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的小伙伴们都有病》 楔子 一段感人肺腑的采访 “年龄。” 【十八。】 “性别。” 【女。】 “名字。” 【姜南南。】 “身份呢?” 【不周山……厨娘。】 “哦?” 【绣娘……】 “……” 【……偶尔也当当木匠。】 “……” 【……还有负责带孩子。】 “……其他的还有吗?” 【……】 “嗯?” 【其实真实身份是越国公主,现在隐瞒身份当不周山卧底。】 “耶?目的呢?” 【打入不周山内部瓦解不法组织!】 “……不法组织?” 【父皇说了,越国以后都是我的,不周山在越国境内,山上的能人异士奇珍异宝自然也是属于我的,我要收服他们让他们为我建设越国美好将来贡献一份力!】 “哇,真是远大的目标,那现在进展如何?” 【……我还在为建设不周山美好未来贡献一份力。】 “……那你觉得阻碍你瓦解不法组织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真的要说吗?】 “当然。” 【(咬牙切齿)赵!清!玄!】 第一章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一群神经病 天刚蒙蒙亮,不周山山顶那处隐藏于茂密森林之中的大宅子就热闹了起来。 “哗。” 一盆冰冷的山泉水倾盆而下,把姜南南从吃鸡腿的美梦中泼醒。 “姜南南,该起来做早饭了!” 声音刚落,那剑眉星目的黑衣少年转身就走,还不忘伸脚踹了一下那摇摇欲坠的房门。 “啪叽——”一声,房门卒,享年三天零六个时辰。 姜南南面无表情地想,又该换房门了,下次一定要申请换扇铁门! 姜南南起身慢吞吞地往后院走去,还未踏进厨房,一道红色的身影就从天而降拦在她面前,铺天盖地而来的是一堆带着浓郁脂粉味的衣服。 那人长得很美,明眸皓齿肤若凝脂,鲜红的衣裙衬得他五官愈发的明艳动人,他摇曳着柔软的腰肢,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脸颊旁的碎发。 没错,是“他”。 “小南南,衣裳快点洗好哦,人家明日要穿啦~” 姜南南好不容易才把那堆衣服扒拉开,露出脑袋深呼吸一口气,那人就已经消失不见。她呆滞的眼神转向离厨房大门十步开外的井边,默默把那堆衣裳塞进井边的大盆。 她想了想,偷偷四处扫了几眼,抬脚踹了下那大盆,结果换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哀嚎。 “嗷!” 痛痛痛,痛死我了! 不远处的屋顶上,悠闲地斜躺着的白衣少年慢吞吞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听到那声哀嚎,嘴角微微勾起,嗤笑了一声。 “真蠢。” 再蠢也要做早饭。 姜南南跛着一只脚,认命地走进厨房,奋战了半个时辰后,刚掀开那热腾腾的蒸笼,厨房里就不声不响地走进来第二个人。 那人是一个看样子只不过六七岁的孩童,或许是吃得太好看起来圆润得有些过分,五官倒是有几分喜庆可爱,但脸上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再加上那黑漆漆直勾勾盯着人的大眼睛,咳,确实有几分渗人,像神话传说中的鬼童子。 鬼童子扯了扯姜南南的袖子。 姜南南低头:“……” 鬼童子抬头:“……” 大眼瞪小眼。 一番较量后,姜南南认输,率先移开视线,夹起一个香喷喷好吃看得见的大馒头放进鬼童子左手拿着的大海碗里。 鬼童子大眼睛眨了一下,又拉了拉姜南南的袖子。 姜南南再夹一个给他。 鬼童子继续拉袖子。 姜南南继续夹馒头。 直到那比鬼童子脸都要大上一圈的大海碗满得都冒出尖来,他才垂下黑眸,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却在刚踏出大门时遭遇拦路虎。 “呀,小无敌,你又大清早跑来找你姜姐姐开小灶,还吃这么多,当心吃胖了我把你宰了卖人肉包子哦。” 满脸皱纹的鹤发老人笑眯眯道,一脸的为老不尊。 鬼童子不理他,继续走,鹤发老人屁颠颠地跟上。 姜南南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人肉包子吃过吗?用你这么嫩的孩子做的最好吃啦。” “……” “叫我一声爷爷,改天爷爷带你去吃哦,很好吃哒!” “……” “哎呀呀,不要学你姜姐姐当哑巴嘛。” “……” “呜呜呜,小无敌你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老头,闭嘴!” “……哦。” 姜南南低头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 古人常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美好?美好个鬼啦! 江湖流传,不周山是个神秘而美好的地方。 山上风景优美,万灵和谐共处,乃修仙问道的绝妙之处。 不周山的山主是个世外高人,精通奇门遁甲五行之术,德高望重颇受人们的爱戴。山主还收了几个徒弟,个顶个的英雄少年风姿卓越,假以时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多少英雄豪杰名门子弟闻名而来,皆败于不周山的阵法之下,不得其路而入,只得遗憾而去。 不周山啊,那上面住着都是绝妙的人儿啊,听说还藏有不少孤本秘籍金银财宝呢。 倘若这话让姜南南听见,她必会呸一声,满腔愤慨道:“屁个妙人儿,不周山上住的都是一群神经病!老老小小都是神经病!” 整天伺候着这群神经病,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当年,她还是一个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只不过在这不周山上待了半年,就被那一堆堆生活琐事硬生生地逼成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哑巴了! 好累,再也不想开口讲话了。 早饭过后,姜南南决定享受一次身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骄纵权利,她把碗一推,决定罢工。 饭桌上的其余人撇了撇嘴,对于姜南南这种行为司空见惯,利落地抹了抹嘴,挨个走出大厅各干各的事情去了,唯独一身白衣的赵清玄留了下来,例行督促姜南南干活之事。 “姜南南,洗碗。” 我很累,不要跟我讲话! 姜南南冷哼了一声,很有骨气地撇过头。 “别逼我说第三遍,去洗碗。” 洗洗洗,洗你妹! 姜南南照旧不吭声,脖子撇得都快断了。 赵清玄挑了挑眉,双手抱胸道:“胆子肥了?” 姜南南睫毛颤了颤,滴溜溜转着眼珠子,似是在琢磨眼前的赵清玄还有几分耐心。 事实证明,赵清玄每每面对姜南南总是容易耐心告罄,他站起身来,探过姜南南用百年大树亲手做成的饭桌,凑近姜南南,左手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便留下几个刺眼的小坑。 “嗯?” 嗯个屁啦! 姜南南简直快要哭了。 桌子! 她亲手做的桌子!花了她整整七天七夜,敲坏了还不是要她重做!不周山上这一群大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害得她好好一个姑娘,不过半年功夫,厨艺女红外加木工技能都点到了满级! 姜南南盛怒之下,从怀中掏出木炭笔和一本黑皮小簿子,刷刷刷就是几笔,伸手将那小簿子几乎戳到赵清玄眼前。 ——早晨我房门被顾长临踢坏了,怎么,你现在也要敲坏饭桌吗?!敲坏了你管修吗!你们这群光吃不干活的米虫! 只会吃不干活的赵米虫当然不管修。 他站直身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表情无比的欠揍:“不愿意干活你可以走。” 姜南南:“……” 赵清玄继续补刀:“当然也不知道是谁上赶着贴过来,死活赖在这里不肯走。” 姜南南才冒出头的嚣张气焰顿时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是我…… “给某人下药毒哑了都不肯走,哼,还真是有骨气呢。”赵清玄阴测测道。 姜哑巴缩回了脑袋。 赵清玄还不满意,阴阳怪气地又敲了敲桌子:“哟,你怎么不说话了?” 姜南南:“……” 赵清玄:“不好意思,我忘记你也是哑巴了呢。” 姜南南:“……” 赵大爷,我错了,我去洗碗。 姜南南灰溜溜地收拾好碗盘,转身就要走,刚踏出一步又被身后赵清玄叫住。 “收拾一下,待会儿跟我下山。”赵清玄顿了顿,又冷哼一声,“咱们这群米虫不会干活,待会儿还得劳烦能者多劳的姜厨娘采购柴米油盐呢。” 姜南南忙点头哈腰,心里却是在腹诽。 赵大爷,你的名字叫赵小心眼儿。 这边赵清玄将姜南南收拾得口服心不服,那厢几位米虫大爷正凑在一起举行每日的会谈。 一山之主薛老头率先开口:“清玄收拾小姜的本事是越发的驾轻就熟了。” 其余几人点头附议。 薛老头:“也不知小姜这个奸细在咱不周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愁眉苦脸,“难得来这么一个合我心意的厨娘呢。” 红衣徐弦看着自己的大红指甲,加了一句:“她的女红手艺也不错呢。” 顾长临沉默了会,粗着嗓子开口:“木工马马虎虎吧。” 孟无敌没说话,只是掏出怀中藏着的馒头啃了一口,用切身行动表达了他的意思。 薛老头总结:“所以我还是希望她能撑得更久一些的。哎,你们说她知道她奸细的身份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了吗?老头子我可是还对当初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给自己编造出那么一段爹不疼娘不爱的悲惨身世,死活哭着要留下来那一幕印象深刻呢。” 徐弦不答反道:“嘻嘻,她是我见过的最笨的奸细。”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也是最多话的奸细。” 薛老头笑得颇为开怀:“再多话还不是被清玄一颗毒药解决了?要不是老头子我算出她对清玄的病还有几分帮助,我也不会……” 薛老头含含糊糊地说了一段话。 会谈进行到这一步,按照往常来说应该结束了,可是众人没有离去,半响,大马金刀坐在姜南南花了一天工夫做成的红木椅上的顾长临又开口了:“这次下山她肯定会想方设法传递消息。” 众人静默。 始终一声不吭的孟无敌幽幽开口:“她一定会被赵大哥收拾得很惨。” 不周山孟无敌,随身附送乌鸦嘴技能,不开口则已,一开口…… 姜南南,为你点蜡。 第二章 从前有座山,山里的人都是神经病 姜南南并不知道孟无敌已经为她下山的悲惨结局下了断言,此刻她正欢欢喜喜准备下山。 山上物资不多,每逢一个月赵清玄都会下山采购物资,只不过每次都是他孤身前往,这还是第一次带着姜南南一起去。 姜南南有些小欢喜。 尽管赵清玄防她跟防贼似得,生怕她知道了下山的路,特意将她的眼睛蒙得紧紧的,不过她不在意。 嘿嘿,在山上待了大半年,终于可以下山放风啦! 乐极最是容易生悲,姜南南跟小狗似得被赵清玄用根绳子牵着,还没走出几步,她——崴脚了。 山路陡峭,这一崴,她险些葬身山崖。 赵清玄眼明手快一把捞住她,神色有些不快:“你除了会吃饭还能干点什么!走路都不会好好走!” 哦不好意思,她能干得多的呢,会缝衣服会煮饭,还会手工制作大饭桌哦。 当然,这话断然是不能让赵清玄知道,姜南南只能摆出一副“我连路都不会走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的姿态。或许是赵清玄觉得自己跟一个蒙住眼睛的哑巴吵架没有一分乐趣,也闭上了嘴,拉着姜南南又走了几步。 姜南南直接一崴脚坐在了地上。 姜南南连忙抱住脑袋。 不好意思,我又拖组织后腿! 赵清玄:“……” 姜南南听见耳边一声长叹,顷刻之间,她只觉得身体悬空,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伸出双手就近抓住了某个东西。 赵清玄:“……松手。” 姜南南反应没那么快,还伸手摸了摸,只觉得随着赵清玄说话,有什么硬硬的东西上下滚动了下,在掌心划过。 唔……那到底是什么呢? 赵清玄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你想掐死我吗!” 哦……原来是赵清玄的脖子啊。 姜南南利落地收回手,末了,还偷偷摸摸的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掌心。 注意到姜南南小动作的赵清玄脸更黑了。 赵清玄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探头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怎么办,他真得好想把她扔下去。 但是薛老头交代过…… 赵清玄犹豫了几瞬,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末了,终究还是放弃脑中弄死姜南南的打算,转而将她偷偷摸摸丢下来的做了特殊标记的石子给一脚踹下了悬崖,继续往前走去。 此时的姜南南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 不周山地处越国境内,山脚就是边疆小镇,虽地处偏僻,但是每逢赶集还是十分的热闹。 姜南南运气很好,今儿刚巧碰上了赶集。 只容两辆四轮马车并肩通过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子,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来赶集的人太多,赵清玄明显不喜这般热闹,皱了皱眉脸色阴沉,他回头找姜南南,刚好看见姜南南被路边的小摊所吸引,正弯着腰东摸摸西碰碰。 “快点走,磨磨蹭蹭的!” 赵清玄直接一把攥住姜南南的手腕,强势地拉着她往大街的尽头走。 姜南南吸了吸鼻子,偷偷冲赵清玄做了个鬼脸,方才在不周山上脚崴的并不是很厉害,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以赵清玄步伐虽大,她勉强也能跟得上。 大街那头,是零星坐落在路边两侧的商铺,相比较这边的集市而言,稍稍冷清了些。姜南南一侧头,刚巧瞄见有间布料铺子擦肩而过。她连忙拍了拍赵清玄的手臂,示意他停下来。 赵清玄脸色不善地回过头:“你又要做什么。” 姜南南指了指左后方几步开外的布料铺子。 临下山前徐弦交代过,想添几件新衣裳,特地嘱咐姜南南下山给他带几匹新上的布料。 赵清玄有些不耐烦:“有话就说,指指点点的谁知道你什么意思。” 姜南南:“……” 姜南南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偷偷翻了个白眼。 哟,看来赵大爷今儿个下山心情很不好啊,往日里在不周山上虽然对她也没个好脸色,可也没像现在这般不耐烦。 赵清玄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抓了抓头发很是暴躁,凶巴巴道:“想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姜南南点了点头。 赵清玄:“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姜南南:“……” 赵清玄:“你自己难道就不会动脑子想答案吗?” 姜南南:“……” 不好意思,像我这么正常的人无法从神经病的角度思考问题。 赵大爷,你心情不好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 姜南南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了心中那翻涌不息的暴虐感,每逢来到人多的地方,他都特别暴躁,暴躁的想要杀人,偏偏薛老头每次都指定他下山采购物品。 赵清玄抬眼看向姜南南,心中那股暴虐感又开始作乱,他连忙闭眼深呼吸。 不行了,一看到姜南南那蠢货的脸,他就更暴躁了! 姜南南只觉得眼前的赵清玄怪怪的,她也没多想,就拉着赵清玄往那布料铺子走去。 布料铺子生意还不错,姜南南走进去正好听见几个挑选布匹的顾客在和老板聊天,她耳尖地听到“王宫”二字,瞬间打起精神。 “您眼光可真好,这布料可是王宫里那几位皇妃公主最爱穿的。” “哦?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听说这越王最宠爱的大公主,平日里穿的衣服用料就是这匹云锦呢。” “大公主?我听说越王膝下无子,就三位公主,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早已出嫁,就剩下三公主,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呢。” “嗐,你是不知道,我有位表亲在王宫当差,越王打算把三公主嫁给楚国王上和亲呢。” “楚国王上?这,不是听说都七老八十了吗?” “不受宠的公主嘛……”老板越说越起劲,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许是想到这等秘闻不好当众喧哗,便拉着那人偷偷嚼耳根子。 姜南南身形一晃,面色苍白,手中挑选着的鲜红布匹也掉了下去,她转过身不经意间碰到赵清玄。赵清玄还在努力压制心中那股暴虐,乍一见姜南南苍白的脸,愣了下。 “你怎么了?” 姜南南没回应,不远处那热闹的集市却产生暴乱,有匹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挣脱了马夫的束缚闯进了人群之中,纷乱的脚步声,孩子的哭闹声,以及摊子掀翻在地弄出的嘈杂声,清晰地传入赵清玄的耳里。 几乎是顷刻之间,赵清玄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吧唧”一声断了。 姜南南早就知道不周山上那群人没一个是正常人。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赵清玄的“不正常”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赵清玄——发疯了。 摆列整齐的布料铺子被他捣得面目全非,老板口中越国大公主最爱的云锦被他一脚踩在地上,脏兮兮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甚至那及腰高的柜台都被赵清玄推翻在地。 铺子老板欲哭无泪,如丧考批地看着赵清玄,却不敢上前问他讨要损失,只能紧紧地攥着姜南南。 柿子要捡软的捏。 姜南南就是那只软柿子。 姜南南张大嘴巴,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赵清玄回头,刚巧对上姜南南的眼。 他的眸子很黑,黑得却有些渗人,像是酝酿着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姜南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此时那匹引起集市动乱的发了狂的马无人能够控制,它长嘶一声,高高抬起马蹄,就往姜南南的方向狂奔而来。 赵清玄捣毁了布料铺子,大马金刀跨门而出,刚巧与那匹马狭路相逢。 眼看赵清玄就要丧命于马蹄之下,围观的群众都为他紧紧地捏了一把汗,这时赵清玄左手一伸,竟以一己之力,一把勒住马头上的缰绳,使出一招背肩摔,竟把那匹受了惊的马按到在地。 “英雄!”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引起了群众的热情,大家纷纷喝彩,拼了命地鼓起掌来。 在这个时代,身怀绝技的英雄总是备受追捧的。 哪怕那个英雄发了狂。 赵清玄冷着脸,又一脚踢翻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摊子。 赵清玄怒喝:“统统闭嘴!” 围观群众:“……” 姜南南:“……” 英雄,你的脾气为何这么大…… 围观群众集体静默了那么几秒,随后在人群中有几个身影悄悄接近了赵清玄,姜南南余光一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从那边瞥见了一抹亮光。 属于冷兵器的光。 姜南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下一秒成为了现实。 也不知是谁率先行动,一短小精悍的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挥着袖中剑就往赵清玄刺去,而这时赵清玄正忙着踢翻另外一个摊子,背对着行刺的人。 赵英雄,别踢摊子了,有人要杀你啊! 姜南南紧张地瞪大了双眼,眼见那匕首就要刺中赵清玄的后心,他却一无所知,她跺了跺脚,甩开喉咙大吼了一声:“赵清玄,小心!” 话音刚落,那边的赵清玄就利索地回头,犀利的目光落在那矮小刺客的身上,矮小刺客顿时觉得那目光像刀片一样刮着他的肉,他一哆嗦,就错过了最好的刺杀时机。赵清玄一弯腰,伸脚一踹,便将那刺客踹出了十步开外。 “噗——” 刺客一号扑街。 但是刺客是一种有纪律有安排的团体组织,须臾,人群中又蹦出了几个长相十分之路人甲的刺客,个个手中拿着凶器就扑向赵清玄。 此刻的姜南南的状况十分不好。 那一句话喊出,她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煞白,浑身冒着冷汗,只觉得有一千只虫子在啃咬自己的血肉。 好难受! 布铺老板一看姜南南这样,吓得立马甩开她的手,结结巴巴道:“我、我可没对你做什么!” 这世道,碰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姜南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着罪魁祸首。 天杀的赵清玄! 赵清玄正踹人踹的起劲,刺客来一个他踹一个,来一双他踹一双,心中的暴虐感随着这压倒性的欺凌反而有增无减。 姜南南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几乎将整个身体趴在之前被赵清玄踹倒的柜台上,她长吸了一口气,想借此压制住体内的疼痛,谁料,这口气吸入腹中,还未来得及吐出来,一把尖锐的匕首就抵住了姜南南的脖子。 “别动,小心你的小命。” 电光火石之间,姜南南想起之前赵清玄用犀利目光逼退来人的那一幕,她下意识地回头,用此生最凶狠的目光瞪向来人。 刺客大哥:“……” 刺客大哥手一抖,直接在姜南南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老实点,也不瞅瞅你什么模样,乱抛什么媚眼!” 姜南南:“……” 刺客大哥胁迫着姜南南,冲赵清玄大声道:“不想她出事的话,就束手就擒,乖乖跟我们走!” 许是刺客大哥的声音还有几分穿透力,赵清玄和那几个刺客都纷纷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刺客大哥得意地挺了挺胸。 赵清玄视线在姜南南身上一晃而过,姜南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赵清玄收回腿,抖了抖裤腿上的灰尘,那几个刺客见他如此,都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下一秒,赵清玄微微勾起唇角,轻启薄唇。 “呵。” 赵清玄快速伸腿,不客气地将仅剩的几个刺客尽数踹了出去,那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停滞。 刺客大哥:“……” 姜南南:“……” 大哥,别生气,手别抖,千万要!稳!住! 第三章 你为什么也有病? 托赵清玄的福,姜南南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身体内那波虫啃的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赵清玄说出那个要人命的“呵”字时,姜南南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从痛不欲生的苦楚中逃了出来。 但悬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匕首还没有放下。 很显然,处于狂暴状态的赵清玄并没有将刺客大哥的威胁放在眼里,他收拾完那波刺客,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个摊子拆下来的大木棒,一步步走近刺客大哥。 刺客大哥感觉到危险的逼近,许是意识到了手里的筹码对对面的少年并没有多大作用,他心一横,一咬牙就打算玉石俱焚。 拉个人垫背也是好的。 匕首离姜南南纤细的脖子又近了一分。 姜南南闭上了双眼。 “叮——” 一颗石子从左前方弹射而出,正中刺客大哥拿着匕首的右手,他手一哆嗦,那匕首应声落地。 “堂堂七尺男儿,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姜南南耳边响起,犹如天籁。 姜南南猛地睁开眼,手肘弯起用力往身后一拐,左脚将那匕首远远踢开。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姜南南连忙往前连大跨几步,岂料太过激动,脚步一乱,竟踉跄一下往前扑去,直直地扑向赵清玄的怀中。 姜南南:“……” 天要亡我! 完蛋了完蛋了,赵清玄会不会也一脚将她踹出去! 可喜可贺,姜南南与赵清玄斗智斗勇大半年,终于成功地看透了一次他的心思。 赵清玄的确实有这打算,也将这打算付诸了行动,只不过他刚抬起脚跟,浑身的力气却骤然被抽了个干干净净,他双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者相撞胖者上。 沦落成人肉垫子的姜南南双眼无神看向天空。 “姑娘,你没事儿吧?” 方才出手相救的青衣公子翻身下马,担忧地看向被赵清玄压在身下的姜南南。而那个胁迫姜南南的刺客大哥,早就趁着机会逃之夭夭了。 我没事…… 我只是有点想哭…… 青衣公子是个好人,将赵清玄扶了起来,皱着眉头道:“他晕过去了,不如我先帮你们找间客栈安置下来吧。” 姜南南眼泪汪汪,点头如捣蒜。 遇见正常人的感觉真好! 青衣公子不仅是个好人,还是大土豪。 他一挥手,就在这边疆小镇上最好的客栈里定下了三间上房。 青衣公子的原话是这样子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既然我们有缘相逢,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青衣公子很豪爽,姜南南更豪爽,她踮起脚尖豪气万丈地拍了拍青衣公子的肩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大恩不言谢。 赵清玄还在昏迷不醒,虽然姜南南很想将他扔在外面不管他,但她看了看赵清玄面无人色的那张脸,犹豫了一瞬,还是认命地在小二的帮助下,将他安置在最靠里面的上房。 姜南南对自己说,要不是还要让赵清玄带她回不周山,她才不会管他呢。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赵清玄搬上床,姜南南喘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却听见赵清玄似是说了一句梦话。 “姜南南,不许出声,闭嘴。” 姜南南:“……” “叽叽喳喳的,烦死人了!” 姜南南脸黑了。 她开始认真琢磨,要不要趁这个好机会弄死他。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救了赵清玄一命。 “姑娘,楼下那位方才与你同来的青衣公子问你要不要下去一起用食。” 送到嘴边的白食,姜南南向来是不会拒绝的。 姜南南扔下昏迷中的赵清玄吃饱喝足,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对面掏钱的青衣公子到底姓甚名谁,她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簿子,刷刷就是几笔。 ——我叫姜南南,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青衣公子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在下徐兆光。”他顿了顿,眉头一皱,似是十分不解,“方才混乱之中,我曾听见姜姑娘你出口提醒那位赵公子要小心,想来你也不是嗓子有缺陷,怎么现如今……” 徐兆光狐疑地看了姜南南一眼。 姜南南干笑一声,埋头奋笔疾书。 ——这事说来话长,我就不长话短说了,你就当我是个哑巴好了。 徐兆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那数十个龙飞凤舞的字,沉默了许久,还是挤出一个笑,很善解人意道:“既然姜姑娘有难言之隐不想说,在下也就不多过问了。” 姜南南对徐兆光的善解人意很是满意,恰在这时小二上前添茶,徐兆光开口向小二打听消息:“这位小哥,我想问下不周山往哪里走。” 埋头正大口大口地吃饭后糕点的姜南南动作一滞。 小二笑嘻嘻道:“不远啦,出了镇门往东走两个时辰就能看见了。这位公子,你往不周山走也是想向那薛山主拜师学艺吗?” 边陲小镇坐落在不周山山脚,每年打各个地方来想上不周山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二也被问出了经验,添完茶还很好心地劝说道:“这不周山呐,可不好上,公子你可得好好考虑。” 姜南南偷偷点头。 徐兆光似是面有忧色:“我来这不周山并不是想拜师学艺,而是想找一个人。” “找人?” 徐兆光显然不想多说,塞给小二一块碎银子:“还麻烦小哥替在下多准备点干粮。” 小二欢欢喜喜地接了,响亮地应了一声便喜滋滋去忙活了。 姜南南又抬头偷偷打量着徐兆光,却刚好对上徐兆光投过来的目光,她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眼几乎完成月牙,只不过嘴角还沾着糕点碎末,看起来有些好笑。 徐兆光扑哧笑出声,指了指姜南南的嘴角。 姜南南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胡乱擦了下,又低头磨磨蹭蹭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好半晌,徐兆光面前又推过来一张纸——你来不周山找谁啊? 徐兆光没吭声。 姜南南又忙写道——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徐兆光沉默了一会,苦笑一声:“也没有什么不想说的,在下实话实说吧,小的时候家里长辈替我订了一门亲,可是谁料我未婚妻前几日说是要去不周山拜师学艺,离家出走逃婚了,在下这番前来就是想找回她的。” 姜南南同情地望了他一眼。 徐兆光又道:“姜姑娘可是本地人?” 勉强算是吧,姜南南点了点头。 “那,你可曾见过一个爱穿红衣的女子?她个头跟我差不多高。”徐兆光努力回想了下,比划道,“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唔,下巴那还有一颗痣,很明显的。” 姜南南:“……” 听起来好像在哪见过…… “你可曾见过?” 姜南南低头沉思了半天,才郑重地摇了摇头。 长这样的男子她倒是见过,不过可惜了,徐兆光他要找的是个女子。 徐兆光又叹了口气,似乎是因为未婚妻离家出走很是忧愁,起身冲姜南南拱了拱手:“天色不早了,在下就先上楼休息了。” 赵清玄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的功夫,足够徐兆光往不周山走了一遭,铩羽而归,垂头丧气地回了客栈。 三天的功夫,也足够姜南南在这镇子上采购了所有她需要的东西,甚至她还打听了点越国王宫那边的消息。 据说,越王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是撑不久了。 姜南南还在想,如果赵清玄再不醒过来吃点东西,估计就要死在越王前头了。她不是没想过给昏迷中的赵清玄喂点吃的,可是他嘴巴紧的很,姜南南把他嘴巴掰肿了都没能喂进哪怕一点粥。 今天用完晚饭,姜南南例行公事往赵清玄房间走了一遭,坐在床边的矮榻上,撑着下巴盯着赵清玄看。 赵清玄啊,你再不醒过来山上那群米虫就要饿死啦。 看了一会儿姜南南突然有些渴,正想去倒点茶水,不料起身的那一刻,手腕被一股力量拉扯住,一阵天翻地覆,她就被压倒在床上,而那先前躺在床上的人,此刻正捉着她的手腕,将她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姜南南一声尖叫在看到赵清玄那双眼的那一刻,悄无声息地咽了回去。她眸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欣喜。 “姜南南?”赵清玄皱着眉,话一说出口又“嘶”了一声,“我嘴巴怎么了?” 看着赵清玄那张香肠嘴,姜南南努力憋着笑。 赵清玄意味不明地看了姜南南一眼,翻身下床,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是哪里?” 姜南南斟酌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纸笔,写了一会儿递给赵清玄。 ——这里是小镇上的客栈,三天前,你被路过的马儿踹中了脑袋,昏迷到现在。 赵清玄:“……” 赵清玄眯了眯眼,阴恻恻道:“姜南南,你活腻了是不是?” 姜南南缩回脑袋不吭声。 赵清玄又没有真的被马蹄踹中脑袋,他只不过花了一会儿工夫,就记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脸色突然一白。 他想起来了,他犯病了。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赵清玄神色一变,又斜眼瞥向姜南南:“你开口说话了?” 姜南南脸色一僵,忙不迭地写道——没有,你记错了! 赵清玄挑眉:“也对,我还以为你忘了一开口就要受千虫啃咬的苦呢。” 姜南南当然没忘,事实上,她刚亲身体验过! 赵清玄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饿了。” “……” “我要吃面。” “……” “现拉现煮,少加辣多加醋,不要青菜多加肉。” “……” “还有,待会送面来的时候动作轻点,还有,不要摆出这幅死鱼脸。” “……” “我一看到就想起第一次见面,你聒噪的样子,一想起我就烦,就恨不得再给你喂颗毒药。” “……” 姜南南默默遮住脸倒退着走出赵清玄的房间,临出门故意很用力地关上房门。 她决定了,她才不要告诉他隔壁那个姓徐的少年郎丢了一个和徐弦很像的未婚妻。 姜南南走得太快,以至于没有瞧见身后赵清玄步履踉跄了一下,跌回了松软的床铺。赵清玄左手按住右手的脉搏,许久才颓败地松开手。 事情,似乎麻烦了。 还有那天,刺杀他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照理说他昏迷了三天,那伙人不可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为何现在他还能安稳地躺在这。 赵清玄眉头紧皱,饶是他再聪明,此刻脑中一片混乱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清玄长叹了一口气,余光落在凌乱的床铺上,枕头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经过方才一番动作,露出来一个角。 