牛气哄哄地说给她做个镜子出来,她都买过那么多镜子了,做一个难道会很难吗?   事实上真的有难度,特别是镜子扣合部位的配件,她靠车床根本就做不出来,还想着真没办法了,把空间里的小镜子拆一个,把那里的配件拿出来组合一下,不就是镜子嘛。   后来是杜大忠偶尔发现她最近都在做这个,虽然觉得她不务正业,还训她一顿,最后还是臭着脸帮她把扣合的配件做了出来。   杨晓卉一看真能做出来,还特别不要脸地让杜大忠多做了几个,她先是一个劲的夸奖他,“师傅,您的手艺真棒,我怎么都做不出来,您一出手就做出来了。”说着还竖起大拇指了,听得杜大忠一贯严肃的脸稍微温和了一些。   “师傅,就做一个体现不出您的手艺,再给做几个,这才能体现您精湛的手艺啊。”这马屁拍得溜啊,杜大忠还真给做了四个出来。   镜子面由叶秀秀提供,她缠着叶爸把自已家里的一块破镜子小心割开,再用砂纸磨地不割手了拿过来的,镜子盒是杨晓卉自己靠着车床做出来的,还在上面画了花卉的图案,再经过特殊加工,保证不褪色不退皮。   再加上杜大忠给做的扣合零件齐全了,刚组合好后,马上就被叶秀秀抢走了一个,在边上美滋滋地摸着镜子显摆呢。   剩余的三个杨晓卉收到空间里,这四个镜子比起现代精致又漂亮的镜子是粗糙得多,可这是她亲手做的,意义不一样啊。   她看了看手里的镜子,又看了看没有一点特色的展桌,然后就把她自己做的三个镜子给摆上去了,还特特得调整了一下五金配件的位置,以更好得突出自己的作品,顿时灰突突的五金配件也被衬托得高大上了。   正当杨晓卉满意地欣赏着呢,就听到前面有人热情得在叫她。 第36章   听到这有点耳熟的声音, 杨晓卉右眼皮跳了跳,抬起头一看, 菲利普就站在两三米远的距离像看到亲人一般朝她飞奔而来,欢快得就像个猴子。   她无力得扶额,想找地儿躲躲,昨天那样惨痛的经历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了。   好容易摆脱了, 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   左右看了看, 旁边都是别家厂的展位,一样的简陋, 一样的空荡荡,除了桌子,就几把椅子放着, 哪有地儿躲啊, 没办法只能揉揉脸颊, 扯出笑, 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杨晓卉此刻复杂的心情菲利普不知道,他看到杨晓卉那是真高兴, 她是这段时间里,除了一起从美国来的人以外, 唯一能跟自己交流对话的人。   昨晚分手时, 菲利普颇还为不舍得问她要联系方式,杨晓卉以自己是来羊城出差这个理由回拒了。   她是这么说地:“菲利普, 我来羊城是有公事, 在这里只是短暂停留。一旦我回去, 以现在的条件,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再联系,那么留下地址也将没什么意义。你说是不是啊?”   她都这样说,菲利普能说什么,虽然有点遗憾这个刚认识的小朋友,以后大概见不到了,那能怎么办呢,毕竟她说地很对,这个国家还是太封闭保守了。   可谁会想到这么快他们又见面了。   “亲爱的杨,在这里重新见到你真的太让人高兴了。你知道吗,刚才看到你,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就是你们所说的缘分吧,我们可真有缘啊……”   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的菲利普滔滔不绝的说话,忽略了一边的杨晓卉神情有些不耐烦,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兴奋,这么激动,又不是几十年没见的朋友重逢,拜托,他们昨天刚见过啊。   林翻译站在一旁直喘气,他今天一直紧紧跟着菲利普不离开,就怕自己一个错眼,人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昨天下午他和司机在街上找了一整天,后来菲利普自己回来了,要不然他都要去找领导出手了。   昨天的那一出,现在想想都能出一身冷汗呢,一个处理不好,引起国际纠纷,他可担当不起啊。他和司机说好了,谁也不往外说,就当这是没发生这事,看丢了外商,是他们失职,领导怪罪下来,谁也跑不掉。   菲利普原先不打算来广交会的,他只是想来看看这个神秘的国家,既然目的达到了,就不想来看这种枯燥无味的展位了。   转念一想,太不合群也不好吧,不是显得他很特别吗,于是他就跟着一起来了,草草得溜了一圈就要撤了,这不是看见杨晓卉了,意外之喜啊,于是就欢快得去找她聊天。   看着小女孩臭着脸嫌弃也是很好玩的,这也是菲利普的恶趣味,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让杨晓卉讨厌吗,知道啊,知道还是要这样做,是因为他太无聊了。   “……杨,你怎么在这里啊?”废话说了一大通的菲利普终于想起来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杨晓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现在才想起来问啊。   “昨天分开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这边出差的,这上面的五金配件就是我们这次参展的产品。”说着,她还伸出手指着桌上的五金配件给他看。   “哦,你昨天是说过啊。”菲利普乐呵呵得笑。“我刚刚给忘记了,我的记性总是不好,芭芭拉也经常说我,对了,我跟你说过的吧,芭芭拉是我的妻子,她是我见过最迷人的女人,我们是从校园里认识的……我很爱她……”   老兄,秀恩爱麻烦回家在秀好吗,干嘛要当着自己这个万年单身狗炫耀甜蜜的感情生活啊,考虑过她脆弱的小心灵是不是能接受啊,杨晓卉忍住想拍飞他的强烈冲动。   林翻译傻眼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菲利普对别人这么热情,他以为这个外国友人个性就是冷淡的,不耐烦的。   那是因为林翻译跟地太紧,管地太多,让天性不喜拘束的菲利普十分不喜欢。   如果让菲利普来说,根本不用说明啊,杨晓卉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对待女士就是要热情绅士,哪怕年纪再小。至于对待男人嘛,干嘛要热情,他又不喜欢男人,这就是菲利普的真理。   全方面,无死角感受到他热情的杨晓卉受不了了,随手拿起自己做的镜子放到他手里,转移话题,“菲利普,你不是说芭芭拉很喜欢照镜子吗?你看这个镜子怎么样,送给她,她会不会喜欢?”   菲利普怔了一下,看着手里的镜子,不说话了。   这个镜子放在他手中显得格外小巧,大概只有他三分之一手掌大,制作地还很粗糙,连镜子壳背面都是铁原色,可是上面描绘地花卉图案,色彩艳丽而又大胆,很吸引人眼球,看地出绘图之人有着很深的绘画功底,这些图案描绘在镜子壳上有些可惜了,但也正是因为图案,才使得这看着有些普通的折叠化妆镜有了绚丽的光彩。   菲利普拿在手上把玩着,先是用手拂过花卉图案,翘起手指看了看,没有沾染上污渍,然后连续几次打开镜子又合上,知道了扣合零件很顺滑。   他收敛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本正经地问:“杨,这种镜子是你们厂的产品吗?”他不是故意要问这个问题,实在是折叠镜子和五金配件还是有一定技术差距的。   “是啊,是我们厂的产品,这是最新研发出来的新产品,因为要参加广交会特地带来的。”杨晓卉眼睛都不眨一下,谎话随口就来了,其实她也没有完全说谎,这个镜子壳材料是厂里偷摸着拿的,她再加工,扣合零件是杜大忠做的,镜子面是叶秀秀提供,总的说起来这就是机械厂的产品,谁也不能否认。   杨晓卉刚一见菲利普这表情,就知道他对折叠小镜子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她出生在经商家庭,耳读目染之下,对这些有一定的敏锐度。   “如果下单订购这种折叠镜子,每个镜子都要有这样漂亮的图案,那你能给我什么价格?”菲利普双眼锐利地看着她,想给她施加压力,乱了她的阵脚。   对他来说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公私要分明,不然他怎么执掌那十个超市的运营呢,再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商人,合格的商人。   他都不讲情面,杨晓卉更加不会了,一旦进入生意模式,她可是谁都不认的,何况菲利普跟她还没什么情谊呢。   “大批采购的话,一次性采购三万个以上,每个出厂价五美元,这是我能给的最优惠的价格。”杨晓卉并不清楚这个时候的美元很值钱,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作品可不能贱价卖了。   菲利普摇摇头,开始挑缺点了,“杨,你开的这个价格我接受不了,它不值五美的价格采购。你可以看看,这个镜子有些地方并不完美。我是个生意人,不是慈善家。”   “它不完美是因为它还只是个样品,我可以保证你采购的正品都是完美的,我们签合同的时候可以把这个条款写进去,如果你收到的产品不达标,可以退货。”   见说服不了她,菲利普开始打朋友牌说服她,“杨,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为价格争来争去,伤了和气,好好谈不行吗?我在美国有十家超市,如果价格低一些,我能大批采购,对你我都好。不是吗?”说着,他还调皮地眨眨眼。   “菲利普,那真是很可惜了,这笔生意看来是谈不成了。”杨晓卉摊开手做无所谓状。   “杨,你这么固执,是做不成生意的。”菲利普指控。   “你没看出来,我已经放弃了吗。如果让我们亏本出售,那还不如不卖,这就是我的意思。”杨晓卉就是咬住价格不松口。   一番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后,菲利普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杨晓卉也退了一小步,双方达成协议,以一个折叠镜子四美元的价格签订合同。   其实菲利普并不是真的说不过杨晓卉,只是他莫名地看中这种折叠小镜子,杨晓卉也是站着他想要订购才能死咬价格不送开。   林翻译在边上听得都懵逼了,简直刷新了世界观,人生观,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吵吵嚷嚷玩笑般就订下了20万美金的口头约定,不用客客气气地捧着外商,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让他们生气不投资,不买咱们的产品了。   难道外商都是犯贱的?捧着护着不舒服,一定要吵着嚷着才能乖乖谈生意。林翻译内心一片凌乱。   杨晓卉并不清楚她开的四美元价格很高了,现在一般这样大的小镜子价格最贵不超两元人民币,真正值钱的是她的设计和在镜子壳上的图案,是这个时代非常少见的。   如今国家缺少外汇购买国外先进的机器设备,鼓励有条件的国营厂亏本也要赚外汇,一旦赚外汇,国家会给适当的补贴。   何况大批量生产这种镜子成本会下降,到时候出口了,国家再给补贴,机械厂反倒能赚不少钱,这也是杨晓卉的目的,要不然她干嘛要花时间和精力谈下合同啊。   她看到菲利普动心思后,就想以谈下这笔生意为筹码,来交换别的职位,最起码是办公室的文职工作,以她的学识胜任绰绰有余。   车间女工的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之前没有机会就算了,现在有了机会就一定要牢牢抓住。 第37章   吴锦生几人回来时, 就看到自己厂的展位边围着着不少人,都是参展的各家厂的领导, 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看的这么起劲。   那些围观的人见他们过来,都知趣得散开让他们进去,接着又围了起来。   杨晓卉已经和菲利普初步谈好口头协议了,就等着吴锦生他们回来可以起草合同签署了。她一边皱眉听着菲利普耷拉着脑袋抱怨, 一边往外面看。   “厂长。”她眼尖地看见几人, 连忙迎过去。   吴锦生转头看着围观的人群,又看向自家展位里坐着地垂头丧气的外国男人, 问她:“小杨,这是怎么回事啊?”   完全摸不着头脑啊,那个外国男人看样子应该是这次来的外商, 身边还陪着羊城政府分配的翻译, 可他为什么会在机械厂的展位上呢, 他需要听到杨晓卉的解释。   于是, 杨晓卉就简单得给几人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把自己是设计者兼制作者特意说明了。   吴锦生听地目瞪口呆,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过头看着赵科长。   赵科长不可置信地张开嘴, 就看到吴锦生看过来的视线, 两人面面相窥,天上掉馅饼砸在头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晕晕乎乎的。   之前他们还像热锅上的蚂蚁, 坐立难安, 跑去围观别家厂的情况,没想到现在是别家厂来围观自己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小杨,你给说说,你谈了个什么价格,我刚才没听清楚。”吴锦生又问。   杨晓卉如实说了,“一个折叠镜子四美元。外商那边已经谈好了,就等你们回来起草合同签约了。”   吴锦生听地牙槽疼,一个折叠镜子卖四美元,他低头仔细看着手里的镜子,这是杨晓卉过来时特地拿过来,让他知道是什么产品签下了合同。   杨晓卉还有更隐秘一点的想法是,无论是折叠镜子的设计制作,还是签下了20万美元的出口合同,当之无愧她的功劳最大,以这份功能来说,换个工作应该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吧。   边上的赵科长在吴锦生翻来覆去看着镜子时,眼巴巴得也想看。   吴锦生看了几分钟后,就把镜子给他了,赵科长看着手里的镜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玩意就能出口赚外汇,就像玩笑一样。   他也不是瞧不起这女人的玩意,只是觉得太像儿戏,他们花了不少时间,费心费力改造技术生产的五金配件,人家外商看不上眼,是,他们技术落后,也就认了。   可这小玩意顶多外观小巧点,别致点,漂亮点,本质上还是个镜子,就让能出口创汇了,世界变化太大,他们跟不上时代了吗?   赵科长口干舌燥,吞了口吐沫,看着杨晓卉说:“小杨,你确定外商真的要跟我们厂签合同,不是开玩笑?”   杨晓卉笑笑,“我确定,人家还在那边等我们签合同呢。”言下之意是在这边浪费不少时间了,人家外商也许都等得不耐烦了。   赵科长马上说:“厂长,我们先过去稳住外商,在他脑子还不清楚的时候把合同先给签了,到时候他想反悔也不能了。”   到了这时候,赵科长还是觉得外商菲利普脑子一时糊涂才会采购镜子,他这些天也接触了不少其他厂的领导,也知道外商很重视合同,一旦签署了,违约是要交违约金的。   他在这边催促吴锦生赶紧过去,吴锦生没有过去,叫小周先去招呼着菲利普,董明月听到后也自告奋勇地跟小周一起过去了。   这边就剩下杨晓卉,赵科长还有吴锦生。   吴锦生心里还是没有底,虽然听杨晓卉说折叠镜子用厂里的设备做的,“小杨,你跟我说实话,以我们厂的设备真的能制造出这种镜子吗?”   杨晓卉微微一笑,很坦然得说:“厂长,赵科长手里的镜子就是我用厂里的车床加工的,扣合部位的零件以我的水平还没办法做出来,是杜师傅帮我加工的,至于镜子壳上边的彩绘是用纺织颜料画上去的。说实话,这个镜子做的还很粗糙,外商的条件很苛刻,他要求我们的镜子要做的更加精致完美,比如镜子壳上边最好要上一层漆,能使彩绘不褪色,不掉皮。这些要等我们回厂了,让技术科研究。”   吴锦生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款款而谈,这个小姑娘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惊喜,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她促成的,没有她,根本没有订单。   现在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在能力范围内他一定会满足她的愿望啊。   吴锦生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那有几层的把握?”   杨晓卉眨眨眼,不假思索地回道:“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达到外商的标准。”   别看那么小小一个镜子,不仅需要机械厂改造设备,全力配合,还需要别的厂的辅助,比如镜子包装,就需要包装厂的配合。   “娘的,就干了,好歹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赵科长骂了一句娘,就等着吴锦生点头了。“以前支援大生产的时候,机械厂什么时候掉过链子,拖过后退啊,职工们自发自觉地三班倒,硬是咬牙一个月完成了任务。真的有什么技术问题,技术科也能攻克的,再说不是还有小杨在嘛,也能一起想想办法。”   赵科长的话糙理不糙,吴锦生本来就想着有一半的把握就值得拼一把,现在知道成功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更加要去争取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呢。   展位那边,董明月十分机灵得跑到隔壁展位,借了人家的玻璃杯,倒了热水,用托盘端着回来,给菲利普一杯,林翻译一杯,就在边上小意殷勤地看着。   刚刚只听的潦草几句话,也知道菲利普对于机械厂的重要性,如果真的签订了合同了,作为这次广交会的陪同人员,她也会水涨船高,这种你好我也好的事情,她最喜欢了。   小周看地目瞪口呆,平时颇有点目中无人的董明月殷勤得伺候着外商端茶递水,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   她把自己的事情都抢了过去,没事可做的小周对着林翻译无奈地苦笑。   双方已经大致谈妥协议了,合同起草地很快,只不过菲利普看了以后不满意,又加上了几点备注,那正好是杨晓卉之前同意的,说产品质量不达标,会如何如何,在商言商,菲利普是个合格的商人。   杨晓卉也趁机加上几条对自己这方有利的条款,如果菲利普那边不履行合约,将会赔偿损失。   合同中文,英文各一份,一份合同一事两件,各种条条框框都写了进去,非常严谨,跟之前广交会上签订的合同还不太一样,让起草合同的工作人员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写明这么多条款。   以前的合同是外商单方面压制国内的厂商,合同都是对他们有利,这次是双方势均力敌。   合同签完后,吴锦生几人先是和菲利普拍了张照片,这是羊城晚报记者要求,说明天就登新闻,称赞机械厂如何和外商据理力争的事迹,签下了第一单合同,为国争光,为广交会争光等等。   然后吴锦生和负责广交会的领导进行了深刻的谈话,剩余的董明月,小周,杨晓卉则留在展位这里收拾东西,广交会的工作人员已经给他们定好火车票了,今晚就满载荣誉,提前打道回府了。   吴锦生急着回去改造机器,争取早日生产出产品,合同上面规定了交货时间的。   坐在火车上,吴锦生冷静了下来,问杨晓卉,“小杨,你从哪里学的英语,口语这么流利,和外商交流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边的董明月也竖着耳朵听,她之前也一直好奇这件事呢   杨晓卉抿嘴一笑,很腼腆,“高一时跟老师偷偷学的,大概是有些天赋,他讲得我都听得懂,后来辍学进厂了,还有偷偷学。”   这话不假,原主这个老实孩子很喜欢英语,就是家里人忽略都没有人知道。   吴锦生叹了口气,说:“可惜了。”这么个学英语的好苗子进了机械厂当女工,这不是浪费天分嘛,可惜了,心里却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火车哐当哐当行使了两天两夜到了江州车站,下了火车,跟上次去羊城的情形不同,人人都是精神抖擞着,因为他们给机械厂签了合同,以后可以出口创外汇了,这在当时是件很光荣的事情。   只有杨晓卉觉得很累,接连坐火车,就算是卧铺,也是很辛苦。   他们下火车的时候是白天,吴锦生马不停蹄地去市里跟领导汇报情况了,毕竟是江州今天签订的第一份出口合同,也是机械厂有史以来第一次签的合同。   市里的领导收到消息很快速,在他们坐火车的第二天就知道了,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呢。   商务局的魏副局长还揶揄了一下,“学弟啊,真有你的,一出马就给机械厂带回了这么一个大订单,搞不好以后还要学弟多提携一下我这个做学长的。”   当初是他经手把广交会的名额给了吴锦生,还被抢夺名额的厂背地里埋怨,现在吴锦生出了成绩,他脸上也有光,这说明他有先见之明,他一早就看出来学弟是个人才。   市里领导还给吴锦生加油鼓劲了一通,才放他离开,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产品生产出来,有了产品,以后稳步发展,一步一步在外国站稳脚跟。   杨晓卉几人也没有回家,跟着赵科长回了机械厂。这个时候消息传的全厂上下都轰动了,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宣传科还特意彩排过职工怎么迎接英雄归来。   赵科长一下吉普车,就被厂门口站着的两排人围住了,他着急得满头是汗的突出重围,可是在激动地不行的人民海洋里面扑腾不出来。   见他这边,晚一步下车的董明月利索的把车门关了,怕下边激动的职工把她也拉下去,她还是个清白大姑娘呢。   赵科长进进不了,退也退不了,急的大叫:“这是哪个龟孙子干的!让我老赵知道了,非剁了他不可!”   被骂龟孙子的宣传科宁科长退后好几步,不打算上前帮他出来了,谁让老赵骂他了,他一片的好心被狗啃了。 第38章   厂门口的闹剧一直到吴锦生从市里回来才结束。机械厂有个职工不经意间回头看见新来的吴厂长冷着脸站在外面, 直勾勾地看着狂欢中的人群。   他扯了扯旁边交好的工友,凑近他耳边叫:“陶海, 咱们赶紧走!”   陶海还陷在狂欢的氛围里,压根就没听清楚他的话,难得有机会能公然的矿工,还不挨领导说, 多好的事情啊, 他还希望狂欢来的更加热烈一些呢。   在场的有一半以上的职工都是抱着和陶海一样的想法才来的,能公开的偷懒, 这样的好事谁不来啊。   所以宣传科这边一宣布欢迎计划,他们就自告奋勇地都来了,人数还超出了不少, 宣传科也知道他们偷懒耍滑, 可毕竟是件大喜事, 也就睁只眼, 闭只眼,先把氛围炒起来再说, 不能让功臣回来寒心啊,怎么都没人欢迎他们呢。   当然也有一部反是真的为机械厂骄傲自豪的职工, 他们的热情更加挡不住啊。   那职工见陶海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接动手把他来处人群,指着斜对面站着的吴锦生就说:“哎, 看到了没, 吴厂长都站着看了有一会了。咱们在他发火前赶紧走。”   陶海顺着手指看到了吴锦生冷若冰霜的脸, 下意识得抖了抖,悄悄得跟着工友一起溜了。   接着又有发觉不对劲的职工看到了吴锦生,低着头,三三两两地跑了。   最后只留下后知后觉地围着赵科长的二十几个青年职工,怎么突然身边这么安静了,他们才发现现场的人早跑光了,就剩他们这些傻瓜了。   “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一个个一个个偷懒耍滑,不好好工作,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心里打的小算盘。”吴锦生走到他们面前,用眼睛一个一个掠过他们身上,看地他们纷纷低下头。   “不就是想趁着厂里和外商签了合同,就借此机会好好放纵一下,说说,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吴锦生不依不饶地继续说。“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一律严肃处理,这次就先放过你们。”   说完,看到职工们还傻站着不动,吴锦生补了一句,“还不快走去工作,你们是希望我现在就严肃处理吗?”   职工们听了,立马如鸟兽一般就散开了,留下了被他们□□地惨无人样的赵科长。   他衬衫的扣子都被撤掉了,露出了肥腻的胸膛和肚子,袖子也被撕掉了一边,裤子险险保住了,就是皮带不知道被那个浑水摸鱼的混球抽走了,两只手提拉着不敢放。   杨晓卉他们在吴锦生来了以后就下车了,看到赵科长的惨状,纷纷庆幸自己刚才没下车,不然这样的情况就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小周是男人还好些,反正不吃亏,杨晓卉和董明月就不一样了,女孩子遭遇这种事情总是要吃闷亏的,机械厂这么大,也不是人人都是好人,正人君子,总还是有些品行不好的人混在其中的、   吴锦生无力得挥挥手,对赵科长说:“老赵,你先回家换身衣服再过来,这身太不成样子了。”   赵科长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应了一声,就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往家走,他住的家属楼是早期修建的,离机械厂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里面住的大部分是厂里的领导和厂办公室里的办事员。   宣传科在一边看到他们拍马屁接过拍到马腿上了,那几个办事员你看我,我看你,他们还没得过新厂长的夸奖,就先要被批评,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个哭丧着脸。   这个提议其实是宁科长提的,可是他也没想到最后事情变成这样,不禁想到以前的老厂长,如果是老厂长的话,绝对会乐呵呵的接受,也许还会觉得不够热闹。   哎,事已经办差了,就算拉个下属背黑锅,吴锦生也不会相信的,办事员怎么可能发动这么多职工胡闹呢,车间主任会同意?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人早就被叫回去上班了。   宁科长上前一步说:“厂长,这事是我提议的,我就是想热闹一下,让别人知道一下咱们厂扬眉吐气,要出口创汇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他说地很诚恳,吴锦生也很直接地说:“老宁啊,我不喜欢来这套虚的,希望没有下次。”   宁科长听了,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嘴上说:“一定没有下次了,厂长。”   解决了这件事情,吴锦生紧急召唤了九个车间主任,技术科科长和里边的技术员还有其他科室的科长等人员开会,杨晓卉作为设计者也参与在内,其他人也都收到风声签合同的产品就是出自这个小姑娘,也就默认了,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他们这些人把原本不算小的会议室塞地满满的,小周作为厂长秘书当然也在里面,神奇的是董明月也很自然的参与了会议,有发现的也没说什么,那都是看在她的背景上。   还有后面换好衣服匆匆赶来的赵科长。   等人员齐了,会议开始了,吴锦生重点说了几句,“我们和外商签订的合同是有时间要求的,在限定的时间内没有生产出产品我们是要付违约金的,这是一笔不少的金额。”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的中层领导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纺织厂和外商打交道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条件呢,是不是欺负我们机械厂啊?”这边有人愤愤不平地说。   那边另一人回想了一下说:“好像也是有条款来这,听着没咱们这样严……”   “那要是在截止日期前,没完成,不是要赔很多钱啊。”还有悲观想法的人这样说。   杨晓卉的资历浅,就坐在最下首,看着平时人五人六的厂领导原形毕现,看地是津津有味的,比电视演地可逼真多了。   吴锦生看着下边的下属各有各的想法,一点也不齐心,“砰”的拍了一下桌子,讨论着的那些人噤若寒蝉,顿时安静下来了。   “你们说完了吧,没说完,你们继续讨论,说完了,那就听我说。”吴锦生眼睛深沉地扫视在场的人。   “合同已经签了,讨论这些没必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要改造设备,赶在规定的时间内生产出产品。老徐,你看看这个产品,如果改造设备来生产,难度大不大?”   吴锦生把折叠镜子递给技术科徐科长,这个镜子他从羊城回来就拿在手里琢磨,技术难度究竟有多大,杨晓卉说的百分之七十,他只是半信半疑,毕竟人家小姑娘也不是做技术的,还是要专业人士说了,他才会信。   徐科长翻来覆去地看着镜子,打开关上几次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注视在他身上,就怕他说出一个不好的答案,那就惨了,合同都签了,机械厂要赔个底朝天了。   “厂长,这种镜子技术难度不是很大,大量生产光改造设备还不行,我们还需要别的配合,像镜子外壳这个厂里可以做,这上面的花卉大批生产会有一定的难度。”徐科长实话实话。   “这样啊,小杨,你过来一下。”吴锦生对坐下下首的杨晓卉说。   杨晓卉知道这是要自己出马了,在众多打量的目光中走到吴锦生身边。   “老徐啊,这种镜子就是这个小姑娘设计制造的,她叫杨晓卉,你就直接叫她小杨。”吴锦生杨晓卉介绍给徐科长,“小杨,这可是咱们厂里的宝贝,技术科的徐科长,当年设计过很多国内重要机器的配件,你可要多和他学习学习。”   徐科长在机械厂消息一向滞后,就算这样连他都知道了签成合同多亏了她,可也没想到这姑娘比他家的小子还小呢,真出息啊,他都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能养育出这样的孩子。   “小杨,会议结束后,你跟徐科长走,你们多交流交流,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改造好设备。”   人家吴厂长都这样说了,杨晓卉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点头答应啊。   “好的,厂长。我会协助徐科长他们尽早改造好设备,尽快生产产品。”这话说得好,是协助,说明她只是在旁边提意见而已,大头还是技术科自己攻克的,实际上这话也没错,她本来也不懂技术,出出主意还行。   但技术科的技术员听了舒服啊,本来嘛,一个车间女工好运自己制作出折叠镜子,更加好运的和外商签合同了,现在还牛气哄哄地来指导他们工作,就算是技术宅,心里也是很不服气的,就算小姑娘脸再白,再好看,他们的不服气也不会变。   一个小时的会议一结束,杨晓卉就被技术科的人带走了,她的行李小周给带走了,厂里给她特意安排了一个单身宿舍,就她一人住的,这待遇真是不错了。   谁让她的功劳大,而且一时半会这边也离不开她,索性就让她住厂旁边的单身宿舍,近便啊。 第39章   接下去的半个星期里, 杨晓卉就混在技术科了,俨然是一个编外人员了, 哪里他们觉得有问题了,就叫她。   “小杨啊,你过来看看,我这个思路对不对, 反复改了好几次, 总觉有问题,你看了, 我才觉得安心。”   杨晓卉就走过去看图纸了,实际她也看不懂,技术员们叫她看也就图个安心而已。   如今的技术员们都是有真材实料的, 就算是是这个年代, 他们也是一个企业的重要支柱, 没有他们, 企业拿什么谈技术创新,谈技术进步。   而机械厂的技术员最迟进厂的都已经有五六年, 最早的徐科长都有接近二十年了,经验也可以说很丰富了, 只是他们没有参与过这种折叠镜子的生产制造, 就算觉得找不出毛病了,心里还是没底不踏实, 这时候设计者杨晓卉说可以, 他们才会觉得真的没问题。   这是机械厂第一次生产的产品出口, 不仅市里领导盯着,机械厂领导和职工也一样关注,他们身上的压力大的是别人难以想象的。   杨晓卉在旁边看着,真心佩服现在的技术工作者,为了改造设备,各个连家都不回了,跟拼命三郎一样的加班加点,特别是他们都是住在厂家属楼,离机械厂特别近。   连吃饭都是有专人从食堂拿回来的大师傅做的小灶,可以说除了上厕所洗澡,一步都不踏出技术科办公室。   杨晓卉别的没办法帮助他们,给些能到点子上的意见还是可以的。   杨爸爸以前刚起步时,家里的生意规模也没后来大,那时候她还小,也经常跟着他一起去厂里查看。   产品虽然不同,设备有些原理还是差不多的,就这点来说,她站的高度高,看的远,给的意见都是能醍醐灌顶的,点醒他们的,所以一向眼高于顶的技术员们也慢慢接受了她成为自己中的一员。   技术科室里,灯火通明,往往都会从天刚擦黑亮到凌晨,直到太阳出来了,灯才会灭掉,这几天都是如此。   这时,徐科长和技术员们都在加班加班地画图纸,改图纸,一个个熬的两眼通红,胡子邋遢。   杨晓卉则在边上看着,慢慢的眼前一片朦胧,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都凌晨十二点多了,平时这个点她早就躺床上了会周公了。   可最近她跟着技术科加班,往往要一两点才能回宿舍睡觉,回去的时候还颇有负罪感,因为其他人都还在加班中,没离开呢。   徐科长画图画得脖子有点酸痛,抬起脖子左右扭了扭,就看见她斜靠着椅子睡地正香,不由地怔住了。   “小杨,小杨,醒醒。”杨晓卉模模糊糊中感觉到被人推了一下,力道很轻。   疲惫地睁开眼睛,迷糊了一分钟后才清醒过来,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的人,“徐科长,是哪里又新的问题吗?”说着,人就要站起来过去了。   徐科长虚手拦了一下,一贯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惜,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小杨,这几天你跟着我们技术科的节奏来,一定很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先回去休息吧。”   杨晓卉揉揉眼睛,迟疑了一下,这边技术科的人都还在加班,她自己一个人先回去总觉得不好意思,这不是不团结群众了吗。   虽然她真的很疲惫,可还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让厂里的领导知道她做了什么,以增加调动工作的砝码。   她就不信了,以现在自己的表现,厂里会不给她调动。   “徐科长,我……”   徐科长直接打断她的话,“小杨,我们这些人在厂里忙起来的时候,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可你跟我们不一样啊,一时半会习惯不了,前几天我也是陷在工作中,没顾得上你,从今天起,晚上你都早点回去。你还是孩子呢,还在张身体吧,别犟了。”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看着她就想到自己家里不成器的小子,上学学习成绩不好,还爱贪玩,大学没考上,送他去高复班还不乐意,最后在他的高压下才去的。   跟他这样糟心的孩子一比,他看杨晓卉越发顺眼了,年纪小不说,人懂事,有真本事,也就更加怜惜她了。   既然徐科长都这么说了,杨晓卉当然从善如流得回去休息了,有了他这句话,以后晚上可以早点回去睡觉了,天知道她有多困,现在让她躺床上她能谁上两天两夜。   “徐科长,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会早点来的。”杨晓卉说完,秀气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走了。   等徐科长他们在一旁协助四,五两个车间的工人改造好设备,也都调试好了以后,他们现阶段的任务算是告一段落了,休整一天后要重新投入研究镜子壳上色的问题,用人力肯定不行,哪里找这么多绘画水平高的人啊,再说这得需要多少人力啊,所以必须要研究出机器上色。   熬得两眼通红的技术员们暂时回家休息了,可杨晓卉还不能休息,她陪着厂领导看着生产出来的镜子壳是不是符合要求,徐科长没回去休息,一旦这边有什么问题,他在也能及时发现和解决。   厂里的领导消息很灵通,知道设备改造成功了,一窝蜂的来了四车间看着生产,吴锦生当然也来了,他们紧张地看着镜子壳一点一点的加工出来,生怕出什么问题。   果然,生产出来的镜子壳表面有凹凸不平,幸好有徐科长在,亲自去设备那边拿着尺子这边量量,那边量量量,接着又拿出工具现场修改。   等再次启动设备时,生产出来的镜子壳看着是没有问题了,他们一群人又去五车间看了看其他配件有没有问题。   到最后发现都能正常生产时,现场的领导和职工不分你们,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杨晓卉的脸慢慢涨红了,这里边虽然出力最多的不是她,但她也付出了努力,她坦然接受。   反倒是徐科长深色如常,淡淡的,彷佛大家不是在为他,为技术科的技术员们鼓掌。   这边生产没问题了,杨晓卉就放松了一半,最大头是没问题了。   接下去的就是细节问题了,这些问题吴锦生没时间抓,他还要盯着看生产是不是正常了,于是交给了杨晓卉。   虽然他在会议上没有给杨晓卉很大的权利可以插手生产,可实际上她做为最初的设计者和制造者,什么事都要操心,什么事情他们摸不准都来找她。   最后机械厂能完成的项目都没问题了,杨晓卉就盯着包装了。   她给折叠镜子取了品牌名称,还花心思设计了商标,当今的人们普遍都没有意识到名称和商标的重要性。   但作为现代人的杨晓卉知道品牌名称的重要性,一个好的名字,一个好的商标能让顾客铭记在心,以后想买东西第一时间想到就是他们。   可惜她反应上去,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连一向开明的吴锦生也没有在意。   好在虽然觉得没必要,倒也没有阻拦,在她的坚持下还是照做了,只要花钱,在接受范围中,弄的正规点,也许外商会更喜欢,他们是这样的想法。   如果有人问包装厂李技术员最怕的人是谁?一向最怕爱人的李技术员会跟你说,现在第一怕的人不是他爱人了,出现了一个比爱人更加可怕的女人。   那就是杨晓卉,谁会知道,这么一个看着娇弱的小姑娘,要求是一条条,一道道的,一个不合意,就让他们重新做,包装厂前前后后因为不符合要求,已经重新做看七次样品了。   要不是市里领导重视机械厂这件创汇大事,包装厂早就撂摊子不干了,他们伺候不起啊!   “小杨姑娘,这是我们最新生产出来了,你看着,还行吗?”李技术员赔着笑,忐忑地问。   本来和机械厂对接的技术员不是他,是他同事,那个技术员一向有点眼高过鼎,看到机械厂和自己对接的是个小姑娘,就瞧不起。   后来包装厂的产品被这个小姑娘批地体无完肤,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比这更差的包装了,说得他落荒而逃,再也不想来见识这个小姑娘的口才来。   他不想去,就要有人替他去,于是老实的李技术员就被忽悠了,给他当替死鬼了。   直到李技术员和杨晓卉见上面了,那哪里是个好说话的不懂事小姑娘,就是一朵霸王花啊。   每次被杨晓卉说的面红耳赤地回去,然后带着新做的包装纸过来,接着又被说,一直这样轮回着。   这都多少回了,次次都说让回去重新弄,老天爷啊,开开眼,再这么下去他就要被这小姑奶奶折腾死了。李技术员在心里祈祷着。   杨晓卉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包装纸,皱皱眉,跟她理想中的样子还有差距,可放在现在这样的包装袋已经是跨时代的产品了,差强人意吧。   她受杨爸爸影响,做生意就要精益求精,只有做到最好,别人才会在众多的产品里选择你。   李技术员一看到她皱眉,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非常怕她又让回去改。   为了改进技术,他就差睡在厂里了。   杨晓卉没看到他苦巴巴的脸,点点头,“还算可以,李工,你就按着这个样式的生产5万100张包装纸。李工,我把话说前边了,厂里生产创汇的事情市里领导都是很重视的,到时候包装厂给我们厂拖后腿了,这后果谁都担不起。”   李技术员秒懂,这就说包装纸的质量一定要保持着跟样品一样呗,不然这小姑奶奶这关就过不去。   他忙不迭地点头,就怕这小姑奶奶又翻脸不认人了,“小杨姑娘,我老李就在这里给你保证5万100张包装纸都是一样的,你绝对可以放心。”   李技术员心里则想着,一回包装厂他就盯着生产车间,让他们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生产,只要一天没生产好,就不回家,他是再也不想看到杨晓卉了,可见她给人家留下的阴影有多深。   “李工你都这么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以后机械厂有需要的话,你们包装厂就是机械厂的第一选择。”杨晓卉笑眯眯地给了个甜枣。   别啊,小姑奶奶你就放过包装厂吧,李技术员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嘴巴上可是一句不敢说。后来机械厂和包装厂深入合作,李技术员过的是□□。   他是怕了她了,她皱眉,他怕,她笑了,他还是怕,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小杨姑娘,我这就先回厂里,让他们抓紧生产了。”说完,他就像后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赶一样,想兔子一样飞快得跑远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把自己比喻成豺狼虎豹的杨晓卉看着他消失不见的背影,还有心情感叹了一下,“李工这速度搞不好可以参加奥运会了吧。”   那飞奔而去像闪电般的速度,反正现实中她还真没见过比李技术员跑地更快的人了。   感慨了一会儿,杨晓卉转身回了厂办公室那边,她每天要向吴锦生汇报生产进度,让他了解和知道最新的进展,以便更好的开展工作。 第40章   五六两个车间的改造一个星期前就完工了, 从其他七个车间抽调出的精壮工人组成了三班倒日夜不停的赶工。   速度是有了,可是成品率还是不高, 废品率还在不断的攀升,不是工人的技术不行,也不是技术员们技术水平不好,他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了, 可是和先进技术确实有差距, 主要是这些机器都是改造的,跟专门生产的机器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有领导就提议了, “像这样的速度,到时候一准交不出货。厂长,要不让技术科再改造两个车间的设备, 四个车间一起开工, 时间肯定赶的上。”   这种想法居然还有不少领导赞同, 吴锦生冷眼看着那些点头的人, 说:“我们永辉机械厂从建厂到现在都是专门生产五金配件的,这点不用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厂长跟你们再说明吧。”   “不用, 不用,我们都知道呢, 这不怕时间赶不上吗。”那领导赔笑说, 心里也明白吴锦生这是在敲打他,提醒他不要见了利益就忘记了自己根本。   吴锦生又说:“再说这个产品前景怎么样, 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万一这是一刀切的买卖, 把设备都改了, 到时候还要改回去,浪费时间,精力不说,工人在下边不会抱怨吗?”   “是,是,还是厂长想的周全,我就是顺嘴一提议,没想太多。”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了,事后底下领导心里怎么想,吴锦生不在乎,他现在只关心怎么才能把废品率降低。   杨晓卉照例跟技术员下车间巡视,这天他们来的是五车间,看到有个工人任由瑕疵品混进完好的产品里。   她走了过去,挑出那个明显带瑕疵的镜子壳,问他:“这位师傅,这个镜子壳上面瑕疵这么明显,你为什么都不理会,还把瑕疵品混进了好的产品里面。”   工人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原来是经常跟着领导来车间的小姑娘,随意地说:“这点瑕疵算什么啊,一个个瞎讲究,我觉着人家外商根本看不到。”   “以前这门厂的五金带着比这大的瑕疵照样卖遍全国,还供不应求呢。”工人得意洋洋地又说了一句。   杨晓卉看着手里的镜子壳沉默了,她心里明白工人们这是在抱怨,工期紧,废品率又高,上面一个个都盯着他们,他们也不是机器啊,真不用休息,所以消极怠工。   很多被抽调来的工人和四五两车间的工人都说还是以前老厂在好,按部就班,现在换了心厂长,一切照他的意思来,规矩又多,累死个人了。   而且现在工人们思想里普遍没有精益求精的意识,这点在杨晓卉看来更加可怕。   抬头看着工人脸上带着的不忿,她也没再说什么,和技术员说了一声就走了,跟这些人说多了也是浪费唇舌,都是些听不进去的主。   既然这些工人听不进去,那就要找能听的进去的人,杨晓卉就直接去厂办公楼找吴锦生。   她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小周出来,就问他:“周秘书,厂长在里面?”   小周这些天跟着吴锦生也颇为忙碌,看着模样没有去羊城时清爽干净了,应该是经常和他下车间视察。   车间灰尘大,就算晚上洗干净了,白天多去几次,照样灰头土脸,小周这还是收拾过的,对于这点,杨晓卉体会颇深。   “哎,厂长在里边呢,有事找他?”小周随口一问。   杨晓卉笑笑,“我没事敢来厂办公楼吗?我想跟他汇报一下关于生产车间的事情。”   “哦 ,那你进去吧,我也还有事要忙呢。”说完,小周就走了。   杨晓卉最近常来厂长办公室,算是熟门熟路了,先是敲了门,等里面吴锦生喊了一句“进来”,人就进去了。   吴锦生正在写材料,是关于机械厂羊城之行的书面汇报,他以为是小周有什么遗落,去而复返,也就没有抬头,专心写着,只差一点了。   等他写好,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杨晓卉,这时她已经站了有一小会了。   吴锦生压压手,示意她坐下,“小杨啊,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又有人来跟我告状,你提前准备一下啊。”   这事杨晓卉真的有前科,还是包装厂的事情,被折磨地受不了的李技术员其实有向包装厂的领导反映过她油盐不进,吹毛求疵,是快根本啃不动的骨头,还说如果她在,包装厂永远都过不了了关。   他一个大男人像一个碎嘴的娘们一样叽叽歪歪地在领导面前告小状,就是希望自己厂的领导跟吴锦生反映反映,把她换下去,要不然包装厂就不奉陪了。   包装厂副厂长看他被人家小姑娘欺负地恹恹的,心里虽然看不上他这种怂恿,被一小姑娘给欺负了,这理由怎么说的出口啊。   可是被他磨的没办法,还真去找吴锦生了,说了,可是等于没说,李技术员下次去,跟他对接还是杨晓卉。   当他看见人家小姑娘还负责这里,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一切都没有希望了。   可杨晓卉很大度啊,就算知道眼前这个看着斯文老实,背地里一肚子坏水的小肚鸡肠的中年男人背后里高状,还是笑眯眯地接待了他,当然,包装纸的质量还不是不过关,说话比平时稍微难听了一点点。   自此以后,李技术员看到杨晓卉特别老实,就算他后来荣升为科长,见到她还是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被家里的爱人还可怕。   杨晓卉皱着眉,面色凝重,“厂长,这次我来是向你反应车间的情况,我发现生产车间的工人存在着很大的侥幸心理,把一些原本该丢弃的瑕疵品混进了好的产品里……”   说着,她把从车间拿过来的瑕疵品放在桌子上。   吴锦生看着那个瑕疵品,沉默了片刻,“小杨,你去找小周,让他把厂里领导层都叫到会议室开会,无论他们手上在忙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要先放下来开会。”   本来就因为废弃率太高都着急上火了,现在好的成品里面还夹杂了瑕疵品,这都是什么事啊,这次一定要好好跟他们说到说到,必要的时候还得规定一些惩处条例。   “好的,我现在就去。”杨晓卉说完就要走。   “小杨,等一下。”吴锦生出声叫住她,看她回过头看向自己了,又摆摆手,“没事了,你去找小周吧。”   吴锦生是突然想起来,当初在羊城签订的合同,里面条条框框规定的很严格,包括交货时间,产品质量等等,现在回想起来,大部分的条款都隐约带着杨晓卉的意思,难道她当时就想到会有这一出,所以提前拿着尚方宝剑嘛?   想到这里,他不由失笑出声,一个才16岁的小姑娘哪有这样沈的心思啊,他啊是想岔了。   吴锦生的这次会议很成功,思想存在问题的车间工人被点名批评不说,当月的工资还扣了四分之一,其他人看见这样的处罚力度,一个个再也不敢任由瑕疵品混进去了,老实的很。   接着厂里还给四五车间特意出了一条新规定,废品率最低的工人有奖金,前三的奖金分别是五十元,三十元,十元,这奖金真不低,大部分一线工人一月工资都没有五十元恩。   大家伙的积极性被奖金调动了起来,废品率明显降低。虽然设备不给力,工人们要是再用心一些,废品率还是能降低的。   贡献这条计策的人是杨晓卉,她清楚如果一味的惩罚,工人难免会产生抵触心理,以后会故意磨洋工什么的,那效率不就低了,这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所以她打了一个巴掌给了一个枣,有处罚就应该有奖励,这样吊着,工人们才会拼命提高生产积极性。   厂里不是没有领导提出要给奖励,可是他们的奖励就是一张奖状加一个搪瓷杯子,她知道有人重视精神奖励,可大家都是俗人,物质奖励才更督促人进步。   什么最能调动积极性,当然是钱啊,简单,粗暴。两手一起抓,精神物质齐全,效率果然稳步提高中,这点奖金跟厂里赚的钱比不值得一提。   这天,杨晓卉站在吴锦生等厂领导后面,看着工人们往卡车上装货,那些货就是已经完工的折叠镜子,这时距离广交会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   这期间,没有一个人离开,大家的眼睛盯着那些个箱子移不开视线,这里面装的不只是折叠镜子,还有机械厂未来发展的方向。   他们在私底下商量过了,如果这批货在美国打开市场,以后可以专门生产这个啊,这样赚钱赚外汇的好事干嘛要推开啊,谁也不是傻子。   虽然徐科长说过改造过的设备还是可以改回来继续生产五金配件的,可是吃过甜头了,嘴都养刁了,谁还愿意再回去吃那些没滋没味的东西呢。   现在就眼巴巴地等美国那边的反馈了,卖得好,他们这些领导层就合起伙来说服吴锦生,以后就生产折叠镜子了。这事啊,徐科长是置身事外的,无论生产什么,都离不了技术科,没必要趟这浑水。   吴锦生看着卡车离开,转身就要回办公室了,还有一丢的后续没处理呢。   “厂长。”赵科长上前一步,叫住了他。   “老赵,有什么事情吗?”   赵科长回头扫视了一圈,都是自己厂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厂长,是这么回事,百货商店的经理前些天来找我,他想要咱们厂的那批货。”   吴锦生听了站着不说话,看他这表情,赵科长心有有点忐忑不安。   赵科长说的货是经过严格检查被挑出来的有瑕疵的折叠镜子,足足有五六百个,以五万为基数,这数量其实很少了,毕竟前期技术跟不上,工人不用心,后期降下来了,不然瑕疵品还会更多。   这些瑕疵品当然不能给外商,当初的合同上标明如果有瑕疵,外商是有权利全部退货,杨晓卉就这点也解释过,外商对商品要求是很严格的,如果不加这条他们没有竞争优势。   其实都是胡扯,一件商品如果不精益求精,在以后的社会是生存不下去的,她不希望这个自己制造的商品早早就被市场淘汰,那太丢自己的面子,所以她才会和菲利普签订这样严苛的合同,她现在还雄心壮志地想把这件小商品做大做出规模呢。   当看到这些有瑕疵的折叠镜子时,杨晓卉理所当然地想全部销毁,想树立一个优质的品牌,那这些瑕疵品就不能流出市场。   可这想法不符合当前国情,所以她就闭口不说,怕自己这一说,要被全厂上下喷死说浪费国家宝贵的材料。   站在原地思考了几分钟,吴锦生说:“老赵,你把他请过来,到我办公室再说。”   一听这话,赵科长就知道有戏了,他裂开嘴笑,“好勒,厂长,我这就打电话给他,让那小子赶紧来。”   旁边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呢,他们中也有人打那批货的主意呢,毕竟是出口的商品,   如今只要打上个洋字,有的是人要呢,大家都说外国的产品质量好,就是没这条件买。   只是没想到赵科长速度这样快,见吴锦生已经走远了,他们也各自散开,把消息传出去呢,五六百的数百货商店可吃不下。   后来杨晓卉听说连省城的百货商店都来人了,都是为了那批瑕疵品来的。 第41章   杨晓卉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了, 厂里让她回家修整两天再回来上班。对了,她的工作调动了, 现在不是车间女工了,而是设计科的一个设计员。   这个科室是吴锦生力排众议开设的,从这次广交会之行,他觉得以后的产品不仅要看质量, 也要看外观, 这样创意和设计就很重要,所以他才会不顾其他领导的反对开设了设计科。   其他领导也知道杨晓卉在这件事情里做出的贡献, 本来以为把她调到办公楼做个文职工作就行了,谁知道吴锦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还专门弄出个新科室, 他们啊, 就等着看他自己打脸了, 这年代哪家厂有这个科室啊。   厂里领导怎么想的, 跟杨晓卉无关,她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呢, 这间宿舍只是暂时借住的,她也不能真的赖在这里不走啊, 虽然真的比回杨家要自在多了。   她一边收拾, 一边想着上班后要不要向厂里申请单身宿舍,像她这样资历的职工, 都是住四人间的宿舍。   想着要跟陌生人住一屋, 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要是能让她一人住一屋就好了。   刚收拾好,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梅丽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网兜的苹果。   杨晓卉很意外,如果是叶秀秀和杨建国来找她很正常,梅丽嘛,应该是有事找她。   “哎呀,是梅姐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啊?”杨晓卉连忙让她进来。   梅丽挑挑眉,“这话说的是看不起你梅姐吧,我眼睛下面长的是什么啊,不会问人啊。再说你现在可是机械厂的大红人,没有人不知道你的,一路问就找到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都多久没来找我了,枉费我这么喜欢你,对你和秀秀一点差别都没有……”   说着,梅丽把手里的网兜递给杨晓卉,杨晓卉也没跟她客套,接过来就放在桌子上了。这个时候的苹果价格不仅价格贵,还经常没地买,可是一份厚礼啊。   杨晓卉心领会神,转身就给梅丽倒了茶。   梅丽走了有一会儿路了,又是一路问过来的,是有些渴了,拿起杯子不怕烫的喝了一口,唇齿留香,眼睛一下就亮了。   “这是什么茶,怎么还带着香味啊。”梅丽又喝了一口,闭着眼睛,品了品,“好像是茉莉花的香味。”   杨晓卉笑了,“还是梅姐见识多,会识货,这是茉莉花茶,从羊城带的。我这茶啊,一般人都不给喝的,也是就你来了,我才给泡。”   她也是睁眼说瞎话,除了她自己谁还会来这里啊,不避嫌啊。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梅丽又喝了几口,看的出来她很喜欢喝茶。   杨晓卉转身从桌子上拿来小半袋茶叶给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梅姐,我喝得就剩这么多,不嫌弃的话,拿回去尝尝。”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这茶江州可买不到的,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开口问你要一点,没想到我们心意相通啊,还没说,你就给了,默契地像姐妹一样,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呢。”   梅丽这些掏心窝的话,杨晓卉也就听听过,她们都知道这不是出自真心的,只是求人帮忙前的前骤,先拉拉关系,套套近乎,让你下不了面子拒绝对方。   杨晓卉想了,如果是顺手的事,帮了也就帮了,毕竟她二哥现在还在和梅丽做着生意呢,这点面子不能不给。   俩人接着又聊了一会,杨晓卉这才知道叶秀秀已经不在食堂工作了,她调到市里的歌剧团里了。   这一个月她忙得脚不着地,吃饭都是有人从食堂打得小灶,所以这件事情梅丽不跟她说,她还真不知道。   市歌剧团在□□时期遭遇毁灭性的打击,里面的团员一个个都被拉出去□□,接受教育。78年才逐渐恢复工作,可里面的成员在那段特殊的时间受到太多的折磨,就算被平反了,因为身体原因也不能继续参加文艺工作了,还有些躲过一劫的人被那些运动给吓怕了,好容易平反,也不愿意再从事文艺工作。   歌剧团的团长看着零星几个还坚守在岗位的上的团员,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老弱病残,头疼啊。再这样下去,他们剧团青黄要接替不上了。   十来年前,他刚接手剧团的时候,人员齐整,个个精神饱满,现在呢,就这么几个人,年纪大不说,这么多年的折磨下,业务水平下滑的应该也很厉害,要不是心里还热爱着文艺事业,一般人都不愿意再淌这浑水了。   为了不让剧团成为历史,吸收新鲜的血液充实进来。团长一有时间就去各个初高中,看看有没有好苗子。好苗子不是没有,现在国家恢复高考了,人家就奔着考大学去的,这样的苗子,你好意思跟人家姑娘说了,要不要来歌剧团啊。   现在剧团恢复工作了,但大部分人还是很小心谨慎的,一般人家除非姑娘特别强烈的要来歌剧团,都是让自家孩子老老实实的上学读书,以后找个老实人嫁了。   在他们看来能来剧团工作的都是些好强,虚荣的姑娘,不乐意自己孩子跟那样的人凑一起,怕学坏了。   学校溜了俩月,就找了三瓜俩枣,团长就把眼光看到工厂上了,除了肉联厂,其他厂可有相当一部分的女工,可以从里面挑出好苗子,比起在厂里上班,歌剧团可轻松多了,估计能吸引不少姑娘来。   思路一换,果然挑出了不少年轻姑娘来。去年的元旦文艺汇演,团长也来了,那个时候每个厂一有什么汇演,他一准去,借机观察一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   当时他已经招收了不少人进歌剧团了,虽然觉得她们俩唱的还不错,也就是业余水准里面还不错的,想着如果最后人没招齐就过来游说,说明白了,就是把叶秀秀和杨晓卉当一备胎,   后来还真没招满人,团长就跑到叶秀秀家做工作了,再后来,叶秀徐就被调到歌剧团了。   杨晓卉就这样和梅丽东拉西扯地聊了十几分钟,梅丽觉得差不多了,亲热地拉着杨晓卉手,很坦然得说道:“晓卉,你知道我找你是有事吧,”   杨晓卉点点头。   梅丽噗呲直接笑出了声,“那我也不拐弯抹角,藏着掖着了,累的慌。我来啊,也是为了那批货的事。梅姐也不让你为难,你能帮就帮我一把,不能的话,就当我今天就是来做客的。”   当然了,帮忙不是白忙活的,肯定有报酬,梅丽才不会让人白帮忙,太没品了。   这件事情对杨晓卉来说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是很简单,要搭点人情出去。冲着在梅丽以前帮过她,现在又跟杨建国做着生意,她也要帮一把,至于以后嘛,人情是没有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杨晓卉顿了一下,说:“那我帮梅姐去问问。”说完,人就出去了。   梅丽心里琢磨着她的表情,平平淡淡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以她现在赚钱的速度已经很惊人了,她爸妈晚上都吓得睡不着觉了,家里有这么多钱,要是哪天又开始运动了,她家不就是个靶子吗。   可梅丽赚钱赚上瘾了,让她停下来怎么可能,特别是看着有这么一笔生意在眼前飘着,不拿到手里怎么行呢,所以她才来找杨晓卉帮忙,知道她能说的上话。   等了小半个小时,杨晓卉回来跟她说:“梅姐,事办好了,待会儿你出去,外面有人会带着你去仓库。现在里面的货不多了,都被几个百货公司给瓜分了。至于怎么跟厂里的人打交道,你可我比熟练多了。”   梅丽一听,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就攥着她的手不放,“晓卉啊,这都多亏了你,梅姐知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些剩余的货,我也根本别想拿到,谢谢你啊……”   是啊,都是看在杨晓卉的面子上,她一出去就找了小周说自己的亲戚要一点货,小周了然地笑笑,带着她去找仓库员了,把事情一说,就好了。   虽说卖谁不是卖啊,反正都是钱。可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根本就不会给梅丽这种畅销商品。   杨晓卉还想过要不要给杨建国也弄点卖,后来一想他弄了,也没有渠道销售,难道真一个个卖,那要卖到什么时候,而且都是机械厂的职工,这样做吃相有点难看,也就放弃了,以后有机会再给他找个好产品吧。   现在外面这么畅销,也许过不了多久,因为利润丰厚,人心会再次浮动起来,就算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注明了,一年时间内不准生产同类产品销售,也不能打消金钱对人的吸引力,再加上如今国内律法不健全,漏洞好钻的很啊。杨爸爸早期就钻过不少漏洞,积攒起身家。   那些是以后的事情了,杨晓卉送走梅丽,提着行李袋关上了宿舍的门,虽然才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还是颇为不舍。 第42章   回到杨家了, 杨晓卉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现在4点钟了, 接待梅丽大概耽搁了一个小时多。   这个时间点,除了杨建兵其他杨家人都在上班了,按理说杨建兵应该会在家的,可里面都没瞧见他, 杨晓卉也不以为意, 直接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一个多月没回来,房间里收拾地还挺干净的, 看的出来葛红花经常有打扫,杨晓卉手拂过桌子,翘起指头一看, 上面沾染了些灰尘。   一个闪身回了空间, 拿出小水盆和毛巾, 接了水, 出空间了就开始擦拭起来了,毕竟有一个月没住了, 还是打扫一下才会觉得放心。   杨晓卉也算被磨炼出来,以前她自己哪干过这些, 还是来到这是时代被逼着开始学习, 开始自己做家务。   麻利地擦完一切可以擦的东西,连门都上下擦了两遍, 抬起手背拭去额头冒出的汗, 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 心中很是满意啊,要是以后谁再拿她不会做家务喷她,她首先要喷死对方,谁不会做啊,被逼着逼着都会做了。   拿着打扫小工具杨晓卉再次回了空间,开始打理个人卫生了。   这段时间因为机械厂创汇的事情忙碌着,每天一回宿舍,回空间洗个澡人就出来了,其他都没顾得上,就怕自己太疲惫了,在空间里面睡个几天,那不是露馅了,人在宿舍里突然就消失了,这是要上新闻的节奏啊。   因为疲惫睡个几天对她来说虽然不是常有的事情,可也干过不少次了,所以才特别谨慎。   美美的泡了澡,全身又涂满护肤品,杨晓卉躺在按摩椅上,一边喝着果汁,一边感慨这才是生活,本来应该喝红酒才比较配得上这个慵懒的氛围,可为了不引起葛红花他们的怀疑,果汁其实也不错啊。   本来她就没有很喜欢红酒,都是为了附庸风雅才学了点皮毛,要不然其他人都略知一二,你什么都不懂,不是显得自己很落伍嘛。   在空间里面享受了一小把,杨晓卉出来后发现他们都还没有回来,就开始收拾起这次从羊城给他们带的礼物。   怎么说都是到外地出差了,还是要给家里人带点礼物,就算看在葛红花偷偷塞的三十元,她也不能不给对方回礼物,这是她做人的一贯宗旨,一码事归一码事。   这个是个杨建国和高雯英的订婚礼物,金饭碗一个,杨晓卉还买了一个特别华丽的木盒子装起来,看着就想到两个字,浮夸,接着就会想是不是很贵啊,她就是要这种效果,而且目测这个金饭碗几十年后绝对会升值。   想着杨建国收到这个礼物会不会很高兴,杨晓卉心里乐滋滋的。随即又想到了这都一个月了,走之前说的是她回来就订婚,可看家里这个氛围,好像没办喜事啊。   应该是订婚日期延迟了吧,毕竟最近这段时间机械厂这么忙,杨建国也被抽调到四车间工作,他们还见过两次,没说几句话,杨晓卉就被人叫走了,也没顾得上问他这些问题。   不想这些了,等他回来不就知道了吗。杨晓卉继续拿礼物出来,杨一山,葛红花,杨建兵,杨建设夫妻,她都有带礼物回来,只是价值高低有差别。   葛红花一般都是家里最早下班的人,一回来,就发现小女儿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在整理什么,仔细一看,原来自家饭桌上摆了不少东西。   这些大概是从羊城带回来给他们的东西,葛红花想着。   “晓卉,回来了。”   杨晓卉听到声音,抬头看见是葛红花,应了一声,“是啊,我回来了,妈。”   听听,这语气平淡无奇,一点也都不亲昵,好像不是离家一个月才回来,就跟往常一样下班刚回家一样。   以前还不觉着,这次葛红花真的感觉到这丫头对自己不是很亲,感觉就没拿自己当妈一样,冷冷淡淡的。   “妈,这是给您带的礼物,是羊城那些的时新款式,我专门给您带的,别舍不得穿,也别觉得不好意思穿,羊城那边比您年纪大的老太太出门都穿呢……”   陷入自己思绪的葛红花被杨晓卉这一连串的话给唤醒了,她愣了一下,从杨晓卉手里接过衣服,自己女儿为了孝敬自己买的,怎么会不要呢。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再这么样,她都是自己女儿,这还能是假的啊。   葛红花手不脏,还是在衣服上擦了擦,感受着手低下传来的触感,又轻又滑,摸着还冰冰凉凉的,夏天穿肯定是凉快,就是图案有些花俏啊,款式有点大胆,江州都没见过人家穿这样的。   这种料子她想都没想过买,太贵了。葛舅妈就有一件衬衫是这料子,穿着可好看了。   杨晓卉给她买的是的确良做的衣服,她自己虽然不太喜欢这种不透气的布料,可架不住这是当今人们最推崇的衣服料子,穿这个料子做的衣服,走在路上都很吸引目光。   大姑娘,小伙子相亲能穿一身的确良,更是能让对方高看一眼,所以一有什么大事情,哪怕是借都要借过来穿着出去显摆一下。   所以杨晓卉还是随大流买了两件的确良的衣服,一件给葛红花,一件给杨一山,羊城那边成衣比江州便宜,再说用的还是杨建国的钱,是买了金饭碗剩的钱。她一点也不心疼,孝敬自己爸妈那是他该做的事情。   “妈,我还给爸也买了一件,您看看,合适不合适?”杨晓卉又拿出一件衣服递给她。   她买的时候有点犹豫,毕竟本人没来,估摸着买的,要是最后不合适,那多尴尬啊,作为人家女儿连自己父母的身材都没摸准。   杨晓卉照着他们的身材,让有经验的老板拿的码子,不放心,还多问了几句成衣店的老板。   老板也没生气,笑嘻嘻地说:“妹子啊,你就放心吧。你大哥我在街面上开了两年多的店了,就没见过几个身材特别的人,这两件的大小拿回去,一准的合适,真不合适,拿回来,大哥给你退。”   也是,这个时代哪有特别胖的人啊,估摸着大小也不会差太多的。至于老板说的可以退货,她是享受不到了,真不合适,谁还真为了两件衣服特地回羊城换啊。   葛红花接过衣服,展开一看,是会大一点,不过这也没什么啊,这种外衫大一点,天气冷了,里面正好加衣服。   “正合适呢,你爸回来,我就让他试试看,这是他女儿孝敬他的,一准乐地合不上嘴了。”葛红花说。   杨晓卉也趁机说:“那您也去试试这件衣服吧,看看哪里不合适了,可以出去找人改改。”衣服如果不穿收起来的话,她这不是白买了嘛。   葛红花看了下钟表,时间还算早,拿着衣服就去杨建国的房间了。   等她出来,杨晓卉“咦”了一下,站起来,围着她看,嘴跟抹了糖一样,称赞她,“妈,您穿这件衣服,显的很年轻啊,如果爸见了,一定移不开眼。真的很好看,您一定要经常穿,别舍不得穿。”   “你这孩子,谁家会经常穿这样的好衣服,都是家里有大事才穿的。”   “不穿,到时候衣服都不时新了。”杨晓卉小声嘀咕,觉得自己的好意不被重视了,有点别扭了。   葛红花笑道:“都是孩子话,衣服还有时新不时新的,我看这衣服能穿上好几年呢。”她心里想要是爱惜着穿,能穿十年呢。   “算了,我说不过您。”杨晓卉也不打算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了,把给杨建兵的礼物一只圆珠笔,给杨建设夫妻的礼物一个钥匙扣,都给了葛红花,让她转交。   这两件礼物都没花钱,圆珠笔是签合同时菲利普用完不要的,钥匙扣也是他得的一个小礼物,都随手给了杨晓卉。废物利用吗,环保节约,不用谢她,这是作为地球人该做的事情。   葛红花看着这里个礼物,估摸了一下价格,这应该把那三十元都了个花干净,弄不好还要贴点钱进去呢,她给钱的原意是穷家富路,手上带点钱,真有为难事,有钱都好商量,没想到这傻丫头都花在家里人身上了。   被看做傻丫头的杨晓卉怎么也想到不到葛红花把自己想的那么高尚。   “你这孩子,难为你了,出门还还想着给家里人带东西,我会跟他们说的,让他们记着你的好,这么大老远的还给哥哥嫂子带东西。”葛红花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们这些长辈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兄弟姐妹和睦。   杨晓卉就听听不过耳,她是不指望那几个记自己的好,只要背地里不嘀咕她小气就行啦。   看时间差不多了,葛红花把东西都放在床上,就去厨房做晚饭了。   杨晓卉也意思意思的要跟过去帮忙,被她给赶了出来,“你刚回来,就不要帮忙了。听建国说,这一个月你跟着领导们一起忙碌那叫什么,对,出口创汇,脚不着地的,回房间去好好休息一下,等好了,妈再叫你。”   果然是远香近臭的,一个月没见,再加上礼物攻势,葛红花对她的态度不能说改变太大,但比起以前可是好上太多了。 第43章   葛红花晚饭做好没多久, 杨一山和杨建国父子先回来了,接着杨建兵低着头背着书包回来了。   杨晓卉的眼睛在杨建兵身上扫视了一圈, 在他注意前移开了视线。一个月没见,精气神都没了,不用说了,肯定是落榜了, 看这副打扮杨一山夫妻俩应该还没死心, 送他去读高复班了。   也是啊,辛辛苦苦培养十几年, 一朝落榜惊醒人,搁谁身上都接受不了,还想着再试一把, 也许就会成功呢。   杨一山夫妻是这样想的, 杨建兵更是这样想的, 他一心想通过上大学脱离工人阶级, 真让他进厂当工人肯定是不乐意的。   杨晓卉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躲开了暴风雨, 等风平浪静了才回来。   饭桌上,葛红花一改往日作风, 给杨晓卉夹了好几次肉和鸡蛋, 她碗里的菜堆得高高的,都快溢出碗了。   见她又夹了肉过来, 杨晓卉连忙捂住碗, “妈, 不要再夹了,碗里这些我都吃不完了。”   “好,好,不夹了。”葛红花说着把肉夹给了杨建兵,“建兵,多吃点,念书费脑子。”   杨建兵怔了一下,低着头夹着肉慢慢吃着,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葛红花给家里人全都夹了菜,就没给杨建国夹,好像就跟没看见他一样,把他当做了空气。   就连杨建国插科打诨,葛红花都冷着脸没搭理他,杨一山看着不像样了,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她差不多了,做的别太过了,她才稍微好点,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饭吃到一半,杨晓卉把工作调动的事情很随意的讲了,“爸,妈,我被调到厂办公楼上班了,在新成立的科室里面当办事员。”   杨一山虽然知道自家小女儿这一个月里在机械厂跟着领导做了很多事情,心里也就想着小女儿入了领导的眼,以后的前程有指望了,可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   他老杨家出了一个坐办公室的了,这可是头一份啊,光荣!   老家那边的亲戚朋友都羡慕他们一家人都是端着铁饭碗,不愁吃不愁喝。可他自己知道卖苦力的一线工人实际上是怎么样的,是比乡下看天种田要轻松,可也是份辛苦活。   所以看到四儿子读书有天分,杨一山就尽全力培养他,就是希望杨家有人能摆脱工人这个阶级,朝更好的方向走,他好了,以后还能拉拔兄弟姐妹。   这个一向不喝酒,也不允许自己儿子喝酒的老实人,对着葛红花说:“把家里藏的酒拿出来,今天高兴,我要喝一杯!”   葛红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这确实是大喜事,去厨房把酒拿过来了,还拿了三个酒盅。   把酒给杨一山倒上,葛红花又倒了两杯,一杯给杨建国,一杯给杨建兵。   “你们也大了,跟你爸喝一杯。”   杨一山拿酒盅的手都在哆嗦,父子三人当场就喝了一杯,他看着葛红花还要给俩儿子倒酒,阻止道:“不要给他们倒了,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建国明天还要上班,建兵,要去上课。”   杨一山就自己一人喝,兴致越喝越高,嘴里不住地跟杨晓卉念叨,“以后要好好做事……领导让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辜负领导的栽培……好好干,没准以后家里就指望你了……”他到现在为止还不怎么敢相信,觉得都像是在做梦呢。   平时不喝酒的人,一喝酒就语无伦次,这些话说了一遍,断片了,又重复了一遍,听得杨晓卉耳朵晕,又不好直接离场,因为这是为她高兴啊。   直到葛红花看杨一山喝的实在是不想样子了,扶着他躺床上休息了,杨晓卉赶紧地就拉着杨建国到院子了去了。   在吃放的时候,她就发现家里氛围不对劲了,葛红花对杨建国很不满,她双眼看得真真的。   “二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杨建国对自己妹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跟她说了,“我和雯英分手了。”   杨晓卉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二哥,你,和哪位高姑娘分手了?为什么啊?”   这个时候谈对象,跟现代可不一样,不是说分手就分手的,没这么简单。而且她去羊城之前不是还说准备着订婚吗,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杨建国看着小妹整个人都懵住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愣愣的表情真的太好玩了。   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的杨建国居然还有心情取笑自己,杨晓卉愤怒了,伸出爪子就掐他手臂上的软肉,可惜掐不动,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到是她自己掐的手疼。   “好了,不要生气了,气得都不漂亮了,手是不是疼啊,二哥给你揉揉。”杨建国看她真生气,就哄她。   杨晓卉看了看他那双铁掌般的手,上面还有很多老茧和伤疤,被这手一揉,她的手还能使用嘛,坚决推辞。   “二哥,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跟人家姑娘分手了。”杨晓卉明白过来了,杨建国就是不想跟她说清楚分手这事,才会跟她瞎胡闹。   见小妹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杨建国摇摇头,把事情原委说了。   杨晓卉去羊城没几天,杨建国和高雯英俩人商量订婚的事宜,虽然有双方父母看着操办,当事人自己还是要置办一些事情,比如带着女方去百货商店买身衣服,鞋子,如果条件更好的人家,订婚的时候还会给姑娘买手表呢。   说着说着,话题就朝杨建国的工资去了,这也是高雯英特意引去的,她爸的工资一结婚就全部上交给高母。   前段时间,高母也跟高雯英说起这个话题,她怕自己女儿太喜欢杨建国,傻乎乎地把家里的财政大权给交出去,杨家这么多兄弟姐妹,还有杨一山夫妻,指不定杨建国的工资要贴补进去多少呢。   高雯英作为一个独生女,向来吃独食的,一听这话,哪里受的住啊,心里就想好了,下次跟杨建国见面,就说明白以后他们结婚,钱都归她管,她娘家就只有爸妈俩人,都有工资,以后还有退休金,不会要求他们补贴,反倒要补贴自己这个小家,所以婆家也要一视同仁,不能补贴,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杨建国听了她说的话,赞同地点点头,结婚了工资交给爱人挺正常的啊,杨建设一结婚就这样,家里的钱都是金爱莲拿捏着,每月就给一点零花钱。   本来都没问题了,他们都达成共识,高雯英心里也很满意,她之前听自己妈说过,很多男同事就算结婚,工资也不给爱人的,没想到杨建国这么爽快,越看他越顺眼啊。   接着他们又开始谈自己的私房钱了,还是高雯英起的头,她是想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存款,结婚后自己能置办些什么家私。她现在看杨建国哪里都满意,自然不会撒谎瞒他,把自己的存款都说了。   杨建国见人家女同事都说,也不好藏着掖着,“我做发夹赚了……给我妈……小妹去羊城给了三百元……”   高雯英一开始听他赚了这么多钱,脸兴奋地红扑扑的,果然她有眼光啊,看中了这样又英俊又会赚钱的男人。接着听到给了葛红花钱,虽然心里不乐意,可是人家孝敬自己妈,她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怎么能插手,要插手也得等结婚后。   然后听到杨建国居然大手笔给了杨晓卉三百元,高雯英直接就炸了,孝敬妈,她理解,给自己妹妹这么多钱,她真没办法理解。   杨建国边说的时候还边看她的脸色,最后她脸都拉着,知道不高兴了,还特地跟高雯英解释了。   “雯英,我家兄弟姐妹五个,就我和小妹关系最好。我做发夹的生意就是她给的,如果没有她,这钱我也赚不了,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以后你嫁进来了,也要对小妹好。”   杨建国自以为把事情说清楚明白了,可他哪里懂女人的心思,这时候他要是跟高雯英说几句软话,哄哄她,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们也不会最后闹掰。   他的这几句话就如火上加油,什么,以后还要对他小妹好,给钱都这样大方了,以后还要怎么好,捧上天啊。   他们爆发了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之前都没吵过,高雯英在家里是小霸王一样的主,在杨建国面前一直是乖巧懂事的印象。   这次吵架主要是高雯英在吵吵,杨建国一开始都没理会,觉得等她气消了就没事了。等过了一个星期,高雯英都没来找他,杨建国就寻思着不对劲了。   那时候还隔三差五地买了点心,去高家找高雯英,想哄她回心转意。每次去,高雯英都耷拉着脸,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就冷处理着,她心里的气还消呢,哪有这样容易哄,趁现在不给他一个教训,以后他还会这样做。   