他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拨开枕头两根指头夹起那玩意儿——那是一个绣得乱七八糟看上去还有些年岁的护身符。 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 赵清玄盯着看了许久,才面无表情地将那破破烂烂的护身符揣进了自己怀中。 哼,那个蠢货。 赵清玄余光瞥见,窗外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第四章 谁还没有个起床气啊 姜南南心情很好。 好到端着赵清玄点名要的面条往他房间走去,刚好遇见推门而出的徐兆光,徐兆光都觉察出了她的好心情。 徐兆光微微一笑:“姜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 姜南南笑眯了眼,冲徐兆光点了点头。 徐兆光又道:“莫不是你那位赵公子醒过来了,你才这番高兴?” 赵清玄的确是醒过来,不过…… 她才不是因为这个才高兴的呢!哼……她只不过……只不过是因为赵清玄醒了,就可以带着她回不周山了! 对,就是这样! 思及此,姜南南收起笑脸,冲徐兆光点了点手中的托盘,又点了点赵清玄的房间。徐兆光了然地错开身,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还很体贴地要替她推开房门。 “吱呀——” 房门从里面被拉开,赵清玄阴沉着一张脸看着站在自己门口的徐兆光和姜南南。 “姜南南,你慢死了。” 嗷嗷嗷,赵大爷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呀! 姜南南立马如临大敌,讨好地冲赵清玄笑,还将手中的托盘又举高了一些,凑到他面前。 赵大爷你看,你最爱吃的小笼包,还有你要的少辣多醋的面条,我亲手做的哟! 赵清玄的脸色稍缓,视线移到徐兆光身上,好看的眉毛微微挑高:“你又是谁?” 赵清玄的语气并不好,而且还有些恶劣,不过想来徐兆光一向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气度实在是好得很,面对赵清玄如此态度他竟然都能客气一笑,朗声道:“在下徐兆光。” 赵清玄哦了一声,一把将姜南南拉进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险些被门拍上脸的徐兆光:“……” 房间内,赵清玄横眉竖眼,开始逼问姜南南:“他是谁!” 姜南南眨巴眨巴眼,掏出纸笔写道——徐兆光呀。 赵清玄眼神像刀子似得落在姜南南身上,姜南南一颤,又加了几笔。 ——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前有人刺杀你的时候牵连到了我,是他救得我! 哼,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都能路过不平拔刀相助,哪像某些人,见死不救! 当然,这句话姜南南也就只能在心里自己酸溜溜地想,断然是不敢写出来的。 赵清玄瞥了她一眼,状似漫不经心道:“他武功很高?” 姜南南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么远的距离,就能靠一块小石子打落别人手中的匕首,应该武功是蛮高的吧。 “比我还高?” 姜南南沉默了。 毕竟她只见过赵清玄踹人的英姿,一时之间还真无法比较…… 很显然,姜南南的沉默激怒了赵清玄,他也不说话,只是冷哼一声,手指在客栈的黑木雕花小茶几上轻轻敲了几下,就留下几个半寸的指甲大小的深坑。 姜南南:“……” 客栈的桌子不是姜南南做的,看到这一幕她没有心疼只有害怕,她一哆嗦,连忙奋笔疾书——你武功比较高! 赵清玄显然还不满意,他暴躁地绕着屋子来回走了一圈,又开口说:“以后你离他远一点。” 姜南南眨眨眼,脸上的表情明显在问为什么。 赵清玄不耐烦道:“不周山上那么多秘密,你这么蠢,万一被人家套了话去怎么办?你负责吗!” 姜南南也板着脸。 不周山上能有什么秘密? 难道要她告诉徐兆光,不周山上全是一群神经病吗?山主为老不尊,大徒弟下手没轻没重经常踹坏她房门,二徒弟是个爱穿女装的娘娘腔,四徒弟胃大无穷是个面瘫脸。 哦,还有,三徒弟性情暴躁反复无常,简直是神经病中的战斗机。 姜南南看着面前的战斗机,又写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回不周山? 赵清玄沉默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道:“我自有安排。” 他不能告诉姜南南,不周山,短期内他们是无法回去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有些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得见赵清玄吃东西的声音,以及——姜南南咽口水的声音。 “没吃早饭?”赵清玄不动声色瞥向姜南南。 姜南南点头。 从方才到现在,她就只忙着给赵清玄准备晚饭,到现在只喝了几口水呢。 赵清玄哦了一声,拿起早饭挪了个位置,找了个距离姜南南最远的床边位置坐了下来,继续吃早饭大业。 赵清玄还很好心地开口解释道:“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烦。” 姜南南:“……” 赵清玄喜静是不周山公认的事情,所以她死皮赖脸要留在不周山上时,他才会给自己喂下那颗毒药。 赵清玄当时还很理直气壮道:“谁让你那么多话?” 他一直嫌弃姜南南烦,哪怕后来姜南南不再开口说话当哑巴,赵清玄也对她没个好脸色。 所以说,第一印象很重要。 姜南南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难过。 可是,她还是好想哭怎么办? 这时,赵清玄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姜南南扔去,姜南南手一抖,没接住,那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掉落在她的脚边。 赵清玄:“……呵。” 姜南南:“……” 赵大爷,再扔一次,这次我绝对能接住! 姜南南到了还是没能吃上包子。 原因无他,一大波刺客正在来袭。 领头的刺客很眼熟,正是当日那条漏网之鱼,此刻他身后跟着数十个精壮的黑衣人,态度十分的嚣张:“哼,前几次那姓徐的多管闲事,今天你们可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前几次? 哪来的前几次,不就四天前的那一次吗? 姜南南满心的疑惑,下意识地看向领头的刺客大哥,刺客大哥虎躯一震,怒吼道:“看什么看,还敢对小爷我抛媚眼?!” 姜南南也虎躯一震。 大哥,你什么眼神啊。 说实在的,即便对方人多势众,姜南南也没有害怕,毕竟四天前赵清玄以一敌十,踹人的勇猛之态已经深入她心。她挑衅地冲刺客大哥翻了个白眼,脚下一动,却是偷偷地躲到了赵清玄身后。 姜南南没注意到,赵清玄脸色有些难看。 他左手微微一动,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药丸,在那波刺客走近他时,用力往地上一掷。 “走!” 赵清玄干净利落地下了命令,转身攥着姜南南的手腕就跳窗而逃。 姜南南愣了,诶!大哥,你不是很会踹人的吗! 好在赵清玄的房间在二楼的拐角处,窗户正对着一个草垛,两人跳下来竟也没受什么伤,赵清玄来不及和姜南南多解释,拉着她就往前跑去。 “追!” 赵清玄扔下的烟雾弹只迷惑了那伙刺客一小会儿,领头的刺客大哥恼羞成怒,踹翻了桌子就匆匆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吃饱喝足的徐兆光施施然走了过来,走到赵清玄房间前,这才露出一副着急的表情,快步迈进房间:“姜姑娘,你们没事——” 迎接徐兆光的是空无一人的客房。 徐兆光沉下了脸。 怎么回事?他明明算准了时间,以他那日在闹市上看到的赵清玄的功夫,这个时间点,他们最多刚刚上手过招啊! 这三日那伙人三番两次来找赵清玄麻烦,徐兆光出于自己的小算盘,出手阻拦了一二,今日若不是赵清玄那番羞辱他,他也不会想给赵清玄一点教训,故意没有出手,任由那伙人闯了进来。 本来他还想借此机会,来一出英雄救英雄,惺惺相惜呢! 咳咳,徐兆光千算万算,却棋差一招。他大概没有想到,赵清玄会不战而逃吧…… 摔,怎么可以不按常理出牌! 徐兆光怒气冲冲转身,刚好转角的楼道里迎面走来一身材过于高大的红衣女子。 这边徐兆光气急败坏,那边赵清玄深夜逃亡。 姜南南跑得都快断气了,满嘴都是因为剧烈运动带来的血腥味儿。而赵清玄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刚昏迷了三天,身体状况还未调节过来,此时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你们逃不了了,还不快给小爷我站住!” 身后那伙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赵清玄却猛地停了下来,前面是断崖,没路了。 刺客大哥率人跟了上来,很明显发现了赵清玄他们的窘境,嚣张大笑:“让你们逃!” 姜南南紧紧地攥着赵清玄的衣袖,眼神里只透露出一个信息——怎么办? 赵清玄没有犹豫,甚至也没有跟姜南南通气,直接一手搂过姜南南的腰,双双就往悬崖跳了下去。 悬崖边上一伙人傻眼了。 半晌,一个声音响起:“老大,怎么办?” 刺客大哥咬牙切齿:“能怎么办!找路下去!” “是!” 刺客大哥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明明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竟然想都不想就跳崖了! 竟!然!跳!崖!了! 难道不应该负隅顽抗一会儿再跳吗! 他咬了咬牙,不死心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想借着那幽暗的月光看清楚悬崖下面的情况,不料断崖边上的路并不结实,他脚下一滑,竟也身体一歪,掉了下去。 群龙无首的小喽啰:“……” 依旧还是之前那个声音:“老二,怎么办?” “……天这么黑,我们明日再找路下去好了。” 话一说出口,大家都纷纷附和。 毕竟,前车之鉴刚刚才掉下去呢。 第五章 咦嘻嘻嘻,人家遇上人牙子了呢 “这小姑娘和这小伙子都长得不错,不过另外这个……” “咦,你看,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哇,人皮面具!啧,这小子也长得不错啊。” “哈哈,这下咱们赚大发了,统统绑起来给王老婆子!” 姜南南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两个声音在说话,可等她想睁开眼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时,浑身上下却没了力气,又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对面半躺着同她一样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 一个人,眼熟得很,赵清玄。 另外一个,不认识。 姜南南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想起来自己被赵清玄拖着跳下了悬崖,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命大得很,这是被人救了吗? 可是为什么要绑住自己? 姜南南想不通,伸脚踹了踹赵清玄。 第一脚没踹着。 第二脚,马车的轮子许是压过一颗石头,马车颠簸了一下,这一脚踹歪了直接踹到赵清玄的脸上。 姜南南:“……” 赵清玄悠悠转醒,他醒的太快,姜南南还未来得及收回自己那只罪恶的脚。 赵清玄:“……” 姜南南干笑一声,马车又是一癫,她身体一歪,那只脚又踹中了另外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看上去年岁不大,约莫十四五岁,像是某个世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姜南南这一脚,直接把他也踹醒了。 姜南南这下动作十分利索地收回了脚,小公子脸上盯着脚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姜南南愣了愣,随即笑得十分灿烂,他开口喊:“娘!” 姜南南:“……” 小公子转头又看向赵清玄,犹豫了会儿,笑得更甜:“爹!” 赵清玄:“……” 姜南南觉得自己那只罪恶的脚可能很罪恶的把一个人给踹傻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人撩开脏兮兮的布料,粗声粗气道:“都醒了?正好,给我利索地爬下来!” 姜南南,女,十八岁,人生第一次遇到了活的人牙子。 简而言之,她被卖了。 买一送二,随身赠送赵清玄,以及刚认的儿子一个。 买下姜南南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精明的大婶,她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了他们三个几眼,又跑了几步去内院询问她家大小姐,大小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一会儿大婶又跑出来,很满意地扔给人牙子一袋银子。 大婶给他们三人进行了为期一天的下人培训。 起初大婶对他们三人的外貌形象都很满意,可是很快的,她便后悔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报上来。” 赵清玄阴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那个小公子似乎是傻的,只顾着傻兮兮地对姜南南笑,也没理大婶。 姜南南表示自己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大婶立马怒了,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摔下来。 姜南南急忙从怀中掏出簿子,还好,那群人搜走了他们身上的之前玩意儿,纸笔倒是给她留了下来。 ——大姐别生气!我是哑巴! 大婶神色稍缓。 姜南南又指了指身边的小公子,写道——他脑子不好使,听不懂人话。 至于赵清玄,姜南南只不过犹豫了一会儿,果断写上——他脑子也不正常! 大婶:“……” 感情自家小姐掏了银子,买来三个全是残次品,一个哑巴两个傻子?大婶立马怒气腾腾跑去找自家小姐了。 姜南南松了一口气,回头写了一句话递给赵清玄:“你不是会武功吗?我们逃吧!” 赵清玄脸色不善,方才进来他就打量过了,这院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四五个护院加上那个大婶都是会武功的。倘若放在从前,他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现如今…… 赵清玄想到这里,沉下脸。 这里距离不周山有两三天的路程,就算发出信号让薛老头他们来救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小公子腻腻歪歪地凑过来,缠着姜南南说话:“娘,我饿了!” 赵清玄正心气不顺,立马一记眼刀甩过去:“闭嘴!” 小公子委屈地张嘴告状:“娘,爹凶我!” 姜南南很想说,习惯就好,娘也是这么被你爹凶过来的…… 啊呸,什么爹啊娘的,都被这小傻子带拐了! 赵清玄见这小崽子还敢告状,直接一抬腿踹过去。 小公子往旁边一闪。 赵清玄踹了个空,摔得五体投地。 姜南南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刷刷刷写了几笔——你,该不会是武功尽失了吧…… 赵清玄就算不看也猜到了姜南南写的是什么,他将脑袋埋在清香的草地中,瓮声瓮气道:“走开!” 姜南南竟然觉得这样子的赵清玄让她有些心疼,她嘚吧嘚吧跑过去想扶起他。 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心疼赵清玄,因为院子那头,传来一阵幽幽琴声,赵清玄身子一僵,直接伸手抓住姜南南,借力使力将姜南南压在自己身下,他闭着眼,张开嘴,一口咬上姜南南的肩膀。 力道极其凶狠,狠到姜南南觉得倘若他咬得是自己脖子,恐怕她早就没命了。 好半晌,那琴声终于停住,赵清玄才松开嘴,神情晦暗地抬起头看着姜南南。 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姜南南竟然从他神情里看出了一丝别扭和抱歉。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咬坏了!要知道以往赵清玄看她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嫌弃。 赵清玄起身,咳了一声,这才开口道:“你……”他顿了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南南受宠若惊。 天!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赵清玄竟然主动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事实上,姜南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赵清玄只会对她说那么几句话。 “你好烦。” “你闭嘴。” “你走开。” 她颤颤悠悠地抬眸看向赵清玄,她脑中电光一闪,这一定是赵清玄对她的考验!要知道,她并不傻,她知道不周山的那些人还在排斥着她,并没有真正地接受她。 姜南南觉得拍马屁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拿起笔,写上了一句话。 ——赵清玄,你牙口真好! 赵清玄:“……” 姜南南,恭喜你,拍马屁成功拍上了马腿。 赵清玄磨着牙:“姜!东!夷!” 他一定是见鬼了才会觉得对她感到抱歉! 临近傍晚,先前那个大婶才过来安置姜南南等人。 大婶说:“我们小姐不仅人美还心善,她不嫌弃你们哑的哑傻的傻,你们就留下来负责厨房的事儿吧,哦,还有这院子以后也归你们打扫。” 大婶说:“要不是我们才刚搬来这急缺人手,才不会要你们呢,你们得感恩,好好干活。以后你们就叫阿大阿二阿三,阿大,以后你可得看好阿二阿三这两个傻子。” 大神还说:“小姐爱弹琴,每天傍晚都会在后花园弹上一个时辰,你们可千万不要去打扰。” 姜南南捂着肩膀上傻子阿二留下的牙印,含着眼泪送走了大婶。 窄小却干净的下人房的大通铺上。 姜南南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赵清玄来一场心与心的交流。 ——阿二。 姜南南写道。 赵清玄立马一记眼刀甩过去,虽然知道如今他武力值严重缩水,可是半年来他积威颇深,姜南南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她立马涂黑那两个字,郑重地写上一句话。 ——你到底什么病。 有病得治啊! 赵清玄幽幽道:“你真想知道?” 姜南南点头。 赵清玄冷笑一声:“知道我有病的人,除了薛老头他们几个,都死了。” 姜南南:“……” “你还想知道吗?” 姜南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恰在这时,被姜南南打发去屋子另一头玩耍的傻子阿三一不小心把桌子给掀翻了。 赵清玄身体一僵。 姜南南眼尖的发现赵清玄的不对劲,她并不傻,联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点什么。 她写道——你听不得稍微大的声音? 赵清玄将那张纸撕烂。 姜南南觉得自己戳中了事实的真相,继续拿出一张纸写——一听到大点的声音你就会发狂! 赵清玄直接将那一整个黑皮簿子都毁尸灭迹。 哦天啦! 不周山上的人果然都有病! 赵清玄转过头死盯着姜南南:“现在你知道了,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说着,竟做了个要掐姜南南的动作。 姜南南一愣,下意识伸脚一踹。 赵清玄也愣了。 赵清玄,男,二十岁,平生第一次被别人踹下了床。 曾经英勇无比,踹人一踹一个准的赵大英雄成了软脚虾。 阿三乐颠颠地跑过来,无比的天真纯良:“娘,你这是在对爹家暴吗?” 姜南南:“……” 赵清玄:“……” 姜南南语重心长地看向阿三。 傻孩子,有些实话你知我知就好了,真没必要说出口的。 姜南南觉得赵清玄病情有点严重,急需静养。 可是现在他们被卖身为奴,别说养病,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八个时辰都在忙着干活。 姜南南这几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精神极度紧绷,尤其是在每日的傍晚。 傍晚时刻,夕阳很美,微风怡人,鸟语花香,那不知名的人美心灵更美的小姐开始抚琴,傻子阿二也开始犯病了。 每到这个时刻,正在院子里替傻子阿三扫地的姜南南就会有如神助,一把扔开扫把以超越昨天的速度奔向赵清玄,双手捂住他的耳朵,睁大着双眼神情无比的严肃。 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三个字——要!冷!静! 本来乖乖在一旁辣手摧花的傻子阿三也唯恐天下不乱,滴溜溜跑过来也瞪大双眼看着赵清玄,还紧紧攥住拳头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赵清玄抽了抽嘴角:“……姜南南,你胆子真是肥了哈!” 傻子阿三拍手傻乐:“娘一向胆子大!” 面对赵清玄,姜南南胆子确实是大了些,尤其是每当她回忆起那天她一脚将赵清玄这个软件下踹下床的壮举。 姜南南甚至感觉到一腔的豪情壮志,赵清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嘛! 赵清玄继续道:“你最好祈祷我这辈子都不会恢复功力,不然,呵呵。” 姜南南:“……” 这个不然后面好像跟着什么了不得的话呢…… 她突然觉得她的脚有些软。 院子那头小姐开始拨弄琴弦,院子这头三傻手忙脚乱。 赵清玄神情一凝,脸色有些发白,姜南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昨日里赵清玄咬得地方还隐隐作痛呢! 那边悠扬的琴声徐徐响起,姜南南却没了欣赏琴声的心情,此刻她面前的赵清玄正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力之大,都咬出了鲜血。 姜南南天人交战了许久,终于认命地跺了跺脚,将自己的肩膀送了过去。 赵清玄不客气的一口咬住,只不过那力度似乎比起昨日又轻了一分。 是夜,疼得睡不着的姜南南叫醒了傻子阿三,递给了他一张纸。 阿三揉着惺忪的睡眼,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一行狂野的字——儿子,娘现如今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了。 姜南南接受能力一向很强,当年在不周山她很快的就接受了厨娘这个身份,现如今,她也很快地就认同了阿三她娘这个设定。 阿三眨了眨眼:“哪三条?” ——干掉你爹,干掉大小姐,干掉那把琴! 第六章 为什么遇到的大小姐都想要逃婚? 思来索去,这三条路也只有最后那条路最为现实。 姜南南打听过,那位人美心善的小姐生活品质还挺高,一般的琴她轻易都看不上眼,姜南南觉着,如果她真能弄毁那把琴,等那位小姐再找到一把合心意的古琴,怎么着也需要一段时间。 姜南南决定干掉那把琴。 她心中有了计划,只不过还需要个帮手,于是她找上了傻子阿三。 阿三虽然傻,但是胜在听话,而且身为一块垫脚石,的确也不需要多少智商。 是的,姜南南花了一宿琢磨出来的计划很简单。小姐晚饭过后会去后花园里散步,散半个时辰就开始弹琴,在这期间,后花园只有小姐一个人在,而通往后花园的路由两个壮汉看守。 姜南南不知道古琴被放在哪里,只知道小姐散步的这半个时辰里,会有专人将那古琴放到后花园的凉亭之中。 她决定在这半个时辰里对那把古琴下手。 正门走不了,狗洞也没有,姜南南决定爬墙。而院墙很高,这时候就需要傻子阿三登场了。 姜南南筹划好了一切,等到那个时刻来临,急忙将傻子阿三叫了过来,她拍了拍阿三的肩膀。 阿三,别浪费娘今儿中午特地为你留的两个肉包子! 阿三神情严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娃娃脸上满是认真:“娘,我会好好做的!” 一旁看戏的赵清玄:“……”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看起来好蠢的样子…… 赵清玄默默撇过头,开始闭目打坐。 这两天体内因上次发病堵住的任督二脉似乎又通了一些。 姜南南拉着阿三来到隐蔽的角落,那里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她示意阿三蹲下去,阿三乖乖地依言行动。 姜南南踩上阿三的肩膀,阿三慢慢撑着她站起来,两人加起来的身高刚好让姜南南的脑袋探过那堵高高的围墙。 围墙里是风景优美的花园,有小桥流水,有凉亭鲜花,还有……正在舞枪弄棒的大小姐。 姜南南:“……” 一定是我爬墙的姿势不对! 大婶不是说这大小姐乃名门闺秀,平日里没事就爱赏赏花吟吟诗弹弹琴吗!为什么她使长枪的姿势那么的熟练! 姜南南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 底下的傻子阿三很好奇:“娘,你看到什么啦。” 姜南南轻轻踩了一脚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出声。 傻子阿三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赵清玄抬眸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罗汉两人组,又闭上眼继续打坐。 姜南南起初的震惊也平复了下来,她琢磨着,人家大小姐可能是希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文武齐头并进呢。 她从怀里掏出弹弓,瞄准凉亭中的那把古琴,拉开弹弓。 子弹装填完毕,发射! 姜南南的准头十发九中,这还是当初在不周山上打小鸟练出来的。 赵清玄爱吃肉,但是山上野禽并不多,倒是飞鸟数量很可观,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姜南南都窝在树林里练习打小鸟。 眼看那课姜南南特意打磨过的尖锐石子就要射中古琴,凉亭旁正练枪的大小姐眸光一闪,本来柔美的五官看上去竟然有些凶悍,她手一弯,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刚好将那石子挡住。 “谁在那里!” 大小姐犀利的目光准确无比地射向角落里的姜南南。 有杀气! 姜南南一个惊吓,身体一颤,竟从傻子阿三肩膀上摔了下来。 被发现了! “娘,你没事吧?”傻子阿三担心地看向姜南南。 姜南南皮糙肉厚,当初摔下山崖也没摔出个好歹来,如今只不过是从傻子阿三的肩膀上摔下来,自然也没受什么伤。 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只不过…… 姜南南站起来的时候,痛得深吸了一口凉气。 脚崴了。 痛痛痛! 姜南南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时眼前的光亮突然被什么人能挡住,她眼泪朦胧抬头,刚好瞧见赵清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赵清玄弯下腰。 姜南南继续眼泪朦胧地看着他。 赵清玄:“别用那副蠢样看着我。” 姜南南:“……” 赵清玄一手放在姜南南胳膊窝下,一手放在她腿弯,似乎是想要将她抱起。他努力站起身。 嗯,没抱起来。 赵清玄:“……” 姜南南:“……” 傻子阿三眨巴眼:“爹,娘,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动呀?” 赵清玄脸色转黑,姜南南欲哭无泪。 都是我的错!我最近不该吃那么多! 傻子阿三撑着下巴想了许久,突然一拍手道:“爹,我来吧!” 他挤开赵清玄,学着赵清玄的动作对姜南南来了一个公主抱,轻轻松松就将她抱了起来,末了他还眼巴巴地看向赵清玄:“爹,我厉害吧!” 儿子,求你别再说了,没看你爹脸更黑了吗! 当年一口气抱起姜南南,走上十几里山路不费劲的赵清玄已经一去不复返咯。 大小姐今天没弹琴。 姜南南觉得可能跟自己爬墙头有关。 傻子阿三将崴脚的姜南南抱回了下人房,好在今天的活计已经干得差不多,姜南南放心地睡了自打下不周山以来最舒坦的一次觉。 然而,当隔天她睁眼醒来时…… 大婶跑来找她,一脸的“你真是撞了狗屎运了”。 “大小姐身边缺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你去顶上吧。” 姜南南觉得,她没能干掉那把古琴,就要先被大小姐干掉了。 姜南南眼泪汪汪地写下一行字——大姐,阿二和阿三离不开我啊! 大婶满脸的不耐烦:“有什么离不开的,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是力气活难不成还干不了?” 姜南南继续写——万一不听话怎么办! 大婶翻了个白眼:“不听话?打一顿就好!” 大婶,你好凶残…… 胳膊拧不过大腿,姜南南还想磨磨蹭蹭,却被急脾气的大婶一把拧着耳朵扔进了大小姐居住的内院。 在此之前,姜南南等人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外院,她还是第一次踏进内院。 内院比之外院,景观更加的精致,小路铺着各式各样的鹅软石,两旁满是争相夺艳的各式盆栽。 大婶领着姜南南拐了个弯,在一间房停下了步子,她上前轻轻敲了下门,开口道:“小姐,人来了。” 里面传来柔媚的女儿声:“你退下吧,让她进来。” “是。” 不知道为何,姜南南总有种预感,这大小姐的房间是老虎窝,一旦进去就没命出来了。 姜南南还在做垂死挣扎不想进,却被大婶一脚踹了进去。 大婶,你这就不够义气了! 姜南南怒而回头,却见大婶麻利地一把关上了房门。 姜南南:“……” “你就是新来的丫鬟?”身后的大小姐幽幽开口。 姜南南换上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转身。 大小姐很美,但是姜南南却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感觉到了一股不应该属于女儿身的杀气。 “从哪儿来的?” 姜南南犹豫了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从怀中掏出纸笔写下那不周山山脚下的边疆小镇的名字。 大小姐挑眉:“真是哑巴?” 姜南南连连点头。 大小姐笑了下,冲姜南南勾了勾手指:“你走近些。” 姜南南有些犹豫。 大小姐立马一巴掌拍上桌子,那动静吓得姜南南一哆嗦,立马上前几步。大小姐示意姜南南坐下,姜南南找了个离大小姐最远的凳子坐了下来。 大小姐继续问:“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是你什么人?” 姜南南奋笔疾书——我兄弟。 大小姐哦了一声,转而问道:“昨天你爬墙头想干什么。” 姜南南早就想好了答案,立马写道——我听大婶说小姐你风姿卓越貌美如花,早就想一睹芳容了! 大小姐呵呵又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端起桌子上的大海碗就喝了一大口水。 姜南南终于想出来打从一开始她踏进大小姐这闺房,就一直萦绕不散的违和感在哪里了,她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小姐的坐姿,以及她刚放下的那个大海碗,偷偷摸摸写道。 ——大小姐,你的坐姿有点豪爽哦。 大小姐漫不经心地接过那张小纸条,神情一变,干咳一声,撩了撩及脚踝的长裙,默默地将踩在凳子上的左脚放了下去。 大小姐换了个较为淑女的坐姿,清了清嗓子道:“三公主真是好观察力。” 姜南南有些得瑟,刚想在白纸上写下“那是”,可是木炭笔刚一碰上白纸,她就愣了。 等等,刚刚大小姐喊她什么? 姜南南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向大小姐,大小姐意味深长的一笑:“三公主,好久不见。” 姜南南手中的木炭笔都被吓掉了。 不要说这些莫名其妙让人容易遐想连篇的话啊,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啊! 大小姐显然很满意姜南南如今这幅饱受惊吓的模样,她笑眯眯道:“我很好奇,堂堂越国三公主,不好好待在王宫里,却跑来这偏僻地方当下人,不知是为了什么?” 姜南南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出她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大小姐。 照理说,大小姐长的这么美,她如果见过,不可能完全没印象啊。 她颤颤悠悠又捡起那块被吓掉的木炭笔,垂死挣扎写道——你认错人了! 大小姐又是呵呵一声,眸中凶光一闪:“三公主,不知和你一起的那位少年,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一旦涉及赵清玄,姜南南顿时恶从胆边生,想着自己好歹还有一点三脚猫功夫,对付面前这个一看就柔弱得像要被风吹倒似得大小姐,还是有几分胜算,她冲过去,使出一招龙爪手就想锁住大小姐的喉咙。 但是她显然忘记昨天在内院,她看到的大小姐熟练挥舞长枪的那一幕。 大小姐只不过是微微一弯腰,就轻易地制止住了姜南南的袭击。她好看的丹凤眼一眯,说出的话却叫姜南南一时难以理解。 “哼,老子对付不了那群护院,难不成还打不赢你这个小姑娘不成?” 老子…… 大小姐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自称,干咳一声,企图转移话题:“人在岸边走,哪能不湿鞋,我看三公主你既然不想别人知道你的身份,自然是有你的难言之隐。这样,我也不为难你,我只不过想让三公主你帮我一个忙而已。” 姜南南示意大小姐松开禁锢她的手,权衡了半天,才慎重地写道——什么忙。 大小姐沉吟了许久,才下定主意开口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个头比你高出一个头,下巴还有一颗痣。” 姜南南觉得这个描述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大小姐又道:“还有,我想让你帮我逃出这里。” 姜南南有些不理解,大小姐如果想离开这里,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大小姐咬着牙道:“院子里那四五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是我……我父亲派来监视我的,哼,他们想把我困在这里,我偏偏不如他们所愿,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快受够这种日子了!”