高母则在旁边敲边鼓,说这家婆媳关系处理不好怎么这么样,那家小姑子在家里兴风作浪,把嫂子气的回娘家怎么怎么样,明里暗里就是希望杨建国以后一心跟着高家亲。   杨建国哪里听不出来这些意思,去了几次后,就不愿意去了。葛红花也知道他们闹矛盾了,先前看着二儿子有去找高雯英,觉得也没什么,毕竟订婚的时候都订了,还会出什么意外啊。   后来他不去了,看样子就没和好,葛红花骂他也不去,心里还担心这桩婚事不会出什么波折吧。   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没多久,杨建国回来就跟她说:“妈,给我退婚吧,我和雯英分手了。”   葛红花看着他嘴里轻飘飘地说出的这些话,火气一上来,拿着擀面杖就打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杨建国就是不改口。   母子俩个一直僵持着,杨一山叹气,劝她,“儿大不由娘,他们已经闹掰了,真要凑合到一起,以后也是一对怨侣,你就不怕他们天天吵,日日闹啊,那时候你的心都要操碎了。建设他妈,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后来杨建兵高考落榜,葛红花也没有心思再管杨建国的事情,给葛二姨五十元钱,托她到高家操办的退婚。   高雯英没想到闹到这个地步了,她只是趁机要拿捏住杨建国,没想到搞砸了,在家里哭着喊着不退婚,她真的喜欢他啊。   可已经这样了,没办法挽回了,高父安慰她,“雯英啊,现在到了这步田地了,杨建国看样子不会回头了,你这时候过去求他,还会让他看低了你,爸不想委屈了你。听话啊,爸再托人给你找个好的,比他杨建国好百倍千倍的。”   原来那三百元是导火线,难怪杨建国不想跟自己说清楚。杨晓卉看着若无其事的杨建国,想了想,问:“二哥,你不伤心,不难过吗?”   就算一开始没有感情,处了都快半年了,她就不相信杨建国对高雯英一点感情也没有。   杨建国笑笑,“说不难过是是假的,只是我和她的感情还不深,没有牢固到我愿意为她放弃一直遵守的原则。”如果高雯英嫁过来,俩人婚后相处着,发生这种事情,杨建国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跟没事人一样,只是当时有些消沉,过后很快就恢复了。   其实杨建国还有件事情没跟小妹说,冷战后他有次去百货商店找梅丽谈事情,凑巧被高雯英看到了。   高雯英和他在百货商店门口大吵一架,她指责自己变心了,有时间跟漂亮的营业员说说笑笑,就没时间去找她求取原谅嘛,这都多久没去找她了。   杨建国那时候才发现他们俩个根本无法沟通,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哭地脸红脖子粗,一点也不顾虑边上围着的路人,只一味地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   他第一次深刻的发现高雯英不是他要找的爱人,当天回家后杨建国就跟葛红花说退婚的事情了。 第44章   杨晓卉替高雯英觉得可惜, 杨建国绝对是个好男人,婚后也会是个好丈夫, 好父亲,就这么失去了他,她觉得高雯英不一定能找到比他好的男人,最起码没他英俊。   最要命的是他本人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长好, 浓眉大眼, 一副标准阳光潇洒小帅哥的模样,他这种无知更显得特别地吸引人。   不过分都分了, 说这些也迟了,杨晓卉心底里还暗暗松了一口气,自从知道有高雯英这个人, 她就在脑子胡思乱想, 想着以后姑嫂俩之间的相处, 杨建国对她好, 她也不能因为这个问题让他难做啊。   杨晓卉顿了顿,抬起头问:“二哥, 你的生意最近好吗?”她不想理会这些操心事了,就换了个话题。   “挺好啊, 有梅丽的渠道, 销售都不用我操心,只要做的出来都能出掉。之前忙着厂里的事情, 货没接的上, 她那边都着急上火了, 现在厂里的事情忙完了,我要把货抓紧赶出来,也不能让人家难做啊。”杨建国说完,咧嘴一笑。   “哦,那挺好的。”   “小妹,我想把发夹生意给扩大,拉着黑子一起做,黑子你应该还记得吧,是我朋友,他人很好,也仗义,就是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我能拉他一把是一把,再说,现在我一人也忙不过来。”   杨建国边说边看她的脸色,如果发现她不愿意,这个提议就到止为止,毕竟朋友再怎么好,也不上自己妹妹。   现在这会儿他的这个小本生意,赚头又挺大的。不是没人眼热,可他们没材料没法做,而一些大厂子暂时还看不上这小打小闹的。所以杨建国做地风生水起,起这个心思很正常,说明他把这个当正事,一直有在考虑做好做大。   杨晓卉沉吟了片刻,没想到木愣愣的杨建国也开始成长了,她笑笑,“二哥,你有这个想法挺好的,现在这门生意已经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相信你都考虑全面了。”   杨建国这边突然被小妹一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一笑。   兄妹俩说了会话,各自洗漱后就回房了,天已经很晚了,杨建国隔天还要上班呢。   半夜,葛红花睡得迷迷糊糊中感到身边人滚烫滚烫的,那点子睡意一下子就没了,借着月光察看杨一山的脸色,还好不是发烧了,应该是酒喝多了,没发出来。   于是起床去厕所接了盘水,拧了湿毛巾给他全身上下都擦拭了一遍,再用手背搭在他额头上一探,好像没那么烫了,心放下了不少。   正准备上床睡觉呢,耳边传来杨一山的梦话,“……出息啊,真出息……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好孩子……”   边说还边嘿嘿笑,这大半夜地还有点吓人呢。   葛红花一听就知道这还是想着小女儿调动工作的事情,拍了拍他的背, “现在是知道女儿好了吧,不仅孝敬你,还让你长脸。当初要不是我坚持着,这么好的女儿早就没了。”   这里边还有一段往事,当年她怀上第五个孩子时,本来不想要的,家里都有四个孩子,儿女齐全,她不缺了,回家后跟杨一山商量这事怎么办。   杨一山考虑了一个晚上,隔天早上对她说:“红花,咱把孩子流了吧,家里负担太重了,养不起。”   结果听他这么一说,葛红花改主意,她不流了,其实家里抚养五个孩子也是过得去的,就是日子会紧巴巴一些。杨一山是怕有了这个孩子后,就不能补贴老家了。   凭什么啊,不要自家孩子,拿着钱补贴别人家的崽。   他说不要,她就是要生下来,争这口气,那钱与其给别人,还不如用在自家孩子身上。杨一山好说歹说,她都没改主意,后来杨晓卉就出生了,家里的父母对她的感情也挺复杂的,这就是为了斗气出生的一倒霉孩子。   杨晓卉在家里休息了一天,隔天去市歌剧团找叶秀秀了,她们都有一个多月没见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怪想地慌,顺便把从羊城带的礼物给她。   按着梅丽给的地址,不知道怎么走询问路人,杨晓卉好不容易找到了歌剧团在的地,一个门面看着一点也没有文化气息的老旧三层楼房。   就这样的破旧单位,门口还有一个传达室,里面坐着一位打瞌睡的老爷子,看年纪差不多有七十了吧。   杨晓卉走上前去,敲敲玻璃,人没醒,要么睡迷糊了,要么这老爷子有耳聋。如果就自己这么进去,一是对老爷子工作的不负责任,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做着这份工作,想来家里就不容易,她不能把人家养家糊口的饭碗给打了吧,她一向是个尊老爱幼的好青年。   二是她进去了,又不知道叶秀秀在哪里,怎么找啊,总不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吧,怪累人的。   又加重力道得敲了敲,老爷子睁开松弛的眼皮,往外一瞅,阳光洒在来人的身上,金灿灿的。得,他老花眼了,根本没看清楚。   瓮声瓮气地问:“你是哪位啊,是来找谁啊?”一点也不客气。   杨晓卉倒也没计较老爷子态度不好,人家是长辈,笑眯眯地说:“老爷字,我是来找人,找从机械厂调过来的叶秀秀,您知道吗?”   老爷子当然知道啊,招进来这么多丫头,就数这丫头最活泛,整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比麻雀还让人脑子疼。   “你等着,我进去给你叫去。”老爷子说完,背着手就进去了。   他们剧团穷,传达室里没电话,都要人工叫,其实这时候大部分单位都穷,也都没有电话,老爷子是看个别单位有电话眼热,你说他这么大年纪了,一有人找,还要一趟趟叫,累的慌啊。   杨晓卉站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就听到从楼房里传来高跟鞋的踢踏声,没多久,叶秀秀就出现在她眼前了,穿着白色带小碎花的连衣裙,脚上还穿着黑色高跟鞋,不用说,是梅丽那边给弄的,现在这高跟鞋少见的很。   虽然穿着打扮有了明显的变化,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只是更加洋气漂亮了。   叶秀秀见了她,又叫又跳,也难为她了,穿着四寸高的高跟鞋还能这么灵活。   “晓卉,你什么时候从羊城回来了?”自从离开机械厂后,叶秀秀的消息链就断了,她不知道杨晓卉回来都一个月了。   杨晓卉抿嘴一笑,很是斯文的模样,“早回来一个月了,之前一直在忙,梅姐来找我了,才知道你调动工作了,都不来跟我说一声。”说着,脸上带着点小生气。   叶秀秀多会看脸色啊,挽着她的手,就说:“好晓卉,我这不是忙吗,刚进剧团的时候,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基础,就我一点基础都也没有,看着人家唱歌跳舞样样都会,我这不是要抓紧学啊。来了快一个月了,可一天都没有休息,要不是今天你来看我,我还要继续联系呢。说说,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我请了半天假,时间够够的。”说的是豪气冲天的。   “哟,你什么时候这么阔气了?还我想去哪里你都带我去,那我想上天呢。”杨晓卉见她洋洋得意,忍不住讥讽一句。   叶秀秀挥挥拳头,咧嘴笑,“那我随时随地送你去。”   还威胁上了,这丫头不好惹。   这时,叶秀秀听到楼房里传来的脚步声,拉起杨晓卉撒开腿就跑,一直跑出离剧团三条街了,这才停下。   杨晓卉跑地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问她,“你刚才是怎么了,难道后面有鬼追你吗?”   “比鬼更可怕,要不快点跑,被我们团长逮住了,又要被他念叨了,我请假的事情就跟老师说了一下,他还不知道呢。平时就喜欢盯着我一个人,总说我站没站像,坐没坐样,唠唠叨叨,比我妈都会念叨,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叶秀秀哭丧着脸说。   杨晓卉心里有了个猜测,“传达室里的那个老爷子不会就是你们团长吧?”   叶秀秀点点头。   杨晓卉有点吃惊,这么大年纪了还奋战在工作上,精神值得佩服啊,“他差不多都七十了吧?”   “哪里啊,团长刚六十,他啊,这都是操心操的,老得快。”叶秀秀现在还是融入新环境,没交上好朋友,有些事情对家里人不好说,对着杨晓卉把自己心里的苦闷都说一了一通。   例如她学地慢,教她的老师总说她,还说她不勤奋联系,天地良心,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边,归根究底是她没有基础,学得没有那些同事好。   至于堂堂团长为什么守着传达室,叶秀秀也说了。   上边是给歌剧团平反了,可现在文艺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展,市里的财政拨款都紧着重要单位发,歌剧团是边缘单位,拨款不及时也不多。团里的经费紧巴巴的,没法再请个人坐传达室,可没人看着不行啊,歌剧院招了一水的漂亮小姑娘,那些小青年们隔三差五地爬窗户,吓地小姑娘哇哇叫。   那些家长是信任他,才把自己孩子交到他手上,不能不负责任啊。团长只能自己在没工作的时候坐在传达室里看着,这些个小青年才暂时消停了。   杨晓卉缓过气来,看着她脚上的高跟鞋,说:“穿着这个跑这么远,脚不疼吗?”   叶秀秀伸出脚,给她看鞋子,“好不好看,团里好多小姑娘都穿这个,我也不能格格不入,就托了表姐给我带的。”   又撅起嘴说:“刚开始穿的时候,脚上磨出了好多水泡,一穿这鞋就疼,我妈都藏起来不让我穿了,说太受罪了。我看其他人穿着都没这问题,不服气继续穿,穿着穿着就不疼了,现在我穿着高跟鞋还能跑呢,比你跑的还快。”   “是啊,比我跑的还快,真能耐了你。”杨晓卉翻了个白眼,她以前也是穿高跟鞋跑步的主,这不是很久没穿了大概退化了,反正现在也没流行穿这个,她这样穿白胶鞋的普遍着呢。   俩人在路上边走边说话,杨晓卉把带来的丝巾递给叶秀秀,颜色艳丽,是她最喜欢的。   叶秀秀收了礼物,看差不多也是午饭的时间点了,拉着杨晓卉去国营饭店吃饭。杨晓卉想想回家也是一个人,就没拒绝她的好意。 第45章   两天的休整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早上,杨晓卉背着从空间里翻出的白色帆布包, 上身白衬衫,下身一袭黑色长裙,长度到小腿肚那里,脚上穿着白胶鞋, 整个人清爽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会下意思地回头再看她一眼, 实在是太显眼了,明明穿着打扮也不是很出挑, 可在人群里第一眼就会注意到她。   杨晓卉也习惯了,被人围观,脸不红, 心不跳地走进办公楼, 摆脱车间那种辛苦又枯燥的工作了, 不用每天下班都灰头土脸的, 再漂亮的脸蛋在那种情况下久了,也会染上风霜的, 还好她及时抓住机会,跨越了阶层。   她一个新人, 初来匝道的, 又是新成立的科室,当然要找熟悉的人了指点门路了, 直接去了四楼找小周。   小周最为厂长秘书, 吴锦生又是一个工作狂, 所以他上班一向比别人早,替吴锦生整理好文件,看看手表估摸着差不多了,杨晓卉也该来找他了。   见杯子里没水了,刚起身正准备倒水,就看见杨晓卉进来了。   “小杨,气色不错啊,看来这两天休息的不错。”小周倒了水,打趣她。   杨晓卉摸着脸颊,挺不要脸地说:“周秘书,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年轻就是资本,正因为我年轻,所以恢复快啊。”   这段时间,杨晓卉经常跟小周一起工作,俩人混久了,她颇有点没大没小的,小周大度不计较,杨晓卉就越发得寸进尺了。   说完,她还凑近看小周,“哎呦,周秘书,你没发现脸上的黑眼圈和眼角的皱纹吗,有点严重哦,你可要好好休息。”   杨晓卉还伸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小周听了她的话,觉得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下意思地摸摸脸,自己也没多大啊,就比她大个7岁而已,正年轻着呢,都是因为跟着厂长忙上忙下,一天都没休息,最近照镜子都发现憔悴了好多。   他还没娶媳妇呢,老得太快,人家姑娘要嫌隙的啊。   心灵颇为受伤的小周还是负责任地带着杨晓卉去她的科室,那是三楼靠右边角落的一个杂物间,前几天小周带着两个办事员抽时间整理了一下。   这个杂物间面积不小,面对面摆放着两个办公桌和两张椅子,墙边还立着一个文件柜,有些空空荡荡的。   不过杨晓卉看着这样的环境很满意,“周秘书,谢谢你带我过来,我看你也挺忙的,你先去忙吧。”   “好,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可以到四楼找我,一般情况下,我都在那里。”   小周也没客套,说完话就走了,他确实挺忙了,本来这些事都不用他出面,只不过看这个小姑娘顺眼,就一手包办了,反正也没花什么时间。   杨晓卉托着腮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上午,一丁点的事情也没有。   厂里主要生产的还是五金配件,暂时还用不到设计科,除非那批折叠镜子美国那边销量不错,设计科才有用武之地,现在只是挂个虚名而已。她的工作明面上是设计科的科员,实际上其他科室哪里忙就去哪里帮忙,就像救火员。   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也没人来拉壮丁,杨晓卉就主动出击,向同层楼的宣传科走过去,到了门口,还没等她敲门呢,有眼尖的办事员看到她了,直接当着面就把门给关上了。   杨晓卉摸摸差点被砸到的鼻子,知道自己被排挤了。   既然她这么不受欢迎,也就不自讨没趣了,直接回了设计科,她宁愿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也不想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杨晓卉算是想明白了,那些领导们心里还是不满吴锦生一意孤行设立了设计科,对上级领导不满他们不能发泄出来,那就只能拿她这个没背景的小人物撒气呗,结果就合起伙来排挤她。   这样下去不行,以后他们真的拿这件事情做文章,说她在设计科里整天无所事事,那就是打吴锦生的脸了,打了他的脸,她能好过吗?   吃过午饭,杨晓卉也不回技术科了,直奔四楼。   小周放下笔,揉揉发酸的眼睛,刚睁开眼,看见杨晓卉又来了,不禁失笑,“哟,小杨,这么快就找上来了,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杨晓卉低垂着眼眸,说:“周秘书,我能过来帮你吗?”   “好端端地怎么说这话,有人欺负你了?”估计是有人见她年纪小就欺负她了,小周想。   杨晓卉低着头,绞着手指,沉默了片刻,说:“反正我也没事情,就过来帮帮你,不是很好吗?”   好,当然好了,忙得都快飞的小周做梦都想有人来分担负担,可不是像杨晓卉这样被排挤过来的,他在厂里工作也有两年多了,一看她这样,哪里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杨晓卉还是吴锦生安排进办公楼的,排挤她这不是在明晃晃的表示他们的不满嘛。估计是看觉着摸准了吴锦生的脾气了,狐狸尾巴也藏不住,露出来了。   小周的心思转了好几道,抬头起对杨晓卉说道:“我求之不得呢,正好我也忙不过来,小杨,你字写地还行吧。”   杨晓卉连忙点头,小的时候练了多少字帖啊,虽然进入青春期后就荒废了,有这基础还是比一般人写地好。   “拿着这份资料,下班前能誊写出来交给我。”   杨晓卉看着手里一大叠的文稿,欲哭无泪,这么多下班前她能写的完吗,还不如呆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呢。   从这天起,杨晓卉上班直接到四楼报到,跟在小周后面,整理资料啊,誊写文稿等等的杂事。有一次小周发现她能把呆板复杂的数据转化成简单明了的图形,那份经她手的报告总结还得到吴锦生的表扬,从那之后,数据整理的事情也归她了。   小周看到她苦哈哈地做事,笑眯眯地说: “小杨啊,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就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了,就像多了一个小助理,提前享受到领导的待遇了。”   苦逼的小助理埋头苦干,赶着月底总结,她就想不明白了,怎么每天都有写不完的文稿啊。   这天,杨晓卉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就看到下面一群群身着藏青色工服的工人正朝这边来,今天是发薪日,他们都是来财务科领工资的。   至于杨晓卉自己的工资早就领了,放在抽屉里呢,这就是坐办公室的好处,发工资都早一些。   当天回了家,杨建国跟往常一样,把自己领的工资原封不动地交给葛红花,他连装工资的信封都没拆过呢。   葛红花拆开信封,把钱数了一遍,没有错,抽出一张大团结要给杨建国零花用。   杨建国伸手把钱按到葛红花手掌里,笑着说:“妈,工资都给你。”   他现在的小生意做地风生水起,真的不缺这点钱。搁在以前他还真挺看重这工资,随着钱越赚越多,这点钱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杨建国有想过离开机械厂自己单干,可是材料是个大问题,没有稳定的渠道前还要窝在机械厂呢。   杨建国交过工资了,接着就是杨晓卉了,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信封,从里面抽出十元钱递给葛红花,“妈,这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   哎呦喂,听听,都说交生活费了,那就是不打算把工资全交了。   上个月,葛红花还拿着小女儿的转正工资在那边安排该怎么使用,毕竟多了十五元钱,家里多少能宽裕一些,没想到这钱就只能拿一个月,这个月就没了,只有十元,能干什么啊。   葛红花心里不得劲,皱着眉,板着脸,刚想和杨晓卉好好说道一下,想说她不能这么没良心,挣工资只顾自己享受,不顾家里死活,谁家姑娘不是这样过来的,从挣工资起就补贴家里,这是应该应分的。   在一旁的杨一山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建设他妈,晓卉以后就交十元生活费。她在办公楼上班,那边人情往来多,多带点钱方便。”   一家之主都发话了,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杨晓卉每月只要交十元钱,剩余的二十五元归她自己了,蚊子肉少点也是肉,何况这些钱来得多不易啊,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手指都长茧子了。   深感赚钱艰难的杨晓卉找杨建国商量,想以技术入股他的小本买卖,其实挺不要脸的,可谁让杨建国是她哥呢,当然同意啊,他想着这本来就是自家小妹给的生意,她愿意入股就入呗,左右都不缺了她这份。   有杨晓卉的新潮设计如虎添翼,发夹生意更是被梅丽一口气扩展到了外省,搭着这股风,他们一个个赚地是盆满钵满的。 第46章   杨晓卉把这月剩余的工资放在办公桌上, 趴在桌子上看了一遍,又再看一遍, 还是那三张一元纸币,没有变多,离发工资还不到半个月,她就已经穷的只剩三元钱了。   平时吃住在家里, 日常花销都是用以前剩余的存款, 照理说应该还能攒下钱的,怎么就入不敷出呢。   原因是随份子钱, 对,份子钱。   真被杨一山说中了,办公楼这边的人情交际真的多。   今天这个科室谁谁结婚, 随份子, 明天那个科室科长孩子结婚, 也要随份子, 大家看职位大小,随多少份子。   她才来了半个月, 几乎隔两三天就听到有人来收份子钱,办事员发出的哀嚎声, 每个人都在抱怨, 可没谁真不交。处于这个环境了,要就适应里面的规则, 要不然在这里寸步难行。   一开始因为杨晓卉被其他人给默默排挤了, 没人会特意到设计科来找她随份子, 她当时还乐得清静又省钱。   直到董明月不知道哪里抽了风,在一次有人满办公楼收份子钱时,开口说:“小杨交了吗?”   那收的人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董主任口中的小杨就是那个坐冷板凳的杨晓卉,说:“没有。”这不是半公开默认的事情嘛,人情往来都避开点她。   “哦。”董明月听了也没再说什么,等那人收起了要离开时,又叫住了他,“那我帮小杨先把钱先垫了。”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三元钱给他,董明月是想帮她先化开这层隐形的隔阂,以后有来有往,跟其它人的关系自然会好起来。她是好意,却坑了杨晓卉一把。   那人接过钱,捏在手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神情很纠结。   董明月给了钱后就去倒水了,没想到倒完水那人还站在门口傻站着,于是讥讽道:“哟,我这钱烫手吗,怎么还不收起来啊。”   这时旁边的办事员挂着笑,站起来对她说:“董主任,他刚才跑上跑下,有点发晕呢,站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马上就走。”说完就推着那人出去了。   出了办公室,办事员把他扯到一边说:“哎,还没想明白呢。”要不是看他以前还帮过自己的忙,他才不想管这破事呢,上边领导们较劲,底下小兵遭殃。   他点点头,不是说避开杨晓卉,现在还收了董主任给她垫的钱,这怎么交代啊。   办事员露出狡黠的笑,“她的份子钱跟上边领导斗法有关系吗?嘿,你再想想吧。”   那人还真站着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份子钱该收收,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没有哪种说法是收了份子钱就要和和气气的啊。   从这天开始,谁谁一有喜事,收份子钱的人不会再避开设计科了,每个都带着笑脸来的,带着笑脸走,留下苦着脸的杨晓卉。   你说说,就有这样不要脸的人,都人照样排挤,份子钱照样收,脸可真大,杨晓卉冷笑着。   下午,她正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帮小周赶稿子,突然,鼻子闻道一股刺鼻的味道,抬头一看,一头卷毛的董明月站在她面前,正冲着她笑呢。   看着她犹如狮子狗的发型,杨晓卉想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州出现了一股烫卷发的风潮,从政府单位到国营厂,再到普通的家庭妇女,路上看见的女性,十个中有八个那是烫了卷发的。   连葛红花和金爱莲都烫了卷发,葛红花就和董明月一样是个狮子狗发型,葛红花还好,年纪大了压得住这发型。金爱莲胜在脸型好,还算是比较适合卷发的,烫了看着还挺俏皮的。少数人的成功并不能代表大众,大部分人并不适合,比如眼前的董明月。   她原来是一头披肩的中长发,打理地很好,很有气质。乍一下剪短烫了卷发,还真的不习惯,特别像狮子狗,人还硬生生地老了好几岁呢,不过她本人应该不觉得。   杨晓卉摇摇头,没想到一向走在潮流尖端的董明月都中招了,可见流行的可怕。   “董主任,你这是来视察工作吗?”   董明月伸手撩了一下卷发,笑着说:“我是来看小杨你的,有段时间没见了,怪想的。”   哎呦,杨晓卉纳闷了,她和董明月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交情了,听得她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虽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礼貌还是要有的,杨晓卉放下笔给她倒了水,说:“董主任,别嫌弃啊,我这里没有茶招待你,只能请你喝水了。”   董明月接过水,抿了一口,摆摆手,“水就够了,我也不是那种娇气的人啊。”   这话说的也不亏心,董明月那还算娇气,那叫什么,吃苦耐劳,笑死了人好嘛。这些话杨晓卉也只能心里腹议,面上还要带着笑,毕竟她只是一个小科员,人家可是办公室主任,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小杨,我最近工作也忙,没有时间来关心关心你,你现在工作还算顺利吗?”   顺不顺利,以董明月在厂里的能耐能不知道吗,明知故问。   “顺利啊,一有不懂的事情就去找周秘书,他都会耐心地帮助我,对亏了他。”一开始确实是小周帮她,现在是她在帮小周的忙了,但是这些事事情就不需要跟董明月说了。   董明月放下杯子,说:“哦,这样啊。小杨,你以后有为难的事情也可以来找我,周秘书他大部分时间比较忙,老是打搅他工作也不好。”   这话说的,打搅小周工作不好,那打搅你的工作就好嘛,杨晓卉眼睛转了转,还是没弄明白董明月的来意,只能点着头。   其实董明月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对着杨晓卉释放一种善意,在她举步维艰的时候,趁机交好于她,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啊。   她觉得杨晓卉不会局限于此,她现在只是龙困浅滩,迟早会一飞冲天,也许是因为她亲眼看着她和外商谈笑风生,就签下了合同,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   董明月没有停留很久,她还有工作要忙了,见她要走了,杨晓卉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董主任,这是上次你帮我垫付的钱,之前工作太多忙晕了。”杨晓卉壮士断腕帮悲壮得把最后三元递给她。   董明月也不推拒,接过钱就走了,杨晓卉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一个月工资全糟蹋完了,一分钱都没用到自己身上啊。   钱没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还有杨建国那边的分红呢,比起工资,那边才是大头。   周末这天,杨晓卉吃完午饭就出门了,她和叶秀秀约好了今天要一起逛街。到了约定的好的地点,等了小半个小时,叶秀秀才姗姗来迟。   见她的脸色不快,叶秀秀装可怜,“晓卉,你生气了吗?本来我不会迟到的,是老师留下我练习了一小会,所以才迟到的。”她脸上还挂着汗珠,看得出来时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当然会不高兴,杨晓卉一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而且现在天还挺热的,她在马路上等了这么久,人都快中暑了。   可她打量了叶秀秀一下,身上脸上都带着汗,只能叹口气,“算了,我们去哪里啊?”说着,还拿出手帕给她。   叶秀秀一手拿着手帕擦汗,一手挽着她的手,笑嘻嘻地说:“我们去烫头发。”   杨晓卉连忙抽回手,“我不去烫发,我这样挺好看的。”   她这样清清爽爽的长直发,可比一马路上的卷毛好看多了,为了保持这发发花了她多少时间和精力,她可不能自毁长城。   整天对着一办公楼的卷毛眼睛发晕,想说看看清爽的小姑娘洗洗眼睛,结果这小姑娘也要加入卷毛的行列了,这流行的风威力真是大啊。   最后还是没拗过叶秀秀,被她死活给拉到国营理发店去了,是叶秀秀烫发,她陪着。   理发店等着烫头发的人很多,从年纪小到叶秀秀这样年纪的,大到五六十的老太太都等在椅子上等,冷凝水的气味在鼻尖挥之不去。   杨晓卉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拉拉她的短袖子,小声说:“秀秀,要不下次再来烫头吧,人太多了,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   叶秀秀拍拍她的手,说:“没事,我等的住。”   听了这话,杨晓卉遭受一万点暴击,大姐,问题是她等不住啊,怎么不想想她啊。   说完这话,叶秀秀后知后觉也觉得说的不妥当,眨巴着眼睛说:“晓卉,好晓卉,你会陪我一起等的吧,是不是呀。哎呦,我很可怜的,一个月只能休息两个半天,如果今天不烫头发,就要等下个月了,团里其他女孩子都烫头发,就我一人没烫,多不合群啊……”念念叨叨,把原因都说了。   其实就是装可怜呗,好像她不会一样,杨晓卉翻了一个白眼,靠在她的肩膀上说:“秀秀哎,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现在也就是表面看着光鲜,实际上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穷精穷精的。”说完还悠悠地叹口气。   “你钱都花到哪里了?你一个月可是有三十五元钱啊。”她也不装可怜了。   杨晓卉一脸悲愤, “都随份子了,隔三差五的有人结婚生孩子等等之类的,我现在兜比脸还干净。最让人难过的是,我要收回这些份子钱不知道何年何月。”   “哎。”叶秀秀跟着她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别这样想,你要这样想,总有一天会收回这些份子钱,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哪里有好啊,不就是一个意思吗。”杨晓卉反驳。   叶秀秀呲牙咧嘴,挥舞了下拳头,她立马就安静如鸡不吭声了,就怕人家误伤了她,毕竟叶秀秀的力气还是很大的。   静默了没几分钟,俩人又没忍住开始就着份子钱该不该收展开讨论,又发散到其他话题,直到理发师傅叫叶秀秀了,她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讨论。   从国营理发店出来,天都擦黑了,叶秀秀美滋滋地摸着蓬松的卷发,在杨晓卉面前显摆,“好不好看啊。”   “不,好看。”刚想说实话,就被她锐利的视线一扫,杨晓卉昧着良心夸奖,看着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心里则在腹议明明就跟狮子狗一样的卷毛,辣眼睛,哪里好看了。 第47章   机械厂的领导们都在翘首期盼美国那边的消息, 连吴锦生也是,毕竟这笔生意如果能长久的做下去, 对机械厂的未来是有益无害,或许还能搭上这阵风,机械厂可以焕发第二春。   一天一周一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领导们唉声叹气, 想着这是一刀切的买卖了,内心普遍失落着, 创汇美梦就此破碎了,机械厂的前景又黯淡无光了。   这时又有人提起把四五两个车间封存的设备重新启动,生产镜子往国内销售啊, 之前那批瑕疵品供不应求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到现在还有人来问有没有存货呢。   当时封存设备是为了美国那边如果继续订货, 可以很快投入生产, 反正机械厂不是很忙,少两个车间的设备还应付的过去, 至于多余的工人暂时分散到其他车间上班。   没想到这成了现成的理由啊,美国那边都不要了, 干嘛不生产了在国内卖啊, 这个想法不止在一个人的脑海里闪过。   在厂例行会议上,财务科王科长汇报完财务现状, 扫视了一圈会议上心思各异的同事, 说, “厂长,那批瑕疵镜子共计589个,一个售价2.5元,总共收入应该是1472.5元,抹去零头,实际收入1470元。在这里我仅代表个人提出意见,这种产品可以继续投入生产。”   会议上的其他科长们倒抽一口冷气,接着纷纷交头接耳,他们都知道那批瑕疵镜子收益很不错,要不然那段时间王科长怎么走路都带风呢,现在直观的这么一听,真的觉得这种产品是暴利啊。   机械厂生产的五金配件可都是按斤称,售价都比不上按个卖的镜子哩,更不要说里面的利润了。   众科长心思浮动,宁科长就开腔说:“厂长,我同意王科长的话,我们可以继续生产这个产品啊,既不耽误五金配件的生产,还能得到丰厚的利润,岂不是两全其美。”   人事科的科长也发表了意见,“我同意他们俩人的意见,生产产品赚取利润。但我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产品卖的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还不是拿死工资。可厂里有钱了就不一样,咱们就能盖家属楼啊,现在的家属楼建成都多久了,早就应该盖新的了。而且每年结婚的职工那么多,他们都等着分房,还有一些住房条件相当拥挤的老职工也等着,我这边压着不少申请资料呢。如果厂里有钱了,新建家属楼,可以减轻人事科不少压力。”   是啊,厂里最得罪人的就是人事科了,什么惩罚机制都是由他们制定,职工才不管是上边要求人事科出台制度,把账都算在他们头上。   还有房子是国人人生中的头等大事,现在大部分职工住房条件普遍都不好,住房是职工的首要解决问题,一家子五六口人住在一间十来平方的房子了,咳嗽一声全家都知道。   在做的领导们住房还算宽敞,可是子女大了不是要结婚生子,这一大家子住的就挤了,领导们普遍反映住房拥挤,可他们比下边的职工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人事科长的话说的他们赞同地点头,赵科长也按耐不住了,说:“厂长,我们抓紧开始生产吧,耽误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钱啊。”   他是业务科的科长,对商机会比其他同事要更加敏感。   吴锦生听了他们的发言,搓了搓手,如果在广交会没有签订那份合同,他现在也不纠结了,可这不是签了合同了嘛,注明一年内不得生产同类产品在市面上销售,这是菲利普耍的一个小心眼,商人最清楚了独家商品垄断才是最赚钱的,虽然暂时预料不到前景,他还是加上了这个对自己有利的条款。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没有签合同,这个折叠镜子上没有带着洋标签,也许根本就无人问津呢。   “当初我们和外商签订了合同,上面的条款注明了一年时间不得生产在市面上售卖,这是带着法律约束的,我们想把机械厂做大做强,该遵守的原则还是要遵守的,而且时间不过是一年,我们再重新生产时间上还来的及。”   多亏现在是七十年代末,要是再过几年,一看市面有哪种商品销售好,其他厂早就一窝蜂仿制山寨了,只能说还没有经过市场经济洗礼的人都比较单纯天真。   他话说完,任凭下边的属下说地天花乱坠,也不为所动,后来更是借着去省城开会,远远地躲开了一阵,想着回来时,他们也差不多死心了。   而这个时候的美国,菲利普正在听他手下三家规模比较大的超市经理在汇报日常工作,其中一位超市经理把这段期间商品销售情况简单的汇报了一下,具体的他就不浪费口水了,报表已经上交了,老板自己看就行了,他就是这么傲娇。   在快结束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对菲利普一板一眼地说:“老板,你之前从中国进口的那种小镜子快卖断货了,我建议你再采购一批。”   “什么?”菲利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约翰你再重复一遍,我刚才有些走神了,没听错。”   约翰摊开手,耸耸肩,“老板,我的工作不是当复读机重复,你花钱请我来上班也不是为了这个功能的。我只汇报一次,你没听清楚,那我很抱歉,超市里面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处理,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话,约翰出去很利落把门带上了。   剩余的两位超市经理面面相窥,内心非常佩服牛气哄哄的约翰,可他们没有人家有本事啊,一个人把超市打理地井井有条,每年的营业额还能稳步增长中,所以才能在老板面前有底气。   这两位夹着尾巴,菲利普问什么,人家就老实得回答,跟约翰作风完全不同,要是都跟约翰一样,菲利普也会觉得很头痛,虽然能力是高,气老板的本事也很高啊。   等他们出去了,菲利普坐在椅子上,还跟在梦里一样。   这批从遥远的中国进口的小镜子都快成他的心病,他最大的笑话了。   菲利普现在还记得上个星期,约翰跑到他办公室叫嚣,“老板,你什么时候能把这批垃圾清理出超市啊,它们占着最好的货架之一,可实际销售非常的配不上那个货架。还不如趁早清理了,空出货架给别的商品。”   对约翰来说不能产生利润的商品都是垃圾,没有资格出现在超市里面。要不是他这种苛刻的态度,那家超市也不会被他经营的那么好,现在还能容忍完全看在他是老板的面子上。   菲利普拿出手帕,冷静地擦掉约翰喷出的口水,说:“约翰,再等一个星期看看吧,之前一个月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个星期了……”   菲利普好说歹说让约翰同意再放一个星期,然后十家超市全部撤柜处理。其实他那个时候只是苟延残喘,也没想过用这一个星期打个翻身仗,已经完全失去信心了,多放一个星期是为了不在芭芭拉面前认输。   一个月前,收到货时,他信心满满地把十个超市都铺了,给予厚望的还是最大的三家超市,他亲自去看着理货员把折叠镜子摆好,还美滋滋的畅想着后面的火爆销售。   回到家,还跟妻子芭芭拉吹牛,“……芭芭拉,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件商品一定会大卖的,你说是不是?”   芭芭拉拿着他给的折叠镜子在手里翻看,确实制作地很精致漂亮,镜子壳上还有东方风韵的花卉图案,都不像化妆镜了,更像是工艺品。   但她却不看好它的市场前景,市场定位不清晰,这种商品放在超市里售卖注定不会大火,去超市的都是一般家庭主妇,很少有父母舍得花十美元给孩子买件昂贵的玩具,他们更在乎什么商品今天降价了或者有没有赠品的信息。   不过芭芭拉也没有打击正在兴头上的菲利普,大不了到时候真的销售不好,她就以珠宝店的名义买下这批货,当做赠品回馈老顾客,相信会有很多顾客会喜欢,谁让自己就喜欢这个有时候傻乎乎的大个子呢。   想是这么想的,芭芭拉还是给菲利普提前打了一只预防针,“菲利普,你确信一定会大卖?如果最后售卖情况不理想呢?”   那是的菲利普还沉浸在自己慧眼识珠,从那么多的商品里面发现这颗明珠,沾沾自喜呢,就说:“芭芭拉,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怎么会看不准市场呢,这可是市场上很少见的商品啊,一定会大卖的。”   说完,还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把芭芭拉气的抽回自己的手,径自上楼去了,跟骄傲自大的男人说不通话,自己好心提醒,还不当回事情,等他撞个头破血流就知道了。   菲利普也并不是没听进去,他后来就一直有在关注折叠镜子的销量,可惜销量很不尽如人意,每天都零星的卖出几个,他也只能在一边着急上火,还不能让芭芭拉知道,怕她会笑话自己,好委屈啊。 第48章   最先关注折叠镜子的都是些上幼儿园或者上小学的小女孩, 她们这个年纪,最喜欢妈妈的漂亮首饰和那些品种纷多的化妆品, 不少小女孩还会偷偷穿妈妈的衣服,拿她的化妆品给自己化妆。   露比是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学生,平时最喜欢和自己的妈妈一起逛超市了,今天她又跟着妈妈到家附近不远的超市来采购日常用品。   下了车, 茱莉亚牵着露比走进超市, 找到手推车后,利索的把女儿放进手推车里, 一边看手里的便签,一边推着手推车四处在找需要购买的商品。   突然的,露比就大叫了起来, “妈妈, 妈妈, 放我下来!”   茱莉亚一开始没有理会她, 继续推着手推车朝自己要购买的商品走去,就在这时, 露比忽然一个翻身就想自己从手推车上爬下去。   茱莉亚急忙上前一步,托住女儿的小身体, 让她没有从车里翻出去, 然后弯下腰,一脸又惊又怕, 厉声问她:“露比, 你这是想做什么?妈妈不是跟你说过, 坐在手推车里面,一定要等妈妈抱你下来,不能自己爬下来的……”   刚才那一瞬间她都要吓出心脏病来了,茱莉亚还记忆犹新呢,去年报纸上就报到有一个小男孩自己从手推车上下来,结果被手推车反手砸在身上。当时报纸出了好几天的相关事故,劝告家长对于儿童的安全问题引起重视。   茱莉亚还教育了露比好几天哪些行为是危险的,不要做,今天看到女儿这么鲁莽,觉得自己的苦心都白费了。   露比抬头看了一眼生气的妈妈,低着对着手指,带着哭腔说:“我……跟妈妈说了……放我下来,你不理我……”   小女孩越说越伤心,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茱莉亚又气又笑,明明是自己做错事了,还委屈上了。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叹了口气,摸着露比毛茸茸的头,道歉,“是妈妈不对,没有听到露比的话,妈妈跟你道歉,都是大孩子了,你看那边的小妹妹在看着你呢,她在看姐姐怎么在哭啊。”   露比擦着眼泪,顺着妈妈指地方向一看,真有个两三岁的扎着小辫子的小小女孩抱着个年轻女人的腿,歪着头吃着手指,在看自己呢,   作为大孩子了,最起码比这个小妹妹大,露比也是有自尊心的,接过妈妈递来的纸巾,把自己的脸擦地红红的,一边哽咽地打嗝,一边转地若无其事。   一边看着的茱莉亚捂着嘴,忍住不发出笑声,要不然这个不知道在哪里学地这么爱面子的女儿要发飙的啊。   等母女俩离那个小小女孩远点了,露比拉了拉茱莉亚的裙摆。   茱莉亚停下来了,不解地问她:“露比,怎么不走了?妈妈给你买最喜欢的巧克力呢。”   “妈妈,我不要巧克力,我想要那个。”露比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伸出小手指着右边不远处的一个货架。   茱莉亚有轻微近视,眯着眼睛,模糊地看着好像是镜子,看着扬起笑脸的女儿,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脸蛋,就带她过去了。心里还想着不是很贵的话,就满足一下女儿的心愿呗,谁让自家女儿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女孩,谁能忍心拒绝她呢。   一看到价格,茱莉亚当着孩子的面差点骂粗口,无良奸商!一个小镜子居然敢卖十美元,想赚钱想疯了吧。   她们家夫妻两个工作算过的去,给孩子买个十美元的镜子,心里都要犹豫很久,毕竟这不是生活必需品,买回家就是个玩具,哄孩子玩的。   露比看着面前的镜子,视线一刻都移不开,小心地拿起一个打开,里面的镜子里映出一个黄色卷发的可爱小女孩,她对着镜子笑,镜子里的小女孩做着一样的动作。   她越看越喜欢,抬起头祈求地看着茱莉亚,“妈妈,给我买一个吧,今年我不要生日礼物了,这个就当生日礼物了,好不好?”   这样湿漉漉的小动物般的眼睛,谁能抵挡的住,茱莉亚脸色变化了一下,咬咬牙给女儿买了折叠镜子。   这是比较宠爱孩子的家长做法,还有比较凶残的家长,自己家的孩子为了买折叠镜子,在超市地上摸爬滚打,家长照样无动于衷,买完商品后,就托着孩子就跟托死狗一样拖走了,毕竟谁家的钱都不是风挂来的。   更多的家长比较爱惜面子,如果自家熊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迫于面子也只能咬牙给熊孩子买了,至于回家熊孩子是被体罚,还是口头教育,外人也不得而知。   因为这些小女孩们的努力,折叠镜子的销量不至于扑街,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们没有经济来源,想要什么都需要依靠父母。   别看孩子小,她们也是有自己的小团体的,会在一起攀比着各种东西,比如父母职业,长相,家庭背景等等,就像一个浓缩的小社会,比大人少一些阴暗肮脏,多一些孩子特有的天真狡黠。   最近这种折叠镜子就在纽约附近的幼儿园,小学中流行起来,越来越多的小女孩人手一个,其他没有的小伙伴回家就缠着家里的父母闹着要买,家长被闹休息时间都不得安宁,纷纷花钱买清静,也是这一片的家庭经济水平都还行。   现在的校园里没有镜子的小女孩连跟别人说话都搭不上去呢,很多追求小女孩的小男孩也不买棒棒糖送人了,直接用攒的全部零花钱给对方买个折叠镜子,就能得到小女孩一个脸颊吻。   就这样跟病毒一样,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发酵着,超市里镜子的销量稳步上升,一直要求撤柜的约翰看到这样的销量,不再跟菲利普提起撤柜这件事了,在他看来,一切销售不错的商品都是有价值的。   直接刺激销售的是,有家长发现这种小女孩玩的小镜子,制作的精美又小巧,完全都可以当做工艺品收藏了,当做礼物送人也很能拿的出手。   开始有大人购买镜子自用或者当做礼物送人了,还有一小撮人是买来收藏的。杨晓卉这批镜子设计了四种不同的花卉图案,颜色各异,每种制作的都很精良,很多人送礼直接四种镜子都都买了。   大人的消费能力比孩子可高得多,折叠镜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纽约风靡起来。   菲利普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本以为没有希望了,还想瞒着芭芭拉自己静悄悄地处理掉,没想到峰回路转,杀出一匹大黑马。他是个商人,赚钱的生意肯定会抓紧不撒手的,这是商人追逐利益的天性。   何况现在只是其中三家超市卖断货,也只是在纽约风靡开来,美国这么大,他全面可以拿到独家代理,然后把镜子批发给全美国的超市啊,这是多大的市场前景啊……   越想越心动,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先下了班回家。两个国家有时差,就算现在打电话,中国那边还是凌晨呢。   吃完晚饭,和芭芭拉心不在焉地说了一下镜子生意的曲折销售,眼睛还时不时地看着手表,把芭芭拉气得“啪”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就气呼呼地换衣服去夜跑了。   菲利普一人被扔在家里,人家也不在乎,就一直盯着手表看,时间一到,他就抓起电话,拨打了越洋电话。   机械厂为了紧跟潮流,也安装了一部电话,并没有安装在厂长办公室里,而是安装在行政办公室里。当初安装的时候,吴锦生就说了:“厂里安装电话是工作需要,要是装在我的办公室里,好些同志就算工作需要,为了不打搅我,大概也是不用的,那装电话的意义何在呢,还不如装在外面,大伙儿使用都方便。”   下面的属下还能说什么,有个这样一心为属下着想的领导,当然纷纷说,厂长平易近人,体恤下属呗。   实际好些个人心里都觉得吴锦生那是在做戏,收买人心呢。   想归想,电话按在外面确实是方便,想要联系别的厂,一个电话过去,就约好了,不用像以前那样,还要让下面的办事员跑一趟,有时候对方不在呢,不是白跑一趟吗。   董明月已经上班有一个小时了,她在行政办公室里一向威严,虽然只是办公室主任,但行政办公室没有专门成立科室,她在里面就是老大。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了,董明月顺手给接了起来,电话就按在她的办公桌上。   “喂,你好。”   “********”话筒里传来一阵叽里咕噜,乱七八糟,反正她一句也没听懂的外国话,对,就是外国话,这声音听着好像还有点耳熟呢。   董明月脑子飞快的转着,突然一个激灵,她想起来了,这是广交会上和厂里签合同的外商菲利普的声音,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外国人,蓝眼睛,黄头发,印象特别深刻。   “喂,你好……你是外商菲利普吧,我这边是永辉机械厂……请问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董明月说话很小心客气,她心里琢磨着应该是为了那批货的事情,都一个多月没消息了,现在突然来电话,也不是到是好事,还是坏事。   另外一边的菲利普沉默地听着,然而一句也没有听懂,“你好,我是菲利普,麻烦叫杨.......小姐过来接电话。”他磕磕绊绊地叫出杨晓卉的姓,名字发音太拗口了,一直叫不出来。   董明月抓着电话一脸懵逼,跟听天书一样,完全听不懂,正着急上火呢,一个转身就看见下面院子里,杨晓卉朝吉普车走过去,电光火石间,就想起来了她懂外语啊,那天还是她跟外商沟通的,怎么就给忘了呢,猪脑子,董明月狠狠拍了自己的脑门两下。 第49章   董明月严肃地珉着唇, 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 排除一眼就觉得速度慢的, 最后锁定了一个看着文弱带眼镜的年轻男人。   她捂着电话筒, 冲着那人喊道:“小张, 你快到下面把小杨叫过来,记住速度要快!”   被董明月点名的小张下意识地站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 就怔住了。   董明月急地直跳脚,要不是怕没有人跟外商沟通着, 那边心生不满会挂电话,她就自已下去叫人了。   她眉头紧锁, 再次重复, “小张, 不要东张西望了, 我让你下去找小杨,就是设计科的那个女同志,一个大男人听不懂人话吗?还不快赶快跑起来!快啊!”   办公室里的科员平时就屈服董明月的淫威之下, 没有人不怕她的,小张看她生气了, 忍不住一阵哆嗦。待听明白指示后,撒起腿就往楼下跑,就跟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 在他心里, 董明月也相当于猛兽了。   看到小张下去找人, 董明月清了清嗓子,用跟刚才截然不同的柔和嗓音,对着电话那头说:“菲利普先生,我这边已经让人叫杨晓卉同志了,麻烦你稍等一下。对了,杨晓卉你还记得她吗,就是在广交会上和你沟通的哪位同志……”   董明月根本不管对面的菲利普是否听懂,自顾自地说着,好像这样对方就不会挂电话一样。   电话另一头的菲利普还真的听懂了三个字,杨晓卉,心想那边的人大概去叫杨晓卉来了。   于是回了一个,“OK。”   然后双方都不说话了,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再说院子里的杨晓卉吧,这些天吴锦生不是带着小周去省城开会了嘛,其实会议也差不多结束了,他怕回厂里又被一群属下给围着要放开镜子生产,索性就在省城多呆几天,顺便和以前的同学故友联络一下感情。   他们俩不回来,杨晓卉就空闲下来了,不用在整天低着头写稿子改文案,小周几乎把自己的一半工作都分给了她,他这样做是想让吴锦生发现自己的长处,就算以后不设计产品了,那也是文秘的好人选。   所以杨晓卉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在吴锦生面前刷存在感,让他千万别忘了自己,要不然以后在厂办公楼就混不下去了。   前几天,闲着无聊的杨晓卉趴在窗户上下面的人来人往,看地还颇为起劲,突然,她看见给刘天立提着瓶酒,晃头晃脑地从外面朝着保卫科的方向走去。   刘天立是给吴锦生开车的司机,杨晓卉见过他几次,平时吴锦生不用车的时候,他就喜欢到保卫科里面的科员吹牛打屁,这也是趁着吴锦生不在,要不然他可没胆子清白白日的就喝酒。   杨晓卉一直看着他走进了保卫科办公室,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隔天中午,杨晓卉提着两瓶酒向传达室走去,经过这几天趴窗户上的观察,她发现刘天立有个习惯,每天吃完饭会到传达室里眯一觉,而她现在就是找他了。   这时候刘天立虽然有睡意,但还是强撑着和人聊天,反正厂长不在,不会随时随地需要他开车接送,可以放心大胆的在上班时间打瞌睡。   “刘师傅。”   耳边传来一道悦耳甜美的声音,刘天立扭头一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呢。   他认得这个小姑娘,人家经常跟着周秘书进出,可是厂长面前的小红人。   “小杨啊,你找我有事?”刘天立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她手里提的酒,哟,这酒牌子可是他最喜欢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样子,一准是有事相求,他的睡意一消而散。   杨晓卉微微一笑,把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当着另外一人,杨晓卉也没避着,本来就没什么需要回避的,直接就把事情说了:“刘师傅,我来是想让你教我开车。”   哟,学开车,好大的口气啊!上下嘴皮子这样一碰,话张口就来。   刘天立双手交叉,似笑非笑地打量一通杨晓卉,就不明白了,一个漂亮白净的小姑娘,好端端地怎么起了心思要学车。   “说说,你为什么要学车啊?”刘天立和另外一人对视一眼,问道。   杨晓卉狡黠一笑,说:“刘师傅,我要是学会了开车,以后厂长再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不是可以和你换班开吗,这样你不用没白天没黑夜地加班啊,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睁着眼睛说瞎话,吴锦生一般情况下很少会坐车,他身为一厂厂长都严以律己了,底下的科长们谁也不敢公车私用,所以大多数情况,刘天立是很清闲的。   这个小杨另有目的啊,刘天立心想。   杨晓卉确实另有目的,她本来就会开车啊,只不过是想在刘天立这里装模作样学一下,被认证她是会开车的就行了,反正车早晚她都会开上的,对,她就是这么有信心。   这个时候司机是一份很吃香的工作,一般人想学都没地学,眼前有个现成的人选,杨晓卉当然不会放弃了。   所以刘天立第一天拒绝了她,她也不沮丧了,第二天照样来,一连来了一个星期,每次还总带点酒或者其他的吃食来,刘天立不收,她也不拿回去。   对着这样一个漂亮小姑娘,谁都硬不起铁石心肠,刘天立不是没说让她不要来了,可她不听,继续来,态度又好,对谁都笑眯眯的,刘天立被她磨的没办法,就松口答应了。   “小杨,明天中午吃完饭,我教你开车。”得,要牺牲一下午睡时间了。   刘天立也是经过一番考虑才同意的,首先杨晓卉是一个小姑娘,就算学会了开车,也不会抢他的饭碗,男女有别,吴锦生不会要一个女同志当司机。   既然没有竞争关系,教了就教吧,都吃了人家那么些东西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就这样,杨晓卉正式开始学车,车当然是厂里的那辆破吉普车了,这辆车是真的破,坐在上边午饭都要颠出来了。   刘天立觉得自己收了一个天才徒弟,还没教几天,人家领悟力非凡,就能自己开车了,这不禁让他想起自己学车的岁月,被师傅敲头踹屁股骂笨蛋是常有的事情,要不是师傅是自家老子的好友,早就不想再教自己了。   瞧瞧自己教出的学生,再想想当初学车的血泪时光,一定是因为教的人不同,才这样不同的结果。   每天中午,杨晓卉开着车在厂院子里转悠时,一群吃完饭的男职工就围在外面艳羡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看人,还是看车呢,这都成为机械厂的一景了。   今天,杨晓卉正要跟着刘天立开车去火车站接吴锦生他们回来,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   “等一等……小杨同志……杨晓卉同志!”   杨晓卉扭头一看,一个瘦弱的戴眼镜男人气喘吁吁地往她这边跑。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杨晓卉下了车,等对方跑到自己面前问道。   小张弯着腰,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下,说:“小杨同志,不是我找你有事,是我们董主任找你有事,有急事,麻烦你现在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董明月找自己有事?杨晓卉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但看小张脸上很着急,转身跟车上的刘天立说:“刘师傅,董主任找我有事,我就不去接厂长和周秘书了。”   刘天立摆摆手,“好,你去吧,我还要赶时间去接厂长他们,就不多说了。”   杨晓卉刚踏进办公室,就见董明月拼命地朝她招手,一头雾水地走过去,手里就被她塞进了一个电话筒。   “小杨,这是菲利普先生打来的电话。”董明月怕对方听见,小声地跟她说。   杨晓卉秒懂,这是美国那边有反馈了,之前她还在想也许她的设计有点超前,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所以折叠镜子扑街了,现在想来也许并没有。   “喂,我是杨晓卉。”   菲利普一听到这个熟悉流利的英语,差点泪流满面,之前跟董明月鸡同鸭讲,后来是听到杨晓卉的名字了,可是等了一段时间她都没来,还以为自己理解错误了呢。   “亲爱的杨,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还是这么美丽温柔……”菲利普滔滔不绝地赞美道。   杨晓卉无力地扶额,老兄,你打这么贵的越洋电话,就是想说这些废话的嘛。   好不容易赞美的话说完了,菲利普开始说正事了,“……杨,我想再进一批商品,这次一共要进15万个,价格是不是有所优惠啊?”   “菲利普,当初在广交会上,我就说了,无论进多少的货,价格都一样,不然就没有利润了。”   电话那头的菲利普再次受到伤害,撅着嘴说:“好吧,好吧,冷酷无情的小女孩,星期一我会让财务先打一万二的定金给你们厂……在期限的时间生产出商品给我……”   “永辉机械厂信誉一向很好,而且上次不也是准时交货嘛,所以你就放心吧。”   杨晓卉和菲利普在电话里面就把生意谈下来了,接着菲利普又逗了杨晓卉几句,被人家怼回去,非常受伤地挂了电话。   董明月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杨晓卉镇定得和外商侃侃而谈,很是羡慕,她想好了,以后也去学英语,学好了,就不会对着外商胆怯心虚了。   其实这个学不学英语没关系,主要是董明月在外商面前没自信,如今的国人普遍都这样,觉得国外发达先进,在外国人面前自卑自怜。 第50章   吴锦生刚下车, 就看见赵科长嘴裂地老高, 喜气洋洋地走过来,怔了一下,问道:“老赵, 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啊?这么高兴。”   赵科长走到他面前,嘿嘿一笑, 大嗓门地回道:“厂长,好消息啊,天大的好消息。外商来电话了, 说还要下订单,一共15万个呢……”   他越说越高兴, 都差点手舞足蹈了。   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原以为出了那批货之后,无声无息的,也知道这事黄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啊。   吴锦生也不打算回去修整一下了,转头对小周说:“小周,召集所有的科长,车间主任, 对了, 还要小杨同志,一起到会议室开会。”   “好的, 厂长。”小周行李也没有放下, 就想去操办这事了。   开了一个不到半个小时的会议, 会议上众人纷纷夸赞吴锦生有先见之明,设立了设计科,这不外商就来订单了,人家还特意要求新款式,这不是证明他当初的提议没有错误嘛。   前小半段是拍马屁的时间,杨晓卉听着都觉得大开眼界,怎么会有人把拍马屁的技术发挥的炉火纯青的,后来吴锦生看不像样子了,咳嗽两声制止住了,要不然估计能说上一天呢。   会议结束后,机械厂就快速的运作了起来,技术科开始忙碌起来,加班加点再改造两个车间的设备,有上次的经验了,这次时间花费不久。各车间的主任也配合着调动人员,这次可是生产15个产品,两个车间的人员不够,还得调。   所有人都因为这份订单忙碌起来,杨晓卉也不例外,她现在可是厂里红得发紫的红人。   现在厂里对她的要求就是专心的在办公室里画图纸,人家外商就是看中这个,才会继续下订单的,厂里的领导们门清。   随之而来的是,杨晓卉的待遇在厂里直线上升,吃饭不用自己去食堂打,有人准时准点地打过来放在她桌子上,如果她一时忙着画图纸,忘了时间,凉了,不用她自己说,有人看见了就给她拿去热。   后勤科收到消息后,马上就派人采买了最新最贵的图纸画具给送过来,说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跟他们打声招呼,就会给办地妥妥当当的。   现在天气不是还挺热的吗,有位科长看她憋在办公室里画图,热地直冒汗,人家很热心地把自己科室里的电风扇贡献了出来,语重心长地说:“小杨啊,热了,怎么不说一声呢,你现在可是咱们厂里头一号的宝贝,一切要以你为重啊。”   也不知道当初排挤她的时候,这位科长有没有在里面出一份力,现在人家态度这样和蔼,杨晓卉能说什么,笑笑就收下了,她确实是热啊,有了电风扇虽然不能直接对着她吹,怕图纸被吹飞,但是办公室其他方向可以吹吹,好歹还是有点用的。   她现在在机械厂就是国宝级待遇,那些个人恨不得能替她吃饭上厕所呢,用那些时间不能多画几张图纸出来啊,那都是钱啊,白花花的钱。   连杨晓卉调动工作后,第一时间打的申请宿舍的报告,人事科都火速批准了,人事科科长当然没有亲自纡尊降贵地来跟她解释,这不是显得自己很跌份嘛。   可人家也很有诚意地派了一个科员来,当着她的面,诚恳地说了:“小杨同志,你也知道我们厂里的情况,那是粥多僧少,房子不够分啊,我们也跟厂里反应了很多次了,可是厂里也没有好的办法解决。现在科室里面都不知道压了多少的申请报告,之前我们是有心无力,这不现在一有空出的宿舍,我们科长就说要优先照顾那些着急的同志了,那立马就想到你了……”   这位科员也是个人才,巴拉巴拉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也不嫌累,杨晓卉一边听着,一边还在脑海里构思图案。   等人说完走了,杨晓卉看着他留下的钥匙,一阵冷笑,这个缺了一个小口的钥匙是她之前短暂借住了一个月的宿舍钥匙,原先就是给哪个加班的领导晚上休息用的,还说什么空出来的,本来就一直就空着的。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这个宿舍,而且比之前的设想要好多了,她是一人独享这个宿舍,不用跟其他女同志一起。   下班回了家,杨晓卉去了厨房,跟正在洗菜地葛红花说了,“妈,厂里给我分配了一间单身宿舍,我明天就帮过去住。”   葛红花听了,愣了一下,湿手随意地在衣服上抹两下,说:“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住宿舍了?”   难道是嫌弃家里条件不好,觉得家里呆的不顺心才想着一人搬出去住吧,这孩子的心是离家里越来越远了,总觉得她这次一走,以后相处着还不如亲戚呢,葛红花想着。   心不在焉地做好了饭菜,端上了桌,葛红花没滋没味地吃着。   杨一山夹了一口辣椒炒肉,刚送进嘴里,就想吐出来了,可一想着家里难得吃顿肉,也就忍住咽下肚了。   “建设他妈,你今天怎么了?做菜这么咸,把盐罐子掉菜里了吗?”   葛红花回过神来,就问杨一山,“我哪道菜咸了,我吃吃看。”然后夹起肉一吃,果然咸放多了,又可惜那肉,根本就嚼就囫囵地咽下去了。   “确实是咸了,我加点水再炒炒,不然都吃不下去了。”葛红花说着,就端起辣椒炒肉进厨房了。   杨建国见自家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用胳膊肘推了推小妹的手,无声地问:“咱们这是怎么了?”   杨晓卉小声地回他,“吃完饭再跟你说。”   俩人的小动作,杨一山看的是明明白白,但也没有说什么,兄妹俩处地好,做父母看着都高兴啊。   一旁的杨建兵自从高考落榜以后,在家里更加的沉默寡言,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开口说话,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低头吃饭。   饭后,杨晓卉帮着杨建国把碗碟收到厨房的水池里,看着杨建国挽起袖子要洗碗了,难得良心发现,说:“二哥,今天我来洗碗吧。”   杨建国看了她一眼,呵呵笑起来,“哟,平时能偷懒就偷懒的人,今天怎么想着要干活了。就你那速度还是算了吧,我花十分就能洗好碗,你还要磨磨唧唧半个多小时呢。”   本来杨晓卉也就是一瞬间不好意思了,真让她洗,她估计还会不乐意,杨建国这边给了一个台阶,她立马顺坡下了。   “二哥,还是你对我最好。”杨晓卉开始撒娇了,虽然离开杨家,就没有办法跟之前一样,在家里就能见到杨建国了,但是那久违的自由在向她招手,她舍不得这个诱惑,只能一咪咪地对于他表示一小点的歉意了。   杨建国一边洗碗,一边听着自家小妹的孩子话,“鬼丫头,二哥不对你好,对谁好。每次拿到钱了,都美滋滋地说一通甜言蜜语,这次又是什么事情啊。”就算小妹现在在厂里人人追捧,那也是自己的妹妹,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杨晓卉顿了顿,说:“二哥,之前我打报告申请单身宿舍了,上面已经批准了,我打算明天就搬过去。”   杨建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把干净的碗碟从水池里面捞出来,一个个整齐地摆好放在一边沥水。   他这绝对是有强迫症,杨晓卉默默腹议,杨建国有个习惯,自己的东西每样都摆的很整齐,有时候葛红花进他们房间打扫,把他东西位置打乱了,他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摆正位置。   “这可是好事呢,黑子这小子申请了两年都没批下来宿舍,我妹妹一申请就能批准,这是领导看重你呢,多好的事啊。”杨建国擦干净手,摸了摸杨晓卉的脑袋。   “二哥,你一点也不伤心难过吗,以后可就没那么容易看见我了,连妈都难过了……”本来觉得搬到宿舍住没什么感觉啊,可是看到杨建国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   “哎呦,你想什么啊,二哥想你了,不是可以午饭时去看看你,或者下班了去你宿舍见你啊,还有休息时候你难道都不回家了嘛。哎呦,这脑袋瓜子,灵的时候很灵,不灵的时候又很钝,小妹啊,记得二哥的话,要多用用脑子,不然哪天生锈了,可不好啊。”说着,杨建国还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离别的伤感一扫而空,杨晓卉“啪”的狠狠拍了杨建国一下,咬牙切齿道:“二哥,我脑子好用着呢,就不用你关心了,我觉得你更应该去医院瞧瞧去,是不是生下来的时候,只生下了身体,把脑子扔医院里边了。”   这话一说完,她里面就撒腿溜出去了,杨建国一琢磨,这丫头不就是在说自己没长脑子嘛,跑出去一看,她站在院子外面对自己做鬼脸呢。   算了,自家妹妹也不能太计较了,何况明天都要出去住了,就原谅她吧。   屋里,葛红花把小女儿要搬去单身宿舍住的事情跟杨一山说了,“建设他爸,你说这孩子怎么会起了这个心思,我总觉她跟咱们一点也不亲热,就好像是来咱家做客的客人一样。”   杨一山重重地叹口气,“建设他妈,你们女人就喜欢胡思乱想,这怎么样,那不都是我们女儿。她现在工作忙,厂里给安排一个宿舍,就不用来回折腾了,这不是好事吗,也就是领导看重她,觉得她有能力,才会这样做。”   在家里,杨一山是最支持她工作的人,之前杨晓卉被排挤,家里最担心的也是他,愁得都睡不着觉了。   现在不同了,因为养了这样有出息的女儿,杨一山最近过的是顺心极了,一辈子都没有这些天风光,认识不认识的同事,只要知道那个小杨同志是自己女儿,就没有人不称赞这个孩子出息,给他长脸了。   还有亲近的同事对他说了,“老杨啊,我看着你那小女儿,搞不好会是你们老杨家第一个当官的呢?”   同事也就是随口说说,可在杨一山心里就掀起了惊涛骇浪,现在他都觉得很光荣了,那要是孩子再进一步,当上个小官,那是什么光景啊,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啊,现在居然能摸得到一点边了。   以前他羡慕自家大舅哥在肉联厂当个小组长,现在他女儿有出息,以后还会更近一步,这要轮到别人羡慕自己了。   杨一山和葛红花说了一通话,把她心里的顾虑打消了,这时候家里可不能给孩子拖后腿呢,要让她专心工作,早日升职。 第51章   隔天, 杨晓卉就搬到机械厂附近的单身宿舍住了,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随时随地地敲自己的房门, 也不用在做那些不想做的家务了, 空间里面的电器一应俱全,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一切家电都能使用,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她又弄不懂, 能从家务中解脱就好了。   杨晓卉一日三餐, 都在食堂里解决,现在厂里也忙, 工人们三班倒,食堂也跟着工人们的时间走, 一天三顿都提供。   等杨晓卉从忙碌中解脱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初秋, 到了十月中旬了,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忙,休息的时候也懒的动弹,一个月一般只回杨家一两趟。   按她的想法, 用这时间在空间里睡觉,看电影电视多好啊。这段时间自由自在的,别提多舒服了。   自从杨晓卉不在家里住了, 每次她回去后, 葛红花都会买些好菜, 给她专门做好吃的,等她回去了,还会让她带东西回宿舍吃呢。她是享受到了以前杨建设和杨建兵的待遇,看地杨建国都有点眼热了。   “小妹,咱妈现在眼里就只有你了,二哥我都快成孤魂野鬼了,没人搭理,没人爱的。”杨建国边说边叹气。   “那你给妈找个对象回来,她一准就对你好。”杨晓卉眼睛一转,给他提了一个建议。   杨建国还都单着呢,葛红花现在看见他就烦,恨不得他明天就到对象回来,后天就结婚,大后天就马上抱孙子,可是每次分心费力地托人给二儿子介绍对象了,三次里面有两次不去的,还说暂时不想找。   气得葛红花现在理都不想搭理这个儿子,都23了,转眼间今年都要过去了,明年就24了,这江城谁家孩子这么大还没对象的啊,愁都愁死她了,就算能挣钱又怎么样,没对象啊。她连门都不不好意思出了,就怕人家问起来说,你家孩子这个年纪怎么还没结婚啊?   那潜意识里面就是想那孩子绝对有毛病,要不然怎么不结婚啊,人张得也不赖啊,这些话只不是人家不当着你的面提而已,背地里都是这么想的。   “你当相对象是大白菜啊,想挑就可以随时随地就挑出来一个啊。”杨建国翻了一个白眼,说起这个事情,他就觉得很烦躁,现在生意走上正轨了,正是挣钱的时候,他想趁着这阵好风能挣上一笔,对象的事情他也不是不在意,可是有了高雯英的前车之鉴,他想找个有共同话题的,他喜欢对方,对方也喜欢自己的,这样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可葛红花心太急,生怕他打光棍,每次相亲回来就追着问,对方姑娘感觉怎么样啊,杨建国现在可不敢随便回答,一旦他回答说还可以,他妈马上就要和媒人筹划着订婚,结婚的日子了。   这哪里是相亲啊,就是瞎凑对嘛,在老一辈的眼里,甭管什么感觉不感觉,感情不感情了,看对着差不多,就凑合着过日子呗,他们就是这样过来了,以这种过来人的经验跟你胡搅蛮缠,他有什么法子,是自己妈啊。   所以后来他就不去相亲了,除非葛红花在家里闹起来,才会硬着头皮去见一次。   杨晓卉见过葛红花逼迫他的惨样,能这么办,凉拌呗,在一边袖手旁观不说,有时候葛红花还会拿着擀面杖在后面追打,她会站在一边咯咯直笑,一点兄妹爱也没有。   “对了,二哥,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杨晓卉和他一阵瞎聊之后,疑惑地问他。平时杨建国几乎不在上班时间来她办公室这里,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过来了。   杨建国摸摸头,嘿嘿一笑,“看我跟你聊着聊着就给忘了,小妹,你三姐昨天晚上回来了,妈让我叫你回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三姐,杨晓芹回来了,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姐姐印象很淡薄了,好像跟原主相处的也是很一般啊。   杨晓卉托着腮问道:“二哥,三姐这次回来还要回去吗?”   杨建国回:“不回去了,这次回来已经把回城手续都办好了,以后就留在江城了,哪里也不去了。”   “哦。”看来自家这个姐姐心够狠的啊,是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   这一两年知青回城政策已经落实下来了,可是全国下乡的知青有多少人啊,成百上千啊,那要是全部一窝蜂地回城,城里哪里容纳的下来。所以现在回城的知青都是家里有一定关系背景的,杨家就是普通老百姓,就算葛红花对山西的杨晓芹牵肠挂肚,也没有法子让自己女儿回城。   杨建国对这个三妹感情也有些复杂,原来她在家里的时候跟大哥和四弟处的比较好,跟自己不是很亲,当年走的时候,他还挺没心没肺的,想念了一段时间就抛在脑后了。后来年纪大了,才觉得她不容易,他给葛红花钱,也是想补贴一下着个妹妹。   昨天晚上,看到她面色憔悴,拖着行李,风尘仆仆地踏进家门,那种血浓如水的感情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瞬间杨建国的眼眶就红了。   六年了啊,出去时还是一个白净清秀的小姑娘,比现在的小妹还小上一岁,天真又懵懂的年纪,现在回来时都成什么样了。   葛红花看清楚面前这个一脸病容的干瘦女人是自己的三女儿,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晓芹啊,是妈不好……你怨妈,恨妈,妈都认了,妈不该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去,妈后悔啊,后悔死了……妈不知道你受了多大的苦啊,我的孩子啊,妈对不起你啊……”   这受了多大的罪啊,才二十出头的孩子,怎么看着这么苍老,手上一模都是老茧,葛红花那是真心疼啊,眼泪止都止不住。   杨一山一般都不在孩子们面前掉眼泪的,看见走了六年的三女儿回来,也抹起了眼泪,真的是高兴啊。   而被葛红花抱在怀里的杨晓芹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而后恢复平静,这个家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家里的人和事都让她觉得很陌生,妈和爸老了很多,白头发爬上了发梢,她离家的时候,他们还是满头乌发。二哥现在完全是个青年模样了,又高又壮,至于四弟看着生疏了不少。   饭吃到一半了,因为杨晓芹回来了,葛红花又去厨房做了几个她喜欢的菜,一给她夹,一边红着眼眶说:“晓芹,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吃吃看,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杨晓芹看着碗里菜都要溢出来了,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到嘴里,还是这个熟悉的味道,每次想家的时候,都会想的味道,本来都想好了不哭不掉眼泪的,特别是在他们面前哭算什么,当年哭着喊着说不去,还不是硬起心肠把她送上了火车,别看她妈刚才说了,后悔了,不该让她去,可是再让他们选择一次,去的还会是她。   杨晓芹狠狠地擦掉眼泪,心情复杂地吃下了回家的第一顿饭。   洗完澡,杨晓芹回到房间,打量着小房间,这是她爸特意给自己和妹妹隔开的房间,都没住上一年半载就下乡了,她坐在床上愣愣地发呆。   说不怨恨家里是假的,这六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山西那地方,干旱少雨,她还是去条件最差的农村去,可想而知那里的条件的艰苦。   去的第一个月她就适应不了了,每天天不亮吃个婴儿拳头大的黑馍,就要背着锄头去地里干活,一直干到中午一点多,才能回到知青大院吃午饭,那午饭还要轮流做,都干一上午农活了,都累得很了,可是不做饭就没饭吃,也只能忍耐着。   好不容易歇一会儿,下午上工的口哨就吹响了,杨晓芹又跟着其他知青急忙赶到地里继续干农活,干到天黑才能收工回去。   以前在家里她也做家务啊,可干农活干做家务是两码子事情,就一天时间,她的手上起了大水泡,疼地直掉泪。   有来的时间久一些的知青拿了针,把水泡给她挑了,对她说:“忍着点,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忍着,咬牙忍着,农活做久了慢慢习惯了,手上的水泡长了又挑掉,直到结出了厚厚的茧子,洗头洗澡不方便学着其他知青一样,半个月一个月洗一次澡。   她忍了六年时间啊,终于等到了知青可以回城的政策下来,本以为出现曙光呢,可惜走的都是些家里有背景的知青,像她这种家里没钱没权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走向新生活。   听说考大学也能回城,杨晓芹和剩下的知青也参加了高考,因为没有复习材料,她也倔强没向葛红花求助,自然就落榜了。   这条路也没走不通,杨晓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辈子。