她顿了顿,神情阴暗,“想让我乖乖出嫁,还逼着我每天弹那娘们唧唧的古琴,没门!” 姜南南咂舌。 原来……原来这大小姐是想逃婚啊! 第七章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都懂 赵清玄觉得姜南南最近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在她从大小姐那边回来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赵清玄虽然很讨厌姜南南平日里摆出的那副自作聪明的蠢样,可是对比之下,他更宁愿看到后者。 于是夜里,他走进姜南南住的那间下人房,伸手戳了戳床铺上将自己裹成一团的姜南南:“起来。” 姜南南显然还沉浸在白日里那句“三公主,好久不见”的惊吓中,并没有睡着,浑浑噩噩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有气无力地看着赵清玄。 赵清玄满脸嫌弃地啧了一声:“发生什么了?” 姜南南没动作。 赵清玄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姜南南还是没动静。 因为赵清玄的那个病,一听到稍微大点的声音他就容易脾气暴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在大部分时间里,赵清玄一直都是处于一碰就炸的鞭炮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里静的很,屋子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赵清玄打破了他一向“事不过三”的原则,戳了戳姜南南的额头:“给你第三次机会,说,怎么了?” 或许是赵清玄戳额头的动作让姜南南从恍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哭丧着一张脸抓住赵清玄来不及收回的左手,本来就不好看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几乎挤成了一团。 赵大爷,这里好可怕,快带我回不周山吧!此时姜南南的内心活动。 当然,赵清玄并没有读心的技能,他嫌弃地想收回自己的手,无奈姜南南抓得紧,他试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他抬眼看了一下姜南南的脸,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真丑。 丑到不忍直视。 赵清玄递给姜南南一套纸笔。 姜南南现在心惊胆战,急需一个人诉说出心里的害怕,哪怕面前这个人很明显不是最佳的谈心人选的赵清玄,她也顾不上许多了。 姜南南的字有些潦草,赵清玄花了很久才看出来她写的是什么。 ——如果有人认出你是谁怎么办? 赵清玄拧着眉头看着这句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半晌他才侧过头,若有所思道:“你在这里遇见以前认识的人了?” 赵清玄把玩着那张纸条,状似漫不经心道:“遇见老熟人不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吗,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嗯?” 他低垂的眸子却闪过一道精光。 那位大小姐和姜南南是老熟人?难不成这个蠢货想借机传递点消息不成? 姜南南愣了愣。 对哦,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害怕……害怕她的真实身份被不周山的人知道,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且不说薛老头那些人,就说赵清玄,如果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一直隐瞒真实身份骗他,那…… 赵清玄一定会准备一大堆毒药给她的! 咳,姜南南想了各式各样的可能,大概从来想过……她早已经暴露身份了吧…… 姜南南脑中电光一闪,突然福至心灵。 既然她最害怕的是被赵清玄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她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她在跟赵清玄抱怨有人认出她的烦恼!哦天啦,她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姜南南想通了这一切,行动比脑子更快,她伸手就要去夺赵清玄手中把玩着的那张小纸条,企图毁尸灭迹,赵清玄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抓着小纸条的手高高举起,姜南南拼了命地勾也勾不着。 赵清玄嗤笑道:“姜南南,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嗯?被他抓到一丝蛛丝马迹就开始慌张了吗? 赵清玄正想趁机多抓几条姜南南的小尾巴,熟料人算不如天算,恰在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突然响起。 隔壁家那身怀八甲的孕妇辛苦了一整天,终于在夜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一家人顾不上会不会扰人清梦,乐得将早就准备好的鞭炮统统拿出来点上了。 赵清玄一怔。 姜南南趁机夺过那纸条,一口塞进嘴巴里,囫囵咽了下去,她松了一口气,却在抬头看到赵清玄的脸色那一刻,心又吊到了喉咙眼。 完蛋了,赵清玄又犯病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忘记身后就是床,这一退,她直接身体往后一倒,倒在了被褥之中。 赵清玄脸色煞白,他紧紧攥住拳头,每次犯病他都有种强烈的想要伤人的暴虐感,而现在这个幽闭的空间里,唯二活着的生物除了他就只有眼前的姜南南。 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是再不控制住,眼前这个蠢货估计就真的要被自己咬死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算他有心忍一忍,眼前那个蠢货竟然爬了起来,主动走到自己面前。 其实姜南南也不想的,她又不是自虐狂…… 可是每次看到赵清玄这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姜南南想,可能跟不周山那群人待久了,她也变得有些问题了…… 赵清玄死死地盯着姜南南的肩膀,因为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方才他叫起姜南南的时候,姜南南已经收拾好准备入睡,所以此刻她没有穿上外衣,而且比较单薄的里衣。而现在,肩膀那块沾染上了一丝血迹。 那是先前那些天他咬得。 赵清玄心里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眼前这个人肉发泄沙包的诱惑,抱了上去,他用力过大,竟直接抱着姜南南,两人双双摔进松软的床上。 姜南南还是有些害怕,身体有些颤抖。 赵清玄觉察到了她的变化,咬着牙说:“我不咬,我就抱一抱。” 赵清玄抱得很紧,似乎是想把姜南南揉进自己骨子里似的,他本以为鞭炮只会放一小会儿,谁料那家人乐过头了,把准备留到过年放的鞭炮都拉出来点着了。 赵清玄暗骂一声。 而他怀中的姜南南因为白日里干了太多活,再加上大小姐和夜晚的刺激,竟昏昏沉沉熟睡了过去。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鞭炮声终于消停了。 赵清玄的唇都被他自己咬出了血,他抱着姜南南平静了一下心情,才松开她站起身来。谁料这时窗口突然爬进来一个人。 赵清玄:“……” 那人看了眼凌乱的床铺,以及床铺中肩膀还带着血昏睡中的姜南南,又看了看一脸错愕,衣冠凌乱,唇上也沾着血的赵清玄,顿时风中凌乱了,他结结巴巴道:“我、我是不是来错时间了。” 赵清玄:“……” 那人唏嘘道:“战况好像有点惨烈啊……” 赵清玄有些头疼,扶额长叹:“长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顾长临用一种“大家都是成年人我都懂你就不用解释了”的表情看着赵清玄,看得赵清玄嘴角一抽,有种想把他脸撕烂的强烈冲动。 “薛老头还担心你这病会害得你一辈子打光棍呢,哎,他算是白担心了……” 赵清玄阴沉着脸:“你来就是想说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顾长临一本正经道,“我收到你点亮的烟火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怎么,你遇上麻烦了?” “这事说来话长,等回到不周山我再详细告诉你,现在你先帮我去查一个人。” “谁?” “住在这内院的大小姐。” “包在我身上。” 赵清玄迟疑了一会儿,又道:“等等,你顺便查一下姜南南到底是什么身份,往越国王宫里查。” 顾长临这下是真的吃惊了,瞪大眼道:“不是吧,清玄,姜南南她都来咱们不周山半年多了,你也没关心过她的真实身份,你不是一向都说她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赵清玄有些不耐烦:“让你查就查,啰嗦什么。” 顾长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好吧。” 他离去前又说了一句话,声音有些深沉:“清玄,徐弦他失踪了。” 顾长临说完,手扶着那窗柩就往下跳,不料手刚一抓紧,那木窗子顿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顾长临:“……” 赵清玄:“……” 顾长临脸色僵硬,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那木窗子顿时成了一堆木渣子。 “我不是故意的……” 清晨,姜南南对着屋子里唯一的那扇木窗发呆。 事实上,那木窗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木窗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突然有种回到不周山被顾长临踹坏木门的错觉了呢。 姜南南并没有时间来思量,木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大事,因为大小姐又点名让姜南南过去伺候。 刚打发走大婶,大小姐就迫不及待地问姜南南:“你到底想出可以逃出这个鬼地方的办法了没有。” 姜南南哭丧着一张脸。 要是有办法,她早就带着赵清玄跑了,可是现如今赵清玄没了武功,那几个护卫又武功高强,再加上大婶看他们看得紧,只让他们在外院的厨房工作,连门都不让出,她压根找不到一丝逃跑的机会。 大小姐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焦头烂额道:“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姜南南为了安抚她,写道——不然你再等等?等赵清玄恢复武功,我求他带你一起出去。 “等等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明天花轿就要来了,我就要出嫁了!” 姜南南有些吃惊,连忙写道——你昨天不是说半个月后才出嫁吗? 大小姐显然有些心慌意乱,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往嘴巴里灌,那水流从嘴角溢出来弄湿了衣裳她也浑不在意,扔开茶壶胡乱在下巴处一抹,十足的粗莽汉子架势。 “老子昨天偷听到那个老婆子讲话,说婚期提前了!”大小姐狠狠道,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还不是怕老子逃婚?哼,想逼着老子上花轿,门儿都没有,要是以后老子……让老子那些兄弟知道老子还上过花轿嫁过人,岂不是要被笑死……” 大小姐嘀嘀咕咕了一大通,一大段话说得又急又快,声音又压得低,姜南南隐隐约约也只听见“不能上花轿”、“会被他们笑死”几个关键词。 姜南南心下腹诽,大姑娘上花轿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会有人笑话呢。 一辈子都没上过一次花轿才会叫人笑话吧…… 大小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深呼吸了下话题一转:“总而言之,今天我一定要逃!” 姜南南表示大小姐要逃她精神上全力支持,如果可以,请带上她和赵清玄两个。 大小姐又灌了一肚子水,问道:“你的那个情夫,会武功吗?” 姜南南傻了眼,脸有些红,好半天才写上几个字——他不是我情夫! 大小姐一挥手,大大咧咧道:“管他是不是,你就老实说,他会武功吗?” 姜南南犹犹豫豫地写道——以前会,但是现在好像不会了…… 大小姐一拍桌子:“会就是会,什么叫现在好像不会了。” 姜南南扁扁嘴,又写道——谁知道他上次受了什么刺激,好像武功全失了,不然我琢磨着,依他的武力值,对付你家那几个护院不成问题。 大小姐看了这话,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第八章 谁还没见人洗过澡了? 本来挺美的一个江南大美人儿,现如今做出这幅……这幅有些猥琐粗俗的动作,看上去颇有些违和,姜南南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小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大腿:“他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任督二脉堵了,我帮他通一通不就行了吗!” 咦,没想到这大小姐对武功这方面还颇有些造诣。 姜南南有些好奇——怎么通? 大小姐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像是有人借了她五千两银子不还,她还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很大方的说不用还了。 她转身钻进那可供三个人在上面翻滚的大床的床底,伸手在床底摸了半天,才摸索出一个小小的包裹。 大小姐紧紧地抱着包裹,咬着牙道:“你把你那情夫叫进来!” 姜南南:“……” 姜南南默默地将先前那张写着“他不是我情夫!”的纸又推到大小姐面前。 大小姐,这话不能可让赵清玄听见,不然我就没命了! 姜南南决定去叫她的情夫……哦不,去叫赵清玄。 赵清玄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而傻子阿三在角落里斗蛐蛐,幸好大婶不经常来外院,只要他们准时把食物弄好,其他的事情大婶也不多过问。 姜南南有时候都觉得,他们三个人,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是真的被卖身为奴,其他两个人都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当大少爷。 傻子阿三见姜南南过来,眼睛一亮,把手里的草一扔,乐颠颠地跑上前甜腻腻地喊:“娘!” 姜南南踮起脚尖摸了摸傻子阿三的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顺手从大小姐房里摸来的点心塞给他,傻子阿三便喜滋滋地捧着点心到一旁啃去了。 姜南南打发走了傻子阿三,偷偷摸摸地走到赵清玄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赵清玄本来正闭目养神,被姜南南小动作一打扰,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烦地睁开眼,一脸的“你要是没什么大事我就打死你”。 姜南南讨好的笑了笑,塞给他一张纸条。 赵清玄耐着性子打开那张纸条。 ——大小姐要见你。 赵清玄把纸团揉成一团,随手一扔,继续合上双眼。 姜南南急了,又推了推赵清玄,塞过去一张纸。 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看在这蠢货给自己啃了那么多口的份儿上,对她再多一点耐心。 他展开那张纸。 ——大小姐说要带我们逃出去! 赵清玄眸光一闪,心里竟然有些失望。 看吧,小尾巴露出来了,这蠢货果然和那个不知所谓的大小姐是旧识!还想合谋逃出这里。 呵,恐怕逃出这里是借口,除此之外还另有其他真正的目的吧!不然堂堂一个大小姐,要从自己的家里出去,何必要用逃这个字? 赵清玄坐起身,他决定看看这蠢货到底有什么计划。 赵清玄瞪了姜南南一眼,姜南南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又哪里惹到这大少爷了? “姜南南。”赵清玄慢吞吞道,“不要自作聪明。” 姜南南:“……” 谁能告诉她,这赵大少爷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16. 带赵清玄去大小姐房间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看守内院的四个身强体壮的护院不让赵清玄进,最后还是姜南南去找了大小姐,大小姐亲自出马,让姜南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骄纵。 “怎么,本小姐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本小姐只不过是想叫个人抬热水来沐浴都不行吗?” 大小姐横眉竖眼,哪怕耍起脾气来也是赏心悦目。 而那些护院们接到的命令只不过是不让大小姐私自出逃,并没有限制不让大小姐命人烧水沐浴,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儿,也就放赵清玄进了。 至于热水…… 咳,赵清玄自然是不会抬。 姜南南只能能者多劳,撩起袖子亲自上阵。她本以为热水只是个幌子,可没成想,大小姐还真叫她把热水尽数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末了还让她再去弄一桶热水备用。 姜南南迟疑地写道——大小姐,做戏没必要做得这么真吧? 大小姐大眼一瞪:“谁说是做戏了?热水是真的有用,不过不是我用。”她手指一转,指向赵清玄,“是他用!” 赵清玄眉毛一挑,沉默不语。 大小姐继续道:“快,脱了衣服进去洗澡,别浪费我辛苦收集的药草!” 大小姐一边说,一边心疼地解开之前她从床底下摸出来的包袱,里面赫然是一堆颜色奇怪的干枯药草。 她嘀嘀咕咕道:“本来是想留给自己用的……哎,罢了罢了,就便宜他了!” 说着,她一闭眼,手一扬,将那药草尽数倒入浴桶中。 “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脱衣服进去啊!”大小姐一看赵清玄还没动作,就有些急了,嗓门也情不自禁抬高,“这药草可是我辛苦收集的,能帮你冲破堵塞的任督二脉,要不是还指着你帮我逃出去,我才不舍得给你用呢!” 赵清玄撇了撇嘴,神情有些不屑,上前一步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浴桶里漂浮着的那些药草,只消看了一眼,他收敛起不屑的神情。 这药草…… 倒还真有点用,能助他早日突破先前因为发病堵住的任督二脉。 虽然顾长临现在来了,他也不愁逃不出这个鬼地方,不过既然有人送上东西助他一臂之力,他也就不必客气。 况且…… 他还想看看姜南南这个蠢货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应该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帮助他恢复武功这么简单吧? 难不成想借此挟恩图报? 思及此,赵清玄眯了眯眼,深深地望了姜南南一眼,姜南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她忙写道——那就让他在这里泡药澡吧,大小姐你跟我先出去? 大小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懂什么,这药草得一直是热水才管用,而且在这期间,泡澡的人不能离开这药水,我要是走了,谁来给他加热水?” 见大小姐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姜南南傻了。 男女授受不亲啊! 赵清玄也有些不高兴。 大小姐见两人这幅样子,也有些不开心,嘟囔道:“都是大老爷们儿,有啥不好意思……”话说到一半,她闭上了嘴,敲了敲桌子道:“哎算了算了,那就你在这里给他加热水吧,我出去等着,反正你两之间也没影响。” 什么叫没影响! 姜南南简直快哭了。 拜托,大小姐,我还是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啊! 大小姐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话一说出口,便转身出门,临出门还不忘唠叨了句:“你快点啊,这药草可珍贵着呢,能多泡一会儿是一会儿。” 大小姐这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姜南南和赵清玄两人。 姜南南有些尴尬。 赵清玄本来是无所谓,他慢悠悠抽开自己的腰带,却见姜南南脸色一红,突然转身背对着他。 他脸色阴沉了下来。 呵,她这是在嫌弃他吗?他都不介意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她倒是介意上了? 赵清玄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衅,于是他冷哼一声,停下脱衣服的动作,阴阳怪气道:“姜南南,你难道还对我有非分之想?” 赵清玄这话一出,姜南南只觉得有一只雷在自己脑海中轰隆炸响,炸的眼前一片空白,她心砰砰直跳,感觉就像是马上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她也忘记自己正背对着赵清玄,他完全看不到她的动作,她却通红着一张脸瞪大了双眼连连摆手。 哈哈哈…… 怎么可能嘛! 她怎么可能会对赵清玄有非分之想,她又不是自虐狂! 哈哈哈,这笑话真是好好笑哦。 赵清玄见姜南南还背对着他,心情更为不爽,拖着音道:“嗯?” 他也不等姜南南反应,直接上手,揪住姜南南的衣领,将她揪到自己面前,把自己的腰带往她手里一塞,外袍一拖,直接穿着里衣坐入浴桶。 姜南南感觉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见赵清玄脱了外袍,手里的腰带像是烫手一般,她下意识的一抖往旁边一扔,双手捂住了眼睛。 嗷,夭寿啦,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啦! 赵清玄这下子脸真的是黑的没法看了,他压着嗓子一字一顿道:“姜!东!夷!” 这个蠢货,他恨不得掐死她! 姜南南石化了一般,僵硬在原地半晌不动弹。 过了一会儿,赵清玄又冷冷开口:“水要凉了,加水。” 姜南南紧闭着双眼,摸索着拿着水勺,舀了一勺水加入浴桶,却听见赵清玄有些气急败坏地喊着她的名字。 “姜南南,你给我睁开眼!你要是对我没非分之想,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看我?” 加水都不会加,烫死他了! 赵清玄这一番话点醒了姜南南,她恍然大悟。 对哦,她为什么不敢看? 他既然敢脱,她为什么不敢看?不看白不看嘛! 姜南南做好心理准备,偷偷地睁开了双眼。 穿着里衣的赵清玄:“呵呵,是不是很失望?” 姜南南:“……” 赵清玄继续冷嘲热讽:“她说要坐着不能动,可没有说要脱光衣服泡。” 姜南南:“……” 赵清玄又呵呵两声:“某人是不是想当然了,真不知道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什么。” 姜南南:“……” 对不起,是她想多了…… 可是……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这样穿着湿透了的里衣坐在热气萦绕的浴桶里,比直接脱光了更容易让人流鼻血吗? 姜南南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才会觉得此刻阴沉着一张脸的赵清玄在周围热气的烘托下,竟然有点可口…… 她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赵清玄许是觉得终于从胆敢“嫌弃”自己的姜南南找回了场子,脸色稍缓和,但随即又阴沉了下来。 “姜!东!夷!” 可怜的姜南南,流鼻血了。 第九章 不要喊我老二,叫我二哥! 一个药澡泡了大半个时辰。 大小姐早就等得不耐烦,算好了时间就火急火燎推开门进去,问道:“怎么样?” 刚穿好衣裳的赵清玄从屏风后走出来,挑了挑眉:“不怎么样。” 姜南南缩在角落里,埋着头当蘑菇。 大小姐闻言,神情一怔,十分的失落。 赵清玄继续慢悠悠道:“本来我自行突破,已经突破了三分,你的药草勉强帮我恢复了五成功力。” 大小姐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能对付得了那群护院吗?” 赵清玄冷哼一声,用一种“你是在问废话你知道吗”的眼神看向大小姐,却不想理她,伸脚踹了踹姜东。 “你来告诉她。” 姜南南表示自己失血过多,不想讲话。 大小姐却很相信赵清玄的本事,或者说她已经没了其他的办法,只能如同溺水的人一般紧紧攥住赵清玄这根稻草。 “太好了,老子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终于可以不用每天被逼着弹那破古琴了!”大小姐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一头钻进卧室,不知道在哪里按了什么,东面摆放着古玩的大木架子原地移开,露出后面的一个小密室。 大小姐嘿嘿笑着,从那密室里抱出那把古琴,随手拿来一个麻布袋子,将那古琴塞了进去,嘴里咕咕叨叨:“老子带走你们的传家宝,你们就哭去吧哈哈哈!” 离开的过程并没有像赵清玄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那五个护院的武功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赵清玄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去对付他们。他紧皱着眉头,这大小姐到底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有武功如此高强的护院。 但眼下的情形不容赵清玄多想,他以一敌五,拦住那五个护院,而大小姐和姜南南则趁乱想从后院的小路一路溜了出去。 “来人啊,大小姐又跑路了!” “拦住他,不能让大小姐跑了!” “快快快,抓住大小姐!” 因为大小姐的出逃,院子里一片吵闹,赵清玄脸色有些不对劲,是发病前的预兆。 糟糕! 姜南南注意到那边的赵清玄,这才想起她竟然忘记了赵清玄有病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扔下大小姐,一溜烟跑到赵清玄身边,踮起脚尖将两团棉花小心翼翼地塞进赵清玄的耳朵里。 那几个护院想趁机偷袭,却被赵清玄一脚踹飞。 赵清玄搂着姜南南的腰转了个圈,又将另外一个偷袭的护院踹飞,磨着牙对姜南南道:“这里这么乱,你跑过来添什么乱!” 虽然还是能听见那嘈杂声,不过耳朵里塞了棉花,好歹能隔绝一点声音,赵清玄觉得也不至于到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地步。 “爹,娘,你们在干什么?” 恰在这时,傻子阿三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姜南南连忙冲阿三比划,示意他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阿三却不懂姜南南的意思,以为她在叫自己过去,喜滋滋地就往那边跑。 “娘!” 一个黑衣护院注意到这边的阿三,眸光一闪,直接飞身而起,一把跳到阿三的背后,伸出手锁住阿三的喉咙,粗声粗气道:“不想他没命的话,就立马住手!” 大小姐完全没把阿三放在眼里,一个劲地催促赵清玄赶紧解决掉那几个人,快点将她们带出去。 赵清玄更是没有将那护院的威胁放在心上,甚至余光都不曾瞥过阿三。 阿三哪怕脑子再不好使,面临生命的威胁,也非常害怕,当下白着一张脸,带着哭腔喊:“娘!” 姜南南听到阿三的喊叫,下意识地一动,就想往阿三那边跑去,赵清玄眼明手快拉住她,神情不快:“你又要添什么乱?” 姜南南焦急地指了指阿三,比划了几下,又拉着赵清玄的袖子,有些哀求地看着他。 如果他们真的不管阿三,那群护院一定会伤害他的! 在赵清玄的认知中,从来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到自己,虽然他有信心能够救下阿三并带着姜南南他们顺利逃出去,可是那样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更何况。 呵。 他早就看那个每天粘着姜南南的傻子不顺眼了。 “不管他。” 赵清玄轻轻松松下了决定。 那边的阿三还在哭喊着。 姜南南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阿三甜甜腻腻地喊她娘,她想起了爬墙偷看内院时阿三心甘情愿地在下面让她踩着肩膀,她甚至还想起了每天夜里她因为肩膀上的伤口疼得睡不着觉时,阿三会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偷偷跑过来陪着她。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信任,对她这么毫无理由的好。 姜南南还想起了在边疆小镇时,她也曾遇到过像阿三这样的处境。 那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 哦对,那时的她多么的傻,她甚至还抱有那么一点点奢望,奢望赵清玄能够过来救她。 没有人比姜南南更了解,深处绝境时,那个唯一有可能救她的人却没有一丝想救她的想法时,那感觉有多么的难受。 姜南南下了一个决定,她要去救阿三。 18. 姜南南是在以卵击石。 那个护院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她! 赵清玄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姜南南竟然甩开他,冲阿三奔去。 这个蠢货,他才懒得管她死活! 赵清玄恶狠狠地等着姜南南得背影,仿佛希望这样子,姜南南就能幡然醒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蠢事。 赵清玄做不出张嘴出声让姜南南过来的事情。 姜南南要送死,他才懒得管。 哼,就这么一个心怀不轨的奸细,死了正好。 赵清玄心情不爽,连带着看所有的人都不爽,他抬起脚,将那一个个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踹出去又扑过来的护院再一次踹出去。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赵清玄回头瞪了一眼大小姐,大小姐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打了个冷颤,缩成一团,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可怕! 赵清玄打定主意不管姜南南的死活,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姜南南那边看去,只见姜南南扑向那个护院,似乎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将阿三从他手里抢过来。 愚蠢之极。 赵清玄冷哼一声。 “娘!”阿三见姜南南过来,一双大眼泪汪汪,挣扎着就要往她那里跑去,可是护院武艺高强,他完全挣脱不出来,慌乱之中他竟低头一口咬上护院的手臂。 “老实点!”护院吃痛地叫唤了一声,直接一个手刀劈向阿三,阿三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护院狰狞地看向姜南南,高高举起手,如法炮制,也将姜南南劈晕了过去。 赵清玄看到这一幕,身形一动,在护院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移到了他的面前,他直接伸脚一踹,将他踹飞出了院子。 “蠢货!” 赵清玄死死地盯着昏迷中的姜南南,神情复杂,好半晌,他才弯腰一把将姜南南抗在自己的肩上,脚尖一点飞了出去。 至于什么一直跟着姜南南和那个大小姐,看她们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安排,早就被赵清玄抛之脑后。 “等等我!”大小姐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群护院虽然现在全部处于昏迷状态,但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追上了她,关键时刻,还是抱个牢靠的大腿比较管用! 大小姐路过阿三时犹豫了下,她想起姜南南对待阿三的态度,又斟酌了一下赵清玄对待姜南南的态度,决定赌一把,吃力地将阿三扶起来踉跄着走出去。 要是赵清玄不管她…… 哼,她就拿阿三来威胁姜南南!更何况,她手中还握着姜南南的身世秘密呢。 他们离开后三个时辰,一波黑衣人匆匆而至。 “老大呢?” “不是说被卖到这里来了吗,这里怎么现在乱成了这样?” “难道老大遇到了什么不测?” “别胡说,继续找!” “是!老二!” “……不要喊我老二!叫我二哥!” “好的,老二!” “……” 遇上这么一群不省心的小弟,真是没法活了! 姜南南是被冷风给生生吹醒的。 现在已经入冬,那冷冽的风刮在脸上十分的疼,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发现四周的景色飞快地往后掠去,而身下的床榻一直在剧烈的晃动。 谁把屋子给拆了? 姜南南醒来的第一个念头。 这床还会飞? 姜南南醒来的第二个念头。 夭寿啦!谁把她绑在马车车顶上了! 姜南南彻底清醒过来的第三个念头。 没错,她被粗麻绳五花大绑,四肢结结实实地被绑在了马车的顶棚上,动弹不得。 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不做第二人选。 赵清玄你个神经病! 此时,温暖的车厢内,罪魁祸首赵清玄正舒服地躺在柔软的虎皮上,马车内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茶几,茶几上摆着几碟糕点,还有一壶清茶。 至于大小姐和阿三…… 正在外面吹着冷风赶马车。 阿三冻得哆哆嗦嗦,吸了吸鼻涕可怜巴巴地第三十遍问大小姐:“我娘呢?” 大小姐的状况也没比阿三好到哪里去,她这具身体从小娇生惯养,素来吹不得一点风,这不,才赶了半时辰的马车,她就觉得皮肤皲的厉害,她抹了抹鼻子,干笑道:“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可是唯一目睹“凶案现场”的目击证人! 大小姐眼睁睁地看着面无表情得赵清玄凶残无比地将这马车原本的主人赶了出去,心安理得的霸占了马车,不仅如此,他还趁阿三和姜南南处于昏迷状态的时候,干了一件极其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用绳子把姜南南绑在了马车车顶上。 至于阿三,赵清玄只是冷哼了一声,一脚将他踢出了马车。还是大小姐大着胆子,将阿三又偷偷摸摸带上了马车。 大小姐在心里默默为姜南南点了一支蜡。 在车顶上看风景的三公主,祝你好运。 车顶上的姜南南在看风景? 不,她还没那份苦中作乐的心思,此刻她在心中把赵清玄骂了一百遍,比当初赵清玄给她喂下那颗让她一说话就浑身像有一千只虫子啃咬的毒药还要多一遍。 赵清玄是个脾气很不好且养不熟的白眼狼,早在姜南南第一次见他时,她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姜南南给赵清玄的第一印象是啰嗦多舌,那么赵清玄给姜南南的第一印象就是——长得很好看但很不好相处。 板着一张脸一看就有病。 后来姜南南一语成箴,赵清玄真的有病,这病还很奇怪。 姜南南第一次见到赵清玄是在不周山山脚下。 那是在大半年前。 彼时姜南南已经在不周山山脚下兜兜转转了三四个月,但不得其门而入,于是不怎么聪明的姜南南决定守株待兔。 半个月后,姜南南等到了下山采购物资的赵兔子。 姜南南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简单来说,她决定用苦肉计。 她浑身的衣裳破破烂烂,一张小脸上也满是泥泞,她就这么横空出世,出现在赵清玄前往小镇的必经之路上。 姜南南第一次登场姿势是这样的——她倒在小路上,四肢大开,白眼一翻,十足的“遭遇强盗打劫现如今又累又饿快来个好心人救救我吧”的可怜模样。 赵清玄如姜南南所料,的确是停下了步伐,紧皱着眉头打量面前的“拦路石”,不一会儿,他抿着唇视线一转,绕过姜南南继续前行。 姜南南:“……” 第十章 赵清玄你个王八蛋 遇上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怎么办,急,在线等! 一计不成,姜南南又生一计,她匍匐着前进,一把抱住赵清玄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心的大哥哥,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救救我吧!” 赵清玄想踹掉这块碍脚的牛皮糖,踹一下,没踹动,再踹一下,还是没踹动。 他阴沉着脸,三天没吃饭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抱住他的腿?当他是傻子吗? “松手!”赵清玄开口道,趁着我还好声好气跟你讲话,赶紧松手! 姜南南自然不会松手,事实上,她抱得更紧了。 “好心的大哥哥啊,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看我这么可爱又这么可怜,你难道就残忍到忍心看我饿死吗?” “忍心。”赵清玄很凶残地开口说,“所以你赶紧去死吧。” “啊?”姜南南傻了眼,这人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她一愣,手一松,就被赵清玄给趁机逃掉了。 赵清玄扫了扫裤腿上的灰尘,在看见裤腿上那不明粘稠物体时,黑下了脸,但现在要再上山换一套衣服已经来不及了,他嫌弃得瞥了一眼姜南南,决定速战速决,去小镇上买好需要的东西,顺便再买一套衣服。 “好心的大哥哥。”姜南南坚守不抛弃不放弃策略,方才还一副马上就要饿晕过去的模样,现如今已经爬了起来,脚程很快地紧跟赵清玄,很不要脸地说,“你要去哪里啊,要去给我买吃的吗?” 赵清玄加快步伐:“闭嘴。” “咦,为什么?我的声音不好听吗?可是大家都说我唱歌很好听的吗?” 赵清玄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真是烦死人了,脾气也上来了,转头对着姜南南就是大喝一声:“说了给我闭嘴。” 再不闭嘴他就要杀人了! 姜南南撇了撇嘴,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不然我给你唱首歌吧?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没有油啊……” 赵清玄:“……” 赵清玄直接施展轻功,飞走了。 姜南南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琢磨了下,决定待在原地继续守株待兔。 这一等,就是三四个时辰。 在太阳落山之前,赵清玄终于出现了,他背着大包小包,挑了挑眉看着又拦在他面前的姜南南。 姜南南张了张嘴,做出一副喜出望外状:“大哥哥你回来啦!大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好心人,你长得这么好看心肠一定也很好,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你是专门回来找我的吗!” 赵清玄:“……” “大哥哥,我……” 赵清玄在姜南南再次张嘴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药丸,末了还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姜南南咽下了那颗药丸。 “这是毒药。”赵清玄阴测测道,“你再张口说话,就会浑身上下饱受一千只虫子啃咬的痛苦。” 赵清玄有句话没有说完。 一听到耳边姜南南的叽叽喳喳声,他受到的折磨并不比千虫啃咬少。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南南不信,张嘴就道:“大哥哥,你好幽默……” 赵清玄挑眉。 姜南南:“……好痛!” 赵清玄看着眼前痛得满地打滚的姜南南,呵呵冷笑,抬腿就走,谁料垂死挣扎的姜南南竟又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不许走……” 赵清玄:“……” “我要上不周山……” 赵清玄:“……” “呜呜呜,我爹不疼娘不爱,就连路过的大哥哥就欺负我……” 赵清玄无语望天,他等了一会儿,那个烦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他低头看去,发现姜南南已经痛得晕了过去,而那曾经紧紧抱住他大腿的双手也没了力气,软趴趴地趴在他腿边。 赵清玄大步往前走去。 彼时已是夕阳西落。 夜晚时刻,是不周山上虎豹豺狼出没的大好时间。 赵清玄走了几步,不知何时又走了回去,低着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昏迷状态的姜南南。 黑色赵清玄想,这小丫头好烦,不管她。 白色赵清玄说,可是不管她,她八成就会没命。 黑色小人又桀桀怪笑,难道要把她带回不周山上吗?你难道想被烦死? 白色小人一脸纠结,反正她都吃毒药了,痛上个一两次准教她不敢再开口。大不了他明天白天再把她扔下来。 赵清玄活了十九岁,第一次善心大发,捡回去一个小丫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捡回去了一个大麻烦,一个摆脱不了的大麻烦。 薛老头幸灾乐祸地表示,他捡来的麻烦,由他负责。 赵清玄阴沉着脸表示,麻烦他不想负责,他只想扔掉。 “等天一亮,我就把她扔下山。”赵清玄如是说。 假装昏迷实际上早就醒过来的姜南南闻言,立马“惊醒”过来,抱着在她看来应该最有同情心的薛老头痛哭流涕:“呜呜呜,不要扔掉我,我没了爹没了娘,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们要是不管我我就要饿死了,我我我,我吃的不多,我什么都能干的!” 姜南南刚表完决心,就又痛得晕过去了。 而在她看来最有同情心的薛老头啧啧出声,脸上的笑容与他说的话满满的违和感:“瞧瞧,多可怜的小丫头啊,清玄啊,反正你在山上也没事干,就当历练了,她就交给你了哈。” 可喜可贺,姜南南终于得以留在了不周山上,开始了她水深火热的丫鬟生涯。 姜南南想着想着,突然有些想薛老头他们了。 她看着天空由亮变黑,太阳落了山,月亮上了柳梢头,今晚的星星,好像尤其得多。姜南南眨了眨眼,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姜南南突然想要矫情地哭一会儿。 公主算什么,父王算什么,不周山算什么,毒药算什么,赵清玄他又算是什么! 姜南南恶从胆边生,从心底里萌生出一种什么都不管的自暴自弃感。 “赵清玄你个王八蛋。”姜南南喊。 唔,开始痛了,可是痛得还不够。 马车外的阿三突然醒了过来,偷偷戳醒大小姐说:“我好像听到我娘的声音了。” 大小姐木着脸,我也听到了我还听到你娘在骂你爹。 “赵清玄你个见死不救的王八蛋。”姜南南又喊。 见死不救的赵王八:“……” “赵清玄我诅咒你以后娶个啰嗦的媳妇生个哭闹的儿子!”姜南南忍着痛,绞尽脑汁想着她自认为对赵清玄来说最恶毒的诅咒。 至今单身的赵清玄:“……” “呜呜呜,我想回家……” 大小姐秉持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的人生真谛,打定主意决定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而阿三正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真的是娘的声音诶!” “阿三。”大小姐语重心长道,“你什么都没听见,洗洗睡吧。” “赵……” 姜南南如愿以偿地痛晕了过去,世界终于清静了。 赵清玄翻身从马车飞了出来,一跃坐上马车车顶,面对大小姐和阿三疑问的目光,他阴沉着脸,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我出来看星星看月亮不行吗?” 大小姐不吭声,阿三还想说些什么,被她眼明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嘴巴。 “唔唔唔唔!” 赵清玄收回视线,转而死死地盯着昏过去的姜南南,许久,他伸手探上了她的额头。 嘁,真没用,这就发烧了。 呵,这个蠢货,也就只敢在生病的时候,装疯卖傻骂他了。 毕竟,高烧的人,是最没有理智的。 病来如山倒。 姜南南高烧不退。 有些人,喝多了酒会耍酒疯,俗称酒品不好。姜南南酒品未知,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她“病品”委实有些糟糕。 寻常人高烧最是嗜睡,她恰恰相反,烧到了一定地步,她反而更加的精神奕奕。姜南南的神采飞扬具体表现在——唱歌。 歌声魔音入脑。 哪怕痛得死去活来,姜南南也要唱下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痛并快乐着。 这地方偏僻的很,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赵清玄只能让大小姐和阿三快点驾车,他自己则把姜南南拖进了马车里。 没错,是拖。 姜南南不肯进马车,她的理由很是理直气壮。 “坐在马车里大家都听不到我的歌声了,好东西要分享出去!”姜南南抱着阿三不肯撒手,“儿子,你说娘唱得好不好听!” 阿三手拍得都快红了,十分的捧场:“娘唱得好好听!” 若放在往常,姜南南说这么多话必定会痛得浑身哆嗦,但现如今高烧麻痹了她的痛觉,再加上许是当哑巴当憋屈了,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的嘴巴根本停不下来。 姜南南拍了拍阿三的脑袋,一脸的慈母微笑:“儿子乖,娘再给你唱一首啊!猪啊~牛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啊~送到哪里去啊~” 姜南南唱得十分起劲,甚至手舞足蹈起来:“猪啊~牛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啊~送到哪里去啊~” 满脸黑线的赵清玄:“……” 目瞪口呆的大小姐:“……” 捧场王傻子阿三:“娘唱得好好!” 姜南南还在蹦跶,赵清玄却直接气笑了,勾起唇笑得极其温柔,凑近姜南南问:“想知道送到哪里去吗?” 姜南南处于傻兮兮的状态,乍见赵清玄笑得这么好看,直接被美色所俘获,傻愣愣地点了点头:“想知道啊。” 赵清玄邪魅一笑,直接抬脚踹过去,一脚将姜南南踹进暖和的车厢内部:“送到这里去!” 大小姐:“噗!” 傻子阿三:“娘!” 赵清玄酷炫转身,变脸如翻书,露出一个冷冷的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小姐和傻子阿三身上点了一点,撩开车帘翻身而进。 大小姐&傻子阿三:“……” 怎么回事,我听不到声音了! 第十一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车厢里,姜南南还在闹腾着,挣扎着要跑出去:“别拦我,我要放声高歌!让大家都感受到我优美歌声的熏陶!” 赵清玄恨不得掐死她:“你消停些!” 姜南南停下挣扎的动作,抬头看着赵清玄,愣了那么几秒,突然大声哭了出来:“呜呜呜,你这个白眼狼,我对你那么好,你还凶我!” 赵清玄忙着拿虎皮将姜南南抱起来,现在没有药,再任由姜南南烧下去,搞不好会直接烧坏了脑子,为今之计他只能让她穿得暖和点。 赵清玄这边刚把姜南南包起来,那边姜南南就挣扎着脱掉,一边嚷嚷道:“好热,你这个白眼狼,你想热死我,你好坏!” 姜南南没出汗,赵清玄倒是出了一身汗。 想他不周山一枝花,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他脾气上来,索性将虎皮一扔,气冲冲道:“不穿拉倒,你哪怕烧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姜南南愣了愣,又哇哇哭出来:“我就知道,你恨不得我死,死了就不会缠着你了,呜呜呜。” “姜南南你不要无理取闹。” “呜呜呜,我哪里无理取闹,赵清玄你就是个混蛋,我都快死了你都不肯来救我。”姜南南抽抽泣泣道,“你都不知道,那刺客的匕首有多锋利,真的是差一点就要抹我脖子了,你都不来救我!” 赵清玄沉默了会儿,才抵着额头叹息道:“我那时发病……” “还有,大小姐的古琴弹的那么难听,你不喜欢听就算了,干嘛要咬我!” 不是你主动送上来给我咬得吗? 赵清玄忍了又忍,决定不跟病人一般计较,认命地拿起那块虎皮开始同姜南南做斗争。 “你们不周山都不是好人,就知道欺负我。” “呵呵,谁让你蠢,不欺负你欺负谁。” “不周山没一个正常人!” “呵呵,我们都不正常,你最正常!” “我不要在不周山当卧底了,父王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我不稀罕,我要回家呜呜呜。” “要回家?这可由不得你。”赵清玄听到姜南南说要回家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是心里一沉,心情愈发的不好。 赵清玄把虎皮往姜南南身上披,姜南南躲闪中,踹了他一脚。 赵清玄嘴角开始抽搐:“姜南南!别以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凶我!”姜南南眼泪汪汪指责道,默默地爬到车厢角落里缩成一团。看她那失落的样子,赵清玄平生第一次自我检讨,他是不是声音太大了?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姜南南开始低声唱她的成名之作。 赵清玄:“……” “没有油啊,不好吃啊……” “……” “只有菜啊,没有肉啊……” “……” 姜南南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赵清玄肯定不爱吃。” 姜南南这话一出,本来还处于爆发的边缘的赵清玄顿时消了气,心底里像有一只猫爪在可着劲的挠,不疼,很痒。 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想去摸姜南南的脑袋。 可是手没碰着,姜南南又突然蹭的转身,在马车的角落里翻出大小姐随手扔在那的古琴,一脸坏笑:“赵清玄,我给你弹琴吧!” 赵清玄:“……” 果然,他还是应该让她继续老实在马车顶上待着! 姜南南在古琴上随手拨了几下,又贼头贼脑地看向赵清玄:“你不是有病吗?” 赵清玄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我又闹又唱的,你怎么还不发疯?” 赵清玄一愣,对哦,为什么他现在还没到情绪爆发的状态。 姜南南烧得通红着一张脸,突然扑向赵清玄,左右开弓,撕扯着赵清玄的脸:“你肯定不是赵清玄,说,你是谁!” “……” 赵清玄正想让姜南南安分点,这时,马车突然一停,外面传来两人落地的闷哼声,随后一熟悉的身影猫着腰钻了进来:“清玄,你怎么跟这群人在……” 等顾长临看到面前那一幕,他瞠目结舌:“……在一起……我是不是又来错时间了。” 这战局,比上次还凶残啊! 姜南南竟然骑在赵清玄身上,哦天,他看到了什么! 赵清玄黑着脸,再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单手在姜南南肩胛骨附近一点,姜南南顿时昏迷过去,软趴趴地趴在他身上。赵清玄将姜南南安置在虎皮中,转头向顾长临伸手:“退烧药带了吗?” 他们兄弟几个,出门在外都有带药的习惯,只不过他的早在当初摔下悬崖就弄丢了。 “我怎么可能带那玩意儿?” “那清心丸呢?” “有是有,不过我只有一颗,你要干什么?”顾长临心疼地掏出一个青色的瓶子,赵清玄一把夺了过去,倒出一粒药丸给姜南南喂了进去。 顾长临急得跳脚:“诶诶诶!我可就一颗了!你给她吃干什么,多浪费啊!你难道不知道清心丸有多珍贵吗?” 赵清玄自然知道清心丸有多重要。 炼制清心丸的药材大多千金难求,一粒清心丸虽然没有活死人生白骨的威力,但是解百毒的功效还是有的,区区一个高烧自然不在话下。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姜南南气疯了,才会把这么珍贵的药丸喂给她吃,不过喂都喂了,也不能教她吐出来。 顾长临狐疑地看着赵清玄,脑中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怎么可能!”赵清玄瞪着眼,下意识接话道。 可是奇怪的是,他说完这句话,却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心虚? 怎么可能?他赵清玄怎么可能心虚! 顾长临没能体会到赵清玄复杂的心情,他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道:“不是就好。”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上次你让我查的人我查到了,是越国有名的古琴世家徐家的大小姐,至于姜南南……” 说到姜南南,顾长临神色复杂。 “她是越国三公主。” 赵清玄早有心理准备,对这结果也没有多吃惊,沉吟了下,问道:“他们两人之间有联系吗?” “没有,徐家一直和越国王宫井水不犯河水,照理说,这徐家大小姐是不可能和越国三公主有联系的,恐怕连面都不曾见过。” 那这就奇怪了…… 赵清玄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沉睡的姜南南,眼底满是阴郁。 姜南南一觉醒来,感觉全身酸痛。 清心丸的确很有用,只不过一晚的功夫,姜南南就退了烧,不过千虫啃咬的后遗症却没有抹去。 姜南南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可是对于昨晚的记忆,她却一片空白,她皱着眉头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明明被绑在马车顶上,怎么现在躺在马车里呢? 姜南南偷偷瞄了一眼马车另一边的赵清玄,偷偷摸摸想趁他不注意跑出去,谁料赵清玄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动作,冷哼一声拦住她:“跑什么?” 哼,昨晚骂他骂得很过瘾嘛,怎么,一醒来就不认账了? 姜南南讨好地笑了笑,脑子里残留的最后一段记忆是她扑向阿三……对,阿三呢! 姜南南冲赵清玄比划了个三,一脸的焦急。 赵清玄呵呵冷笑:“你是真把他当你儿子了不成,一醒来就要找他?” 姜南南扯着赵清玄的袖子,明明不是哑巴却说不出话,一摸怀里,那木炭笔也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只能一个劲地对着赵清玄比划。 赵清玄见姜南南如此把那个傻子放在心上,心情愈发的复杂,哼哼唧唧道:“我把他给丢了。” 丢了?阿三那么傻,要是把他丢了他肯定又会被人拐去卖的! 没了她在,阿三肯定会被人欺负的很惨! 姜南南正急的团团转,车帘不知何时被撩开,阿三那张讨喜的苹果脸出现在她眼前。 “娘!你醒啦!” 阿三! 阿三嘿嘿笑,摸着脑袋道:“娘,昨天不知道谁打的我,我脖子到现在都好痛,你给我吹吹!” 赵清玄黑着脸,直接伸出手把要探头进来的阿三推了出去:“这里这么小,还往里面乱挤什么?” 阿三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又看了一眼姜南南,这才嘟着嘴坐回了马车外面。 姜南南见阿三并没有像赵清玄所说的那般扔掉,松了口气,又讨好地冲赵清玄笑了笑。 以她这大半年来和赵清玄斗智斗勇的经验,她敏锐地察觉到,赵大爷心情十分之不好。 至于为什么不好……管他呢,赵大爷一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几天心情不好,她只要知道这时候好好的讨好他,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就行了。 如何讨好赵大爷,姜南南还是很有心得的,她十分狗腿地倒了一杯茶送到赵清玄面前。 赵清玄没有接过,只是面无表情道:“昨晚某人说想回家,不想回不周山了,你怎么看?” 姜南南愣了愣,谁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姜南南连忙摇摇头,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打入不周山内部,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被赶回老家! 赵清玄挑眉:“你难道不想回家?” 不不不,当然不想!姜南南及时表现衷心。 不周山就是我家! 赵清玄紧紧地盯着姜南南,像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她说谎的证据,半晌,他才接过姜南南那杯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姜南南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 为什么她总觉得,赵大爷越来越难伺候了呢。 赶了一夜的车,好不容易终于进了一个小镇,赵清玄决定稍作休息。 他们找了间客栈,扔给小二一锭碎银子,让他给马儿喂点草,又在大堂里饱餐了一顿。 许是刚烧过,姜南南此刻一身的汗,觉得衣服粘上身上特别的不舒服,她向小二要来纸笔,写了张纸条别别扭扭地递给赵清玄。 ——我想买套衣服。 赵清玄没有意见,刚好客栈旁边就是一家成衣铺,按照姜南南的意思是,她和大小姐两个姑娘家去就好了,阿三和赵清玄可以留在客栈里等。 但如果赵清玄这么容易如姜南南的愿,他就不是赵清玄了。 这个蠢货,难道是想故意将他引开,和那个什么大小姐密谋什么吗?赵清玄自然不会给姜南南这个机会,他衣袖一挥,下了决定。 嗯,一起去买衣服。 买衣服的过程……出乎意料的迅速。 赵清玄是看中了就拿,姜南南和阿三对衣服也没多少要求,舒服合身就行,就连照理说很难伺候的大小姐,都很迅速地挑了一套看上去十分干净利落的……男装。 面对姜南南狐疑的目光,大小姐干咳一声,是这么解释的:“出门在外嘛,还是男装比较方便。” 铺子老板难得遇上这么省心省事掏钱又利索的顾客,当下笑得十分灿烂:“这两位姑娘真是豪爽,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位顾客,挑衣服挑了整整一个时辰,我这铺子的衣料都被他挑剔了一遍,哎,这要是个姑娘家也就算了,偏偏那还是个男人,买的还是……咳咳。” 大概涉及顾客隐私,铺子老板说到一半就干笑一声,住了嘴。 赵清玄没放在心上,只是瞟了一眼姜南南,语气平静无波:“老板这是夸你呢,夸你挑衣服比一个男人还利索。” 姜南南:“……” 姜南南满腹疑问,为什么自打她醒来后,赵清玄就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每次开口都要故意刺她一下,她难道又干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了吗? 大小姐欲言又止。 这种知道所有事情真相,却不能说出来的感觉真难受! 阿三倒是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大小姐及时地捂住了嘴。 “唔唔唔!” “祸从口出啊,少年郎。”大小姐附在阿三耳边,语重心长地低声道。 姜南南奇怪地又看了一眼大小姐,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呢,她到底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板装好了姜南南他们挑选的衣服,姜南南伸手拿过,一行人就准备回客栈,却在刚要踏出门时,大小姐突然神情一怔。 路那边,站着个头差不多的一男一女,那女子身材高大却穿着一袭红衣,嘟嘟囔囔似乎是在抱怨着什么。 “干什么要这么急着赶路,这几天没休息好,人家皮肤都变得糟糕了呢。” “……” “还有这什么鬼地方啦,连间正经的胭脂铺子都没有,衣服的料子也这么粗糙,磨坏了人家皮肤怎么办啦。” “……” “哎呀你这小哥好没礼貌,做什么这样盯着人家一直看啦,人家会害羞的啦。” 被点名的路过小哥表情僵硬,逃也般的飞奔而去。 妈妈,还可怕,他在路上见到一个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了! 在姜南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小姐突然怒吼一声,直奔那女子方向而去,双目中满是不可置信和震惊。 “哎,你又是谁啦,拉人家干……嘛……啊!” 那女子的声音在大小姐直接上手摸上她胸前两坨的时候变了个调。 围观到这一幕的淳朴人民瞠目结舌。 大街上两个姑娘家这是在干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而有伤风俗的那位仔细感受着手中的触觉,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还好,是假的。” 假的? 胸……也能造假吗? 围观群众如是想。 姜南南傻了眼看着眼前那一幕。 徐……徐弦? 十二章 家庭内部矛盾 徐弦?徐弦不是应该在不周山上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南南擦了擦眼,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虽然现在徐弦扮作了女装,胸前还塞着两坨不明物体,但那身段和长相的确是姜楠楠所熟知的娘娘腔徐弦。而徐弦身边跟着的那个男子,姜南南总觉得有些眼熟。 身边的赵清玄在看到徐弦和她身边的那个男子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姜南南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个男子是谁。先前在不周山山脚下的镇子上,这个男子还请她吃过饭呢,叫……叫徐兆光!姜南南伸出手肘碰了碰赵清玄,示意他去看。 赵清玄语气不善:“别动手动脚的。” 姜南南:“……” 姜南南翻了个白眼,默不作声后退一步拉开和赵清玄的距离。 阿三在这个时候是很明显地站在“娘亲”这一边的,见“爹”嫌弃了“娘亲”,阿三蹦跶了过来一把挽住姜南南的手:“娘!你来对我动手动脚吧!” 姜南南露出慈祥的笑容,踮起脚尖摸了摸阿三的脑袋,阿三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清玄:“……” 赵清玄移开视线,对身旁的“母慈子孝”视而不见。 大小姐见到徐弦很激动,她伸手摸了摸徐弦的胸,在确定那看起来丰满的胸部摸起来手感有些不对时终于松了口气。徐弦却在这时尖着嗓子喊了起来:“啊你做什么,你是谁啊!变态啊!” 在此之前,姜南南从未想到过男子的声音能够尖锐到这种程度。 大小姐站的离徐弦近,首当其冲受到了高音的暴击伤害,就连徐兆光都被徐弦的尖叫惹得蹙了蹙眉。大小姐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气急败坏地喊着,声音的音量并不比徐弦低:“瞎嚷嚷什么啊!你看看我的脸,你难道连你自己……连我这张脸你都不认识了吗!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能对着我这张脸喊出变态两个字来?” 徐弦捂着自己的胸后退一步,在看到大小姐的脸那一刻,脸色变了变,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哆嗦了起来,有些语无伦次:“是、是我……是你!” 就在这时,徐兆光上前一步,一手拉住了徐弦,一手拉住了大小姐,默不作声就强硬地拉着两人往前方走。 大小姐和徐弦异口同声:“你做什么?” “闭嘴!”从长相上看来,徐兆光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可是他阴沉着一张脸发起脾气来竟有些可怕,吓得徐弦呐呐不敢说话。可是大小姐却不怕他,她挑着眉和徐兆光呛声。 “大庭广众之下你干什么拉我的手,放在前几年,你这样子是要娶我的!” “你也知道这是大庭广众,还嫌不够丢人?”徐兆光压着嗓子回道。 大小姐沉默了下,看了看四周聚集过来的好事的吃瓜群众,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徐兆光走了。 赵清玄看了一出好戏,挑了挑眉若有所思,他回头冲姜南南和阿三招了招手:“走,我们也跟上去。” 对于这种能看八卦的好机会,姜南南自然是不会放过。在不周山上待了那么久,赵清玄如果在她心目中处于最讨厌的人首位,那么徐弦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 谁让徐弦这个娘娘腔没事一天换上三四套衣服,换下来的衣服还都归她洗。 饱受劳动力压迫的姜南南对徐弦早就不满了,对于能看徐弦出丑的任何机会她都是不会放过的。她跟上了赵清玄,心里一直腹诽,看来徐弦这个娘娘腔的病加重了!以前在不周山上好歹只是喜欢摸摸胭脂水粉换换女装,现在竟然连自己的胸都不肯放过,真的是太可怕太变态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街角的一处客栈,客栈看起来并不华丽,但胜在雅致僻静。徐兆光早就在这处客栈定了房间,此时正准备拉着大小姐和徐弦回房解决内部问题,一转头却见赵清玄和姜南南以及阿三大大咧咧地跟了上来,尤其是姜南南,一副“我是来看八卦的你赶不走我”的兴致勃勃的表情。 徐兆光:“……” 徐兆光自然还记得这两个人。 徐兆光有些头疼的扶额,但常年以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示人,他说不出刻薄的话,只能客气地下逐客令:“在下有些家庭内部问题要解决,两位不如……” 徐兆光出生世家,接触的也大多是世家子弟,世家子弟共有的一个特点就是好面子,面对对方明显的逐客令,一般稍微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会知趣地告辞。可是徐兆光却忘记了,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和他平常所接触的世家子弟并不太一样。 尤其是姜南南。 赵清玄对这些八卦并不感兴趣,他知道徐弦是什么人。但是姜南南不知道啊,她怎么可能放过眼下这个能抓住徐弦小辫子的大好机会。她上前一步利索地抱住了大小姐的胳膊,得亏她说不出话来,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我要和大小姐同进退”。 大小姐并不习惯和姜南南的亲密接触,她甩了甩胳膊,没能把姜南南甩开。 就在这个时候,向来有样学样坚持贯彻“娘亲做得我也要去做”原则的阿三也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大小姐另外一边胳膊。 大小姐:“……” 大小姐要疯。 她抓狂地冲赵清玄咆哮:“你不管管吗!” 赵清玄皱了皱眉,龟毛的赵大爷最讨厌别人冲他大喊大叫。他有些不耐烦,好听的嗓音夹杂着一丝不耐烦:“再囔囔我就让他们两个抱着你一辈子不撒手。” 徐兆光从来没见过这般无赖的人,他看了看徐弦,冲他使了个眼色,徐弦会意,冲徐兆光做了个口型:“我管不了”。 徐兆光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客栈四下无人,他们站的地方又很偏僻,不容易被别人注意到。徐兆光破罐子破摔,说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让姜南南无法理解的话:“姜姑娘,你这样抱着一位男子的胳膊怕是不太好吧。” 姜南南并没有理解徐兆光话中的深意,赵清玄却立马就明白了徐兆光的话中话。他眸光一闪,看了一眼徐弦又看了一眼大小姐,立马明白了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赵清玄现在看着姜南南死乞白赖抱着大小姐胳膊不肯撒手的动作就有点碍眼了,他黑着脸上前一步,语气冰冷:“放手。” 姜南南不肯放。 赵清玄阴沉着脸,双手覆住姜南南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将她的手掰开。 赵清玄的手心有些凉,指节还有些粗,似乎是因为常年练武磨出了茧。被这样一双手握着,姜南南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觉得有些不自在,手背有些麻还有些痒。事实上,赵清玄只掰开了姜南南的一根指头,她就连忙松开了手。 阿三只是闹着好玩,有样学样,也松开了大小姐的胳膊。 姜南南有些不满,但是她一向是欺软怕硬的性子,对上了赵清玄黑得几乎看不见低的眸子,她心里嘀咕了几句,偃旗息鼓。 徐兆光终于可以带着两人回房解决内部事宜,谁知徐弦突然回头,说:“赵清玄,你进来吧。” 赵清玄一挑眉。 徐兆光觉得有些意外,但他了解徐弦不是无理取闹没有脑子的人,并没有制止徐弦的邀请。 下一秒,徐弦就冲姜南南做了个鬼脸:“气死你,就是不让你进来听秘密。