有一次听到村里人说闲话,说另一个村里的知青得了严重肝炎回城了,她就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本来在乡下因为饮食不规律,她得了轻微地胃炎,平时都有注意保养,自从知道了生重病可以回城治疗调养,杨晓芹开始不正常吃饭了,经常饿着肚子上工,就算要吃饭,只吃自己做的硬的像石头的馍。   不到两个月时间,杨晓芹疼地晕倒在地里,生产队长着急了,连忙送她去卫生院里看病,医生一看就知道,这又是想回城的知青自己折腾病了,给下了诊断,严重胃溃疡,需要回城治疗,这也不是假话,就乡下的条件是没办法好好养胃病的。   就这样杨晓芹顺利地坐上了回江州的火车,把山西乡下的一切人和事抛在脑后,那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了。 第52章   因为要回家吃晚饭, 杨晓卉下班了先回宿舍,到空间里洗了澡,收拾浑身清爽后, 拎着两袋奶粉和给杨晓芹的礼物出去了。   坐公交车到家的时候,时间还不到7点, 葛红花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正忙着,杨晓卉跟她打了招呼。   “妈, 这奶粉是给您和爸补身体的,别舍不得吃啊, 吃完了我那里还有呢。”她说着就把奶粉从帆布袋里拿出来, 搁在案板上。   葛红花看看奶粉, 又看看面色平静的小女儿,虽然觉得她浪费钱,可心里是热乎乎的, 说明这孩子没忘本,每次回来都记得给他们老两口带这带那, 他们也不缺这口吃的, 建设他爸说的对, 她就是想多了。   “晓卉啊,下次回家来, 不要再给家里带这些了,你上次带回来的都还没吃完呢……”葛红花开始唠叨起来了。   杨晓卉笑眯眯地听着, 其实这些东西她一分钱都没花, 是厂里提供给她的, 既想马儿跑得快,怎么能不给吃草呢,她一个人又吃不完,索性就拿来做人情了,两全其美不是嘛。   甭管这些东西最后进了谁的肚子,她该尽的义务已经尽了,搬出去了,一个月也给十元的家用,还经常给杨一山夫妻带吃的用的,说起来,她算是这附近一片好女儿的规范了。   “妈,我看这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你做饭了。”杨晓卉说。   “哎呦,还真是的,你这孩子怎么不早提醒妈一句啊,快进去,我这边也没时间跟你说话了,进去跟你姐好好聊聊。”葛红花抱怨了一句,就打发小女儿走了。   杨晓卉淡淡地解释着,“刚才不是看您正在兴头上吗,索性就让您把话说完了,不然憋着多难受啊。”   听了小女儿这略带指责的话,葛红花忍不住笑了,“哟,合着还是我的错了,算了,赶紧进去了,再耽搁下去,今晚都别吃饭了。”   屋里,杨晓芹坐在小房间里,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是年轻小姑娘特有的甜美嗓音,一听就知道没受过什么苦,她也有过这样美好的时光,可惜太短暂了,转瞬即逝。   “三姐。”   杨晓芹回过神来,面前站着个皮肤白的发光,五官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飘带短袖白衬衫配着黑色背带裤,又洋气又洒脱,这就是她的小妹啊,真叫人羡慕又嫉妒。   “晓卉,你都长这么大了,要是在路上碰见了,三姐都认不出你来了。”杨晓芹收敛了一下表情,很热情地起身拉着杨晓卉的手。   杨晓卉被她的手握住,略感不适,那双手上到处都是老茧和伤疤,咯地她想抽回手,可力气没有杨晓芹大,也只能忍着不舒服被她握着。   这双手真美啊,这么白嫩,手指又细又长,跟玉做地一样,手掌摸着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绵软,当初要是她留下来,也许也会有这样一双漂亮的手,有她这样出色的样貌,穿这样漂亮的衣服。   可惜啊,她没能留下来,再看看自己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农活做地太多,骨节粗大变位,手掌上遍布了老茧和伤疤,手背又黄又黑,上边还有很多皱起来的纹路,这哪里是个年轻姑娘的手,她妈的手都比这双手好看。   她不对劲,杨晓卉在她着迷地摸着自己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手抽出来,手放在背后隐蔽地蹭了蹭衣服,不是嫌脏,不擦擦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三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杨晓卉连忙岔开话题,把自己的礼物拿给了杨晓芹。   杨晓芹没想到这个小妹这么懂事,接过礼物,对她笑笑,“小妹,害你破费了,谢谢啊。”   这是兄弟姐妹中第一个对她回家表示欢迎的人呢,还特地准备了礼物,早知道以前就该对小妹好点,那时候嫌弃她小,玩不到一起,所以姐妹俩实际感情也不深。   礼物装在一个漂亮的纸袋子里,杨晓芹看着袋子就爱不释手,在乡下那些年,她哪见过这样精致的小袋子,都舍不得拆了。   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纸盒,纸袋子杨晓芹也没随便丢,就放在桌子上。   杨晓芹打开纸盒一看,里面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恩,这是什么啊?工艺品吗?   杨晓卉看着她只拿在手上看,都没打开,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叹口气,从她手里拿起折叠镜子。   “三姐,你还是那么爱惜东西,我毛手毛脚惯了,不怕摔东西,我帮你打开。”杨晓卉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杨晓芹也不傻,知道她的好意,对着她笑了笑。   折叠镜子打开了,杨晓卉就还给她了,看着她兴奋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才会发觉她的年纪也不是很大,比她穿越前还小几岁了,可看着老太多了,不管是外表,还是精气神,颇有暮气沉沉的感觉,这会儿的活波才像她该有的年纪。   归根究底还是这个社会的错误,可是却要像她这样年轻的小姑娘承担了那份沉重的后果。   葛红花和杨建国在厨房里忙的脚不着地的时候,主要是葛红花掌勺,杨建国搭把手,杨建设和金爱莲姗姗来迟了,杨建设还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院子。   真难得啊,没听到那熟悉的自行车铃声。   虽然没听到铃声,葛红花听到金爱莲尖着嗓子的说话声,“妈,我和建设来迟了,不好意思啊,妈。”   葛红花就当没听到,继续炒菜,她都快忙不过来,这个没眼力见的儿媳妇居然说完话就进门了,也不来搭把手,越想越气,等杨建设走到厨房边想跟她说话时,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妈,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杨建设关心地问道。   葛红花耷拉着脸,“你还关心自己妈舒不舒服啊,我还以为你只关心自己媳妇呢,她没手没脚啊,走路还要你一个大男人搀扶着进来,那么金贵,以后我是不是把她供在桌子上,早晚三炷香啊。”   她就是看不惯这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特别是假怀孕以后,看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金爱莲也知趣,知道自己在她这边讨不了好,能不登门就不登门。   今天本来还想着等儿媳妇来了,一起搭把手,没想到这个没眼力见的自己就进去了,可不是气死她了吗。   杨建设这时候也琢磨出来,他妈这是生气了,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跟她说:“妈,爱莲怀孕了,前两天查出来的,医生说胎还不稳,咱家门口的路不好,所以我都没敢骑车带她来,这不坐公交车就晚了,您别介意,要不我进来帮您的忙吧。”   葛红花听了儿媳妇怀孕的事情,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伸出手像赶苍蝇一样赶大儿子,“去,去,别进来添乱了,快跟着你媳妇去吧,免得出了事情还要落埋怨。”   杨建设笑笑,就知道自己妈是嘴硬心软,还是担心爱莲肚子里的孩子的,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就进屋去了。   不过他是想错了,葛红花自从那次假怀孕之后,对金爱莲就是淡淡的,现在杨晓芹又回来了,一身的病要好好调养着,她要先顾着女儿弥补那些年受地苦,哪有时间搭理怀孕的儿媳妇,又不是生金蛋,左右有娘家妈和自己儿子照顾呢。   杨晓卉和杨晓芹这时候坐在桌子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呢,金爱莲进来看见杨晓卉,眼睛一亮,坐到她边上,热情地说:“小妹啊,有段时间没见,越长越漂亮啊,都是大姑娘的模样了,过几年,大嫂给你挑个好对象,保准你和和美美的……”   这人脑子有病吧,对一个刚满16岁的小姑娘说这些人生大事,就算现在结婚早,也不用这样提前吧,还好她不是真正的16岁,要不然就羞地不敢见人了,杨晓卉低着头装害臊,心里疯狂吐槽。   金爱莲夸赞了一番杨晓卉,直到她的词汇量枯竭,好像才发现了一旁的杨晓芹一样,拉着她的手,笑盈盈地说:“哎呦,这位是三妹吧,我是你大嫂,嫁给建设这些年都没见过你,这不还有点遗憾呢。今天见了你算是圆满了,一看你们的长相就是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各个长得都好,当然了里面长得最漂亮的是小妹了。”   杨晓卉刚端起杯子喝水,差点把水都喷出来了。金爱莲这边跟杨晓芹说话呢,还不忘夸赞着自己,她可不记得自己跟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嫂有什么交情,真要有那也是去年被葛红花顶着风雪给她买东西的怨言,她怎么会脸这么大,真以为自己好欺负都不会埋怨啊。   姑嫂们说话间,杨建设看插不上话就坐在葛红花的床上,拿着份旧报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饭菜很快就好了,杨建设,杨建国帮着葛红花把碗碟筷端上桌,一家人齐全地坐下来。   杨一山看了一下左手边,又看了一下右手边,六年了啊,家里第一次人员这么整齐,一个也没落下,每年家里过春节,都不敢提起三女儿,现在她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他没什么可期盼了,就希望孩子们的学习工作顺利,婚姻美满。   他举起酒盅,笑着说:“今天我很高兴,大家都喝一杯,对了,建设媳妇你就不用了,孩子要紧。”   一家人都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杨晓卉也卉喝酒,但只限于红酒,白酒还真没喝过,火辣辣地酒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忍不住就咳嗽了起来。   葛红花一边埋怨杨一山,一边给杨晓卉夹口菜,让她缓缓,“晓卉还小呢,不能喝酒,要喝你们三个小子跟你们老子喝,我们家女儿不奉陪啊,再说晓芹也要吃药调理身体,医生说了不让喝酒。”   杨一山赔笑“是,是,我错了,我让三儿子陪我喝,建设,建国,建兵,你们陪爸喝一杯。”   父子四人又一起喝下了一杯。   金爱莲也不管着杨建设喝酒,他心里有数呢,吃口碗里杨建设夹地肉菜,笑眯眯地对着杨晓芹说:“三妹啊,回来有两天了,有什么打算啊?现在回城的知青可是多的不得了,要尽早做打算啊,大嫂说这话,也是为了你好啊。”   满打满算,杨晓芹回来还只有一天时间呢,听她这意思是波不急待地自己给扫地出门啊,这大嫂可不好相与啊,表面亲亲热热的,实际上还是嫌弃她在家里吃白饭呢。   “大嫂,我现在身体不好,医生说我要调养一段时间,等把病养好了,再做打算。”杨晓芹放下筷子,略带委屈地说。   葛红花一听自己女儿受委屈了,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不咸不淡地说:“爱莲啊,你就别跟着操心了,都怀着孕,先要顾好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你三妹有我和你爸照顾呢,不会花到你和建设的钱,你就放心吧。”   她都想好了先好好养病,再给找份工作做做,然后给晓芹找个好对象,这些年她在乡下都耽误了。   放心?听了婆婆的话,金爱莲哪里还放心的下,她本来就觉得家里有一个杨建兵白吃白喝,就已经很碍眼了,只不过当时没底气反对啊,现在又多了一个杨晓芹,就算就算杨一山夫妇攒了多少私房都不够这俩人消耗的,自己怀了杨家第三代,那些子钱东西都应该是自己孩子的,谁都别想占便宜。   金爱莲还想再说什么,杨建设用胳膊肘推了推她,示意她闭上嘴,毕竟那是自己亲妹妹,感情还是有的,现在见她这样可怜,他也不忍心让媳妇嘟嘟逼人啊。   金爱莲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杨建设面子的,没在继续这个话题,扭头跟杨晓卉说起话来了。   “小妹,我听说你在机械厂做地是像模像样的啊,现在机械厂没有人不知道你的,都说因为你才能继续接美国的订单,跟嫂子说说,现在工资有没有涨啊?”   怎么好端端的火就烧到她这里,她好好地吃着饭,招谁惹谁了?   杨晓卉就当做没听到,继续安静地吃饭。至于工资嘛,肯定是水涨船高了,现在她是全厂工资最高的人,一月工资一百五呢。是吴锦生提议的,领导们都没有提出反对,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报酬。   杨一山皱起眉头,冲着金爱莲呵斥,“建设媳妇,打听这些干嘛?你和建设的工资我和你妈什么时候打听过,所以你们也别打听晓卉的工资。”   现在全家杨建国最宠她,杨一山最护着她,有谁敢说她不好,第一个喷人的就是杨一山,他可指望着小女儿有大出息呢。   嫁到杨家四年了,金爱莲还是第一次被公公呵斥,脸上挂不住了,这多没面子啊,就想走了,杨建设看出来了,连忙拉住她,小声安抚着,她才又安静地坐着吃饭,话是一句也不多说了。   杨晓芹从大嫂的话里面得知以前不声不响的小妹如今这么出息了,心里又是一阵翻腾。   昨天葛红花把家里人的情况都说了,只杨晓卉的工作含糊着带过,就怕三女儿听了心里难过,以前比不上自己的妹妹现在这么出息,多扎心啊。她想想就觉得替她心疼。   这天晚上,杨晓卉没回宿舍,第一天太晚了,没有公交车了,第二杨建国喝醉了,没法送她回去,她只能留下来住了一晚。   杨晓卉折腾了半夜才睡着,因为杨晓芹一晚没关灯,彻夜不眠地趴在桌子上看复习资料,看这阵式是要考大学呢。 第53章   吴锦生最近有点烦恼,之前机械厂半死不活的他烦恼, 现在机械厂手里有钱, 他还是烦恼, 因为市里边的领导都盯着这笔钱呢。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江州市财政就没有宽裕过,虽然市里有十来个国营厂, 真正赚钱能交税的没几家, 那些厂里的业务只能堪堪养活自己厂的职工,要多拿钱出来支援市里,那是没有的, 真有厂领导为了往上升一步两步,干出这不得人心的事, 得被厂里的职工堵着门口骂呢。   吴锦生也不是一毛不拔,就是这个度不好掌握啊, 给多了,怕养大领导的胃口, 财政一有短缺就朝机械厂伸手,他们厂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也是全厂上下齐心合力挣的啊, 也就是赶在时间好, 外国人看着新鲜, 以后生意要是不好了呢, 这都得提前考虑着。   给少了, 也不好看啊, 毕竟当初机械厂出口创汇,市里给了最大的支持,压着其他厂配合着机械厂一起努力,现在过河拆桥不地道,再说机械厂还在江州地界呢,上边给个什么政策,分分钟被整没得说。   不过这也是甜蜜的烦恼,江州其他厂那对自己厂可是羡慕嫉妒恨啊,恨不得杨晓卉这个小同志是自己厂里的员工,这也他们也能创汇了,不用眼巴巴地看着机械厂在市领导心里比重越来越大,什么好的政策都倾向于机械厂。   吴锦生也觉得杨晓卉很能干,第二批15万的折叠镜子运到美国没多久,外商菲利普又打电话来了,说很畅销,在美国纽约那是大卖啊,接着又下了一批20万的订单。   这次杨晓卉在折叠镜子的外型上做出了改变,以前出口的那种比较简单,现在还加上了镂空设计,繁华富丽,再配上她大胆艳丽或者清爽的图绘颜色,见过成品的人都会啧啧称奇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层次不穷的奇思妙想,好像未知的宝藏一样无穷无尽。   厂里不是没想过再培养几个像杨晓卉这样的设计人员,就怕她心大了以后,会离开机械厂。可是现在的人思想普遍还束缚在保守安全的范围内,也不像杨晓卉那样系统地学习过,也没她那样的条件出国开阔过眼界,所以到最后,设计科还是杨晓卉一人,而机械厂对她是越发的看重了,连加工资的提议,都全票通过了。   吴锦生心里还有一个想法,想送杨晓卉去省城的美术大学进修,系统地学习几年,增加业务能力,再拿个大学文凭回来,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这个心腹爱将升职了。她的年纪始终是个障碍,虽然对厂里贡献大,但资历还浅年纪小,要是贸贸然地提议点她做设计科的科长,估计下面会有很多人反对。   是啊,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同志,不到一年时间转正,接着火速被提拔为科长,让他们这些为了升值锻炼了十来年的科长们情何以堪啊。   杨晓卉敲了两次门,见里面没回应,就自己推门进来了,现在她跟吴锦生混地很熟了。   “厂长?”杨晓卉敲了敲桌子。   陷入思绪中的吴锦生,就听到这声音回过神来,看见是杨晓卉来了,怔了一下,笑着说:“小杨,你这个时间不在设计科里画图纸,跑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杨晓卉微微一笑,“我啊,是来给您解决难题来了,听周秘书说,您在为给厂里留多少钱烦恼呢。”   “这个小周啊,一点秘密都守不住,都跟你说了啊。别站着了,先坐下。”吴锦生压压手。   “那您可冤枉周秘书了,他也就跟我说说,知道我不是那种爱传小道消息的人,所以才会把您的烦恼给我说了,也是希望我集思广益想想法子,这不我一有法子就来找您来了。”   听她这么有自信,吴锦生倒是起了兴致要听听她的意见,也许还真能解决现在的难题呢,“小杨,那你先说说法子,我洗耳恭听。”   杨晓卉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笑着说:“我的这个法子,厂长您应该也考虑过,就是盖家属楼。”   吴锦生点点头,他确实是考虑过,机械厂也有这个需求,就像有次会议中,人事科科长说的,厂里已经有好些年没盖过家属院了,现在申请住房的报告都快压不住了,职工心里有想法啊,你说厂里赚钱了,不第一时间盖家属楼,领导们都要被底下职工喷死了。   毕竟这个时代家家住房都不宽裕,孩子小的时候还能凑合,大了要结婚了,你让孩子去哪里结婚啊,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啊。   杨晓卉继续说了,“我的想法和您不一样的地方是,您是想在厂附近盖个差不多的家属院来安置职工就行了。我的想法是把东边的那块荒地买下来盖家属院,咱往大里面盖。一来这是名正言顺地给市里送钱,二来咱们厂的钱都用来买地,盖家属楼和新建厂房了,厂里这不是没钱了,市里估摸着,也不会盯着咱们厂了。厂长,你说我这个办法好不好。”   好,这个方法真是一箭双雕啊!吴锦生眼睛一亮,江州市东边有一块200亩的荒地一直空着,没有那个厂有能力吃下,现在他上赶着给市里送钱,市里难道还会舍不得这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地嘛。   “小杨,你这个想法真的很不错,你看啊,方法既然是你提议的,那家属院的图纸也由你能者多劳设计一下吧,小杨,我相信你的,好好干。”吴锦生笑着站起来,走到杨晓卉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又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   “厂长,我最近赶图纸也很忙,菲利普那边两天就要来一个电话就说修改一下图纸,你看家属楼的图纸是不是可以由其他科长设计啊。”杨晓卉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着他,她其实也没自己说的那样忙,就是不喜欢揽事情而已。   自从厂里给她办公室安装了电话之后,隔三差五就能接到菲利普的越洋电话,不是说今天芭芭拉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就是说芭芭拉好像不爱我了,摆脱,她又不是心理医生,垃圾情绪清理站,见天给她打电话管什么用啊。   怼过几次菲利普后,那个傻大个消停了几天,又会乐此不疲地给她打电话,一点都不心疼昂贵的电话费。别人看见她经常能接到外商的电话还羡慕她的能力好,要不然外商为什么总喜欢找她呢,只有杨晓卉自己知道这其中过的水深火热啊。   “哎呀,小杨,你就不要推辞了,厂里你的审美排第二的话,就没人敢排第一呢,我相信你会设计出一座让江州市都刮目相看的家属院。”吴锦生笑眯眯地鼓励。   得了,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傻乎乎地跳进去了。   想刮目相看是吧,她一定会设计出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家属院,到时候别吃惊地把嘴巴掉了。   本来杨晓卉给提议也是有自己的一点小私心,以她现在在机械厂的地位,到时候家属院建成了,里面绝对有一套她的房子,虽然说窝在单身宿舍也还过的去,但是有大房子住,谁还愿意住小房间啊,所以她才帮吴锦生下定决心来了。   “厂长,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给机械厂设计一个全新的家属院,让别厂的职工对我们厂羡慕地流口水。”杨晓卉放下大话,就利索地走了。   反正家属院以后她也要入住,当然要往好里面设计了,杨晓卉把菲利普要的设计图加紧完工后,全身心地投入到家属院的设计中。   她不是专业的房屋设计师,只是后世亲眼看过的各种高档的小区别墅,而且也住过,凭着脑海里的印象加加减减,拼拼凑凑,画出了房屋的雏形和小区里面的各种便利的设施,还有面积颇大的园林局景观和绿化,她立志要设计出一个二三十年后还不会过时的小区,看着逐渐成型的图纸,杨晓卉自我感觉还是棒棒的,要给自己点个赞。   为了更慎重起见,她还专门去江州市建造局请教了专业人士,把有些不妥当的地方进行了修改,就这样,图纸就更加的完善了。   等杨晓卉把自己的图纸拿到厂例行会议中展示出来时,领导们都轰动了,围着图纸点着上面的这个问是什么,那个是什么,然后听她一个个仔细地解释了以后,一个个都激动地手舞足蹈。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他们是领导啊,分房的时候第一批名单里面绝对有他们的名字,这是心照不县的潜规则。   杨晓卉本来是想做个模型会更加直观,可惜她手残不会,还好图纸的效果也是杠杠的,看一下现场激动的面色潮红的领导们就知道了。   然后建造新的家属院在厂里领导的全票同意下,吴锦生抓紧时间和市里谈妥了荒地的价格,然后大手笔地买地,连着税收一起上交市里,这是变相地交出一部分利润了,市里收到钱满意了。   机械厂更是满意可以动工建家属院,不是,不叫家属院了,小杨同志说了这叫小区,还分了一期工程,二期工程呢,那个小同志信心满满地想让全厂的职工都住进去呢,还真是一团孩子气呢,但是这孩子真有才华,要不然他们也住不上这样好的房子啊。   新建家属院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机械厂的职工都知道了东边的荒地上会起房子,就有很多职工会专门从那边经过,看着房子一点点成型,他们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虽然知道分房子的时候有很大可能自己分不到,但是领导们绝对会分到啊,他们搬走了,以前的家属楼不就空了吗,这样住房紧张的职工不就可以改善住房条件了嘛。   有乐观的职工听过还有有一期二期工程,就算一期分不到,还可以等二期啊,他还年轻呢,绝对能等到分房子。   后来,机械厂小区建成后,所有知道的江州市人都一窝蜂地或蹲,或站,或掂着脚在大门口往里看呢,他们可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房子呢,还有那些围墙没能挡住的盛开着鲜花的枝芽,这是江州市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这样的情形一直到半年后,围观的群众才不在这里聚集了,但如果家里来客人了,热情的江州人还是会带着远道而来的客人看看这个小区,这是全江州人的骄傲呢,别的城市可没有这样漂亮的房子,听说里面更好看,可惜门口有人站岗,不是里面的住户,一般人进去都要检查呢,他们也只能在门口过过眼瘾而已。 第54章   考虑到厂里一部分领导上了年纪, 过几年就要先后退休了, 杨晓卉设计的楼房没有很高, 每栋五层,这样就不需要安装电梯也能正常上下楼,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艰苦奋斗习惯了, 不像后世人身娇体贵, 住在二层也要按电梯上下, 现在就是想安装电梯也没买地啊,只能一切从简了。   再说楼层太高不接地气啊, 她还是比较喜欢矮一点的房子,以现在的建筑水平是想建高楼也没这个技术,正重她下怀,真的勉强建起了高楼, 反正她是不敢入住的,安全要紧啊。   杨晓卉作为设计师, 一有空闲的时间就要往东边工地上跑,这边已经没有原来荒凉的景象了,工地上都是忙地脚不着地的建筑工人,其中占最多数人的不是建筑公司的职工,而是回城的知青。   这些知青都是建筑公司招的临时工, 说起江州市的建筑公司混得那真叫惨啊, 谁会知道后世的房地产建造商如今会混得这般不如意呢。   江州是个内陆小城市, 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大工程, 税收少, 市政府也穷啊,破破烂烂的办公楼都使用二十几年了也没钱维修一下,能凑合用就凑合吧,这些钱还得支撑着底下一些不景气的国营公司。   其中就包括建筑公司,他们就靠着上拨下的三瓜两枣苟延残喘着混日子呢,那点钱只能保证勉强不饿死,想要吃好喝好那是做梦。   所以建筑公司里面有门路的职工一个个都往富得流油的国营企业调,比如肉联厂啊,罐头厂啊等等,总比在建筑公司混吃等死要好吧,毕竟还要养活一大家子呢。   没有门路的职工每天到单位签个到,就出去找临时活计去了,弄点小钱糊弄着养活一家老小,光拿那点死工资,一旦遇到点红事白事,还要去向亲戚邻居借钱,借一两次人家是给你面子,总不能次次都上人家家去借吧,以后关系还处不处了啊。   再说他们的邻居都是同单位,都穷,怎么也伸不出手向难兄难弟借啊,还是自己想办法呗。   吴锦生带着杨晓卉去建筑公司时,建筑公司谷经理正在发愁年关怎么过,现在才九月他都已经开始担忧了。   一年到头总得给底下职工发点奖金吧,多多少少都是点心意,其他的福利就不用想了,以现在单位的窘境肯定没钱买,说到底,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着抱团取暖熬过去吧。   谷经理是认识吴锦生了,忙让他们俩人坐下,上门就是客,而且这位客人最近富得流油啊,看样子大概是想修缮一下车间呢,听说机械厂的车间都好几十年了,应该年久失修了,这不是就需要找专业人士了嘛。   之前他也想过是不是先去机械厂探探风声,也学人家有钱了,想建新厂房呢,没想到自己还没登门,人家倒先来了。   谷经理小心得从茶叶罐子里捏出两小撮茶叶放到杯子里,想了想,又捏出一小撮,两个杯子分了分,倒上开水,端给客人。   杨晓卉接过杯子,看着里面飘飘袅袅却没有多少片的茶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也太小气了吧。   吴锦生接过后,随意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对谷经理说:“谷经理,我们在市政府里面见过了,就不用我自我介绍吧。”   “不用,不用,现在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机械厂吴厂长啊,你直接就叫我老古吧,亲切啊。”谷经理很客气地说道,不客气不行,人没有底气还有所求,能强硬得起来吗,腰都得弯上不少。   他们之前是见过一次,那次吴锦生是去市政府向其他厂做报告,把机械厂出口创汇的成功经验介绍了一遍,而谷经理是去干嘛,化缘去的,向领导哭穷去的。所以啊,俩人都知道对方底细,更是要客客气气的。   等吴锦生把来意一说,谷经理激动地都坐不住了,机械厂要建家属院啊,甭管工程大不大,最起码今年过年是好过了,单位里的职工过年可以多发点奖金,如果还有钱多,就分肉,这都多少钱没分了啊。   看着浮想联翩的谷经理,吴锦生和杨晓卉对视一眼,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咳咳。”吴锦生咳嗽两声,谷经理立马就回过神了,他现在还不能得意忘形,虽然江州市就一家建筑公司,可邻市也有一家啊,要是吴锦生不满意了,舍弃自己这边转而让邻市的建筑公司施工,那不是把送上门的钱往外推嘛,这种事他才不会干呢。   谷经理堆着笑说:“吴厂长,你放心地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们单位吧,不是我在这边说大话,我们的施工质量绝对是一流的。你可以去百货商店看一看,修建15年了,一点破损都没有,不漏水,没裂缝。”   话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前些日子百货公司来人说楼上有裂缝了,他当时正烦着,随便就把人打发了,还说了15年了才出现一道缝,说明他们施工质量好啊,后来也没想起来叫人去维修,明天得叫个职工过去一下,修缮修缮,就怕机械厂真派人去看呢。   江州市就这么一家半死不活的建筑公司,也没得挑选,他们也根本就没考虑过把工程交个其他城市的建筑公司,最起码这是江州市的,以后真有什么质量问题还能找得到人。   双方说话间就谈妥了口头合同,这时候,吴锦生似乎是想起来了,跟谷经理介绍了一下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地杨晓卉。   “老谷啊,这可是我手下的心腹爱将啊,杨晓卉同志,这张你赞不绝口的设计图就出自她手,以后工地上边的事情也由她全权负责,真的有解决不了了,你再来找我。”   经过这段时间,吴锦生是越来越看重杨晓卉,还放心把这个工程交给她一人负责,就算真的有问题,还有他在后边顶着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设计图是她画的,她是最清楚这个家属院改怎么建造的人,厂里其他人监工的话,估计一头雾水,被建筑公司牵着鼻子走。   谷经理从杨晓卉刚进来时,还关注了几眼,毕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男人嘛,总会多看几眼,后来跟吴锦生谈论起工程项目,就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面上堆着笑,心里心思转了好几道,谷经理说:“不好意思啊,小杨同志,你别见怪,我这个人一聊起来工作就把什么都忘记了,我爱人也经常因为这件事说我呢。”   人家这样说了,杨晓卉能说什么,说不应该只顾工作,应该也要照顾一下客人嘛,她现在还没有这么大的脸呢,笑了笑,“谷经理,你和厂长是在聊正事呢,我怎么会见怪呢,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哎呀,这姑娘还挺呛的啊,谷经理想。   隔天,火急火燎的谷经理就去机械厂签订了合同,召集职工要动工了,可一看底下数过来,数过去,还不到三十人的人数,这能干什么啊,招工,要赶紧招工,因为合同上面是有完工时间的,如果没有按照期限内完工,是要扣掉20%的钱的。跟着比钱比起来,招临时工的钱那就是毛毛雨啊。   建筑公司开始大招临时工,现在江州市哪些人最闲啊,当时是那些回城的知青啊,他们一窝蜂的涌入城,江州哪有那么多空余的岗位安置他们啊,家里有关系的,还能到厂里混个临时工,没有关系的,只能整日得在街边上溜达。   他们一看到招工启示,一个月有30元工资,都一窝蜂得跑到建筑公司报名,这钱可真不算少啊,所以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人员招满了,后面赶来的人还一波波地来,连谷经理都亲自下去跟这些知青解释去了,说对不住了,人员慢了,下次招工你们再早点来啊。这不是怕他们一时气愤闹出点什么事情来,连累到建筑公司就不好了。   有他们加入,工地那边每天都变个样,何况没有建造地下室,施工速度更是快,反正二十年内,小轿车还不能普及到人手一辆,有没有地下室也无所谓。   对杨晓卉来说去东边工地有一点不好,就是距离远,那边以前是大片荒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直就没有通过公交车,所以去那里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走路,要走上一个半小时,那是对脚程快的人来说,对她这种走路磨磨蹭蹭得人来说,要走上两个多小时都不止,这太浪费时间了,排除。   第二个办法就是骑自行车,小周就有一辆,也说过可以借给她骑着去工地,可杨晓卉是个多顾自身形象的人啊,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她才不要辛辛苦苦骑着四五十分钟的自行车去呢,一身臭汗,多难看啊。   所以她想出了第三种办法,那就是自己开车去,开车速度快,只要二十分钟就到了,还不用流汗,又轻松又干净。开的嘛当然是厂里的那辆破吉普车了,在辛苦和流汗对比下,她也不介意这车漏风了,漏风正好啊,凉快。也不介意一路上坑坑洼洼颠得难受了,果然是有对比才会有幸福。   杨晓卉向吴锦生借车的时候,说得是天花乱坠,还让刘天立来作证说明她已经学会开车了,这个时候也没有车本本,会不会开车路上一开就知道。   一头雾水被她拉进来的刘天立在吴锦生询问的时候,忙不迭得点头说:“厂长,小杨跟我学了一段时间的开车了,现在她在路上开车那是绝对没有问题,这姑娘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好像天生就会开车一样,开得比一般刚学车的人要好上太多了。”   刘天立虽然也想夸夸是自己教得好,但转念一想,他们谁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啊,也就实话实说了。不过他有句话是说对了,杨晓卉本来就会开车,所以才会上手这么快。   小周在一边看着,见吴锦生脸上还有一些迟疑,就说:“厂长,你要真不放心,就让刘师傅跟着小杨去几趟,等小杨完全没问题了,就让刘师傅回来,你看这样好不好?”   吴锦生瞥了一眼抑制不住高兴的杨晓卉,这小姑娘啊,哪里都好,就是有点懒,好端端得开什么车啊。他倒不是怕车被她开着给擦着碰着了,而是怕她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多难得的人才啊,可比那辆破吉普贵重多了。   叹口气,吴锦生点头同意了。   谷经理那边见到杨晓卉居然开着车来的,仔细一看,还是吴锦生的座驾,对她的重视又加重了几分,工地上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事情,都会找她来商量着。   至于机械厂早就已经麻木了,对她开车也没什么反对意见,毕竟是为了他们的房子去工地上视察监工的,是公事用车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而且厂长都让用了,他们说什么有用吗?   况且杨晓卉还特别自觉,如果碰上吴锦生要用车,都会自动推迟一天去工地,这样很多想打她小报告的人也揪不出错来,毕竟她又不是人民币,总不能要求人人都喜欢她吧,她还没有这样自恋呢。 第55章   这天, 杨晓卉又开着吉普车颠簸了二十多分钟来到建造中的家属院, 谷经理在门口已经是恭候多时了,一看见她下车, 就上前迎过来。   “小杨啊,你可算是来了, 我这边正等着你拿主意呢。我们单位以前可没接过这样细致的工程, 没有你点头, 大家伙都不敢随便动工,你快过来看看吧。”   谷经理边说边带着杨晓卉朝前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算是知道了她的要求有多严苛了, 虽然离截止时间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可要达到她的验收条件这还有得磨呢,所以要抓紧时间啊,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建筑公司以前接的工程要求都不高, 只要能在规定时间内完工都好说,有时候不能准时交工或者质量有些问题, 谷经理出马去对方单位拉一下关系, 套一下近乎,都是很好解决的。   哪里遇到过机械厂这样的单位,有专人监工不说,这人还颇懂建筑, 其实杨晓卉也没他想地那么懂, 只不过把后世的一些建筑和原理拿出来跟谷经理吹吹牛, 不要真把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糊弄而已,没想到效果太好,人家谷经理真把她当做专业人士了,现在一有问题都要找她,真是后悔莫及啊,装逼坑了自己。   而且他们当时还签订了正规的合同,有哪里施工不到位的话,都是要扣钱的,还都不是小钱,所以谷经理更加小心敬慎,就怕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这次的问题就是杨晓卉为了好看设计的小瀑布,建筑公司哪里弄过这样的工程啊,都没有头绪,就等着她来指点迷津呢。   在杨晓卉和谷经理他们讨论瀑布怎么施工美观时,离他们十来米远的地方,也有人正在讨论她呢。   李志齐是今年七月刚回江州的知青,家里有个哥哥和姐姐,早几年就成家了。他运气不好,上山下乡的那会儿高中干毕业,还没有工作,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到他头上了。   在新疆苦中作乐熬了七八年,好容易拼死拼活回了城,回了日思夜想温暖的家,没想到家里早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哥哥是罐头厂的职工,嫂子是纺织厂的女工,夫妻俩工作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分到房子,于是俩口子带着两个半大孩子挤在李父李母不到三十平方的房子里面。   原来他和哥哥的房间还有家里隔出的小客厅,已经被哥哥一家四口霸占住了,回来的这两个月他一直和李父李母一起睡。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还跟父母一起住,委实是不方便了。可是除了父母这里,家里已经没有他落脚的地。   现在他单身一人还好说,以后要是想找个对象,人家姑娘就算不介意他当临时工,可一看这样的住房条件,哪里还会姑娘愿意跟他嘛,肯定没有啊。   李志齐有个好友叫孙界,他们是在去新疆的火车上认识的,俩人都是江州人,又是去一个地方插队,当然抱团取暖啊,毕竟是老乡,天然的就有好感。在那边孙界一直都很照顾他,好几次不是孙界护着他,也许他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孙界父母早已亡故,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俩人住着三十平方的房子,有时候他在家里憋得难受了,会住到孙界家透透气,就住房条件上李志齐那是羡慕嫉妒恨啊,孙界房子有了,就差个媳妇,齐全了。而他什么都没有,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哎,哎,别看了啊,这么远,看地清楚嘛。人家那可是天上的小仙女,咱们可是地上的臭工人,不对,咱连工人都没混上,还是临时工,可别白费心思了啊。”   李志齐伸出手在孙界眼前晃晃,瞧瞧哟,平时一本正经的人也有这天啊,眼睛都看直了,啧啧。   孙界的视线被挡住后,顺势收了回来,冷冷地暼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弯下腰继续铲沙子了。   人家不搭理他了,李志齐反到更有兴致了,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冷淡,蹲在一边,说:“界啊,眼光别忒高了,你跟哥哥学着点,咱就老老实实地找个丑媳妇。没听过老话说嘛,丑媳家中宝啊,哥哥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娶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帮我照顾老人和孩子的媳妇,好看不好看的,我才不在乎,只要她人好,会干活就心满意足了。”他比孙界大两个月,最喜欢在他面前充哥哥的款。   “你这是找媳妇,还是找工人呢?”孙界头也没抬,凉凉地说。   李志齐挑挑眉,凑到他身边,猥琐地笑着,“当然是找媳妇了,可我也不介意一人二用,白天当工人,晚上当媳妇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话要是被江州城的姑娘们听到了,你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到时候你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李志齐一开始就是开开玩笑,看到孙界板着脸,以为他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忙站起来,拉着他的手祈求,“界啊,千万别啊,咱俩谁跟谁啊,一张床上睡过觉,一个浴室洗过澡,咱们的关系这么铁,千万别给哥哥宣扬出去啊,要不然哥哥真打光棍了,就去缠着你,让你陪着哥哥一起打光棍。”   孙界眼眸闲闲地扫视着他,说:“还胡说八道不?”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一听这话,李志齐就知道是他的这张臭嘴惹得事,“啪啪”两声就给自己两个响亮的嘴巴子,“不胡说了,界啊,你要相信我啊,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请看一下我真诚的眼睛。”   真诚的眼睛,孙界是没看到,反倒是看到两粒眼屎,推开他的大脸,嫌弃地说:“先擦擦你的眼屎吧。”   “啊?啊!有眼屎!界啊,你太不够哥们,不早跟哥哥说,今天我就带着眼屎经过了翠妞家门口啊,苍天啊,大地啊,翠妞以后该怎么看待我啊,我光辉伟岸的形象荡然无存了……”李志齐擦掉眼屎,跪在地上捶打着地面,一脸的崩溃绝望。   “哎,哎。”孙界踢踢李志齐的腿,“可以了啊,戏过了就不好收拾了。人家翠妞可不知道你是谁呢,不要入戏这么深啊。”对于好友的跳脱,他早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了,要不是这种性格,当初在新疆,怕早就熬不住了。   “界啊,你就是个不懂感情的木头,你怎么会知道我和翠妞心连心,心心相惜呢。哦,对了翠妞姓什么啊?”前一秒还深深入戏的李志气,下一秒自动出戏了。多亏高中的时候出演过话剧,他才有这么充沛的感情啊。   孙界一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你连人家姑娘姓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表现地这么沉痛,入戏这么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真有这事呢,这不是毁人家姑娘的青白嘛。   幸好李志齐还知道点分寸,也就是在他面前这样,别人面前可是很正经老实的人。   “算了,翠妞已经离我而去了,我要重新寻找我的春天。”李志齐发出最后一声感叹,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本来是想劝孙界不要看自己够不上的人,像他一样就踏踏实实选模样普通,勤劳能干的姑娘不就行了吗,没想到说着说着话题就欢快地偏题了。   清了清嗓子,李志齐又开口说:“界啊,我邻居就是机械厂的职工,那姑娘在厂里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也就听听厂长的话,其他人的话那是一概不听的。长相好,工作好,还受器重,这样万里挑一的姑娘咱可匹配不上,也不般配。咱有啥,啥什么都没有,连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有,还在做临时工呢。”   李志齐顿了端,又小声说:“再说了,人家姑娘还小呢,你可别太牲口了。”   这一番自认为声情并茂,语重心长的话,和对弟弟的拳拳爱护之心,可换来的却是孙界踹过来的脚。   “哎呦!哎呦!孙界你是疯了吗?”他被踹地满地方躲,可惜人家孙界比他高,腿比他长,摸个空档又能踹他一脚,躲都躲不及,直到他后面被踹地都是黄颜色,孙界才作罢。   他才没有李志齐想的那么龌龊呢,他最近关注杨晓卉是之前有一次他不小心受伤了,杨晓卉帮过他。   那天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杨晓卉来视察工地,然后一转身就看到有人手臂一边流着血,一边还继续干活,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堪称工人们的楷模。   当时她就愣住了,她有轻微的晕血症,一看见血,就会走不动路了,为了让眼睛解脱,杨晓卉拿出一条白手帕,递给那人。   “师傅,你手臂流血了,先包扎一下吧。”说完话,她略带不忍地转过了头,实际上是不想污染自己眼睛,流血好可怕啊。   那人就是孙界,他在新疆插队的时候,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流过更多的血,身边只有一个咋咋呼呼的李志齐,除了能说说话解闷,其他是一点用也没有。   这个伤口也就看着血流的有点多,实际上不严重,本打算回家再处理,毕竟干一天活,算一天的工钱,比起这伤他更心疼钱。   怎么会想象地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居然会停下脚步,关心他的伤,长这么大了,除了家里奶奶会因为他受伤唠叨过,哪里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   杨晓卉等了几分钟,回头一看,孙界还是傻乎乎地拿着手帕,就是没包扎,妈妈啊,那血流地更多了,他怎么像没感觉一样啊。   “师傅,你是不是疼地没办法包扎啊,我来给你包扎吧。”杨晓卉哆嗦着手从孙界手中抽走手帕,半闭着眼睛胡乱把伤口包扎了一下,手也没轻没重的,只管眼前清静。   可孙界却把她的这些行为当做是心地善良的表现,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包好了伤口,杨晓卉挥挥衣袖就离开了,她还有图纸赶着画呢,可不能浪费时间,要不然菲利普又要来骚扰电话了。   孙界回家后把手帕洗了,可是上边沾过血,怎么也洗不干净了,他想了一晚,隔天就去百货商店买了一块新手帕,等着再见到那位姑娘了还给她,毕竟她的手帕一看就不便宜。   可是每次杨晓卉来,谷经理等人都会包围着簇拥着,没有时机上去找她,再加上时间拖久了,孙界也犹豫了,也许她早就忘记自己这个人了,巴巴上去也有点自讨没趣了。 第56章   不到三个月, 一期工程就初具雏形了,六栋美观别致的楼房屹立在东边荒地上, 荒凉的景色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里面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 还有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 颇有古代园林那种优美的景色。   杨晓卉不是后世那种黑心建筑商, 恨不得把所有的绿化都拿来盖楼房,毕竟她以后也要住到这边来,所以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就如今的住房条件来说, 这里的环境可是数一数二的。   最起码前来验收房子的领导们各个是赞不绝口, 他们也没想到杨晓卉完全就复制了图纸上面的建筑,一丝不差,说有休闲中心就有休闲中心, 说有游泳池就有游泳池, 还有篮球场足球场等等,虽然面积都不是很大, 日常使用是够了, 孩子们以后也有了可以使劲撒欢的地了。   至于绿化面积颇大的问题,宣传科宁科长似笑非笑地提出来了,“小杨啊, 花啊, 树啊的用得着种这么多吗?我听说为这些可花了不老少的钱啊, 多出来的钱和地方拿来盖楼不是更划算嘛?”   这些花草树木确实花了一些钱, 原来荒地上还可以用的树,杨晓卉不让砍了,都一颗颗挖出来存在,到施工差不多再种进去,这么点肯定不够啊,额外还在乡下收了不少的树木。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懂得生活在钢筋水泥里面的人对绿化的渴求呢,她是恨不得把这里的边边角角都载上树,种上花。   杨晓卉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转身笑着问他,“宁科长,那您觉得这个环境好不好?”   嘿,老宁偷鸡不着蚀把米啊,被人家小姑娘反将一军了,这个问题问地有技巧啊,只有两个答案,好或者不好,其他领导心里想着,表面上一点痕迹都不露。   宁科长呲着牙,旁边那么多同事看着呢,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凭良心说这里的环境确实是好,他都想立刻住进来了,只是习惯了挑挑刺,没想到把自己给坑了,只能黑着脸胡乱地点点头。   看着刺头的宁科长都败下阵来,其他领导本来很满意,恨不得明天就一家子搬进来,更不会得罪小红人一样的杨晓卉,纷纷开口把她夸了又夸,还好她脸皮够厚,经受得住啊。   领导们参观完房子,回了厂里就决定尽快分房,他们想在冬天来临之前住进新房,因为新房子里有暖气啊,这种带暖气的房子那可是江州头一份啊。甚至谷经理底下的职工为了砌暖气片,装管道还去有暖气的城市研究了几天,学成归来后才敢动手安装。   对了,杨晓卉给家属院重新取了个名字叫钰锦园,还特地让吴锦生提了字,刻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这块石头是荒地上挖出来的,索性就废物利用嘛,效果还是很好的,这石头就立在大门进来右边的位置,很显眼。   钰锦园一期共六栋,一栋五层,每层两户,一共是六十套房子,面积最大的房子有一百五十平方,包括四室两厅两卫一厨,这是给厂长和各位科长分配的房子。还有面积一百平方的两室两厅一卫一厨的户型,这样大小的房子一共两栋,是给受领导器重赏识地科员们分配的,也是杨晓卉现在能分到的房子。   杨晓卉绘图的时候就考虑过了,领导平时表现的再平易近人,看到底下职工跟自己住同样面积的房子,心里还是会有很微妙地抗拒的,所以她就把领导住的房子面积加大,又想到四栋楼房就可以把领导们包圆了,剩余的两栋面积都是一百平方,跟领导们住的楼房中间隔了个小亭子和一片小树林,这样就不用跟他们低头不见台头见的,反正她下班后是不想看见任何一个领导的脸,这样跟上班有什么区别啊。   一百平方对比一大家子挤在一间二三十平方的房子里可有着天壤之别了,如果孩子多,还可以自己隔出两个小房间也够住了。   领导们笑眯眯地开了会议,在会上把大面积的房子瓜分一空后,再内定了不到十套的小面积房子,只剩下了十来套一百平方的房子。   人事科科长开口说:“厂长,剩余的房子就交给人事科分配吧,要不然工人们该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了。”   这次建的房子,厂里的工人都翘首企盼着呢,到最后要是一套也没分配给工人,真闹起来可不好看啊,再怎么说现在全江州都在盯着机械厂的一举一动呢,这也是杨晓卉为什么一期工程里面会设计出两栋的小面积的房子,因为她心里算过了,最后还会多出几套来。   人事科长这么一说,其他心里有想法的科长们那点小心思也悄无声息的灭了,到时候可别事情没办法,反倒惹的一身骚就不好看了,就这么一个小厂,科长们心里的小算盘可都是打地溜溜的。   吴锦生当然也不会不同意啊,扫视了一圈心思各异的科长们,说:“你说的很对,是要注意下影响,不能让职工们背地里说厂里分配的不公平。”   其实他也知道已经是不公平了,领导们早就瓜分了房子,才能轮到一线职工,可这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国情啊,就算他不想这样做,也不能做地太出格另类,不然以后怎么领导属下呢。   毕竟他们只是一般人,都会有私心,那种大公无私的人,要么是另有所图,而且所图更大,要么就是装的,世上哪有真的一心为他人奉献的人啊,就算是他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散会后,杨晓卉没回设计科,而是跟在人事科长身后,人事科长也装作不知情一样,一路往前走。   到了人事科办公室后,他一个转身,装作刚刚才看到她,笑着说:“小杨啊,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人事科帮忙吗?说说看,如果有帮地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鼎力相助。”   杨晓卉微微一笑,不愧是搞人事的,这话说地漂亮,帮不帮地忙还不是他嘴上说的嘛,一听很为难的事情可以推说帮不上忙,进退都可。   “科长,我要说的话可不太方便在门口说,我可以进去说嘛。”   人事科长拍拍头,开口说:“当然可以了,看我这记性,都忘记让你进去坐了。”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却想着这姑娘不好糊弄啊,他一开始站在门口说话,就是不想隐约的拒接,没想到人家没有知难而退啊,只能把人请进办公室里了。   “小杨,喝茶吗?”   杨晓卉摆摆手,“科长,刚才在会议室我就喝了不少水,一点也不渴。”   她又不是真的愣头青,一看人事科长就没真的想去倒水,只是礼貌地问问她而已。   两人各自坐下后,杨晓卉也没有绕弯子,很坦然地开口说:“科长,我来找您帮忙的事情,您其实心里有数吧。”   人事科长点点头,这时候来找他不就是为了房子的事情吗,只是不知道她是想给谁说情要房子。   “科长,您是知道的,我是去年进厂的。刚开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没有经验,是我师傅杜大忠同志一直耐心的教导我,帮助我,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我心里很感激他。他在机械厂勤勤恳恳工作二十一年了,把青春都风险在厂里了,现在和我师娘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挤在十五平方的房子里面,虽然不方便,也从来没有埋怨过厂里分房名单上面没有他的名字,这样一个资历老,技术好的职工,厂里不能寒了他的心,我希望您的分房名单里考虑一下杜大忠同志。”   说是考虑,实际上杨晓卉是想让他把杜大忠的名字加上去。   人事科长原先还以为杨晓卉是来为自己家里人来说情分房的,这不是人之常情嘛,所以他才不想揽这事。   杨一山已经有房了不会在考虑范围呢,而杨建国资历浅,会让底下职工议论分房不公,这两人他都不会考虑。可杨晓卉现在在吴锦生面前很有分量,也不好得罪,所以有点为难啊。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是为自家人来的,是为了带她的师傅来要房子的,还真的很有情谊啊。人事科长见多了为了房子,交好的同事,亲热的师徒闹得不可开交,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徒弟来给师傅活动房子的。   其实杨晓卉一开始也想给杨建国弄一套,后来想了想,好像不太好办,所以就放弃了,转而想起来杜大忠住房条件也很艰难,就想给这个照顾过她的师傅弄一套改善一下环境。   人事科长顿了顿,说:“小杨啊,这是我还要考虑考虑。”   “那我就不打搅您思考了,我先回去了。”杨晓卉笑盈盈地说完话,就起身出去了,她知道这事是成了。   人事科长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着还是跟聪明人打交道舒服啊,不用他多解释,人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果然,分房名单下来后,上面就有杜大忠的名字。杜大忠站在宣传栏边上,看着里面红纸黑字写着自己的名字,内心非常激动,嘴巴裂地老高,他们一家子总算不用挤在那个昏暗的小房子里面了,孩子们也能有自己的房间了。   等心情平静下来后,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杨晓卉帮地忙,要不然都申请了十几年的房子,怎么今天就轮到他头上了呢,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当初收这个徒弟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姑娘哪哪都不适合在机械厂工作,谁会想到如今她会在厂里有这样的面子啊。   杨晓卉下班从办公楼里面出来时,就看见杜大忠站在一边等她。   “师傅,您怎么过来了?”杨晓卉嘴上这样问,其实心里清楚他来感谢自己给他争取到了房子,从他止不住的笑容就看地出来。   杜大忠平时一贯以严肃示人,难得今天有点扭捏的样子,他搓着手,说:“晓卉,师傅谢谢你,师傅知道没有你的面子,是分不到房子的,师傅和你师娘等了十几年了,终于分到房子了,师傅,今天高兴啊。”   说着,说着,杜大忠的眼眶都红了,又是委屈又是喜悦啊。   杨晓卉装做没看见他偷偷用手指擦过眼角,狡黠一笑,“师傅,咱们是什么关系啊,师徒啊。古代有句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我还没把您当父亲看待,但是在车间时您对我的好,一点一滴我都记在心里,现在只是顺手推了一把,要不是您自己资历够,人事科也不会把房子分给您啊。我倒是还想给我二哥弄一套,可他怎么能跟您比啊,所以我也就不开口了,反正成不了的事情,您说是吧。”   她这话说地好啊,就跟真的一样,能分到房子全靠他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可杜大忠心里清楚,要不是看在这个徒弟的面子上,人事科绝对不会把房子分给自己,这个情啊,他领了。   “晓卉,你师娘一定让我请你到家里吃顿放,你不去就是不给师傅面子啊。”   杨晓卉看着又板起脸的杜大忠,还是比较习惯他这个样,她果然有受虐症的征兆啊。   “师傅您都特意来请我了,我当然不会不给师傅面子了,那我今天可要好好尝尝师娘的手艺呢。”杨晓卉俏皮地说。   今天不去吃这顿饭,杜大忠大概会坐立难安,她可是一个好徒弟,怎么能让师傅不安心呢,所以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了。 第57章   领导们分到了房子, 讲究一些的,找谷经理让他手下的职工用石灰刷了墙, 水泥铺平了地面,再搬进去居住。也有心急的职工抽着空闲,一下班就到新房子这边加班加点给自家刷墙, 等墙一干,就火急火燎地搬进来了,好像没住进去之前,生怕厂里反悔一样。   这个时候还没有流行起来室内装修的那一套,何况毛坯房看着也挺像样了,卫生间里面已经安装好了马桶和洗漱台, 厨房里面灶台也有了,下水都已经弄好了,   房间内更是安装了暖气片, 把家里的家具用品一搬就可以直接入住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很多人家家里还没这个毛坯房像样呢,怎么能不让人急着想住进来呢。   其他人都满意地不得了,就有一人列外,那就是杨晓卉,让她住进这样的毛坯房肯定是不干的啊, 墙面地面粗糙不平, 水管裸露在外面, 这也太工业风了, 总之她是接受不了的。这是她一个人的家, 每当回家看到这么粗狂冰冷的房子,好心情都变的不好了,也感受不到家的温馨了。   于是,她私底下带着设计图纸找了谷经理,想让他这边的职工帮忙装修房子。   谷经理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啊,机械厂的小区正式完工了,尾款也结清了,他正在高兴着今年能过个富裕年,又陆陆续续接到了机械厂领导们这家要刷墙,那家要铺地的零碎活,虽然是点蚊子肉,可蚊子肉再少那也是肉,搁平时他想吃还没得吃呢。   再说东边荒地还空着那么一大块,听好些机械厂的职工期待地说那是留着建二期工程的,谷经理当时建造一期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在琢磨着把二期工程也接到手。所以厂里领导的这些小活计,就算他底下的职工忙不过来,也一个都没推,而且这个价格都很优惠,几乎没赚钱,就是想留一份交情在,以后上门好说话。   见杨晓卉上门来了,谷经理连忙请她坐下,倒了茶递给她,笑着说:“小杨,今天吹了哪阵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啊。”   杨晓卉瞟了一眼杯子中的茶叶,比她头一回来可是多了一倍的分量啊,果然钱能壮人胆啊,有钱了也就不计较那些小钱钱了。其实她还是想错了,要是别人来啊,谷经理还是会只捏一点点,毕竟茶叶多贵啊,也就是她来了,才能享受这个待遇。   她对着杯子吹了吹,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微微一笑,“谷经理,我想找你帮我装修房子。”说着就把设计的图纸拿出来给谷经理看。   “装修?这词用着妥当又新鲜啊。”谷经理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个新鲜词,根本就没心思看图纸,等杨晓卉咳嗽了一声,这才认真看起了图纸。   谷经理看完图纸,心里想着这人和人的脑子怎么会这样不同呢,小杨脑袋里的想法一个个地冒出来,很多都是他半辈子都没有见识过的。   明明都是一个脑袋啊,难道小杨的头大一点嘛,看来看去比他的大头还小一半呢,难道浓缩就是精华嘛,他的头看着大,实际里面都是水,人家头小,里面都是奇思妙想,人比人,气死个人啊。他现在完全能理解吴锦生对杨晓卉的器重了。要是他手底下有这么一个人才,建筑公司也不至于混地这么惨兮兮的。   “小杨啊,这图纸画地好啊,到时候装修完了,你们厂里的领导们看了,就要后悔这么快就搬进去了啊。”一想到他们黑着脸,谷经理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谁让机械厂现在发展的这么好,他就是眼红嫉妒了。   杨晓卉笑笑,没有接他这句,开口说:“那我家装修的事情就托付给您了,我希望下雪前能住进去,麻烦您多操心一点。”   “小杨,你家装修的事情我一准放心里,隔天的就去监工,保准办地是妥妥当当,家属院这么大的工程我都办地没有差错,你就放心吧。”谷经理就差拍着胸膛保证了。   杨晓卉和他谈妥后,当初就掏出定金给他,因为这定金两人还推来让去的浪费了小半个小时,直到她有点不耐烦了,谷经理才悻悻地收下了钱,他现在不缺这点买材料的钱,只是想让人家记个好,没想到还办差了。   因为杨晓卉也不缺这点定金啊。   谷经理接下她的差事后,又召集了五六个当初在建筑工地上当临时工的知青,不找他们没人啊,他底下的职工都分派出去给机械厂领导家里刷墙去了,人手不够的时候他就找那些知青,一找一个准,人家也等着工开呢。   这几人中正好有李志齐和孙界,工地完工后,他们还在愁以后就没有固定的工作,在工地虽然干活辛苦,可是每月都能准时收到工资,回家也有底气,他们不是吃白饭的人。   没想到喜从天降,后续他们还能接到零散的活计,一个星期中有三四天能干活,这总比拉下脸到处问有没有哪里要临时活计来的要体面吧,就算他们拉的下脸,江州市也已经饱和了,多余的岗位都被内定了不说,连临时活计人家也是要关照自己人,谁会理些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呢。   孙界正在认真刷着墙,李志齐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身边,一副想说而又不知道怎么说的便秘样,孙界心里想着,也许这家伙上厕所没上痛快,正憋着呢。   孙界顶看不上好友这幅样子,嘲讽道:“李志齐,作为一个男人,想说什么就痛快就说出来,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啊,娘里娘气的。”最重要的是他严重妨碍了自己的进度。   李志齐抬头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长长叹了口气,伸出爪子想拍拍他的肩膀,就被孙界一巴掌打回去了。   “想说就快说,做什么怪样子。”孙界缩回手,拿着刷子继续粉刷。   李志齐一边呲牙,一边揉着被打红的手背,开口说:“好你个孙界,下手这么黑。你看看,手都红了啊。”说着,伸出手背给他看。   孙界暼了一眼,淡淡的说:“是不是嫌不够疼,不够红还是不对称,我可以再打你一下,这样就够疼,够红,够对称了。”   听了这话,李志齐连忙把手放背后去了,这小子可是说到就做到的主,顿了顿,又说:“你就不想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孙界回他一个白眼,“你现在就可以说了,说完就快滚去干活,别在这里耽误我干活。”   “那我可说了,你竖好耳朵听哥哥说,我刚才去外面听了一耳朵,你知道这房子是谁的吗?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小仙女的,你说人家怎么这样出息啊,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分到大房子,你还好有个三十平方的房子,我就惨了,家里都快没有容身之地了……”   李志齐唠唠叨叨说着羡慕嫉妒恨,孙界一句都没从耳朵里进去,只一心一意地刷墙,只是力道稍微有点重,后来杨晓卉来看工地时,都咂舌刷墙师傅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啊,能刷出这么斑驳的墙。看着还挺好看了,她也就没让返工了。   装修的事情放心地交给了建筑公司,家具的事情杨晓卉还得操心,她去了百货公司一趟,发现市面上的家具样式老旧老土,她是一个也没看上。   既然现成的看不上,杨晓卉就打起了小主意,自己出图纸找人做家具。于是趁着休息的时候杨晓卉先是去了一趟木材厂,做家具首先要选好木材不是嘛。   木材厂很粗犷啊,门口没有传达室,他们也不怕啊,那么多,那么重的木材,一般人也没能力偷着拿的。杨晓卉左右瞄了一眼,堂而皇之地就溜进去了,朝着堆着有两层高的木材那边走。   在她这个外行看到很多木材上面居然结出了木耳,看得是津津有味时,木材厂的人也发现了她这个不速之客,谁让杨晓卉今天穿着一袭黄色的连衣裙,太显眼了。   “哎!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额头,眼角有着深深皱纹的四五十岁男人走了过去。   杨晓卉也没有躲,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开口说:“我是走进来的,也没人拦着不让进啊。”   这话把木材厂林厂长噎个半死,他们厂里的职工普遍都怕自己这个黑面厂长,谁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话啊,虽然是实话,可你不能委婉一点吗,看着挺聪明漂亮的小姑娘啊,等等,看着有点眼熟啊,这不是,机械厂的那个小姑娘嘛。   “哦,我想起来,你是杨晓卉同志吧。”林厂长说。   杨晓卉上下扫视了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啊,难道她如今这么有知名度啊,外厂的人都知道自己,她乐滋滋地想着。   林厂长看出她的疑惑了,解释了一句,“之前我在市政府里面见过你几次。”   原来是那里啊,吴锦生之前带着她去了几次市政府汇报工作,在那边见过自己也不奇怪。   “小杨啊,你今天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是有何贵干啊?”   “林厂长。”杨晓卉还记得木材厂厂长姓林,“我今天是想来买木材打家具。”   “市面上不是有很多家具吗,为什么还要自己打家具啊?”林厂长不是很理解,一般人更喜欢买现成的家具,省事啊。   杨晓卉当然不能直接说自己看不上那些个家具,这不是打脸吗,你不喜欢的家具   ,可是现在人普遍喜欢还供不应求的呢。   那天她去百货公司看家具,梅丽就拉着她到角落了说,“晓卉啊,要是看中哪款家具了,跟姐说一下。现在订这些家具都要提早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要不然都订不到货呢。姐怕赶不上你搬新家的时间,才先跟你说一声。”杨晓卉要搬家的事情也没想着隐瞒梅丽,所以她是知道的。   杨晓卉听了这消息都傻眼了,就这样的家具还是紧俏货,只有一些等不及的人家才会照着这个样式自己打,可是自己打的没有买的美观,大部分人家都会耐心等待,国人也习惯等了。   看了两遍后,她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家具和她的气质不匹配,谢过梅丽的好意后,杨晓卉就下定决心要自己打家具了。   “林厂长,市面上的家具我都去看过了,也不是说不好,就是吧,我个人更喜欢新款式,你看看,这是我设计的图纸,我想照着这个打家具。”杨晓卉一边说着,还怕他不直观,从帆布包里掏出图纸给他看。   林厂长看着图纸就陷入进去了,这可是从没见过的新款式啊,木材厂不是单纯的买卖木材,他们还拓展了一个新业务打家具,里面还包含着一个小型的家具厂,谁让这个业务现在正红火呢,全厂上下都同意,毕竟能赚钱的业务谁不想多啊。   杨晓卉这么爽快得把图纸给林厂长,也是想让木材厂顺便把家具一起打了。   “小杨,你这个图纸可以给木材厂使用吗?”林厂长捏着图纸,激动地问她。   杨晓卉想了想,开口说:“林厂长你看得上,那是我的荣幸,那我自己要用的那套家具……”   “当然是木材厂全全包办了,不用小杨你花一分钱。小杨啊,我也知道这就么白白要了你的图纸,不地道。可是木材厂穷啊,没有你们机械厂油水丰厚,你家以后要用到木材的地方,木材厂不说二话,都包圆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啊?”林厂长挂着笑,忐忑的说道,他也知道这些图纸很值钱,搞不好能让厂里翻个好几翻,可谁让厂里没钱,只能不要脸了。   从拿出图纸要打家具的时候,杨晓卉就没有抱着保密的想法了,无论如何都会传出去,还不如给自己弄点好处,既然林厂长都这样说了,她也就顺势答应把图纸免费转出去了,就算她不转,林厂长都看过了,还不会背地里仿制吗,她可不敢小看国人的山寨能力。   后来木材厂靠着打出的新式家具挣了不少钱,林厂长也没有做的太绝,杨晓卉搬家的时候,他来了给了一个大红包,里面装着一千块钱呢,这在现在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啊,可见木材厂的腰包是鼓起来了,出手大方啊。   虽然杨晓卉还是觉得贱卖了,国情这样,她也没有法子,还要感谢林厂长的大手笔,别提多不得劲了。 第58章   杨晓卉搬家的那天, 新房子来了很多入住有段时间的领导和职工,还有他们的家人孩子,看着孩子们跑进跑出,在干净光滑的木地板上踩出一个个脏脚印。   这可是她跟林厂长特意定制的地板啊, 人家林厂长开始还觉得她浪费呢,弄什么木头地板, 用水泥铺一铺不就行了嘛。但是看着杨晓卉给了那些家具图纸,这些话又咽进肚子了, 加急给她制作了大批的木地板。今天他来新房子看到这成品, 即高档又漂亮, 真是觉得她的脑子真是绝了, 什么都能想到的,这木地板不是又给木材厂一个创收的项目嘛。   现在人们慢慢放开思想包袱了,第一批挣钱的人已经享受起来了, 买电器,买家具, 也许不久的将来,大部分家庭都会像杨晓卉这样注重家里的环境, 这个生意可以做的,以发展的眼光看,赚钱是指日可待啊。   背着人,林厂长拿出红包交给杨晓卉, 连茶都没有喝一口, 就带着一脑袋的想法匆匆回了木材厂。   杨晓卉刚送了他出去, 转头又看见不知是领导家属还是职工家属,好几个中年女人围在一起,摸着她在裁缝店定制的沙发靠垫说着话,有个方脸女人摸着可能觉得还不直观,直接把那个长一米二的靠垫拉起来和身边的女人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杨晓卉是一句也没听清楚,也不想听清楚。   还好她一早就把自己房间的门给锁了,就怕参观的人要进到里面看,那是给参观还是不给参观呢,在她内心来说,这是个人隐私,当然不愿意让陌生人进去的啊,可都是一个厂的,真的拒之门外,以后在厂里怎么混啊,人家会在外面传这个小杨啊,不合群啊,人清高骄傲什么的,虽然不在意,可也不喜欢别人老是在她背后议论这个啊。   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这么个小小的机械厂就是小社会,她也不能真的不团结其他群众啊,特别是现在别人都对她释放善意呢。   参观的人从早上开始到中午,一直络绎不绝地来来往往,各个进来都赞不绝口,很多领导更是暗暗后悔,太早搬进来了,要是能跟小杨一样,装修地这么漂亮住进来可就美死了啊。   吴锦生也来了,到处看了看,笑着说:“小杨啊,你有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呢?我家里就简单地粉刷了墙,没看到你这房子之前,我爱人可满意了。今天来你家参观了之后,回去就和我说,说我不用心……你看这不是影响我们夫妻关系吗?”   杨晓卉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每个来参观的领导都会跟她说类似的话,这还上纲上线了啊,累得慌啊。   直到午饭时间到,家庭主妇们才慌里慌张地回家准备午饭了,走之前还拉着死活不愿意离开的孩子们,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正玩在兴头上呢,哪里愿意回家了,被自己妈妈扯地疼,更是大哭了出来,一个孩子哭了,其他的孩子也有样学样,杨晓卉的新房里面此起彼伏传出阵阵哭声。   好不容易他们都走完了,杨晓卉看着家里一片狼藉,欲哭无泪啊,地上遍布的各种大小的脏脚印,还有乱丢的烟头烟灰,还有一部分的糖纸和瓜子壳,杨晓卉看着脑袋疼。   闻着外边传进来的饭香,杨晓卉苦逼地在用吸尘器吸地,心里还在自我安慰,还好搬家只用招待一次同事们,要是经常招待的话,她会发疯的。   晚上的时候,杨家人都来杨晓卉的新房了,连金爱莲都来了,挺着六个月的肚子爬了四层楼上来了。   前几天她就让杨建国传话,说搬家那天晚上来,白天她要招待厂里的同事,没时间应付家里人。   金爱莲怀着孕,体力还挺不错的,坐下歇了不到十分钟,就站起来,先是到厨房参观了一下,看着干净整洁的灶台,和漂亮的上下原木色橱柜,一边用手一个个打开看里面的东西,一边啧啧出声,“小妹啊,你这厨房可真漂亮,要是大嫂有这样的厨房,天天下厨都愿意啊。”   杨晓卉忙着倒水,没搭理她,反正这厨房就是做样子用的,以她的厨艺还是不要经常下厨为妙,她对自己有很深刻的了解。   出了厨房,金爱莲又向卫生间去了,一进来就看见洁白发光的瓷砖,一块块整齐地贴在墙上,那看地是目瞪口呆,真没见过谁家把卫生间装地这么好看的。还有那抽水马桶和洗漱台,她也没见过,多看了好几眼呢。   金爱莲在那边转悠着,杨建设在和杨建国说话的空档还在关注她呢,就怕她出个差错,本来今天他都不想让她来的,因为杨晓卉住四层啊,他们家住的两层楼,金爱莲天天上下都要抱怨呢。   可是她听说了这事,就一定要来,杨建设也不能多加阻拦,孕妇太激动对孩子不好,就只能自己多分出心来看着她。   杨一山坐在沙发上,眼睛都看不过来了,谁能会想到这么多儿女中,最出息的会是沉默寡言的小女儿呢,工作好,受厂长器重不说,还能分到这样大这样好的房子。   葛红花坐在他旁边,拉拉他的衣摆,小声说:“建设他爸,你看晓卉一人也住不过来这么大的房子,是不是晓芹和建兵能一起搬进来啊?”   她说这话是为了家里那两个明年要参加考高的考生,这边安静,房间大,复习累了,还能在楼下的小树林里转转,休息一下,总比待在家里要好吧,地方那么窄,多一个人连都转不过身来。   杨一山沉默了一分钟,开口说:“他们来了,住哪里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不愿意杨晓芹和杨建兵来打扰小女儿,他是看明白了,这孩子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主,虽然是一家人,也可有亲疏远近之分。如果是杨建国,她应该会同意,那两个孩子的话,估计不会答应让住进来,到时候提出来闹僵了可不好啊,不能跟这样有出息的孩子疏远了感情。   “晓芹可以跟晓卉一个屋,我看过那房间的床很大,睡两个姑娘是足够了。建兵呢,可以在书房支个行军床。要我说啊,弄什么书房呢,里面统共就没几本书,还要单独空出一个房间,多浪费啊。”葛红花三言两语就把房间重新安排了一遍。   至于杨晓卉为什么弄间书房出来,而不是客房,就是为了杜绝杨家有人想住进来的打算,可她怎么会想到就算弄了书房,葛红花还是想把杨晓芹他们塞进来。   杨一山看了眼脸上带着笑意的葛红花,顿了顿,说:“建设他妈,你要记住,这是晓卉的房子,就算你是她妈,也不能随便替她出主意。”   葛红花听了这话,脸拉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呢,杨一山抢在她之前又说了,“晓芹和建兵在家里复习不也挺好的吗,突然换了个环境,也许还要适应一段时间不说,这边里学校和火柴厂也远,搬到这里了,每天来回在路上就要接近两个小时,这还是他们有自行车的情况下,如果走路,路上耽误的时间更长,你说是不是?”   葛红花不言语了,一是杨一山说的很有道理,轻易换环境,确实需要时间来适应,二是囊中羞涩,家里的钱还留着给杨建国娶媳妇,给杨晓芹和杨建兵考上大学当生活费呢,要是同时买两辆自行车,她可舍不得。   杨晓芹坐在一边,竖着听着父母的讨论,听地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意思了。说不心动是假的,如果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面,大概她每天一觉醒来都是活力百倍的吧,哪里会是像那个窄小的小房间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床板,很是压抑。   她如今白天在火柴厂当临时工,是葛红花托了关系才让她进去的,晚上回家,匆匆吃几口饭,就挑灯夜读到半夜,她没有很多时间能浪费,只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好几次,复习着,就看见血一滴滴掉在书本上,为了怕弄脏书,她连忙转身去拿手帕捂住鼻子,然后继续打起精神复习。不拼不行啊,她的基础本来学的就不好,参加过一次高考,杨晓芹就知道自己的短板了,所以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复习。   本来她想在家里专心复习的,可是金爱莲隔山差五地跑出去闹,说她在家里吃白饭,她毕竟是年轻姑娘,就算在乡下也听过难听的话,可这是家里人,是嫂子,不能不在意,闹地真不像样了,谁知道他们会站在那边,一个是嫁进来的儿媳妇,一个是以后要泼出去的水,没办法后来就找了份在火柴厂的工作。   杨晓卉拿着托盘端着杯子到了客厅,再把杯子一杯杯递给他们,金爱莲接过杯子,喝了好几口,说话直冒酸气,“小妹啊,大嫂看过了,你这房子真不错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大嫂我能和你大哥住到这样好的房子里啊。”   等你们努力赚到钱的时候,杨晓卉心里默默地回答。   金爱莲看她没反应,眼睛转了转,又说:“小妹啊,你怎么没给你二哥也弄一套啊。以后相亲啊,人家姑娘看到他有这样的房子,还不得高看他一眼啊,到时候结婚了,也好住的呀。”   哟,这是要挑起她很杨建国的矛盾啊,杨晓卉刚想说话,杨建国的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了,这是不用她开口了。   杨建国双手交叉,似笑非笑,“大嫂,你可别忘了,我也是机械厂的职工,这里以后还会有二期工程呢,可以分房。就算二期工程我没分到房子,我有手有脚的,能自己挣钱买房子,为什么要靠小妹来为我争取啊,她在厂里也是如履薄冰的,多少人都想看着她倒霉,我是她二哥,怎么能拖她后腿了,连累她,大嫂,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啊?”   金爱莲看着杨建国的脸冷了下去,转头又看见杨一山满脸不赞同,脸是青一阵白一阵,干巴巴地挤出笑,给自己打了圆场,“二弟,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嘛,你怎么还当真的了呢,大嫂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大哥就知道,建设,我不是这种人,对吧?”   杨建设连忙点头,严肃着脸说:“建国,你是想岔了,我了解你大嫂,她不是这样的人,就是说话有口无心罢了,她也是为了你们好,才会说心里话呢”   结婚四年了,金爱莲什么人,作为枕边人还不清楚嘛。可就算她有哪里说得不对的地方,那也不是小叔子能挤兑的,看到自己爱人受欺负了,杨建设当然要维护她啊,保全她的颜面,夫妻一体嘛。   杨晓卉欣赏完金爱莲的狼狈模样,转身对着杨建国得意洋洋地比了一个大拇指,二哥威武,不愧是她的二哥,说地金爱莲招架不住,痛快,谁让她要挑拨他们感情这么好的兄妹,活该! 第59章   杨晓卉在钰锦园住了几天之后,发现住在这里不便之处, 原来她住在厂附近的单身宿舍, 走路来回一趟只要十几分钟, 现在走路的话来回最起码要两个半小时呢。   早她之前入住的家庭里,条件好点有辆自行车,骑车只要半个多小时。现在大部分家庭都是双职工,所以早上上班的时候,自行车后面坐着爱人,前面的单杠上带着孩子, 孩子还不能太大了, 太大了就坐不上去了,一辆自行车三个人坐着,骑车的那人愣是在冬天里累出满头大汗, 里面的衣服也被汗给浸湿了,还得认命地先把孩子送学校,爱人送工厂, 体力不支的人骑回到厂里就歇菜了。   这要是大夏天的话, 人光流汗就要虚脱了, 可大冬天也不好受啊, 露出的脸和手被刺骨的冷风吹地没知觉, 可额头和后背还在淌着汗,冰火两重天啊。   要是赶上下雨下雪的天, 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钰锦园当时完工后, 还剩余了一小部分的建筑材料, 杨晓卉大手一挥,就用这些材料维修了一下破破烂烂的黄泥路,要不然他们出行会更加的痛苦。   还有一部分家里没自行车的怎么办呢,只能走路来回了。每天早一个多小时出门,冬天早上天还灰蒙蒙的,人就已经拖家带口的在路上走了,不走不行啊,要不然会赶不上上班上学的时间,有时候孩子走不动,哭闹起来,父母还要轮流背着孩子继续往前走。   就算上下班这么不方便,也没几个人抱怨过。这里的房子多好啊,该有的设施都有了,家人住着也不拥挤了,宽敞地让亲戚朋友羡慕地不得了。再说家里还有暖气,每天回家都不用像外面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反而要脱掉棉袄,一身的轻松,孩子和老人自从住到了这里,今年都没怎么生病感冒过,往年一到冬天这是常有的事情,多走点路算什么啊,权当锻炼了。   杨晓卉有时候挺佩服现在人吃苦耐劳的精神,佩服是佩服,她个人忍受不了啊。   这些天上下班都是董明月带着她,小周倒也说过,可以带着她来回,反正小姑娘一看就不重,也不会太累人。   杨晓卉当时就笑笑,“周秘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我可以先试试,如果需要的话,我就买辆自行车上下班。”   这也是法子,人家小姑娘想自立,那就不要给人家瞎出主意了,小周笑笑,只当这话没说过了。   杨晓卉是经过考虑才拒绝的,一次两次麻烦人家是可以,反正她现在年纪还算小,暂时不会然别人联想到男女关系,时间就了,让人家天天带你上下班,多不好意思啊啊,再说翻年她就18岁了,还是避嫌一下比较好,惹上这种绯闻对她和小周都没有好处。   至于她骑自行车上下班,那是最后不得已的选择,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学车都很快能上手的她,骑起自行车总是歪歪扭扭,小的时候摔过太多次,弄的她有些不敢骑车了,怕摔跤啊,摔跤还不是最可怕的,就怕破相,能两辈子都有一张漂亮的脸多难得,可得好好保护着。   杨晓卉开始作死地走路去上班了,心里还想着别人都行,她为什么就不行,还不信邪了。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悔得肠子都青了,她还是高看自己了,虽然经过一年多的艰苦磨炼,本质里她还是那个怕苦怕累的娇小姐,吃不了苦,特别是调了岗位以后,又恢复了以前的懒惰本性。   就在这时,董明月骑车经过,看她在路边发呆,停下车支着,“小杨,你怎么停在这里了?”说着又低头看了看手腕的上手表,“不快点的话,上班时间快到了啊。”   杨晓卉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董明月,她现在又冷又累,一点也不想说话。   董明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鼻子被风吹得红红的,原先梳地整齐的头发被吹地分散开来,一头乱发蓬蓬的,鞋子前面还沾上了泥点子,估计后面裤腿上也有不少呢。因为昨天晚上下了场雨,地还没干呢,幸好之前有修缮过,要不然真是一走一个黄脚印。   董明月心思一转,笑着开口,“小杨,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你一个人走路去怕是要迟到了,咱们是一个厂里的同事,我带你去吧,也不费什么力气。”   既然人家都愿意带自己了,杨晓卉当然不会拒绝了,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了。   她本来都打算好了,今天不去厂里上班了,等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厂里,估计都要中午,还不如直接请假再在家里画图好了,回去的路比去厂里的路要近多了。至于明天上班的事情,等晚上就去找小周让他上下班带着自己,先就这样凑合着吧。   董明月骑车带着人肯定比自己骑要累的多,就算杨晓卉不是很重,那也是个大活人啊,体力虽然透支,可她心里却是很高兴,这个小杨平时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清高的样子,说起来她们认识也挺久了,可交情几乎没有,难得她有事求上门,趁机打好交道要紧。   如今董明月没有像以前那样拼命地想从机械厂飞到政府单位去了,机械厂现在发展势头很猛,她又分到房子,连家里的父母都说先安心地留在厂里,真的以后要离开,他们会想办法的。   关于出行不便的事情,吴锦生身为一厂之长,也深受其苦啊。他家是钰锦园少数有两辆自行车的家庭,分配时,儿子自己一辆,他在市一中念高二,正好跟机械厂反方向。   而刚刚从省城调过来的爱人在政府单位上班,跟他一条路线,等他骑车到了厂里后,自行车爱人骑走,政府单位还要骑十分钟到,等下班了爱人再骑车来接他。   年轻的时候,体力充沛,精神都用不完一样,带着爱人这点路程算什么啊,再骑上半天他都不会累。现在年纪上来了,爱人的体重也跟着上升了一点点,吴锦生就吃不消了,每天回家腰酸腿痛啊,还不能让爱人和儿子发现。   因为早些年他经常在儿子面前吹牛,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体力多好多好,跑步啊,游泳啊都不在话下,现在陡然在他们面前掉落了神坛,他的颜面何在啊,所以打死也不能说自己累,就算是真的累,也要吃牙坚持着。   他也曾经就出行不便的事情,找交通局沟通过,要求他们给开通一条公交路线,讲过钰锦园,这么一来,上班上学难的事情不就解决了嘛,也可以让他从繁重的体力活中解放出来。   现在一到下班的点,他就希望时间过慢点,早上还没恢复过来呢。   交通局局长没有当场同意或者拒绝,说:“吴厂长啊,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也要跟上边的领导汇报一下,等有了结果,我这边再通知你。”然后就客客气气把他送了出去。   吴锦生一看局长这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计开公交线路的事情有的磨了。   现在机械厂在江州弄地有身有色的,其他国营厂背地里眼红地不得了,他们虽然不能对机械厂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但是拖拖后腿的事情还会很乐意做的。   吴锦生他们还能继续等待上边的通知,杨晓卉坐了几天自行车后面,忍不住了,上班的时候,就去敲了厂长办公室的门了。   “进来。”吴锦生抬头看见她进来,有点意外。   最近这段时间杨晓卉正忙着赶圣诞节特售的折叠镜子,既然是节日特售,价格当然要涨一些了。   又要赶时间,让成品能在圣诞节前运到美国赚上一笔,如果时间晚了,这批镜子难道留着等明年的圣诞节嘛。又要设计出不同以往的镜子,光靠她一人工作量有点大。   厂里上下达成了默契,就算有事情找她商量,也要等过了这段时间后,   “小杨,你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工作上面的事情要我出面解决啊?”吴锦生面上不动声色,语速很快还是暴露了他心里的小紧张。   杨晓卉坐下来,看着他开口说:“不是工作上面的事情,是生活上面的事情,但是这个问题不解决,也会影响到我工作的效率。”   听她说地这么严重,吴锦生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厂里能解决的一定帮着解决。”   “是关于上下班时间的问题,厂长,我算过,现在住在钰锦园的职工来回要花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之间,严重影响工作效率。就拿我自己举列子,如果没有董主任带我来回,每天要在路上花两个多小时,到了厂里,要歇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精神开始工作……”   “小杨啊,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已经去市里找过交通局了,现在还没有收到回复。”   “厂长,你觉得多久才会收到回复,一个月,半年,一年,现在市里边不想激化我们厂和其他国营厂的矛盾,就想和稀泥,我看啊,这条线路一时不会开不了。”   吴锦生叹口气,说:“那你有什么办法,解决交通不便的问题吗?”   杨晓卉就等他这句话,笑着说:“厂长,既然求别人没用,那我们就自力更生,买上几辆公交车,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的,自己开车接送职工,你看这样好不好?”   当然好啊,吴锦生顿时豁然开朗,原来还有这样的解决办法,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机械厂里有每个月从美国过来的货款,一直源源不断,那这些钱买上几辆公交车改善一下条件,没人会反对的。   果然,在周一厂例行会议上,吴锦生就抛出了这个重磅□□,低些的科长们都炸开锅了,他们也是同病相怜啊。   这在现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很多公司工厂用大巴车接送员工是很平常的事情,在七十年代末,可是开天壁地般的事情啊,就没听说过哪个工厂怕职工上下班不方便,而大手笔买公交车的。   赵科长想了想,首先发表了意见,“厂长,我有个亲戚在省城的公交公司里面当领导,也许可以从他那里弄几辆报废的公交车。”   “赵科长的意见很好啊,咱们现在是有钱了,可公交车有钱也没地买,我觉得可以试试他的意见。”财务科科长附和道。   其他领导也点头,都觉得可以先试试这条路能否走的通,不通到时候再商量。   公交车的问题暂时算解决了,还有司机的人选呢,就这个问题人事科科长说了,“厂长,我认为咱们厂也不用专门招司机,在宣传栏上贴个通高,让有意向要学车的职工可以踊跃报名,在里面挑几个悟性好的跟刘天立学车就行了,他教人开车还是有一套的,小杨不就没学几天,自己就学会了嘛。”   “到时候人事科可有的忙了,估计有一大批小年轻要来报名呢。”有科长笑嘻嘻地插话说。   会议结束后,分配到任务的科长们都各自忙活去了。半个月后,赵科长亲戚弄了四辆报废的公交车,让机械厂派人去开回来。   说是报废的,实际上还半新呢,他们正赶上省城淘汰老旧公交车,赵科长亲戚把这四辆不属于报废的公交车也弄成了报废。   开回厂里的那天,全厂都轰动了,下班的时候很多职工围着车瞎转悠,就是不肯走,很多老职工激动地抹眼泪了,连连说,“你们这些小子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居然还能车接车送的,我老了,没几年就要退休了,享受不了多久了。”   公交车经过技术科科员的精细检查,还有老职工的翻修,恍然一新,就跟新的没区别。   等学车的三个职工也学好,就跟着刘天立一起早晚开车接送了,不止钰锦园住的职工和家属能享受到车接车送,沿路上的其他职工只要站在路边等候,车来了,看见人,就会停下来载着一起去机械厂。   虽然很多时候三辆车都挤得满满当当,可职工的心里是热乎乎的,至于杨晓卉跟着厂里领导一车,几乎没有员工会上这辆车,就算加上家属,还是宽敞的。   至于开车的四个司机,暂时居住在休闲中心的空房子里,成家的刘天立带着爱人和孩子一起住进来了,其他三个小年轻都没能成家,就住在一个房间里。   厂里说好了,等明年二期工程完工了,就会分配给他们一人一套房子,这样方便工作,所以每天他们开车的精神都是满满的,都在憧憬着以后也能住在这里呢。   现在能在机械厂工作可是顶顶神气的事情呢,连以前最体面的肉联厂都被比下去了,机械厂逢年过节,发鱼发肉,还发米和油,偶尔还有水果和点心,什么实惠就发什么。   只要看到附近哪家有人进出拎着东西回来,那一准在机械厂上班。人家不止发东西,还发奖金呢。   赚钱了,吴锦生就想着提高职工们的待遇,又不能贸然给他们涨工资,要不然其他厂里领导怎么办,跟着涨没钱,不涨,被职工们骂死。所以采取迂回政策,给发一笔比工资都高的奖金,所以现在机械厂的未婚青年身价可是江州婚恋市场第一位啊。   如今的小伙子大姑娘找对象,如果能相到机械厂的人甭提多高兴了,工资高,福利待遇好,以后还能分到钰锦园那样的好房子,十足的金龟婿金娃娃啊。   人家厂里的工服也特别好看,布料厚实,服帖,款式穿着也精神,很多职工去相亲穿着干净的工服一点也不丢份。这么好的服装当然是杨晓卉设计的啊,反正有钱,给职工换几身衣服算什么啊,这么好看整齐的衣服穿着也是给厂里挣面子啊。   后来很多小年轻还专门去裁缝店里定做这种工服,可是布料不好,做好穿起来跟原版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小年轻不在乎啊,各个美滋滋的穿着呢。 第60章   时间到了八零年,杨晓卉突然发现自家小区旁边自发形成了一个小菜场。   开始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周边农村人挑着吃不完的新鲜菜, 蹲在小区门口也不叫买, 看到人出来, 就憨憨笑着,老实巴交的模样。   匆匆赶着去上班的女主人经过简陋的小摊子时,都迈不开脚了,有一个围在那里,后边人也跟着围着筐子挑起了菜,一边挑还一边询问价格。   一听价格比副食品商店要便宜, 还不要票。那还了得啊, 好像不要钱一样,也不挑拣了,就怕被人抢先了, 直接拿起一把菜,掏钱就买了,然后火急火燎地把菜往传达室一扔, 跟里面的人说了声, 这是谁谁家的, 没一会儿, 传达室就跟副食品商店一样, 堆了一堆的新鲜菜。   那几个胆子大的农村人是被逼的没办法,才会铤而走险来到小区门口卖菜, 他们听说机械厂有钱, 这边也没有人管着, 比较安全。   村里人看着他们清晨挑着两大筐新鲜菜出去,不到中午就挑着空筐回来,脸上还挂着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思活动的人第二天就跟着一起去了。   就这样来小区门口卖菜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且摆了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人来看管,心里也琢磨开了,政策开始松动了。越来越多的小摊小贩开始朝这边聚齐,种类各异,卖什么的都有。   虽然有一小撮人比如董明月挺嫌弃这些小摊小贩,觉得他们降低了小区的档次,更多的人还是很喜欢光临他们的摊子,价格比副食品商店便宜新鲜不说,还不用看营业员的脸色,多好啊。   后来吴锦生看着这些摊子确实影响了厂车的出入,划了块地建了一个小菜场让他们做生意,厂里意思着收点管理费补贴建房的费用。   更有头脑灵活人,看着这片购买力强大,在附近盖起来三层楼房,楼上住人,楼下开店,无论是做什么,有人气做起来都很挣钱。   其他人有样学样,不到半年时间,在小区周边就形成了一个小集市,虽然不大,五脏俱全,极大的方便了小区里面的住户。   五月的时候,杨晓卉接到菲利普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说:“杨,我要跟你们厂签订独家代理合同。”   杨晓卉了然地笑笑,颇觉得很扬眉吐气,“菲利普,我以为你要再等上一年才会提起这件事呢。”   电话对面传来他尴尬的笑声。   谁都不是傻瓜,每个月都会稳定发二十几万件的商品去美国,可那边都没有提起这茬,杨晓卉就知道他的想法了,以为折叠镜子只能一时风靡,后续不强劲,就不浪费时间精力来签署代理合同了。   杨晓卉觉得被人看轻了,更是憋着一股劲,折叠镜子都被她玩出花来了,经常推陈出新,外型也换过很多次了,每次换好后,又能引起购物风潮。   菲利普坐不住了,越来越多的超市向他批发折叠镜子,里边的利润终于让他松口要签代理合同了,就怕有人提前他一步,利润就飞走了。   电话里菲利普说五月中旬会带着律师一起到江洲,挂上电话,杨晓卉就去找了吴锦生,跟他汇报了这件事情,外商要来江州签独家代理合同。   吴锦生听了,神色不动,不惊不喜的,顿了顿,对杨晓卉说了另一件事情,“小杨,厂里有一个去省城美院进修的名额,我和其他科长商量过了,把这个名额给你,希望你去美院学习更多的知识回来,更好地为机械厂工作。”   这个名额是他专门去了好几次市里,跟领导讨过来的。市里这几年每年都有进修名额留给去大学渡金的领导。   吴锦生想提拔杨晓卉做设计科科长,她的年纪是个硬伤,资历也不能服众,那只能才去取回手段,以学历服众,毕竟机械厂没几个大学生,再加上他也希望杨晓卉能系统的学习一下专业知识,对小姑娘以后的工作是很有好处的。   杨晓卉完全没想到他这样不声不响地给自己弄了个进修名额,当场就向他保证,“厂长,谢谢您!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在美院也会好好学习,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她知道为了这个名额,吴锦生肯定许处了好处,不然市里不会随意把进修名额让出来,总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好,我相信你,小杨,好好学习,厂里等你学成归来,为建设更好的机械厂添砖加瓦。”吴锦生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等杨晓卉出了办公室,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心境慢慢平静下来,心里暗暗想着,不愧是厂长,姜果然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就让她打了鸡血一样要去厂里奉献一切。   吴锦生坐在办公室里想了想,站起来让小周叫司机,外商要来的事情还得他亲自去一趟市里,跟领导汇报一下才妥当。   菲利普两人先是坐着飞机到省城,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了,就在省城的涉外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由江州安排的接待人员开车送到过去。   他们的车先开到市政府那边,路上彩旗飘扬,马路两边穿着整齐衣服的儿童挥舞着塑料花,还有一队二十几人穿着喜庆的衣服敲着锣打着鼓,一路喧闹地欢迎外宾。   菲利普两人懵逼地下了车,就有两个脸蛋涂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小学生来送花圈和塑料花,菲利普苦笑着弯腰让孩子把花圈戴到他脖子上。   随行律师亚当脸颊抽了抽,也弯下腰戴上了花圈,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傻逼,要是能提前预知现在的情况,就算钱再多,他也不会跟着来,太损律师的精英风范了。   这些肯定不是杨晓卉安排的,也不会机械厂安排的,他们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让小学生们不上课,来欢迎外宾,这是市领导经过商量,觉得这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的圈圈欢迎之意。   却不知道菲利普看着车外欢迎人数众多,都快吓尿了,他上次去羊城的时候都没这阵势呢,就怕他们把自己给扣下不让走了,那芭芭拉怎么办啊,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啊,他下车的时候都快哭了。   说到底,羊城是大城市,领导们相对有见识,虽然也很欢迎外宾,但有个度,不会太出格。江州领导是土包子啊,没见识,觉得弄的越热闹越好啊。   来江州的第一天,菲利普和亚当就被市里扣住了,先是参加了一场会议,俩人听着陪同翻译磕磕绊绊的翻译,累地慌,后来索性就发呆,一旦领导说什么要他们给反应,他们就胡乱地点头,也不管到底是什么事情。   吃过午饭后,市领导带着他们去参观纺织厂,罐头厂,木材厂,包装厂,甚至连肉联厂都去,他们心里打的小算盘菲利普俩人不清楚,机械厂的领导们心知肚明,不就因为菲利普是个超市老板吗,所以带他去看有可能的出口的产品,也许就有一个看对眼了呢,不就可以创汇了吗。   理想是很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去了几个国营厂后,市领导就看到外宾菲利普脸上明显的不耐烦了,另一个外宾亚当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他有洁癖啊,居然还带他去屠宰厂参观,他咬牙,暗暗诅咒菲利普这个黑心商人,坑了自己。   后面的行程草草结束,一行人送外宾回宾馆休息了。   第二天,杨晓卉他们才得到市里的指示说,可以接触外宾了。   明明是因为和机械厂签合同来的,外宾到了,反倒把他们放在一边,自己抢着讨外宾欢心,触霉头了又扔给他们了,吴锦生等领导们心里虽然很不痛快,对着菲利普俩人还是用最大的诚意接待。   看到杨晓卉,菲利普就跟见了亲人一样,拉着她的手就不松开了,“亲爱的杨,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不知道昨天那阵势可吓人了……”   吉拉咕噜就把自己受的委屈说了一通,还眨巴着眼睛装可怜,看得一旁的亚当恨不得找个缝缩进去,真不想承认这个傻瓜是自己的同胞,明显拉低美国人民的智商,会让外国人以为美国人都这样。   菲利普虽然不靠谱,诉说完委屈,还不忘给杨晓卉介绍亚当,“杨,这是我的律师亚当*史密斯,别看他板着臭脸,收费可高了,就算是我请他来,都有点心疼。亚当,这个女孩是我在中国的朋友,杨,又漂亮又有才华,对了,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她还未成年呢。”   亚当跟自己说,面前这个叽叽喳喳污蔑自己人品的男人是客户,千万不能动手揍他,他是律师,是文明人,不能推崇用暴利解决问题,要相信法律,相信自己教养。   深深呼吸了几口,亚当上前一步,握着杨晓卉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就松开了,“你好,漂亮的女孩,我叫亚当*史密斯,是个专业的律师。至于刚才菲利普说地话,你就当从来没听说过,我以人格担保,我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杨晓卉看了一下吃瘪的菲利普,又看看脸上挂着标准笑容的亚当,笑着说:“你好,亚当先生,比起菲利普的话,我更乐意相信一个专业律师的话。”   说完,俩人惺惺相惜的对视一笑,一旁看着的菲利普满脸委屈地看着,他的朋友好像被抢走了。 第61章   吴锦生怕市里领导再出幺蛾子, 所以杨晓卉早餐都没吃, 就开车到宾馆来接菲利普他们。   菲利普一听她也没吃, 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到餐厅吃,“杨,和我们一起吃吧, 我原来还以为这边的饭菜会不和我们胃口,一吃才发现这里西餐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当然会和胃口啊,宾馆里的厨师半个月前就去省城学了西餐,就是让你们能宾至如归啊。   杨晓卉眼睛转了转, 笑着说:“菲利普, 难得来一次江州,想不想换个口味,尝试一下更中国式的早餐啊, 保准你回味无穷。”   她的话勾起了菲利普的兴趣,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然后用湿漉漉的眼睛地看着亚当。   亚当被看地鸡皮疙瘩都起来, 什么教养, 什么法律一概都忘记了,伸出拳头教训了他要怎么做人, 之后还觉得不够解气, 想再踢两脚,菲利普早就麻溜地站在杨晓卉身后求保护了。   “亚当, 亏你还是律师, 居然使用暴力!”菲利普控诉。   亚当从兜里拿出手帕擦拭手, 仿佛碰触菲利普就跟沾了细菌一样,也许他心里菲利普就是个细菌。“谁看到我使用暴力了,有目击证人吗?”   说着,亚当那湛蓝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杨晓卉。   杨晓卉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立马狗腿地说:“我没看见。”   菲利普委屈极了,“杨,你居然和这个黑心的律师同流合污,我看错你了!”   “菲利普先生,你在说亚当是个黑心律师前,麻烦你先回想一下自己的身份。”杨晓卉笑眯眯地给了他一个重击。   “黑心资本家—菲利普,以后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记住了吗!”   菲利普在他的震慑下,连忙点头。心里却泪流满面,到底谁是老板啊,明明是他雇佣了亚当,为什么还要怕他啊,不公平!就算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他也太冷酷无情了啊,好想芭芭拉啊,如果有她在,绝对站在他这边教训盛气凌人的亚当。   亚当擦拭完手指,径直向前走,走了两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转头说:“不去吃中国式早餐?”   “去,当然去啊。”杨晓卉反应过来,立刻就跟在他身后走,菲利普见状也乖乖地跟着。   开了不到十分钟的车就到了国营饭店,三人下车走到饭店里面,杨晓卉找了一个空着的桌子,让他们先坐着,自己去点菜窗口去交钱点餐了。   点好早餐,杨晓卉回来刚坐下,菲利普就靠过来,小声嘀咕,“杨,为什么这些人都在偷偷看我和亚当啊,我们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有什么可看的。”   因为你们就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啊,江州解放后估计就没有外国人来过,他们看新鲜啊。   杨晓卉微微一笑,决定不打击他了,“菲利普,你要理解他们,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英俊的外国男人,所以才会看你,他们就没看亚当,这说明什么啊,说明你长得比亚当更加英俊帅气。”   假的,因为亚当那一脸精英范,透着冷酷不近人情的味,而你看着一脸和气,傻乎乎的,人家当然会看你了。   菲利普美滋滋地直冒泡,果然美男无国界,就算是不同种族,人们对美的欣赏还是一致的。   白痴,傻瓜,两句话就被骗地团团转,亚当看着菲利普的傻样吐槽,又扭头看挂着甜甜笑容的杨晓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   心思各异的三人没等多久,服务员就把早餐端上来了,是油条和豆腐脑。菲利普俩人没吃过这个,就看着杨晓卉怎么吃,他们跟着步骤来。   油条对菲利普来说中规中矩,不喜欢也不讨厌。豆腐脑那是让舌头惊艳颤抖的美味,又香又滑又软,入口即化,他一连吃了四碗,还想要第五碗时,被杨晓卉制止了,怕他不习惯吃这么多闹肚子。   三人离开国营饭店时,菲利普还念念不忘,“杨,中午还吃这个豆……豆吗?”   杨晓卉打开车门坐进去说:“在我们这里,豆腐脑是早上吃的,中午和下午不吃这个,你真想车,明天我再带你们过来吃。”自己推荐的东西能被别人喜欢,她的心情也愉悦。   到了机械厂,吴锦生等领导等了有小半个小时了,见菲利普俩人下车,领导们就迎上前来,跟菲利普热情地握手。   菲利普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跟昨天一样热烈欢迎,他绝对会落荒而逃。   跟菲利普握过手了,有位科长看着亚当站在一边,没人理睬,走过去,要跟他握手。   正帮吴锦生和菲利普翻译的杨晓卉眼尖看见了,对吴锦生说了一句,“厂长,我先失陪一下。”   说完,连忙走过去拉着那位科长,“科长,这位亚当先生有洁癖,不喜欢和人接触,欢迎的意思到了就可以了,他能理解的。”   “哦哦,幸好小杨你提前跟我说了一声,要不然就惹外宾生气了。洁癖嘛,我懂,我懂,我妹妹就是个医生,一天恨不得洗十二十次手呢。”   科长说完话,转身对着亚当笑了笑。   亚当愣了愣,有些摸不清头绪,接着来的事情让他更加崩溃,刚刚还包围菲利普的男人们纷纷走过来,对他灿烂一笑,笑什么笑啊,上帝啊,他真的不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身材火辣的金发美女啊。   厂门口的寒暄结束后,吴锦生等人带着外商菲利普和律师亚当去厂房参观了。   自从厂里有了钱,原先破旧漏风的厂房都经过修缮,看着很像样子。机械厂有九个车间,其中六个车间都在生产折叠镜子,剩余的三个车间继续生产五金配件。   菲利普参观出来,对杨晓卉感叹,“杨,虽然你们的设备陈旧,技术落后,你们却有着最好的工人,没来这里以前,真的想象不到你们的工人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生产出精美的商品,你们很棒!”   “是啊,我们有着最吃苦耐劳的工人,还有一直在学习先进技术的技术人员,他们当地起你的称赞,他们是很棒!”杨晓卉扬起嘴角,展颜一笑。   吴锦生等领导听了杨晓卉的翻译后,突然发现外商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嘛,这不就夸奖了他们的工人,中美双方对视一笑,现场的氛围顿时融洽了起来。   可是融洽的氛围没有维持多久,等菲利普坐在会议室时,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把自己的要求说了,“杨,我这次来要跟你们厂签订全球代理合同。”   杨晓卉摇摇头,瞬间进入谈判模式,“菲利普,全球代理合同不符合工厂的利益,再说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能吃下,我们不能同意。”   “杨,我是个商人,以赚取最大的利润为目标,如果没有签订全球代理,会对我很不利。”   其实折叠镜子的技术很好破解,他看中的是杨晓卉脑子里独一无二的设计,要不然他完全可以找个代加工的工厂生产折叠镜子,也不用特地来一趟江州签代理合同了,劳心劳力。   “菲利普,据我所知,折叠镜子的货你都没有铺到全美国,野心太大可不好,担心阴沟里面翻船。哦,我忘了,你应该听不懂这句话。”   “我听地懂,你不用解释了。”就算听不懂,菲利普也咬死说自己懂,绝不能让她小看自己。   杨晓卉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那就保持现状吧,你我都不吃亏。”   哪里不吃亏了,以现在折叠镜子的红火程度,总有一天会有别的商人找到机械厂来,菲利普不能让别人有机可乘,是他慧眼识珠发现的,把这件商品带到美国销售的,现在销售火爆跟他的努力分不开,美国代理就美国代理吧,像杨说的他还没铺满全美的超市呢,这个市场很有潜力。   菲利普叹口气,认输了,“杨,我服输了,每次都说不过你,你真的不像中国人,一点也不让步。”   杨晓卉嘲讽道:“你是想说我没有唯唯诺诺,把你们的话尊为圣旨吧。”   现在国内的领导对待外商跟亲爹一样,不,比对亲爹还要卑微,只要外商能下订单或者投资,那是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下来,虽然国内就是就是这样一步步发展强大起来,可这中间出卖了多少利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杨晓卉出生在经商家庭,对于自己的利益那是寸步也不让,除非有值得妥协的地方。   经过这番唇枪舌箭,菲利普和吴锦生签订了合同,再由亚当公正,接着领导们围着菲利普拍摄了好几张照片,照片里菲利普的脸都笑僵了。   杨晓卉站在一边看着不停拍照的众人,转头对亚当说:“亚当先生,我想请你拿我们厂的商标和品牌到美国做注册,报酬会让你满意的。”   关于商标注册的事情,杨晓卉早就跟吴锦生提过了,国内还不重视这一块,之前折叠镜子销量扑街的时候,厂里没反应,后来她多次诉说不做注册的严重后果,领导们终于割肉同意花一笔钱注册商标品牌了。   这次菲利普来,杨晓卉就想让他帮忙注册,现在有亚当更好了,他是个律师,只是带回去交给律师事务所的专业人士办理就行了。   亚当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杨小姐,我收费一向很贵。” 第62章   公事谈完了, 可以聊私事了。   菲利普和亚当在机械厂食堂和吴锦生几个领导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后, 就被杨晓卉请回设计科办公室了, 吴锦生之前说过招待外商的事情都交给她了。   杨晓卉请俩人坐下,倒了茶递给他们,菲利普接过杯子,陶醉着闻着香味, 没喝。   “这是茉莉花茶,吃过饭喝这茶,可以清新口气。”杨晓卉说。   “难怪这么香,要是芭芭拉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喜欢。”说完,菲利普就喝了一口,唇齿留香啊。   亚当看他喝了, 也抿了一口, 暗暗点头, 果然回味无穷。   茉莉花茶菲利普两口就喝完了,放下杯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晓卉, 笑着说:“杨, 饭吃了,茶也喝了,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了。”   杨晓卉微微一笑, 说:“公事谈完了, 我还有一些私事找你呢。”   亚当看看俩人, 举手说:“我在这里有妨碍你们谈私事吗?如果有,那我先出去。”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往往是别人开口前就会有所行动。   杨晓卉看着他说:“我希望亚当先生能留下,可能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菲利普摊开手,无所谓地说:“杨希望你留下来,我没意见。”反正他不知道杨晓卉到底要谈什么事情,对一个自己人听也没什么问题。   “菲利普,你跟我说过你的妻子是一位珠宝设计师,是不是啊?”   “是啊,芭芭拉是个很有天赋的设计师,她去年设计的一款项链销售火爆……”谈起自己心爱的妻子,菲利普能巴巴地说上一整天都不嫌累呢。   杨晓卉微微蹙眉,打断了他的连篇废话,“菲利普,在坐的我和亚当先生都知道芭芭拉的优秀,不需要你再重复一遍了。我今天找你是想给你看这个。”说完,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叠图纸递给菲利普。   “杨,这是你设计的?”   杨晓卉点头。   菲利普一下看看手里的首饰设计图,一下又抬头吃惊地看着杨晓卉,她怎么什么都会一手啊!   原先以为是很出色的装饰品设计师,现在又能画出让人眼前一亮,深深吸引目光的首饰设计图,菲利普不是专业人士,但经常看芭芭拉画设计图,时间久了,眼光也磨炼出来,他敢肯定,这些设计图做出成品后,会引起多少女人的争相购买。跟折叠镜子完全不一样,那个靠量取得一席之地,而这个是靠价格取胜,不到最后不知道哪里利润更大,论流行速度绝对是首饰更加快。   “菲利普,这是我自己画的首饰设计图,一共五样首饰,由两款项链,两款耳环和一款手链组成,我希望你把这五分设计图带回美国给芭芭拉。”   “杨,你要卖图纸?”   杨晓卉摇摇头,“不是卖,是想以这五份图纸参与分红。”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年多,之前凭着空间不在乎挣钱多少,反正空间里面都有,可是再多的物质,总有一天会消耗光,她要有危机意识。   而且杨晓卉敏锐地感觉到国内的情况慢慢地发生改变,最明显的就是钰锦园旁边的小摊小贩都不收票,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些票证就要被淘汰了,到时候钱就变的顶顶重要了,她不能全靠杨建国的小本买卖来钱,她需要自己挣钱的渠道,菲利普这次来是个很好的机会,来这里以前她就是一个首饰设计师,本行啊。   “杨,你放心就这样把图纸交给我。”菲利普低垂着眼睫,遮挡住了眼里的精光。   杨晓卉笑了笑,坦然地说:“放心和不放心有什么区别吗,除了你,我也没有别人可托付了,菲利普,我相信你。”   是啊,没区别,也只能姑且一试了,以她对菲利普的了解,他不会做抄袭这种恶心人的事情,就算真的看走眼了,损失的也只是五张,她从那个信息爆发的时代来,分分钟就能再设计出很多张紧跟潮流的首饰设计图,她输得起。   菲利普看着自信到爆棚的杨晓卉,笑了笑,果然还是那个牛气冲天的小女孩。   “杨,谢谢你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我先给你五千元美元做定金,后续等我回美国让芭芭拉看过再商定。”   他自己是觉得这五份设计图哪哪都好看,可他不是芭芭拉,一切都要拿回去给她看过再说,到时候是买还是分红,由她说了算。   “好,那我就耐心地等你们的回音了。”杨晓卉说,就算芭芭拉不喜欢,她还有别的款式,应有尽有,可以慢慢摸索她的喜好,这五份就当前期探探底了。   事情谈以后,杨晓卉和菲利普开始日常的聊天了,主要是菲利普喜欢逗弄撩拨她,被她怼回去后,低沉不到一分钟又回来继续撩拨,又被怼,循环中。   亚当相当无语地看着被人怨怼还笑呵呵的菲利普,他好像很喜欢自虐,真的这么喜欢可以来找自己啊,他一定很乐意帮忙揍他,反正他有时候也需要发泄一下情绪,互相帮助一下,不是很好吗。   **********   第二天早上,杨晓卉履行承诺,带着菲利普去吃了念念不忘的豆腐脑,基于他们明天就要离开了,他吃了五碗,杨晓卉也没拦着,昨天都没闹肚子,看来他还是很适应的。   “杨,我回去以后,一定还会怀念这个味道的。”菲利普趴在车窗看看这越来越远的国营饭店砸吧嘴,后悔没再多吃一碗。   要不是担心着怀孕的芭芭拉,为了豆腐脑他也要多留两天。   亚当双手交叉,闭上眼睛,决定不理会这个傻瓜,为了一顿吃的都能念叨几天,没出息。那种白花花的像脑子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啊,一开始他都没吃,他可不是怕。后来看着菲利普他们吃了,才勉为其难地尝一口,恩,味道过的去,也就这样吧。   杨晓卉开车带着他们来到了歌剧团,正事办完了,也要放松一下嘛,看看年轻小姑娘唱歌跳舞是最好的放松活动,她早就跟叶秀秀打好招呼了。   三人下车朝里走,杨晓卉看着之前破旧杂乱的小院子打扫地干干净净,一点落叶泥巴都没有,看的出来费了一番心思,她满意地点点头。   听到动静的老团长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利索迎出来了,从背影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个六十的老头儿,也没有之前杨晓卉看到时那种老态。   “你好,你好,我是江州市歌剧团的团长,欢迎你们大驾光临来看演出……”老团长伸出皱巴巴的手热情地跟菲利普握手。   菲利普现在已经习惯了江州人民的热情了,握着手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反感了,还笑眯眯地对老团长说了一句现学现卖的“你好。”   这语音怪里怪气的话,让老团长原先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就放下了,虽然模样不一样,可人家外宾还是很和气,很好相处的嘛。   老团长跟菲利普握完手,想跟亚当也握个手,被杨晓卉拦住了,“老团长,这个外宾跟刚才那个不一样,他不喜欢跟人接触,有洁癖。”   老团长听了,连忙点头,可不敢惹外宾生气呢。“小杨啊,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   “好,老团长。”杨晓卉走过去跟菲利普,亚当说了一句演出快开始了,就带着他们进去了。   一进到里面杨晓卉才发现说外面破旧是不对的,明显里面更加破旧,人踩在木楼梯上,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好像下一刻楼梯会被踩断。   特别是她被夹在菲利普和亚当中间走着,就怕前后俩人因为他们的体重踩断木板,走地是心惊胆战的,老团长走惯了没反应不稀奇,可菲利普俩人没有反应,心可真大啊,他们俩还能隔着一个她聊天呢。   老团长带着三人来到第三层左边的一个房间,推开门,五六十平方的房间里面布置了一个小舞台,可以容纳十几个人演出,下面还摆放了十张椅子。   “小杨啊,你带着外宾先坐着,我去后面看看。”老团长说着就背着手出去了。   “菲利普,亚当,我们先到那里坐好,演出就快开始了。”杨晓卉指指摆放好的椅子。   菲利普对着亚当耸耸肩,一起过去坐下。他对这场演出可有可无,并不觉得江州会有什么精彩的演出,只是碍于杨晓卉的面子,看她极力劝说了,反正也没别的娱乐活动就过来看看呗。   结果啪啪打脸了,这场演出他看得是津津有味,这些小女孩们的舞蹈动作怎么会这样统一整齐,就像尺子量好了似的。恩,唱歌也这么好听,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天籁之音呢,这是叶秀秀和另一个团员合唱《大鱼海棠》。   连一向冷静自持的亚当也看地目不转睛,总的来说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演出。   离开前,杨晓卉把菲利普捐赠的三千美元交给老团长,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团长颤抖着手接过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小杨,这是外宾给我们歌剧团的……”   杨晓卉笑眯眯地说:“是啊,老团长,是菲利普先生个人捐赠的,他说这些钱让你们改善一下条件。”   “小杨,代我谢谢他啊……没想到啊,咱们自己人不重视,反倒是外宾给了支持……”老团长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接待外宾是为了能向市里申请经费,根本没想到还没从市里要来钱,反而外宾看他们剧团困难伸出了援助之手,这心里又感激又复杂。   车出去一段距离后,杨晓卉随意暼了一眼后视镜,发现老团长没进去,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 第63章   送走菲利普他们没多久, 时间进入六月,高考月如期将至, 这次高考杨建兵和杨晓芹都会参加,在家里紧张地复习中, 杨晓芹瞒着葛红花辞了临时工的工作,葛红花为了不影响她复习把担忧都吞进了肚子里,她怕到时候没考上,工作又没了, 以后该怎么办啊。   她愁得整晚睡不着觉, 总是跟杨一山念叨三女儿太莽撞了, 高考前请一个月的假不就行了,到时候真没考上,还能回去上班。   杨一山听得都烦了,每天念叨有什么用, 辞都辞了,压低声音说:“建设他妈,晓芹有自己的打算, 这些事情你就别说了,让她听见了,影响复习呢。”   葛红华扭头看了看里面房间的门关着, 小声跟杨一山嘀咕着, “我这心七上八下的, 就怕她没考好……这份工作我厚着脸皮托了多少人, 还送了份大礼才把她安排进去, 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东西……”   房间里的杨晓芹有听到葛红花的说话声,她就当没听见,她怎么能不辞职呢,火柴厂的工作不是很辛苦,可是时间久,每天晚上回到家开始复习时间都已经要八点多了,有时候看着课本,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第二天大早上还要去上班。   这么下来她的身体吃不消,最近累得流了好几次鼻血了,所以才下定决心辞职,要不然没到高考,她人就要倒了。   葛红花背地里念叨归念叨,还是一心扑在背水一战的两个儿女身上,就连杨建设家的快两个月的儿子都没让她分心多看几眼。   杨晓卉听杨建国提起过家里的紧张氛围,这段时间就没回去,还是避开点好,免得惹火烧身,去年葛红华的神经质还历历在目呢,何况今天家里有俩人备考,紧张程度应该会更加厉害,在这里她给身处在水深火热的杨建国默哀一秒钟。   再说她工作别提多忙了,简直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着工作,连小周偶尔来串门看到她这种工作态度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人睡在设计科办公室了。   这也没有办法,再过三个月她就要去省城美院进修了,最少要等到寒假才能回江州,平时没什么重要事情,她一定不回来,火车上来回要两天多,太累人了,所以趁现在先把图纸赶出来,以后就能轻松了。   杨晓卉有时候画得迷迷糊糊就疯狂地想念传真机,她空间里倒是有几台,可是不敢拿出来用,只能苦逼地继续画图。   半年量的图纸让她画得都要吐了,也没人能搭把手。不是不想培养一个助手,可现实是有水平有审美的设计人员真的如大海捞针一样,诺大的江州市愣是一个都没有。   机械厂曾经在厂门口张贴招聘启事,要招一名绘图人员,是有很多男女老少踊跃报名,可是谁都没法在杨晓卉眼皮子底下滥竽充数,她理解这十年对于艺术领域的摧残,但是最起码也得招到有一定基础的人吧,连基础都没有怎么能带着教导呢。   后来,她就放弃了,只能自己辛苦一下了。但是心里也有了打算,这次不是去省城美院吗,直接在那里面挑几个兼职设计人员得了,能忽悠几个就几个,她就不信了,勤工俭学还没人来。等到坐上贼船了,兼职也能变正职。   这天下午,杨晓卉完成了当天的工作量,头昏眼花地跟在领导身后,准备上公交车,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扭头一看原来是杨建国,于是走出队伍,等他过来。   “小妹,我叫了你好几次了,你怎么都没有反应,一点都不像你了,平时耳朵多尖啊,谁说小秘密,你一准竖着耳朵听。”杨建国走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调侃。   杨晓卉揉揉额角,疲惫地说:“二哥,最近工作有些忙,一时走神没听见。”   听了她这话,杨建国收敛起笑意,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白灰灰的,无精打采,皱着浓眉,关心地说:“小妹,工作再忙,你也要好好休息,要不然哪有精力工作呢。有句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连本钱都没了,还能谈什么工作啊。”   “二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会注意休息的,等忙完这阵就可以轻松了。对了,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杨建国笑呵呵地拍着头,说:“有件大喜事!”   杨晓卉上下看了看他,衣着干净整齐,脸色红润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猜测,“二哥你有对象了?要订婚了?”   “嘿,你想什么呢,不是二哥的喜事,是你三姐的大喜事,她考上省城的师范大学了!这可是咱们杨家出的头一个大学生呢,昨天收到录取通知书,爸妈高兴坏了,让我买了糖果,给左右邻居都分了个遍,他们俩一晚上都没睡,一直看着录取通知书……”   他真心为杨晓芹感到高兴,在乡下吃苦受罪了五六年,如今也熬出头了,等大学毕业了,那可是有干部身份的人啊。他虽然挣钱多,可这社会地位就比不了,在大学生面前会天然地带着谦卑。   杨晓卉微微蹙眉,这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她跟杨晓芹不熟,也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现在她只想早点回家躺床上睡觉,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啊。   “二哥,三姐考上大学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为她感到高兴。”   她这敷衍了事的态度,杨建国也没计较,很能包容。妹妹也有亲疏之分,杨晓卉就是最亲近的妹妹,杨晓芹关系要疏远一些。   他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温声说:“看你这样子,肯定是累到了,要多多休息,就算领导让你赶工,你也到懂得忙里偷闲。身体可是你自己的,别仗着年轻就不怕,等以后上了年纪可有你哭的。”   “行了,二哥,我都懂,都懂,就不麻烦你再跟我说一遍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上车了,看着人都快齐了。”   杨晓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真把她当孩子了。这世上就没有谁比她更懂得偷懒了,只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吴锦生费心费力地给她弄了进修名额,她也不能忘恩负义,只顾自己进修,就不管厂里这一摊子事情了,那不地道。   这时吴锦生正好从办公楼里面出来,朝公交车走,杨建国看见了,匆匆忙忙得跟她所了一句,“小妹,下个星期天下午,爸在国营饭店订了一桌,庆祝晓芹考上大学,到时候你也要来,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杨晓卉冲着他点点头,转身就朝着公交车那边走,等上了车,才发现他一句都没有提到杨建兵考的如何了,看来准是又落榜了。   星期天这天休息,到了下午,杨晓卉特意向小周借了自行车,慢悠悠地一路起到国营饭店,刚把自行车放下,就看到杨一山满脸红光地走出来。   她愣了一下,以为他是来接自己的,还在想着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脸了,虽然杨一山最近表现的很重视自己,可也没到这份上啊。   只见杨一山微微皱眉对她说了一句,“晓卉,怎么来的这么迟,快进去招呼你二姨一家。”说完,他就绕过杨晓卉,去迎接刚刚赶来的葛大舅一家了。   哼,谁稀罕啊,杨晓卉鼻子里哼一声,就朝饭店里面走。   葛二姨,葛姨夫和春媛表姐早就来了,葛二姨还有一个儿子叫程春树,在边疆当兵,娶了新疆当地的姑娘,因为交通不便,两三年才回来一次,所以葛二姨夫妻把留在身边的这个女儿当宝贝疼爱。   此刻他们正围在准大学生杨晓芹身边说话呢,程春媛比杨晓芹小一岁,是纺织厂的女工,去年五月订婚,今年八月就要结婚了。   “表姐,好羡慕你啊,能考上大学,以后可就跟我们不一样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女大学生,而我就是个工厂女工。”程春媛搂着杨晓芹的胳膊笑盈盈地说,她长得白净清秀,两人靠在一起,容貌上就把杨晓芹给比下去了。   杨晓芹抿着嘴笑了笑,说:“春媛,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错,要是羡慕表姐,明年你也试试考大学。”   程春媛听了,松开手,苦着脸说:“哎呀,表姐,你就放过我吧,以前学的知识早就忘光光了,现在让我重新拿起课本,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就不要浪费这时间精力了。”   葛二姨正在跟葛红华说话,听了女儿这话,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臂上,扭头对杨晓芹笑着说:“晓芹,你不要拿这丫头的话当真啊,她跟你不一样,没耐心,吃不了苦。我和你二姨夫去年也让她试试考大学,考上了可不是光宗耀祖了嘛。可这丫头直接就把课本给藏起来说找不到了,我知道她没这个心,也就不操心了。还好啊,她已经找到好人家了,以后把她嫁出去,我就什么心都不操了,让人家去操哪个心了……”   杨晓芹看着满脸笑意的葛二姨,又看看羞红了的程春媛,原本高兴激动的心泛起了苦涩的滋味。   如果她能像表妹被父母保护着,没有吃过苦,也不会拼着命去考大学。正是知道自己没这个命,如果还不努力,碌碌无为的,以后再嫁个老实巴交的工人,生儿育女,重复她妈的人生,这样的人生她才不要。   从离开山西以后,抛弃一切后,她就发誓要过崭新的生活,而考大学就是走向新生活的一条捷径,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万幸,她成功了!   金爱莲坐在旁边,一边磕瓜子,一边撇嘴巴,之前杨晓芹没考上大学前,也没见这么受欢迎啊,都是一群马屁精。   杨晓卉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悄悄地坐在一边空着的椅子上,然后手托着下巴听他们互相吹捧。 第64章   葛大舅在门口和杨一山寒暄着, 看着还有一会子,葛舅母和妹夫打了声招呼, 就带着儿媳妇和孙子进去了。   “大嫂,我们在这里。”葛红花远远地就看到她们走进来,连忙站起来招手。   等她们走近了, 葛红花咯咯逗弄着侄媳张彩芳怀里的小宝, 哄他叫姑奶奶, 孩子奶声奶气叫唤了一声,又伸出头看外面, 没看到侄子葛成,就问:“大嫂,成子没来?”   葛舅母慈爱地看着小宝,温声回道:“厂里有事, 走不开。成子说了彩芳来,就跟他来了一样, 下次有机会再给晓芹道喜呢。”   “大嫂, 这话客套了, 有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张彩芳抱着小宝坐下了,葛舅母没有坐下,走到了杨晓芹身边, 摸出一个红包给她, “晓芹, 这是舅舅和舅妈的一点心意, 恭喜你考上大学了, 你这孩子算是苦尽甘来了……”   “谢谢舅舅,舅妈。”杨晓芹低着头把红包塞包里,遮掩住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   这次请客没请乡下的杨老太他们,主要是来回时间长,也没地安排他们住,等过段时间杨一山带着杨晓芹去下龙村再摆上几桌,专门宴请亲戚朋友。   所以等葛大舅和杨一山进来了,三家人都到齐了,杨建国走到窗口跟里面的师傅说了一声,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菜没上齐,酒都倒上了,杨一山拿着酒盅站起来,红光满面地说:“感谢大哥,大嫂,二姐,二姐夫,谢谢你们过来给晓芹这丫头庆祝,她有今天,能考上大学都离不开你们的帮助,过去那些事我都记在心里,这杯酒向你们说一声谢谢。”   说完,杨一山一口喝完,早些年家里困难的时候,在这江州城里,他们只能去求葛大舅和葛二姨,没有他们当时的帮助,家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越来越好。   “以前我没底气跟你们说句谢谢,现在我女儿给我争气了,我有脸了,能堂堂正正地说谢谢你们了。”说着,杨一山的眼眶都泛红了。   葛大舅比杨一山大个两岁,差不多算是同龄人,他是知道杨一山为了家庭要承受的压力,站起来,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我们都知道你辛苦了。”   “是建设他妈跟我受苦了。”杨一山声音低沉了下来。   这句话说地葛红花跟着抹起了眼泪,杨晓卉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妈,今天可不能掉眼泪,今天你要高兴啊。”   葛二姨插嘴说:“晓卉说的对,三妹你可不能哭啊,以后就等着享晓芹的福了,她以后毕业了,就是干部身份了,你也不用再替她担心了。”   “是啊,三姨,表姐这么出息了,你得为她高兴啊,是不是。”程春元也劝说了一句。   葛大舅看看擦眼泪的葛红花,又慈爱地看看坐在儿媳怀里的小孙子,感慨地说道:“咱们都一样,为人父母,谁不为孩子们操碎了心啊,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和你大嫂也这样,现在啊儿子女儿都操完心了,轮到小孙子了……好了,你们当爸妈的也别掉眼泪了,今天是晓芹的好日子,咱们要高兴啊,晓芹不止是你们老杨家第一个大学生,也是老葛家头一个大学生呢,我们举起酒杯喝一杯……”   有了葛大舅活跃气氛,总算没有那么压抑沉闷了。   杨晓卉松了一口气,刚才那种氛围里吃东西都没心情了,现在终于能好好吃了。还别说,杨建国点的饭菜味道不错分量又多,不用怕人多抢不到。   在她专注着吃东西时,金爱莲站起来端着酒杯,敬杨晓芹,“三妹,你也知道大嫂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之前有得罪你的地方,大嫂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住了,看在你大哥和侄子的面上,希望三妹能包涵原谅一下。”   之前她看到杨晓芹为了专心复习,辞了工作不说,还要葛红花伺候他们俩姐弟,都不来帮着照顾她儿子,跑到杨家闹了几次,口不择言地说了很多难听话,说地杨晓芹放声大哭,最后还是杨建设给拉回去的。   现在杨晓芹考上大学了,可不得修复弥补一下关系嘛,毕竟是大学生了,也许哪天就有求到她的地方。   今天趁人多,把话说开了,杨晓芹抹不开面子,就算是表面上原谅她也行,这样以后往来不至于撕破脸皮避而不见。   金爱莲的小算盘打地很好,可惜人家杨晓芹没按她的剧本走,只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个跳梁小丑,一点反应也没有。   杨晓芹想起那段时间受的冷嘲热讽和谩骂,饶是她在山西这么多年,已经很坚强了,听了还是非常地伤心难过,只能捂着嘴,把眼泪咽进肚子里,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披荆斩棘都要走下去。   考上大学就好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拨云见日,每天都这样鼓励催眠自己,她才能紧牙关坚持下来。   现在考上大学了,果然一切都美好了,曾经那个看到自己复习就会嘲笑的大嫂都要跟她赔罪,说对不起了,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轻飘飘的一句求原谅,自己就要原谅嘛,她偏不!   杨晓卉看着僵持住的俩姑嫂,安静地当个围观群众,一心放在吃食上,他们不吃,她自己吃。今天一觉睡到中午,起来草草吃了几口,又躺下继续睡,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出门,早就饿了。   看闹地有些不像样子了,葛红花叹口气,一巴掌拍在杨晓芹大腿上,“晓芹,快回你大嫂一声啊,都是一家人呢,快。”在亲戚面前闹成这样子,太不懂事了。   没想到杨晓芹也倔强,葛红花都出面了,愣是一声都不吭。   金爱莲脸上火辣辣的,觉得在坐的人都在看自己笑话,这时杨建设扯她的衣摆,她就顺势坐下来了。   心里想着你杨晓芹都不给我面子,那我也不用照顾你的面子了,双手环胸,阴阳怪气地说:“三妹啊,不是大嫂说你,考上大学了,眼睛就朝天上看了,还没去上大学呢,就学了一副清高傲气的脾气。大学生是很了不起,可咱家又不止你一个大学生,没必要装地这么了不起啊。”   埋头吃菜的杨晓卉一听到这话,顿时就觉得不好了,这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她今天是庆祝杨晓芹考上大学,可不是来抢风头的。   一旁低着头的杨建兵抬起头看着自家大嫂,眼睛陡然都亮了,心里燃起了渺小的希望,难道是录取通知书寄错了,寄到大哥家了,所以大嫂才会知道还有一个大学生,他也不顾逻辑通不通顺,越想越觉地是这样的。   葛二姨也很好奇啊,三妹家出了一个大学生就很让人羡慕,还有一个,杨家祖坟冒青烟了吗,专出文曲星,连忙追问,“建设媳妇,别调我们胃口了,快说说,家里还有谁也考上大学了?难道是建兵?”   金爱莲瞪了一眼使劲扯她衣服的杨建设,笑着回:“二姨,不是四弟,是小妹,你们还不知道吧,机械厂有个去省城大学进修的名额,他们厂里领导的研究后,把这个名额给了小妹,听说毕业以后也有大学毕业证,一点也不比晓芹那个师范的毕业证差呢。”   葛二姨听后,直咋舌,“建设媳妇,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二姨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小妹啊,她人不是在吗?”   杨建兵亮着的眼睛又灰暗了下来,头也低下去了,明明给了一线希望,又破灭了,受到的打击很大。   他的眼睛灰暗了,杨一山的眼睛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家里已经出了一个大学生,又出了一个,杨家这是要发达了啊。   他哆嗦着嘴问杨晓卉,“晓卉……你大嫂说你要去省城上大学是不是真的……”   杨晓卉没想到金爱莲消息这么灵通,都不是一个厂的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她连杨建国都没说过。   “爸,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本来打算去省城进修前再跟你们说一下。”她就是怕杨一山弄的兴师动众的,所以才想着去省城前跟他们提一下,没想到被金爱莲提前说破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啊,家里也给你庆祝一下。”杨一山确认以后,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老杨家祖上五代都是老农民,现在他家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光宗耀祖啊。   “妹夫啊,今天你家双喜临门两个女儿都上大学了,以后就等着享女儿福了。”葛大舅笑呵呵地说道。   葛姨夫也说:“是啊,妹夫,大哥说的对,你养了两个好女儿啊,都出息了,我羡慕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这是我的女儿呢。”   这话程春媛可不依了,靠着葛二姨扭麻花,“妈,你看我爸,看到表姐表妹上大学了,这就嫌弃我这个女儿了。”   “别理你爸说的话,他心里最疼爱你的,比你哥还要疼爱。”葛二姨安抚女儿,当然疼了,身边就这一个,儿子儿媳一家远在新疆见不着呢。   杨建国坐在杨晓卉身边,故意冷着脸,“小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瞒着二哥,是不是上大学了,就看不上你二哥是个工人了。”   “二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在我心里最重视你了,有什么大事都来找你商量,进修这件事情我觉得就是一件小事,所以没先告诉你,原谅我吧,好不好啊。”杨晓卉拉着他的手一阵撒娇。   于是为了庆祝杨晓芹考上大学的酒席,变成了庆祝俩姐妹一起上大学,看着亲戚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祝贺小妹,说她有出息,以后好好孝敬父母……   杨晓芹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原以为自己是今天瞩目的焦点,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是个陪衬,衬托的别人更加闪闪发光。   她每天学习熬到凌晨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才躺床上睡一会,天一亮,又马上爬起来学习,上考场的时候人都直打转,还以为考不上了……而小妹却能轻而易举拿到进修资格,人跟人命运真的不一样,就算是亲姐妹也不一样。   杨晓芹握紧了拳头,暗暗告诉自己,她已经很棒了,以后会更好! 第65章   杨晓卉抓紧在开学前赶出了设计图纸,接着和小周交接了一下工作, 不出什么意外, 有这些图纸半年时间内都不会有问题, 真的有问题,等她在省城安顿下来了, 电话联系,机械厂这边是没有问题了,吴锦生还放了她三天的假好好休息一下。   这天晚上,杨晓卉回了一趟杨家,刚进到院子,厨房里葛红花就听到动静, 出来一看是她来了,笑着说:“是晓卉回来了啊,建国买了西瓜, 你去进去尝尝, 吃了西瓜, 饭菜差不多就好了。”   “好啊,妈,那我进去吃西瓜了。”   “去吧,去吧。”葛红花看着她进屋了, 又重新回到厨房忙活了。   杨一山正在和杨晓芹说话呢, 杨建国在一边旁听, 就听到有说话声, 抬头一看, 就看见小女儿走进来,忙对她招手,“晓卉,坐这里,爸有话跟你说。”   杨晓卉走到他身边坐下,一边做侧耳倾听状,一边接过杨建国递过来的西瓜,咬了一口,又沙又甜,好吃。   杨一山看看精神的大女儿,又看看专心吃西瓜的小女儿,满脸的骄傲,“晓芹,晓卉,你俩姐妹都要去省城上大学,在那里只有你们俩个亲人,一定要相互照顾。晓芹,你是姐姐,要多关心你妹妹,她还小,有些地方肯定不如你考虑的周到,你要多提点一下妹妹,不要让她走弯路……晓卉,在省城,遇到事情去找你姐商量,有什么问题也多听听她的意见,毕竟她比你大几岁,人生经验也丰富一些,爸爸希望你们姐俩都有出息……”   杨晓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杨晓卉则随意地点点头,把西瓜皮放在杨建国手里,让他去丢。   虽然这段时间和杨晓芹没怎么相处,了解也不深,但她看得出来,杨晓芹不是那种知心大姐姐形象,她冷静,冷淡,应该是不喜欢自己有事去找她,给她添麻烦,再说她也不是会惹麻烦的人,俩人保持着客气疏远的姐妹关系挺好的,不黏黏糊糊,多清爽啊。   “晓卉,你什么时候去省城啊?”吃饭的时候,杨一山突然问道。   杨晓卉放下碗筷,说:“爸,我打算下个星期二就出发去省城,今天回来也是想跟你们说这件事情。”   杨一山顿了顿,说:“晓卉,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出门,我不放心。你跟你姐姐一起去,我再让建国送你们去省城。”   葛红花很赞同这个意见,直点头,“对,你爸说的对,俩个姑娘出门,还是得有个男人跟着,让你二哥跟着去,我的心就踏实了。”   “爸,妈,我不小了,一个人去省城没问题的,不用二哥劳师动众地送我去,耽误了他的工作。”杨晓卉很无奈,又不是山高路远的地方,坐趟火车去只要一天的时间,下火车了又有机械厂在省城的接待处接,根本就不需要人送。   杨一山板着脸,“你才17岁,还不小啊,没你二哥陪着你们去我跟你妈不放心。还是说你不想你二哥跟着去,那爸爸陪你们去好不好?省城我就二十年前去一趟,现在那边变化应该很大,正好去看看。”   连杨建国都说了,“听爸的,二哥送你们去,现在的人坏着呢,再说我俩个妹妹长的都漂亮,坏人啊,就喜欢盯着你们这些漂亮小姑娘。”   杨晓卉脸都黑了,不要哥哥送,难道就想让爸爸送吗,拜托,她不是小学生啊,好说歹说,把机械厂周密的安排都说了,说她来回都有人接送,很安全,杨一山最后答应杨建国不用陪着去,但是杨晓芹一定要一起去,美其名曰,路上互相照应。   比起大热天让杨建国跟着跑一趟,还不如她跟杨晓芹一起去呢,杨晓卉就这么妥协了。   第二天下午,杨晓卉慢悠悠地走到小集市那边,找了家经常去吃的小饭馆吃了晚餐,结了账坐在那里等着机械厂的班车回来。   她一人占着一张桌子,人家老板也不赶她,都认识啊,从小饭馆开张,这位小杨同志就隔三差五地来吃饭,可是一位大客户,给他家饭馆贡献颇多啊。   虽然机械厂有钱,福利待遇好,但是钰锦园里的住户多数拖家带口,偶尔打打牙祭可以,但不会经常来吃,像她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主不多见啊,小集市这边没有哪一家,她没光顾过,挑出几个符合口味的,人家能一直光顾着,这还不得多殷勤招待着嘛。   “杨同志,你要不要喝茶啊,我媳妇老家寄来的茶叶,可香了,一般人,我可舍不得,也就是杨同志你来了,我才问问。”老板走到杨晓卉身边,小意殷勤地说。   杨晓卉可有可无地说,“那多谢老板了,我尝尝嫂子老家的茶叶。”   老板听了,麻溜地走到厨房去沏茶了,等他把杯子端过来,杨晓卉吸了吸鼻子,茶香扑鼻而来。   等滚烫的茶叶开始放凉,杨晓卉抿了一口,回味无穷,并不比她以前喝的那些所谓名茶差多少,在这个时代虽然条件艰苦些,但是吃的都是原滋原味,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在吃的东西作假,这点上来说,还是不错的。   杨晓卉刚想开口老板说一下,要买他茶叶,就听到车辆的声音,听动静就知道是机械厂的班车回来,也顾不得这件事了,走出小饭馆在小区门口那块大石头边等着。   小周一下车,就看见杨晓卉扬起笑,冲自己挥手,愣了一下,然后朝她那边走去。   “小杨,特意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吗?”小周走进一看,她挂着甜甜的笑,知道一准有事情要帮忙,多少次了,每次求他办事前,都这么笑,笑得有点毛骨悚然啊,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事情呢。   杨晓卉嘿嘿笑了两声,居然笑出了一种猥琐的感觉,小周抖了两下,“哎哎,有事说事,不要冲着我笑,我胆小着呢。”   “胆小鬼。”杨晓卉嘀咕了一声,又说:“小周,你不给我买了去省城的火车票吗,我想麻烦你再帮我买一张火车票,也是去省城。”   小周听了,挑了挑眉说:“再买一张,谁要跟着你一起去?是不是家里人不放心你一人去,要陪你一起去省城?看看,我不是早说了,给你多买一两张,让家里人陪同去的……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大言不惭地说不用,自己可以去……哎呦,小杨同志,你是不是嫌我不够忙,给我添乱啊……”   杨晓卉翻着白眼,听他唠唠叨叨,谁让她的面子只能在机械厂里使,出来厂就没人鸟她了,所以买火车票还需要人家小周的面子,要不然她才不来听小周的马后炮呢,当初他不也被自己给说服了买一张票啊。   “好了,周大哥,你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我耳朵也要起茧子了,我知道自己想的不周到。麻烦你帮我再买张火车票呗,多谢了。”杨晓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趁他心软之际,掏出钱塞他手里,转身就跑开了。   小周做事很利索,隔天下班就来杨晓卉家,把火车票给她了,杨晓卉要请他进来喝茶,他摆摆手,说家里还有事情,就离开了。   他一人住在钰锦园,单身小伙子家里有什么事情啊,杨晓卉知道他是怕孤男寡女的在一屋子里不好看,虽然她这女还小了点,不过人家也是为了她的名声好,其实小周人挺好的,长的精神又能干,就是太啰嗦了,所以至今还没找到对象呢,也不知道将来那位姑娘会遭到他的魔爪。   到了星期二这天,刘天立开着那辆破吉普先接了杨晓卉,然后去接杨晓芹。   葛红花特意请了上午的假,把杨晓芹整理出来的行李搬着上了吉普车,把车装的满满当当的。   杨晓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搬着被子枕头,脸盆,草席,洗漱用具和衣服等等,应有尽有,整个就是大搬家的情况,比起自己少的可怜的轻便行李,真心给杨晓芹鞠一把泪,这些东西还要再捣腾几次呢。   “晓芹啊,照顾好妹妹……晓卉,多听听姐姐的话……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你们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葛红花不放心地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着,三女儿还好点,当过知青,出门在外她还算放心。小女儿除了那次出差,根本就没离开过家乡,不由地非常担心啊,担心她一个人在省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情,姐妹俩都没办法姐姐,怎么办呐。   刘天立看看表,小声对杨晓卉说:“小杨,时间不早了,再不去,我怕赶不上火车。”   “我知道了,刘师傅,我再跟我妈说几句,就走了。”杨晓卉先跟刘天立说了一声,然后扭头对葛红花说:“妈,您放心吧,有姐姐在呢,我一有难事就去找她,放假了,我就回来了。我和三姐还要赶火车呢,您就别送了。”   “你们都上车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走。”葛红花坚持要站在院子前看着她们离开。   杨晓芹和杨晓卉劝不动她,无奈地只能先上车离开了。   等刘天立把车开出巷子时,杨晓芹回头看了一眼,葛红花还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车。   恍惚中她看到六年前自己坐着火车离开江州的那天,她妈也像这样站在站台上一直看着她离开,她看着妈妈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快就看不见了,然后伏在桌子上放声痛哭,她被家里人抛弃了。   “三姐,三姐。”杨晓芹回过神,愣愣地看着自己妹妹,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叫自己。   杨晓卉拿出块手帕放她手里,轻声说:“三姐,擦擦吧。”她不知道杨晓芹为什么突然掉眼泪了,也不好安慰,只能给她一块手帕。   杨晓芹下意思地摸了摸脸颊,湿润粘腻的触感,原来她哭了。 第66章   杨晓芹听金爱莲艳羡嫉妒地提起自家小妹在机械厂怎么吃香,怎么受领导器重, 都不如自己亲眼看到, 感受到的来真切, 她眼看着机械厂派了专车—破吉普车送她们俩去了火车站。   到了车站,人家司机师傅又帮着她们把行李搬上火车,主要是她的行李—较多生活用品,她曾经下过乡, 那时候年纪小没经验, 就带了一些衣物走,后来在那边想买东西都没地买, 要坐很远的车到县城里面买,吃过这种亏,她宁愿多带点东西去省城。   如果没有刘天立的帮忙, 她和杨晓卉要花更多的时间搬上火车。   杨晓芹看着刘天立搬地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挺不好意思, 把葛红花给她准备在路上吃的苹果翻出两个,“刘师傅,谢谢你。今天幸亏有你在,不然我和晓卉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这两个苹果你拿着,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苹果是葛大舅给买的, 又红又大, 刘天立看地出她真心要给, 也没拒绝,笑呵呵地接过,小心得收进兜里,还好机械厂工服兜够大的,放地下,“那谢谢小杨姐姐了,我家孩子可喜欢吃水果了,等放学回家看见这苹果,还不得乐疯了啊,谢谢啊。”   又扭头对杨晓卉说:“小杨啊,我看这边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了,那我先回厂里了。”   “好的,刘师傅你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再见。”杨晓卉笑着朝他挥手。   “哎,不麻烦……再见。”刘天立也学着她挥手,等往回走了,突然想起来,他干嘛要学着挥手啊,奇了怪了,这小杨啊就是有股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学呢。   车厢里,杨晓芹看看杨晓卉就轻飘飘一个瘪瘪的行李袋,又看看自己鼓鼓囊囊,车厢都快塞不下的几个行李,好奇地问她:“晓卉,你就带这么点行李,到省城东西不够用怎么办啊?”   她看着都有点担心,肯定不够用啊。   杨晓卉把行李袋放到床下,留出空间走动,听到她这话,抬起头不解地说:“三姐,到了省城不是可以买吗?难道还有那边买不到的东西吗?”   她是现代人心理,出差上学就带点随身的衣物,生活用品之类到了地方再购买,可以少花力气,再加上她有个空间,更不会累着自己了,那个行李袋就是做样子用的。   杨晓芹本来要说的话也咽回去了,她在山西过惯苦日子了,临出门前葛红华给准备了东西,她看着还总觉缺这缺那,却没有想过这些其实可以到了省城再购买。   一来是思想还没转换过来,在那边生活了六年,思想被当地人同化了一步份,二来她也舍不得那个钱,挣钱多难啊,当知青那几年,她就没攒下多少钱,公分不值钱,年底分不到几个钱不说,有钱了,一买生活必需品,就花完了。   可小妹跟她不一样,没吃过这种苦,现在工作又好,根本不用像她这样整个大搬家一样的去省城,她这样想着就沉默了下来。   杨晓卉看她没说话了,就自顾自地躺床上睡午觉了,刚才虽然没出多大力帮忙,但也算运动了一下,累了,要先休息一下。   等一觉睡醒,看看外面的天色,天都黑了。杨晓卉懵了一下,稍微恢复了些精神,说:“三姐,你吃晚饭了吗?”   杨晓芹笑了笑,拿出网兜里的鸡蛋饼,说:“还没吃呢,你饿了吗?早上妈给做的鸡蛋饼,让我们在路上吃。”说着,就要递给她。   又是鸡蛋饼,虽然肚子有点饿,杨晓卉还真不想吃这个,她的嘴巴被小集市里面的饭馆给养刁了,葛红花做的鸡蛋饼现在还真入不了她的眼了,之前那是没条件,才会觉得好吃。   杨晓卉摇头拒绝,岔开话题,“三姐,我要去买晚饭,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不用了,你自己买着吃吧,我吃妈做的鸡蛋饼就好了。”