他可以进,你们两个就在外面待着吧!” 姜南南:“……” 别拦着她,她要和徐弦决一死战! 事情闹到最后,只剩下姜南南带着“她儿子”阿三心不甘情不愿地蹲在房间门口,姜南南整个身子都贴着房门,可是这个客栈的门厚实的很,她耳朵都快竖到天上去了还是听不见任何声音。 姜南南好奇得抓心挠肺,可还是于事无补。 阿三是个傻子,对于这些八卦并不感兴趣,但是他对于姜南南的感情很不一样,姜南南急得抓心挠肺,他也跟着瞎着急。阿三表现着急的方式很与众不同,他抓了抓头,又把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个遍,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把半个巴掌大的匕首,匕首泛着银光,看起来无比的锋利,吹毛断发。 阿三抓着那把匕首就要刺门。 好在姜南南被那银光晃了下眼,她回过神来连忙制止阿三的动作,心都快从喉咙眼跳出来了。 姜南南小心翼翼地从阿三手中夺下那把匕首,冲阿三很严肃地摇了摇头,阿三有些可怜兮兮地扁了扁嘴,匕首被拿走了他也不惦记着要回来,找了个角落种蘑菇去了。 姜南南松了口气,将那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套上匕首套,顺手塞进了自己怀里,想着等过几天了再还给阿三。 而此刻,姜南南听不见的地方,客房里的对话暂时停止,气氛一片凝重。 赵清玄阴沉着一张脸,说:“为什么要告诉我?” 徐弦笑眯眯地开口,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背后却滲出了一层冷汗:“因为,你早晚都能猜出来,不是吗?” 徐弦顿了顿,语气平稳,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的山呼海啸山崩地裂,他开口说,语气带上了一丝诱惑:“况且,玉门琴的下落,你难道不好奇吗?” 十三章 玉门琴 玉门琴,相传由三百年前的一代大琴师玉门关关亲手所制。 这位玉门大师游遍山川大地,最后在一座不知名的山林深处砍下了一颗百年老树,将树干制成玉门琴的琴身。事有凑巧,玉门大师在砍伐老树时,从树底下挖出了一块似铁的东西,她请来善于制作武器的旧友用这块类似铁的东西打造成了玉门琴的琴弦。 玉门琴方一出时,就引来巨大的轰动。 玉门大师在制作这玉门琴的时候,突然有感而发,写下一首乐谱,取名为《玉门西下》。说来也奇怪,这玉门琴看起来与其他的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唯独一点,只有在弹奏《玉门西下》的时候才能奏响这玉门琴。 玉门琴,生来就是为了《玉门西下》,其他的曲子都无法奏响这把琴。 据传言,玉门琴能安人心神通人灵智,但具体怎样,也无人得知。甚至于,过了这么多年,玉门琴的下落也鲜少有人知道。 徐弦在这个关键时刻提起了玉门琴,赵清玄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他看似有些懒散的坐在背靠窗的座位,右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大小姐在徐弦提起玉门琴的时候,脸色变了变,但只是一瞬,她就很好的收敛起自己的表情。她大马金刀地坐着,坐姿比赵清玄这个纯爷们儿还要豪放。在徐弦说到玉门琴的时候,她的腿神经质般的往里缩了缩。 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 徐兆光脸色有些凝重,他没有想到徐弦会在这个时候提起玉门琴。 赵清玄在这个时候笑了。 他其实很少笑,平常都是一副懒懒散散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仿佛连勾唇笑的力气他都懒得耗费。姜南南是看不惯赵清玄这个懒散的模样的,可是没办法,她打不过赵清玄,甚至于都说不过赵清玄……哦不,她是连说都说不出口。 赵清玄笑着站起身,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徐弦,大步往门外走去。 他拉开门,正好趴在门边上努力偷听却什么都听不到的姜南南失去了房门的依仗,往前踉跄一步扑进了赵清玄怀中。赵清玄收起脸上那刻薄的笑意,又换上了一张“你欠我一千两黄金”的晚娘脸,他低头看着还不足自己下巴高的姜南南,扯了扯嘴角冷嘲热讽道:“看来光当哑巴还不够,等什么时候成聋子就应该安分了。” 姜南南吓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后退了三大步拉开了和赵清玄的距离,唯恐他真的会对自己的耳朵下手。 赵清玄嗤了一声,视线扫过还在角落里种蘑菇的阿三,又落回姜南南身上,说出的话愈发刻薄:“你能不能有一天不犯蠢?” 赵清玄没奢望姜南南能给他回答,他说完就自顾自地往楼下大厅走去,在迈上楼梯的那一刻,他突然回头问姜南南:“会弹琴吗?” 姜南南犹豫了一下。 会弹棉花算不算? 在姜南南犹豫的那个空当,赵清玄又自说自话道:“你要是会弹琴,徐弦就该能耍大枪了。” 躺着也中枪的徐弦:“……” “不要露出那么蠢的表情,走了。” 姜南南本来以为,大小姐千方百计从家里逃出来是为了逃婚,如今也算顺利逃出来了,看样子她和徐弦、徐兆光又是老相识,应该会和他们结伴而行。 姜南南单方面觉得自己和大小姐这是散伙了。 她带着阿三跟着赵清玄回了之前入住的客栈,赵清玄让小二准备了一桌饭菜,让他送到客房里来。姜南南眼巴巴地跟进了赵清玄的房间想要蹭饭,赵清玄瞥了她一眼,好歹是没有把人给赶出去。 酒足饭饱之后,姜南南掏出不知道从哪里摸过来的炭笔和白纸,那炭笔粗糙的很,很快就把姜南南抓着炭笔的右手蹭得黑漆漆的。 赵清玄嫌弃地“啧”了一声。 姜南南龙飞凤舞写下一句话:“我们下一步是要回不周山吗?” 本来嘛,他们下山来就是为了采购物资的,只不过中途发生了那么多事,才耽误了点时间。 赵清玄脸色有些古怪,他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回去?” 姜南南愣了一下。 也不是很急……毕竟,在山下她只要伺候赵清玄一个人,回了山上,她就要伺候那一大帮子人了。哪一边过的舒坦,姜南南还是掂量得清的。 赵清玄懒得琢磨姜南南那愚蠢的内心活动,他心里早就有了接下来的安排,玉门琴他是势在必得,徐弦既然下了山,那么眼下也不必急着回不周山。 阿三听到赵清玄的话,嘴角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油,他凑过来眨巴着大眼睛问:“爹,娘,你们要去哪,带上我!” 赵清玄瞥了一眼阿三,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阿三跟着两人这么久,他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对于赵清玄这么明显的嫌弃他还是能够感觉的到的。他嘟着嘴有些委屈,又跑去闹姜南南。 是人都有欺软怕硬的恶根性,哪怕像阿三这样的傻子,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赵清玄这块硬的不能够更硬的柿子他是碰都不敢碰的,但是姜南南嘛…… “娘!”阿三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们要去哪?” 姜南南并不能开口讲话,事实上,就算她能讲,她也不会告诉阿三不周山的事情,对于不周山有多难进,她深有体会。赵清玄是肯定不会同意她带着阿三回不周山的。 思及次,姜南南突然有些忧愁。 阿三这个傻子,要是过段时间她和赵清玄回了不周山,那阿三该怎么办哟。 赵清玄在一旁凉凉开口:“收起你那副慈母的样子,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姜南南:“……” 怎么办,她真的怕有一天自己会憋不住动手打赵清玄。 姜南南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屈服于赵清玄的武力忍住了。她狠狠地把炭笔用白纸一包塞进自己的怀里,仿佛把炭笔当成了赵清玄一样粗暴对待。 塞进去的时候,姜南南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没收了阿三的匕首。那把匕首看起来还很值钱的样子,一看就和路边的粗糙贱货不太一样。 姜南南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她也没有丧尽天良到去黑一个傻子的匕首。她把匕首从怀里掏出来塞给阿三,语重心长地看了他一眼,希望阿三能明白她眼底的神医。 儿子,匕首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好好保管,没事就别瞎拿出来吓唬人了。 阿三刚拿到匕首,还没来得及反应姜南南塞给他的是什么东西,那边赵清玄脸色就变了一下,他轻轻松松地就从阿三手里夺走了那把匕首,来回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这把匕首。 这匕首…… 姜南南没想到赵清玄竟然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竟然抢一个傻子的东西! 她嘴里发出“呵呵”的气声,伸手就要来夺,赵清玄头都没抬,却精准地预料到了姜南南的动作,空着的那只左手一伸,结结实实地拍上来姜南南的脸,将她往后一推。 不仅抢东西,还动手打人! 这个性质简直太恶劣了! 姜南南挥舞着手挣扎着要扑上去,赵清玄被她闹得有些烦了,“啧”了一声,干脆一只手勾过姜南南的脖子,用力一压,让姜南南脸朝下趴倒在赵清玄的膝盖上。 赵清玄两只手的手肘都压在姜南南的背上,终于可以专心地研究起手中这把匕首。 姜南南被压的都快吐血了,柔软的少女胸部刚好抵着赵清玄的右腿膝盖,膝盖处硬邦邦的,顶得姜南南又不舒服又觉得尴尬。 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根本就不把她当女孩子看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 姜南南又气又羞,小脸急的通红,挣扎着想脱离赵清玄的束缚,却被赵清玄武力镇压,用力压了下去。 一旁的阿三有样学样,眼珠子一转,找了几个板凳拼接起来,学着姜南南的样子趴在上面。 “嗤,傻子。”赵清玄注意到阿三那边的动静,发出一声嗤笑,他对这个姜南南不顾自己也要从之前大小姐那个宅子里救出来的阿三并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嫌弃。 他嘲笑了一声,低头专心研究起手中的匕首,匕首上刻着并不显眼的暗色花纹,他觉得这个花纹有点眼熟,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趴在他膝盖上的姜南南还在挣扎,晃得赵清玄根本没办法看清匕首上的花纹,他有些恼,伸手拍了一下姜南南的屁股。 “别闹。” 姜南南:“……” 姜南南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这个混蛋……他怎么敢……怎么敢这这样拍少女的屁股! 姜南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把自己藏起来,她咬着唇生怕赵清玄又拍她屁股,一动都不敢动了,充分地展现了什么叫做完美的人型垫子。 赵清玄觉得膝盖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膝盖上的那是什么,脑子拐了个弯,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到了这匕首上的花纹。 至于膝盖上是什么东西……赵清玄已经彻底无视了。 赵清玄想了起来,这匕首上的花纹,是司马家族的家徽。 姜南南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把匕首,她为什么会有司马家的东西? 赵清玄很肯定,这把匕首肯定不是姜南南的,以姜南南的德行,也不会是司马家的人。 赵清玄又看了一眼终于肯老老实实不乱动的姜南南,觉得牙根有些痒。 姜南南这个蠢货! 十四章 你怎么——不说话?! 赵清玄终于松开了对姜南南的禁锢,姜南南涨红着一张脸从他的膝盖上爬了起来,一双圆滚滚的杏眼瞪着赵清玄,似乎要冒出火花来,但她终究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阿三也从凳子上爬了起来,笑嘻嘻地扯着姜南南的袖子玩。 赵清玄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冷静地问姜南南:“你从哪里来的这把匕首?” 姜南南很有骨气地没有出卖阿三,咬紧牙关“哼”了一声撇过头,表示自己懒得理赵清玄。 赵清玄也懒得跟姜南南计较,他转而问阿三,赵清玄一贯是懒得装模作样,平常姜南南在阿三面前都情不自禁的用哄小孩的态度对待他,而赵清玄对阿三说话的语气,就像对路边上偶遇的一个成年人。 疏离而平静。 赵清玄问:“她从哪里得到的这把匕首。” 阿三不知大难临头,仍旧一派天真无邪,伸手想要去抓那把匕首:“这是我的呀,之前娘喜欢就拿过去玩了。爹你也喜欢吗?” 在阿三说完那句话的时候赵清玄脸上表情没变,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的犀利了起来,仿佛一把利剑刺向阿三。阿三是个傻的,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依然乐呵呵地想要去抓匕首,就在他的手碰到了匕首的那一刻,赵清玄出手了。 赵清玄出手迅如风,反手握住匕首往阿三胸口刺,哪怕是不怎么懂武功的姜南南也能感受到赵清玄攻击中带着的杀气。 他是真的想要杀死阿三。 姜南南又急又恼,可是她之前因为赵清玄对她做出了拍屁股之类的动作,在起身之后站的离赵清玄特别远,这个距离她根本就赶不过去。 阿三表情无辜,甚至不避不让,根本就不知道赵清玄想要杀死他。 姜南南急了,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蛊毒,大喊出声:“阿三快躲!” 话一说出口,姜南南受到了蛊毒的反噬,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再也站不住,踉踉跄跄往后走了几步,勉强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她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借此缓解疼痛。 赵清玄注意到姜南南那边的动静,眸色一暗,但是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 也不知是姜南南的提醒起了作用,还是阿三终于感受到生命的威胁,在匕首的尖端刺进了他的衣服,眼看再进一分就要刺到他的皮肉之时,他终于有了反应,一个利索且刁钻的转身,躲开了赵清玄的攻击。 赵清玄眯了眯眼,对于阿三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右手持着匕首寻找阿三的破绽试图攻击,左手抓住了阿三的手臂,使得他退无可退。 阿三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身体的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完美地躲开了赵清玄的攻击。 一旁的姜南南沉浸在痛苦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赵清玄的武功高强,哪怕是天生神力的顾长临,对起赵清玄来,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和他对上百招。 这个阿三,不简单。 这一连番试探让赵清玄基本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门后的大小姐看到因为赵清玄和阿三的比试而一片狼藉的房间惊呆了。 她长大了嘴,愣了半天才发出干涩的声音:“你们这是……这是在干什么?” 姜南南好不容易才从方才的痛苦之中稍微缓过神来,见到大小姐出现,连忙道:“大小姐,赵清玄要杀了阿三啊啊啊啊,快阻止他!” 话一说出口,姜南南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让自己多嘴! 痛痛痛啊啊啊啊! 大小姐虽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人命关天啊,她上前一步试图阻止赵清玄,好在赵清玄见好就收,并没有再继续打下去,他将匕首插进套子里,随手一抛抛向阿三的方向。 阿三几乎是下意识的,准确无比地接住了那把匕首。 阿三眼泪汪汪,在赵清玄停手的那一刻转身扑进了姜南南的怀里:“嘤嘤嘤,娘啊,我好怕!” 姜南南有气无力。 阿三,娘也好怕,怕活活痛死啊。 赵清玄看着那边腻腻歪歪抱头痛哭的“母子俩”,嘴角崩成了一条直线,他上前一步就想把阿三从姜南南怀里揪出来,大小姐却在这时挡灾了赵清玄面前:“大兄弟,阿三是个好孩子,虽然是傻了点,但也不至于傻到让你痛下杀手吧。” 赵清玄不耐烦听大小姐啰啰嗦嗦,嘴角一撇,一句话终结了大小姐的唠叨:“他是司马家的人。” 大小姐的话到嘴边,僵住了。 司、司马家的人? 她哆嗦了一下:“是那个司马家吗?” “废话。”赵清玄毫不客气,“你还知道第二个司马家?” 大小姐打着寒颤,回头瞅了一眼正努力将自己拱进姜南南怀里,哭唧唧抹着眼泪的阿三,又僵硬地转过头,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清玄直接拎住了大小姐的后领:“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个饭吧。” 大小姐哭丧着脸:“这是断头饭啊!等等……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姜南南明明是姓姜啊,她的儿子为什么会姓司马?” 赵清玄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一眼大小姐,就只有一眼,甚至连第二眼都不肯给。 “你觉得姜南南能生下这么大的儿子?” “……” 哦,不好意思,她被吓的脑子不好使了。 手下的大小姐还挣扎着想要走,赵清玄不耐烦道:“我倒是不知,堂堂将军张季尧见到司马家的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你还要脸么?” 大小姐垂死挣扎,声音却小了下去,挣扎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可、那可是司马家啊!” 现今天下呈四足鼎立之势。 东方楚国,南方南疆,西方宁国,北方越国。四国实力强大彼此制衡,形成一种天下四分五裂但又十分稳定的诡异局面。无论是哪一国,都在试图招揽天下有才之士,为自己的国家统一天下增加一分胜券。 如今除了不周山,虽然地处越国境内,但是山主薛老头并不属于任何一国的势力。其他稍有名气的人,基本都归顺与这四国之一。而这司马家,则是和不周山一样的例外。 不同的是,不周山遗世而独立,并不参与世间的纷争,而这司马家势力不小,据传闻门内数百人,皆是武功高强擅长暗杀之徒。司马门人游走于四国之中,不问对错,不问身份,只要出得起足够高的价钱,他们就会接下刺杀的任务,无论刺杀的对象是王公贵胄,还是路边的乞丐平民。 司马门人出现的地方,只会发生一件事,那便是死亡。 而如今,身边带着刻有独属于司马家徽匕首的阿三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怎叫大小姐不害怕。 若不是她现在是个姑娘家,她早就怕得尿裤子来好吗! 大小姐哭丧着脸:“你真的确定吗?” 赵清玄却不耐烦回答了。 而那边,姜南南终于不负众望地痛得晕了过去。 赵清玄甩开大小姐,大步上前拨开了阿三,将姜南南打横抱起。阿三是怕赵清玄的,赵清玄推开了他他也不敢反抗,可是他又不想离开姜南南,他刚刚受了欺负,正需要姜南南慈母般的关怀才能好起来呢。 阿三吸着鼻涕,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清玄走出了客栈。 留下大小姐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她还是怀疑,司马家的人会缩在小姑娘的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吗? 一定……一定是赵清玄吓唬她的吧? 哎呀好丢人! 姜南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她看着眼前的床帐子,只感觉浑身酸痛像是刚被一万匹马从自己身上踩过一样,喉咙嘶哑干得要死,她又饿又渴,只能发出“喝喝”的声音,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来人啊,有人要饿死了! 也许是佛祖听到了姜南南的心声,派了一个人来解救姜南南与饥渴之中。 赵清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刻薄的表情,仿佛在他看来全天底下的人就没一个看得顺眼的。阿三哭得累了,正趴在姜南南的床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清玄看了阿三一眼。 姜南南提心吊胆,生怕赵清玄一言不合就干掉阿三。 好在赵清玄并没有真得动手,他抬起脚,在阿三背上踹了一脚,阿三身子不稳,从床沿滑了下去,整个人摔在地上,他却没有摔醒,缩成一团咂巴了嘴睡得无比香甜。 赵清玄理直气壮地霸占了阿三之前待着的位置,只不过他嫌弃阿三留在床沿上的口水,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南南。明明灭灭地烛光在赵清玄身后,打下一片阴影落在床头。 两人对望的这种姿势,其实是给姜南南很大的压力的。 可是在饥饿之下,哪怕是老虎,姜南南都敢爬上去揪毛。她对着赵清玄“喝喝”了两声。 赵清玄挑眉,说出来的话无比欠扁:“喝喝是几个意思?” “喝喝。”大爷行行好,赏小的一口吃的吧!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 “喝喝。”我要好吃哒! “方才不是说得挺欢的吗?怎么现在又闭嘴当哑巴了?” “……” 姜南南的脑子在那一刻诡异地灵光了一瞬,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赵清玄赵大爷生气了?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 “……” “不说话大爷我就走了。” 赵清玄说到做到,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一刻,姜南南犹如回光返照一般,觉得自己在饥饿的逼迫下有了一些力气,她伸手一把抓住了赵清玄垂在身侧的手。 赵清玄的手冰凉凉的,摸着还挺舒服。 十五章 宝宝眼睛疼! 姜南南最终还是没能从赵清玄手中讨得一口吃的。 赵清玄冷酷无情地甩开了姜南南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南南沉浸在自己即将饿死的悲痛之中,久久难以自拔。偏偏地上的阿三睡得跟死猪似的,任凭姜南南“喝喝”得声嘶力竭,也没能叫醒他。 最后还是大小姐拯救了姜南南。 大小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犹如天女下凡出现在了姜南南的面前,姜南南闻着那米粥的香味,觉得大小姐浑身上下都发着光。 姜南南狼吞虎咽把那碗粥吃了个干干净净,舔着嘴角还想再来一碗,她可怜巴巴地转头看着大小姐,试图能从眼神的交流中传达“再来一碗”的信息。 只可惜,大小姐并没有懂。 她拿着碗,看了一眼睡成了死猪的阿三,“哎呀”叫了一声:“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大小姐小心翼翼地绕着阿三看了一圈,确认他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才松了口气,坐在阿三方才流过口水的床沿上,语重心长对姜南南说:“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你知道不?” 姜南南只想喝粥。 “哎,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怎么动不动就昏倒呢?之前那次也是,一言不合就昏迷了那么久还发烧。有病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有什么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一下啊?” 我想喝粥。 “我昨天听见你开口说话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我想喝粥。 “你不是哑巴还装什么哑巴,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没错,我是有病,所以可以给我喝粥了吗? 大小姐拿着一个被姜南南舔的只剩口水的空碗絮絮叨叨了半天,却没有得到除了姜南南真挚的眼神注视以外的任何反应,她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当一个哑巴是吧?我也不烦你,我先走了。” 大小姐拿着空碗,在走到房门之前突然转身丢下一句:“赵清玄照看了你一天一夜。” 而此时,姜南南沉浸在自己不能再吃一碗粥的悲痛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大小姐的这句话。 大小姐走后,桌上的烛光明明灭灭,终究还是灭了下去。姜南南带着对米粥的无比怀念陷入了沉睡之中。不一会儿,角落里慢吞吞爬起一个人,阿三逆着月光,整个人的上半身处于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拖长着语调撒娇的声音。 “娘,我也守了你一天一夜呢。” 寂静的夜里,仿佛万物都进入了沉睡之中。 而在小镇的西南方偏僻的一处小宅子里,一声鬼哭狼嚎划破了天际,打破了那一份静谧。 正堂内,一个看上去有些邪气的二十岁左右少年坐在正中的座位,他眉心一点红,仿佛血液一般鲜红,五官精致竟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还要好看。他一只脚高高抬起,搭在脚下一个瑟瑟发抖趴着的人的背上。 “人呢?现在你们能告诉我,人究竟哪里去了吗?” 他的嗓音习惯性的拖长,明明是很好听的吴侬软语,却让堂下跪着的那一群人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我……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老二……不、二哥,你要是知道大哥的下落,就快告诉这位公子!” 跪在最前头的胖子面如纸色,朝身后的小弟哭丧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当初大哥和那两个人一起滑下了山崖,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我哪里知道大哥的下落。” 堂上的少年一挑眉:“两个人?哪两个人?” 胖子老二哆哆嗦嗦,抬头看了一眼少年,正要说话,少年突然呵斥道:“低头回话,你长得难看,看得本少爷眼疼。” 胖子老二像个鹌鹑一样低下头,结结巴巴道:“是、是一男一女……男的长的很俊身手也很厉害,我们好几个人都打不过他。大、大哥也打不过他……不过那小娘们就不会武功了,不仅如此,长得还不咋地。” 他一直觉得两个人是少爷和婢女的关系。 胖子老二唠唠叨叨了半天,也没有说到重点,堂上的少年不耐烦了,一脚把脚下的人肉垫子踹翻,站起身来大声道:“来人,准备纸笔,让这个胖子把那两个人给画下来。” “公子……”胖子老二汗如雨下,欲言又止。 少年瞥他一眼,眼神中带上了杀气:“啰啰嗦嗦,再多嘴就杀了你。” 胖子老二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一个时辰后,下人拿着两张画像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正半躺在软椅之上昏昏欲睡的少年,少年伸出一只手接过那两张画像,在展开看到里面的内容那一刻,他露出了有些狰狞的表情。 “那个死胖子,竟敢玩弄本少爷!” 少年将那两张画像撕成了碎片,下人偶尔一瞥,瞥见了其中一张画像的内容。 那……那长得像一头猪又像一头牛,但是就是不像一个人的画到底画的是什么啊。 少年怒气冲冲站起身:“那个死胖子在哪,我要去撕了他!” 少年口中的死胖子此刻正哆哆嗦嗦地跪在门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来自少年的狂风暴雨。 在少年兴师问罪之前,他鼓足勇气开口:“大爷,大王!小的不会画画啊!” “不会画画你不早说?”少年磨牙。 “您方才不让小的说啊。”死胖子哭丧着一张脸。 少年简直想把眼前这个碍眼的死胖子碎尸万段,但他仅存的一分理性制止住了他这份冲动。他揉着眉心,语气恶劣:“来人,快去绑个画师来,让这死胖子描述给画师来画。”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一定要绑个长的好看的!不然我眼疾又要犯了。” 夜色渐渐淡了,太阳慢慢爬了上来,黎明来临,偏远的小宅子重归一片平静。 姜南南在不周山上的这大半年,不仅学会了许多门手艺,还养成了鸡一打鸣就自然醒的良好作息习惯,公鸡刚打了一声鸣,姜南南就睁眼醒了过来。 她恍恍惚惚地想,哦,天亮了终于可以吃早饭了。 姜南南的大脑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等等,哪里来的鸡鸣? 经过昨天一整夜的休息,姜南南已经恢复了大半,至少能够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就从床上爬起来,她猛地坐起身,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耳边又一次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鸡鸣声,声音仿佛近在耳边,而且还越来越近。 阿三的脸突然凑了过来,放大地出现在了姜南南的面前,吓得姜南南下意识后退,脑袋撞上了墙。 疼疼疼! 她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可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笑眯眯地望着姜南南,讨好地掏出一个长脖子形状有点像鸡,比成人巴掌还要大上一圈的可疑物体,送到姜南南眼前。 阿三笑得一派无辜纯良,语气亲昵:“娘,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阿三说着,手抓住那玩意儿的脖子用力一捏,那玩意儿发出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姜南南的脸有些黑。 她其实也是有一点起床气的,尤其是当初在不周山上,为了训练她“闻鸡起床干活”的能力,以薛老头为首的一行人可谓是煞费苦心,还特地列出一个排班表,加上孟无敌在内的五个人一人轮流一天抓着公鸡到她房间里,想尽各种办法让她没法赖床。 那可谓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过去。 可是面对阿三那张乖巧的娃娃脸,对上他那双孺慕的眼神,姜南南哪怕有一肚子的气,也没法发出来。 她僵硬地笑着,推开那个能发出鸡叫的声音,冲阿三比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阿三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开,他不再一个劲地捏着那只鸡脖子发出怪叫声,亲昵地抱着姜南南的手臂:“娘,走,我们去吃饭!” 姜南南收拾了一下自己,和阿三一起出门,事有凑巧,对面房间的房门被打开,大小姐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小姐略有诧异:“你这么快就好了?能下床走路了?” 姜南南点了点头,大小姐脸露佩服之意,只有姜南南知道自己内心的苦。 多亏了不周山上的那大半年,把她训练成了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不然她好歹也是一个公主,虽然不是说最受宠,但好歹是锦衣玉食从小娇养着长大的。 吃过早饭,姜南南终于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她幸福地眯着眼,摸了摸自己的动作,看了大小姐一眼,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大小姐不是和徐弦和徐兆光在一起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客栈里,而且看样子,她这两天也一直住在这里。 姜南南摸了半天,没从自己怀里找到木炭笔和纸,就在这时,一份纸笔递到了姜南南的面前,姜南南回头,对上阿三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不愧是娘最疼的儿子!姜南南在心里给阿三点了个赞。 她接过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上一句话:“你不是和徐弦他们在一起吗?” 姜南南还以为他们是老朋友呢。 大小姐面色有些尴尬,她摸了摸头,自大离家出走后,她没了梳头发的婢女伺候,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束成男子的发型,束在脑后,衣服也是穿的男子款式。若不是她的五官柔美,个子也不高,不然看上去真的还有点像男子。 她这么一摸头,早上没有扎紧的头发就这么散了下来。 大小姐手忙脚乱地把散下来的头发束上去,嘴上吞吞吐吐道:“嗐,其实我跟他们也不是特别熟……” 话还没说完,客栈的大堂就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见过这两个人没有?” “这位公子……” “低头回话!你长得太丑看的我眼疼!” “……” 十六章 就你会鸡叫是不是? 托阿三的福,姜南南今儿起的比较早,所以三人下来用早饭的时候,大堂内都没有什么人,只有小二忙着打扫大堂准备迎接客人,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用早饭,刚好坐在角落里,不怎么容易引人注目。 安静的大堂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吵闹声,是很容易引人注意的。 姜南南等人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了过去。 