杨晓芹说,这次去省城她就带了三百四十八元,其中一百是杨建国给的,还有一百六十元是亲戚朋友给的红包,剩余就是她做临时工赚的还有葛红花补贴的,她知道自己手上没几个钱。   杨晓芹长这么大,头一回手里捏着这么多钱,过惯了苦日子,就舍不得花钱,还不知道省城的消费高不高,要省着点用呢。这时候她并不知道考上大学,学校里面有补贴。   火车颠簸了十几个小时后,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到达了省城火车站。   杨晓卉睡脸惺忪地帮着杨晓芹把行李搬下来,等全搬下来了,她累地也清醒过来了,扭头看看四周,站台上不止她们这么忙碌,还有十来个人也跟她们一样,往下搬行李呢。   略微一想,就知道这些人也是来省城上大学的,这个时候除了出差上学,一般人都不怎么出远门,他们那大包小包看着就不像出差。   “小妹,我们先去师范大学还是美院?”杨晓芹看了眼灰蒙蒙的天,不确定地说。   杨晓卉摇头,“三姐,这个时间去,估计门都没开呢,更不要报道了。我们先去候车室休息一下,等到上班时间了,机械厂在省城的办事处会来接我,到时候麻烦他先送你去师范大学。”   “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杨晓芹最怕麻烦到别人,能不添麻烦尽量不添,当然,她也是这样要求别人,别来麻烦自己。   “没事的,都是同事,帮个小忙,应该可以。”说是这样说,杨晓卉想着到时候还得给人家送份小礼物,毕竟是帮忙了。   她看了看,距离有点远的候车室,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一手拉着一个化肥袋朝那边走,虽然比起杨晓芹手上,背上的行李重量要轻上很多了,心里还是不住地抱怨着要是她一人来省城多好,轻轻松松的,哪里像现在这样形象都毁了。   杨晓芹在后面看着那两包裹着棉被和衣服的化肥袋被她托着走,袋子被磨破没什么,就怕里面的新棉被衣服弄脏,又心疼,又张不开这嘴,毕竟这都是她的行李,小妹帮着搬了,总不能还说她做得不对吧。   在她万分纠结的时候,有人走到杨晓卉面前,挠着头,望着天,就是不看她的脸,“……那个……我……我……”   杨晓卉满脸黑线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挡住她路的人,话都说不清楚,谁知道他要搞什么鬼啊。   “这位同志,你如果有事情麻烦快点说,没事情就不要挡着我的路,我现在很忙!”杨晓卉皱着眉,很不耐烦地说。她正忙着呢,被这么一打岔,估计待会儿再拉行李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我……我……”   男青年被她说地满脸通红,心里想要把话说清楚,一紧张起来说得更加不清楚了。   “我什么我,有话说话呢!”看着也是个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年青人,怎么直冒傻气啊。   “我帮你搬!”男青年一气终于把话说明白了,趁着杨晓卉愣神时,接过她手里的两个化肥袋要提,一不小心还碰到她的手臂了,原来红彤彤的脸红上加红,就跟猴子屁股一样,就差头顶冒白烟了,提起化肥袋健步如飞得就朝候车室跑。   原来是想帮她搬行李啊,早说嘛,她难道还会拦着不让啊。   杨晓卉的黑脸转阴为晴,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自己这张脸蛋的杀伤力,早知道刚才就不自己搬了,等着有人来学雷锋多好啊。   一点也不担心人家拿着行李跑了,这个男青年刚才是跟自己一起下火车的,人家还有两个同伴在站台那边呢,脚边有五六个包裹,估计他的行李应该在那里呢,难道他还会不要自己的行李。   “三姐,不要再搬了,赶快把行李都放下,有人帮忙了。”杨晓卉转身对着杨晓芹好心情得说,还让她把行李都放在地上。   没两分钟,男青年小跑着回来了,脸上还挂着汗珠子,跟之前一样,愣是不敢看她的脸,小声说:“那个……你还有行李要搬吗……”就怕自己的大嗓门吓坏了人家娇滴滴的姑娘。   “有啊,麻烦你把这些也搬到候车室,谢谢你,同志。”杨晓卉也没客气,指着杨晓芹脚边的行李说。   男青年分两次就把所有的行李都给搬到了候车室,杨晓卉和杨晓芹俩姐妹一身轻松地走进候车室,行李被整齐地放在候车椅旁边。   杨晓卉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转身,看到男青年还没有离开,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什么,愣是没说出来。   她想了想,走到自己的行李袋那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这是上次菲利普过来给她带的,她嫌腻,没怎么吃,现在拿来送人正好。   走到他面前,给他,“这位同志,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这个给你吃,谢谢你帮忙。”   男青年愣住了,他帮忙根本就不是要谢礼,只是想认识这个姑娘,他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同伴们见他看姑娘都看入迷了,撞了柱子也不疼,起哄得出主意让他给人家姑娘帮帮忙,也许还能人家姑娘眼睛瘸了,还能发展一下呢。   怎么会想到杨晓卉直接装傻充愣,一副没开窍的模样,他能怎么办,那些话又不好说出口,只能垂头丧气得接过巧克力走,好歹没白费力气,是点念想。   是啊,杨晓卉就是故意的,她怎么会看不出男青年春心萌动的傻模样。   当时她和杨晓芹一起搬行李,男青年为什么不去找杨晓芹帮忙,而是来找自己呢,不就是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吗。   她又没想着跟男青年接触下去,当然要拒绝啊,不过人家帮了她,也不能太不给面子,有时候适当的装傻还是很好用的。   男青年离开后,杨晓卉买了早餐和杨晓芹分着吃了,然后俩人在候车室等到了早上八点钟,就看到有人走进来,手里举着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杨晓卉走到那人面前,说:“你好,我是杨晓卉,请问怎么称呼?”   来之前小周就跟她说过驻扎在办事处一共两名科员,一个叫冯启,一个叫卫军,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冯启,还是卫军?   “你好,你好,杨同志,我是省城办事处的科员冯启,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走。”冯启热情地说,他是个办事稳妥的人,所以才被派到省城办事处这个方方面面都需要细心办事的地方。   早在半个月前冯启就接到吴锦生的电话,要他把杨晓卉妥当的安置好,这可是厂长下的指示。   他一个星期前就找好了房子,三天前和借车单位打好招呼要借车了,就等人过来了。   这位杨同志就算他人不在厂里,也听到过风声,是厂长重点栽培的人才,不然这个进修名额怎么会落到她手里呢。   别看人家现在跟他平级,估计等进修结束了,就会一跃成了自己的上级了,这样想着,冯启越发的客气了。   杨晓卉给杨晓芹和冯启各自介绍了一下,冯启指着地上那堆行李问是不是她们的,得到回复后,他就去搬行李了。   总不能站在一边看别人搬自己的行李吧,杨晓卉姐妹也没怎么大的脸,要跟着一起搬,冯启想了想,也不好一手包办,看着太上赶着讨好了,别说现在还是平级,以后就算杨晓卉升职了,山高皇帝远的,手也伸不到省城这边来。   于是给俩姐妹分配了一小部分重量很轻的行李搬,杨晓卉看着前面卖力搬行李的冯启,心里想着难怪这位能一直呆在省城办事处呢。 第67章   冯启边开车, 边给杨晓卉姐妹俩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沿途的建筑和风景。   杨晓卉可有可无地听着, 随便瞄了几眼窗外灰突突的低矮建筑, 就不感兴趣了,闭目养神了,醒太早了, 根本就没休息好。   她不感兴趣, 杨晓芹很感兴趣, 伸出头看着窗外,觉得省城的天比江州蓝,建筑也比江州高, 总之省城是个大城市, 比江州那种小地方好上不知多少倍。   想到她会在这里上学, 生活, 以后还会有个崭新美好的未来,黄瘦的脸上不由地泛出了微微笑意。   “晓卉,晓卉。”   杨晓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她,睁开眼睛一看, 是杨晓芹。她揉揉眼睛, 只是想闭目养神的,没想到睡着了, 应该是风吹地太舒服了。   “三姐,师范大学到了?”   杨晓芹点头, 然后把她身后的行李提下来, 杨晓卉也跟着下车, 地上零乱地放着一部分行李。   视线朝前望去,看到冯启肩上扛着一个化肥袋,手上提着水桶脸盆往前走,这形象太接地气了,就跟农名工进城一样,从背影根本就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   看这样子,杨晓芹是已经报好名了,杨晓卉想着。   又看到杨晓芹弯腰把剩余的小东西归拢到一块,准备一口气搬到宿舍,试了好几次,都不能整个抱起来,不放弃继续试,也不叫旁边的杨晓卉帮忙。   太倔强了些,连句要求帮忙的话也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杨晓卉叹口气,弯下腰从她手里接过一部分东西,说:“三姐,我帮你。”话说完,人就迈开步子,追着冯启走了。   杨晓芹晃神了一下,没几秒的时间,抱起东西也朝宿舍去了。   冯启就算手里肩上提着不轻的重量,走路也很快,等杨晓卉走到宿舍楼下时,正好和出来的他打了个照面。   “小杨,给我,我来搬,你力气小。”冯启一看到她手里抱着零碎东西,皱着眉就要接过来,那细胳膊看着用点力就要折断呢。   杨晓卉扭头看了下四周,虽然是上午,宿舍里没有人来人往的,还是觉得自己要注意下影响,和男同志拉拉扯扯多不好看,顺势就把东西交给他了。   师范大学校园不小,她抱了一路,手早就酸疼了,既然有人乐意帮,甭管人家心里是怎么想,她是很愉快地就甩手了。   等把杨晓芹的东西都搬完了,杨晓卉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和冯启离开了。   杨晓卉进修的这段时间不住在学生宿舍里,第一她习惯自己居住,不愿意挤在条件恶劣,拥挤的宿舍里面,想到以后洗澡上厕所排长队,她就很恶寒,毕竟住在人多的宿舍里面,使用空间也没那么方便。   第二机械厂业务繁忙的时候回,她可能还要在休息时间画设计图,不方便住在人多嘴杂的宿舍,所以机械厂这边安排了房子给她。   坐到车上,杨晓卉想了下,对启动汽车的冯启说:“冯同志,我想先去看房子,然后把行李收拾一下。下午呢,你也不用陪着我了,我自己可以去美院报名。”   冯启扭头看着她,迟疑地说道:“杨同志,你是刚来省城,这人生地不熟……”   杨晓卉来之前,厂长专门嘱咐过要好好照顾她,那可是机械厂最高领导的话,不能因为他在外边就阳奉阴违吧,再加上她年纪小,自己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报到,要是万一走丢了,怎么很厂里交代,怎么跟杨同志家里交代。   冯启这是把她当做半大孩子看待了。   “冯同志,要不这样,你给我画份去美院的地图,我按着地图找,到时候真找不到了,我再找你。你看,这样行不行?”杨晓卉眼珠子转转,想出了个法子。   主要是她跟冯启今天第一次见面,都不熟悉,让这么个陌生人陪着去美院报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不如自己一人去利索呢。   冯启看她虽然是问询的语气,实际上已经下了决定,叹口气,也不多话了,反正说了也不会听,直接载着她去租住的房子。   机械厂租的房子是市一中给教师们分的福利房,面积都不大,由两个房间和一个加盖的厕所组成,房东还用木板围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这边一排十来户都是差不多的户型。   房东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老伴已经过世,他身体不太好,儿子怕他生病了没人照顾,就把老父亲接到身边照顾了,房子就空置下来了,这不是浪费吗,于是打算出租,用租金还能补贴家用,两全其美。   这边要出租,冯启那边要租房,两个一拍即合,冯启第一次来看房子就看中了,当场和房东儿子签了协议,交了一年的房租。   因为这个地段非常好,既靠近政府单位,离美院的距离也不远,治安好又方便,非常适合独居的杨晓卉。   杨晓卉很满意,两个房间都被打扫地干干净净,里面居家过日子的家具都齐备了,就等人拎包入住了。虽然比起钰锦园的房子是差的远了,不过就如今来说,这房子也算很好的,毕竟她一人住了两间房呢。   “冯同志,看地出来这房子花了你不少时间和力气,我非常喜欢,谢谢。”杨晓卉扬起笑脸跟冯启道谢,看来冯启想和自己好好相处呢。   冯启听到她真心实意得道谢,说了一句俏皮话,“杨同志,不用谢我,这是厂长吩咐下来的事情,我敢不尽心吗?真要谢,谢我们吴厂长。”   虽说是领导吩咐下来的,可还是看得出有心和没心的差距,冯启这就是有花心思的。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几句机械厂的事情,冯启知道她还要收拾下行李,就没打搅,留下画好的地图,拿着杨晓卉给的一袋水果,开车离开了,这车是他借来的,既然杨晓卉下午不用了,还是早点还回去比较好,是打过招呼了,可人家突然要用车呢。   冯启走后,杨晓卉从空间里打了水,沾湿毛巾重新又擦拭了一遍家具,然后就去了空间,在那里胡乱地应付了一顿午餐,再冲了个澡,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美美睡了个午觉。   一觉无梦,杨晓卉迷糊地从床上起来,越睡越累啊,差点就不想起床了,幸好她还牢记自己要去美院报到。   炎炎烈日下,杨晓卉一边看冯启画得地图,一边找了相对的建筑,咦,这个建筑好像有点熟悉啊,刚才就是从这里经过的,怎么又转回来呢?   她站在原地不动了,想了下,把地图掉了个,照着倒个地图继续走,走了不到六分钟,又觉得错了,又掉了个……   把手工地图四个方向都调了个遍,走了不少冤枉路后,等杨晓卉看到美院大门时,额头上都是汗,眼睛里更是闪烁着激动的泪珠,真是太不容易了,终于找到了。   在门口歇息了下,平复了喘息声,顺便打量地扫视了这座未来学习的地方。   越是打量,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了,看时间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怎么都没看人啊,照理说这个时间点会有新生来报到啊,别说新生了,连接待的老师和高一两界的学长都没有,传达室更是空的。   杨晓卉上午去过师范大学,那边上午陆陆续续就有学生来报到,对比之下,美院太没有人气了。   她看到的是长的很有个性的花草树木,估计都没有人正经修剪一下,才能让它们发挥天性,野生野长,还有花坛里面郁郁葱葱的野草,长得比栽种的还要茂盛。   还能看到几栋墙皮严重剥落的教学楼,不止门上的漆都掉光了,还有七八扇窗户都破了,也没有维修,看来美院经费严重不够啊。   眼前看到的荒凉萧瑟的景物,让杨晓卉不自觉地退后一小步。   要不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报到吧,反正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也许明天过来就能看到人了。   杨晓卉脑海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然后鼓起勇气(作死)地迈开步子朝里面走了,她不想白跑一趟,今天事情今天了,明天她想在家里呆着不出门了,恩,她就是这么懒,最终   懒惰战神了恐惧。   硬着头皮往最近的教学楼走,门没关,扑面感受到一股阴冷的风,吹地燥热的她打了个寒颤,伸头往里瞄一眼,很黑,没人,她立马缩回来,想着今天还是回去吧,看这情况估计都没人。   最近的一栋教学楼离大门也有十几分钟,杨晓卉一边抱怨美院都没有人,干嘛建地这么大,一边恨不得脚上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诺大的美院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鸟叫,没有蝉鸣,只有杨晓卉飞快走路的喘息声,太像闹鬼的前奏了。   这世上她就怕两样东西,蛇和鬼,第二样从来没见过,害怕程度比第一样更加深。   看了眼不远处的大门,杨晓卉高兴地差点要哼歌庆祝一下了。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哼歌声,好像有点跑调,不对,杨晓卉冷汗都出来了,她没哼歌啊,这是谁在哼啊。   没到一分钟,哼歌声戛然而止,传来几声嘿嘿嘿的笑声,笑得杨晓卉头皮发麻,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捂着砰砰乱跳地心安慰着自己,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会出现鬼啊,怪啊,她这是自己吓自己呢,建国以后可是不能成精的,精怪都没有,哪里还有鬼。   笑声停止后,诡异的哼歌声又响起来,声音还离她越来越近了,被吓坏的杨晓卉惊叫了一声,抱着头,也不管什么方向了,使出吃奶的劲撒腿就跑,现在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砰”地一声,慌不择路地杨晓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撞到在地上,她“哎呦”了两声,想从地上起来。   眼前出现了一双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这是双年轻男人的手,手上斑斑驳驳沾染了不少污渍,好像有油画颜料,还有素描留下的痕迹,衬托得露出的一点皮肉极为白皙。   杨晓卉怔了一下,抬起头,视线也从那双脏兮兮却很好看的手转移到身上,脸上,然后她华丽丽地愣住了。 第68章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除了还能看到那双明亮黝黑的眼睛, 脸上其他地方都沾上了五颜六色的颜料, 连眉毛上都沾上了点白,更不要说身上的衣服蹭上了色彩。   关键是这人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糟心样,冲她直笑, 露出的雪白牙齿, 和他脸上的色彩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着滑稽极了。   杨晓卉本来是跟着一起笑的,因为他看着太好笑了。可听了一会他的笑声,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就是他哼歌吓了自己一跳, 害得自己摔了跤, 带笑的脸瞬间冷淡下来, 愤愤地看着他,如果眼睛能喷火,估计他早就被烧地连渣都不剩了。   她都不笑了,这人还在笑, 杨晓卉心里恼怒极了, 笑毛笑啊。   “啪”地拍开那双脏兮兮的手,她才不用这个人假好心, 不是他吓人,自己怎么会摔跤呢 。不知道人吓人, 吓死人吗。   也幸好今天是她在, 如果是个心理承受了很差的人, 说不定早崩溃了。   总之,杨晓卉死鸭子嘴硬,坚决不会承认自己胆小,把这一切迁怒到他身上。   这人也怪,被她怨怼怒视了,也不离开,蹲在地上,眼带笑意看着她,温声说:“小姑娘,你没事吧,还能不能起来?”   杨晓卉最重视形象,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特别是在罪魁祸首面前,越想越气,伸出双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看这动静,应该挺疼的,心里舒畅极了,果然还是用行动报复回去比较爽。   哈哈哈,她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女人,所以说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女人是世上最记仇的生物。   杨晓卉欣赏了对方的惨烈现状,麻利地自己站起来,坐在地上多难看啊。   她才不像地上的某人,全身脏的跟在地里滚了圈一样,啧啧,太不讲卫生了。   杨晓卉皱皱鼻子,退后了两步,表示自己跟某人可不一样。   “哎呦,疼!好像摔到腰了,动不了了啊.......”诸葛茂躺地上直喊疼,看起来像真摔到了。   装,你就装吧。她又不是没见过碰瓷,杨晓卉双手交叉,冷眼旁观。   诸葛茂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成想这姑娘一眼就拆穿他的把戏了,只能讪讪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嘴里嘀咕着,“小姑娘家家的,脾气这么大,以后可不好找婆家啊。”   他没有特意压低声音,杨晓卉听到了,呲着小白牙,恶狠狠地说:“就算找不到婆家,也不关你的事情,不需要你瞎操心!何况比起某些吓人骗人的混蛋,脾气不好只是个小缺点,无伤大雅。”   哎呦,这小嘴挺会说,一点亏也不吃。诸葛茂开始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睛里更是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虽然被颜料遮挡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着他那充满邪恶的眼神,杨晓卉就觉着不对劲了,不自然地退后一步,两步。   非常后悔自己刚才没立刻离开,跟着家伙较什么劲啊,看看,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这段时间的经历遭遇让她放松了警惕,以为这个年代人们淳朴,就觉得哪哪都很安全,实际上不是这样,什么年代都会有坏人,她不就倒霉得遇到了。   诺大的校园,就他们俩人,要做什么事情不要太方便啊。   用眼角余光瞄了眼他的身高,又喵眼他的腿,跑是跑不过对方的,人家长手一伸估计就能捉到她。   幸好对方暂时还不想动手,跟自己说着话,但这是前奏,等话说完了,估计该干嘛干嘛了。   杨晓卉强装镇定听着,至于他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看穿他的诡计了,脑海里疯狂得在想这种情况怎么办啊,妈妈啊,救命啊。   诸葛茂说了多久,杨晓卉头脑风暴想了多久。他也觉得很奇怪,只是说说话,人家小姑娘脸也白了,额头上出了不少汗,他看看天,也许太热了,又继续巴拉巴拉得说话。   这个坏人是个话痨,杨晓卉想着,因为他最起码讲了快半小时了,还没有停顿的意思,就在这半个小时,她已经想出一个脱身的办法了。   如果诸葛茂知道眼前这个认真倾听他说话的小姑娘,心里在想着怎么对付自己,而且在她看来自己就是个坏人的角色,一定会大呼喊冤,这比窦娥还要冤啊。   他哪里看着不像好人了,他一定改。   这一个月除了齐老头和来送饭的小豆子,他就没见过一个外人了。每天苦逼得蹲在画室画画,画完被齐老头批得一文不值,确实画得不咋样,可偶尔能不能照顾一下他的自尊心,再这么打击下,他的自信心都所剩无几了。   今天趁着齐老头不在,想出去放风,没想到在学校里居然遇到了一个小姑娘,还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虽然不太友好,也是他这个月遇到的第一个人,他怎么会不激动兴奋啊,正好能跟她倾诉一下自己的这些苦闷事。   说起这个月的水深火热,诸葛茂能说上三天三夜都停不下来。   两个月的暑假,他只在家里呆了一个月,就火急火燎地赶到空无一人的学校,苦逼地开始补课。   到了学校,就被齐老头收走了钱和粮票,美其名曰不用操心一日三餐的问题,只要专心的补课就好了,齐老头不就怕自己有钱出去瞎晃嘛。   补课生活一点也不美妙,他花了时间精力画地画,齐老头一看,立马发飙,什么从来没见过这样既没有天赋,又没有能力的学生,什么朽木不可雕之类的话,什么难听话没听过啊,他耳朵都起茧子了,齐老头却能经常翻新损人的话,这点值得佩服。   有时候他巴不得齐老头早点放弃自己这块朽木得了,对大家都好,不用互相折磨。可每次看到齐老头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用课余时间给他补课,这些话也说不出口了。   诸葛茂巴拉巴拉把自己的郁闷说了一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天也蓝了,也有心情关心一下人家小姑娘了。   他低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杨晓卉说:“你是今年的新生吗?没有看到录取通知书上的报道时间吗?再过三天,美院才接收新生……”   杨晓卉在他凑近后,举起手,想用手里的防狼喷雾喷他呢。   突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得叫骂声,“小兔崽子,又往哪里跑了!”   诸葛茂一听这声音习惯性地抖两下,小豆子不是说齐老头下午有个聚会嘛,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啊,果然小屁孩的话不能轻信。他可不能白担了这骂名,怎么都要出去溜达一圈。   他扬起亲切和蔼的笑,对着杨晓卉笑了下,然后绕过她朝大门飞奔而去,跑之前还朝她挥了挥手。   杨晓卉站在原地,举着手,一脸懵逼,傻乎乎地看着他越跑越远,直到看不到了。   似乎好像她搞错了,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还是早点回去吧,那个人不是说了,三天后美院才接受新生呢。   三天后,杨晓卉再次站在美院门口,看着里面稀稀拉拉的新生,再回想起上次来的情形,好像上次的经历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还是那种噩梦。   由于她是头一个到美院进修的人,一般人进修都不会来美院混文凭。因为这特殊性,校领导还专门开了一个小会,经研究商量,杨晓卉以后跟着大一新生一同上课,至于住不住校,美院这边不强求,这正合了她的意。   让她崩溃的是美院开学的第一天,不是上课,而是所有学生参加集体劳动—拔草。   校领导也知道这些杂草有碍观瞻,影响美院所剩无几的形象,可谁让美院穷呢。   现在大学都恢复招生了,政府的财政拨款都先紧着重要的大学,像美院这种搞艺术的大学每次都是排在最后,有剩余的款就拨点过来,没有了,那就不好意思,需要学校自己想办法自力更生了。   方校长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只能看着美院因为没有钱维修,越来越破落,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寒碜,更不要说那些个来报道的新生看了,心哇凉哇凉的,都冷在骨子了,这样的大学跟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要不是想着考大学很不容易,他们绝对会弃美院而去。   每年开学季,方校长就会去市里哭穷,然后用化缘所得的哪一点钱来修缮破损最严重的教室,要不然会影响正常授课。   至于外面的野草野花,嘿嘿,只能依靠学生们了,你们在美院里面学习上课,当然得付出一点劳动了。   杨晓卉听说要拔草,看了眼窗外那片郁郁葱葱的野草,又看看教室里面数来数去不到十人的新生,脸都绿了。大一新生统共就这么多,再加上上边三个年级,也看的出来美院人丁稀少到什么程度了,那得拔到什么时候啊!   今天太阳还特别大,她涂了防晒霜来的路上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要不是觉着撑太阳伞太突兀了,她早就撑着过来了。本来以为会在教室里边上课,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晴天霹雳啊。   看着同学们陆续出去了,杨晓卉也不好搞特殊,无奈地跟着去了。   到了花坛,老师分配地方,看杨晓卉是个白净漂亮的小姑娘,照顾她,给她分了一个背阴的地方,没有分配工具,就打发她去拔草了。   杨晓卉蹲在咬牙切齿地拔草,好似野草跟她有仇一样,可不有仇啊,她明明是来上课混文凭的,为什么还要参加劳动啊,如果早知道,今天就请假不来上课了。   “哎,哎,你这样拔草不行,手会受伤的……”   头顶上传来说话声,杨晓卉怔了一下,抬头看去,眼冒金星,看不清楚,蹲了一小半会儿了,又是在太阳底下,头晕眼花也很正常。   诸葛茂看着小姑娘迷茫的眼神,知道她没认出自己来,索性蹲下来,帮着她一起拔草,边拔还边指点她怎么做省力不受伤。   他在美院加上今年,拔了三年草了,经验丰富,是个拔草高手,三两下把自己分配的地方拔完了。   打算回宿舍休息一下,就看见三天前的那个小姑娘,美院女生少,她蹲在那里特别显眼,所以诸葛茂一眼就看到她了。   小姑娘正红着脸,一点一点在揪草叶子,看她这动作,这速度,就知道是个没怎么干过活的姑娘,估计天黑了,她都没拔不完。   他就当学雷锋同志了,帮帮这个脾气有点冲的小姑娘,难得是他看得顺眼的人啊。   有人主动要帮忙,杨晓卉没有不乐意的,还挪开身子,让他去拔那片特别茂密顽固的野草。   诸葛茂见了,也没有点破,一边拔,一边笑着说话。   杨晓卉听着听着,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再一回想,这不就是前几天吓过自己那个混蛋的声音吗。   她认得这双带笑的眼睛。   今天他的脸洗干净了,没有那些五颜六色的颜料遮挡,露出了好看的眉眼,高挺笔直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总的来说这个是一个俊秀却不娘气的男人。 第69章   看清楚他的长相后, 杨晓卉冒出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这家伙长得还挺帅,应该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 见到的第一个符合她审美的男人。   可惜长的好又怎么样呢, 他虽然不是坏人,也不像什么好人,杨晓卉默默地挪开了点距离, 背对着他拔草。   另一边诸葛茂擦把汗, 满意地看着自己劳动成果,光自己看着还不过瘾,扭头对杨晓卉洋洋得意地说:“我这边已经拔完了,看看是不是很干净啊。”   杨晓卉余光暼了那边一眼, 没搭理他, 继续埋头拔草。   这跟他想象中的情景不一样啊,小学妹怎么没有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崇拜地望着自己啊。   诸葛茂百思不得其解,他好像也没得罪她吧,刚才他帮忙时,小学妹还冲自己笑了下,怎么转眼功夫, 态度冷淡了, 翻脸不见人了。   想了想, 他非常自然地挪到杨晓卉身边, “……小学妹, 我是大三的学长—诸葛茂, 那天我就猜到你是今年的新生,果然不出所料,今天就见到你了.......以后生活上还是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来找我,我一定会帮助你......”学渣诸葛茂大言不惭地说,要是让齐老头听到了,绝对会捧腹大笑。   杨晓卉左耳进,右耳出,还在继续拔草大业。   “哎,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吧,不能这样拔……”诸葛茂看她一点章法也没有随便揪,白嫩的手都红了,看不下去了,亲身示范给她看,让她照着这样的动作来。   杨晓卉低头看了下自己手上的各种污渍,又看他正专心地拔草。   想了想,先是动作轻盈地站起来,几乎没发出声音,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老师说过了,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回去了,既然有人代劳了,那她还呆着干嘛呀,回家吹空调多舒服啊。   等诸葛茂再次拔完草,想和小学妹好好说说话时,人家早在空间里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在想着他发现自己不在后,脸上是什么表情。   越想越觉得他脸肯定很难看,杨晓卉高兴得在床上打滚。   诸葛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小到大,靠着母亲给的这张脸,就没有人会讨厌他的。恩,美院的老师除外。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有这么招人烦吗。   杨晓卉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机械厂送她来进修是希望她把专业学扎实。以前是上过一次大学了,她也没有自大,认真地再跟着学习了一遍了,毕竟以前和现在学的专业不一样。   教授油画的是个风度翩翩的银发小老头,姓万,每次来上课衣服穿地是干干净净,更神奇的是衣服上一个褶皱都没有。   她每次看到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保持的,在这个没有挂烫机的年代,她万分佩服万老师的老伴,太不容易了。   后来杨晓卉也不知怎么就入了万老师的眼,经常留下来给她开小课,教授她一些绘画上的技巧。   这其实是在矮个子里挑高个,比起那些几乎是零基础的学生,杨晓卉可谓是特别优秀了,几乎一点就透,哪个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万季良偶尔觉得这个得意学生画地稍微有些匠气,不过这缺点有谁会在意呢。   比起齐呈州来说,他算很幸运了,不用带着一个死活不开窍的学生,老齐在他身上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和精力,又是补课又是细心教导,怎么教都没用。   要不是怕砸了美院和自己的牌子,老齐早就撒手不干了,不就是怕他在外面说自己的老师是齐呈州吗。   那个学生他看着也挺聪明的模样,谁知道连教两年,专业课愣是一丁点起色都没有,看来就不是这块料。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人家本来报的专业就不是这块,只是因为分数差了一些,被报考的学校刷下来,然后调剂到美院了。   这样的倒霉蛋美院还有好几个,都是没有一点基础跟心理准备的,只不过那几个人学了一两年时间,也像模像样了。   美院学生少,每一个老师都不会放弃,细心教导。现在能报考美院的学生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每一个都得珍惜,能有一个像杨晓卉这样有天赋又聪慧的学生都要偷笑了,老齐不就很羡慕自己吗。   现在国家大力抓建设,学美术的百无一用,不受重视,估计他们这些学生毕业了,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找个工作,特别是杨晓卉这种来进修的,更不会当个专职画家了。   这样想着,万季良都会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老伴陪着,又能在熟悉的校园里教学授课,手底下还有个天赋高的学生,早几年这样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   杨晓卉在美院这边走上正轨了,一个月内有两天会去机械厂的办事处,看看厂里那边有没有下达新的指示,或者有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毕竟是厂里送她来进修的,省城这边安排的很周到妥当,于情于理,她都要有这个态度在,不能让人家背后说自己膨胀,飘飘然了,看不上机械厂了。   这么来过两次,她就碰到了上次没见过的另一个科员卫军,三十出头,小眼睛,圆脸,胖乎乎的身材,全身上下散发出油滑的感觉。   杨晓卉不是很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比起卫军,她更喜欢跟冯启谈一些事情。   接触过一次后,卫军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在杨晓卉面前不讨喜,人家也识相,下次她去招呼一声,就自发自动地出去了,不打扰她和冯启说话。   其实她和冯启也没说什么秘密,冯启只是传达一下厂里最新有什么动态,外商菲利普又打电话了,希望她这边能联系一下之类的话。   然后杨晓卉还在办事处打了一个电话给吴锦生,谈了一些她对机械厂的想法,俩人聊了半个小时。   等出了办事处,看看时间还早,杨晓卉又坐车去了师范大学,来省城都快一个月了,她都没找过杨晓芹,当然杨晓芹也没来找过自己。   无论如何她都得去那么一次,放假回江州了,葛红花问起姐妹俩有没有经常见面,她也有话说啊。   到了师范大学,跟传达室里的人说了下自己是中文系某某学生的妹妹,很顺利就进来了。   杨晓卉循着记忆,左转右转,找到了女生宿舍,她也不知道杨晓芹下午有没有课,没有课应该会在宿舍,有课的话她还要到教室那里找人,想想就很累啊。   “晓芹,是不是有敲门声啊?”同学张霞突然说。   杨晓芹坐在床边认真看书呢,一时没听到,张霞又说了一遍,她侧耳倾听,“好像是有敲门声。”不过这敲门声有气无力的,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张霞睡上铺,现在躺在床上看书,她又懒得下床,所以才会跟杨晓芹说,想让她去开门,因为她睡下铺,离门也近,开门方便。   做了一个月的室友了,杨晓芹也知道她的为人了,笑笑,放下书就去开门了。中无午休的时候,张霞一定要把门给锁了,不然都不用人起身去开门了。   因为她这个癖好跟其他室友都闹过别扭,哪个宿舍大中午还要锁门,太不方便了。   门开了,门外露出杨晓卉那张俏生生的脸。   “三姐。”   “哎。”杨晓芹看到她突然出现有点怔住了,都没想过她会来找自己。   上铺的张霞竖着耳朵没听到动静,喊了声,“晓芹,是谁啊,是不是朱曼妮?”   杨晓芹扭头回了她一句,“不是曼妮,是我妹妹来看我了。”说完,就让杨晓卉进来。   “晓卉,快进来,今天挺热的,下次来就挑个阴天来,你看看皮肤都晒红了。”   杨晓芹边说,边让她坐在自己床上。   张霞听到是室友的妹妹来了,也不躺床上了,翻了个身,扶着梯子就要下床,她都没有听杨晓芹说起还有妹妹在省城,有点好奇。   杨晓卉顺势坐在床上,扫视了一番,只见不大的房间被四张上下床排地满满当当,中间的通道上摆放了四张桌子,上面堆着少量的生活用具和书本,桌子底下塞了些脸盆和水桶,靠窗户的墙边整齐地摆放了□□个暖瓶,一股鲜活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晓卉,渴不渴,三姐给你倒水。”无论她们姐妹关系如何,在外人面前,杨晓芹还是要表现得很亲热。   只见她走到墙边,拿起自己的暖瓶,找出杯子,用热水烫了下,才倒出开水端给杨晓卉,她知道小妹爱干净。   张霞这时已经下来了,看到杨晓芹的动作,撇撇嘴,心里嘀咕着也太讲究了。等她看见杨晓卉的面容后,突然就觉得讲究一点也没什么啊,漂亮的人就是有特权,她们宿舍里朱曼妮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总在鼻孔里看人嘛。   比起晓芹妹妹,她朱曼妮又算哪根葱啊。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皮肤白的就像会发光一样,眼睛黝黑发亮,里面好像还有星光,还有那眉头,那嘴唇,全身上下没有不好看的地方,连头发丝好像都能闻到香味。   张霞以前觉得杨晓芹长得还不错,就是皮肤黄了一点,人稍微瘦了一点,养养也是个不输朱曼妮的姑娘,没想到她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跟她妹妹比,她连渣不剩了。   杨晓卉接过杯子,吹吹打算要喝了,谁知道三姐的室友笑眯眯地坐在自己身边,还特自来熟地跟她说话。   “晓芹妹妹,你是第一次来师范大学吧,之前都没见过你来,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啊?来省城也是来上学吗……我是你姐姐的同学张霞,我比你要大几岁,你就叫我霞姐吧.....”   杨晓芹跟宿舍里的同学就是面子情,从来没有跟她们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妹妹也在省城。   现在看到杨晓卉明显在躲避张霞突如其来的热情,叹口气,拨开张霞,笑着坐到俩人中间。   “张霞,我妹妹年纪小,你这样热情会吓到她的。”   张霞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说:“知道了,我就不吓妹妹了。”   然后话锋一转,“晓芹,你怎么把这个漂亮妹妹给藏起来了,是不是怕她把你给比下去啊。”她半真半假的说,颇有挑起姐妹矛盾的意思。   杨晓芹搂着杨晓卉笑着说:“我有晓卉这样的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怕她把我比下去。”   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张霞心中腹议,脸上也挂着笑,不知道的人也许会以为她和杨晓芹关系还不错,实际怎么样,大家心知肚明。   她这性格和其他几位室友实在处不来,退而选其次,只能跟不声不响,一心学习的杨晓芹打好交道了,不然在这个宿舍里太孤立无援了。 第70章   张霞非常热情地问这问那, 那架势想把杨晓卉老底都探听出来,杨晓卉敷衍地所在杨晓卉身后, 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她。   这时听到开门声, 张霞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向门口, 杨晓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门口, 朱曼妮低头看了下被顺利推开的门,有些意外,扭头跟身后的吕圆圆说:“圆圆, 今天没锁门啊。”   平时张霞一回来就会把大门给锁起来。   吕圆圆想了下, 说:“我看到张霞抱着书跟杨晓芹出了教室, 也许她们没回宿舍,直接去了图书馆了。”   朱曼妮点点头, 这也就能解释门为什么没上锁。   因为张霞爱锁门的习惯, 朱曼妮不知道跟她闹了多少次矛盾,大家都是高素质的人才, 谁会稀罕她那些东西啊,整天锁门,宿舍又不是她一人的,害得她们进出都要有人去开,太不方便了, 特别是她们几个睡下铺的。   “我看呐, 锁门只是一个态度, 她实际上是防着我们几个呢, 不就是怕咱们偷偷用她的收音机听英语吗,有什么了不起啊,还用毛巾罩起来,摆在床头,臭显摆!我家里也有一台呢,爸妈不让我带过来。”   宿舍里杨晓卉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抬头往上铺一看,还真看到个被毛巾罩起来的那台收音机。体积比市面上的收音机都要小一些,看样子应该是外国进口的,价格比国产收音机要高好几倍,看来这张霞的家庭环境很好。   朱曼妮顿了顿,又说:“我最看不惯她成天在宿舍吹嘘自己爸妈是什么高级工程师,仗着她爸妈职位高,学历高就看不起咱们这些工人阶级出身的孩子了。有什么了不起啊?早几年,她过的还不如我呢,一朝得志就忘了那些夹着尾巴的苦日子了?也不想想,没有广大工人在前方出力,光有工程师,顶什么用啊?圆圆,你说是不是啊?”   这话让吕圆圆怎么回呢,她跟其他室友出身不一样,她们的父母大多是工人出身,张霞的父母更是工程师,而她父母是个看天吃饭的农民,她们方方面面都不一样,从生活习惯到穿着打扮。   上大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她是他们村头一个大学生,父母靠每年分的那点公分供养她上高中不容易,她考上大学更是给村里那些三姑六婆一个响亮的巴掌,相比之下,朱曼妮这些无心之言,也就不算什么了。   “曼妮,也许人家张霞不是这样想的,可能是生活习惯不一样。”吕圆圆说了一句公道话,她觉得张霞这人心思没这样坏,只是家里娇惯着,爱使小性子。   宿舍内张霞难看的脸色,因为吕圆圆这句话,稍微缓和一些了,她知道吕圆圆是个公道人,就是跟朱曼妮混在一起,被拖累了。   门外,朱曼妮看见吕圆圆居然为张霞说话,脾气一上来,冷笑一声说:“圆圆,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啊,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如果你想攀高枝,当她的朋友,趁早说,我也不缺你这个朋友!”   听着这刺耳的话,吕圆圆脸上挂不住了,没想到朱曼妮这么不给她面子。她之前跟朱曼妮好,是因为她英语好,自己英语太差,想跟着她学,时间久了,俩人就一起同进同出了。   这样想着,吕圆圆的脸冷淡下来,径直饶过前面的朱曼妮,走进宿舍,然后停住了脚步。   朱曼妮看到她生气了,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走到她身边放低身段说:“圆圆,刚才是我不对,那些话都没有经过脑子。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吕圆圆没说话,朱曼妮以为她还在生气,觉得她气性有点大了,略带不快地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我都道歉了。”   吕圆圆摇摇头,示意她朝前看,然后,朱曼妮就看见了张霞,杨晓芹还有一个陌生的姑娘。   显然刚才的对话这三人都听到,朱曼妮咬着唇,分外难堪,那脸更是红一阵,白一阵。像这样背地里说人坏话,还被当事人听到了,搁谁谁都会没脸,何况她们还是朝夕相处的室友。   朱曼妮心里素质还不错,自我调节了两分钟,扯起僵硬的笑,“张霞,杨晓芹,你们在宿舍呢,怎么都不知会一声啊。”   得了,这是倒打一耙了,说她们随便听人家讲小秘密了。   张霞皮笑肉不笑看着她,说:“我要是出声的话,估计就听不要这么精彩的对话了。朱曼妮,我之前只以为你很清高,很傲气。没想到今天看见了你的另一面,原来你也会像长舌妇一样喜欢说闲话,要是让外面那些爱慕你的男同学知道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啊……”   撕破的脸皮已经黏不起来了,朱曼妮索性破罐子破摔,反驳道:“难道你就没有在背后说我闲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好些闲话都是你传出去的,不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吗?嫉妒你爱慕的男同学爱慕我吗?”   张霞听了这话,不气反笑,“你长得好?那还不是靠打扮出来的,在我看来,杨晓芹长得就比你好,只不过她没打扮。你再看看,这个姑娘是晓芹的妹妹,和她比比,你算哪根葱啊!”   静静当围观群众的杨晓卉被拖下水了,她瞪圆眼睛看看张霞,又看看朱曼妮,她长得漂亮跟这两位有什么关系啊。   朱曼妮暼了一眼杨晓卉,承认对方确实比自己漂亮,她才不上当呢,“张霞,你被我说中心事了,狗急跳墙了吧。还拿别人顶缸,你以为我会讨厌晓芹妹妹吗,才不是,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多漂亮的姑娘啊。”   说完,朱曼妮对着杨晓卉笑了笑,笑得她都有点恶寒。她今天就是来看杨晓芹,怎么就莫名其妙就陷入她们俩的撕逼之战了,看来师范学校还是少来为妙,果然女生多的地方容易撕逼。   杨晓芹本来无所谓地听着俩位室友吵架,这在宿舍里是常事,她都习惯了,等她们吵累了自然会停止,偶尔学习累了,就当调剂一下生活了。   可看着战火蔓延到杨晓卉身上了,她坐不住了,她们姐妹关系再疏远,欺负到她妹妹头上也要先问过她。她在乡下插队六年,也不是吃素的,平时忍让久了,不跟她们计较,都把她当病猫啊。   杨晓芹拍拍杨晓卉的手,冷着脸对着两位室友说:“张霞,曼妮,你们有什么恩怨我都管不着,可不要牵扯到我妹妹身上,不然咱们连同学都没得做,我说话一向说道做到!”   杨晓卉惊讶地看着平时不声不响的三姐,居然这样霸气侧漏维护她,差点想鼓掌示意。   张霞和朱曼妮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脾气最好的杨晓卉都出声警告了,她们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吕圆圆看了看众人的表情,走到朱曼妮身边,小声说:“曼妮,给张霞她们道个歉吧,这次是我们做的不对。”   朱曼妮忍气吞声地跟张霞道三人道了歉,她们有了台阶,也就顺势下了,毕竟还要在一个宿舍里生活。   很神奇的是,明明之前还针锋相对的俩人齐齐邀请杨晓卉留下吃晚餐,说就当赔罪。   杨晓芹叹口气,对她说:“留下来吧,就当压压惊。”   还有这种神操作啊,女生果然是世上最不可琢磨的物种,杨晓卉眼睛瞪地圆圆的,看着可爱极了。   杨晓芹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很软,很有弹性,是小姑娘特有的婴儿肥,再捏捏自己皮包肉的脸颊,果然不一样啊。   她这是被三姐调戏了吗?杨晓卉捂着脸颊想。   杨晓卉跟着她们几人走进师范大学的食堂,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食堂里已经有很多用餐的学生。   她们这一群青春貌美的姑娘突然出现在这里,杀伤力可不小呢,害羞一些的男学生顶多看她们几眼,就做贼似地低头吃饭了。   朱曼妮很习惯这样的目光了,就跟没事人一样和吕圆圆去打菜窗口排队打菜,有男学生看见她来了,连忙让出自己的位置,就这样连插几对,朱曼妮速度很快得把菜打齐了。   张霞坐在一边,撇撇嘴,“她也就只有这个用处了。”   有这个用处不错啊,刷脸可以不需要排队,杨晓卉也很乐意啊,可是美院都是一群愣头青,她就没有这个待遇,想到这里,不由地叹口气。不过美院人也少,吃饭几乎不用排队,也还不错了。   等她们开始吃饭了,时不时有男学生走过来,跟朱曼妮说一句明天的课程准备的怎么样了,或者老师又吩咐了什么啊等等。   一顿饭最起码被打扰了十来次,杨晓芹和吕圆圆见怪不怪,很淡定。张霞也习惯了,虽然心里很不爽,那些男学生就光看外表,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来。   其实平时不会有这么多男学生借故来说话,今天这不是又杨晓卉在吗,大学生活虽然紧张忙碌,也不阻止他们那颗青春萌动的心。   吃过晚饭,杨晓卉不顾朱曼妮和张霞的挽留,执意要回去。杨晓芹站在一边看着两位室友对她妹妹谆谆嘱咐,衬托得她这个亲姐姐反到像外人一样了。   杨晓卉出了师范大学,坐上回去的公交车,嘘了一口长气,刚才差点没招架住。这么一想,她对杨晓芹肃然起敬,佩服她的强悍,能在这样一个分分钟撕逼的宿舍里安然无恙的生活着。 第71章   隔天杨晓卉上午没课, 也没跟往日那样躺床上睡觉,七点刚过她就起来了,整理了下个人卫生, 叼着块面包就出门了。   她这是要给菲利普回电话, 中美有时差, 再晚点, 可能他要休息了,那时候打电话过去也太不知道分寸了。将心比心,如果有人在她睡觉时来电话, 她绝对会在心里臭骂对方一顿,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还是早点去邮电局比较好。   自从菲利普离开江州后,杨晓卉这边忙着赶图纸,他忙着生意和照顾待产的妻子, 俩人匆匆忙忙地通过一次话,还没说几句, 她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着急地喊菲利普,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杨晓卉猜测那天应该是芭芭拉要生孩子了,再后来她来了省城,忙着适应新环境,把菲利普给忘在脑后了, 如果冯启没提起, 她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想起跟他联系。   折叠镜子走上正轨了, 一切井井有条, 不需要双方频繁联系,之前都是菲利普假公济私打电话跟她吐苦水,这次估计他是要说首饰设计图的事情。   杨晓卉没朝办事处方向走,虽然那里有电话,可也有冯启和卫军在,有些话不方便说,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能听得懂英语,谨慎起见,她踏上了去邮电局的公交车。   去邮电局的这条线路,一路上有几个大型的工厂还有一所中学,所以车里挤满了赶时间的人,就算开着窗户,车里也是又闷又热,好多人挤得满头大汗,背后的衣服更是浸湿了。   再加上时间早,有些人还在车里吃东西,早餐味,汗臭味,还有一些怪气味充斥了这个不大的空间,大部分人都习以为常了,只有杨晓卉捂着鼻子,想尽量阻隔气味。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要命的是她身后的胖大妈,想方设法得朝她这边挤。   胖大妈身高160,体重超过200斤,觉得自己站得憋屈,扭头瞟了眼她几眼,屁股一挺,虎背一压,瞬间把她挤到了角落里。   杨晓卉伸手去推,纹丝不动,推不行她就挠,不行,她再抓,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人家胖大妈愣是没给一丝反应,反到把她自己累地够呛。   胖大妈在她锲而不舍地努力下,回头特别慈祥和蔼地跟她说:“小姑娘,大妈啊身体不好,地太小,大妈会喘不过气来……你看着就是个懂事体贴的姑娘,让让大妈……你这么瘦,这点位置就够了,大妈看得很准……”   本来想跟胖大妈理论的杨晓卉,瞅瞅人家的虎背熊腰,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武力上被无情的碾压了,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了。   反正又不止她一人受苦,站在胖大妈旁边的男同志被她挤得没地站了,碍于男女有别,忍下了,不就怕人家胖大妈到时候胡搅蛮缠说他耍流氓嘛。   这么一对比,总算是舒服一点点,自己受委屈,其他人也别想得好,这是杨晓卉朴素的真理,有苦要一起吃才是好同志。   这个好同志下车的时候脸又青又红,走路直打转,杨晓卉默默报以同情,胖大妈杀伤力太大了。   下了公交车,杨晓卉如获新生,直感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机械厂享受了班车接送后,她又堕落了。   本来今天是想坐出租车来,她怎么会想到偌大的省城没几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招到一辆,人司机还说了:“小姑娘,我不接咱们自己人,这车是接送人外宾的。”   原来这司机看她穿着打扮,以为是港台那边来的人,停车一听口音,马上就知道自己弄错了。   杨晓卉手都去拉车门了,顿了顿,好声好气地跟司机说:“师傅,那我加钱行吗,我有急事,赶时间,麻烦你通融一下。”   司机摆摆手,无情地拒绝了她,“真不行,姑娘,这是上边领导们下的指示,不敢不听。”   出租车杨长而去,留下愤愤不平的杨晓卉,没想到在国内还受自己人歧视了,然后怕时间来不及,她就改坐了公交车。   没有车真不方便,让她萌生起买辆小汽车的心思,她赚钱是为了享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吃苦。   邮电局就在车站旁边,杨晓卉进去找了工作人员,问明白拨打国际电话的地方在哪里,朝着人家指点的窗口走去。   拨打国际电话的窗口有六个,每个窗口都有人占着打电话。杨晓卉观察了一下,最后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排队,和那五个青中年女同志相比,这位男同志应该很快会结束。   结果出乎她所料,杨晓卉看走眼了,眼看着其他窗口的女同志陆续离开,轮到下一位了,只她还在等待。   等待的时间无聊而又漫长,无事可干的她观察着邮电局里来来往往的人。   拨打国际电话的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高人一等的神气,连说话声都比打国内电话的人要高,生怕电话另一头的人听不到一样,一通电话下来,对方非得耳鸣不可。   如今社会形式变了,海外有一门亲戚不会被喊打喊杀,受牵连了。谁家要是有一门国外的亲戚,在左邻右舍中和同事朋友中,可是要被羡慕得不要不要。   有了国外亲戚的等于有了漂亮的糖果食品,白花花的美元和那些高级家电,还有可以去投奔的美好生活,住小别墅,开小轿车,这样的生活怎么不让外人羡慕呢。   就连邮电局的工作人员都带着艳羡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边,中年男同志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脸上挂着浅笑,等接过工作人员算好的话费单,笑脸转黑掏钱结账。   杨晓卉看他呲牙,就知道是心疼话费了,现在国际电话费非常高昂,之前她在机械厂每月电话账单能让财务科长直抽冷气,要不是拨打电话是工作需要,财务科长肯定第一个提议把电话给撤了。   纽约,菲利普抱着眨巴着眼睛的女儿艾比轻轻摇晃,哼着歌哄她睡觉。小艾比在爸爸温暖的怀里,听着歌声,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着的小艾比像小天使一样漂亮可爱,完全就看不出来这个小家伙白天精力旺盛地像个小恶魔,把自家妈妈折腾地大哭了一场。   那个场景,菲利普现在回想起来都心疼。   他刚走进家门,芭芭拉抱着艾比站在门口,看见他进来了,扑倒他怀里痛哭流泪,菲利普还是第一次看到坚强自信的妻子哭成这样。   小爱比不知道被妈妈的哭声吓到了,还是觉得自己受冷落了,也在妈妈怀里哇哇大哭,一时间,家里响起二重奏,菲利普手忙脚乱地哄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   “……菲利普,没生孩子以前,我嘲笑过那些不修边幅,整天抱怨的全职妈妈,认为她们不会自我调节,合理安排时间……现在我有了艾比,才知道带孩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再也撑不住了,修完产假我马上回去上班……我要收回以前说的话,亲力亲为地照顾孩子,陪伴孩子,做合格的妈妈,这都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的……我们还是找一个专职保姆照顾艾比……再这么下去,我都快要发疯了……”芭芭拉一边哭,一边说。   菲利普看着语无伦次的芭芭拉,这才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脸和鼻子哭的红通通的,头发因为照顾孩子乱糟糟的,衣服上都是艾比吐出的奶渍,跟生孩子以前时刻保持光鲜亮丽的她完全不一样,他心疼坏了。   “亲爱的,你太累了,现在你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了,又是美好的一天。不用担心艾比,今晚我带她。以后我会早点下班帮你一起带孩子。”菲利普吻了一下芭芭拉的额头,看着她睡着了,出了房间来到婴儿房。   抱起艾比,点点她的小鼻子,惹得她咯咯笑起来,“艾比,妈妈睡着了,我们轻轻的,不要吵醒妈妈,知不知道啊。”   接着菲利普手忙脚乱地给女儿喂奶,洗澡,换尿布,穿衣服等等,艾比是个活泼的小女孩,累得他精疲力尽,晚餐就随便吃了两口面包。   等好不容易把小恶魔的艾比哄睡着了,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菲利普爆了一句粗口,说完立马后悔了,他忘记艾比还在呢,掩耳盗铃地捂住她的耳朵,“艾比,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对不对啊?”   呼呼大睡的小婴儿怎么会回答他呢。   铃声持续不断的响着,菲利普怕吵醒女儿,连忙走出婴儿房,把房门带上。走到书房,拿起电话,压低声音说:“喂,这里是霍尔家。”   杨晓卉怔了一下,非常不适应菲利普刻意温柔的声音,“菲利普,我是杨晓卉。”   “是杨啊。”菲利普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杨,我觉得你没有把我当朋友,都有两个月没和我联系了……”   这幽怨的语气,让杨晓卉有一咪咪的心虚。   “菲利普,我当然把你当朋友,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我忙着上学……”忙着忙着就把他给忘了,当然这话不能说。   菲利普听了她的解释,也表示理解,接着向她大吐苦水。   最近这段时间,新手爸爸菲利普过得既幸福又痛苦,他和芭芭拉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艾比是在他们心里是世上可爱的小女孩,但这不妨碍艾比也是个折磨人的小恶魔。   饿了,哭,不高兴了,哭,没人理了,也哭,她能随时随地哭泣。一开始他和芭芭拉都不知道艾比为什么哭,每当她哭泣不停,紧张的新手爸爸就带着孩子去看医生,被医生教导了很多新生儿知识,加上后来摸索出来的经验,才明白不会说话的小婴儿能用哭声表达自己的情绪。   婴儿的作息和成人相反,这就折磨地他们夫妻俩经常半夜起床给艾比喂奶,换尿布,这事一般是菲利普来,他体贴芭芭拉照顾孩子的辛苦,不能让她晚上睡不好,至于自己,可以在办公室里睡一会,他是老板,有谁敢说他。   比起芭芭拉他还算是轻松的,可短短两个月,菲利普也觉着自己好像老了十岁,但看着艾比天真懵懂的笑,他的心都化了,甘之如饴。   菲利普之前找亚当倾诉育儿烦恼,一次两次啊后,那混球一看到他的电话,直接挂断,一点朋友爱也没有,然后他默默祈祷让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早点结婚,也让他经历下这种地狱般的折磨。   “杨,你知道吗,亚当最近又跟一个美女画家打的火热,那女孩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金发碧眼的美人……搞不好哪天他想不开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等他当了爸爸,有了孩子向我诉苦,我一定怼回去……”菲利普自我想象,说道高兴处,哈哈大笑,想着睡觉的艾比,然后小声偷笑。   幼稚的男人!   杨晓卉翻了个白眼,听他发了二十来分钟的牢骚,总结为一句话,新手爸妈不好当。   “菲利普,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她觉得自己给他打电话是个错误的决定。   菲利普一听她这语气,就怕她挂电话,连忙说:“哦,当然不是了,杨,我是想告诉你,你给的设计图制作出的首饰已经上市了,反响很不错。”   当初他把设计图带回美国给芭芭拉看,芭芭拉很欣赏这种简约优雅的风格,为了谨慎起见,她认为等生产出成品看市场反馈再说,如果反应不佳,直接买断,就当一个新系列,不指望赚钱,充实公司的设计库。反馈很好,考虑分红。   “杨,我觉得你亲自来一趟美国比较好,芭芭拉很欣赏你,想要跟你见一面……还有分红怎么处理也需要你来一趟。”   菲利普知道她的情况,贸然从美国汇钱到国内,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好的设计为什么不优先考虑机械厂,就算机械厂没法做,也可以让别的有能力做的国营厂生产啊。职工脱离企业赚钱在主流意识中不被大众认可。   杨晓卉想了想,说:“菲利普,你能不能用连锁超市老板的名义给机械厂发出一份邀请函,邀请机械厂的员工到美国参观先进技术,来回费用在我的分红里面扣。”   “杨,这样操作应该没问题,可能要花点时间。”菲利普说,他还要跟亚当商量一下,怎么办理稳妥,本来还想再聊几句。   这时小艾比哇哇哭起来了,新手爸爸菲利普只能匆忙挂断电话,去安慰宝贝女儿了。 第72章   从邮电局出来, 杨晓卉转身朝前面隔一条街的百货商店走去, 那里是市里最热闹的一条街道, 很多外来人到省城都会来这里参观购物。   江州很少见的五六层楼房在这条街上比比皆是,不仅如此,各种国营商店遍布, 其中还有一家西餐厅, 招待菲利普的江州宾馆厨师就是在这家店了学习的。   改革的春风的春风还没有完全吹进这个封闭的内陆城市, 可是人们的精神面貌和穿衣打扮已经悄悄发生着改变。   一路走来,杨晓卉就看到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了件无袖的红色连衣裙,抬头挺胸地走在路上, 一点也不在意路上其他女同志审视的目光。   很多年轻男同志偷偷看她, 姑娘头抬得更高了, 像只骄傲的小天鹅, 很是神奇。   杨晓卉一直看着姑娘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收回视线继续朝百货商店方向走。   没过多久,她就站在百货商店门口了,往里一瞧, 不少姑娘大妈挤在柜台前, 跟营业员说要买东西,很是嘈杂。   杨晓卉迟疑了一下, 绕过拥挤的人群,朝二楼的柜台走去。   百货商店的二楼最多的是服装柜台, 有男装柜台, 女装柜台, 当然少不了童装柜台。   其中生意最好的是童装柜台,有三个女同志在挑童装,营业员忙得脚不着地,嘴里嚷嚷,“哎哎,你们到底买不买啊,刚才给你拿这件,你说这件小了,行,让我给换一件,我换了一件,你又说大了……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拿起开涮啊!”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女同志陪着笑,说:“同志你误会了,我妹妹难得来一次省城,想给孩子挑拣合适的衣服带回去,要不然买了不合适的衣服,多糟心啊,不止浪费钱,孩子也伤心啊。麻烦你多担待一下……”   营业员拉着脸,把她们要看的衣服甩到柜台上,就靠在墙上不动弹了,估计再让她拿衣服,就要破口大骂了。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营业员,顾客在她们面前不是上帝,是孙子。她们高兴了,还能给你一个好脸,不高兴了,能分分钟骂得你无地自容。   态度好,热情的营业员是凤毛麟角。比如说梅丽人不错吧,她也有这种营业员的通病,自视甚高,当初如果叶秀秀没带着她一起去,估计她也不会搭理自己。   养成了这种随时随地怼顾客的习惯,等百货商店倒闭了以后,她们在社会上也很混得开,除非能改变自己的缺点。   杨晓卉收回视线,走到女装柜台,看着挂起来的各种女装。本来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有几件看着还不错的衣服,既符合现在保守的风格,又符合她的审美。   她伸出手指点了五六件衣服,跟在一边磕瓜子的营业员说:“同志,麻烦把这几件衣服拿下来给我看一下。”   营业员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晓卉,打扮洋气时髦,又回头看看她刚才点的那几件衣服,价格不便宜,心里盘算着这个姑娘是不是哪位刚来省城领导家的孩子,这通身的气派就是不一样。   营业员麻利地把衣服拿给她,还小小地拍了一个马屁,“同志,你长的漂亮又苗条,这些衣服每一件穿在你身上都好看。”   这话听着顺耳,杨晓卉很不要脸地点点头,她确实好看啊,就算破麻袋穿在她身上也好看,因为那张脸美。   杨晓卉对着镜子比了比衣服,然后霸气地跟营业员说:“同志,这六件衣服我都要了,麻烦帮我算一下价格。”   “……六件都要吗……”营业员怕自己听错,再问了一句。   “六件都要。”杨晓卉肯定地说。   这败家孩子!六件衣服里面有两件连衣裙和衬衫是同款不同色,之前以为她是要挑选颜色,没想到她都包圆了。也不知道是哪家这样宠孩子,年纪轻轻的,净糟蹋钱。   她在百货商店工作了快四年,还没见过这样大手笔的顾客。   营业员很快回过神,麻利地开单,杨晓卉趁着她开单的功夫有跑到别的柜台了。   她先是去了隔壁的皮鞋柜台,在众多造型极其丑陋的女鞋里面,挑了一双秀气的黑色牛皮鞋,让营业员拿出来给她试穿。   营业员看碟下菜,很多时候是不让顾客试鞋子,一是嫌麻烦,要拿进拿出,二是试了也白试,虽然皮鞋不要票,可是价格高,大部分人舍不得花钱买。   可杨晓卉要试穿,又不一样,这位刚才在女装柜台的大手笔她看在眼里,是个花得起钱的主。   杨晓卉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皮鞋,上脚一试正合适,不大不小,扭头对她说:“同志,这种鞋子这个码,我要两双。”   皮鞋柜台营业员开票时,杨晓卉转悠到一个发饰柜台,她低下头,认出了里面大部分都是杨建国小作坊生产的发夹发圈。   负责这个柜台的营业员以为她要买,笑着说:“同志,这些都是省城最时新的发夹,好多外地的女同志专门为这些发夹找过来,出了百货商店别的地可没得卖。”   “哦,是这样啊,那这些发饰卖地好吗?”杨晓卉问。   “当然好了,每次有新的发饰到,看到的姑娘们都会抢着买……这边的是以前的发饰,没有那么时新了,价格低一点。这边的发饰是这几天新进的,价格贵上一点,但是现在带的人少……”   这些发饰都是她设计的,销量好是必然的,这点自信她是完全有。照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杨建国能成为饰品大亨,而这里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同志,那你要哪几样发夹?”   杨晓卉笑着摆摆手,“我就是觉得好看,多看几眼。”   营业员有点不高兴了,合着自己说了那么多话,都白说了。在杨晓卉转身离开后,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她坏话。   杨晓卉今天过足了买买买的瘾,结完账,拎着袋子出了百货商店,走了不到五十米,转身走进一家西餐厅。   这里的服务员比后世那些低眉顺眼殷勤周到的服务员还差上很多,可比国营饭店的服务员那又高出不少,最起码人家有态度在,服务也过得去。   杨晓卉看着餐厅内零星的客人,连刀叉都不会使用,估计就是满足好奇心的。   点好餐,在等候的时间里,杨晓卉借着袋子的遮掩,从空间里面拿出一本英文书,特别文艺得一边看,一边抿口咖啡,恍惚间她觉得自己还置身于那份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里。   哪里有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家。   “……晓卉学妹,晓卉学妹……”   杨晓卉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白皙的手在她眼前晃悠,抬头看去,果然又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   “诸葛学长,你什么时候坐到我对面的?”杨晓卉狐疑地审视着他,怎么哪哪都会碰到他,这也太巧合了吧。   “在你发呆的时候……”   诸葛茂难得脱离了齐老头的魔爪,就跑到这边来散散心,没想到就看见杨晓卉坐在西餐厅窗户边,看着好像伤心地要哭了,虽然她没掉眼泪。   作为一个爱护幼小的有担当的学长,当然不能只顾着自己的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诸葛茂就进来了,本来想安慰她,没想到小姑娘看见自己,马上就恢复了活力。   “哦,诸葛学长,你出来,齐老师知道吗?”杨晓卉扬起一个明媚(阴险)的笑容,关心地问道。   诸葛茂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他捂着胸口说:“晓卉学妹,看在我是为了安慰你,才被你发现的份上,千万别跟齐老头告密我在这里,不然被他追来,我就惨了。”   杨晓卉不屑地哼了一声,冷淡地说:“诸葛学长,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再说,无论齐老师今天有没有抓到你,你迟早都是要回美院的。”   诸葛茂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这日子没发过了。   当初他考大学时,报考的是机械专业,这是他父亲让报考的,后来分数差一点,被调剂到美院后,他父亲还曾经想让他再复习一年,考别的专业,因为从头到尾他就没在自己儿子身上发现过艺术才能,这小子画画画地跟鬼画符一样,谁都看不出来这时什么,这样的人进美院,要遭。   诸葛茂是这么说的,“爸,你也知道我几斤几两,今年高考都是侥幸考中,我怕明年再考,不一定能考上,还不如去美院呢”   实际上是他再也不想经历那种每天睁眼是课本,闭眼课本的生活了。   这时服务员上菜了,杨晓卉诧异地发现诸葛茂面前也有一份牛排,正打算要跟服务员说自己没点双份。   诸葛茂看出她的疑惑了,开口说:“晓卉学妹,这是我点的,趁你走神的时候点的。我也没吃饭,不介意一起吃饭吧?”   杨晓卉嘴角抽了下,点都点,现在才问介意不介意,是不是太晚了,难道她真的能赶他离开啊,毕竟是一个学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因为诸葛茂刀叉用地像模像样的,她多看了几眼。   他就特别自觉地说:“这里我来过好几次,第一次来也跟他们一样不会用,多来几次,多看刀叉用地好的人,也就学会了。”   哎呦,看来这学习能力也挺强的,为什么在绘画上面就不开窍呢。   而且能经常出入西餐厅,他的家境很不错,要不然不能支持这么高的消费。   其实和诸葛茂吃饭并不无聊,他会说很多关于美院的奇闻异事,有些听着特别恐怖的,杨晓卉就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吃完饭,杨晓卉去结账,被服务员告知,他已经结过账了。   出了西餐厅,诸葛茂等在门口。   “学长,还有什么指示?”   “指示没有,只是想让师妹守口如瓶,千万不要把我的行踪给说出去,特别是齐老头。”诸葛茂打算在外边躲几天,再回去接受齐老头的折磨。   杨晓卉想了想,今天他请自己吃了一顿价格不菲的西餐,那就放过他了,“我答应了,现在没有别的事情了?”   “没有了。”   “那我回美院了。”杨晓卉说完,就转身朝公交车站走。   没有看到诸葛茂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才离开。 第73章   杨晓卉走进美院大门, 就看到齐呈州小跑出来, 于是站在一边, 礼貌跟他打招呼,“齐老师,你好。”   齐呈州看见她, 点点头, 刚抬起脚步要走, 好像想起什么,转身问她:“杨同学,你有没有看见诸葛茂, 就是大三那个活蹦乱跳的那个小伙子……”   杨晓卉装模作样地想了下, 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齐老师, 我刚来, 没看见诸葛学长,如果看见了一定会跟你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快上课了。”齐呈州摆摆手, 他也没指望问出诸葛茂的下落,只是看到人了就随口问一下, 哪里会想到面前这个乖巧的好学生会骗自己呢。   杨晓卉遵守了对诸葛茂的承诺,替他隐瞒自己的行踪。   她想着以诸葛茂现在厌学的情绪, 就算齐呈州把他给捉回来, 估计什么也学不进去, 还不如让他在外面逍遥几天,等恢复精神再回来接受齐呈州的摧残,对两人都好。   恩,她就是这么一个好人,这是一个充满着善意的谎言,不用谢她。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杨晓卉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走出教室,而是径直朝正在整理教材的万季良走去。   “……晓卉,你过来找老师有什么事情啊?”万季良抬头看到她过来,笑着说。   他这个学生绝对不会在教室多留一分钟,课一上完,总是头一个出教室的。   有一次,万季良还试图说服她,让她在教室里复习复习功课,或者多画几笔,把基础练扎实。其他学生不都这样吗,哪有像她这样另类的,好像放学了坐教室里浑身不舒服一样,总想着离开。   结果她倒是振振有词地说:“老师,我在上课时间专心听讲了,在课堂上也认真绘画了,下课了就不需绞尽脑汁想这笔画哪里适合,那笔画哪里好,这样大脑才会得到充分的学习,才能更好的投入学习中来……”   这套狡辩的歪理,万季良当初被她绕进去,还觉得挺有道理,回家一想,就知道自己被套进去了。绘画和别的专业不一样,不光课堂上要专心听讲,认真绘画,还要付出大量的业余时间,才能成学成气候。   杨晓卉微微一笑,拉长声音说:“老师—是好事情。”她跟万季良师生相处融洽,说话也很随意。   “什么好事情啊,那我也不急着回去吃你师母做的饭了,得好好听听。”看她说地神神秘秘的,万季良起了好奇心。   “老师,您知道我是国营厂推荐过来进修的,我们厂一直缺少有美术才能的人才,所以呢,厂领导就推荐我这个画画还不错的人过来进修。然后,我一来美院,就发现了这里有不少符合厂里要求的人才……”   杨晓卉话还没说完,万季良就打断她的话,严肃地说:“晓卉啊,你这话听着,怎么像要到美院里挖墙角,这事我可不答应啊……”   美院培养学生容易吗,不容易啊,几乎都是零基础培养起来的,这背后付出了他们这些老师的多少心血啊。   “不是,老师,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敢挖美院的墙角啊,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发表意见也不迟。”杨晓卉连忙安抚着这个对美院有着深厚感情的小老头。   “我是想以永辉机械厂的名义在美院开展勤工俭学活动。”   万季良怔了一下,虽然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样活动,却敏锐地发现这个活动对学生是有好处,心系学生的他连忙追问,“晓卉,你说说勤工俭学具体是什么样的活动?”   “老师,勤工俭学的意思是,学生们可以用课余时间来参加工作,赚取报酬,补贴一下生活。永辉机械厂非常缺少高质量的美术人才,美院很多学生只要抽出一些课余时间帮机械厂画一些图,就能得到报酬,这样学生们能在工作实践中提高绘画水平,而机械厂也有稳定的绘图渠道,互利互惠啊,您说是不是啊?”   杨晓卉笑得眉眼弯弯地解释着,好像真出自她一片好心,在那张真诚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工作,才大力向吴锦生提议的。   如今大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上大学不仅不收学费,国家每月还会发放补贴,   很多大学生除去课本费和必要的生活开支,每月都有结余。   杨晓卉上个月就收到了四十元补贴,这笔钱比很多一线工人的工资都要高,所以这个年代考上大学能改变命运,鱼跃龙门。等毕业后,还有众多单位会抢着要高学历的人才。   这点来说,美院的学生有点尴尬,学艺术的人在这时不吃香。   况且她不仅收到国家的补贴,还有机械厂的工资呢。毕竟她是厂里送来进修的,   工资当然也要按月支付,现在工资暂时存在财务科,等她回去了,一起领走。   在美院像她这样一个月有两份稳定收入的人,几乎没有。更多家境贫寒的学生要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生活费,寄给家乡的亲人。   这样的学生都出身在乡下农村,家里为了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把钱多花在他们身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撇下在家乡吃苦的亲人不管。   杨晓卉观察了一个月,这样的学生在美院还不少,明明每月拿着不菲的补贴,可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们都是学绘画的,画具不成形继续用,颜料用完了,就用别的颜料代替,直到全部没了,才会心疼地挤出点钱买了最差的那种颜料。   万季良的眼睛一亮,而后又暗淡了下来,“……晓卉,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厂里的意思……”   作为一个爱护学生的老师,他觉得有这种方式来帮助一些家庭困难的学生很好,自力更生,自强不息,用自己的工作换取报酬,一点也不丢人。   他是怕这是杨晓卉自己的想法,没有跟机械厂通气,要是机械厂那边不同意呢。   杨晓卉了然地笑了笑,说:“今天上午我和厂里的吴厂长通过电话了,他很赞同这个方法,既能解决厂里的难题,也能帮助学生,他还委托我全权处理这件事情。所以,老师,您不用担心。”   “好,好,晓卉,你这可是为同学们办了一件好事啊,我代表他们谢谢你!”说着,万季良居然要给杨晓卉鞠躬。   杨晓卉怎么受地起这么大的礼,连忙扶住他,惊慌失措地说:“老师,您这是做什么啊?我都被您吓到了,我是小辈,怎么受地起您的鞠躬呢。再说我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值得您这么做。”   “你值得。”万季良说,顿了顿,他又说:“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找校长他们说,怎么先找到我这里。”   杨晓卉缓和了下心情,笑眯眯地说:“您德高望重啊,美院里谁不知道您跟齐老师,都说您们两个是美院里最好的老师。这种事情我当然要先跟您通一下起,要不然其他人都知道,您最后知道,不得埋怨我啊。再说了,我的脸没您的面子好使,我去找校长,他都不认识我是谁,怎么会听我说话呢,所以啊,这事还得由您跟校长说一下。”   万季良也没有这么好糊弄,心里知道她这是跟自己亲,所以第一个来跟自己说,   “好,我现在就跟校长去说,这个点估计他还没下班,就算下班了,我也得把他给堵住了。”然后快六十的小老头风风火火地走了。   隔了一天,方校长就把杨晓卉请到了校长办公室了。   杨晓卉隐晦地打量一番办公室,不到十平方的狭小办公室里,摆放一张边角破损严重的办公桌,看大小好像是课桌,上面放了一摞叠得高高的资料,墙角边放了一个破旧寒碜的柜子,柜脚高低不平,还用报纸垫了一下,总的来说非常寒酸。   “杨同学,是不是觉得很寒酸啊,一点也不像校长的办公室?”方校长幽默地说。   杨晓卉怔了下,笑着说:“这样才能体现您艰苦朴素的思想。”   “……艰苦朴素,我才不想艰苦朴素……我想把教室宿舍修缮一新,添置新的教学器材……宿舍楼也需要维修一下,还有给美院的教师修建新的家属楼,那几栋楼年久失修,一下雨,就漏水……我有这么多的事情想完成,可是美院没钱,政府没钱……就算有钱也不给美院,美院培养的不是最急需的人才,就要被排到最后……”方校长自嘲。   顿了顿,又说:“有时候想想还是国营企业好,自己赚取利润,能自己做主,哪像学校,一切依赖上边的拨款,如果没有拨款,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方校长难得发顿牢骚,他的压力很大,他有心把美院建设好,可是苦于资金缺乏,一切都是空想。   杨晓卉弄不明白了,自己看着很人畜无害吗,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找她来倾述心事,倒苦水。   幸好方校长不像菲利普那样喜欢长篇大论,很快就转回正题。   “杨同学,我已经听万老师把事情说了,现在想听听你的说法。”   “既然万老师已经把事情都跟您说了,我也不重复了那些您已经知道的事情。我能说的是,永辉机械厂很有诚意,能一直提供这份勤工俭学的机会。据我所知,很多学生都会需要这份工作。如果有学生毕业,一时找不到心仪的工作,永辉机械厂也随时欢迎他们过去……”   以现在机械厂的赚钱能力来说,收购美院这些学生的画所花的钱微不足道,就算收多了,大不了先充实图案库,以后总有机会用地起来。   等这批学生毕业了,杨晓卉再用机械厂的福利待遇招揽他们过去,她就不信学生们不会去机械厂,就算工资不吸引人,那房子总会有人想要吧。她和吴锦生商量好了,如果学生愿意去,就分房,机械厂二期工程已经紧锣密鼓地再建造中了。   至于这些学生符不符合她的要求,有这么好的待遇勾着,就算不符合,他们也会变的很符合,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是很强悍的。   吴锦生之前暗示过,她学成归来会升职。所以杨晓卉这么努力地给自己扒拉日后的下属,一想到以后她不是光杆司令,手下会有一批任劳任怨的下属,她只要说一下设想,就有人来画出图案……   杨晓卉一脸轻松地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事情已经谈妥了,等明天再让冯启代表机械厂过来一趟,正式签订协议了,方校长的心就会放下来了。   勤工俭学活动开展以后,杨晓卉在美院的人缘前所未有的好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们见到她都会停下来跟她打招呼。 第74章   勤工俭学了个把月, 勤劳的学生们陆续收到了应得的报酬, 一下子阔气了起来, 花钱也大方了起来。   那些早就该扔的画具还是没扔,继续使用,但大多都买了新画具, 只有旧的画具用到毛都掉光了, 颜料再也挤不出来了, 他们才舍得丢弃,小心爱惜地使用新画具。   男学生们开始隔三差五在美院迷你的食堂里面打个肉菜,犒劳自己缺少油水的肠胃。而女学生们攥着钱, 在百货商店看了又看, 一般要个五六趟, 最后在营业员不屑的白眼中, 美滋滋地买下了人生中第一条不是家里妈妈姐姐做的衣裳,买回来还舍不得穿,整齐地叠好,在某个重要的日子闪亮登场。   随着手里可以自己支配的钱越来越多, 美院学生削瘦的脸颊因为经常吃到蛋白质肉食, 眼看着丰腴起来,脸上也带着自信的笑容, 在加上全新服装一衬托,整个脱胎换骨了, 朝气蓬□□来。   他们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学校的学生要低人一等了, 他们会有力的反驳, 学美术怎么了,是没有其他专业高大上,可他们在学校里就能挣钱,靠自己的能力挣钱,以后毕业了也有愿意接受的单位,听说福利条件可好了。   方校长眼看着这批学生的精气神慢慢开始发生变化,心里激动地不得了,他一直努力地想把学校弄好,把学生教好,让他们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可是现实给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结束不久,国内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岗位容纳美术人才,总不能一窝蜂地去中小学当美术老师吧,这不现实。   一方面国家让美院恢复招生,可另一方面美院毕业的学生却没有单位愿意接受,这让美院站在中间既尴尬,又心痛。   而机械厂的出现给这些临近毕业,不知何去何从的学生打开了新的大门,原来他们不是没有单位要,而是没有选对单位而已,这给许多焦虑烦恼的学生增强了信心。   这就是糖衣炮弹的威力啊,杨晓卉感慨。   美院的教师们看着学生们的腰包鼓起来,有个别教师的也动了心思。他们虽然月月拿着工资,可这工资要养活一家老小,老的老,小的小,生活压力也很重。   很多教师在那十年里被打倒□□,后来被平反,国家补发了工资。可他们的子女因为父辈吃苦受罪,为了弥补孩子们受的委屈,大部分教师刚分到补发工资,就分给了成年子女,已经结婚的让他们用这钱补贴生活,还未结婚的用这钱当做聘礼或者嫁妆,还有些没找到工作,用这钱来给单位领导送礼。   所以美院教师也很穷啊,眼看着有这么一条闪闪发光的钱路,没理由不抓紧啊,他们的经验比学生丰富,功底也比学生强,就算有十年没动笔了,最近两三年不是又握起来了嘛。   接着有一天下课,杨晓卉就被万季良叫住了。   “咳咳……晓卉,下课后有什么急事吗?”万季良咳嗽一声,问道。   杨晓卉摇头,很坦然地说:“没什么事情,回去就是吃饭睡觉。万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万季良在她的注视下,老脸一红,想到一直拜托自己的那几个老同事,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那个,晓卉……你们厂里搞的那个勤工俭学,美院的老师可以参与吗……”   他这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一来那几个同事家庭条件确实不好,当初补发的工资为了安排孩子的婚事和工作,早就花完了,家里长辈和老伴的身体也不好,不能工作,只能靠他们的工资养活一家。二来他抹不开这个脸,快二十年的同事了,人家都没有找他帮忙,要不是家里确实没办法了,怎么会开这个口,求人多难啊。   反之,他一个当老师的,向自己的学生张这个口也很为难。杨晓卉虽然年纪轻轻地受领导们器重,可是要是因为这让领导觉得她给美院捞好处,不仅事情没办成,以后不重视她了,这不是害了孩子了嘛。   万季良觉得自己好像在火上烤,左右为难,两头都不是人。   后来她老伴看他为这事愁得嘴里起水泡,说:“老万,你啊,就是想太多了,心思重,你那些老同事只是说让你帮忙问问,心里大概有了成算,成与不成,问过了,算尽了心了……至于你那个学生,小姑娘年年轻轻能被推荐过来上大学,一定是个聪慧的孩子,你只要把话说了,她能不能办到那是另一件事情……你只要把话传到了,这件事就没你什么事情了……”   万季良琢磨了一下,确实像她老伴说得那样,他就是个中间传话的,于是就有今天的场景了。   “晓卉,你要是觉得很为难,就当老师这话从来没说过,你也从来没听过。”万季良看着她一言不发,连忙说道。他很重视这个学生,比起心爱的学生,老同事也只能排在后面了。   杨晓卉看着他着急懊恼的模样,心里一片温暖,老师是站在她这边的,不由地展开笑颜,“老师,我没有为难,就是在想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妥当,毕竟老师们经验丰富,价格上面肯定要比学生要高,这些具体的的事情,我还要去跟厂长商量一下……”   机械厂生产的另一种款式的镜子,壳上面用的都是美院学生画的图,从菲利普那边传来的反馈说,销售还是很不错,虽然暂时比不上她设计的,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会超越。   而教师们的思想被条条框框限定住了,创新意识也不如学生,他们画的图有可能还没学生的图受欢迎。学生大胆热情,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他们做商品的就需要这样多变的思维。   但是,转念一想,教师们创新能力没有学生强,可是他们功底深厚,能画出精美绝伦的图案,偶尔换一下风格或者推出高端产品就需要这些图来提高档次,也是两全其美了,不会浪费。   还是那句话,趁着人工廉价,多多收集也没坏处啊。   这件事情,杨晓卉其实就能做主,在设计方面,吴锦生给了她很大的权限,只不过,她不想在万季良面前显示自己在机械厂的权利,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接着,冯启再一次踏进美院,和方校长谈妥勤工俭学之教师兼职的事情,再后来,杨晓卉发现美院所有的老师都参与进来了,就连万季良也有在做兼职。   他还说:“我平时没课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调剂一下生活了。而且你师母也很支持,她自己也在画,说在家里闲着,画一下画,时间过得快。”   万季良老伴以前也是美院的教师,□□后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再继续教学,只能在家里休养。   杨晓卉嘴角抽了抽,抚着额,心里想,您和师母高兴就好。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杨晓卉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天空,阴云密布,还夹杂着电闪雷鸣,又是一场大暴雨。   这场暴雨来得突然,大部分同学都没有带伞,一开始还有人陪着杨晓卉等在门口,指望雨能变小或者停止,没想到这雨越下越大,眼看着二十几分钟过去了。   同学们唉声叹气,把课本抱在胸前,咬牙闯进漂泊大雨里,瞬间淋成了落汤鸡,尖叫着朝着不远处的宿舍跑去。   也有女同学建议她跟着自己淋雨去宿舍,到了那里,借伞给她。杨晓卉婉拒了,她是没带伞,可空间里面有。只要耐心地等待其他同学走光了,就可以从空间里拿出伞,趁着天黑遮掩过去,不然,没办法解释伞是哪里拿出来的。   她等啊等,好不同意等到人都跑光了,正想拿出伞,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咦,是学妹啊,你也没带伞啊,好巧啊。”来人正是诸葛茂,他笑眯眯地注视着她,一副善良好青年的假模样。   巧个大头鬼,刚才差点被他发现了,杨晓卉还有些惊魂未定。   诸葛茂见她使小性子,不搭理自己,笑了笑,伸出手感受了下冰凉的雨水,说:“早知道,我就带着伞来了,等下也不用淋雨跑步了。小学妹,你要一直等到雨停吗?”   “学长,我身体不好,又住在校外,一路淋回去,一准生病,所以为了身体健康,我愿意等雨停。”杨晓卉斜了他一眼,说。   言下之意,别多管闲事,特别是她的。   诸葛茂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接着,他抓起平时放在画室里当工作服的脏衣服,披在头上,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雨里。   杨晓卉看着满是泥泞的地面,一脚踩下去绝对满脚泥,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漫起来的污水,她真的不想淌着水出去啊!为什么她从来不买过雨靴啊,丑算什么,淌污水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事情!谁知道这脏水里有什么,搞不好脚要感染细菌的。   在她犹豫不决,胡思乱想之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雨中传过来。   杨晓卉下意思地抬头望去,诸葛茂撑着一把黑伞朝自己这边走来,浑身湿透,满身狼藉,头上脸上更有颜料的痕迹,应该是脏衣服被雨水打湿,沾染到脸上的。   “……你……”   “小学妹,我来给你送伞。”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笑着说。   杨晓卉看了看他被雨水浸地透白的脸,又看看他手里的伞,呐呐地说:“学长,你就带一把伞?”   这样不就要和他共撑一把伞,想到这里她有点不高兴了。   “是啊,只有这把伞了,其他的伞被他们撑去食堂了。”   为了找这把伞他把宿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估计他的伞是被室友撑走了,最后还是去隔壁宿舍向人借的。   诸葛茂看到她脸上闪过的犹豫,迟疑,略微一想,就了然地明白了,小姑娘觉得俩人撑一把害臊了。   杨晓卉有点小纠结,也有点没良心,虽然因为送伞的行为让自己觉得他没那么讨厌,可也没有亲密到这个程度吧。要是他没来这趟就好了,她撑自己的伞回去,就没这烦恼了。   诸葛茂站在一边,好笑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她好像下定决心了,要说话了。   结果被他抢先说了,“小学妹,明天不要忘记把伞带回给我啊,这伞不是我的。”说着,把伞塞给杨晓卉,人就跑雨里去了。   “学长,你等一下,我送你去宿舍!”杨晓卉良心发现了,对着他喊。   诸葛茂听到了,回头一边挥手,一边说:“……谢谢学妹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淋地湿透了,有伞没伞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倒是你,现在天晚了,你一个小姑娘,早点回去吧……”   杨晓卉看着他消失在雨里,一向平静的心波动了下,瞬间又恢复平静,好像那一刻是错觉。然后她撑着伞,也消失在雨中。 第75章   时间流淌地飞快, 仿佛一眨眼的工服, 炎热的夏天就过去了, 大街上的人们换下了夏装穿上了长袖, 原来秋天不知不觉的来临了。   这段时间,杨晓卉在美院里如鱼得水, 乐不思蜀啊,广受一众老师学生的欢迎, 小日子过得那是悠哉悠哉的。   除了每月必去两次办事处,跟远在江州的吴锦生通电话,了解生产上有没有问题,如果有, 听听她的想法建议, 吴锦生习惯做出决定前,先听听她的意见,然后再听取其他属下的想法。   然后其他的课余时间就由她自由支配了。   杨晓卉隔一两个星期给菲利普打次国际长途,一般都要一个多小时, 她也想不通, 一个男人怎么会比女人还会聊,是不是他在家里没人搭理啊。   菲利普电话永远的主题就是他家里的两个女王, 大女王芭芭拉, 又恢复成女强人芭芭拉了,每天风风火火忙工作, 他会在电话里哀怨地说, 好几天没看见她的脸。等她回来, 他早就累得睡着了,想看她的脸,还要苦逼看着墙上的结婚照片。   至于小女王小艾比,菲利普就会很温柔地念叨着艾比今天笑了,哭了,流口水了,放屁了,皱小眉毛了等等事情,这是一个女儿控最喜欢谈论的话题。   杨晓卉还记得小艾比会翻身的时候,菲利普那骄傲的语气,好像全世界就他女儿满三个月会翻身一样,当然她也没有反驳这个傻爸爸默默地听着,就怕刺激到在家里带孩子的新手爸爸。   在他们没找到靠谱的保姆前,工作时间相对自由的菲利普暂时在家里办公兼带孩子。   所以杨晓卉虽然对他的话题完全不感兴趣,还是会皱着眉头听,要不然作为一个未婚未育的姑娘,谁耐烦听这个啊,就当可怜他了,窝在家里带孩子。   还有一点是她还有需要菲利普的时候,不能因为一时不爽就断了联系,她就是这么现实的女人。   杨晓卉更多的时候是宅在家里不出门。   住她隔壁的邻居马老师就挺好奇的,一个年轻轻的姑娘怎么就耐得住性子呢,放假都待在家里不出门。   她又看看自己的姑娘,连写作业屁股都坐不住,一会儿站起来去说口渴要喝水,一会儿说水喝多了,要去上厕所,折腾来折腾去,作业几乎没动。   马老师越看越心烦,就说她:“……懒人屎尿多,你能不能一次性把事情都做完了,安安静静地坐着把功课写了,我也不求你以后跟你姐姐一样出息……你看看咱们隔壁的小杨姑娘,人家比你大不了几岁,参加工作不说,还被推荐来上大学,就算这样人家也没骄傲,特别有礼貌,每次见到我,都会跟我打招呼,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晚上做梦都要笑着……再看看你,附近的邻居都说了,你见了人都不爱搭理,这样也太没礼貌了,我和你爸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着说着就把话题就扯偏了。   钟琴撇撇嘴,每次她妈唠叨她时,都会拿姐姐跟她比较,现在又有了隔壁的小杨姑娘做参照,有时候想想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钟情,我可不止一次看到你和那些混小子出去野了,一点女孩子的样都没有,你要学学隔壁的小杨姐姐,人家又斯文又乖巧,这才是女孩该有的样子……”马老师看着不以为然的小女儿,也不知道这孩子随了谁,越大越不听话,总爱跟他们反着干。   姐姐钟鸿长相好,学习好,工作好,跟她比起来,自己是不如姐姐,输的心服口服。可是隔壁的那个鬼鬼祟祟的杨姐姐她才不觉得是什么好人呢。   于是她不屑地说:“妈,我看这个小杨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大白天的整天关着门,谁知道她在屋里做什么勾当呢。”   马老师被气到了,这孩子一点也不省心,现在还开始会说别人的闲话了,她是这样教育她的嘛,严肃着脸说:“钟情,好好说话,这些没有证据的话在家里说说也罢了,千万别传出去,不然会毁了人家姑娘的声誉……现在在你眼里谁不是坏人,连我和你爸在你眼里都是坏人……”   钟情也不写功课了,放下笔,捂着耳朵朝门口走。   “钟琴,你回来,这是又去哪野?作业都还没写完呢!”马老师毛衣也不打了,大声叫住她。   钟琴扭头冷笑了两声说:“我在家也被您嫌弃这嫌弃那,那我还不如出去透透风,至于我去哪里,您就别打听了,天黑我就回来啊。”   话音刚落,人就没影了,只留下气得直跺脚的马老师,嘴里还念叨着:“……生来就是个讨债鬼,我是治不住你了,等你爸回来,看他怎么整治你……”   作为一个语文老师,马老师能把自己班里的小学生们治得服服帖帖,可就是治不住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不能让她挫败呢。   作为母女俩吵架导火线的杨晓卉此刻在干嘛呢?   她盘着腿坐在床上眨巴着眼睛,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蜡笔小新》。看到小新爸爸又被家里人欺负了,杨晓卉就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零食散落一地。   等笑够了,抹去眼角的泪珠,她又继续盘着推腿接下去看。一旦看入迷了,她一整天,除了上厕所,就着魔地盯着屏幕,饿了就随便吃点零食填饱肚子。   她就过着这么堕落的生活。   隔天去上课,因为她皮肤白,一有黑眼圈就特别明显,像熊猫一样。   就有同学关心地问她了:“晓卉,你晚上在家里干什么啊,都有黑眼圈了?”   杨晓卉哪好意思说自己是通宵看电影了啊,她按了按额角,特别自然地说:“……这些天晚上都在忙……领导器重我,送我来进修,我怎么能在厂里需要我的时候不尽心呢……”   明明就是看了一夜电影,愣被她说成工作了一晚,说地那个同学用敬佩的眼光地看着她,还跟她说:“工作是重要,身体也很重要,不要太累了。”   当然对此,杨晓卉也不心虚,她振振有词,看电影是为了汲取灵感,不然哪有那么多设计出来啊,所以说是为了工作也没说错啊。   后来,万季良都知道她为了工作熬夜,语重心长地跟她说:“……晓卉啊,你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熬夜,身体可是很重要的。就像你师母,身体不好了,连工作都没法做了……要学会合力的安排时间……”   被万季良这么一关心,杨晓卉不好意思了,之后就收敛了很多。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做,只不过这个时代对她来说太无聊了。之前在机械厂,她有工作,认真而又忙碌的工作,日子过得不无聊。   来了省城后,除了上学,剩余的时间很多,省城值得逛的地方,不能说所有疙瘩角她都去过,最起码一半以上都留下过她的足迹。   那都是些原汁原味的风景,没有特意修缮,没有专门的旅游从业人员。一句话,一点看头都没有。   是,这是时代空气比现代要好,可她还是想念现代的灯红酒绿,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连熙熙攘攘的人群,现在回想起来都很怀念。她在这里格格不入,永远好像是个过客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   省城倒是有电影院,可放的都是老掉牙的电影,杨晓卉在门口一看那海报,就一点心思也没有了,还不如回家看大片呢。有以前下载的各种电影电视剧解闷,她能带一天都不出空间。   还有一项娱乐活动,杨晓卉隔一两个星期必去一次,那就是去百货商店买衣服。可也不能去太勤了,一来太高调,花钱太大手大脚了,二来时间太近,衣服还没更新呢。   偶尔想起来了,她就给杨建国写信,汇报一下省城的学习生活,说一下她最近都做了什么,当时是报喜不报忧,她本来也没有忧的。   然后就盼着他回信,谁让杨家没电话,她就算想打,杨建国也不方便接。   最近她收到信,杨建国信里照例说了下小作坊的生产情况和利润,还简单地写了两句说认识了一个姑娘。   杨晓卉顿时激动坏了,火速给他回了信,想知道他和人家姑娘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杨建国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老男人了,作为好妹妹,她时刻关心着哥哥的终身大事。   杨晓卉等啊等,分外想念着手机,微信,□□等一切能快速联系的工具。直到一个星期多两天,她才收到杨建国的回信。   杨建国倒也没有隐瞒,在信里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姑娘叫田凤琼,是江州医院的护士。有一次,机械厂工人操作机床不小心,发生了意外事故,伤到了手,是杨建国骑着自行车带着工友去的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仔细看了看,血流得多,却不是什么大伤口,就把护士田凤琼叫来,让她来处理,因为她经常处理这种伤口,有经验,他还有其他更要紧的病人看诊。   田凤琼拿着推盘过来时,杨建国的眼睛就移不开了,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她长得清秀白净不说,更重要的是身上有一股女性特有的温柔。他哪里见过这样温柔的姑娘啊。   只见她一边冷静地用消□□水清洗着伤口,一边柔声安慰工友,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伤口清洗好,又麻利地包扎好,跟他们细细地说明注意事项。从头到尾,她没有一丝不耐烦,态度一直很好。   杨建国对自己说,这就是他想找的爱人,从这刻起,他就把田凤琼放在了心上……   杨晓卉托着下巴,猥琐地想着原来他是这样的杨建国啊,居然喜欢制服诱惑。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自以为很了解他了,也不知道这点。 第76章   一旦确定了目标, 杨建国很快就行动起来了, 他深知这样一个好姑娘哪里会没人发现和追求呢, 但是他有信心打败其他的对手,迎得人家姑娘的芳心。   于是,江州医院就出现了一道这样的风景, 每到田凤琼上早班下班时, 总有一个个高高, 长得精神的年轻小伙子撑着自行车在门口等她。   这伙子还特别会做人,经常带着糖啊烟啊,没几天就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打得火热, 然后把田凤琼的家庭背景打听地一清二楚。   田凤琼, 女, 21岁, 家里排行老二,上有个哥哥,下有个弟弟,哥哥嫂子都在政府单位里上班, 是个小科员, ,弟弟年纪还小, 正在上初中。   田父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田母退休前是江州医院的护士长, 当年为了不让女儿离开自己身边, 去条件艰苦的乡下当知青, 田母提前退休,让女儿顶替了自己的工作,才把田凤琼留下。   一开始田凤琼出于姑娘家的矜持,对待杨建国说不上横眉冷对,但也没个好脸色,经常对他视而不见,杨建国也不气馁,照旧去等她。   风雨无阻地守了一个多月,田凤琼的态度明显如软化了,也不会拒绝他的好意,开始让他送自己回家了。当然不是骑着自行车接送,这样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他们又没谈对象,而是杨建国推着车步行送她,反正她家离医院也没多远,走路就四十来分钟。   这天下班时间,田凤琼跟着同事说说笑笑走出医院,同事看到在门口等着的杨建国,揶揄了一句,“哎呀,凤琼,你快看,那人又来了啊……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啊?”   田凤琼被她说地脸上染上了红霞,同事以过来人的身份说:“凤琼,我看他不错,人长地好,工作也好……你别晾着人家太久了,到时候鸡飞蛋打就不好了……”   说完,同事很知趣地先离开,虽然她和田凤琼是同一条路上的,可是这男有情女有意,她参和在里面算什么啊,酸死了。   田凤琼想着同事说的话,她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可是杨建国没表白,她一个姑娘先开口,不得被他瞧不起啊。   她咬咬唇,走到杨建国面前,小声地说了句,“……你来了啊。”   这温温柔柔地说话声,杨建国听地心里痒痒着,真希望这辈子都能听着她说话,只见他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道:“恩,我来了。”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让俩人心里都像喝了蜜水一样甜。   然后跟平时一样,杨建国推着自行车,田凤琼跟他身边,隔开一点距离,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她明明能坐公交车回去,不仅快而且方便,她家就在车站附近,不过她没有跟杨建国提起。   而杨建国也心知肚明,可他巴不得跟田凤琼多相处一点时间,也就默认了。最近他脑里心里装的都是她,都快走火入魔了,根本就没有心思放在小作坊这边,多亏黑子料料着。   这段时间,杨建国除了送她回家,还想出了其他方法讨她喜欢,比如送吃的,穿的,用的。可田凤琼很有原则,愣是不收,最后还冷着脸说,下次再这样,叫他就不要来了。   所以能增进感情也就送她回家的这点时间了,默默地送了一个多星期,杨建国觉得时机成熟了,最起码她应该不讨厌自己。   停下脚步,很直接地就说了,“……凤琼,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啊?”   这么直白的话,田凤琼又不是傻瓜,哪里听不明白,就她内心来说也希望早点捅破这层窗户纸,要不然这算什么啊。上次她妈看见杨建国送她回来,问她,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妈糊弄过去。   “……挺好的……”田凤琼红着脸,娇羞地说。   杨建国扭头,眼睛闪烁着光芒,直愣愣地看着她,“既然好,凤琼,那咱俩谈对象吧。”   田凤琼一听这话,头越来越低,露出满是红霞的脖子根,双手更是紧张地绞着布包的带子。   杨建国这是头一回自由恋爱,看她沉默着不说话了,有点慌了,也有点急了,连忙说:“……凤琼,我……我以后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发誓!”   听到他这样急切的保证,田凤琼噗呲两声,笑了,抬起头,眼波莹莹地看着他,“傻瓜,我有说不同意吗?真不同意,我还会让你送我回家吗?”   她长大后,因为工作好,长得也清秀又温柔,追求自己的男青年就一直没断过。田母一方面极为骄傲,自己的女儿不愁嫁,一方面又怕她被人骗了,就经常教育她,作为一个姑娘家要矜持,不要随便收男青年的东西,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也不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心软,失去自己立场。   很多男青年在她这么坚定下,碰了几次壁后,就渐渐消失在她眼前了,那里头有几个条件比杨建国还好的,可是她就是铁石心肠。   只有这个杨建国,一直坚持着,她不是没有感觉的木头人,再说也是时候找个对象了,她妈这两年就没听过给自己张罗对象,只不过,没碰到合适的对象。   俩人把话说开后,杨建国回家就跟葛红花眉开眼笑地说了,“妈,您以后不要让二姨给我介绍对象了,我已经有对象了。”   葛红花一怔,不放心呢,一直追问:“跟妈说说,你谈的对象,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家里父母是什么单位的……”   现在机械厂发展的这么好,她儿子可不愁没有姑娘嫁呢,现在轮到他们挑姑娘的时候,谁知道这姑娘底细怎么样呢,如果不好,她一定给拆了,再给二儿子找个好的。   等听杨建国把姑娘的情况一说,父亲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姑娘还在医院里工作,她就满意了一半。后来又托葛二姨打听了一下她家里的情况,说家庭很和睦,兄妹友爱,那更是满意得不行。一直催着他们早点定下来,好了了一桩心事。   那时候离他们确定关系满打满算还没到两个月呢。   至于田凤琼家里,也没有反对,毕竟姑娘大了,要成家了。搁以前,田家父母会觉得自己孩子条件好,工作体面,不一定看得上杨建国。现在不一样啊,机械厂可是江州的龙头企业,工资高,福利好,还能分那么好的房子,谁会不心动呢。   省城这边,杨晓卉掰着手指头算,什么时候要喝二哥的喜酒了,就葛红花那着急样,估计就不远了。   却没想到杨建国竟然到省城里来了。   她一开始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太想念他,年轻轻的出现幻觉了,闭上眼睛再睁开,杨建国还站在美院门口冲她笑。   杨晓卉高兴极了,像个小炮弹那样横冲直撞撞到杨建国怀里,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二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太想我了啊!”   原先在江州不一起住,隔三车五还能见一面,那时候杨晓卉并没有多想他。一到省城,这边除了个不熟悉的杨晓芹,她倒是越发地想念他。   杨建国“哎呦”一声,不顾自己被大力撞击,隐隐发疼的胸膛,先把她扶稳了,也舍不得说她,“是啊,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只见杨晓卉吸吸鼻子,抱怨开了,“二哥,一点也不好,苦死了。以前在厂里还能吃到食堂师傅做的小灶,现在都没地买……想吃要去大老远,我都没有去……每天就吃点零食,或者在美院食堂里凑合着吃点……二哥,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很久没见的兄妹俩腻在一起说了通话,然后杨晓卉才带着杨建国回了租住的房子。   快到家门口时,杨家兄妹碰到了背着书包放学的钟琴,杨晓卉笑着对她打了声招呼,“钟琴,放学了啊。”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很有礼貌,就算是对讨厌自己的钟琴也一样。   钟琴上下一打量样貌出色的杨家兄妹,嘴里哼了一声,越过他们,抬起头像只骄傲的小母鸡,径直朝自己家里去了。   杨建国愣住了,指着离开的钟情,问:“小妹,省城的小姑娘都这样?”这么没礼貌,他家小妹好声好气地跟她打招呼,居然还不理不睬,完全无视她。   杨晓卉看到他不高兴了,挽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说:“二哥,别跟她计较了,这姑娘可怜,脑子有病,嫌弃自己长得不好看,就嫉妒你妹妹我长得好看。”   杨建国看了看自卖自夸的小妹,摸了摸她的头发,附和着说:“我家小妹确实比她长得好看,不是我说,这姑娘长得有点……”   杨家兄妹说着话就进去了,这时钟家的门悄悄打开了,探出了钟琴的脑袋,她看着他们推门进去,不屑地说了句,“狗男女!”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屋里,杨建国在两个房间里转悠了一下,看着里面各种用品样样都不缺,很有生活气息,满意地点头,“这房子虽然不大,可住你一个小姑娘是绰绰有余了。我来的一路上观察过了,这附近治安很好,厂里安排的很周到,我算是放心了。”   杨晓卉一边倒水,一边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啊,二哥,你太爱瞎操心了。对了,你这次来省城打算呆几天,是不是来买结婚用品?那田姑娘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是不是请不了假啊?”   她背对着杨建国,没看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然。   杨建国接过水,牛饮了几口,沉默了一分钟,开口说:“我和凤琼大概要吹了。” 第77章   杨晓卉吃惊地捂着嘴, 瞪圆了眼睛, 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之前杨建国还在信里说一切顺利的话, 年前结婚呢,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吹了呢?   “二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你变心了?还是田姑娘后悔了?”她想了下, 迟疑地问道。   除了这种理由, 杨晓卉想不到还有其他理由, 能让俩个如胶似漆的人分开了。   杨建国沉默着不说话,伸出手搓了一把脸, 把脸搓地红通通的, 才开口说:“就当我鬼迷心窍了……小妹, 我想出去看看, 我不想窝在江州那块巴掌大的地方,还自以为挺成功的, 安心当个井底之蛙。”   听了他的肺腑之言,杨晓卉比刚才听到他对象要吹时还要吃惊,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说:“二哥,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了?”   她才不信是杨建国自己想到, 之前他还乐淘淘地经营着自己的小作坊, 完全就看不出来想出去闯闯的意思。   “因为梅丽。”杨建国刚一开口, 就看到自己小妹眼中满是不赞成的神情, 就知道她误会了, 连忙解释,“小妹,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二哥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我的意思是看到梅丽,和她聊了几句,我才起了这个心思。”   他顿了顿,又说:“你还不知道吧,梅丽辞职了,营业员这么好的工作,她说不要就不要了,不顾家里的反对,带着发夹,毅然决然地去了南边……前几天,她回来了,整个人都认不出来了,时髦洋气地像个归国华侨,我碰巧在路上遇到她,她说,南边日新月异,每天都有赚钱的机会,只看你懂不懂得抓住机会,把握机会……回家后,我就在想,既然她一个姑娘家都能出去闯世界,为什么我不行呢,我也不比她差……虽然现在工作好,生意也很稳定,梅丽那边又接了一单大生意,我和黑子俩人忙不过来,又招了三个闲散的家庭妇女一起做……可我不甘心,想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小妹,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吗?”   杨晓卉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种事情她最有共鸣了。杨建国就跟她以前一样,不甘于平淡稳定的生活,总想去外面蹦两下,看看自己到底能闯出什么东西来。   从国外学成归来时,她本来可以回到杨爸杨妈身边,按照他们给安排好的路,进入自家企业,然后慢慢接过杨爸的担子,一步一步都给安排好了。   可是她也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被爸妈安排了,于是就自个去了北京打拼,再后来就来了这里。其实杨晓卉心里挺后悔的,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任性,应该留在他们身边多陪伴几年,那时候总觉得他们还年轻,时间还很多,以后再回去也不迟,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杨晓卉摇摇头,想把心里愧疚,后悔压下去,抬头问:“二哥,你这样出来,家里没反对吗?”   据她了解,杨一山和葛红花绝不是开明的父母,可以任由他辞去稳定的工作瞎胡闹。是的,在他们这一辈看来,杨建国就是好日子不过了,瞎胡闹,可见家里绝对闹翻天了。   杨建国苦笑,“怎么没反对啊,咱爸的皮带都打断了,僵持了一个星期,见我还一直不松口,后来他们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只说把我的工作让给建兵,至于作坊的事情,我让黑子全权负责了,我相信他会管理好。”   杨一山这也是没办法才同意的,这个二儿子已经铁了心要辞职了,难道他还能绑着他的腿不让出门吗,想走时怎么走不了啊。   至于杨建国更光棍,反正他都有了心要高飞,他的工□□给谁给谁,他也不在乎,就算闯得头破血流,他还有一条后路可退,不怕。   “那田姑娘呢,她怎么说,是不是反对了?”   杨建国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嘴里泛苦,“……凤琼……我一起这个心思就跟她说了,她很不理解,觉得我心里没有她,她说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跟她商量一下,就自己一人做主了……我离开江州前,去医院找过她好几次,想跟她说,如果还信任我,让她等我,可一次也没见到她,我知道她这是不乐意见我……我们就这样吹了,连最后道别也没有……”   真的离开江州了,杨建国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为了一时的想法就轻而易举的抛弃稳定的生活,喜欢的恋人,不管不顾地就这么离开。他迷茫了,可是开工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来省城找杨晓卉,因为他知道小妹一定会支持他。   杨建国很需要有人跟他说,他的选择没有错。   杨晓卉听了原委后,托着腮,唉声叹气,她这二哥在婚事上面怎么会这样不顺啊,明明有钱有貌,愣是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她好同情二哥啊,感觉他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杨建国把闷在心里的事情倾诉了一下,扭头就看到自家小妹皱着眉,用一种让人怪不舒服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地乐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哎,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二哥没这么差劲呢,就算没了田姑娘,难道二哥以后就找不到别的糖姑娘,苦姑娘了?”   “可二哥你喜欢她啊,不知道你以后还能不能遇到真心纯粹喜欢的姑娘。”杨晓卉悠悠叹了一口气,又说:“二哥,你做地这个决定我支持你,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在这个机遇纷多的时代,杨建国敢于从安定的生活里面挣脱出来,有勇气,有胆量,再加上一点运气,绝对会成功,就是不知道当他功成名就,有了一生奋斗的事业后,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隔壁钟家,马老师下班回来的早,一推开门,就看到钟琴乖乖地坐在桌子前写作业,放下包,走到小女儿身边,笑着说:“今天怎么这样乖啊,都不用我催,就自个安安静静地写作业,是不是知道你爸快回来了,所以才这样啊?”   钟琴爸爸是个火车司机,虽然工作好,福利好,但是工作时间长,经常不着家,所以教育孩子的事情都由马老师负责。   钟琴撇撇嘴,有点小生气,“您啊,总抓着我这一点不好,都没看到我其他好的地方,亏您还是人民教师,就这样教育祖国的花朵啊?要是其他家长知道您的真面目了,还会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您?”   “行,行,我说不过你,我去做饭了。你以后要是能一直这样乖乖的,就跟隔壁小杨姐姐一样,我和你爸这心就算踏实了。总比老是出去找野小子一起玩,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杨晓卉内在虽然懒惰任性,在外人面前装的可好了,所以不知道她底细的人一般都会很喜欢她,当然知道的人也喜欢,谁让她生了一张好看的让人说不出不好话的脸呢,当然了,马老师就挺喜欢她的。   钟琴哼了一声,作业也不写了,不服气地反驳说:“哎呦,妈妈,您还让我跟小杨姐姐学,学她什么啊,学她带个野男人回来啊,不知羞!”   马老师有些不确定了,呐呐地说:“不会吧,我看小杨姑娘就不像这样的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啊?你这孩子准是又在胡说八道了,看我不揍你一顿……”   说完了,就满屋子地找鸡毛掸子。   “妈!别找了,我俩眼看地真真的,你要是不信,明天早上去院子看看,你说的这个小杨姑娘家里是不是还有别人。”钟琴翻了个白眼说。   马老师很了解自己孩子,一看她这样,就知道没说谎,难道小杨姑娘真是那种不自爱的姑娘吗?如果真是这样,她得跟章老师说一下,让他把房子收回去,再租给别人。这样的姑娘啊,不适合住在这里,免得带坏了附近的孩子。   这边,杨建国热火朝天地做晚餐,杨晓卉在一边给他搭个手,递个盐,递把葱,兄妹俩和乐融融。   那边,钟家,马老师一边做饭,一边还在琢磨着钟琴说小杨姑娘不知检点,总觉得自己不会看走眼,可是小女儿又没说谎,然后想着想着,就忘了看火,她的菜就炒焦了。   现在日子过得艰苦,就算菜炒焦了,也舍不得丢掉。于是,钟琴苦着脸,把炒焦的菜一口一口咽下肚,不吃不行,她妈虎视眈眈地正看着呢。一点也不知道这就是她造的孽,要不是她那一通话扰乱了她妈的心,好好的菜怎么会炒焦呢。   自作孽不可活啊!   隔天一大早,杨建国就起床给小妹做早餐,看着杨晓卉吃地眉开眼笑,心里也很高兴。这手艺还是想讨好田凤琼特意跟黑子姐姐学的,可惜她都没尝过一次。   不想了,不想了,他跟自己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要往前看。   “二哥,你现在这手艺不开饭馆可惜了!要不然不要去南边了,就在省城开个饭馆得了,一定宾客盈门,拦都拦不住啊。”杨晓卉不住地夸赞。   杨建国笑了下,说:“马屁精,就会拍二哥的马屁,我在省城开饭馆,然后你天天来白吃白喝,我喝西北风啊。”   “我这么瘦,才不会吃穷你,小气鬼。”   有杨建国在,这里就有家的味道,厨房里也不再是冷锅冷灶的,杨晓卉自从住这里都没开过火呢。   吃过早饭,杨建国要送她去美院,杨晓卉不想让他去,“二哥,我这么大的人了,会自己去学校,你真不用送我。你看看你自己,眼圈这么黑,在家里多休息一下,晚上再给我做好吃的。”   “鬼丫头,我送你去了美院,还要绕道去师范大校看看你三姐呢,你真以为我这么闲啊。”杨建国笑着说。难得来趟省城当然要去看看杨晓芹了。   杨建国这么一说,杨晓卉倒真的不好拦着了。   兄妹俩走出院子,隔壁钟家的门也开了,马老师走了出来,眼圈有点黑,好像没睡好。   杨晓卉站在原地,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马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小杨姑娘。”马老师打了个哈欠,视线就落在站在一边含笑的杨建国身上,心里一咯噔,还真被钟琴说中了。   “小杨姑娘,这位是?”   杨晓卉微微一笑,说:“马老师,这是我二哥,亲二哥。”特地强调了一句亲二哥。   马老师听了,脸一红,知道被人家姑娘看出心里龌龊的想法了,胡乱地说了几句,“……原来是小杨姑娘的哥哥啊,果然长得挺像的,一看就是一家人呢,呵呵呵……”   然后就像被人追赶一样,匆匆回家关上门。   杨晓卉看着马老师的狼狈样,勾起嘴角笑了。这位马老师估计就没仔细看杨建国的长相,要不然会看出他们的相似之处,就这样偏听偏信的人,可不要把孩子们给教歪啊。 第78章   杨晓卉站在美院门口看着杨建国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打算回教室上课了。一转身, 就被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诸葛茂吓了一跳,这个大活人,一点声音都没出,就这么直直地站在身边,任谁都会被吓到的。   “……学长,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我胆子小, 不经吓。”杨晓卉捂着砰砰乱跳地心, 横眉怒对, “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怎么跟猫一样, 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诸葛茂收回视线,眼中闪过晦暗难懂的神情, 转瞬即逝, 然后用略带委屈地声音跟她说:“学妹你站多久了,我就站多久了……没听到声音,是因为你看地太出神了, 所以没发现我来了……”   呵呵,合着都是她的错了, 都怪她自己没听到声音,所以最后被吓到了, 也是自己造的孽了, 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杨晓卉狠狠瞪了他一眼, 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她就知道跟这种脑子有坑的人没法交流,早知道就不应该给他好脸色看,这不是蹬鼻子上脸,欺负到自己头上了来了。   诸葛茂看她生气了,连忙追上来,“哎,学妹,等等我啊……学妹,今天的天气是不是很好啊,秋高气爽,很适合去郊游……你早上来的早,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我去食堂给你带……”   他到底在瞎鬼扯什么啊,杨晓卉皱着眉,一脸的不耐烦,愿以为他是追上来道歉的,没想到是来说废话来的,讨厌死了,臭苍蝇!   诸葛茂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马上就要火山爆发了,忙装作不经意地说:“学妹,刚才那个和你依依惜别的男人是谁啊?亲戚?朋友?邻居?”   昨天杨晓卉热情拥抱那个陌生男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诸葛茂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都在想这个男人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恋人?这个设想被他否定,学妹这么小,应该不会谈对象的。就算很亲热,不一定就是恋人吧,也许是邻居家一起长大的哥哥呢?   不过这个哥哥对她绝对心中有鬼,要不然怎么在校门口搂搂抱抱,虽然不过一两分钟,可是这影响多不好啊。   这么一通拐弯抹角的话,合着最后那句才是重点,也亏他能扯这么多。   杨晓卉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诸葛茂脸上精彩纷呈的神情,觉得这位学长到美院上学是可惜了,他应该去电影学院上学,那才是属于他的舞台,可惜了他的表演天赋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本着我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的原则,歪着头问:“学长,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啊?”   诸葛茂点点头,这个问题折磨了他一个晚上,当然想知道了。   “那我……偏不告诉你,急死你,气死你!”说完,杨晓卉调皮地取笑了他一阵,然后趾高气扬地朝教室走去。   留下碰了一鼻子灰的诸葛茂。   让杨晓卉没有想到的是,下了课,阴魂不散的诸葛茂居然站在教室门口堵她呢,这是继续来受虐,还是想来找回场子,反正她都不怕。   杨晓卉像往常一样和同学一起说笑着走出教室,眼角看都不看诸葛茂一眼,就当他是隐形的。   诸葛茂连忙跟在她身后,殷勤地想帮她拿书,杨晓卉侧开身子不让,自顾自地跟同学说话。   完全被无视的诸葛茂锲而不舍地跟着,跟了一天,都没有从杨晓卉嘴里探听到是什么关系。第二天,豪不气馁的诸葛茂再接再厉,帮她打水,帮她去食堂排队打饭,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惜,杨晓卉的嘴巴就跟蚌壳一样紧,一个字都没说。   诸葛茂有时候突发奇想,杨学妹要是生在抗战时代,绝对是最坚定的革命同志,任何消息都别想从她嘴里听到。   除了诸葛茂有点糟心,不和谐之外,杨晓卉觉得自己最近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课下回到家,家里都有一个勤劳的田螺姑娘—杨建国已经做好了丰盛的饭菜就等着她回来一起吃了。   杨建国手里有钱,不会像葛红花那样克扣伙食,市面上有什么好吃,没吃过的,他一定买,买了不止给杨晓卉做,还经常做好了放在饭盒里面送到师范学校给杨晓芹。   这么一来,惹得杨晓芹宿舍里的室友,有哥哥没哥哥的都对她羡慕嫉妒恨啊,特别是杨建国长的还一表人才,做饭手艺还好,绝对是最理想的好哥哥。   杨晓芹上了大学,心情放松,一头埋在学习中,本来就比在家里时要胖一些,再经过杨建国这么填鸭式喂养,眼看着又胖了一圈,皮肤也白皙了一些。   和省城三兄妹过着温馨的生活不同,远在江州的杨家此时闹得不可开交。   原因就是杨建国留下的工作。   杨一山是打算让四儿子杨建兵放弃考大学,直接进机械厂上班,现在机械厂发展势头这么旺,有的是人想到这份工作呢。   是的,杨建兵还没有放弃考大学,家里的姐姐妹妹都出去见识大世面,长大出息了,而他这个在杨家夫妻看来的读书种子,却两次落榜,他不甘心啊,不甘心,学了这么久,却一败涂地,没有机会翻盘。   所以当初杨一山不打算再继续供他上高复班,托人给他找份工作,他就跪在杨一山和葛红花面前,嘴唇咬得都是血,说:“爸,妈,让我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没考上,我就死心了,安安分分地去上班。”   葛红花心疼儿子了,也劝说杨一山,“……建设他爸,咱家现在的条件好起来了,也不缺建兵这份工资了,就让孩子试试吧……也许能考上呢,那咱家就出了三个大学生了,谁不会高看咱家一眼啊……”   杨一山最后是同意,他不同意也不行,到时候工作找好了,这小子倔着不去,里子面子都丢了。   可这回不一样啊,是机械厂的工作啊,现在江州有多少人盯着机械厂的招聘呢,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杨一山怎么会错过呢。经过两次落榜,他是觉得四儿子是没这个命了,这样去机械厂上班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打算是很好,可没想到跟四儿子一说,这个心气高的儿子看着他铁了心让自己上班,居然在家里闹绝食,整整两天都不吃一口饭,葛红花掰开他的嘴,才喂进一些小米粥,很快也被吐出来了。   杨一山气得和葛红花大吵了一架,一个说,都是你慈母多败儿,把他宠地无法无天,居然拿绝食来要挟自己老子。另一个说,我宠的?还不是有你一份,以前他要什么,给什么,才会养成这个坏毛病,现在全怪在我头上了。   说完,葛红花放声痛哭,杨一山败下阵来,说不过她,又没脸哭,只能避出去在街上眼不见为净了。   这回,杨一山也是狠了心了,也不妥协了,看到时候是谁先让步。   杨家这边父子闹腾着冷战,杨建设和金爱莲带着大孙子过来了。   葛红花看到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把心里的苦闷情绪暂时丢在一边,从金爱莲怀里抱起孩子就说:“小光,想不想奶奶啊……奶奶好像奶奶的小心肝啊,给奶奶笑一个……”   等大孙子真的咯咯笑起来了,葛红花更是稀罕,吧唧一下就亲在孙子的脑门上。   杨建设觉得家里的氛围不大对,就问葛红花了,“妈,家里这是怎么了,爸去哪里了?”   葛红花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下来,把大孙子抱回给金爱莲,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边哭边说:“……都是建国留下的工作闹的……你爸想让建兵顶替,建兵不乐意……现在俩父子在闹矛盾,我夹在中间,里外都不是,左右都为难,帮建兵说话,你爸说我,帮你爸说话,建兵又恨我……谁也不体谅体谅我,我,容易吗……”   说道伤心处,葛红花眼泪鼻涕一起流,杨建国给她拿了一张纸,让她擤鼻涕,然后扭头和金爱莲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了,巧了,他们也是为了工作找上门的。   关于杨建国机械厂的工作,消息灵通的金爱莲一早就知道了,也知道办理的不是辞职,而是顶替,这就说明有人能接替这个工作。   杨家兄妹姐妹四个,建设有罐头厂的工作,不需要,杨家姐妹争气上大学更不需要,至于建兵嘛,人家可是有大理想,大志气的一准看不上机械厂的工作,那这份工作不就没人去了吗。   于是,金爱莲就想着帮自己弟弟把这份工作要到手。金小弟,身体不好,一直病病歪歪,罐头厂的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没正经去做过,基于金家夫妻在罐头厂有点人脉,罐头厂那里也捏着鼻子认了,就是工资只有别人的一半。   那点钱够什么啊,给金小弟买点补身体的东西就花没了。   跟罐头厂比起来,机械厂福利好,工资高,还能分房,有眼光的人都知道哪里好,只是苦于没有这个机会而已。   现在金小弟身体也好点了,应该也能适应机械厂的工作了。要是能分到那样好的房子,就有大把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到时候就不是姑娘挑他了,而是他可劲的挑姑娘了。   要说金爱莲没心动过这份工作,是不可能的。无论她和杨建设谁去,以后能分到房子多好啊,哪像现在一家三口挤在不到二十平方的小房子里,现在孩子还小,暂时没什么,可孩子迎风长啊,一转眼就大了,这样就不合适了。   可想换单位也没那么简单,老话说地好,做生不如做熟,她在罐头厂也经营了一些关系,现在舍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都会犹豫。再说她在罐头厂也得罪过一些人,要是她在办理调职的时候,人家做点手脚,两头落空,哭都没地哭去。想来想去,还是把一贯老实的亲弟弟安排进去比较好,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第79章   把工作换给金小弟的事情, 金爱莲一早就跟杨建设商量过了,他也同意了, 毕竟是小舅子,作为姐夫也不能不帮把手。所以他们才带着儿子来杨家,希望看在大孙子的面子上, 杨一山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不会断然拒绝。   谁知道家里已经因为工作的事情闹得天翻地覆了。   杨建设对金爱莲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出去谈话。金爱莲接受到讯息后, 把怀里的儿子放到葛红花怀里,笑着说:“妈, 您帮我抱一下孩子,我和建设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得急, 又抱着孩子,空着手就来了, 都忘了给您和我爸带东西回来你看啊, 这都不好意思了。”   这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听着舒坦啊。   葛红花接过大孙子, 连忙摆手,“不用, 不用, 我和你爸能吃多少啊, 别糟践了东西。你们俩现在有了孩子, 有钱也要给他攒着, 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说着, 又低头握着大孙子的小手,逗他说:“咱们小光一看就是聪明的孩子,以后要跟你俩个姑姑一样上大学,做个文化人,好不好啊……千万别跟你四叔学,做个不孝顺父母的坏孩子,奶奶心里啊,可伤心了……还是小光最好,最听话,奶奶以后就指望你了……”   金爱莲就是找个借口出去而已,见葛红花心思都放在自己儿子身上,上前几步,走到杨家设身边,扯扯他的衣服,跟他一起出去了。   院子里,杨建设抬了眼看屋里正专心逗弄大孙子的葛红花,凑到金爱莲耳边,压低声音说:“爱莲,这事要不就算了吧,家里这个情况……我爸是不会同意的……”   金爱莲斜了他一眼,扯着嗓子嚷起来。   “算什么算啊?杨建设,你这个没出息的,忘了咱俩在家里不是说好了,把建国的工作让给我小弟……到了这节骨眼了,我跟我爸妈都说了,你却出尔反尔,这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啊……你想想,我爸我妈是怎么对你的,咱们经常回我娘家吃饭,我妈说过一句吗?还有咱儿子是谁带的啊,是我妈给带的……就冲这些,这工作给我小弟就是应该应份的……”   “我妈空闲的时候也乐意带孩子啊,是你不让她带。”杨建设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让金爱莲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边跳脚边说:“你妈带孩子?你妈哪有那个心思带小光啊,她的满心里就只装着你四弟,真让她带小光,我还不放心呢!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到孩子了,我是该和她吵,还是和你吵啊,你说说!”   “好了,好了,爱莲,声音轻一点,妈和建兵都要听到了。”杨建设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讨饶。   金爱莲侧开身,甩开他的手,然后一手插着腰,一手戳着他的额头,大着嗓门说:“我敢大声说,就没什么不敢让人听的,我才不像那些个鬼鬼祟祟,就会在背后做手脚,仗着长辈心疼,就不干正经事的人,这么大了,都没自己挣过一分钱,趴在兄弟姐妹身上吸血呢……你哪里比不过别人了,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工作,赚着死工资养家糊口……可惜啊,这家里就是没人看的上你,以后啊,连带你儿子也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了……人家啊个个都出息了,上大学的上大学,出去找门路的找门路,就你最傻,还以为他们最疼你呢,巴巴过来想让他们给你小舅子安排个工作……”   屋里,葛红花听着这些指桑骂槐的话,气得直肝疼,这日子没法过了,为了这个工作,老头和四儿子闹,现在老大媳妇又和自己闹。   怀里懵懵懂懂的大孙子咿咿呀呀,小手不住地拍她的脸,好像在安慰她一样,葛红花顿时心酸地掉下泪来,紧紧得抱着大孙子。   这时,杨一山在外面透完气回来,就看到自己儿媳妇和儿子好像在院子里吵架,他走进院子,咳嗽了两声。   杨建设先看见他回来了,连忙转身拉着金爱莲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金爱莲倒是乖乖闭上嘴巴了,刚才的那股张牙舞爪的嚣张的劲也一泄而空,像猫一样乖。也不知为什么,她骨子里有些怕杨一山,虽然他从来没有对自己下过脸,说过狠话。   “建设,建设媳妇,你们都已经有了孩子了,为了孩子,可不能经常吵架,这样孩子看着像什么样啊,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了吗?”   他教育了一番老大夫妻,背着手进了屋,看到葛红花又在抹眼泪,叹口气, “又在为了那个混小子伤心呢?这次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顺他的意了,我就不信他真会饿死,那小子惜命着呢……好了好了,别在小光面前哭,都吓到我的大孙子了。”   说完,就从她怀里接过大孙子抱起来,笑咪咪地逗孩子笑呢。   葛红花看他难得这么高兴,就没当场把这些糟心事跟他说。   等晚上睡觉了,她才把老大夫妻的来意跟他说明白了,让他心里有个数。   杨一山心里恼怒大儿子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却还有人嫌他现在不够烦恼,来添乱来了。那人就是杨大伯,他带着杨老太进城了,正是为了这个工作而来,也不知他们哪里得的消息。   杨老太一见小儿子,就跟他说起了以前艰苦的年月,边说还边掉泪,说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含辛茹苦地把四个儿女拉扯长大,说杨大伯因为是老大,从小吃苦受罪,有什么好吃的,自己一口都舍不得,都给弟弟妹妹吃,还说人不能忘本……   坐在一边的葛红花听了,不屑地撇嘴,当初杨一山是得过杨大伯的好,可是这二十几年下来,凭杨一山月月往老家寄钱,这些恩,早就还清了。而且杨建华能顺利娶上媳妇,杨一山也出力甚多。   杨老太看见小儿子沉默着不说话,知道他这是不乐意呢,也是人之常情啊,有什么好事,当然会优先想着自己的亲儿子,侄子到底是隔了一层。   叹了口长气,杨老太又说:“一山啊,妈让你把工作给建华,别觉得妈偏心,妈偏心也是偏在你身上,当初你说要进城闯闯,也许能找份工作,我就让你哥借了粮食,让你出去闯荡,把他拘在家里种地……后来你真找到了工作,还在城里成了家,洗干泥腿子,变成了真正的城里人。你哥呢,当年也是有机会的,可咱家那个条件,都出去了,我这个妈和你两个妹妹喝西北风啊……所以这点上,你欠你大哥的。建华这孩子读过初中,在乡下种田太可惜了,你就当疼疼你侄子吧……至于建兵呢,你先让他去考大学,真考不上,以后你可以早点退休把工作给他。”   杨一山看了看红着眼睛像兔子的杨老太,又看了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杨大伯,再转头看了眼里屋,闷声答应了,他再僵持下去,也没人领他的情,何苦呢,反正都是杨家人,不吃亏。   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就只有金爱莲不高兴了,之后她差不多有半年没踏进杨家门,心里想着你们都不把我当做自家人,她干嘛还委屈自己来讨好他们。   杨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再说杨建国吧,他在省城呆了一个多星期,虽然暂时没有理清头绪,杨晓卉也没有贸然地给他什么建议,虽然她的眼光看地很长远,能看到未来的发展趋势,可毕竟她对这个时代不甚了解,给出的建议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只能跟他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反正她二哥脑子很灵光,不怕。   在这个年代,只要肯苦干,做什么都能赚钱,只是钱多钱少的差别。   杨建国一扫来省城前的迷茫,不知所措,变得很自信,迷之自信,坚信自己去了南边,一定会找到可以奋斗的事业。没多久,乐观而又意气风发的他被两个妹妹送上了去南边的火车。   看着火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杨晓卉的心空落落的,有点难过也有点想哭,送人离开的滋味不好受,特别是亲密的人。   杨晓芹见状轻笑了下,心里感叹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这些离愁别绪习惯了就好。   于是走到杨晓卉身边,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妹,二哥又不是去什么天涯海角,只是去趟南边,别太难过了。他不是说了吗,在那边呆个两三个月,找找看有什么机会,过年前就会回来,还说会先到省城接我们一起回去呢。”   杨晓卉吸吸鼻子,小声说:“三姐,我才没有难过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才不想在杨晓芹面前示弱呢,明明她就比自己原来的年纪小,反倒衬托着自己很幼稚。   在杨晓芹看来,她现在就是个十足的小孩子,这样多好啊,趁着年纪还小,尽情的任性,尽情的哭闹,总比被迫长大要好。   和杨晓芹聊了几句分手后,杨晓卉回了租住的地方。明明还是一样的摆设,有杨建国在的时候,她就有了家的温暖,现在少了他,只是没有人再给她做饭打扫卫生而已,这里却好像失去了家的味道。   在杨晓卉多愁善感之际,有一行两个日本人来到了江洲,即美国人来临之后,永辉机械厂再次迎来了日本客人的到来。 第80章   这天, 中午下课后,杨晓卉抢先一步走出教室,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诸葛茂经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不住地追问杨建国的身份。杨晓卉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玩的,乐得看他上蹿下跳的傻样子。   时间一久,她就觉得有点烦了, 明明她都已经摆出臭脸了, 可诸葛茂不知是看不懂她的脸色,还是脸皮比城墙都厚, 还是会找各种机会凑过来问。   杨晓卉有一两次都打算告诉他了,话到嘴边了, 又一想他让自己这么烦,也不能便宜他了,让他好过,不如就让他一直把这件事情挂在心里, 着急上火。   就这样, 她也成功地折磨到了自己, 成了害人害己的反面教材。   想到今天这家伙居然没来了,杨晓卉心情一阵舒畅。估计是齐呈州看管地更严了,所以他才没能逃出来, 不枉费她专门跑去跟齐老师谈心, 顺便说了诸葛学长最近如何松懈, 在外面各种乱蹦跶。   没了这个碍眼的人,她连走路都轻飘飘的,惹地身边的同学郭敏英不住地看她,说:“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恩,好事,天大的好事。”杨晓卉笑着说。   郭敏英见她不打算细说,很识趣地没有追问,开始说起了别的话题。   突然,杨晓卉停住脚步,转头扫视了一圈,一切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的身后走来一群群同学,有的肩搭着肩,有的手挽着手,拿着饭盒,说说笑笑地越过她,朝前面的食堂走去。   是起风了吗?杨晓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感受一下。   走在前面的郭敏英发现她没有跟上来,走到她身边,疑惑地说:“晓卉,怎么无缘无故地不走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晓卉回过神来,把前面的碎发捋到耳后,暗笑自己太疑神疑鬼了,“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岔,不说这个了……肚子饿了,我们快点去食堂吧。”   说完,就推着郭敏英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一阵风吹过,杨晓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终于想明白了,刚才那点奇怪了,于是扭头对郭敏茹说:“敏英,你一人先去食堂吃饭吧,我有东西落在教室里了,要回去一趟。”   “很要紧的东西?”郭敏英狐疑地看着她,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据自己的观察了解,她不是这种丢三落四的人啊。   “是啊,很要紧。”杨晓卉点点头,然后把饭盒,钱和粮票塞到她手里,说:“顺便帮我也打一份,我拿了东西,很快就过去。”   郭敏英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抬起头又打量了一翻她的表情,没再说什么,摇摇头就走了,她和杨晓卉的交情还没深到可以追问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上。   看着郭敏英走远了,杨晓卉转身往回走,没有回教室,而是走到走廊旁边的那片茂盛的灌木丛旁边,双手交叉,静静得看了一分钟,然后语气淡然地说:“诸葛学长,我已经发现你了,出来吧。”   之前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一时没有理清头绪,后来来了一阵风,吹得她发丝飞扬,才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之前在没有风的状态下,灌木丛里有两枝枝杈摇晃地特别欢实,无风自动,这不正常。   除非是有人在做鬼,美院里面能这么无聊的人也只有那个奇葩诸葛茂了。   杨晓卉等了一分钟,诸葛茂还在装死不出来,她又重复了一遍。   “诸葛学长,我不是在和你玩躲猫猫,我是真的发现你了。所以,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我是在炸你,出来吧,我已经有点没耐性了。”   话音刚落,诸葛茂头顶着几片枯枝烂叶,手举着两枝小树杈,讪讪地站起身来。   等杨晓卉看清楚他的脸后,噗嗤笑了出来。   原来诸葛茂的脸被秋蚊子叮地满脸是包,他又手贱挠了几下,现在又红又肿,整张脸是不忍直视,惨不忍睹啊。   杨晓卉笑了几声,就抿着嘴做严肃样,可眼里的笑意没能藏住,真的太好笑了,“诸葛学长,你怎么在这里啊,齐老师放你出来的?”   看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就知道他一准是从画室里逃出来的,难怪她上课时隐约听到一嗓子叫嚷,现在回想起来,估计就是齐老师发现他又逃了爱的小课堂后才叫出声的。   齐呈州也很崩溃,他就一转身的功夫,诸葛茂这小子就无声无息地溜了,他看看时间,都快到午饭的点了,也就没追了,等吃饱了饭,只要这小子没出美院大门,掘地三尺都得把他逮回来。   他其实也知道诸葛茂对于绘画真是一点天赋也没有,可作为老师,他不能就随便放弃自己的学生,总是在催眠自己,也许有一天,他就开窍了呢,不努力试试,谁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听到她的问话,诸葛茂连忙扔掉手里的树杈,左看右看,最后看着天空,转移话题说:“学妹,你看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出去郊游。”   “所以学长是到这里郊游来了?”杨晓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地诸葛茂浑身不自在,想了想,干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是来观察灌木丛的,齐老……师让我多观察身边的事物形态,以便更好的了解,才能做到下笔有神,栩栩如生……我观察了一下,美院里就属这片灌木丛长得最茂盛,所以就来了,为了全方面的观察,我还深入到灌木丛里面……恩,蚊子也很多……”   诸葛茂也是没点什么好办法了,才会走这步险棋了,想着让学妹先消气,等气消了,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打探,可现在看来,好像是弄巧成拙了。   不由地有点心灰意冷,耷拉着脑袋。   这时,杨晓卉轻轻地靠近他,小声说了句,“学长,别动。”   然后,越靠越近,近到他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似有若无。想到这些,他的脸开始发红发烫,心也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突然,“啪”的一声,彻底打消了诸葛茂的意乱情迷,只见他捂着脸,用那双黝黑的眼眸委屈的望着她,“学妹,你为什么打我?”他有这么招人烦吗?至于动手打人吗?   原来刚才,她抄起课本狠狠地裳了他一巴掌。   “学长,你可别冤枉我,我不是要打你,是打蚊子,只不过因为蚊子在你脸上,我只能带你的脸一起打了。”   杨晓卉斜了他一眼,翻过课本的背面,让他看上面蚊子的尸体,一副不予他计较的神情,实际心里暗爽得不得了,她早就想教训一下诸葛茂了,可惜碍于一时没有好的动手理由,难得今天有这么个天赐良机,错过不就可惜了,所以她算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诸葛茂一听她并不是故意的,顿时脸也不觉得疼了,只要她没有讨厌自己就好。蚊子是四害,人人都应该动手来消灭,只要下次别打在他脸上就行了,他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比较拿得出手了。   居然这么好忽悠,难道被打傻了,平时看着也没有这么笨啊?   杨晓卉略带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神色淡然地撩起他的衣服下摆,擦拭着课本上蚊子的尸体,反正他的衣服已经很脏了,就当废物利用吧。   “学妹……”诸葛茂呐呐地说。   “不乐意?学长,这可是为了给你拍蚊子,我的课本才会弄脏的,于情于理,你都有义务贡献出你的脏衣服,让我擦课本。”杨晓卉还着重点出脏衣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人好像是来找你的……”诸葛茂指着大门口匆匆进来的冯启说。他认得这个人,是学妹的同事,看他这么着急得过来,一定是找她有事处理。   杨晓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冯启正朝她这边来,也就没有跟诸葛茂多废话了,忙迎了上去,厂里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两人碰头后,冯启一说,果然是出了大事,前天机械厂来了两个日本人,是日本老牌百货公司的社长和秘书。本来厂里领导觉得他们也可以接待日本客人,都已经有了接待美国客人的经验了,日本客人小意思嘛。   可没想到那个社长司田诚一郎坚持一定要见到设计师本人,机械厂的领导们没办法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送上门的生意就飞走了,这样好不得让江州其他厂笑话死。于是就打电话通知冯启赶紧买了火车票,送杨晓卉回江州。   杨晓卉也知道事情轻重,跟美院的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冯启开车载她回了租住的房子,匆匆收拾几件衣服装行李袋里,然后又被他送到火车站。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杨晓卉就坐上了回江州的火车。 第81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杨晓卉一下了火车, 就被早就等候在火车站的刘天立接回了机械厂。   破旧的吉普车驶进机械厂大门停下, 杨晓卉打开车门,就看到小周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待走近了,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小杨, 厂长和其他领导在会议等着,我们边走边说……”   就这样, 小周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刚说完, 他们就到了会议室门口, 时间把握的刚刚好,不愧是厂长的贴身秘书, 简洁明了。   杨晓卉推开门, 幕入眼帘的是会议室中袅袅升起的几缕白色烟雾, 里面人的表情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这是抽了多少烟啊, 这一大早的。   她咳嗽两声, 退后一步,一只手捂着口鼻, 一只手不住地驱散白色烟雾,二手烟最讨厌了。   小周不知道她对香烟味道这么敏感, 快步越过她, 走到会议室里面, 把所有能打开的窗户一一打开,好让会议室通通风。   会议室里正吞云吐雾的众位领导见她的反应这么大,面面相窥,讪讪地把未抽完的烟暗灭了。   通风散味了七八分钟,杨晓卉吸吸鼻子,还能闻到里面浓郁的烟愁味,但现在也不是任性的时候,只能捏着鼻子进了会议室坐下。   吴锦生看了一眼小周,又看了看杨晓卉,苦笑说:“小杨,日本客人的事情小周应该大致都跟说了?