阿三看到那行人脸色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傻白甜的笑容,拉着姜南南的手臂撒娇:“娘,我去喊爹吃饭。” 姜南南忙着看热闹呢,挥了挥手示意阿三自便。 阿三安静如鸡,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脚步轻盈地往二楼的客房走去。 大堂的柜台前,小二汗如雨下,他当了这么多年小二,别的没有,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能感觉的到,眼前这一行人不好惹,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不然谁青天白日的没事用块黑布把自己的脸遮盖了起来。 小二偷偷打量了一下,发现站在那一群蒙面大汉身前打头的是一个眉间有一点红的青衣少年,五官长相看着极其无害。此时小二还没有见识过青衣少年的手段,心里嘀咕,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没事干,带着下人跑到外面来瞎晃悠。 青衣少年囔囔着:“这画像上的两个人见过没啊?” 他说一句话,身后的大汉抽出了腰间的大刀,大刀反射出冰冷的银光,险些闪瞎了小二的眼睛。 小二哆哆嗦嗦,正要抬头看看青衣少年手中拿着的画像,谁知头刚刚抬起,还没有看上一眼呢,又被呵斥道:“低头,看到你我就眼睛疼!” 小二简直都快要哭了。 哪里来的神经病啊!不让他抬头,他怎么看画像啊! “这位公子……”小二鼓足勇气,试图和青衣少年讲道理。 谁知青衣少年不仅有病,还蛮不讲理,他呵斥道:“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就两个字,见过,或者没有!” 小二自暴自弃:“没有。” 青衣少年挑眉瞪眼:“你仔细看清楚了,真的没见过?要是你敢骗本公子,我就杀了你!” 对话进展到这个地步,其实小二已经有些麻木了,他破罐子破摔,低头作鹌鹑状:“您说有就是有,您说没有就是没有。” 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虽然智商不高,但他还没有傻到阿三那个份儿上。 他听出来了,眼前这个小二在嘲笑他。 岂有此理,这个世道怎么了,他武功这么高强长得还这么凶,以往在地宫里,谁见到他不是心惊胆颤像只吓破胆的老鼠,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青衣少年很享受这种被人害怕的感觉。 所以在出来混之前,青衣少年还特地打听了一下外面的世界,听说外面的人最害怕脸上有血迹的人,一看就是个杀人狂。所以他精心调制了许久,混合了羊血、鹿血、狗血还有自己的血,调制成了一款膏药,点在自己的眉心,可以保证三月不褪色,看上去一直跟新鲜的血液沾了上去一样。 至于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 因为他嫌弃别人的血不干净。 青衣少年很生气,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不害怕他呢,甚至还敢欺骗他,昨天的胖子是这样,今天的小二也还是这样。 青衣少年为了让别人更害怕自己,甚至还花钱雇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跟在自己的身后以壮声势。其实他本来更倾向与地宫里那些伺候着他的人,可是地宫出来历练的人,都必须是单身一人,不能拉帮结派。他没了办法,只能自掏腰包花钱雇了一群人。 好在地宫虽然不给他下人,但是对于钱财,还是很大方的。 青衣少年身后的打手一号干咳了一声,秉持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职业道德,上前一步提醒青衣少年,闷闷的嗓音从遮脸布后传来:“主子,这家伙还没仔细看到画像呢,您要不让他抬头看一眼?” 打手一号觉得脸上的遮脸布有些闷,可是又不敢掀开。 毕竟这是顾客的要求,顾客就是上帝,谁让眼前的顾客嫌弃他们长得丑,非要他们遮起来,不然看得眼睛疼。打手一号至今为止还没见过像青衣少年这么出手阔绰的肥羊,所以能忍则忍。 真麻烦。 青衣少年不耐烦地抖着腿,把手中的画像扔到小二身上。 其实说实在的,小二并不怕这个看起来一点危害性都没有的青衣少年,但是他怕身后那十几个拿着大砍刀的打手啊。他哆哆嗦嗦捡起画像,睁大眼睛敲了几眼,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姜南南的方向看过去。 这画像上的人何止见过,他刚刚还送过去一碟花生米呢。 姜南南只觉得那个穿青衣的小伙子可真逗,跟个神经病一样,她吃着花生米事不关己地正瞧着热闹呢,想看看那个神经病还能做出什么白痴事情来,谁知热闹瞧着瞧着自己却惹火上身了。 姜南南被小二那饱含深意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大小姐也看热闹看的正嗨呢,一边看热闹一边忙着和姜南南抢所剩不多的花生米,见姜南南停手不吃了,她乐呵呵地把剩下的花生米都扫到了自己的面前。 “发什么愣呢。” 姜南南没理大小姐,这大半年来在不周山上讨生活的经验告诉她,她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果不其然,领头的青衣少年顺着小二的眼神往姜南南这边一看,眼睛一亮,姜南南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方才离她还有七八步远的青衣少年瞬间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青衣少年双手抓着姜南南的肩膀,嗓音清亮:“司马七那个家伙在哪里!” 司马七?那是谁? 姜南南眨了眨眼,一脸迷茫。 大小姐听到“司马”这个名字却打了个寒颤,她挪了挪屁股,想要趁机溜走,却被青衣少年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动作。 青衣少年从腰间抽出一把比竹叶还细的软剑,这把软剑他往日里都是藏在腰带里的,谁也没有看出来他竟然随身带着一把剑。他抽出剑,剑尖抵着大小姐的喉咙:“遛什么?做贼心虚?你知道司马七在哪?” 画像上虽然没有这个人,但是看他的模样,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青衣少年出手如闪电,大小姐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脖子上就已经被冰冷且危险的东西抵着。她不敢乱动,表面看起来无比的冷静,内心却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早知道她就老老实实地和徐弦他们呆在一起,干什么跑来这里找罪受! 大小姐简直快哭了:“我、我不知道司马七是谁啊,我只想当个安静的美少女还不行吗?” 青衣少年眯着眼,自然是不相信大小姐这番话,他的剑往前递了一分,已经在大小姐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说不说?” 大小姐再也顾不上面子,她眼一闭,扯开嗓子大吼:“救命啊!赵清玄救命啊!” “闭嘴!” 二楼传来阴沉的声音。 赵清玄黑着一张脸,明显是还没有睡醒就被人给吵醒了,他心情极其地不爽,任何一丝嘈杂的声音都有可能压断他维持的最后一丝理智。 大小姐闭上嘴不说话了,安静如鸡。 姜南南也没有说话,她还在回想,“司马”这两个字有点耳熟,她似乎前不久刚听人提起过,是谁说过呢。 赵清玄一出现,青衣少年终于也有了别的反应,他竟然伸手扔了剑,手脚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瓶拇指般大小的玻璃瓶,从瓶子里倒出轻盈的液体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嘴里嘀嘀咕咕:“这两个人长得真丑,方才一时不察竟看到了他们,真是眼睛疼。” 姜南南:“……” 大小姐:“……” 还真是不好意思,长得丑碍着你眼睛了。 青衣少年扔了剑,姜南南和大小姐对视一眼,难得达成了默契,连滚带爬地往赵清玄身后跑去。 青衣少年也没有阻止两个人,揉了一会儿眼睛后,才抬头看向赵清玄,嘴巴不客气地命令:“你们两个往后再躲躲,千万不要露出自己的脸。” 姜南南用力发出气声以表示自己的态度:“……喝喝。” 大小姐:“呵呵。” 青衣少年抬起下巴,态度高傲:“你倒是长得不错,我勉强可以看上一会儿。我问你,司马七哪里去了。”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大小姐其实已经猜到,眼前这个青衣少年口中的司马七十有八九就是阿三。大小姐暗自揣测,衣姜南南和阿三的关系,再加上他们几个勉强也算是共患难了一程,赵清玄应该不会出卖阿三,告诉青衣少年司马七的下落。 谁知,赵清玄毫不犹豫张口就道:“刚才翻窗子跑了,看样子往东南方去了,你们要是现在追过去,还能追的到。” 大小姐:“……” 青衣少年不疑有他,气急败坏转身狂奔:“千万别让他跑了!” 大小姐期期艾艾:“……阿三他真的翻窗户跑了?” 赵清玄一定是骗他们的吧。 赵清玄揉了揉眉心,一脸不耐烦:“我像是会骗人的人?” 大小姐:“……哦。” “别说话,听着我就烦。” 大小姐闭嘴,做了个拉的动作。 一旁的姜南南好半天才消化了他们的对话,难道,阿三就是那群人要找的司马七? 赵清玄余光瞥过姜南南,冷哼一声,恶声恶气道:“没错,他们要找的就是你的宝贝儿子。” 姜南南:“……” “别露出这幅假装努力思考的蠢样子,看得我头疼。” 姜南南面无表情。 今天依旧也很想掐死赵清玄呢。 十七章 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蹋我的身体? 阿三真的不见了。 姜南南在客栈里坐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等到阿三回来。 她忧心忡忡,阿三是个傻子,一个人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吗?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办,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他身上除了一只能发出鸡叫的破烂玩意儿和一把匕首好像也没有别的东西啊。 姜南南提前体验到了身为一位母亲担忧出门在外的孩子的心情。 对此,赵清玄只有一个评价——吃饱了撑的。 且不说阿三是不是真傻,就他那本事,一般人都欺负不到他的头上。赵清玄唯一好奇的是,阿三如果真的是那所谓的司马七,装疯卖傻接近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不过眼下赵清玄并没有功夫去想这个问题,这个小镇即将迎来热闹的集会,赵清玄必须在集会举行之前离开这里。 赵清玄打算明日出发,去一趟越国都城。 姜南南听到赵清玄的这个打算,脸色变了一瞬,但她好在是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越国都城太远了,真的是太远了!一路上万一赵清玄又发病了怎么办!我们还是趁早回不周山吧。 赵清玄看着姜南南激动地在纸上写出这么一长串话,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冷静沉着道:“我并没有问你的意见。” 姜南南:“……” 大小姐是没什么意见的,徐贤和徐兆光两个人早在前几天就启程去了越国都城,她因为落下了一些行李在这客栈,所以才和他们暂时分开来取东西。反正她早晚也是要去越国都城走一趟的,毕竟徐贤还在那儿呢。 大小姐打着哈欠,说:“明早出发喊我,我先去睡了。” 大小姐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清玄找来小二,让他准备了一些干粮路上吃。姜南南全程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清玄,试图打消他这个念头。 万一阿三回来了这客栈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赵清玄道:“又不是你亲儿子,你这么上心?你要是真担心,就留在这里等他好了。” 姜南南开始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能性。 赵清玄下一句话便打破了姜南南的幻想:“去越国都城办完事之后我就直接回不周山了,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姜南南:“……” 不周山上机关重重,陷阱重重,姜南南不认为自己能活着上山。 姜南南算是听明白了赵清玄的意思——要么跟他去越国都城,要么分道扬镳,他并不缺姜南南这个小跟班。 姜南南在两者之中艰难地抉择了一息的时间,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不就是去越国都城嘛!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之地,去就去! 对于姜南南做出这个决定,赵清玄并不意外,得到了小二打包好的干粮,他接了过来顺手就甩给了姜南南。 姜南南忙接过那干粮包裹,随着赵清玄走出厨房上二楼的客房,楼梯上,赵清玄冷不丁开口问:“你在越国都城有仇人?” 姜南南脸色一白,下意识就要争辩,可是她手上抱着干粮,根本没办法掏出纸笔写字,又不敢开口说话,可真是急死她了。 赵清玄故意曲解姜南南着急的表情,若有所思道:“看来是真有仇人。” 姜南南:“……” 她美丽大方温柔又可爱,大家喜欢她都来不及呢,她怎么可能有仇人! 赵清玄说:“难怪千方百计也要赖在我们不周山上,原来是为了躲仇人。” 才、才不是!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上不周山是为了实现我伟大的人生目标,为了更好地建设我大越国的美好未来,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好吗! 才不是为了躲仇人! 姜南南急死了,一双眼都快冒出火来。 偏偏赵清玄视而不见,自顾自道:“越国王室姓姜,你莫不是王室中人?” 姜南南眼睛不冒火了,她僵硬着身体,怎么迈出腿上楼梯都不知道了。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 怎么办怎么办,赵清玄发现我的身份了,我要不要杀人灭口?可是怎么办,我打不过他啊啊啊啊。不然我去买凶杀人?哦不对,我也没有钱。啊真的是急死我了。 赵清玄看够了好戏,在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前,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哦,不过我听说越国王室的姑娘最是注重涵养文化和外表仪态,像你这样子的……啧啧。”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姜南南却因为这份嫌弃放下了心。 “你大概只是越国王室偏远分支的没落亲戚家的孩子吧。” 越国是个大国,王室自然有很多人,再加上越国历史悠久,一代一代子嗣繁养下来,渐渐有了许多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故而虽然姜是国姓,但并不是姓姜的人都能称之为王室的。 姜南南彻底放下了心,第一次对赵清玄这尖酸刻薄的态度点了个赞。 没错!我就是没落亲戚家的孩子!跟王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姜南南乐呵呵地抱着干粮回自己房间了,没有注意到赵清玄站在房间门口,并没有关上门,而是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远去的姜南南。 堂堂越国三公主长得寒碜,没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文化素养和仪态也就算了,怎么脑子也这么不好使? 越国王上是怎么养女儿的? 越国都城距离赵清玄他们所在的这座小镇不算很远,但也并不是特别近,坐马车去的话,如果顺利也需要五六天的功夫。 赵清玄向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尤其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在他看来那都必须不是事。 赵清玄自掏腰包租了一辆可供三个人并排躺在里面还可以打滚的豪华马车,里面还扑上了软软的毛毯,马车的角落放着一个三层的小木柜,柜子拉开里面可以摆放糕点茶水。 只不过在车夫的选择上,他着实头疼了一会儿。 这座小镇上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车夫,赵清玄也不想将就找一个把马车赶得跟坐在马背上颠簸一样的车把式。然而这个事情也在大小姐打着哈欠下楼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得到了解决。 “你赶车的功夫很不错,马车就由你来赶了。” 大小姐张大着嘴巴,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嘴,她的动作僵住了,看起来格外的蠢。 大小姐:“……这五六天都让我来?” “如果你不睡觉,就是五六天,如果你需要休息,那就是十多天。”赵清玄实事求是,冷静地分析道。 大小姐:“……” 大小姐沉默了。 她不自在地拉了拉肩膀上的带子,她背后背着一把被一块黑布胡乱包裹起来的琴,这把琴在大小姐从那座姜南南被人牙子买去当下人的宅子里逃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带在身上。 赵清玄看了一眼,并没有怎么在意。 姜南南哼哧哼哧地搬了半天,才把行李都搬上马车。 前往越国都城的一路上太平的不可思议,甚至连个半道上蹦出来抢劫的山贼都没有。大小姐急着和徐弦汇合,怕时间长了再发生什么意外,毕竟徐弦那个人,是什么都敢做的,万一他真得想办法让胸前长出了真的两坨肉,到时候大小姐哭都没地方哭去。 大小姐心里惦记着事儿,没有人跟他换着驾马车,她也硬生生地拼着只用了五天的功夫就赶到了宁国都城。 此时夕阳西下,再晚一会儿城门就要关闭,到时候三人就只能在城外过夜了。 大小姐皮鞭甩得飞起,终于是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大小姐一路硬撑着赶路,都没有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平常都是一只手抓着干粮囫囵几口吃完,再换一个水袋仰头喝几口水,更没有什么机会洗澡换干净的衣物。她脸色苍白,浑身上下也就比路边的乞丐干净那么一些。 相比较之下,坐在马车里的姜南南和赵清玄简直好太多了。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大小姐便不那么急了,她慢悠悠地赶着马车,问车内的赵清玄:“现在去哪儿,找家客栈投宿吗?” 赵清玄沉吟了一会儿,坐在马车里不动如钟道:“不,直接去徐家。” 都城的百姓们都很朴实,大小姐朝他们打听徐家的位置,他们也没有嫌弃大小姐浑身上下脏的要命,很热情地给她指了路。 越国王宫在都城的正南方,王宫被一条护城河包围了起来,只有东南西北四个门才架了宽阔的石桥可容行人通过,四个门都由重兵把守,卫兵来回巡逻。 徐家很好找,就在护城河边上,听说护城河边上住得都是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寸土寸金,你哪怕是身份高贵如宰相,没有钱也没办法在这里置办一座宅子。但你哪怕是再有钱,没有权势也依旧没办法在这里住下来。 简而言之,这里住的都是有权又有钱的人物。 大小姐赶着马车到了徐家门口,徐家看门的下人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他们家门口,车夫还是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人,正要开口驱赶,但在看到大小姐的脸时,他住了嘴,惊喜地喊了起来:“大小姐回来啦!” 大小姐被下人很热情地迎接进了徐府,赵清玄和姜南南作为大小姐的“好朋友”,也被当成座上宾应了进去。期间,往常都很闹腾的姜南南一直低眉顺耳,完美地扮演了内敛害羞的小姑娘这样一个角色,乖的像一只鹌鹑。 赵清玄挑了挑眉,对于姜南南这样的态度并不意外。 徐弦听到下人的禀报,兴冲冲迎了出来,依旧是一袭红衣浓妆艳抹,她在看到和乞丐有的一拼大小姐的那一刻呆住了。 良久,徐府上空响起了一声咆哮,久久不绝于耳。 “王八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我的身体!!!” 十八章 断了的弦~ 徐家盛情接待了赵清玄一行人。 期间徐弦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屡次试图扒掉大小姐的衣服,要亲自替她沐浴,并美其名曰“检查身体”。大小姐拼死挣扎,好歹是保住了最后的清白,争取到了独自洗澡的机会。 大小姐被下人领着去沐浴,徐弦依旧不放心,亦步亦趋地跟着,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只在门口守着,绝对不会进去看。 姜南南面无表情看着两个人来回折腾。 自打大小姐当街去摸徐弦那两坨假胸,而现在徐弦口口声声说要守着大小姐洗澡之后,姜南南觉着,这两个人之间再发生什么惊世骇俗的互动她都不会惊讶了。 徐兆光对赵清玄很热情,迎着他往专门接待贵客的“迎云苑”的方向走。 起初姜南南还懵懵懂懂地跟着赵清玄一起走,直到徐兆光说了一句:“家父此刻正在大堂里等着赵兄呢。” 姜南南心里一咯噔。 徐兆光口中的家父,莫不是这徐家的主人徐老先生? 姜南南摸不准徐老先生还记不记得自己,毕竟当初在宫中,徐老先生曾给她和几位皇姐上过一堂琴课。虽然说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姜南南不敢保证徐老先生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她停下步子,拉住赵清玄的袖子。 赵清玄回头,似乎早有准备,等着姜南南开口。 姜南南做了个口型:“我困了,想先去睡觉。” 赵清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到看得姜南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才开恩道:“那你去歇息吧。” 徐兆光一向都有眼力劲儿,他连忙道:“是在下疏忽了,姜姑娘一路车马劳顿,想必是乏了。喜枝,带姜姑娘去春来苑的厢房歇息,好生伺候着,切不可怠慢。” 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走了出来,清脆地应了一声:“是,少爷。” “姜姑娘,随我来。” 姜南南松了一口气,告别了赵清玄和徐兆光,跟着那个叫做喜枝的丫头往春来苑走去。 喜枝是个开朗活泼的丫头,领着姜南南去厢房的路上嘴一直叨叨个不停,许是看姜南南和她年级一般大,又或许是姜南南的那张小圆脸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喜枝是很喜欢姜南南的。 喜枝笑眯眯地问姜南南:“姜姑娘,听说你是打不周山那儿来?是真的吗?我听大人们说,不周山上可住着神仙哩,能在山上生活的人都是这个。” 她竖起了右手大拇指,生怕不够,又把左手大拇指也竖了起来。 “都是很厉害的人呀。”她夸赞道,“不周山上住的人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呀,山主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姜南南面无表情。 不,山主是一个为老不尊还喜欢和小孩子抢东西吃的糟老头子。 “听说山上的人都不吃饭,每天就跟神仙一样喝喝露水就行了哩。” 不,山上地人个顶个的挑食,不是现炒的菜不吃,不是新鲜的肉不要,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偶尔晚上还要加一餐宵夜。 “住在山上是不是真的能看到神仙呀?” 不,住在山上你只能看见一群神经病。 喜枝叨叨了半天,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姜姑娘,你为什么不讲话呀,是不是觉得我烦,不想理我呀。” 喜枝摸了摸头,一脸愧疚。 姜南南向来是不习惯看到别人对她露出愧疚得仿佛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的表情,她连连摆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了几声。 喜枝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姜姑娘原来你是哑巴呀。” 姜南南用力点了点头。 喜枝有一种揭开了别人伤疤的愧疚感,之后的一路上她自以为很体贴地没有再开口和姜南南唠叨,可是走到春来苑的院子门口时,却横生意外。 春来苑隔壁是美人苑。 听说是这徐家的大小姐亲自命名的院子,徐家大小姐自幼是由祖母带大的,幼年时期一直是住在祖母的院子里,并没有搬出来单独住。直到她八岁那边,才搬了出来,亲自设计并命名了这“美人苑”。 徐家大小姐的理论是这个样子的,美人住在美人苑,这很合理。 而现在,美人苑里传来吵闹的动静,动静之大,大到隔壁春来苑都能听见那边地争吵。 “可恶!我娇嫩的肌肤竟然被你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喂喂喂,说归说,别动手啊,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穿这一件,我喜欢红色的裙子。” “我才不要!这颜色娘们儿唧唧的,你们这就没有正常一点地的衣服吗?” “啊,我的头发这里为什么短了一截,你到底是怎么照料我的身体的!” “不要动我的头发!我不要抹胭脂,给我拿开,拿开!” 姜南南听出来了,那是徐弦和大小姐的声音。 喜枝有些尴尬,她抓了抓头,努力辩解道:“其实我们大小姐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大小姐以前是个很爱漂亮也很注重仪态的人,不知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喜枝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她觉得大少爷带来的那个叫做徐弦的公子都比如今的大小姐更像大小姐,虽然那个徐弦徐公子看起来不怎么正常,净爱学女子穿衣打扮,不过看习惯了意外地觉得还挺好看的。 姜南南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但是这线索快的一闪而过,她只堪堪抓到尾巴。 她掏出纸笔,下笔如风:“你们家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喜枝看了看姜南南龙飞凤舞的字,更为难了:“姜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不识字……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不如我去叫连枝姐姐来?她是认得几个字的。” 姜南南摇了摇头,把那张纸收了回去。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就不麻烦人家了。 赵清玄和徐老先生以及徐兆光聊了一整夜,聊天的内容除了这三人外无人所知,只不过令徐老先生奇怪的是,赵清玄在快要结束聊天的时候,突然提到了一句越国的三公主。 越国王上膝下只有三女,前面两个公主均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生的也是倾国倾城美貌如画。对比之下,这个三公主简直就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一点都不像是王上亲生的。 徐老先生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于这位三公主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人家赵清玄都开口问了,他也不好什么都不回答。 他酝酿了一下,十分含蓄地回道:“三公主是个心善低调的人。” 长得没前面两位公主好看,一身才艺也比不上大公主和二公主,不低调能行吗? 至于心善,是徐老先生觉得光“低调”两个字来形容堂堂一国公主好像不怎么够分量,绞尽脑汁才加上了“心善”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形容词。 赵清玄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来对于这个回答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而另一边,“心善低调”的姜南南睡了下山以来最舒服的一个觉。 睡觉前她还泡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一顿饱餐,床铺是新的,软软的还散发出阳光的清香。放在以前,姜南南从没有料到过自己的要求会这么低,低到这么容易就让她觉得幸福的要死。 尤其是自己再也不用惦记着醒来后还要去伺候赵清玄那个麻烦精,姜南南就觉得人生不能够再幸福了。 喜枝说了,徐兆光会派专人去伺候赵清玄,不用她再费神。 姜南南这一开心,就安安稳稳地睡到了日上竿头才自然醒。 好舒服啊! 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正打算睁开眼迎接美好地一天,却在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惊呆了。 大小姐坐在她的床头,双眼无神面色憔悴,眼睛下有重重地一层青色。她的头发本来是梳着一个飞天髻,可是她觉得别扭又不舒服,自己拉扯了半天又不能把头发扯下来,现在头发被她扯的七零八落,像极了一个疯子。 这还不算,她脸上之前被强制画上了精致的妆容,眉黛勾出细眉,眉心贴着黄花,脸颊打着少女的纷纷的胭脂,就连嘴上也抹上了艳丽的口脂。也不知道大小姐对自己做了什么,本来十分精致的妆容被她擦得乱七八糟,却又没有完全擦干净,樱桃小嘴如今成了血盆大口,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恶鬼。 这要是大晚上的睁开眼,估计就要吓死人了。 姜南南好半天才从眼前的惊吓回过神来。 这大小姐是在自己的床头坐了多久啊!看她这样子,该不会是一宿没睡待在她这儿的吧。 而此时,姜南南听到了外面远远地传来徐弦的声音。 “他人呢?又跑哪里去了!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他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哪怕一秒!我要重新把我白白嫩嫩白里透红的皮肤保养回来!” 大小姐也听到了外面徐弦的声音。 她的嘴角突然抽出了下,勾出一个有些神经兮兮的笑容。 她咧了咧嘴,有那么一瞬间,姜南南觉得大小姐是不是要疯了。 下一秒,大小姐从自己身后掏出一个东西,正式她这段时间以来都带在身上的那把琴。大小姐把琴连带着外面的布都塞给姜南南,神色狰狞:“这个给你!” 姜南南虽然不知道这把琴到底有什么用,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她下意识就往外推,并不想接过来。但是大小姐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愣是塞进了姜南南怀里。 她告诉姜南南:“别说我对你不好。这把琴是保命用的,至少……至少赵清玄看在这把琴的份儿上会对你好一点。” 姜南南十分怀疑,赵清玄那样子的人,会因为这么一把破琴就对她好? 大小姐叮嘱姜南南:“千万千万不要让别人直到这把琴在你这。” 大小姐这句话一说出口,姜南南就觉得这把琴更不能接了,她还想把琴推回去,两人你推我推的功夫,包裹着琴的黑布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琴的真身。 这是一把看上去有些年岁的古琴。 这把古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子,只除了…… 古琴的第三根弦,是断的。 大小姐看到断了的弦,沉默了,她猛地站起身,率先甩锅:“不是我弄断的!” 十九章 智商余额不足 姜南南并不是很能理解大小姐这种仿佛天都要塌下来的绝望。 在她看来,虽然这把古琴看起来很值钱,那也只是一把古琴。她当初跟着两位姐姐在王宫里学古琴,不知道弄坏了多少把琴呢。徐家是古琴世家,数百年来不知道出了多少位有名的古琴大师,就他们徐家这种底蕴,练到出神入化的琴技应该需要弹崩不知多少根琴弦吧。 姜南南古怪地看了一眼毫无形象瘫坐在地上的大小姐,一副天崩地裂不要拦我让我去死的惨样。 难道这把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贵?所以大小姐才这么绝望。 姜南南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该以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徐家这种大家族养出来的女子。 听说这世上有些大侠把自己的兵器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或许大小姐也是这样子的人?视琴如生命,所以琴弦断了一根才这么的悲痛欲绝。 姜南南转念一想,突然又有些佩服大小姐,虽然大小姐的琴弹得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这种精神极其难得可贵! 她拍了拍大小姐的肩膀,掏出纸笔刷刷写下一行话——别难过,琴弦断了还是可以接根新的嘛。 大小姐虽然外表看来是一个千娇百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美人儿,可是她现在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老粗文盲,她虽然知道手中这把琴是徐家的传家宝,很珍贵的那种,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把琴的琴弦有多么的珍贵。 大小姐以为这把琴的琴弦也和市面上古琴的琴弦的妖艳贱货一样,被姜南南这么一提醒,她眼前一亮。 对吼,她要是神不知鬼不觉换上一根新的弦,又有谁会知道呢? 在有些方面,大小姐和姜南南是有些共同点的,他们两个将之称之为乐观,而赵清玄则一针见血地把这个乐观换成了一句更简单通俗的话——自己做了傻事,还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他们一样傻到不会发现他们做的傻事。 