这件事情变成这样的结果,我有不可推卸的原因,当初是我同意不要把你叫回来,我想着厂里的人也需要历练,不能老是依靠你……没想到弄巧成拙,最后来是要你来收尾……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这次叫你来就是希望补救一个,就算不成功,我们也有了心里准备……”   他说这么说,可脸上的紧张表情还是出卖了他,还是希望她能全力以赴,拿下这单生意。   毕竟机械厂就一个美国客户,总觉着不稳定,所以吴锦生他们很在意这个日本客户。   然后坐在下首的其他领导也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怨自己当时没拦住,结果行事太欠考虑了。可实际是,当初也是他们赞同的啊。   “厂长,散会后,我会直接去涉外宾馆找司田先生,跟他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得到他的谅解,然后我会找机会跟他谈生意……至于最后有没有成功,我也不能保证……但我会尽最大可能促成这桩生意。”杨晓卉坦然地说道。   她到底没有把话说太满,要是最后没有成功,这不是打自己脸,丢人吗。现在她都不知道厂里到底把人家得罪到什么程度了。   就在这时,赵科长苦笑一声,说:“小杨,谈事情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地方,言语一声,我这边会全力配合。”   杨晓卉笑笑,说:“有需要配合的地方,不用您说,我都会找过来的。”   赵科长这是在尽力补救,当初就是他说服了厂里的这些个领导,包括吴锦生。说不能事事都依靠一个小姑娘处理,他们也应该学着怎么接待外国客人,业务能力也要熟练起来,不然以后来一个外国客人,就要找杨晓卉,要是同时来两个,三个不同国家的客人,难道机械厂就抓瞎了吗。   实际上,赵科长还有一层隐秘的心思,像个业务科争口气,现在的业务都是杨晓卉带来的,业务科几乎无所事事,就像其他科室背地说地那样,躺在小杨身上吸血呢。   结果,自认为殷勤周到的接待不仅没有使日本客人对他们另眼相看,反倒成功惹恼了司田社长,人家放下话了,再等一天时间,如果杨晓卉还没来,他就要踏上回日本的行程了。   这才逼地机械厂领导们火急火燎地把杨晓卉召回,希望她能说服司田社长,把生意谈下来。   总的来说就是领导们惹了祸,她回来善后擦屁股。   接着,众位领导争先给她加油鼓起,希望她能马到功成,一举啃下这块难咬的硬骨头。   杨晓卉是在众位领导的目送下,离开了会议室的。   出了机械厂,她又马不停蹄地来到涉外宾馆,说明自己的身份后,向前台服务员问了田诚一郎先生住在哪个房间,不用他们指引,她自己就上去了。   司田诚一郎有个习惯,每天早上都会度过一个短暂不受打扰的休闲时间,然后才能更好的投入忙碌的工作,就算出差在国外也是一样。   他翻看着今天的江州日报,间或端起茶具抿上一口清茶,回味无穷,仿佛还置身在日本家里的拿件茶室一样。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司田诚一郎微微皱眉,秘书山下是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一般情况下,他不会来打扰,除非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么想着,他起身开了门,没想到门外不止站着山下,还有一个高挑漂亮的年轻女孩,她正诧异地望着自己。   “山下,我你的解释。”司田诚一郎扫视了一眼杨晓卉,淡淡地说。   山下绕过杨晓卉,恭谨地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解释着,以他的了解,别看现在社长语气淡然,其实是把火气压在心里而已。   杨晓卉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因为他们说话声太小,根本就听不清楚。她会一点日语,是能听得懂,磕磕绊绊交流的那种。   司田诚一郎听了山下的解释,眼中闪过错愕,眼前这个不超过20岁的女孩,居然就是他要找的那个设计师,太不可思议了。任谁第一次看到那种色彩大胆艳丽的图绘,都不会想到设计师如此的年轻。   其实杨晓卉的吃惊也不比他小啊。从领导们那边听到的这是一个固执已见,一意孤行的私营老板形象,她想着这样的人年纪应该都有大了,最起码也要四五十了,没想到司田诚一郎是个外表极为英俊的年轻男人。   双方都怔了一小会,司田诚一郎率先回过神,吩咐山下,“山下,请杨小姐进来。”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是,社长。”   山下很有礼貌得邀请杨晓卉入内,等她坐下后,山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转身退出,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杨晓卉端起茶,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江州日报,笑了笑,用英语说:“司田社长,也很喜欢中国文化?”   “是的,从小就很着迷,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穷尽一生的时间也只能算刚进门,我这点皮毛,就不班门弄斧了。”司田诚一郎也用英语回答。   顿了顿,他换成中文说:“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用中文交流,我会一点点中文。”一副很谦虚的模样。   “那真是巧了,我也会一点点日语,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用日语交流,就是我说地没有你说地好。”   说完,俩人相视而笑,稍微拉近了一点距离。   然后,杨晓卉代表机械厂再次表达了对他的歉意,希望他能谅解机械厂的不当之处。   司田诚一郎沉默了两分钟,用锐利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瞬,在她心里直打鼓的时候,接受了道歉。   表面上看来俩人言笑晏晏,实际心里各怀鬼胎。   接着他们又聊了聊中国文化和日本文化的差异,司田诚一郎这个人见多识广,对中国文化很是了解,她说什么,他都能接下话题,跟这种人聊天很享受,可杨晓卉却暗暗提起了警惕心,他不好对付。   再这么聊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杨晓卉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司田社长,你之前找我来,是打算跟我谈论什么?”   司田诚一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想请你设计百货公司五十周年的礼品。”   “司田社长,贵国应该也有很多这方面的精英,为什么会选择我这个毫无名气的设计师?”   司田诚一郎笑了下,看地出来这位年轻位高的社长平时一定是吝啬于展开笑容的,所以他这么一笑,感觉整个房间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我说是一种感觉,是不是太感性了,和我商人的身份不符……当初看到你的作品时,我就有一种感觉,五十周年会因为你会更加值得人们铭记。”他说。   杨晓卉微微一笑,“希望我能达到社长所期望的那样。”   接着他们开始讨论周年庆礼品,司田诚一郎希望礼品是日常能使用的,就像他之前看到的折叠镜子一样,这样顾客用着就能想到他们百货公司。   当然价格不能太高,因为他们要大批采购,质量不能因为价格而有所降低,不然配不上百货公司的档次,还要有企业文化和日本风格,最重要地是有纪念意义。   最后,他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以杨小姐的才能,这些要求都不在话下。”   虽然被人信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被司田社长信任,杨晓卉觉得亚历山大啊。   俩人又谈论了些细节,杨晓卉急匆匆得离开。   她一走,秘书山下敲门进来,问他:“社长,我们还是按照原定的日期回国吗?”   “再等几天,把周年庆礼品的事情处理好,再回去。”司田诚一郎说。 第82章   杨晓卉并没有回机械厂, 直接让刘天立送她回了钰锦园, 她顾不得回去跟吴锦生汇报情况了。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 现在要紧的是把司田诚一郎要的图纸画出来,这样才能真正解决问题了。   下车时, 她又想了下,抬头跟刘天立说了一句, “刘师傅, 如果回厂里,领导问起来我怎么没回去, 你就说,我要忙着回去画图纸,这样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哎,好的, 我就照着小杨交代的说。”刘天立憨憨地笑着。   回了机械厂,他也是这么回吴锦生的。   一直坐立难安的赵科长霍地站起身, 看看刘天立一眼, 又看着吴锦生, 惊疑不定地说:“厂长,小杨这话是谈成的意思?”   吴锦生沉吟了一下,暼了他一眼,挥挥手让刘天立出去, 冷静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也不在太着急了, 等小杨那边有了结果,她会回来跟我们报告的,现在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是,是,厂长,咱耐心等待,耐心等待小杨的好消息,她可是咱们机械厂的能人,都接过美国人的生意了,我就不相信她接不下日本人的招,我相信小杨呢……”赵科长乐呵呵地说道。   吴锦生低头扫了眼他一直哆嗦的腿,也没拆穿,强装镇定总比手足无措要好吧。   凌晨三点,一直埋头画图的杨晓卉很没形象地瘫在了椅子上,她终于把设计稿画好了,终于可以睡觉了。   站起来,伸了个腰,哎呦,一阵酸痛,杨晓卉扶着腰,看了眼地上扔了一屋的废稿子,愉快的决定明天再清理。   洗漱好躺在床上不到一分钟,她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杨晓卉带着设计稿,坐着吉普车,又到了涉外宾馆。   刚进大门,正好碰到司田社长的秘书山下走过来。   杨晓卉用日语跟他打了声招呼,其实她也就会说这些常用语,如果山下要跟她用交流,估计会抓瞎。   山下大概听司田诚一郎说过,她不能流畅地用日语对话,于是用英语跟她交流,他说:“杨小姐,社长在楼上等你。”   原来山下是专门来接自己的啊,杨晓卉突然觉得很荣幸啊,至于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来了,她想应该是司田诚一郎凑巧站在窗户边看到了。   到了房间里,山下和昨天一样,给她倒了杯茶,就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剩她和司田诚一郎。杨晓卉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天的他看着比昨天更英俊了,应该是昨天熬夜了,眼睛有点花。   司田诚一郎接过她的设计稿,说:“杨小姐,你的做事效率非常高啊,这跟我接触到的很多中国人不太一样。”   杨晓卉微微一笑,说:“司田社长,每个国家都会有勤劳或者懒惰的人,我相信贵国也有懒惰的人,你不能因为看见一些比较懒散拖拉的人,就以偏概全认为中国人都是这样,我不就是个证明嘛,证明很多中国人不是你眼里认为的那样。”   她虽然是笑着,可是语气却是咄咄逼人,一步也不退让,还不忘了给自己脸上贴金。   “是啊,看到了杨小姐,刷新了我对中国人的印象。”司田诚一郎说完,就专注地看着手里设计稿。   杨晓卉心里一琢磨,他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啊,怎么想都不觉得是好话。   司田诚一郎一言不发,抿着薄唇,看地很认真。   时间一点点过去,本来信心满满的杨晓卉,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了,她紧张地看着他,就怕他嘴里说出拒绝的话,那多没面子啊,辛辛苦苦花了十几个小时的作品被人否定不说,回去还要看领导们失望的眼神,想想都觉得发毛。   司田诚一郎把设计稿放在桌上,眼神炽热地看着她,说:“杨小姐,你的设计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这两份设计稿,我非常满意,我希望尽快见到样品……”   她画了两份设计稿,一份是木制梳子和木制镜子,很是精美绝伦,另一份是一个锦鲤胸针,十分憨态可掬。大致都符合司田诚一郎之前提出的那些要求,还加上了她自己的一些见解,万幸两份司田诚一郎都很满意。   杨晓卉压下翘起的唇角,装作淡然地说:“你太夸奖了。这两份设计稿能被你认可,是我的荣幸。为了能让你在回日本前看到样品,我要先回厂里安排了。”   她话说完,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协调呢。   回了机械厂,杨晓卉直接去了吴锦生的办公室,跟他汇报工作。   “……厂长,现在只要把样品生产出来,司田社长看了没问题,这单生意就妥妥谈成了……”最后,杨晓卉还着重点名了日本人要的量很大。   听说生意百分之九十九就落到机械厂了,吴锦生非常高兴,最近为了这件事情,他吃不香,睡不着,终于能放松一下了,这个小杨果然是他的福将。   于是他鼓励了一番,喜气洋洋地说:“小杨,你做地很好,这桩生意最后谈成了,你是首功,厂里所有的职工领导都会记住你的贡献和付出。”   杨晓卉撇撇嘴,就口头鼓励一下,连点物质都没有,这还有什么动力啊。   “小杨,你不是要把样品生产出来吗?怎么还杵着啊?”吴锦生见她没挪窝问道。   “厂长,关于样品的生产我需要你的配合。”   “说说,哪里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   杨晓卉把梳子镜子加工外包给木材厂的想法一说,不出她所料,吴锦生听了就表示反对。   “小杨,这是我们机械厂接到的业务,司田社长也是希望机械厂生产,你把梳子镜子的生产包给木材厂,那不是弄虚假做吗?再说,现在跟以前的状况不一样了,厂里有钱了,我们完全可以买新的设备,自己生产,根本就不需要跟别的厂合作。”他不理解,为什么要把好不容易接到的业务往外推,让别的厂分一杯羹。   “厂长,这叫共赢,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首先时间赶不及,司田社长要货量很多,厂里如果买新设备,不仅要等货到,还技术科要调试,也要需要时间让工人上手,这样一来,时间上肯定赶不上了,百货公司的五十周年庆在十二月初,这离着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第二,厂里也没有这么多工人可安排啊,我们还生产着美国那边的产品,日本这边是一次性的,美国那边才是细水长流,我们不能只顾日本,不顾美国。第三,木材厂有专门生产家具的车间,他们有技术,有木材,生产这件产品比我们有优势。”   听了杨晓卉把为什么要跟木材厂合作的理由一说,吴锦生眉头紧紧皱着,就他心里来说,是不喜欢把到嘴的肥肉分一些出去,虽然分出去的不多,他也肉疼啊。   但是她说的理由也很对,不能因为那么点小利益,而失去这个机会。   吴锦生纠结了十几分钟,无力地扶额,“我同意了。”然后挥挥手,让她出去,自己一个人静静。   既然事情已经谈完了,杨晓卉很知趣地出去了。   出了办公室,她又跑到技术科,拿着设计稿跟徐科长讨论以现有的设备,怎么把胸针生产出来。   具体的技术难点杨晓卉这个技术盲是不清楚的,她只要把自己的要求跟徐科长说了一遍,她相信他们一定能生产出来,真不行,到时候在国内购买合适的设备生产也是可以的,只要抓紧点,胸针时金属材质,机械厂有生存金属产品的经验。   在技术科被技术员们拉住讨论了两个多小时,时间转眼就到了中午,技术员们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连徐科长都笑着看她。   杨晓卉只能僵硬着笑脸答应下来一起去了,没办法拒绝啊,她有很多地方需要人家的帮忙呢,怎么能拒绝他们的好意呢。   这顿饭,她就没安生吃,刚吃一口,这边有技术员问一下这个问题,不仅要细心听着,还要发表意见。那边又有技术员说一下不同的想法,她要在脑里过一遍,是支持还是反对……   就这样,她关顾着听他们说话和陪着聊天,等这些意犹未尽的技术员们去上班了,杨晓卉看着冷掉的饭菜顿时没了胃口。   “小杨啊,我让师傅再给你炒个红烧肉做赔罪,他们工作到兴头上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你别见怪。”徐科长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冷炙说道。   “徐科长,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再说他们也是为了工作,我理解。”杨晓卉连忙扯着个笑容。   正说话呢,掌勺师傅亲自把红烧肉端上来,徐科长见菜来了,不想打扰她吃饭,就离开了。   杨晓卉安静地吃完午饭,然后回设计科办公室睡了午觉。等一觉睡醒,洗了把脸,精神抖擞地去了木柴厂。   木材厂林厂长和她也算是老熟人了,杨晓卉熟门熟路地走进大门,径直朝他的办公室走去。 第83章   半年多时间没见了, 林厂长除了眼角的皱纹好像多了几道, 看着几乎没什么变化。   他看见杨晓卉来了,一边迎她进来, 一边笑着说:“哎呀,是小杨啊,哪阵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过来了,我听说你们吴厂长把你送去进修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要是木材厂职工看到自家这个黑面厂长此刻热情亲切的态度,再回想一下他平时对厂里职工的冷酷严厉, 一定会觉得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都不正常了。   林厂长才没不正常呢, 如果谁能跟杨晓卉一样,会使厂里的利润增加, 让他把那人当菩萨供起来,他都愿意。   可木材厂就没这样的人才, 林厂长只能眼看着机械厂越来越红火, 看地羡慕嫉妒恨啊, 明明他们之前在江州的排名差不了多少,就因为有这么个人才,机械厂一飞冲天了。   杨晓卉坐下, 微微一笑, “林厂长, 我今天是给您送笔生意来了。”   林厂长停顿了一下, 转身拿起暖壶给她到了杯水, 然后坐回椅子上,笑着说:“好你个小杨,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话说得不清不楚,这不是故意勾着我吗?快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知道杨晓卉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所以敛声屏气地盯着她看,看看她到底能说个一二出来。   “林厂长,这您可就误会我,我这不是一有头绪,就巴巴地来找您了吗?您应该也知道,有日本人来江州了……”   林厂长点头,他早几天就收到消息了,还想过要不要去机械厂截胡,他们木柴厂也不差啊,为什么好事都让机械厂得了,这不服气啊。   还没等他行动,就听到机械厂在人家日本人面前碰壁了,背地里他可幸灾乐祸了好些天。谁让他们脸这么大,以为凭那些个跟不上形势的科长们就能拿下外国人,还不是靠人家小杨嘛,这点他一个外人看地很清楚。   “是这样的,他们是日本一家百货公司的社长和秘书,这次来江州是想要找厂商设计生产百货公司五十周年的礼品……司田社长很认可我的设计,现在只要做出样品,他看过满意后,这份生意就谈成了……”杨晓卉侃侃而谈。   林厂长心里一琢磨,乍一听好像跟他跟木材厂没什么关系啊,那她又怎么说是送生意上门的,肯定是有用地到木材厂的地方,他疑惑地是吴锦生怎么会愿意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小杨,你就不要绕弯子,到底有什么地方需要木柴厂帮忙的?”林厂长直截了当地问道。   “……林厂长,周年庆其中一份礼品是木梳和木镜,所以我就找上门了,这江州除了你的木材厂,还有哪里可以生产呢?”   杨晓卉给他带了个高帽,带得他乐淘淘的,是啊,满江州谁还有这个条件生产呢,也就是指望他们木柴厂了。   当然,这是后续,现在首先是要把样品生产出来,有后面的合作前景在,相信林厂长这边也不敢不用心把样品制作出来。   杨晓卉和林厂长讨论了一下后面的合作事项,把设计稿留在了木材厂,就先离开了,她还要回机械厂看另一个样品制作地怎么样了,毕竟她是设计师,除了司田诚一郎,只有她能决定样品是否合格。   机械厂这边也没敢怠慢,技术科加急改造设备,徐科长也一直在边上盯着,赵科长更是赎罪似的跑前跑后帮忙,虽然根本就用不到,但也没赶走,让他在边上呆着。   杨晓卉到车间时,就看到七八个闲的没事干的领导们都蹲在这里呢,连吴锦生都在,看地那个五车间经验最丰富的老工人,越发脸红气喘,嘴里发出嘶嘶声。   还好他的手没抖,这也算心里素质不错了,毕竟这么多双眼睛呢。   等样品初具雏形了,杨晓卉拿起这枚五厘米长的锦鲤胸针,翻来覆去仔细地查看了一遍,然后指出一个细小的瑕疵,让他们再重新制作一个出来。   因为她知道日本人最注重小细节,如果被司田社长发现,会有一番纠缠,那还不如在源头掐死。   就这样,一直到制作出第八个锦鲤胸针样品,杨晓卉这里才说可以进入下个上色的步骤了。   老工人刚刚松一口气,想擦擦额头上的汗,又听到杨晓卉笑眯眯地说:“……师傅,麻烦你再照着刚才那个样品,再多做两个……”   她这是怕机器刚调试出来,上色的时候有可能出现色彩不匀的问题。领导们这边着急要去看下一步骤,就忘了,但她不能忘啊。   果然还真出现了,正好用上了老工人后面做出的两个胸针。   吴锦生看着手里颜色漂亮,憨态可掬的锦鲤胸针,笑呵呵地吐槽:“日本人的品味很独特啊,跟咱们的审美很不一致啊。”   反正他这个大男人是理解不了。这样一想,还真需要小杨出马,他们机械厂有谁会这样细腻的心思,能捉住外国客人的心思呢。   锦鲤样品已经完工了,至于木梳木镜,杨晓卉相信林厂长也会全力以赴的,只有是有野心,有抱负的人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隔天一早,杨晓卉一下班车,就远远看到林厂长朝自己走来。   杨晓卉当然也不能失礼,迎了上去。走近了,就看见林厂长两眼通红,这说明他昨晚可能就没闭过眼。   “小杨,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林厂长说着,就把一个巴掌大的红色木盒递给她。   杨晓卉接过,打开木盒,里面摆放着红色的木梳和木镜,上面都绘画着瑰丽绚烂的樱花,用色非常大胆,却不突兀,很好得融合在一起,看着都不像是日常使用的梳子,反倒像是工艺品。   杨晓卉先拿起木梳看了看,然后又拿起木镜也看了看,笑吟吟地对他说:“林厂长,木材厂卧虎藏龙啊,还有手艺这么好的人……根本就不需要改进了,这已经是最完美的作品了,我相信司田社长也会这样认为。”   “那就好,小杨,我要先回去眯一会了,昨晚盯了一宿呢,熬不住了,有好消息再派人跟我说一下……”林厂长很干脆利落,把样品一交,摆摆手就离开了。   既然两个样品都已经完工了,杨晓卉也没耽搁,带着样品去了涉外宾馆,又是山下迎接的她。   山下还是和前两天一样,倒了茶就默默地退出房间。   杨晓卉把样品推到司田诚一郎那边,谦虚地说:“司田社长,如果有哪里有不满意,我回去后马上修改。”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想看司田诚一郎大吃一惊的表情,众所周知,现在国内的机器设备都很落后,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用这些旧设备做出这么完美的样品,吃惊算什么啊,不是很正常吗。   可惜,杨晓卉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诧异吃惊表情。   司田诚一郎面无表情地拿出样品在手里仔细查看,甚至拿起木梳给自己梳了梳头不说,还亲手把锦鲤胸针别在他那身很高档的西装上试戴。   他就这样严谨而又认真地做着萌萌哒的事情,杨晓卉突然觉得他还有点可爱。   “杨小姐,我很满意。”他平静地说道,语气一点波折都没有,没有她想的吃惊,好像她们能做到这些,是理所当然,不值得多说一句。   杨晓卉一下子泄气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时候她万分想点会配合她做戏的菲利普,如果是他在,绝对会用夸张吃惊地语气说着赞扬的话。   司田诚一郎不太适应她幽怨的小眼神,不动神色地颤抖了一下,淡淡地说:“杨小姐,我们要订购的量很大,所以之前你说的那个价格,我是不能接受的……”   她回过神来,马上恢复战斗模式,跟他就价格展开了激烈的商讨。   杨晓卉垂头丧气地从涉外宾馆出来,她刚才看走眼了,谁觉得人家可爱,在司田诚一郎看来,也许她傻地可爱。   这次是她头回一败涂地,那两样产品的价格被司田诚一郎一杀再杀,她差点要骂人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嘛,这么会杀价,干嘛不干脆去菜市场杀价啊。   幸好她坚持住了阵地,死不退让,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司田诚一郎小退一步,她大退一步,这笔生意达成口头协议,明天他们就会到机械厂签合同。   虽然退步了,这笔生意他们也没吃亏,利润是没有出口到美国那么高,可是量很大,所以里面利润也很丰厚,她这是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没敌手,菲利普每次都没办法说服她嘛,没想到就败到小日本手里,不服气。   总结说来菲利普就是个弱鸡,无端端拔高了她的自信心。   杨晓卉先回了机械厂跟吴锦生汇报了一下,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最后把这笔生意谈成了。   吴锦生很高兴,他就知道小杨出马,一个顶俩,看看,这就把生意谈下来了,这样的人才不好好栽培,那要栽培谁啊。   至于价格稍微低了一点,他大手一挥,说:“小杨,咱们厂以前的五金配件销售出去,价格也不会是一样的,都是要分情况的,就这点,厂里都不会有疑义的,你就放心吧。”   有这么一大笔利润进来,他就不信还有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到那时候看他整治不整治。   想着这里,吴锦生眯了眯眼。他倒是希望有跳梁小丑出来蹦跶,这样可以趁机把那些不利团结和谐的人给清除出去。 第84章   隔天上午, 司田诚一郎带着山下再次踏入机械厂, 他们是来签合同的。   杨晓卉提前算好了时间等在门口,一看见他们过来,笑着迎了上去, 边介绍下路过的建筑, 边带着他们俩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就只有吴锦生, 赵科长等跟业务有关联的领导, 其他无关人士都不在场。   看见他们进来, 吴锦生等人连忙站起来,走过去, 跟司田诚一郎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双方热络地寒暄了几句, 主要是机械厂这边热情, 司田诚一郎俩人全程面无表情, 然后双方落座。   根据杨晓卉诉说地口头协议, 中日文合同早一天就请专业人士起草好了。吴锦生把日文合同递给司田诚一郎, 然后耐心地等待他把合同一字一句地看完。   杨晓卉诧异他的认真仔细, 居然真的就一字一句地看, 这要看到何年何月,她托着腮叹气,感觉耐心都消失殆尽了。明明都是照他的意思起草的, 难道她还会坑了他嘛。   司田诚一郎并没有她怨念的影响, 看到有疑问的地方, 他还会转头询问一下她。可能是经常看合同, 所以他看地速度很快,并没有让机械厂众人等候太久。   等他确认过没有问题后,才接过山下递过来的钢笔,非常有范地签下圆润整齐的名字。   杨晓卉凑过去瞄了一眼,撇撇嘴,这么骚气的动作,还以为写地字是龙飞凤舞看不懂的那种,结果竟然是这种小学生的字迹。   再看看吴锦生在合同上面完美的签字,她轻蔑地瞟了眼,不知道自己被鄙视的司田诚一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签好合同后,杨晓卉领着司田诚一郎和山下去车间参观。   一路上,她总觉司田诚一郎故意离她几步远,如果她要跟他介绍设备,靠近他一些,等话一说完,司田诚一郎就默默地离她远一些。   杨晓卉百思不得其解,她从来就是人见人爱的,怎么无缘无故地就遭人嫌弃呢,这不科学。   难道日本这个年代的审美观不太一样嘛。   一个胡思乱想,一个心思都放在退避上了,还有一个被完全无视了,这趟机械厂参观之旅,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杨晓卉就是这么乐观,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面。   她给林厂长拨了一个电话,把合同签好的事情说了一下,还跟他约好明天来厂里签木材厂和机械厂的合作合同。   没想到过了半个小时,林厂长就过来了,红光满面,笑呵呵地说:“……小杨,我这个人性子急,等不到明天了,挂了电话,这心里头就不踏实……想早点把合同签了,尽早生产,这对木材厂和机械厂都没坏处……”   其实林厂长是怕吴锦生反悔,想着早点把合同落实下来,就算要反悔,也让机械厂出点血。   林厂长都这样说了,杨晓卉也只能带着他去签合同了。   隔天,杨晓卉分别给包装厂和纺织厂打了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谈业务。包装厂还是负责包装盒,包装袋的生产,而纺织厂负责包生产包裹产品的绒布袋。   一是确实需要他们的配合,二是机械厂吃肉了,也要让他们喝点汤,这样才会有利团结,不然全江州的国营厂都眼红,背地里捅刀子就不好了。   很快,这两个厂有人屁颠屁颠地过来了。纺织厂的人杨晓卉不认识,包装厂来的这位可是她的老熟人,曾经被她虐地□□的李技术员,哦,不对,人家现在升职了,是李科长了。   李科长对于这个小姑娘记忆犹新啊,看到她,就忍不住腿抖。   可包装纸厂的人都知道她不好对付,只能让已经有经验的李科长来了。不然为什么底下这么多个技术员,偏偏就他升职了,把这个一不会送礼,二不会拍马屁的家伙升上去,不就是这用处嘛。   包装厂里的领导算是想明白,看明白了,想要厂子发展壮大,一定要抱好机械厂的大腿,想要抱好机械厂的腿,首先要抱好那个小杨姑娘的腿。   “哎呦,好久不见了,李,科长。”杨晓卉笑盈盈地说道。   “好久不见了,小杨姑娘。”李科长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次不定怎么折腾呢。   杨晓卉让俩位都坐下,给他们倒了茶,这才开口说:“……机械厂现在接到了日本人的业务,现在需要你们俩家厂的配合……当然我们也不是非你们不可,这不是看在都是江州的国营厂的份上,也方便……质量好,报酬不会低,如果质量不合格……”   她扭头看着李科长说:“李科长,我们合作过,你是知道我的要求,一有不合格,我会要求全部返工,而你们耽误的时间,我也会要求赔偿的,所以,我要把丑话说前面,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知道,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包装厂一定会保质保量地完成这笔业务。”李科长忙不迭地点着头,心里想着,这批包装纸生产前后,他就一直盯着,就不信会出质量问题。   纺织厂的科长看着李科长保证了,他也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会严抓质量,绝不会让她对纺织厂失望等等。   这几天,杨晓卉忙忙碌碌,在机械厂,木材厂来回转悠着,偶尔去趟包装厂和纺织厂,刘天立除了早晚还在开班车,其他的时间就成了她的专属司机了。   连吴锦生最近要用车,都要先问他杨晓卉的行程,以免耽误她的事情。   就算这么忙碌的情况下,杨晓卉还抽出时间带着无所事事,闲在宾馆的司田诚一郎和山下在江州乱逛。   这是作为主人应尽的地主之谊,总不能让他们回去了,家里人问起来,来江州看什么,玩什么了,回答说就在宾馆和厂来回了,这多可怜啊。   然后杨晓卉再次发现,司田诚一郎真的不愿意跟她一起走,他总是跟山下走在一起。有时候不得不靠近她,听她说话,也很快就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   她又不是什么牛鬼神蛇,避之不及,看他这样躲避,心里很不痛快。   直到一天晚上,杨晓卉半睡半醒之际,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终于明白司田诚一郎为什么总是避着自己了。   是因为身高。   杨晓卉现在身高167cm,而司田诚一郎目测最多170cm,这个身高在日本也算是傲视群雄了,这个年代日本人普遍不高,看山下大概164cm的身高就知道。   然后司田诚一郎遇到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杨晓卉,自尊心一时接受不了,主要是他比一个女性看着还要矮,这让一直自诩高大的他怎么能接受啊。   就是这样,爱面子的他总会默默地退开几步,跟她保持这距离。   杨晓卉瞬间清醒过来,睡意早就飞远了,虽然司田诚一郎这么地矫情,她还是从空间里翻出三双增高鞋垫出来,特地找地最不起眼的那种。   这是给杨爸爸买的,因为他也不高,却跟司田诚一郎一样很爱面子,这种作弊神器当然不好意思让下属买,所以都是她这个当女儿的代劳,她一买就买多了,看码子应该差不多。   增高鞋垫,值得拥有,她就是这么善解人意,贴心的小天使,不用谢她。   司田诚一郎炯炯有神地看着手里的纸袋,又看看山下手里的纸袋,不用问,这都是杨晓卉送的,既然打算要送司田诚一郎了,也不能落下山下,毕竟他也很需要神器。   杨晓卉没有说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只是神神秘秘地跟他说,一定要试试,会有新世界大门对他打开,就此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山下,你觉得这是什么?”他问。   “社长,杨小姐的心思,我猜不透。”山下回道,这位小姐思绪非常活跃,经常从这头能直接转到另一头,让人跟不上她的想法。   等司田诚一郎拆开包装,看着里面是有五六厘米厚的柔软鞋垫,他的脸顿时黑得像锅底一样。   第二天,杨晓卉再次带着他们出去游览,就发现他们俩个个子明显拔高了,她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司田诚一郎的鞋子,又克制地移开了,毕竟他的自尊心这么强,惹恼了就不好了。   被她这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司田诚一郎强忍住想离开的冲动,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羞耻,明明都打算要扔了,可是一看到山西这家伙美滋滋地垫在鞋子里面,身高瞬间超过了他,于是,他也穿了,这太可耻了。   后来司田诚一郎回了日本,还专门打越洋电话过来,想采购增高鞋垫。果然这种增高神器,谁用谁知道。   杨晓卉这边赶紧联系亚当,托他在美国申请全世界的专利,又跟徐科长他们加班加点地研究怎么制作增高鞋垫,还专门请来专业人士,帮他们一起研究。   不久后,终于制作出了代替品增高鞋垫,没有她送司田诚一郎和山下的原版好,但是也不错了,以现在的技术来说。   然后增高鞋垫一跃成为机械厂的拳头产品,畅销日本。   伪发明家杨晓卉同志打铁趁热推出了高跟鞋静音贴,一举除去了很多职场女性的困扰尴尬,虽然在日本的销量不如增高鞋垫,也不错了。   再后来,司田诚一郎更是签下了镜子的日本代理权,在百货公司开设了专柜,把美国超市卖的开架货,包装成了高档商场里销售的商品,不到半年时间,销售量就赶上了美国。   杨晓卉心里感叹,日本人有钱啊。 第85章   杨晓卉忙得晕头转向, 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事情都理顺了, 不需要她再时刻盯着了, 想在家里好好地歇上一天, 修整一下, 没想到有人找上门了。   她打开门,看着站在屋外的三人,惊讶地说道:“爸,大舅……表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原来是杨一山带着葛大舅和表哥葛成来了。   “……晓卉,你大舅和表哥找你有事情商量,这边不是外人进不来吗,所以我也陪着过来了……”杨一山看了她一眼, 解释道。   杨晓卉扫了眼葛成手里拎着的东西,得了, 这是找她帮忙来了。   上门是客, 虽然她很不耐烦揽事情, 脸上没表现出来, 扯出笑迎接他们进来。   葛成跟在他爸葛大舅后面,心里还想着这个表妹变化真大, 咋一看,都不敢认了。真应了那句话, 女大十八变, 越变越漂亮, 漂亮地都不像他以前认识地那个害羞胆小的小表妹了。   一进屋,葛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房间,原木色的地板,雪白的墙壁,还有那些成套的家具摆设,看着就很高档漂亮。他不是没见识的人,却也没见这么讲究的房子。   看来,他爸说地没错,这个小表妹本事不小,在机械厂很受器重,如今连他都要厚着脸皮求上门了。   葛大舅的情况也没比儿子好多少,他也没来过这里,看着屋内的摆设,觉得眼睛都不够使了。   刚才一路进来的时候,外面的风景就看地他眼花缭乱,还跟杨一山念叨着: “……这不是把公园搬到家门口了吗?还是你们机械厂的职工有福,以后都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原以为这样的风景住着已经很美了,没想到外甥女家里更加漂亮。   三人落座后,葛大舅感受着屁股底下,柔软有弹性的沙发,好奇地摸了摸,然后就跟儿子葛成感叹,“这沙发我就只在厂长办公室和他家里见过,没想到居然在外甥女家又享受了一下这个待遇……”   “大哥,那你今天可要多坐一会享受一下,这是你外甥女家,想坐多久就坐多久。”杨一山插了一句。   葛成沉默了下,也说: “爸……等以后,咱家也会有这样的沙发,到时候您就可劲地坐。”   葛大舅笑笑,“沙发不重要,要是咱家什么时候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这辈子就值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以后我们也会有这样好的房子。”葛成看了眼他爸说,但前提是肉联厂效益很好。   杨晓卉从厨房用托盘端出三杯橙汁,这是司田诚一郎送的谢礼一箱进口橙汁,说是为了感谢这些天带他们出去游览的谢礼,可她总觉得是这是感谢她送了增高鞋垫。   杨一山接过杯子,放下就说她了,“晓卉,这是什么汽水?贵不贵啊?你一个小姑娘就算能挣钱,也要省着点花,不要大手大脚,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爸,这不是汽水,这是橙汁……不是我买的,是日本客人送的。”杨晓卉怕杨一山还要啰嗦,连忙解释清楚。   旁边的葛成一听说这是日本人送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转头和葛大舅对视一眼,对于接下去要说的事情更加有信心了。   于是,他开口了,“表妹,今天我和我爸过来,是想让你拉肉联厂一把……”   啊?拉一把肉联厂,她这么个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有力气精力拉肉联厂呢,自己厂里的事情都忙不过。   杨晓卉笑着推脱着,“表哥,我的工作跟肉联厂好像打不上交道……”所以不应该来找她。   葛成牵动嘴角硬笑了下,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厂长这不是看到日本人来跟你们厂签合同了,也想让你推荐肉联厂……”   其实他也觉得厂长有些异想天开,不说机械厂和肉联厂隐隐的竞争关系,现在肉联厂已经被机械厂踩脚底下了。这么唐突地找上门,就算他们跟表妹有亲戚关系,可这事也不光凭这层关系就能简单办到。   先不要说机械厂乐不乐意,表妹大概就是第一个人不乐意的。   果然,杨晓卉苦笑了一下,委婉地说道:“表哥,你们厂长的想法……真是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可惜这次来的是日本百货公司的社长,和你们肉联厂的定位不一致……下次有好的机会,我一定会优先考虑你们厂。”毕竟亲戚一场,她还是很给对方面子,不至于下不了台。   不过,这画风奇特的肉联厂厂长也太看得起她了,居然想出让她给司田诚一郎推荐猪肉,一想到,面无表情地他站在猪肉后面叫卖,这是什么鬼画风啊。   杨晓卉摇摇头,甩开脑子里那个可怕的情景。   这时葛大舅说话了,“晓卉,厂长的意思是希望你在日本人面前提上一两句,就算没办成也没关系……大舅这里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肉联厂产品单一,眼看着其他厂有新业务,红红火火的忙碌,不止厂长,我心里也急着呢,你给出出主意,看能发展什么新业务……”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葛大舅一眼就看出厂长就没指望过能出口日本,虽然那前景很美妙。前面那话是假的,后面拓展业务才是真话。   肉联厂本来是江州福利待遇最好的厂,谁知道机械厂异军突起,死死把它压在底下,现在走在路上最风光的就是机械厂的职工了,总是伴随着羡慕嫉妒的目光。   如果就这样,肉联厂也捏着鼻子认了,第二就第二吧,也是前三不丢人,他们厂效益还不错,毕竟全江州的猪肉都指望肉联厂。   没想到木材厂和纺织厂搭着机械厂的顺风车,眼看着就要发展起来了,只有肉联厂原地踏步,厂长坐不住了,想来想去,就派葛大舅和葛成跑过来讨主意了,毕竟是亲戚,好说话。对于杨晓卉在这些合作里面起的作用,他一清二楚。   杨一山叹口气,说:“……晓卉,能帮得上忙的话,就帮一把,以前那些年你大舅帮了咱们家很多,他这也是第一次开口……”   杨晓卉想了想,真给想出个主意,“大舅,表哥,肉联厂可以生产火腿肠,   你们买些过来研究一下,再调出新口味……现在做这种食品的厂还不多,你们可以先抢占市场,然后做广告,做到人尽皆知……表哥,食品最重要的卫生质量   问题,千万不要在这上面掉跟头……”   葛成听她说着,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能这样做业务,见过世面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以后他也让小宝上大学,见大世面。   “这要花多少钱?”葛大舅问道。   “大舅,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想要有所收获,设备钱省不了,至于广告费就看肉联厂的魄力了,效果最好的是在电视上打广告,其次是报纸上……”   葛成回去后,就跟厂长汇报了新业务是做火腿肠。   后来,肉联厂在江州日报上打了火腿肠广告,效果非常好,这个时候的人们很相信报纸,只要在上面做广告的产品都认为是很好的。再后来,省城报纸上也出现了火腿肠广告。   杨晓卉送走了司田诚一郎二人后,回了一趟杨家,看望葛红花和杨一山,然后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隔天就坐上了前往省城的火车,这时离她匆匆回江州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   杨晓卉下了火车,带着轻便的行李坐公交车,回了租住的地方,拿出钥匙开锁,打不开,怎么会打不开呢?   她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锁被人换了。   正发着呆的时候,隔壁的马老师刚好下班回来,看见她回来了,赶紧走过来,偷偷瞧了眼她的神色说: “小杨姑娘,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杨晓卉回过神,指着锁问道:“马老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当然知道了,那天还是她看着章老师儿媳妇过来砸开锁,换上了这把新锁呢。当时马老师还过来说她,怎么不通知房客,就换锁呢,结果嘴皮子没人家白利芬利索,反被她给怼回去,回家还遭到小女儿钟琴的嘲笑,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马老师沉吟了一下,说:“你先不急,事情是这样的,章老师,就是原来的房东,他儿媳妇的弟弟弟妹要从外地调省城了,一时半会单位还没分房,然后家里不是还有这套房子吗,白利芬就想让她弟弟一家住在这里……这事她做得不地道,都没通知你一声,就把房子收走了……”   “马老师,你知道章家现在住哪里吗?我东西还在里面呢,就算要收回房子,这些东西应该要还给我,还有房租是提前预付了一年,也要退还给我。”杨晓卉表面很平静地接受了无家可归的局面。   马老师怕她过去找章家吵闹,毕竟做了快二十年的邻居,惊扰到章老师就不好了,现在看她表情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就把章家的地址给她了。   回了家,钟琴正在看电视,抬起头暼了她一眼,“隔壁的回来了?”   马老师走到小女儿身边,拍了下她的头,呵斥道:“好好说话会不会啊,什么隔壁的,小杨姑娘年纪比你大,要叫姐姐,都教你多少回了,做人要讲礼貌……”   “好,隔壁的姐姐,行了吧。妈,你是不是把章家的住址给她了?”   “给了啊,有问题吗?”   钟琴幸灾乐祸地笑着,“问题大了,一旦吵起来,你觉得是小杨姐姐会占上风,还是白阿姨占上风啊?”   马老师:“……”   心里想着杨晓卉看着瘦瘦弱弱,在泼辣的白利芬面前,搞不好要吃大亏的,有些后悔把地址给她了。 第86章   杨晓卉也没那么傻, 听马老师语焉不详说了事情经过,虽然把那白利芬草草带过,也知道她不好对付。   她当然不会自己一个人过去讨说法,到时候被欺负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至于找谁去压场?杨晓芹第一个被排除,她看着没比自己好多少, 一看就很好欺负。办事处的冯启和卫军也不能考虑, 房子虽然是冯启租的,可这种事情她不想麻烦对方, 毕竟他们不熟啊, 卫军更是点头之交。   想来想去, 居然就只有一个人合适, 杨晓卉突然觉得自己在省城交际太少了,一有事情都不知道找谁帮忙。   美院画室,诸葛茂苦思冥想着,怎么下第一笔好。   突然,有东西砸到他手臂上, 哎呦, 还挺疼的,低头一看是颗小石子。   他以为又是哪个混球在恶作剧, 他们宿舍里的人最喜欢干这事。龇牙咧嘴地朝窗户看去, 结果看到杨晓卉趴在窗户上冲着他笑。   原先凶神恶煞的脸一下子变得喜不自禁,嘴角也翘起来了, 乐颠颠地跑过去, 说:“学妹, 你回来了啊?”   杨晓卉斜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她整个人都在这里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去火车站接你……”   看他还有滔滔不绝说话的趋势,杨晓卉连忙打断他,“学长,我今天有事情请你帮忙。”   诸葛茂见她说地郑重其事,笑容也收敛起来,“无论学妹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帮忙。”   杨晓卉看着他一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模样,转了转眼睛,怕他知道是跟女人对峙,大男子主义发作不愿意去,也就没把事情说清楚。   白利芬下班回家,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门前杵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那正是杨晓卉和诸葛茂。   她下了自行车,一路推着,脑里闪过各种念头。抬起头正好看到隔壁的邻居出来倒垃圾,就问她:“大姐,这两人是来找谁的啊?”   邻居大姐打量了一下她,撇撇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站在谁家门口,就是找谁的。   她努努嘴,“利芬,你不认识?这是来找你的。”   白利芬一确认这俩人是来找自己的,心里大约也有数了,对邻居大姐笑笑就推着车往前面走了。   邻居大姐倒完垃圾,也没有回屋,抱着手站在门口看热闹呢,反正不要钱,不看白不看。   白利芬在家门口墙边,把自行车立好了,然后走到杨晓卉俩人面前,笑着问:“你们二位是谁?找到我家里有什么事情啊?”   “白大姐,我是你公公章老师的租客。你没有通知我,就收回了房子,而且还把锁换了,我今天过来是想要回多付的房租,还有我自己的东西。”杨晓卉语气柔和地说道,她也不想一过来就撕破脸,能和平解决那是最好。   再说,这白利芬跟她想象中的泼妇模样差距很大,容长脸,五官端正秀气,带着笑,乍一看还觉得挺和善的。   当然这是表面印象。   “哦,原来是杨同志啊。”白利芬做恍然大悟状,“是这样的,这房子当初是我爱人出面承租,他这个人不懂市价,没跟我商量就便宜租出去了……你算一下账,我公公的房子可是在省城最中心的位置,那周边可是什么都有,去哪里都方便……虽然两个房间,面积都不大,厨房,厕所该有的都有了,还有那个小花坛,原先里面栽种着我公公喜欢的花花草草,这次我去收房时,发现都枯萎了,还有屋里的墙皮也有些脱落……”   连花坛枯萎的花草也算在她头上了,明明第一天去的时候,那花草就奄奄一息了,应该是章老师年纪大了,疏于打理。   这一笔笔加起来,到最后不会一年房租还不够扣吧。   杨晓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白大姐,你就直接说吧,我还能退回多少钱?”   白利芬变了一下脸,又笑眯眯地说:“杨同志,我算了好几遍,应该没有钱退换给你了。”   “那我的东西呢?”   白利芬目光躲躲闪闪,“杨同志,你有什么东西啊?可不要睁眼说瞎话啊,那里面都是我公公的东西。”   杨晓卉气笑了,到底是谁睁眼说瞎话啊,本来想和平解决,看来是行不通了,她索性也不收敛脾气了。   她扭头对诸葛茂使了个眼色,轮到他出马了。   诸葛茂站在一边,听她们这么一来一往的说着,也囫囵听明白了。   谁欺负小学妹,就是欺负他,这样想着。他俊秀的脸上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可是看着一点也不吓人。   白利芬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就当看笑话一样。   “这位同志,你也别装了,大姐可不是被吓大的,再说你看着也不吓人。”   诸葛茂被她笑话,脸上挂不住了,转头又看见杨晓卉眼里的鄙视,顿时又生出一股豪气。   只见他靠近白利芬,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白大姐是吧,做人不能太不讲理,人在做,天在看……你想想,要是把这事闹到你爱人的单位去,让单位的同事领导都知道他妻子是这种品行不好的人,还坑人家小姑娘的钱,领导同事以后会怎么看待他呢,白大姐,你好好想想。”   打蛇打七寸,诸葛茂这话成功抓住了白利芬的痛处,她爱人正值升职的重要时刻,要是这两人不顾颜面,真闹到单位那边,升职泡汤了,哭都没地哭去。   白利芬脸刷的白了,愤愤地看了他们一眼,咬牙说:“……你们等着,我去屋里把钱拿出来。”   没多久,她就拿着一叠钱气冲冲地出来。   杨晓卉接过钱,也没数,就放到包里,又说:“白大姐,钥匙呢,我还有东西锁在里面呢。”   这回,白利芬很光棍,插着腰,“什么东西啊,那都是章家的东西。”把钱拿出来就已经挖了她的心了,东西坚决不给,就算抵房租了。   杨晓卉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就带着诸葛茂走了。   不止白利芬很意外她居然没有纠缠就走了,连诸葛茂也摸不着她的想法。   他想了想,说:“学妹,你不要怕说不过那个白大姐,有我在呢,一定把钥匙给你拿过来。”   杨晓卉翻了个白眼,“学长,你想太多了,我的东西就算扔了也不能便宜她。”   马老师在院子里揪葱呢,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到杨晓卉带着一个年轻男同志回来,愣了下,跟她打了声招呼,虽然心里很好奇她到底有没有把钱要回来,可是交情不深,也不好问。   杨晓卉带着诸葛茂走进院子了,然后她弯腰从花坛边找到一块板砖,递给诸葛茂。   诸葛茂看了看手里的板砖,又看了看她,眼睛瞪地圆溜溜的,难道学妹后悔了,这是让他拿着板砖去拍那个白大姐的脑袋吗?   “愣着干什么啊?快砸啊。”杨晓卉指着门上的锁对他说。   诸葛茂不由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砸人,而是砸锁啊,那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他拿起板砖“咔嚓”几声,就把锁砸开了。   听到这声响,手里拿着葱的马老师和从屋里跑出来的钟琴,母女俩目瞪口呆地看着。   看着诸葛茂所顾忌地砸开锁,然后在杨晓卉的指点拿出屋里的东西,用床单打成一个大包裹背着,最后俩人扬长而去。   幸好,杨晓卉经常待在空间里,所以置办的东西不是很多,诸葛茂还是背地还是挺轻松的。   他们俩去了师范学校,杨晓卉想着自己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估计是要去住宾馆了,而这些东西都在诸葛茂面前出现过,要是两手空空地进出宾馆,很容易在他面前露出马脚,还不如把东西都给杨晓芹。很多东西都是九成新的,她也用的上。   杨晓芹正躺着休息呢,就听到楼下有人叫她,这声音还有点耳熟,一骨碌爬起来,伸出头往下一看,这不是她小妹吗,旁边还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陌生男人。   她飞快地跑下楼,也没顾上和杨晓卉寒暄,警惕地站在她面前,挡住男人的视线,她不是无知少女,这种目光代表什么,一清二楚。   “晓卉,这是谁啊?”她扭头皱着眉头问道。   “三姐,这是美院的学长,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杨晓卉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下。   杨晓芹微微颔首,“诸葛学长,今天我妹妹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啊。”接着,话峰一转,又说:“现在天也晚了,你早点回去吧,再晚,估计公交车都要赶不上了。”   诸葛茂还想跟杨晓卉说什么,可看着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的杨晓芹,话在嘴边,愣是说不出口,只能跟她们俩人草草打了声招呼,就落荒而逃了,心里想着,小学妹的姐姐,那眼神可真犀利。   看他走远了,杨晓芹看了眼小妹,淡淡地说:“我们上去吧。”   杨晓卉突然觉得有些冷飕飕的,抱着手臂抖了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三姐这么严肃。   “怎么不跟上来啊?”杨晓芹走了两步,看她没跟上,转身说道。   杨晓卉指着地上那个大包裹,脸上露出了苦笑,“三姐,这是我的东西。”   杨晓芹沉默了几秒钟,利落地撩起袖子,招呼小妹一起抬,她在乡下什么没干过啊,这点重量不成问题。   最后俩姐妹气喘吁吁地把包裹抬到宿舍里了。 第87章   “砰”的一声放下包裹, 杨晓芹在这深秋的夜晚愣是热出了一头汗, 她也没顾得上擦, 紧紧地攥着杨晓卉的手不撒开了。   她眯着眼审视了一番, 然后开口说:“小妹, 你跟三姐说实话, 你跟那个学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急切的表情, 看地杨晓卉稍微有点心虚,她想挣脱杨晓芹的手, 可那点力道怎么被她放在眼里,只能苦笑一声,“三姐你想多了,我和学长不是这种关系。”   “那你给三姐说说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晓卉,你现在年纪还小, 不知道人心险恶。有些人外表看来人模狗样的,但是专门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三姐在乡下, 这些年什么没见识过……”   怕引起小妹的逆反心理, 杨晓芹悠悠叹口气, 又说:“三姐也不是说那个学长一定不是好人,只是想让你多点警惕心, 保持点距离, 正常的同学交际, 三姐不反对, 这世道对于女孩子很不公平,你要自尊自爱,也别嫌姐啰嗦,跟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杨晓卉点头如捣蒜,表明自己已经深刻反省了,一个劲保证以后会跟诸葛茂保持距离。心里却十分懊悔,早知道就不带着诸葛茂来这一趟了。   杨晓芹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看她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在作假,也就放过她了。至于她以后到底有没有做到,她会经常去美院突击检查的。   接着俩姐妹开始收拾杨晓卉带着的那堆东西,不然这么大的包裹,放在不大的宿舍里不是占地方吗。   刚把东西分门归类好,门就被推开了,是宿舍里的室友陆续吃完饭回来了,杨晓芹没有胃口提前回来的。   杨晓卉转身在杨晓芹的介绍下,和来人一一腼腆地打招呼,毕竟上次来这里的情形历历在目呢。   张霞在她打完招呼后,眼睛发着光,靠近她说:“哎呀,晓芹妹妹,你好久都没有过来了,是不是嫌弃我啊?”   杨晓卉下意思地退后一步,抿着嘴笑道:“张姐姐,我才不是嫌弃你呢,你可是我三姐的好朋友,只不过最近学习很忙,今天也是要给三姐送东西,抽空才来的。”   张霞看了眼敷衍自己的杨晓卉,顿时觉得意兴阑珊,之前的兴奋也荡然无存了,转身“蹬蹬”的爬上她的上铺,躺着不言语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微妙。   这时传来一阵笑声,是朱曼妮发出的。   她捂着嘴笑说:“晓芹妹妹,你别理她,她就是这么个臭脾气,所以啊,和宿舍里的人都处不来……”   这么明显的挑拨,张霞当然也躺不住了,翻个身,探出头,恶狠狠地瞪了眼朱曼妮,又躺回去了。   这么个是非之地,杨晓卉当然不想久留啊,就算杨晓芹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宾馆里,可宿舍这里的氛围很不好,她住着更会不舒服,也只能勉强同意了。   然后,杨晓芹把她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她走进隔壁不远的宾馆,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隔天,上课时间,杨晓卉一直心不在焉的,直到郭敏英勇胳膊肘推了她两次,才回过神。   下课了,郭敏英就问她了,“晓卉,你到底怎么了,上课时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还没有调整过来啊?”   杨晓卉摇摇头,“敏英,你是省城本地人,你知道哪里有出售房子吗?我家里人想在省城买套房子,以后家里人来这边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其实是她自己要买房,可是对没什么交情的同学,说家里人买比较容易接受。她想过了,与其继续租房,好不如买套房子,以后也会增值。   对于杨家买房郭敏英深信不疑,平时就看她打扮很时髦,衣服也经常换样,这样的家庭当然能拿出钱在省城买房。   她想了想,说:“这可真问倒我了,现在房子都是单位里分的,私房很少,要买可得碰运气呢。我回家问问我爸妈,没准他们会知道哪家卖房。”   杨晓卉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也没指望能从郭敏英这边得到什么消息。   却没想到诸葛茂不知从哪里知道她要买房,找到她面前,兴匆匆地说:“学妹,你是不是要买房啊?”   杨晓卉斜了他一眼,点点头,心里在想怎么连他都知道了,肯定是郭敏英传出去的。   “……南大街那边有一户要卖房子的老夫妻,已经退休了,在外地工作的儿子不放心他们在这边,照顾不到,要接他们过去养老……房子是老爷子的爸爸建的,看着还挺新的,前几年,里面重新粉刷过,他们老夫妻也是爱干净的人……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带着你去看看?”   一听这条件,杨晓卉就很感兴趣了,她在省城也摸索了半个月了,就没找到几户卖房子的人家,真有一两户,那房子的条件也太差了,又旧又破,买了,还要花大力气进行修缮装潢。   第二天,诸葛茂就带着她去南大街看房了,这对老夫妻很有修养,房子保持地很好,家里收拾地干干净净,杨晓卉转了一圈后就拍板要买下了。   价钱杨晓卉并没有太坚持,毕竟卖私房的太少了,属于可欲而不求。   老夫妻要不是儿子坚持要接他们过去养老,也舍不得这间老房子。他们在这边已经没什么亲戚了,这一去,有生之年是不会回来了,所以才下定决心把房子卖了,一是可以给儿子补贴一二,二是没人居住的房子很快也会落寞的。   杨晓卉很痛快地把钱付了,然后就跟老夫妻去过户了。当天,老夫妻就带着自己的东西依依不舍地离开,启程去他们儿子所在的城市了。   他们带不走的笨重家具全部留给了她,杨晓卉满意地看着这套小两层,在省城也有了落脚之地了。   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诸葛茂从头到尾都被忽视了,本来他以为小学妹一时半会凑不齐那么多钱,想帮助一二,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负担。   只能瘪着嘴站在旁边看了。   省城的冬天比江州来的早,天空中飘落纷纷扰扰洁白的雪花,杨建国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照例去美院门口等杨晓卉。   杨晓卉一看到像个雪人一样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就朝他那边走。   走进了,还来不及心疼,杨晓卉伸出带着毛手套的手拂去他头发上,肩膀上的雪,鼻子酸酸的 ,“二哥,雪下地这么大,天又冷,你为什么要傻乎乎地站在外面啊,不是可以到传达室里等嘛。”   杨建国笑笑,“我妹妹这是心疼我了,二哥不冷。在传达室里就看不到你什么时候出来,还是站在外面视线开阔一些,一眼就能看见你。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回家吧,二哥这回给你带了东西……”   杨晓卉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然后带着他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到了她新买的房子,杨建国放下行李,就四处转了转,回头跟她说:“你这房子买地不亏,比你之前住的那个房子好上不少呢,这房子值。”   杨晓卉也觉得买地挺值的,被杨建国这么一肯定,脸上更是笑吟吟的。虽然距离稍微远了一点,可着周边都是省城最热闹的地段,生活非常方便。   杨建国从那边给她和杨晓芹各带了台收音机,还怕她不会摆弄,想给她显摆一下。没想到她拿到手里一操作,收音机就播放起节目来了。   “小妹,你怎么什么都会,这让二哥很挫败啊。”杨建国苦笑。   杨晓卉头扬得高高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因为我是天才啊。”   接着,兄妹俩相视一笑。   据杨建国说,他在南边开了倒卖起家电的店铺,主营电视机,还附带其他电器。他从厂家批发出电器这是头一道,然后经他再一手,卖给其他的零售电器商店,现在生意早就走上正轨了,很红火。   这个行业在当地基本被本地人包圆了,一个外地人想要插足进去,艰辛可想而知,也多亏梅丽帮了他一把,现在也是他们俩合伙开了这间批发行。   今年过年杨建国提前回来,就是梅丽一人在店里盯着。   杨晓卉听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笑呵呵的杨建国,没想到缘分真奇妙,兜兜转转,最终他们俩又搅和在一起了,希望这次二哥的姻缘有好结果。   杨建国在省城没呆几天,杨晓卉姐妹就陆续放寒假了。接着,杨建国就买了火车票,带着俩妹妹坐上了回江州的火车。   回到了江州,杨晓卉也没闲着,机械厂还没放假呢,她还要过去上班,顺便把半年的工资领了。   美院师生的图纸暂时还不能当大用,所以她还要趁这段时间,把明年的图纸赶出来,这个寒假,她过得是非常可怜,整天就是上班画图纸,下班回家画图纸。   时间转眼间到了除夕晚上,杨晓卉回了杨家团聚。   杨建设的儿子小光会扶着大人的手,摇摇晃晃地站着走路了。这个孩子长得像杨家人,长地挺漂亮。   虽然杨晓卉不喜欢杨建设夫妻,可看到这样漂亮的孩子,心软乎了一些,对着小光招招手,把他引过来,拿出个小红包,塞到那只小肉手里。   小光拿着红包就想往嘴里塞,金爱莲连忙拿走红包,转头笑眯眯地跟杨晓卉说:“小妹,真是太客气了啊。”   杨晓卉笑笑,没有说话,不给也不行啊,她是长辈,给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杨建国,杨晓芹都有给,她怎么能不给呢,毕竟是杨家第三代里的头一个,至于杨家兵那份是葛红花给的,因为还没参加工作呢。   杨家没有守夜的习俗,吃了晚饭,杨建设夫妻就带着儿子回去了,杨晓卉在杨家住了一晚。 第88章   这个年, 杨晓卉过的忙忙碌碌的, 她要去熟悉的领导家上门拜访一下,不然人家背地里会说她眼界高了, 看不上人了。   师傅杜大忠也不能忘了, 抽出时间带着礼品去了一趟, 也是个心意。   除此之外, 还要跟着杨家人到葛大舅家里去拜年, 葛成也在家, 拉着她就说新产品火腿肠在生产过程发生的各种事情, 幸好最后有惊无险,成功生产出来了, 现在已经出现在江州的各大供销社百货商店里面了, 卖地还不错,下一步肉联厂要到江州日报上面登广告。   表嫂张彩芳就坐在边上抱着儿子小宝一边哄着,一边笑眯眯地听着丈夫和小表妹聊天。   杨家人离开的时候,葛成送了他们一大箱火腿肠, 是肉联厂发的福利,当然也不会少了杨晓卉那份。   金爱莲看着这些火腿肠,脸上乐开了花, 到了杨家, 就跟葛红花说了, “妈, 小光这孩子长了几颗小米牙, 这些天牙正痒痒呢, 我就拿一些回去给他磨牙,反正啊,你们二老也吃不完这些……”然后就自顾自地拿走了一半多。   她可不傻,早就在供销社里看到过了,只是觉得太贵,就只给儿子买过两条,加在稀粥里,孩子吃得可欢实了。   葛红花听说是给孙子吃的,也就没拦着。过了年孩子们上学的上学,做生意的做生意,身边就一个四儿子,剩下的这么些也够吃了。   去了葛大舅家,当然也不能忘了葛二姨家。   表姐程春媛已经结婚了,带着新姐夫回娘家拜年,正好碰上同来拜年的杨家人。   她刚结婚,之前被葛二姨给宠惯了,还是小孩子心性,一见到杨晓卉姐妹,就拉着她们到了未出嫁前的闺房,当然现在这房间,葛二姨还是给她留着,以防哪天她回家,有地住。   “好啊,你们俩个,我结婚的时候,都没回来一趟,是不是不把我当姐妹了?”程春媛撅着嘴说,对于她们未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一直耿耿于怀。她表姐妹不多,爸爸家就两个,妈妈就只有葛大舅的表姐葛青,还有就是杨晓卉姐妹。   杨晓芹拉着她的手,柔声说:“春媛,真是对不起啊,这是你人生中的大事,我却没有回来……你也知道我在乡下那些年,耽误了学习文化知识,这一进学校还不得拼命追上去啊,免得跟同学们拉开距离,正好那个时候学习任务紧,所以就没能回来……”   杨晓卉也在一边劝说:“表姐,我三姐学习真的很用心,大晚上的都要打着手电筒在躲在被子里看书呢,她一分一刻都没放下书本,再加上师范学校学业很紧张,她真的抽不出时间回来参加婚礼,看在她这么用功的份上,你也就原谅她吧。”   程春媛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当时确实有点生气,这么好的表姐妹都不请个假回来,后来时间久了,也就相通了。   “你说你姐姐是因为学习任务重,不回来,那你呢,为什么不回来啊?”程春媛把矛头指向了杨晓卉。   杨晓卉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溜出去了。   到了外面,看着葛红花和葛二姨嘻嘻哈哈地谈着话,她擦了把汗,感叹无论什么时候,女人这种生物果然不好打交道,却忘了自己也是这个族群里面的一个。   江城的亲戚都拜访过了,杨一山和葛红花带着孩子们去了乡下的杨大伯家,看望杨老太,顺便和两个妹妹一家叙叙旧,这趟杨晓卉就没去,说还有一些工作没完成。金爱莲也没去,说在家里带孩子,小光还小,去乡下舟车劳顿的,怕孩子适应不了,会生病。   好容易忙忙碌碌地把年给过完了,一身疲惫的杨晓卉和杨晓芹带着葛红花准备的吃食回了江州,杨建国早些天就回了那边,他不放心梅丽一个人在那边看着,就早点过去了。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天,万季良神神秘秘地下课后让杨晓卉留下。   “老师,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啊?”她疑惑地问道   万季良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晓卉啊,现在有个全国青年绘画比赛,学校决定推荐你去参加,你的绘画水平在这些个学生中也是出类拔萃的,我相信你不会让老师和学校失望的……”   这其实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子,不得已的法子。   杨晓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种好事怎么落在她头上了呢。   “老师,美院就我一个学生参加吗?”   万季良笑眯眯地点头,这可是经过全美院老师领导商量后讨论出来的,他心里很自豪,因为这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啊。   得到准确消息就她一人,杨晓卉顿时觉得亚历山大啊,全美院把得奖的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了。   顿了顿,她欲言又止,“老师,如果……我没得奖,您会失望吗?”   万季良拍拍她的肩膀,信心十足地说:“没有如果,你一定会得奖的,这段时间,老师多花点时间给你做参谋的……”有他指点,就算没能拿前三,比较前面的名次还是可以的。   于是,杨晓卉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参赛的作品,有时候天都黑了,她还在画室里面绘画。   万季良年纪大了,她就让他早点回去,免得师母担心他。   当她离开画室时,诸葛茂都会等在门口,送她回家,毕竟很晚了,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路上不安全,这也是万季良默认的。   半个月后,杨晓卉的画被美院这边交了上去,他们能做的就是等消息。   结果没想到,杨晓卉的画连第一轮都没进去,就落选了。   万季良有些不好意思,过来安慰她:“……晓卉,你那幅画,老师是看着你画出来的,画风明艳绚丽,生机勃勃,所以不是画不好,而是他们评委的思想还留在那十年当中,跟不上形势了……”   杨晓僵硬地扯出笑,“老师,您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肯定是哪里画的不好,得不到评委老师的欣赏……”   心里却疯狂地吐槽,她不相信自己的水平真的有这么差劲,连初赛都过不了,绝对有内幕。   万季良忧心忡忡地走了,他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让她参加比赛了,好好的孩子差点都魔障了,这不是作孽嘛。   连诸葛茂听到消息,都跑过来想安慰她了,他愣愣地看着她专心那着画笔绘画,斟酌了下,说:“……学妹,你这是在绘画?”   这不会是受到刺激了吧?不行,他得好好安慰一下,让她能想通偶尔失利一次,不算什么。也是学妹一直顺风顺水的,没经历过失败,当然会一蹶不振了,诸葛茂脑里闪过以前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是在绘画啊,你难道看不到?”杨晓卉转头,斜了他一眼,年纪轻轻的眼神都不好了。   诸葛茂想不明白了,之前因为绘画比赛失利,他还以为杨晓卉会沉浸在负面的情绪里,没想到啊,人家就跟没事人一样,反而显得他来这一趟多此一举。   看了十来分钟后,她真的很正常,也正常地在绘画,诸葛茂默默鼻子,讪讪地走了。   杨晓卉当然没那么容易忘记这次失利啊,只不过她有了另个一法子,挽回她的受伤的自信心。   前几天,她和菲利普通话时,听他取笑亚当为女友参加美国青年绘画大赛,正忙前忙后呢。   “……杨,现在亚当只要一看到他的女友凯丽,那眼神柔情似水,温柔地不得了,而且事事都以她为先,简直能恶心死人,都不像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的他了,果然,陷入恋爱的男人看着都很蠢……我当年和芭芭拉谈恋爱时,可没有他们俩个这么肉麻……”亚当对待自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对待凯丽就如春天般温暖,这样的差别对待,让他有点小吃醋。   菲利普的吐槽,杨晓卉并没有花心思听见耳朵了,倒是美国青年绘画大赛,她记在心里了。   等他说完话,她就问起这个比赛的一系列参赛要求和资格。   菲利普从亚当哪里也是一知半解的,挂电话之前说给她打听一下,还笑着说:“怎么了,杨,你也要参加绘画比赛,和凯丽争夺第一?”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杨晓卉肯定的答复。   “是的,菲利普,我想参加比赛,所以麻烦你帮我询问这些事项。”   她想过了,国内绘画比赛失利,能一雪前耻的就是参加更高层面的绘画比赛,而这次美国青年绘画大赛就是一次好机会。   过了两天,杨晓卉去邮局给菲利普打了个国际电话,在电话里面,菲利普把他探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   这场比赛并没有国籍限制,只要年纪不超过30岁的人,按规定都可以参加绘画比赛,这就是说她也可以参加了。   就是这时间对于杨晓卉有点紧,因为她比别人多一道程序,到时候还要把画寄到美国,这邮寄时间,最起码花上一个月时间呢。 第89章   杨晓卉在画室里面专心致志的作画, 诸葛茂就跟跟苍蝇一样, 跑到她身边,一会儿殷勤地问:“学妹,渴不渴,累不累, 要不休息一小会儿……”   见她不搭理自己, 默默地退开了。   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来,兴匆匆地过来又说:“学妹, 如果有什么需要地方需要帮忙,跟我说一声,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的。”   杨晓卉微微蹙眉,放下画笔, 转身抱着手,淡淡地凝视着他,“学长,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我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保持绝对的安静,安静,你明白了吗?”   言下之意, 希望他能识趣地麻溜滚蛋,不要再打扰她绘画了。   要不是回了空间, 里面的诱惑太大, 诱惑着她经常摸鱼偷懒, 无心做画, 她才不会在画室里被这个家伙骚扰呢。   诸葛茂听了, 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学妹,我就是想帮帮你……”   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想陪着她身边而已。   可惜杨晓卉铁石心肠,完全不为所动,只皱着眉盯着他。   诸葛茂没办法,耷拉着脑袋,悻悻离开了。   没有诸葛茂瞎捣乱,她绘画速度飞快提高,不到半个月时间,参加比赛的画已经完成了。   为了心里更加有底,杨晓卉还特意邀请美院绘画水平最高的两位老师—齐呈州和万季良,让他们品评一下她的画。   万季良没想到这个学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振作起来,又捣鼓出了一副作品。而且这幅画比上次那副更加出色,不止用色更加绚丽,绘画技巧也更加娴熟。   但在老伙计面前他也不能表现出吃惊的神情,这不是不相信自己学生的能力嘛,只是故作镇定地点头微笑。   站在他身边的齐呈州心里十分复杂,不是滋味,为什么老万随随便便就收了个天赋上佳的学生,只要费点心思□□,就能成材。   而他却教着一个朽木疙瘩都三年了,还一点不开窍,又不敢放手,就怕这个学生会砸了美院的招牌啊。   杨晓卉这幅画得到了两位老师的一致好评,又听说她想拿这幅画去参加美国青年绘画大赛,纷纷给她打起鼓劲一番。   万季良离开的时候,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更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脚下生风地下楼梯。   齐呈州黑着脸,看着老伙计脚步松快地离开,嘴里还酸溜溜地念叨着,“这个老万,看他得意的,都这么大年纪,还以为自己跟年轻小伙子一样,嘚瑟什么啊。”   这边画室里,杨晓卉里三层,外三层小心地把画包裹起来,打算等一会儿去邮局寄出去呢。   那边,齐呈州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眯着眼睛就看到诸葛茂正朝自己走过来,伸出手对他招了招。   诸葛茂本打算趁着他没发现之前,赶紧溜,没想到齐老头明明年纪一大把了,眼神却真不错,只能硬着头皮,往他那边走过去了。   走近了,诸葛茂干巴巴地挤出笑来,低眉顺眼地说道:“齐老师,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啊?”心里却想着,齐老头找他一准没好事。   齐呈州用那双浑浊地老眼,上下打量着这个不成器的学生,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小茂啊,你也跟着我学了三年的绘画了,就算是天生的榆木疙瘩,现在也该开点窍了……你看看你自己,一点也不争气,还经常逃我的补习课,浪费了三年光阴,是什么都没学成,以后你想做什么啊,能做什么啊……先天不行,后天可以努力补足啊,可你,根本就没花心思在绘画上面,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知道在学校里面混日子……你再看看比你晚入学两年的学妹,就是老万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学生,她参加全国比赛失利,一点也不气馁,现在还报名参加了美国青年绘画大赛,你看看人家怎么这样有志气……”   他这是恨铁不成钢啊,挺聪明的孩子,怎么就教不出来呢,齐呈州是怎么也想不通,难道这种学生就应该早早放弃了?   一通话说完,齐呈州无力地挥挥手,让诸葛茂哪里凉快呆哪里,然后背着手,脚步沉重地往办公室走去,那背影看着分外苍老,好像精气神一下子就没了。   诸葛茂突然觉得良心有点痛,他不是不想把专业学好。   