用一个更具有文学性的词语还形容,那就是——掩耳盗铃。 大小姐可不管这么多,她拉着姜南南偷偷摸摸遛出徐家大宅,去掩耳盗铃了,期间,她强烈要求姜南南背着那把古琴。 至于为什么要拉上无辜的姜南南,大小姐只是纯粹觉得,有个帮凶垫底……啊不,是有个帮手搭把手,她能更安心踏实一点。 大小姐唯恐被别人发现,她做贼心虚,一路拉着姜南南躲躲藏藏,就连问个路人哪里有琴坊都是遮着脸。姜南南虽然明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但是一般情况来说,这种气氛是很感染人的。 所以……姜南南也情不自禁蹑手蹑脚起来,甚至有意无意地挡着自己的脸。 最近的如意琴坊离护城河这片贵人区并不算太远,以免夜长梦多,大小姐打算速战速决,一点都没在意指路的路人提到的那句“京城的大家小姐都喜欢去那里切磋琴艺”对她而言究竟会引起什么天大的麻烦。 如意琴坊背靠着护城河,装修的十分雅致精细,很是符合大家小姐们的主流审美,再加上这家琴坊服务十分周到,故而大部分小姐们都乐意闲来无事来这里逛一逛。 大小姐很倒霉,刚进了大门准备叫师傅来换新的琴弦时,就被别人给认了出来。 “哟,这不是徐家大小姐么,怎么,你不是一向自诩自家琴艺天下第一,从来不愿意到外面来和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凑一块儿么?” 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还特地咬重了“庸脂俗粉”四个字的音。 大小姐此时一点自己就是徐家大小姐的自觉都没有,她忙着找师傅修琴呢,抓住路过的丫鬟就问:“这里有没有能换琴弦的师傅啊。” 小丫头张了张嘴,还没有回答,那个故意挑刺的小姐见大小姐竟然装聋作哑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顿时怒了,蹭蹭蹭几步冲到了大小姐的面前,挤开那个小丫头:“你,你竟敢假装不认识我!” 大小姐迷迷糊糊地抬头,无比真诚:“我是真的不认识你,你哪位?” 大小姐不认识那位小姐,姜南南却是认识的,早几年她未出嫁的二姐和眼前这个小姐玩得很好,经常在宫中能碰到面,姜南南暗叹一声不好,下意识转身找了个并没有关紧的雅间大门就钻了进去。 冤家路窄。 姜南南看见雅间里坐着的是谁之后,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 赵清玄好整以暇地坐在靠窗的软椅之上,眼前摆着一把古琴,他穿着一袭白衣,手按在琴弦上,并没有拨动琴弦,乍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贵公子的气派。只不过一开口,那副贵公子的气质立马消失不见了。 赵清玄看到姜南南,眉毛一挑,嘴里不饶人:“怎么打扮成这副鬼样子就跑出来见人?这如意琴坊门口的小厮是怎么做事的,这样子的人也敢放进来?” 姜南南:“……” 姜南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赵清玄又问:“怎么,见到鬼了?” 姜南南没见到鬼,门外的大小姐才觉得自己是见到鬼了。 大小姐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了一句不认识,谁知道那个姑娘莫名其妙就哭哭啼啼了起来,瞧这长是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脑子却有病,搞得她像一个抛弃妻子女的负心汉一样。 大小姐不放心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丰满的胸,又不放心地伸手去摸了摸。 围观的吃瓜路人:“……” 没毛病啊,她还是这个身体啊,那个姑娘怎么听她说一句话就哭了起来呢。 大小姐正一头雾水,有人却看不过去了,跳了出来指责大小姐:“徐弦,你往日里仗着自己长的好看琴艺又高,一直欺负小玉,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大小姐反应来一下,才回过神来这人口中所说的徐弦指得是自己。 大小姐一向是不会和别人打嘴炮的,她要是和别人有什么矛盾,一般都是能用武力解决的就尽量不瞎逼逼。所以说,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面前这一群看起来娇娇俏俏的小姐们吵架。 更何况,她做什么了?怎么就欺负小玉了? 大小姐觉得自己不回话好像也不太行,人家都主动跳出来和她吵架来,自己闷不作声岂不是很不给人家面子?万一眼前这个小姐又哭起来了呢? 大小姐琢磨来下,挑了句不轻不重的话回了过去:“真是奇了怪了,我不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又会弹琴,难道还仗着自己长得难看又不会弹琴去欺负人吗?” 周明珠:“……” 周明珠掩面而泣,跑到吴飞玉身边一起哭哭啼啼抹眼泪。 嘤嘤嘤,徐弦真的是太过分了,她是在反讽她长得难看还弹不好琴吗? 大小姐此刻真的是一脸懵逼。 她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一句话惹怒一个姑娘,来一个哭一个? 两个小姑娘嘤嘤地哭着,声音并不大,但是大小姐听得还是有些心烦,她想回头去找姜南南,琢磨着不然换家店修琴好了,这家琴坊看起来神经病很多的样子。 谁知大小姐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姜南南,她开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姜南南该不会是背着那把古琴去找赵清玄告状去了吧。 大小姐正恶意地揣测着姜南南,那边哭够了的吴飞玉一抹眼泪,坚强地又站到了大小姐的面前:“我、我要和你比琴!” 大小姐不敢开口说话了,怕自己一开口这吴飞玉又哭了。她学着姜南南当哑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比。 吴飞玉曲解了她的意思,又开始眼泪汪汪:“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都不屑于跟我讲话!” 哪能啊! 大小姐哭丧着一张脸:“那我说话你保证不哭?” 吴飞玉嘤嘤嘤:“你果然就是瞧不起我!我又没病,怎么可能你一说话我就哭?嘤嘤嘤。” 大小姐:“……” 大小姐已经麻木了。 这些小姐们,是真的有病。 而此时,姜南南误闯入的雅间的气氛也很沉重。 赵清玄暗自猜测着姜南南来这琴坊的目的,依照他对姜南南的理解,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姜南南是来这琴坊学习古琴的。赵清玄怀疑姜南南是不是在这琴坊有关系,跑这里来计划什么阴谋。 但是赵清玄又试图降低自己的智商,以姜南南的智商来思考问题,发现这也不太可能。 他脑中念头转了一圈,视线落在姜南南背着的那把被黑布胡乱包起来的古琴上,他随口问:“你背着的是什么?” 姜南南背着的是大小姐的命根子。 但是姜南南张不了口,好在赵清玄本来也没指望着姜南南能回答,他正准备开口,门外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嘤嘤嘤”二重奏。 赵清玄脸色一变。 姜南南很熟悉这一套路,她瞪大眼睛,试图从这雅间逃出去,可是内有赵清玄这匹狼,外有吴飞玉那匹虎,姜南南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啊。 “嘤嘤嘤。”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了。 赵清玄“啪”得一下把自己面前的古琴拍成了两半。 姜南南绝望地闭上了眼,她仿佛从那把古琴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赵清玄,又发病了! 二十章 抱着舒服吗? 奸商害人! 姜南南现在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这什么破雅间啊,门口只有一块布帘子,轻轻松松就让她溜进来不说,隔音效果还这么差,门外的声音都能够一清二楚地传进来。 姜南南觉得自己这次如果能从赵清玄手中逃生,活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向有关部门举报这家琴坊。 当然,这是她能够有幸从发病的赵清玄手中活下来之后的事情了。而现在,姜南南正瑟瑟发抖地看着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的赵清玄。 在姜南南的记忆里,赵清玄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人,她从赵清玄脸上看到的最多的表情就是嫌弃。而现在,姜南南无比地怀念那个嫌弃她的赵清玄,怎么着也比如今这副仿佛看不清心里在想什么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咬死你的表情好。 门外抽泣声响起。 赵清玄动了,一步一步地往姜南南的方向走了过来。步伐缓慢,甚至比刚学会走路的小婴儿走得还要慢,但是就是这么慢的节奏,却让姜南南的心都揪了起来。赵清玄每走一步,都仿佛有一把刀子在姜南南心里戳了一刀。 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姜南南竟然还胡思乱想了起来。 姜南南想,这次赵清玄发病的症状好像和上次还不太一样? 第一次赵清玄发病的时候,是看到什么东西揪砸什么,妥妥一个破坏狂。 第二次在大小姐的那处别院里,也许是赵清玄的功力被封住了,导致他失去了当破坏狂的能力,所以是逮着什么就咬什么。当然,这个被咬的永远都是姜南南。 而现在…… 姜南南打了个哆嗦。 这样子的赵清玄看起来好可怕啊,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胆颤。 赵清玄哪怕走得再慢,雅间也就这么大,半盏茶的功夫,赵清玄就走到了姜南南的面前。姜南南害怕,她迫切地需要手里拿着什么来当武器,虽然打不过赵清玄,但也没有规定说不允许她拿武器壮胆呀。 姜南南摸了半天,把原本背在身后的古琴调换位置,抱在了胸前。 她决定了,如果赵清玄真得丧心病狂,要对她做什么不可描述惨无人道的事情,她就拿这把古琴砸赵清玄的脑袋! 听大小姐的意思,这把古琴好像还挺值钱的,应该是配得上赵清玄的脑袋。看着赵清玄那张俊脸骤然放大出现在自己面前,姜南南抱紧了古琴,恍恍惚惚地想。 赵清玄双手撑着墙壁,将姜南南束缚在自己怀里。姜南南比赵清玄要矮上一个头还要多,所以赵清玄要微微弯腰低头才能看到姜南南的脸,两个人摆出这样的姿势,姜南南觉得赵清玄的呼吸出的气息都扫在了自己的脸上,让她觉得有些发烫。 赵清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南南,往日里总是写满了懒洋洋但偶尔会闪着亮光的眸子此刻一片空洞,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他用一种让姜南南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眼神盯着她。 姜南南总觉得赵清玄这种眼神就好像是一头狼在戏弄着自己的猎物,在挑猎物最嫩最可口的地方下口。 外面的动静停了下来,在四下安静的时候,这个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 其实也并没有多久,也许就是喝一口茶的时间,但却让姜南南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腿肚子都有些发抖,快站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一声尖叫,随后引发了一片嘈杂。 外面发生了什么?姜南南已经无心去顾忌。 这声尖叫就像一簇火苗,跳上了干燥的火药引线。 要爆炸了。 赵清玄动了。 姜南南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她甚至都在脑海里盘算着自己这回要在床上躺多久,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她都能够忍受,只求赵清玄打人不打脸,千万不要毁了她的花容月貌。 姜南南换了个抱琴的动作,摆出了一个攻击的姿势。 然而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在茫茫大海中飘泊的小舟看到了天空布满了阴霾,本来以为会是狂风暴雨滔天巨浪,谁知,一颗石子从天而降掉到了海面,没有想象中的巨浪翻天,只晕开了一圈涟漪。 赵清玄的视线从姜南南的脸上下移,落在了她的胸前。 赵清玄抓住了姜南南的手。 赵清玄的手很凉,掌心因为常年练武而磨出了茧子,有些粗糙。 姜南南的手也很凉,是因为被吓的。 姜南南小小的手被赵清玄的大手攥着,姜南南诡异地觉得本来还有些冰凉的手慢慢得热乎了起来。 摩擦生热? 不对,她在想什么! 赵清玄攥着一只手还不够,又把魔爪伸向姜南南的另外一只手。这样一来,姜南南已经没办法抱住那把古琴了。 古琴从姜南南的怀里掉了下来,琴身的棱角刚好砸到了姜南南的脚,姜南南的脸色一变,想喊出声又不敢,憋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古琴落地,琴弦与地面摩擦了一下,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嗡响。 赵清玄失去了理智的大脑却被这一声轻鸣唤回了理智,他方才还没有光彩的眼睛里眸光流传,眨了眨眼,赵清玄清醒了过来。 赵清玄低头,对上姜南南的一双泪眼汪汪。 赵清玄:“……” 姜南南疼得实在是憋不住,小声地抽泣了一下:“嘤嘤嘤。” 赵清玄:“……嘤个屁,不许哭!” 姜南南:“……” 赵清玄就像摸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迅速甩掉姜南南的手,后退几步拉开和姜南南的距离。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面上波澜不惊,大脑却是在疯狂旋转。 他做了什么。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为什么会抓着姜南南的手。 姜南南为什么会哭得眼睛通红! 该死,他该不会饥不择食真得对姜南南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赵清玄已经快疯了,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他隐约猜到自己应该是发病了,可是按照往常发病的状态来看,现在的姜南南应该遍体鳞伤有出气没进气地躺在地上才符合事情的发展规律啊! 为什么姜南南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却还做出一副受害人的姿态,瞧她眼睛都哭红了! 太可怕了。 这样子的姜南南比躺在地上快死了的姜南南还让赵清玄觉得不可接受。 赵清玄的视线在空中绕了一圈,又情不自禁地落在姜南南脸上。姜南南的眼睛还含着一汪泪,看得赵清玄心烦意乱。 赵清玄握拳:“要哭就哭!眼泪不流出来是想囤着等晚上喝吗!” 姜南南:“……” 这人还讲不讲理了? 不讲理的赵清玄:“还是你想憋着倒流回脑子里?你难道还嫌自己脑子里的水不够多?” 姜南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受气包姜南南决定反抗了。 她擦了擦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鼓足勇气决定做一件挑战自我的事情。 姜南南张了张嘴:“赵清玄你这个王八蛋。” 赵清玄:“……” 姜南南没过瘾,又补了一句:“超大的王八蛋。” 赵清玄:“……” 姜南南小脸煞白,痛晕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摔进了赵清玄怀里。 赵清玄很想把姜南南扔出去,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抱着姜南南刚要转身,靠着湖边的那一面窗户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钻了进来,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撑着窗户,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捏坏了它。 顾长临伸出脚跳了下来,一抬头就看见抱着姜南南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赵清玄。 顾长临一激动,手中的窗户终究是寿终正寝。 “吱呀”一声,窗页晃了晃,终究还是与相亲相爱的窗户框分离,掉了下来。 赵清玄脸一黑,他看到顾长临这幅样子就猜到了他脑子里肯定在想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开口阴沉道:“闭嘴,不要讲话。” 顾长临:“……” 乖乖,不得了啊,这小奸细和老赵一出门,这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先是价值千金的清心丸,现在赵清玄竟然还这么温柔地抱着姜南南!顾长临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顾长临虽然没讲话,但是他那张脸上露出的表情已经将他内心的复杂活动展现的淋漓尽致。 赵清玄:“……” 好恶心,这个该死的顾长临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温柔”抱着姜南南的赵清玄眸子一暗,仿佛蕴藏着狂风暴雨。 顾长临见赵清玄露出这种表情,心里一咯噔,脑海中那些不健康的旖旎想法顿时被打消的烟消云散,在赵清玄发火之前他连忙开口试图转移话题:“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那我可说了啊。”顾长临视线落在最赵清玄怀中的姜南南身上,叹了口气,幽幽道,“越国王上快不行了。” 赵清玄挑眉,示意顾长临继续说下去。 越国王上年纪大了,身体早就不行了,要是明天就听到越国王上嗝屁的消息赵清玄一点都不惊讶。顾长临这次来肯定不是告诉赵清玄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的。 赵清玄等着顾长临接下来的话。 顾长临斟酌着语句道:“你也知道,越国一向想和楚国交好,想报上楚国的大腿呢,而这抱大腿的方式有什么比和亲来得更简单直接呢。” 赵清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越国王上膝下三女,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已经成婚,只剩下一个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低调”的美德的公主还未出嫁。能拿得出手和亲的,勉强只有越国三公主了。 顾长临用一种很奇怪,像是同情,又像是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赵清玄,慢慢说出一句让赵清玄险些发狂的话。 “老赵啊,你奶奶抱着重不重啊?” 赵清玄:“……” 话既然说出口了,那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负担了,顾长临慢悠悠还为此事加上了自己的点评,语气十分的诚恳:“这越国王上,真不厚道!这样的和亲公主也拿得出手?!” 赵清玄:“……” 混蛋,这难道是重点吗?! 二十一章 舌战群丑八怪 姜南南这次昏迷的有点久,赵清玄不想抱着她去徐府,所以和顾长临一起,带着姜南南从窗户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座琴坊,找了个小医馆替姜南南看了下病。 赵清玄着重要求大夫多开一点补脑的药。 大夫用一种很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姜南南,同意了。 看过病后,赵清玄就近找了家客栈把姜南南扔了进去,顾长临很有眼力劲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这对“慈母幼儿”。 而那边,大小姐费尽力气才从如意琴坊跑了出来,灰头土脸地回了徐府,想从后门偷偷遛进去,却知刚进了后门,就被徐弦抓了个正着。徐弦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大小姐那副惨样,大小姐那张细皮嫩肉的鹅蛋脸上有一道可疑的印子,似乎是被指甲掐出来的。 徐弦死死地盯着大小姐脸上的那道印子,仿佛那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存在。他向前迈出一步,将大小姐逼到墙角。 大小姐在女子之中身材算较高的,然而徐弦看着娘娘腔,身高却比大小姐要高出大半个头,他将大小姐逼到墙角,一只手摸上了大小姐脸上的那道印记,忽略掉两人此刻的表情,这两人的姿势看起来还是有些赏心悦目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当然,如果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的话。 徐弦阴沉着一张脸,咬着大清早起来花了许久功夫才调出来的桃粉色口脂抹上的嘴唇,语气比他的脸色还要阴冷:“是谁!” 大小姐有些不习惯,想往后退,奈何身后已经是墙了,她退无可退。脸上被那只熟悉的手摸着,她没有觉得害羞,反而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这感觉怪怪的。 大小姐开口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徐弦可不理会大小姐,他咬着牙说:“是谁!竟敢对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动手!” 大小姐刚干了坏事,白日里也是偷偷溜出去的,正做贼心虚呢,她干笑一声,企图蒙混过关:“自己掐的。” “你别以为我跟姜南南一样傻。”徐弦冷哼一声,看着那道印子,鼻尖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徐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决定诈大小姐一下:“你去如意琴坊了?” 大小姐吃惊:“……你怎么知道?” 那股檀香味是如意琴坊最喜欢点的檀香。 大小姐这么一承认,徐弦已经把事实的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咬牙问:“你是不是遇上吴飞玉她们了?” 大小姐那还记得那些姑娘们的名字,她讪笑,试图把徐弦的爪子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我也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反正就是一群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姑娘们。中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误会,反正她哭着哭着突然就扑上来打我了。” 大小姐至今心有余悸。 姑娘发起疯来还真可怕。 徐弦摸着大小姐的脸,顺手又摸了下那滑腻的脸庞,才收回手,语气恨恨:“她们一定是嫉妒这张貌美如花的脸,才下此狠手!” 只不过是不小心被指甲划到了,连血都没出,至于么…… 大小姐讪讪:“不过只是个意外……”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们算账!”徐弦却不给大小姐拒绝的机会,拉着大小姐的手就往门外跑,大小姐身后一直跟着他伺候的丫鬟明熙见此有些急,连忙出声。 “徐公子,大少爷吩咐过,您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徐弦猛地回头,一张有些秀气的脸画上了浓妆,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落在明熙的眼里,竟觉得此刻的徐弦看起来有些不怒自威,让她心生畏惧。 徐弦恨声:“你们家大小姐被别人欺负了,我带她报复回去都不行?” “可……” 徐弦不给明熙说话的机会,拉着大小姐一拐弯从后路跑了出去,明熙跺跺脚,没办法只能追了上去。 徐弦动作很快,等他带着大小姐赶到如意琴坊的时候,吴飞玉等人还没有离开。她们开了一个二楼雅间,正在开“就此次完美制服徐弦经验总结会”。 越国推崇琴道,故而家里稍微有点经济能力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学琴,而作为京城中的大家小姐们,要是不会弹琴那是会遭受嘲笑的。徐家大小姐作为徐家唯一的小姐,继承了徐家数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琴艺,天时地利,再加上她本人也有些古琴上的天赋,所以徐家大小姐顺其自然地成为了京城琴艺的第一人。 徐家大小姐自诩才貌双全,自然是不会同京城其他世家的小姐们——她眼中的庸脂俗粉同流合污。 试问,一个长得好看还会弹琴,最关键的是老以一种看愚蠢的凡人看待身边人的姑娘,这要是不成为其他人讨伐的对象,那还说得过去吗?徐家大小姐顺其自然地也荣登越国京城最受大家小姐们讨厌的人排行榜第一。 只可惜,徐家大小姐嘴皮子还挺利索,这些大家小姐们从来没在徐家大小姐手上讨到过好处,而这次,徐家大小姐竟然破天荒地丢盔卸甲地跑了,怎么能叫人不激动,这要是不开个经验总结会那还说得过去吗? 三四个姑娘说得热热闹闹,周明珠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拧着眉头,说出心中的疑问:“我总觉得今天的徐弦有点怪怪的,和往日里不太一样。” 吴飞玉接口:“哪里不一样?” 周明珠其实自己也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斟酌着语气说:“往日里徐弦见到我们都是冷嘲热讽,可是今天她好像不太爱搭理我们似的,都不怎么跟我们讲话。” 吴飞玉不以为意,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徐兆光不是一向不喜欢徐弦嘴里不饶人吗?或许是徐弦为了讨好徐兆光,所以才修的闭口禅呢。” 周明珠觉得吴飞玉说得有道理,可是她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 另外一个韩家的姑娘韩喜喜附和着吴飞玉的话:“徐弦如今也十八岁了,眼看着就要嫁给徐兆光,她可不得约束下自己去讨好徐兆光嘛,万一徐兆光厌倦了她,不肯娶她了呢。” 雅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姑娘,叫崔雪彤,崔雪彤的父亲是前几日才从外地调回了京城当京官,她和最吴飞玉等人也是近几日才熟悉起来的,再加上崔雪彤性子好出手又大方,吴飞玉等人才喜欢带着她一起玩儿。崔雪彤对于徐弦的事情并不清楚,只是依稀听说过徐弦是个挺讨厌的人儿。 她迷迷糊糊开口:“你们说的徐兆光可是徐家的大少爷?可是他们两不是兄妹么?这徐弦怎么能嫁得了徐家大少爷呢。” 韩喜喜和崔雪彤关系较好,她笑嘻嘻开口:“你怕是不怎么了解这徐家的情况。徐家这一辈子统共也就出了徐弦一个女儿,是没有别的儿子哩。这徐兆光是徐弦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收养的一个孤儿,说是徐家大少爷,但谁不知道,这徐兆光是被当成未来的徐家继承人抚养的呢。说白了,这徐兆光就是徐弦的童养夫。” “童养夫?” 崔雪彤有些不理解,像这些豪门贵女,尤其还是独苗苗,家里受宠些的,招个上门女婿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可是听吴飞玉她们的意思,仿佛这件事情还有些内幕。 崔雪彤想来心直口快,她听得直咂舌:“那这徐兆光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崔雪彤这话说得简单粗暴,这一说出口,惹得其他姑娘笑出了声。 吴飞玉笑出了眼泪,抹着泪花道:“哎哟我的乖彤彤,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以为这便宜是这么好捡的?且不说徐兆光长的俊俏又有本事,满腹才华去年就被王上钦点了探花,就说这徐弦的性子……” “徐弦的性子怎么了?” 吴飞玉对于崔雪彤的那句“捡了个大便宜”不置可否,她笑着说:“徐家大小姐的性子这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她仗着自己长得美又有一些练琴的天赋,最是骄纵,无理取闹,徐兆光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替她处理那些她惹出来的麻烦呢。” “是这样子啊,可是徐兆光一个孤儿,就算当了徐家的入门女婿,不也还是高攀吗?我听你们这意思,怎么他反倒是吃亏了呢……” 崔雪彤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明明方才见到的那个徐家大小姐看起来并不像吴飞玉描述的那样不可理喻,只不过是待人处理有些冷冰冰的,好像不爱搭理人似的。 “我的乖彤彤,你可长点心吧。”韩喜喜开口了,她说起话来如炮弹,叽里呱啦一大堆,“你刚来这京城,估计还不太了解这京城的形势呢,这徐家虽然明面上还是个世家,但是像这种清流世家,家里没有人在朝中当官儿的,也就是面子上看着过得去,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地位。你别以为是徐兆光眼巴巴地要当着徐家的上门女婿,依我看呐,他如果不是碍于徐家的养育恩情,才不想娶徐弦呢,没了这上门女婿的头衔,他能在仕途上走得更好。” 周明珠也附和了一两句:“就是就是,我先前听别人说,这徐兆光也是不喜欢徐弦这个性子的,你们是不知道,我有个小姐妹,前阵子就看见徐兆光……” 屋子里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门口的大小姐撇撇嘴,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一旁的徐弦。 徐弦阴沉着一张脸,一脚踹开二楼雅间的房门,大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众人见房间突然被踹开,都是心里一惊,等到看到门口那个化了妆还穿着女子服装的徐弦,心里就更忐忑了。 这个人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好好的男子竟喜欢扮成女孩子模样,该不会是有病吧? 吴飞玉眼尖地发现躲在徐弦身后的大小姐,尖着嗓子喊:“徐弦,你这该不会是打不过我们找帮手来了吧?” 就算找帮手,也得找个好点儿的啊,找个娘娘腔男人算什么样子?这要传出去了徐兆光对她的印象就更差了吧?吴飞玉腹诽,也不知道这男人是徐弦打哪儿认识的。 徐弦可不管房间里的姑娘阴阳怪气,他把身后的大小姐拉了出来,阴沉着一张脸对大小姐说:“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 大小姐有些不情不愿:“我可以说不吗?” 徐弦冷哼一声:“我认识一个大夫,据说可以让我的胸二次发育。” 大小姐:“……我说。” 徐弦指着房间里的那群姑娘们:“你对着她们说。” 大小姐老老实实地看着吴飞玉等人。 徐弦开口:“你们这群丑八怪。” 大小姐:“……你们这群丑八怪。” 徐弦:“……” 大小姐:“……” 吴飞玉等人:“……” 一行人等了半晌,也没能等来徐弦的下一句。 大小姐期期艾艾开口:“下一句呢?” 徐弦没说话,他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好一会儿,徐弦才闷闷开口:“你们谁愿意嫁徐兆光,谁就嫁去。” 大小姐一板一眼照着徐弦的话重复:“你们谁愿意嫁徐兆光,谁……” 等等,嫁徐兆光? 大小姐错愕回头,她与徐弦的视线对上,徐弦立马移开视线,但只这一眼,就让大小姐看了个清清楚楚。 徐弦的眼睛,红了? 大小姐慌了。 “你、你别哭啊!” 至少,别用这副身体哭啊! 徐弦咬着牙,恶狠狠道:“谁、谁哭了!” 二十二章 全民学雷锋 大小姐对于徐弦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徐弦是个爱美骄纵且有些无理取闹的人。 除此之外,徐弦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大小姐并不是很懂那些姑娘们的心思,说实话,方才在门外听着雅间内她们背地里说人坏话,大小姐是有些尴尬的。 大概,长的好看的姑娘总是容易受到世人的苛刻吧。 大小姐并不讨厌徐弦,只是觉得这个人偶尔有点烦有点作。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徐弦竟然会在她的面前红了眼。 徐弦并没有哭出来,只是眼睛里含着一汪水,瞪得大大的,像是努力想要把那泪水给憋回去,憋得眼睛都红了,他甚至还恶声恶气地反驳:“谁哭了?我才没有哭。” 大小姐是不喜欢看到女孩子哭的,先前看到吴飞玉她们哭,她只觉得头疼的离开,只想快点逃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只想出门买个肉包子压压惊。可是看到眼前的徐弦露出这副样子,明明没有哭出来,却让她觉得更烦。 大小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 除了烦以外,她心里还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大小姐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情绪,她只能把这归咎于徐弦用的这副身体。 对,没错,就是这样。 徐弦并没有撂下几句狠话,就红着眼急匆匆从这雅间跑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姑娘面面相觑。 这个娘娘腔是不是真的有病?跑进来没说两句话就红着眼跑了?这要让别人看到,指不定还以为她们这群姑娘对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做了什么,才欺负得人家梨花带雨跑了呢! 大小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胸闷,肚子还有些坠坠的痛感。 难道是因为早饭没吃饿的胃痛? 大小姐没有多想,跟着徐弦跑了出去。 徐弦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小姐在附近找了一圈,才在如意琴坊隔壁的一条小巷子的角落里找到了徐弦。