一开始他也努力了,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画画,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跑画室里面作画,可结果呢,他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被老师批评得一文不值,还说他是自己见过最没有天赋的学生,说他根本就没有花心思在这上边,那个老师根本就没看到他为了画这些画,背后付出的汗水和努力。   时间久了,他也就放弃了,混个毕业证出来,至于工作嘛,有他老子在,怎么不会让他在社会上混的。   遇到齐呈州是大一第二学期,那时候他已经自暴自弃了。可这个老头一点也没放弃他,非常希望他能继续加把劲,也许就能追上同学了。   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头,苦口婆心地劝自己,诸葛茂也就重拾画笔,继续绘画,可这老头比之前那个老师批评地还恶毒,就这样,他都坚持下来了,有时候想想,也挺佩服自己的忍耐力的。   诸葛茂一边往前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脑海里闪过各种纷乱的思绪,突然他想到了,齐老头刚刚是说小学妹要参加美国什么比赛?   然后也急着往教室走了,直接拐个弯,朝画室那边过去了。之前被杨晓卉嫌弃了,他有段时间没过去了。   到了画室,就看到杨晓卉在打包东西,一看那大小,就知道里面装的是画。   诸葛茂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小学妹,需不需要学长的帮忙?”   杨晓卉忙着呢,撩起眼皮看了眼诸葛茂欠扁的模样,呲了呲小白牙,“需要,非常需要,学长这是自告奋勇要帮忙?”   诸葛茂不住地点头。   于是,她就把剩余的工作都交给了他来做,最后带着扛画苦力诸葛茂一块去了邮局。   出了邮局,杨晓卉假惺惺地对他说:“学长,今天麻烦你了,要不我请你吃冰棍来谢谢你?”   诸葛茂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用,然后和她道别,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平时紧紧追在屁股后面的人,今天一溜烟地就跑了,杨晓卉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嫌他烦的时候是挺烦的,但有时候这个人偶尔也有点用处。   自从画寄出去,刚开始几天,杨晓卉还会挂在心里,跟菲利普打电话的时候还会问问,得奖作品消息出来了没有。   可是美国人民效率非常的低,低到她自己都慢慢地忘记了这么一回事。   直到这天,菲利普非常兴奋地告诉她,“……杨,你知道吗?你的画入围了……哎呦,原来我也有了个画家朋友,好荣幸啊,感觉自己都文艺起来了……”   杨晓卉在电话这头翻着白眼,“菲利普,你说着好像就没有画家朋友一样,亚当的女朋友不就是画家吗?”   “……杨,凯丽是典型的金发美女,画家只是她对外吹的职业,她的真实水平,我们谁也不知道……亚当花了这么多时间帮她,可是她的画连第一轮都没进去呢,现在亚当这家伙正在家里安慰哭泣的她,哈哈哈……”   菲利普好一通幸灾乐祸,谁让亚当重色轻友,在他人生中最需要朋友的时候,不陪着他,现在看他女朋友倒霉了,他就是高兴。   “对了,杨,还有一幅来自中国的画也入围了,也不知道这些评委是什么审美眼光,这样难以形容的画都入围了。芭芭拉看了以后说,等艾比长大一些,画地也比这个好……你知道这是哪个画家来参赛的?”   中国这么大,她哪知道又有谁去参赛了,“菲利普,麻烦你关注一下,有什么最新的情况,再跟我说一下。”   菲利普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好的,没问题,杨,你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亚当那小子已经被我抛弃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留心关注的。”   过了一个星期,杨晓卉又去邮局给菲利普打了国际电话。   她这边还没有开口,电话那边的菲利普已经激动地语无伦次了。   “……杨,你还记我上次说的,狗屁不通的画吗?那群特立独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艺术家的家伙,把那幅选为第一名了……我看了好几遍,怎么都看不出里面的艺术性,明明你的画更好啊……我还让约翰看,你知道他看了报纸怎么说,先是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就说我不懂前卫抽象艺术……狗屁,抽象艺术!不懂装懂,明明自己也不懂,可看到这幅画拿奖了,人们就被洗脑了一样,一致认为它是值得的……”   杨晓卉耐心地等待他把话说完,才问道:“菲利普,我的画有拿奖吗?”   “有,第三名,虽然这个名次也不错了,可是一想到居然被那幅画拿了第一,杨,我真为你感到可惜,明明你的画更好……”   杨晓卉轻笑出声,“菲利普,谢谢你为我抱不平,我能拿到这个名次也很满足了……还有一件事情拜托你,麻烦你把我得奖的报纸邮寄给我……”   “没问题,杨。”   这个时候的杨晓卉并不知道她收到报纸后,会气得七窍生烟。 第90章   诸葛茂抬起头, 看着来势汹汹的杨晓卉,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 “……学妹, 你怎么过来了?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一边说着话,,一边放下画笔,站起身,那脏兮兮的手还在衣服上擦了擦。   杨晓卉冷着脸, 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抑制不住心里的火气,把手里的报纸狠狠拍在画板上, 咬牙切齿地说:“……大画家,跟我解释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诸葛茂挠挠头,暼了眼她冷若冰霜的脸,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最近很老实啊, 应该没有哪里惹她生气了啊。   看他装傻充愣的模样,杨晓卉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窜了出来,红霞弥漫到脸上, 把报纸唰的一声,扔他脸上了。   诸葛茂把报纸从脸上拿下来, 斜眼偷瞄了下学妹难看的脸色, 嘘了一口气, 然后拿着报纸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英文报纸,幸好他的英语学地还不错,看不懂的一小部分单词,连猜带蒙,囫囵就把报纸给看完了。   诸葛茂整理好脑海里的纷乱思绪,然后把报纸折叠好,放在一边,悄悄地看了一眼杨晓卉,一言不发。   “学长,看完了?”她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   诸葛茂乖乖地点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学长,你怎么想起来去参加比赛?”   诸葛茂会知道这场赛事,估计是齐呈州拿她参赛的事情来刺激他了,这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家伙怎么会起了心思会参加比赛,以他这种破水平。更让人惊讶的事,这种破水平居然压在她头上,得了第一。   如果这个家伙没参加比赛,是别人得了第一,她也不至于这么生气,正是因为她深知诸葛茂的水平,觉得自己输给他太冤枉了,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   “学妹,我就是试试看……你也知道,美院的老师就没一个欣赏我的作品,我那天看你去邮寄寄画,我就在想国外社会开放,包容,也许会有国外评委欣赏呢,没想到美国人还真挺识货……”   诸葛茂说地得意洋洋,颇有扬眉吐气的意思。之前被批成臭狗屎的画,现在不照样有人喜欢嘛,所以还是会有伯乐出现,之前经受那么多挫折,就是他的方向不对。   看着他脸上欠扁的表情,杨晓卉愤愤不平。她辛辛苦苦地准备参赛的画,而人家随随便便地拿一副旧画去参赛,名次还比她高,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那恭喜学长了,能得到美国人的赏识!”   说完,一脚踢翻画板,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她刚才观察过了,这幅乱七八糟的画都快完成了,也算为自己小小地出了一口气,虽然不过瘾。   画室里,诸葛茂目瞪口呆地看着学妹一阵风一样飘走,然后低头看着染上颜料的画,头疼地不行。他画地是不好,可也有自己的艺术追求,还不知道能不能补救呢。   齐呈州歇了一个午觉,眯瞪着老眼,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走到画室。   心里不住地感叹,不服老不行啊,以前年轻的时候不睡午觉,下午都是精神抖擞的,现在睡了午觉,精神还是不佳,老了老了。   进了画室,远远地看到诸葛茂埋头作画,满意地点点头。等走进了,就看到他在画上鬼画符,气得脸颊抽搐,浑身发抖。   “你……你……以前画不好,至少还有个态度在……现在呢,是已经无所谓,完全放弃了……开始不管不顾地作画,你什么时候堕落到这个地步了,我这个当老师的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是我不称职,我不是个好的老师……”   看着齐呈州差点老泪纵横,诸葛茂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师。   突然,他看到杨晓卉留下的那份报纸,计上心头,拿着报纸就让齐呈州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没流猫尿呢,你留着自己擦眼屎吧,小子。”齐呈州却误会了,以为是让自己擦眼泪的,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有这么脆弱,这么一点小事还哭,谁哭了,他趁诸葛茂不注意时,悄悄拭去眼角沁出的泪。   诸葛茂哪里敢反驳,低眉顺眼地凑到他身边,说:“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看清楚报纸的内容。”   齐呈州的英语水平比诸葛茂好,就算十来年没摸过英文书籍,一看这英文报纸,脑子也迅速地接受信心。   他足足看了十几分钟,然后僵硬地转过头,错愕地看着傻乎乎的诸葛茂,口舌仿佛打结了一样,一句话也没说出口。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他已经跟不上形势了。   齐呈州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就离开了,他需要缓缓,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消化一下。   没几天,诸葛茂和杨晓卉参加美国青年绘画比赛,得奖的消息传遍了美院,接着传出了美院。   消息是被齐呈州首先传出去的,他始终都想不通,就跟老伙计万季良念叨了两句,万季良不关心诸葛茂是否得奖,在知道自己的学生得了第三的名次,心里很是高兴,就跟方校长多说了几句。   方校长不敢置信地问连问两次,万季良看他半信半疑,就把报纸要过来给他看,方校长这才相信美院学生,得了美国绘画比赛的第一第三,这种好事怎么能瞒住藏着呢,于是美院上下都知道了。   他还怕不够热闹,不仅在学校宣传栏里面大写特写这件事情,还咬咬牙拿出所剩不多的经费,让老师去买了两块红布横幅挂在美院门口,让来往的人们都知道美院这件大喜事。   杨晓卉每次经过这个横幅,都觉地莫名羞耻,恨不得撤掉。   至于同学们一边觉得杨晓卉名至实归,得奖不稀奇。一边却诧异差生诸葛茂居然得了第一,纷纷觉得美国评委审美口味奇特,更有些心里有计算的同学跑到他身边,想学他的绘画风格,心里想着搞不好自己以后也能在美国得奖呢。   消息在省城发酵一个多星期,连省城日报的记者都惊动了,来美院采访了。   方校长事先得到风声,早已经跟美院教师对好口径了,一致把诸葛茂塑造成不被理解的孤独画家,要不然,就他以前的那些个表现,美院可丢不起这个脸。   记者是个年轻的姑娘,她并有先去采访两个当事人,而是先采访了他们的老师,齐呈州和万季良,先对他们有一定了解了,然后才好展开采访。   齐呈州看了眼万季良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对于女记者问题,他稍微一思考,就能马上回答出来,而且言语之间,都是对杨晓卉浓浓的欣慰满意。   再一想,等一会儿就轮到他了,这昧着良心夸奖那个混小子,他良心受不了啊。可是美院的名誉也很重要,不能毁在他手里。   结果是,齐呈州红着老脸,磕磕绊绊地接受采访,按照方校长的意愿,把诸葛茂包装成前卫抽象画家。   接着女记者对俩个当事人展开了采访,问了些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问题,杨晓卉和诸葛茂都很配合,采访很快就结束了。   两天后,省城日报用一个大版面,详细地刊登出美院两名在校学生,荣获美国绘画比赛第一,第三名次的新闻,旁边还有女记者的采访记录,在省城引起了广大的关注和轰动,再加上模糊的照片都挡不住那超高的颜值,杨晓卉和诸葛茂是冲出美院,红到省城了。   又过了半个月,杨晓卉俩人接过画协的邀请,吸收他们俩进了画协,正式获得青年画家的称号。   比赛获奖的事情到他们进入画协以后,才慢慢在人们的议论中消失淡去。   这天,杨晓卉照例跟菲利普通话,就听到那头激动地说:“杨,你之前让我发的邀请函,现在终于可以发到中国了……”   菲利普为了这份邀请函,前前后后不知道搭进去多少时间和精力,每次材料准备好,政府当局就推说这个不齐全,那个不齐全。如果换成别人,他早就不干了。   也就是她是他的好朋友,芭芭拉也想见着她一面,他才硬着头皮,一次次跑。   “菲利普,谢谢你!”杨晓卉忍不住尖叫,终于是办成了,她可以去美国了。   “杨,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呢?我这边好准备一下。”   “菲利普,去美国这件事情,我还要跟领导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间合适,到时候麻烦你把邀请函发过来……”   跟菲利普再聊了几句,杨晓卉放下电话,又拨通了机械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等了十几秒,电话被人接起。   “你好。”吴锦生说。   “厂长,是我,杨晓卉。”   “哦,是小杨啊,又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啊?”吴锦生笑着说。   杨晓卉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平复了下心情,说道:“……厂长,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我们的美国客户菲利普想让我们去美国,参观一下他的超市,让我们放心大胆地生产商品,他都是有能力吃下这些货的……说是这么说,实际,他是希望我们看到他的实力后,在价格上面能适当地降低一些……厂长,我想着,我们就先去参观一下先进国家的先进技术,至于价格嘛……到时候再说。”   她很狡猾,说地话半真半假,这样才不会很容易被拆穿。   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吴锦生紧张地喘气声,杨晓卉就知道去美国的事情没问题了。 第91章   吴锦生挂了电话, 激动的心情像海浪一样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在这通电话之前,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 能踏出国门,去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参观游览一番。   做梦都没有想过的机会,就这样降临在自己头上了,他现在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不敢相信呢。   这时, 敲门声响起,毕竟是久居高位, 他迅速收敛了下表情,平静地说:“进来。”   门外的小周顺势进来,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叠的文件,走到办公桌前面,说:“厂长,这些文件需要您签字。”   吴锦生接过文件, 一份一份阅读起来,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小周整理好签完字的文件, 转身要出去了,吴锦生叫住他, “……小周, 你明天去打听一下, 去美国需要办理什么手续……过段时间,我和小杨两个人要去美国考察市场……”   “厂长……您要去美国考察?”小周吃惊地张大嘴,没想到他身边居然也有人能去资本主义国家了,多新鲜啊。   这个时候可不比后世,只有有钱有护照,全世界随便哪里都可以去,而且外国人民还相当欢迎中国人民去消费,因为他们舍得花钱买买买。   如今,外国资本主义国家对中国的封锁刚刚开了一道缝,还有很多无形的壁垒,导致很多想本想自由,发达文明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根本就没有门路去,就算国外有亲戚,也有很多条件,需要过五关斩六将,真正去成的人,凤毛麟角。   所以小周才会表现地这样吃惊。   吴锦生是个很宽和的领导,他笑眯眯地点头,“是啊,不止我,还有小杨一起去,是美国商人菲利特意普邀请我们去的……”   说到这里,他也不由地有点小得意。如果国营厂所谓的考察,就是到其他城市的国营厂去参观游一下,顺便游览一番当地的特色景点,机械厂就接待过好几拨打着参观的旗号来公款吃喝的领导。   这些小打小闹哪里有被邀请出国考察高大上啊。   小周出了办公室,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在机械厂的这段时间里,吃惊的事情层出不穷了,现在就算是出国这件大事情,也只能让他诧异一会子,很快就恢复了。   下班回到家,爱人钱巧珍已经在厨房里面忙活了,听到关门的动静,探出头看。   “老吴,是你回来了,正好,帮我剥蒜……”说着,就把一瓣蒜塞到他手里,人就回了厨房。   要是平时,吴锦生会边剥蒜,嘴里还会嘀咕个不停,因为这是他最讨厌的家务活了。   可钱巧珍更不喜欢,说剥蒜弄地指甲上都是味,如果逮到他在家,这件事情就他干了。   厨房里忙着炒菜的钱巧珍没有听到熟悉的抱怨声,还有点不习惯。等菜都炒好了,端桌上了,她在围裙上擦擦手,问他,“老吴,今天是有什么高兴事?”   吴锦生笑着看她,兴奋地说:“巧珍,我要去美国了!”   吴巧珍挑挑眉,斜了他一眼,“就是去美国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啊,大惊小怪的。”语气相当平淡,吴锦生惊愕不已,没想到她已经这样喜怒不动声色了。   过了一分钟,她突然反应过来了,眼睛里闪着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老吴,你要美国了?不是在骗我吧?”   “千真万确,不敢欺瞒。”吴锦生笑吟吟地说道,对于爱人这个反应也相当的满意。   钱巧珍饭也不吃了,转身兴冲冲地去了卧室。   吴锦生忙跟过去,就看到她在翻箱倒柜地在收拾行李,不由苦笑一声,“巧珍,不用这样着急,我手续都还没办妥呢,离出发还要一段时间……”   “那你不早说,看着我在瞎忙活!”钱巧珍看着扔地满地的衣服埋怨了一句,随即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这整理起来要花上不少功夫呢,于是把错都怪在吴锦生身上了。   “好,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没提早说清楚。咱们先吃饭,吃完了,我来整理,这行了吧。”吴锦生拍拍额头说道,都怪他忘记了自己爱人是个急性子。   钱巧珍这才又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出去吃饭了。   晚上,钱巧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睡觉,吴锦生也被她打扰地没睡着,就说:“巧珍,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钱巧珍翻个身,正对着他,说:“老吴,这趟毕竟是去外国参观,可跟你以前去外地出差不一样,我也没地去了解,想着先准备周全了总没错……”   吴锦生心里一暖,拍了拍她的手臂,柔声说:“巧珍,咱先休息吧,这些事情不着急。”   心里却想着,去了美国,给她和孩子带点东西回来。   隔天,小周按照吴锦生的嘱托,去办理出国手续的政府单位细细地问了该走什么流程。   科员回答了以后,就笑着打趣他,“周秘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海外亲戚,要带你出国啊?”   小周略带矜持地笑了下,“你看我像是有海外关心的人吗,不是我,是我们厂长应邀去美国考察呢。”   这事早晚都会知道,也没必要隐瞒。   “你们机械厂就是牛啊,现在连美国都可以去了,我看要不了多久,周秘书你也有机会去见识一下呢。”科员艳羡地说道。   小周笑笑,又问了几个问题,觉得差不多了,跟科员告别后就回机械厂了。   他离开没两个小时,关于机械厂厂长要去美国的事情,在政府大楼传地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更有听说的领导动起了小心思。   接着没几天,吴锦生就被请到政府大楼,等他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苦笑,领导们这是给他出难题啊。   省城这边,杨晓卉已经和菲利普确认了出发时间,刚挂了电话,她就给吴锦生拨了电话。   “厂长,是我,杨晓卉,我已经跟菲利普确认了时间,在这之前把手续办妥就行了,到时候您先到省城,我们坐飞机去美国纽约。”   吴锦生一直耐心地听着她把话说完,沉默了一分钟,开口说:“……小杨,江州这边出现了些突发状况……有领导希望跟着我们这趟去美国,一起出国考察下,费用都由政府那边出……需要麻烦那个美国商人再去办理一下手续……这件事情是咱们办地不地道,可是那些都是领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说着说着,他就叹了口气。直接回绝也不是不行,但这样就跟江州政府领导们撕破脸了,以后想用什么政策卡着他们机械厂不要太容易。为了以后能和谐相处,吴锦生考虑了下,还是决定让杨晓卉跟美国商人说一下,增加人员的事情。   杨晓卉一脸懵逼地挂了电话,又来到拨打国际电话的窗口,重新拨通菲利普的电话。   “菲利普,是我。”   “杨,有什么事情遗落了?”   这次轮到杨晓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菲利普,去美国的人员有变,我这边还要增加四个名额……如果手续繁琐的话,就算了。”   菲利普是她的朋友,而那些领导跟她又没什么交情,哪里会为了陌生人,而交恶朋友呢。到时候就说美国那边没办法办理,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   菲利普想了想,“杨,我也不知道手续会不会很麻烦。这样吧,过几天,我正好有事经过那里,如果手续很简单,我就顺手办了……”   “谢谢你,菲利普。”杨晓卉由衷地说,她知道菲利普肯去这一趟,完全是因为他把自己当好朋友。   五天后,菲利普传来消息,手续已经办妥了,杨晓卉立马就通知吴锦生,让那四个领导一齐把出国手续办了,因为离出发的时间不是很远了。   出发之一个星期,杨晓卉按照吴锦生给的地址,找到了定做出国服装的裁缝铺。要不是他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只要是出国考察,为了维护本国形象,出行人员要穿统一的服装,所以要到特地的裁缝铺订做。   杨晓卉拿出订做服装的票,里面的工作人员接过看了下,就带着她去里间量尺寸了。可能看她是个年轻小姑娘,怕羞,给她量身的是位年纪大概三十左右的女同志。女同志手法很熟练麻利,不到一分钟,就量完了。   然后女同志就带着她去看款式,杨晓卉快速地扫了眼,撇撇嘴,根本就没什么好看的。女同志的服装大多是西装上衣,衬衫和西装裙,样式宽大,而且有些老土。   不过面料还是很好的,毕竟是出国考察,以中国人爱面子的传统来说,是绝不想让外国人看到自己的窘迫的现状的,所以出门在外,要穿得体体面面。   就凭这面料也算物超所值吧,一般人想买都没地买去,当然这价格不算便宜,杨晓卉交完钱这样想着。 第92章   快放暑假的时候, 杨晓卉跟美院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汇合吴锦生等五人坐上了去纽约的飞机。省城去纽约没有直达的航班, 所以需要到国际大都市香港中转一下。   在香港,下了飞机, 除了吴锦生和年纪接近四十的唐姓女局长面色还绷地住, 其余的三个领导面色都有些苍白。他们都是第一次坐飞机, 就算心里素质不错,城府再深,恐高也是没救。   一坐到飞机上,浑身僵硬, 根本不敢像杨晓卉似的, 还有兴致看窗外的蓝天白云, 一个劲地担心,担心飞机开着开着会掉下去。   就算吴锦生看他们太紧张,安慰了几句,也不顶用, 还不如唐局长胆识大呢。   直到飞机安全落地,他们的心这才放下来呢。   “各位领导, 厂长, 您们应该也渴了吧,我这就去买水。”杨晓卉笑着问道, 作为现场里面职位最低, 年纪最小的人, 她很有自知之明。   反正到时候也会被他们支使, 还不如主动打点,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吴锦生点头,顿了顿,又叫住她,“小杨,你有港币?”他们这次去美国之前,人人都兑换了不菲的美元,要给家里和亲戚朋友带东西,港币应该没人想到兑换。   杨晓卉回他一个狡黠地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美元挥了挥,说:“厂长,有这就就行了,走遍天下不愁。”   美元在后世都是硬流通货币,何况现在呢。   “行,那你去吧。回来了,我把钱补给你……记得快去快去,要是在这里走丢了,人生地不熟的,我都没地找你去……”吴锦生嘱咐道,在他看来,她这还是个孩子,出门在外的,要多关心一点。毕竟人是他带出去的,也要原封不动的把她带回来。   “放心吧,厂长,丢了您,都不会丢了我。”杨晓卉开了句玩笑,一溜烟地跑开了。   没过十分钟,她就提这个袋子回来,走到他们身边,拿出里面的水一一递给他们。   唐局长接过水,看了看,没看过个所以然来,反正她从来没喝过,然后照着杨晓卉的动作,拧开瓶口,喝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真的就是水,这东西都能卖钱?   其他三位男领导喝了以后,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心里则感慨,资本主义社会果然是什么都能那来卖啊。   在香港转机一等就等了三个多小时,这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杨晓卉不时地看看手表,感受到肚子咕咕叫,她饿了。   但看着三个男性领导拘谨地坐着闭目养神,一看就觉得僵硬不舒服。而唐局长似乎在聚精会神地看书,书页慢慢地翻着。   从表面看来,他们好像都还没饿。杨晓卉转头暼了眼吴锦生,也跟领导一样,正闭目养神呢。   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了。   于是,她就装做去卫生间的空档,去买了些零食,躲在一边偷偷摸摸地吃了。   吃完后,抹抹嘴,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地方。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叽里咕噜地声音,现场一片寂静,领导们也睁开眼睛了,面面相窥。   其中一位男领导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瞬间即逝,只见他清了清嗓子说:“……吴厂长,我们是头一回出来,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这边哪里有吃饭的地方……”   吴锦生一脸懵逼,你们是头一回,难道我就不是头一回啊。   可毕竟是领导,也不能不给面子,他只能转头看向杨晓卉,“小杨,你刚才去买水的时候,有发现哪里可以去吃放吗?”   “厂长,地方是有,就是怕您们不习惯……”杨晓卉看了看他们,欲言又止。   这时唐局长开口说话了,“小杨是吧,你放心,无论吃什么,我们都很习惯,以前是想吃东西都没得吃,也就现在条件好了,才由得人挑三拣四了……”   剩余的三个领导赞同地点头。   行,看他们都想去,杨晓卉也没有多浪费口水了,利索地带着人去了她发现能吃饭的地方—麦当劳。   站在餐厅外面,几位领导心里有些发憷,一看这环境,价格便宜不了。果然一进去,虽然是繁体字,可能当上领导了,也是有几把刷子,看繁体字小意思。   仔细辨认了下,待看清上面的价格,咋舌不已,现场一阵沉默。   我的娘啊,这么点东西加在一起,就要了半个月的工资,太贵了,谁吃得起啊。   杨晓卉看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不会在这里消费。为了不让他们尴尬,第一个出了餐厅,没一分钟,人全都出来了。   如今就算在政府单位里上班拿的也是死工资,虽然他们都带了很多美元,可是这些美元还要买别的东西呢,舍不得为了一顿饭,花这么多钱,太大手大脚了,超出了他们朴素的消费观了。   杨晓卉在这个时代待久了,深谙他们的心理,于是提议吃泡面。深跟昂贵的洋快餐比起来,泡面简直是太物美价廉了,味道对于刚尝试的人来说还非常美味,导致有男领导吃了一盒,又奢侈地再买了一盒。   也就是现在国内,物资相对匮乏,以后物资丰富起来,也就没这么稀罕吃泡面了,反而会觉得吃这个对身体健康有坏处。   晚上七点的时候,他们顺利坐上了去纽约的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于下午四点的时候到达了纽约机场。   驻纽约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踩着点,到了机场去接这些从江州来的一行人。   到了没五分钟,他们就看到人群从机场通道汹涌而出,不需要仔细辨认,他们很容易就发现了江州来的众人。   那僵硬的神态,拘谨的动作,还有统一的服装,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做到这样了,就像自己刚过来这边一样,就算心里跟自己说资本主义国家没什么了不起,但扑面而来的现代化气息,还会让自己有些应接不暇。   不过这里面有个年轻姑娘跟其他几人不太一样,表情动作轻松自然,好像跟经常出国似的。她应该怕热,把统一定做的西装外套给脱了,搭在手臂上,衬衫扣子也挽了起来,轻松惬意。   再看看她身边的其他人,就算热地头上脸上冒汗了,还是一丝不苟地穿着外套。   工作人员见他们走出来了,连忙迎上去,免得他们没看到人,手忙脚乱的。   下了飞机,一眼看到的都是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他们有着不同的眼睛颜色和头发颜色,本来就让拘谨的领导们更加紧张了。   但看到来迎接自己的大使馆工作人员后,同是黑眼睛黑头发,那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僵硬的表情也随之放松下来,总算不用担心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了。   双方做了自我介绍,工作人员先把他们送到一间物美价廉的餐厅,边跟他们说一些注意事项,边解决了晚饭。   然后才把江州一行人送到订好的酒店,离开前还跟他们说:“……在这边,你们就代表中国的国际形象,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做出不妥当的行为,给我们国家抹黑……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千万不要着急,大使馆的电话我都给你们了,到时候就拨打电话,我们一定会帮助你们解决问题……”   酒店是菲利普订的,条件还不错,一共订了三间双人房。杨晓卉不是不想自己一个人住,可是四男俩女,三间双人房正好住,如果太特立独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拿着钥匙,要了房间,唐局长放下行李,就开口说:“小杨啊,你不介意我先洗澡吧?年纪大了,这身上腰酸腿痛的,就像早点躺床上休息呢……”   杨晓卉笑笑,“唐局长,我年轻,不着急,您先洗吧。   唐局长这一洗就洗了半个多小时,杨晓卉行李早就整理好了,坐在床上,想着再等一小会,还不出来,就去敲浴室的门。   没想到她去敲门,浴室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唐局长走出来,伸出手打了个哈欠。   “小杨啊,这资本主义国家就是享受,我活这么久,还没泡过澡呢,第一次尝试,就睡着了,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她笑着解释道。   “没事,唐局长,我就怕你在里面出事了呢,这没事就好了。我看你也很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先进去洗澡了。”   说完,杨晓卉就抱着衣服进浴室了。   等她出来后,唐局长早躺床上沉沉睡去了。杨晓卉踮起脚尖,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也躺床上睡觉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还在倒时差的她,就听到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就看到唐局长已经起床,穿好衣服了,正打算去浴室梳洗了。   她再撑起头瞄了一眼床头的时钟,老天爷啊,才早上五点半啊,这么早就饶人清梦,太缺德了。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唐局长从浴室出来后,打开灯,坐到她床边,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哎,小杨,醒醒啊,年轻小姑娘可不兴睡懒觉啊……”   这下,连装死都不能了,杨晓卉睁开眼睛,揉了揉,然后苦逼地起床了。 第93章   等杨晓卉洗漱完, 唐局长就一个劲地催促她一起出门,敲响了隔壁的门房。她看唐局长这样的着急, 可能是身在国外一时没安全感, 想找个同伴一起,心里比较踏实。   门敲了一遍,里面的人很快就打开了房门,探出头来,一看到是她们两个, 就说:“哎呦, 老唐,几十年, 还是不改这个急性子啊……别着急,我们四个大男人都已经起来了, 都在这屋呢。”   说着话,里面的人也坐不住了,一起起身出来,吴锦生走在后面, 笑着说:“既然领导们都起来,咱们就下去吃早饭吧。”   “吴厂长这么一说,我肚子也饿了, 早上就喝了一杯水,不顶饿啊, 来来, 咱们下去。”一位男领导顺口说道。   于是, 一行人由杨晓卉带着去一楼的餐厅。   到了餐厅,黑压压,静悄悄的。原来这个时间点餐厅还没有开始营业,领导们相互看了看,然后默默地坐到角落里的沙发上,齐齐看着外面的街道。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餐厅的厨师,服务员才陆陆续续来上班。等里面传来饭菜的香味时,他们一个个肚子都咕咕叫起来了。   都这样了,也不矫情,大家自发地朝餐厅里面走。酒店提供的是自助餐,喜欢什么就挑什么,无论多大的胃口,都能满足你,只要不浪费就行了。   除了杨晓卉,其他五人哪里见过这个,一听她说可以随便选,再一看这么多吃的东西,都没见过,竟是样样都想尝试一下。   为了不丢丑,他们拿着盘子跟在杨晓卉身后,看她挑什么,他们也挑什么。只不过,她挑的分量是一点点,而他们盘子里堆的高高的。后来因为装不下了,找了个近便的桌子放着,转身又拿了个盘子,继续挑食物。   等杨晓卉落座时,领导们早已经坐在桌子上开吃了。   “……这个面包怎么这样硬啊,吃着像吃纸板……”一个看着年纪最大的男领导拿着个硬面包说道,当时就觉得这个面包做地很好看,随手就拿了,没想到一点也不像外表,不好吃不说,还很难咬。可是他也不会浪费,只能皱着眉头啃着。   另一个领导喝了口咖啡,差点给吐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就说:“哎呦,这是什么啊?比咱们国家的中药都难喝。这个我踩过雷了,你们就不要再拿这种饮料了……”   作为第一次出国见世面的杨晓卉,听着他们的各种评价,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餐,全程一言不发。   吃完早餐,时间还不到七点,领导们因为早餐拿地比较多,为了不浪费,就拼命地吃,导致他们一个个肚子涨地难受。   吴锦生比较克制,没有吃那么多,就说:“……各位领导,咱们出去消消食吧,正好看看这个城市早上的风景。”   这个提议全票通过,于是,杨晓卉带着他们沿着酒店出去的街道,逛了逛,没走多远,就是在周边。   早上街边的餐馆,已经有早起的人们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吃着早餐了。他们神态悠闲自得,一看就知道这个国家人们的富足。   几个领导感慨到,什么时候咱们国家的老百姓也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菲利普也已经到了酒店。   “杨,好久不见了,你来纽约,我真的太高兴了……”一见面,他还是原来那个话痨的菲利普,一点也没变。   杨晓卉还以为做了爸爸,他会稳重一些呢,看来男人都是这样,就算当了爸爸,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性格。   “好久不见,菲利普。”她笑着说,然后给菲利普和江州四个领导各自介绍,吴锦生就不用了,他们是认识的。   寒暄好,菲利普就载着他们去参观了。杨晓卉出的主意是以考察的名义出国,所以当然要有真的考察行程了,不然,会露馅的。   这趟考察的工厂都是跟菲利普有合作关系的厂商,所以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切都很顺利。第一天的行程排地满满的,一天之内去了三个厂参观。不要觉得少,因为每个厂的距离都不近呢。   回到酒店后,四个领导先一步回了房间,吴锦生落在后面,他一改早上出去时,兴奋激动的神情,情绪变得很是低落。   杨晓卉想了想,就知道他是参观那些现代化的流水线工厂,受刺激了,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搞不好会越劝越糟,于是,抬起脚打算离开了。   “……小杨。”吴锦生叫住了她,苦笑出声,“……我之前还为机械厂取得的那点成绩,得意洋洋,觉得在国内,机械厂已经算发展地不错了,虽然还比不上那些创汇大厂,可我相信,迟早会处在那个位置……现在出来一看,咱们的技术,设备跟先进国家差的是天差地别,根本无法跨越……我盲目自信,夜郎自大了,就像那井底之蛙一样,没有这趟出来看世界,永远只看着那一片小小的天空……”   杨晓卉沉默了片刻,说:“厂长,您说地是可观事实,可您也不能放弃希望啊。我们一直在努力,一直在跟他们拉近距离,总有一天,我们会迎头赶上,在这之前,我们不能先泄气。”   “会有这么一天吗?”吴锦生问,在他一直接受的观点里,中国一直是落后的,根本就不敢相信有那么一天。   “会有的,我相信。”她点点头,未来某些技术上,中国确实是世界第一。   “我也信,凭咱们坚持不断的努力,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啊。”吴锦生突然生出一股豪气来,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亲眼看到这个情形来。   隔天,菲利普载着他们一行人参观了他在纽约的三家超市。超市里面的货物大同小异,只是面积大小不同而已。   如今的国内还没有超市的出现,只逛过百货商店的几人,一踏进超市,就被那琳琅满目的商品震撼住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商品啊,应有尽有,一一整齐有序地摆放好。最妙的一点是不需要经过营业员的手,不用看她们的脸色,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之后到收银台结账就行了。   实在是太方便了,看地他们眼睛都不够使了,什么都没见,什么都想买。   因为机械厂出品的镜子在这三个超市都有铺货,所以菲利普带他们草草浏览了一下各区域,就带着他们去看镜子展柜了。   吴锦生看到厂里的产品展示在美国的超市里,心情激动不已。等站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有三个顾客拿了产品就去结账,心里更是高兴,这不是说明自己厂的产品广受欢迎嘛。   唐局长他们则对于机械厂的产品没多大兴趣,他们更希望自个单独逛逛,看看有什么不错的东西,就在这里买了,不用再出去找别的地方了,反正看着东西好像很齐全。   等吴锦生回过神,就看到领导们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耐烦,拍拍脑袋,转身问杨晓卉,“……小杨,咱们今天就参观这个叫超市的地方吗?”   “是啊,今天菲利普安排的行程就是这个,等一下,咱们离开这个超市,还要去纽约另一个超市,厂长,你觉得行程不妥当?”   一般中国人踏出国门,不是最喜欢买买买,而且他们出来就是想买些国内没有东西,难道逛超市不尽兴,杨晓卉心里暗暗想着。   吴锦生连忙摆手,“不是,这个行程安排地很好了,我看这样吧,你跟霍尔先生说一下,我们也不去另两个超市了,就在这一个超市停留地久一些,正好领导们也想买一些东西呢。”   原来是这样啊,杨晓卉马上应下来,不用多跑两个地方对她也是件好事,于是她就去找菲利普了,跟他说行程有变。   领导们得知有一段时间可以购物,连忙各自散开,看着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的商品,想着家里爱人和亲戚朋友让带的东西,然后挑选起来。   杨晓卉问了一个店员后,才知道菲利普去了后面的办公区了。一般这种区域,不是里面的员工都不让进去,可是她仗着菲利普这个尚方宝剑,愣是进去了。   里面还不小,她摸索了一阵,才找到菲利普,他正跟人说话呢。   原来是超市经理约翰,难得抓到大老板亲自来巡视超市,平时菲利普爱偷懒,经常不过来,几乎是把超市的经营全权放在了经理身上,他只是哪里方针出现问题时,才会出面。   于是,约翰赶紧就过来堵他,跟他报告一下超市一些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了。   正当他们一个看似认真地在听,一个言简意赅地说了问题。   这时,菲利普眼尖地看到杨晓卉在探头探脑,不由地笑起来,站来身,拍了拍约翰的肩膀说:“约翰,你是谁,我最信任的超市经理,所有的经理中,你的能力最强,这些事情你自己解决一点问题都没有,不就是想让我过过耳而已啊,放手去干,我相信你哦。”   说完,对着他眨眨眼睛,就出去找杨晓卉了。 第94章   杨晓卉看着菲利普出来, 快速把他拉到一边, 跟他说:“菲利普, 情况有变, 领导们希望今天就在这里购物了,不用再安排去其他三个超市了。”   说完, 偷偷地暼了眼他的脸色,就怕他觉得临时改行程, 是对他的不尊重。   还好, 菲利普才没有想那多,扬起笑容, 惊喜地说:“杨, 这太好了!天知道,我多不愿意带着他们出去参观,他们跟你完全不同……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勉为其难地带着他们, 真是个好消息!”   杨晓卉看着他, 突然心里有一咪咪地愧疚,有点太压榨了他了。   斟酌了一下,她说:“菲利普,你的超市有没有实行会员制?”   “会员制, 那是什么?”菲利普还没有听过这种新鲜的词语, 但下意识地感觉这将是对他人生起到非常重要的事, 于是有些紧张地问道。   杨晓卉顿了端,微微一笑, “会员制就是来购物的顾客,要先买一张有年限的会员卡,可以凭卡享受一些商品的优惠价,而没有会员卡的顾客则不能在超市购物……”   “杨,如果客户不愿意购买会员卡呢?我们也不能压着顾客强制消费,一旦顾客抵制,生意一落千丈,怎么办呢?”菲利普问出运营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后,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他相信杨一定会有对策的。   “如果会员享受的折扣力度大,加上你们宣传的到位,我相信顾客不会排斥这种新事物。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吃亏了,假设一张一年的会员卡收费50元美元,如果你的顾客基数大,等于一年先白白收入这么多。至于优惠,前期力度一定要大一些,这样才能吸引顾客办卡,后期有稳定忠实的顾客了,可以经常变着商品优惠,比其他的超市要便宜,但也不会让你亏本,只不过少赚些利润,但是这些损失的利润早就从会员卡的收入里面弥补了……”   菲利普眼睛亮了起来,他兴奋地想抱一下杨晓卉,被她灵巧地避过了,只能摸摸鼻子,激动地说:“杨,你真是个天才,这个奇思妙想,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太神奇了,我现在就想回去做个方案出来,再找所有的超市经理开户,商讨一下可行性……”   说道最后,他没喝酒都有些醉了,一想到这个远大的前景,他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超市里,唐局长和其他领导分开购物,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在货架中间穿梭,看到感兴趣的商品时,就在那个货架停留片刻,看看商品,再看看价格。   如果价格能接受的,她就放在购物车里,不能接受的,多看两眼,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吃的,穿的,用的,连家电都有,很多她都想要想买,只不过碍于带的钱不够,还要往精里面花钱,就不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   她逛了一个多小时,才推着购物车到收银台。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说明这家超市的生意很不错。   等结账的时候,唐局长开始心疼了,拢共算起来价格可真不便宜啊,就算心里在滴血,她还是面不改色地把钱付了,这里面不包括给自家买的,还有给亲戚朋友带的。   左右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出了收银台没多远,就看到前面站着的同伴,他们手里也提着跟她一样的东西。   “老唐,你也买了?”有领导看了眼她手里的录音机。   “买了,这个价格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不趁着现在买,等回去了,可买不到这样价格的进口货……”唐局长说,手上两台录音机,一台给自家,一台给亲戚。   他们在门口瞎扯了十几分钟,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杨晓卉和菲利普。   杨晓卉第一眼就看到人手一架录音机,连吴锦生也拿了一架,看来这个价格挺吸引他们的。   其实她不知道,要不是大的家电不好运回国,再加上没那多钱,电视机,冰箱,洗衣机,他们都想买。   菲利普送了满载而归的一行人回了酒店,杨晓卉目送着领导们先进去了,然后转身从车厢里拿出六个袋子,跟菲利普告别后,提着袋子进了酒店。   坐在床上整理今天战利品的唐局长听到开门声,扭头说了句,“小杨,回来了。”   待看到她手里提着鼓鼓囊囊的袋子后,又笑着说:“小杨,你这是买了什么啊,买地真不少啊。”   杨晓卉忙放下勒手的袋子,“不是我买的,是那个美国商人觉得您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而且我们机械厂也在江州呢……”   一切尽在不言中,唐局长秒懂,不看僧面看佛面呗。   实际上是杨晓卉买的,她想啊,毕竟出来一趟,给点甜头,留个好印象,以后机械厂说不准有用到他们的地方呢。虽然这次出来都不是江州最大的几个领导,但是能从那么多领导中脱颖而出,得到出国资格的人,也不容小窥。   “哟,这么客气啊,那我可要瞧瞧是什么东西了。”唐局长笑眯眯地从地上拎起一袋子,看了看,里面最多的是吃的,有她一直想给女儿买,又舍不得买的巧克力,还有两管口红呢。   唐局长又看了下其他的袋子,都是一样的配置,心里很是满意,觉得美国商人很会做人呢。   等唐局长选好一袋,杨晓卉随意地挑了一袋,就把剩余的四袋给隔壁的两个房间送过去了。   有领导看到里面有口红,一阵懊恼,原来他咬咬牙给家里爱美的爱人买了一管了,早知道就不花这个钱了。   这些细节,杨晓卉不在乎,反正礼送到就行了。   隔天,菲利普没有来接他们参观了,另外安排了个人带着他们在纽约各个风景游览了一番。   杨晓卉想,他应该还为会员制的事情伤脑筋了,想法是有了,具体实施,可不是这么随随便便,要经过多次商讨,才能最终下决定。   来纽约的第四天早上,菲利普眼睛红红地就过来了,看地出来昨晚上应该没睡,他要带杨晓卉去见芭芭拉的。   这是她出国最重要的目的,与芭芭拉会谈,为了隐藏住这个目的,她之前陪着领导们浪费了两天的时间到处参观。   芭芭拉其实也早就想见杨晓卉了,只不过是菲利普说不能给她惹麻烦,也只能按耐住心中的着急。   她们是在一个咖啡馆见面的,芭芭拉和杨晓卉一见如故,仿佛只是很久没见的朋友一样,一聊起来就变的很亲切。把菲利普撂在一边,不过他也不在意,脑子还在想着会员制的细节问题呢。   “杨,你比菲利普描述地还要漂亮,是个漂亮夺目的姑娘。”芭芭拉真心地夸赞道,之前她总觉东西方审美有差异,就算菲利普说地天花乱坠,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杨的相貌,没想到她长得这么好看。   杨晓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的赞美,芭芭拉,你长地也很漂亮。”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地好,可是从一个漂亮女人口中说她漂亮,那种被认同感,更加地愉悦。   接下来,她们谈论了关于首饰设计图分红的事情,芭芭拉做事比菲利普爽快,她认为自己是个人才,就不会吝啬于这些付出,因为这些付出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收益。   迄今为止,杨晓卉那五份首饰设计图给珠宝公司带来了不菲的收入,更让很多人认准了她们公司的牌子。市面上也有跟风打擦边球的公司,但是那种设计一看就是山寨的版,也只有少数在意价格的女性购买,更多女性还是喜欢原版,再说价格真的不是很贵,大多数人都能接受。   芭芭拉这次不仅要把分红给杨晓卉,更想跟她继续合作,“杨,你有没有想到做一个全新的珠宝品牌?”   “全新的品牌,是你们公司想开辟一档中档的珠宝品牌?”杨晓卉脑子转地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应该是珠宝公司很看好中档品牌的远景,所以寻求合作。   “是的,我觉得你是个非常有才华的设计师,所以想跟你合作……”   杨晓卉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表现地很高兴,而是低垂着眼睛,说道:“没人反对吗?毕竟我是从中国来的设计师,也许有人会觉得我跟不上国际潮流……”   怎么会没有,就算芭芭拉是珠宝公司老板的女儿,也有仗着自己才华横溢的设计师大力反对,就跟杨晓卉说的一样,觉得她是来自落后封闭国家的人,怎么会知道最新的国际潮流,不要弄到最后,血本无归。   “杨,我也不瞒你,是有人反对,不过我一意孤行,他们也拿我没办法,毕竟我是老板的女儿,任性不是很正常吗。”   芭芭拉对着她调皮地眨眨眼,然后俩人相视而笑。   她说是这样说,要不是看好杨晓卉,怎么会顶着压力也要跟她合作,她又不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能力也很不错的。 第95章   杨晓卉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可是她手头里面也没多少美元, 想了想, 看着芭芭拉湛蓝的眼睛, 说:“芭芭拉,我也不瞒你, 我手里没有钱,可是又很想跟你合作, 因为我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 我要以设计入股,你觉得怎么样, 能不能接受?”   芭芭拉笑吟吟地听着,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说:“杨,我个人非常欣赏你的设计,我觉得你会是这个年代里面最闪耀的首饰设计师, 不要觉得我夸大, 我真的很看好你……所以,合作愉快!”   说完,她站起身,伸出手跟杨晓卉握手。   小工作室合作初步谈成, 之后俩人展开股份和义务的谈论。基于这个工作室前期比较小, 所以她们先成立一个中档的首饰牌子, 以后发展起来,再考虑高档的市场。   杨晓卉因为是技术入股, 所以占股份比例不多,只有30%,芭芭拉出钱占70%的股份,俩人皆大欢喜。   当然,她也有应尽的义务,就是每季设计出最少十款首饰设计图,这些对于她来说,小意思拉。后世看过这么多设计了,自己学地专业也是这个,又有两年的工作经验,设计出符合这个时代主流审美,又带一些自己的私活的作品,还是比较简单的。   公事都谈完了,她们俩人顿时放松了下来,悠闲地喝着咖啡,说些八卦。   “杨,你其实有三十万的分红,为什么不投资我们的工作室里?”芭芭拉突然问道。   杨晓卉眨眨眼,笑着说:“我和你们有钱人是不一样的,一点点都要精打细算,这笔钱,我有投资的方向了。再加上这个工作室是挂靠到你父亲的珠宝公司上,我怎么好占你便宜啊。”   其实真正原因是她不想操心,多占股份就要多操心,30%多好啊,又不用出钱,又省心,还不会让人小瞧,她相信以芭芭拉的能力,一定会把这个工作室做地有身有色的。   就这样,俩个女人完全抛开坐在一旁迷糊着的菲利普,仅仅半天时间,都觉得对方是自己难得能理解自己想法的好朋友。   菲利普边打着哈欠,边看手表,接着转身对芭芭拉说:“亲爱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再不出发,到时候就要看亚当那张死人脸了。”   说地正在兴头上的芭芭拉皱皱眉毛,觉得有点扫兴,可以她的教养来说,迟到是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她摊开手,有点不高兴地对杨晓卉说道:“杨,亚当知道你今天有时间,所以他请咱们一起吃午饭,顺便把他的女朋友介绍给你……”   杨晓卉诧异地望着她,她跟亚当就几面之缘,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让她都有错觉了觉得自己跟他交情很好了。   芭芭拉点点头,“你没听错,亚当那个小气鬼请我们一起吃饭……菲利普,你还记得亚当上次请我们吃饭是什么时候吗?”   “好像是……我们度蜜月回来,之后再也没请过了。都是我们请他吃饭,这个吸血鬼!”菲利普回忆了下久远的记忆,愤愤不平地说道。   看来这是场鸿门宴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杨晓卉摸着下巴想着。   西餐厅里,凯丽不住朝门口张望,坐在她旁边的亚当看到女友这么紧张,伸出手放在她手上,柔声安抚道:“凯丽,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了,芭芭拉非常守时……”   说着,就看到芭芭拉三人站在西餐厅门口了,正询问服务员订地坐位具体在哪里,于是,他站起身,走了过去。   芭芭拉他们也看到过来的亚当,跟服务员说了句谢谢,就朝他走去。   到了座位,四人落座。   芭芭拉是认识凯丽的,之前菲利普请过她和亚当到家里吃放,只是那次经历不是很愉快,导致芭芭拉不是很喜欢她。平时又听菲利普说,她要什么,亚当都会满足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凯丽是趴在亚当身上的吸血鬼。   凯丽也认识芭芭拉,她觉得芭芭拉仗着自己有一点小成就,为人傲气,拿眼角看人。   总之,俩人相互看不上眼。   菲利普也有隐隐察觉到妻子对于凯丽的不喜,他看着气氛有点尴尬,笑着给凯丽介绍杨晓卉。   凯丽也很给菲利普面子,非常热情地跟她寒暄。这次亚当请杨晓卉吃饭的目的,也是因为凯丽想见她。   之前美国青年绘画大赛,凯丽是真的花了时间精力去准备了,可惜输的一败涂地,连初赛都没进去。   她知道自己天赋不好,所以花了很多时间去学习去练习,直到现在都没有正经的工作,没遇到亚当之前,有段时间她都没有经济来源,生活很窘迫,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没有放弃绘画。   所以芭芭拉才会觉得她在吸血,不误正事。在她看来,如果没有天赋,又没有运气,就应该及时收手转行,不要再浪费时间和金钱进去,因为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就是损失,芭芭拉是以商人的思维考虑的。   一个是以理性的思维考虑事情,另一个是以感性的思维考虑,能合地来才奇怪呢。   吃放的时候,凯丽几乎没分出时间理自己的男友,一直跟杨晓卉聊天,“杨,我看过你的作品了,真的非常出色,用色大胆,线条流畅,比我画地那些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你只能了第三太可惜了,那个拿第一的名不符实,那些评委就是为了追求新意,创新,才会选那副画的……”   她仿佛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非常感同身受。   作为当事人的杨晓卉被人这样恭维,当然不能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啊。俩人有说有笑,先是吐槽评委有眼无珠一番,然后她把自己的一些绘画经验传授给凯丽,还指点了下技巧,就这样,俩人感觉更加亲近了。   她当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合作伙伴芭芭拉,有时候专门给她抛出一个关于首饰的话题,然后就托着腮,听专业人士芭芭拉的解答,顿时眼冒星星,她太帅了,有没有啊,这就是她一直想成为的女性啊,可惜这辈子都有可能实现不了。   凯丽看着侃侃而谈的芭芭拉,也觉得她没有那么讨厌了,毕竟人家是有真材实料的,她最佩服这样的女性,因为自己没有底蕴,没有料。   就这样,有杨晓卉的加入,芭芭拉和凯丽也不会再两相看厌,而且觉得对方也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这顿饭吃得时间有点长,吃完后,觉得还不尽兴的三位女士,一致要求去逛百货商场。   作为男友/丈夫,亚当和菲利普当然奉陪了,他们不去,谁给拎袋子啊。   太疯狂了,菲利普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大包小包地从这个服装店里面出来,转身又去了另一个鞋店。   手里拎不下了,芭芭拉如女王一样招他过去拎袋子,然后一身轻松的她们又投入新战场。   她们不止给自己买衣服,鞋子,化妆品和包包等,还给丈夫和男友买,连小艾比都买了很多,衣服,帽子,鞋子,袜子,很多东西都能穿到小艾比四岁,她今年还不到两周岁呢。   要不是芭芭拉还尚有一丝理智在,还要更加疯狂,她难得有机会这样尽心地购物,平时忙着工作和照顾孩子,哪有时间这样血拼啊。   杨晓卉的空间里面的零食存货已经空了,今天顺便补充一点,明天还要找机会,   单独去趟超市购物,不然看着没有存货的空间,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菲利普坐在商场的休息专座上,深深地叹口气,他身边是一摞摞购物袋。本来昨天就没休息好,现在更是困上加累,抱怨道:“亚当,你说这些女人疯狂起来,是不是很可怕,我就没见过芭芭拉跟今天一样,太吓人了……”   亚当双手交叉,冷漠地看了眼好友,心里不由地鄙视他,少见多怪,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购物的女性,区别在于,之前她可能没有发现自己隐藏的天性而已。   这时,前面的凯丽朝亚当招手了,他就跟被训好的狗狗一样殷勤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菲利普还耳尖地听到,凯丽问他累不累,亚当温柔地回答,不累,你更累。   呕,他都快吐出来了,这么肉麻的亚当真是没见过,果然一报还一报,要是让他以前的女友知道,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陷入爱情时,有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十足最佳男友啊,一定会觉得自己当初的感情为了狗。   结果衬托地菲利普一无是处,导致芭芭拉都很羡慕,觉得他不体贴,他都要冤死了,还有他这样的好丈夫吗。   回去时,杨晓卉谢绝了菲利普送她去酒店的好意,因为他家跟酒店是两个方向,自己坐出租车走了。   一是菲利普今天已经很疲惫了,不要意思再麻烦他,二是她买的这些东西,不想拿回酒店了,要不然来回带太累了,她之前就看到酒店前面一些有个地方比较隐蔽,可以在那里把东西放空间里面。   第五天是他们留在纽约的最后一个白天,第六天早上他们就要搭乘飞机回国了。   这天也是自由活动日,杨晓卉提早跟吴锦生打好招呼,说要出去拜访朋友,于是顺利出行。   实际上她是出门大采购,一上午的时间就从这家超市出,那家超市进的,她没有去菲利普的那四个超市,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下午二点钟时,她去律师事务所找了亚当,签了委托协议,把剩余的分红20万元,委托他全部购买微软和苹果的股票,至于将来产生的分红,三分之二源源不断地地购买股票,剩余的三分之一,等她需要的时候取用。   这两支股票在她的印象里一直很□□,想到以后就可以混吃等死了,杨晓卉就乐不可支,跟偷了大米的老鼠一样。   亚当虽然有些疑惑她的大手笔,但是以律师的职业素养来说,顾客的嘱托,别管是什么,照着执行就行了,原因什么的,那是顾客的隐私,就算再好奇也不能打听。 第96章 完结章   “杨科长, 你帮我看看这份图纸还需不需要修改?”杨晓卉刚从外面回来, 就被人拦在门口了。   抬头一看, 原来是魏应杰。他是美院学生, 毕业后自愿来机械厂,已经工作了一年多了。一直在努力学习, 提高自身水平。所以杨晓卉在四个美院毕业生里面,最看重他, 就连这次出口美国的最新商品都交给他设计。   只是他第一次接手这样重要的工作, 心里没有底气,设计出图纸, 都要得到她的肯定, 才能真正放下心。   照杨晓卉来说,太小心谨慎了,不过这样也不是什么大错,就是有时候有点烦人, 特别是她最近事情非常多。   杨晓卉接过图纸, 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点点头,说:“……比之前的设计有灵气了,进步地也很快, 没什么大问题, 等一下就把图纸交道车间去吧, 工期很赶,美国那边也等着货……”   “哎, 我现在就把图纸拿过去。”得到她肯定的回复听到,魏应杰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了,转身朝车间去了。   进了设计科,其他三个科员正埋着头画图纸呢。   现在的设计科人员齐备,她也不是光棍司令了。四个月前,杨晓卉从美院毕业后,还拐了两个毕业生一齐回来,至于另两个科员也是美院毕业,早来一年。   她学成归来后,吴锦生就升她当了设计科的科长,这可是机械厂五十年来,第一个20岁的科长。厂里几乎没有传出反对的消息,也许有,只是很少数,没传到她的耳朵里。   杨一山得知这个好消息,乐地嘴都合不上了,是真的合不上了,葛红花急地团团转,后来邻居看他们家里一时走不开人,就帮她去叫老大过来。   闻讯赶来的杨建设,火急火燎就把杨一山送到了医院。急诊室的医生一看他合不上嘴,还留着口水,心里就有了大概,经过检查后,就确诊是下颌关节脱位了。   医生赶紧给杨一山下颌复位,不然时间拖久了,后期恢复会不理想。医生这边忙活完,护士又拿着绷带来了,把头和下巴一圈圈缠起来,以防他不小心有拉扯到。   “……这位老哥,你这是下颌关节脱位,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平时可得注意了,以后打哈欠,唱歌,大笑,大口吃饭都要小心,不然会习惯性地脱位……”   医生边说主意事项,边给开单子,然后让杨建设去把费用缴了,本来是要先缴费的,看他们着急,就先给治疗了。   小女儿年纪轻轻升职本来件高兴事,杨一山还嚷嚷着要办酒,这下好了,下巴掉了,也没有心情了,酒自然也不办了。   之后休养的期间,杨一山吃饭喝水都不方便,他记着医生的话,都不敢张大嘴,喝水水撒在衣服上,喝粥粥掉在衣襟上,哪哪都不方便。   比他更烦躁的是葛红花,家务活陡增,本来家里就剩老俩口,没想到老伴一生病,她就跟重新照顾了个孩子一样,累死啊。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杨一山下巴大致上是没问题,就是不敢再大笑了,本来就有些沉默寡言的人变地更加沉默了。   于是,葛红花在家里的时候,觉得一点人气都没有。本来就俩人,一个成了哑巴,自己有事找他说话,也不会给个反应,就静悄悄地听着。以前还嫌孩子多,吵闹,现在却想念起那段热热闹闹的时光了,回想起来都觉得甜大过于苦。   老大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和老大媳妇为了给大孙子更好的生活,整日里忙忙活活,还偷偷地在下班后,做起了个体户,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她的消息很灵通的,再说江城又不大。   老二去了南边,在那里成了家,让她满意的就是媳妇也是江城人,这样风俗习惯合地来,婆媳摩擦会小些。其实想大也大不起来,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才会带着小孙子回来一下,等过完年,马上又过去了。听说在南边开了家小家电厂,生意很红火呢。老二是四个孩子里面腰包最厚的,也孝顺。   老三毕业后,留在省城师范学校当了老师。都26岁的姑娘了,别人家这样大的女儿早就出嫁了,孩子都上幼儿园呢。她在江州这边也不知道这个女儿的个人情况,谈没谈对象,急死她了。看来光靠打电话和写信,这个孩子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得找个时间过去一趟,让她抓紧人生大事啊。   老四在姐姐妹妹之后,隔年终于考上了大学,现在也已经毕业了,分配到临市电业局工作。前不久电话里说,谈上对象了,过年了,带回来给她看看,这孩子也不用再操心了。有铁饭碗端着,单位将来也会分房,总算供出去了。   至于老五,她听说越能干的姑娘越不好嫁人,这样不是显得小伙子很无能嘛。现在她就操心俩个女儿的婚事,三女儿鞭长莫及,够不着。那就要赶紧把小女儿的婚事定下来,要不然这孩子跟老二,老三学,拖到老大的年纪才成家,可不要气死她了。   于是,葛红花托了很多人,帮杨晓卉介绍对象,当然少不了葛二姨掺和了,连葛舅妈知道了,也说要帮外甥女介绍呢。   这样长相好,工作好,什么都无可挑剔的姑娘,哪里愁没人要啊。   所以这段时间,杨晓卉过地是水深火热,一方面是国内有个别厂眼红机械厂的利润,开始了山寨,山寨他们的产品和商标,销售节节高升。暂时还没有意思出口山寨跟机械厂抢生意,可是国内的生意被占了好大一部分,因为山寨厂出品的价格略低机械厂,有优势。   吴锦生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可是国内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法律能遏制这种想象,就算找说法也不好找。再加上地方保护政策,有这么一个赚钱的厂总比一个不赚钱的厂要好吧,还能收税呢。所以当地政府那边是没办法沟通。   可杨晓卉忍不下这口气啊,他们设计科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商品就这样被人仿制,她怎么能善罢甘休呢。而且等以后这些厂实力壮大了,搞不好会反客为主,把机械厂打压下去也不是没可能,历史上很多公司前期都是靠仿制别人的产品,慢慢发展起来。   要把这种可能状况扼杀下去,杨晓卉反复给吴锦生洗脑,让他站在自己这边。接着机械厂这边找了律师打起了国内第一宗侵权案。   就算官司最后打输了,但是通过影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样做其实是违法的,更进一步推进国家对于商标专利律法的完善,也就不枉她执意要打官司了。   当然,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知道机械厂不是好惹的。   为了打这场官司收集资料,已经让她很烦恼了,葛红花还要再添乱,隔三差五找到钰锦园,让她出去相亲。   “……晓卉,妈看过那个小伙子的相片了,浓眉大眼,很精神呢。虽然是个体户,听你舅妈说,钱挣的不老少呢,家里没有父母,这点上来说以后就没有父母帮衬了,可是妈又一想,如果是不省事,喜欢为难孩子的父母,那还不如现在清爽呢……家里就只有一个老奶奶,身体还挺硬朗,家庭简单。这是你舅妈介绍的,就过去和人见个面,真的不满意,妈也不会逼你,也要给你舅妈一样面子……”   杨晓卉在厂里忙得脚不着地,在家里也不得安宁。一瞬间,突然非常羡慕杨晓芹,山高皇帝远,葛红花够不到,逍遥自在啊。   没办法,在葛红花的疲劳轰炸下,杨晓卉勉为其难地同意跟对方见面了。   相亲场所约在钰锦园旁边的小集市上,随着钰锦园二期,三期工程完工,机械厂工人入住,这里也鸟枪换大炮了。   很多原来的小饭馆,摇身一变,还是饭馆,档次提高了不少,里面都重新装饰过,面积也增大了,能容纳接待更多的顾客。   杨晓卉是踩着点过去的,她到的时候,对方早就等候在小包厢里了,那人正是孙界。   她早就不记得五年前的两面之缘,客套地笑着说:“你好,我是杨晓卉。”   “我是孙界,我们曾经见过。”   孙界眼里闪过一丝悸动,冷静地把话说完。他一直以来努力拼搏,终于有了今天这样的机会,能平等地坐在她对面,而且以后还有可能成为她的伴侣,这样想着,就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杨晓卉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印象,就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孙界心里有些酸涩,他就是这么微不足道,她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就自己还一直挂在心里。收敛了下表情,把那两次见面的情形简单说了一下,还把自己去她家里装潢的事情也说了。   因为这些巧合,杨晓卉倒也没一开始那么抵触,跟孙界聊地还算不错,也就是不错而已。她现在还没有成家的想法呢,毕竟才20岁,大好的花样年华,傻子才早早踏进坟墓里,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成为黄脸婆。   自这天后,工地上不忙的时候,包工头孙界就经常约她出去玩,就算她委婉地拒绝了,人家好像也没有听懂似的,装傻充愣。   葛红花那边虽然没有催促,可看着小伙子对自己女儿这么上心,心里也很愿意。   一个星期后,机械厂的官司输了,可是这场官司上了省里的新闻,影响很大,很多领导也开始注意知识产权和商标品牌。   吴锦生收到消息说,国家已经在完善修改这方面的法律政策了,他相信以后那些厂想要仿冒,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能不能赢过机械厂。   这天下班时,杨晓卉快步向一辆黑色小轿车走去。这是她用分红托菲利普买回来的,再以他的名义,赠送给设计科使用,其实就是她自己使用。   她现在大小也是个科长了,业务繁忙,总是使用厂里的车也不方便,索性就买了这辆价格实惠的车代步。   其实杨晓卉现在很有钱,她每年有工作室的分红,都折现买了股票,股票也年年涨。还有当初给菲利普提的意见,后来会员卡实行,超市在美国遍地开花,菲利普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超市大亨,他就给了她五十万点子费,当然这笔钱也买了股票了。   正要打开车门,听到有人喊她。   回头一看,就看到诸葛茂风尘仆仆地站在厂门口,朝自己挥手呢。   杨晓卉连忙走过去,看到他脚边放着的两个行李袋,说:“……你怎么来了,你们单位派你出差来了?”   诸葛茂毕业后,就进来省城的文化局,在里面当个小科员。   “不是出差来的,我调到江州文化局了,小学妹。”只见他笑盈盈地说。   什么?调动了!还是从省城调到江州这个小地方来,别人哭着喊着要去大城市,这家伙倒好,自己主动调到小城市工作。   诸葛茂其实半年前就申请调动了,因为工作调动流程很复杂,就算是从大城市到小城市。他一直耐着性子,等了半年时间,才真正调过来。   “你脑子进水了吗?”杨晓卉就跟看傻瓜一样看着他。   “我脑子没进水,再不来,你就要跑了……”诸葛茂眼眸深沉地说道。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灌溉营养液 +5   读者“ZHAOPMM”,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凤凰花又开”,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家有奕宝”,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灌溉营养液 +5   读者“七色彩虹”,灌溉营养液 +5   读者“七色彩虹”,灌溉营养液 +5   读者“七色彩虹”,灌溉营养液 +5   读者“水漾津”,灌溉营养液 +10   谢谢你们的营养液!   今天小说正式结束,谢谢你们! 第97章 番外   22岁那年, 杨晓卉在诸葛茂的死缠烂打下, 跟他结婚了。隔年, 就生下了他们的儿子。   晚上十一点, 痛了八个多小时,她精疲力尽地生下了孩子, 又痛又累,就着护士的手, 模糊地看了一眼, 好像是个肉团子,就昏天黑地地睡着了。   等杨晓卉醒过来, 身下还疼着, 脑子里却记起自己做妈妈了,撑着身体想看孩子,看他是不是手脚俱全,健康不健康, 这是母亲的第一反应。   诸葛茂扶起她, 把儿子交到她怀里。   她看孩子的第二眼,伟大的母爱还没先感受到,第一感觉就是这孩子怎么这么丑啊。   就跟刚出生的小老鼠一样,皱皱巴巴, 闭着眼睛, 砸吧着嘴。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生出了这么丑的孩子, 毕竟她跟孩子爸爸长的不丑啊,颜值相对来说还挺高的。   杨晓卉有一瞬间怀疑, 是不是在产房抱错了,后世不是爆出很多新闻吗,孩子跟父母长的不像,就是在产房里抱错了。   她还真问过诸葛茂,但是那天就三个产妇生孩子,其中两个生女儿,就她一个生儿子,再加上诸葛茂全程守在产房外面,孩子错不了。   自己的孩子,丑就丑呗,也不能嫌弃,杨晓卉皱着眉,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手脚,一个都不少,很健康,算是放下一颗心了。   她听说月子里的孩子长地都丑,很正常。再长大些,长开了,就会一天一个样,会好看起来。   盼着盼着,儿子满月了,还是长得不好看,没有别人家的孩子漂亮。她见过秀秀儿子满月的样子,又白又嫩,非常可爱,可她家的儿子呢,白是白,除了白,好像也没有其他优点了,耷拉的单眼皮,又长又细,就跟个小老头一样,老成地很,一点也不可爱。   于是,杨晓卉另辟途径给儿子取名叫诸葛帅,小名帅帅。她已经不指望孩子越长越好看,因为铁一般的事实摆在她面前。   帅是一个概念,倒不是一定要求长地好,男孩子只要收拾地干净利落,五官马马虎虎就能称帅。这是一个失望的妈妈对孩子朴素的爱。   错,她只是希望这孩子不要拉低家里的平均颜值,要不然带他出去,别人还会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合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小帅帅就要上幼儿园了。   杨晓卉看着傻乐的儿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不要觉得孩子小,什么都不懂,他们也是有审美,喜欢和长相漂亮的孩子一起玩。   她家这个丑儿子说不定就要被排挤了,想着想着,眼泪都快下来。都怨诸葛茂家基因不好,所以孩子长相绝对是随了他家。   背了黑锅的诸葛茂当天晚上,被妻子一脚踹下床,委委屈屈地睡在了地上,他知道一定又是为了儿子的相貌。   早几年,他们就孩子的长相展开了广泛的讨论,各自拿证据,举例子。   杨晓卉说杨家都是一副好相貌,确实是,从乡下的杨大伯一家,杨老太,再到杨一山葛红花,杨建设四个兄弟姐妹,没一个长地差。   诸葛茂的父亲长相略差一些,于是这个黑锅他就一直背着。他从文化局下海后,卯着劲挣钱,就怕以后孩子长大想不开,作为爸爸要给他最强有力的支持。   其实他不缺钱,早逝的母亲家是被打倒的大资本家,在海外有一丰厚的存款,母亲家子嗣不丰,到母亲这辈就只有她一个,她也只生了诸葛茂一个孩子,所以庞大的遗产都由他继承。   基于对孩子的愧疚补偿心理,儿子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也是当爸爸的人,怎么好意思挥霍母亲给他留的财产,为了丑儿子,他要努力挣钱。   儿子上幼儿园了,回来后,杨晓卉仔细观察了下,没发现什么被人孤立,欺负的蛛丝马迹。   有一次,她下班地早,就去接孩子,正好看到孩子们在室外玩耍,远远地看到小帅帅身边围了好多小男孩,小女孩。走进一看,她儿子给小伙伴们分巧克力呢。   孩子们笑嘻嘻地吃着巧克力,跟他更加亲近了。   难怪家里糖果没吃两天就没了,原来是他拿过来分给小朋友了。   小帅帅凭着自身的人格魅力(大方)和糖衣炮弹,拥有了一大批追随他的小朋友。   杨晓卉还以为这孩子以后就这样了,她想着外在不行,内在凑。所以一有空闲的时候,或者工作出行,她就带着孩子满世界的溜达。   孩子想学什么就学,骑马,射箭,游泳,钢琴,绘画等等,小帅帅都学过。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初二那年,帅帅突然窜个长高不说,样子也长开了,变得非常帅,棱角分明,非常招女孩子喜欢,她经常看到几个小女孩偷偷摸摸地跟着他身后。   这个时候,她终于能放下心了,这孩子估计不用整容了,她之前还偷偷找整容医院的信息,以防万一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