徐弦蹲在那个角落里,手里抓着一根黏糊糊还滴着糖水的冰糖葫芦,在他的面前,一个五六岁大扎着两根小辫儿的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吸着鼻涕抹着眼泪,扁了扁嘴就要嚎啕大哭。 徐弦在小姑娘放声大哭之前恶声恶气地开口了:“不许哭!小姑娘哭多了长大就会变丑。” 受气包小姑娘抽泣着,竟然神奇地憋住了,她带着哭腔糯糯地问道:“嘤……有、有多丑?” 小姑娘打着哭嗝。 徐弦咬下一口甜的有些发腻的糖葫芦,咬破外面的糖衣之后,里面的山楂酸味酸得外面糖衣的甜完全盖不住。徐弦还红着眼呢,被这山楂酸得面目扭曲狰狞了一下。 小姑娘一抬头,看到得就是酸得龇牙咧嘴的徐弦,她连抽泣都忘了,脸上有些害怕:“会变得像你这么丑吗?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宝宝乖,宝宝不哭。” 徐弦:“……” 刚好看到这一幕的大小姐:“……” 两人难得达成统一的默契,异口同声道:“我才不丑!” “老子才不丑!” 小姑娘被两个人这么一吼,又有些想哭了,她的视线在徐弦手中滴着糖水的冰糖葫芦上留恋了一下,又落在徐弦那张狰狞又有些花了妆的脸上,眼睛红了红,终究还是把泪水憋了回去。 她给自己加油打气:“宝宝坚强,宝宝不哭,宝宝不要这么丑!” 如果哭多了长大后会变成眼前这个怪人这么丑的话,那么她一辈子都不要流眼泪了! 小姑娘在心里默默下了这么一个决定,她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串冰糖葫芦,一溜烟跑了。 徐弦还不知道自己给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心里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心里阴阳,不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如何扭转了一个爱哭鬼的命运,他只知道,这串冰糖葫芦真特么的难吃。 大小姐花了一点时间消化了一下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幕,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是抢了一个小丫头的冰糖葫芦了吗?” 徐弦在纠结怎么处理手中的这串糖葫芦,理直气壮道:“怎么,不可以吗?” 大小姐为徐弦的理直气壮沉默了一会儿,再度问出声:“你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 好像是有点丢人。 以他的身份,的确是不应该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的,徐弦被大小姐这么一提醒,突然有点后悔了,刚刚一时冲动跑到这个巷子里来,正打算静一静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就跟看耍猴子一样跟着跑了过来,舔着冰糖葫芦好奇地看着他,胆子也真是大的很,他一时冲动,就抢了她的糖葫芦又威逼利诱了一番。 这种事情,说出去确实很丢人。 徐弦自我反省了一会儿,大小姐开口了:“你就算想做这么丢人的事情,至少也要顾及一下我的脸面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弦顿时不后悔不丢人了。 他怕什么?反正丢的又不是他的脸?!他小心翼翼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摊上这么一个机会,为什么他还要活的这么要脸面呢? 徐弦突然觉得整个世界豁然开朗,大小姐刚才不经意的一番话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徐弦深深地望了一眼大小姐,难得夸奖了她一句:“你说的对。” 大小姐:“……” 为什么心里毛毛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小姐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肚子突然传来一阵翻天覆地的疼痛,仿佛有一只手在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痛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大小姐一句话堵在喉咙眼,嗓子像是被人给掐住了一样,她张了张嘴,像一只潮水过后被冲上岸的鱼,拍打着翅膀无力地张着嘴呼吸着。 痛! 好痛! 痛得快要死掉了! 大小姐捂住肚子蹲了下来,若不是自尊不允许,她真的想满地打滚。 只不过是没有吃一顿早饭,不至于痛成这个样子吧?之前和赵清玄姜南南赶路的时候,一天也就吃一点干粮,也没有痛成这个样子啊。 大小姐痛得快失去思考能力,仅剩的一点力气却用来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无力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你……这具身体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徐弦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你才有隐疾!” 大小姐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她痛得抓心挠肺恨不得人道毁灭自己。 大小姐勇敢且坚定地做出了一个并不是那么困难的抉择。 她右手竖起,果断一个手刀砍向了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打得昏迷了过去。 徐弦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昏迷倒地:“……” 徐弦愣在原地,手里还抓着一个糖葫芦。僻静的小巷子里,人迹罕至,一个手里拿着糖葫芦脸上画着奇怪妆容穿着飘逸红衣的八尺男儿,他面前躺着一个昏迷不醒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此情此景,若是让第三个人看到了,一定会脑补出一场年度大戏。 徐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大小姐躺在那里,一张小脸煞白,哪怕是昏迷了过去,那紧皱的眉头都仿佛在证明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哪怕是在睡梦中都在饱受着痛苦的折磨。 徐弦纠结了半晌,终究还是采取了行动,他不心疼大小姐,但是他心疼这具身体,万一真的出什么问题了呢?他把手中的糖葫芦扔到一旁,弯腰抱起了大小姐。 抱着她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徐弦发现,大小姐的重量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他恍恍惚惚中想着,啊,原来这具身体竟然这么轻盈。 徐弦从来没有抱过人,抱人的感觉有点怪怪的,仿佛自己怀里抱着是什么珍贵的易脆品,他必须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唯恐一个不注意就失手把她给摔了。所以哪怕大小姐并不重,徐弦抱的还是很吃力。 他抱了一会儿,就感觉有点累了,更何况他也不想受到太多人的注视。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要脸的打算,可是想是一回事,做起来是另外一回事。徐弦匆匆找了一家客栈开了间上房,期间,小二一直用一种看坏人的警惕目光打量着徐弦,仿佛徐弦是一个诱拐良家妇女欲行不轨之事的恶霸。 徐弦只得耐着心解释:“……我……我娘子身体不舒服,我不是坏人。” 小二:“呵呵。” 小二客气又疏离地笑了一声,坏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他又看了一眼徐弦怀中的大小姐,看着挺好看的一个姑娘,若是真的被玷污了那多可惜啊,小二已经动了要去报馆的念头了。他将徐弦引到了上房,转身就马不停蹄去找官府报官了。 客栈的老板是个怕事的,可是小二哥是个心地善良的,他决定,要拯救那个可怜的姑娘于水火之中!徐弦看着身强体壮他打不过,他只能去报官了。 在奔向官府的路上,小二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肩膀上的抹布仿佛更干净了一些。 徐弦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坏人,他小心翼翼地把大小姐放到了床上,大小姐嘤咛一声,仿佛还在被痛苦折磨着。 她到底是怎么了? 徐弦突然有点担心。 他一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袖子,上面有一抹并不是很明显的血迹。 二十三章 我还不想死! 姜南南醒过来之后,感觉浑身上下有一种熟悉的酸痛感。 她瞪大着眼睛盯着眼前陌生的床顶,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了,她终于发泄了出来,终于对赵清玄说出那句她早就想说出来的话了。姜南南挣扎了一下,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浑身上下都酸痛的很,但是这种酸痛感,在姜南南回忆起自己骂了赵清玄那一幕之后,让姜南南觉得很值。 太值得了。 她竟然还活着,王八蛋赵清玄竟然没有把她弄死,姜南南简直感恩戴德,感动得痛哭流涕。姜南南趴在床边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又能够站起来了,她慢慢地从床上挪到了房门那儿,房间里并没有赵清玄的踪迹。 奇怪了,是谁把她送到这客栈里来的?赵清玄又去哪里了? 姜南南在庆幸自己虎口逃生的同时又有点后怕,这赵清玄该不会是一不做二不休,恼羞成怒之下把她丢在这越国都城,自己回不周山了吧? 姜南南越想越觉得赵清玄是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她慌了,挣扎着推开|房门就要去找赵清玄,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姜南南远远地只看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押着一个人往客栈外走去。 姜南南只来得及看见那个被官兵扣押的人的衣服的一角,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但并没有太过在意。二楼走廊尽头站着一个小二,正顶着一张义愤填膺的脸,朝着那群人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衣冠禽|兽!还好我来得及!” 小二哥啐完,又觉得十分自豪,摸了摸肩膀上的白色毛巾,咧嘴得意地笑了起来。 做了一件好事,就是这么高兴! 姜南南冲小二哥招了招手,本来是想问小二哥有没有看见是谁把她送来这客栈的,可是小二哥乐颠乐颠地走了过来,却误解了姜南南的意思,认为姜南南是想听一些八卦,他兴致盎然地讲起了自己做的英勇事迹:“这位姑娘,你是不知道!刚刚差点就有一个和你差不多一半年纪的漂亮姑娘被那个衣冠禽|兽玷污啦!还好我们来得及。” 姜南南张了张嘴,并不想听这些,小二哥却十分“善解人意”地替姜南南开口:“做好事不留名,别问我叫什么,我就是个小二哥!对了,姑娘,你帮个忙,帮我去屋里看看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毕竟男女有别……” 姜南南还没来得及拒绝,小二哥就连拖带拽地把姜南南推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上房里。姜南南有些无奈,正要比划着和小二哥解释自己并不想做这种好事,一个眼神瞥过去,却看见了那躺在床上传言中差点被衣冠禽|兽玷污的可怜姑娘。 姜南南:“……” 如果她没看错,那是大小姐? 大小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衣衫有些凌乱,好在虽然衣衫凌乱,但还是能看出来大小姐的清白保住了,并没有让那个所谓的“衣冠禽|兽”得手。想来,是那个衣冠禽|兽刚要行不轨之事时,就被官兵给抓获了。 姜南南根据小二哥说得那些只言片语,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年度大戏。也不知道那个衣冠禽|兽是谁,竟然敢对大小姐下手! 姜南南替大小姐拢了拢衣服,有些担心地伸手探了探大小姐的鼻息,呼吸正常并没有什么大碍。姜南南推了推大小姐,没推醒,她又坚持不懈地用力推了一下,还是没推醒。 看来只能用出绝招了。 姜南南亮出自己的指甲,掐上了大小姐的人中。 大小姐吃痛的醒来,刚一清醒,就感觉肚子里传来一阵翻天覆地的痛,很快就让她忽略了人中被掐出来的痛。 “嘶——”大小姐痛得吸了一口气。 姜南南伸手在大小姐眼前挥了挥。 大小姐痛得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她只想在这床上痛的翻滚,姜南南在她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她根本就不想理会。 姜南南觉得大事不妙,这大小姐终究是遇上了什么衣冠禽|兽啊,竟然躺在这床上面无人色痛不欲生,连理都不想理她了。姜南南作为一个除了低调以外只剩下善良这么一个优点的公主,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她的善良。 她不惦记着赵清玄,也不惦记着不周山了,她惦记着大小姐此时此刻的心理状况。 姜南南见识过太多为了清白受损就要死要活的大家小姐了,她不想大小姐也成为那样子的人,她急着告诉大小姐那个坏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官兵给抓了去,可是她没办法开口啊。 姜南南急得抓耳挠腮,没了办法,只能跑出去搬了救兵。 她把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小二哥给抓了回来。 小二哥一进房间,看到大小姐此时此刻的状态,内心的心理活动跟姜南南是一模一样的。 夭寿哦!这么好看的小姐,竟然因为那个衣冠禽|兽现在要死不活地躺在这里!不行,他作为一个优秀正直且善良的小二哥,必须充当一回这好看姑娘的知心哥哥,让她重获积极的生活态度。 小二哥开口了:“姑娘你别想不开,那个禽|兽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大小姐痛不欲生,双眼发直地看着眼前的床顶,她现在痛得连手刀劈晕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至于小二哥口中所说的禽|兽,那是谁?和她有关系吗?她现在只想干净利落地痛晕过去。 小二哥看着大小姐这消极的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态度,更担忧了,苦口婆心地开口:“我发誓,那个禽|兽真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我一看他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所以他一进客栈我就去报官了,刚好赶上。姑娘你放心啊,你还是清清白白的。” 姜南南连连点头。 小二哥又说了:“那禽|兽现在估计在衙门关着呢,我琢磨着,一时半会儿是放不出来了,姑娘你不至于为那种家伙伤心难过。” 大小姐终于开口了,声音细弱蚊声。 姜南南和小二哥附耳去听。 “痛……” “谁来打晕我……” “求求你了……” 小二哥:“……” 姜南南:“???” 姜南南视线下移,不偏不倚落在大小姐的屁股那儿,大小姐身下的床单染上了一抹血迹。 这是什么血? 照理说那个禽|兽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衣服都穿的好好的。 姜南南难得机智了一回,脑中灵光一现,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抓着小二哥,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小二哥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了姜南南的意思,出去找热水和红糖送了过来。 姜南南冲泡了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喂大小姐喝了进去。大小姐觉得自己重获新生,央着又喝了一大杯。 肚子的痛劲缓过来了,大小姐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她木然地看着一旁的姜南南,露出一个有些哀伤有些绝望的表情:“老子错了……” 姜南南:“???” 大小姐痛心疾首:“老子一开始就不应该喝酒!要不是那天喝酒误事,一不小心跌了个大跟头,醒来后老子就变成这样了!” 姜南南:“???” 大小姐悔不当初:“谁能想到啊!这具身体竟然有隐疾!而且还是要了人命的隐疾啊!有病啊!姜南南,你说我会不会就这样活生生的痛死啊?我还不想死!” 姜南南:“……” 大小姐半靠在枕头上,一脸地生无可恋:“如果我死了,请你务必转告徐弦,告诉她,她有什么不好,非要有病?” 姜南南:“……” 呵呵,不止徐弦有病,大小姐你也有病。姜南南在心里腹诽。 没听说过来葵|水还能痛死人的。 姜南南用一种看新生神经病的目光看着大小姐,大小姐毫不自知,仍旧在愤世嫉俗:“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有病呢?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长得这么好看,每天净瞎琢磨衣服首饰和妆容,就不能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吗?每天出去跑个大半个时辰还不是美滋滋?他娘的,照这么下去,她该不会把我那个身体也糟蹋坏了吧,老子早就该知道的,她就是个祸害!” 姜南南听不懂大小姐在自言自语着什么,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大小姐。 姜南南默默递上去一杯红糖水,大小姐知道这红糖水的作用,也享受过它的好处,连忙接了过来一口饮尽,感觉肚子里又暖和了三分,似乎并不是很疼了。 大小姐咂巴咂巴嘴,有些留恋嘴里的味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怪好喝的。” 女孩子每个月那么几天的时候都要喝的东西。 姜南南翻了个白眼,又拿出之前托小二哥去买的新衣服和女孩子来葵|水用的布条,递给大小姐,大小姐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姜南南这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给我这玩意儿干嘛?这衣服太娘气了,我不穿。” 姜南南视线下移,示意大小姐不换衣服,就只能穿着被鲜血染红了臀|部的衣服出门了。 大小姐跟着姜南南的视线往下看,这才注意到那一片血迹。 她沉默了下,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大小姐不可思议地咆哮出声:“我这是要死了吗???” 而此时,被关在衙门监牢里的徐弦气得咬牙切齿:“我想对她行不轨之事?怎么可能!我是疯了才会对自己做那种事!”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你们真的弄错了!” 二十四章 入乡随俗 天知道,不能说话的姜南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大小姐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身患绝症,而是如普通女子一样来的每月的葵水,只不过她的反应比正常姑娘来葵、、水的反应要更大一些。 大小姐木然着一张脸,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消化这个事实。 她患上了干净的衣裳,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沉着冷静地开口道:“所以我真的不会死?” 呵呵。 姜南南用看智障儿童的目光看着大小姐。 照理说大小姐都这个年纪了,不可能没有来过葵、水这玩意儿啊。 大小姐心有余悸:“当女人可真痛苦。” 姜南南继续面无表情,大小姐这说话的口吻怪怪的,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大小姐掐指一算,又觉得不太对劲,她开口问:“如果按照你所说,这什么……葵、葵|水一个月是一个月来一次的话,那么不对啊。我都快一年了,也才经历过这么一次啊。” 姜南南并不觉得奇怪。 有些女子生来体寒,先天一些因素再加上后天的影响,葵、水来得不规律也是有可能的。按照大小姐所说,一年了才来这么一次,那么她疼成这样那就更情有可原了。 像姜南南,就算来葵、水的时候痛的并不像大小姐这么可怕,但也是要躺在床上缓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的。一年十二个月,姜南南就要经历十二次这样的痛苦,大小姐一年只来这么一次,那么十二次的痛苦累加成这样也就不过分了。 算起来,大小姐还算占便宜了呢! 姜南南胡思乱想着。 她没有带纸笔,手舞足蹈的一通乱比划,才让大小姐明白她真的是来葵、水了,只不过不太规律而已。 大小姐又缓了好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一回头就找不到你了。对了,我给你的那把古琴呢?” 姜南南一想,那把古琴大概是落在如意琴坊了,当时她和赵清玄闹着,痛昏了过去并没有想起古琴。姜南南想到大小姐对古琴的态度,断了根弦她都能急得跟丢了一千两银子似的,姜南南有些头疼,正打算瞒着大小姐,之后再偷偷回琴坊把古琴找回来。 她还没比划呢,赵清玄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什么古琴?” 赵清玄和顾长临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在客房里没能找到姜南南,问了一声小二便找到了大小姐这间上房来,刚一进门就听到两人提到了古琴。 大小姐的脸色立马就像见了鬼一样,不过她之前因为葵水痛得早就面无人色,这点脸色变化并不是很明显,她冲姜南南使了个颜色,支支吾吾道:“一直没找到一把合适的古琴,今天本来是想让姜南南陪我去琴坊挑一把的。” 赵清玄不客气地嘲讽道:“哦,你还真是入乡随俗,适应的挺快。” 大小姐干巴巴道:“……谢谢夸奖。” 姜南南眨巴眨巴眼,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只听出来了赵清玄并不是真的在夸奖大小姐。 赵清玄嘲讽了一句大小姐后,转头又将炮筒的目标对准姜南南:“跟个傻子一样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东西,跟我回不周山。” 啊?这就要回去了? 姜南南意料之外,又有些喜出望外。 回不周山好啊!再在这越国都城多待一天,就意味着她暴露身份的危险又多了一分! 大小姐比姜南南还要意外:“你要回不周山了?不行啊,那我和徐弦的事情怎么办?” 赵清玄一只手拽着姜南南的领口,一边拖着她往门外走,一边头也不回道:“你们俩的事情自己解决。” 大小姐急着拦住赵清玄,一个前滚翻从床上滚了下来,踉踉跄跄扑过去只来得及抱住赵清玄的大腿:“不行啊!徐弦跟我说过,薛老头给他卜了一卦,我们两个的事情转机在你身上!” 赵清玄抬了抬腿,却甩不掉大腿上的那块“狗皮膏药”,他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是大善人,你们两个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更何况,你们如今这样不是过得挺好?” 姜南南翻着白眼,觉得赵清玄拽她领口的动作太过粗鲁,力道大的都快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她张牙舞抓着想让赵清玄松手,赵清玄“啧”了一声,才勉为其难地松开来她。 大小姐继续身体力行展现什么叫做“人型狗皮膏药”,抱着赵清玄的大腿,不抛弃不放弃。她垂死挣扎:“就算我们两个的事情与你无关,那玉门琴呢,玉门琴总和你有关吧!” 玉门琴? 电光火石之间,姜南南的脑子难得灵光了一次。 大小姐那把断了弦的古琴! 听起来,玉门琴对于赵清玄似乎很重要的样子,姜南南觉着,自己搞不好抓到来赵清玄的“把柄”,她心里一喜,欢喜的神色露了出来,不由自主地看向赵清玄,却和赵清玄的视线狭路相逢。 赵清玄对于姜南南的表情神色向来是敏感的,他冷笑一声:“你在开心什么?” 姜南南连忙收敛自己喜色,摇头做鹌鹑状,心里却在扒拉算着小算盘,那把琴她得尽快去如意琴坊找回来才行。 收拾了姜南南,赵清玄又冷着眼看向下方不顾形象抱着他大腿的大小姐,声音更冷:“张季尧,你真的觉得你能威胁到我?” 大小姐没吭声。 沉浸在自己小算盘里的姜南南也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更没有注意到赵清玄嘴中的大小姐的名字有哪里不对劲。 赵清玄耐心告罄,正打算暴力甩掉这块难缠的“狗皮膏药”,就在这个时候,大小姐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却又清晰:“长孙殿下,难道您就愿意过着这样一辈子躲在不周山上的日子?” 赵清玄握紧了拳头。 “您甘心吗?” 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赵清玄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神色和声音却冷得像块冰渣子:“徐弦呢,把人叫过来。” 徐弦? 没有人知道徐弦此刻正在监狱里待着。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回了徐家,一行人打道回府去徐家找徐弦,路上姜南南磨磨蹭蹭,想瞅准机会遛去如意琴坊找那把丢失的古琴,赵清玄却不给姜南南这个机会:“贼眉鼠眼的,你想干什么坏事?” 姜南南并不想让赵清玄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只得暂时收起自己的小心思,琢磨着之后找机会溜出来。 一行人回了徐家,却被告知,徐弦并没有回来。 贴身伺候徐弦的丫鬟明熙都快急哭了,她在徐弦的院门口急的来回打转,见到赵清玄等人回来问她徐弦的下落的时候,眼泪都快掉出来,她带着哭腔道:“徐公子一直没有回来啊!他之前说要出去给大小姐打抱不平,就一直没有再回来了。奴婢之前想追上去的,却在半路跟丢了。” 徐弦没有回来? 赵清玄皱着眉:“徐兆光知道这事儿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赵清玄明明不是明熙的主子,可是明熙在他面前却抬不起头,明熙总觉得赵清玄身上有一种比徐兆光还要强烈的主子气息,用一句道听途说来的话,那就是王霸之气。 明熙并不知道,这是经年累月养成的上位者威严。 明熙唯唯诺诺:“大少爷出去了,还没回来呢,奴婢已经差人去通知大少爷了。” 赵清玄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他只想速战速决,尽快找到解决张季尧和徐弦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的突破口。之前赵清玄对他们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并没有深入了解,如今看来,是要仔细询问一番了。 三人进了一间厢房,赵清玄示意姜南南把房门关上,以防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大小姐捂着肚子,肚子还是一阵一阵的痛,但她不敢因为这事耽误,生怕赵清玄这个喜怒无伤的主儿一个不开心甩头走人,到时候她真的就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大小姐强忍着痛,期期艾艾道:“要不,让姜南南出去?” 这事儿,姜南南还不知道呢。 赵清玄瞥了一眼姜南南。 姜南南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听到大小姐让她出去的话,她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心中的喜意,姜南南就等着出去的机会呢! 赵清玄觉得不对劲,姜南南的这表现不太对劲,上次在那小镇子上的时候,姜南南抓心挠肺地想要听徐弦的八卦,却被关在房门外,一副老大不开心的样子。今儿大小姐让她出去,她怎么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清玄已经习惯了让姜南南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况且张季尧和徐弦之间的事,也并不是什么不能听的大事儿。 他拍板:“不用了,就让她坐这儿听着吧。” 姜南南:“……” 赵清玄假笑:“给你个机会听听有关徐弦的小秘密,是不是很开心?” 姜南南:“……” 姜南南拉长着脸。 开心,真是开心死了。 见到姜南南不开心,赵清玄就开心了,连带着他看着大小姐的眼神都温和了一点,当然,这并不代表着赵清玄对待大小姐的态度就好了许多。 赵清玄开门见山,丝毫不客气:“长话短说,你当初是怎么和徐弦换了身体的?” 姜南南正闹着小别扭呢,乍听见赵清玄的这句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等等,她没听错吧? 赵清玄说的是换身体? 大小姐和那个娘娘腔徐弦互换了身体?! 二十五章 徐弦的小秘密 这个事情远远超出了姜南南的认知。 她表示接受不能。当然,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表示,并没有人在乎姜南南能不能接受这个事情。事实上,姜南南对于这件事情报以什么态度,并不在他们关心的范畴里。 大小姐,也就是张季尧一心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过上正常的生活,天知道他现在整天看着徐弦用他的脸搽脂抹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只喜欢舞刀弄枪,一点都不喜欢弹琴,更重要的是,张季尧一点都不想再体验来葵、水的疼痛了。 而赵清玄只想着尽快地,简单粗暴地解决这件事,然后拿到徐家的传家宝玉门琴回到不周山,让薛老头想办法治好他的病。实际上,赵清玄也过够了山上那清苦的日子。 赵清玄并不知道薛老头为什么说他是解决张季尧和徐弦两人之间的这档子事情的关键人物,但是薛老头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有他的道理。赵清玄并没有什么头绪,只能从两人发生身体互换这件事的经过中试图找到一丝线索。 “所以,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互换了身体?”赵清玄坐了下来,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这是他思索事情不自觉会表现出来的小动作。 姜南南站在门口,张大着嘴露出很蠢的表情,仍旧不能消化这件事情。 互换身体的意思是,大小姐并不是个女的,实际上是个男的?徐弦也不是娘娘腔,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姑娘家? 电光火石之间,姜南南想起了以前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太过注意的蛛丝马迹,而这些蛛丝马迹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徐弦为什么喜欢穿女装,行为举止都和女子十分相似,而身为大家闺秀的大小姐有的时候行为举止却十分粗鲁,甚至偶尔会爆出“老子”的自称。 姜南南甚至还想起来,自己当初在那小宅子里去偷看大小姐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弹琴而是在舞刀弄枪,甚至武功还不俗,她只不过是爬到了墙头就被大小姐发觉,弹出一颗石子就把她击倒。 姜南南觉得自己太蠢了,自己早就该想到的,这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姜南南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季尧,眼神里满是指责,是一种对于叛徒和骗子的指责。大小姐莫名其妙就被冠上了“叛徒骗子”的头衔,被姜南南哀怨地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哆嗦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忽略姜南南那存在感极强的眼神,一点一点回想起以前所发生的事情:“这大概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张季尧将自己所记得的一切细节都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我喝了点小酒。”张季尧神色有些怀念,她咂巴咂巴了嘴,仿佛嘴里还残留着那酒香,“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了,是刚升了官职的孟大柱请我喝的,听说是他岳父在他媳妇儿刚出生那天就埋下的桂花酿,那可是二十三年的桂花酿啊!” 张季尧感慨:“二十三年啊!我最多只喝过十八年的桂花酿,毕竟在我们那儿,姑娘家一般十七八岁就出嫁了,很少有能留到二十三岁的,所以啊,这二十三年的桂花酿有多难得你知道吗?” 不难的,只要那家埋桂花酿的姑娘长得够丑就行。 姜南南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张季尧是个粗人,打小就只会打架,后来打架打得厉害了就参了军,幸运地混了个将军的头衔,实际上,他连自己的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所以有时候他说起话来都是颠三倒四毫无重点,想到哪就说到哪,根本就没有逻辑可言。 房间里另外一个没有逻辑的姜南南很自然地也就被张季尧带跑了思绪。 张季尧咋吧嘴:“我跟你们说,孟大柱那媳妇长得,啧啧,我一直以为这桂花酿至少能再埋五六年的。” 姜南南努力脑补孟大柱媳妇的长相,那得有多丑? “五大三粗,比我还高,你说过不过分?” 那是挺过分的。 “那胳膊,啧啧,比我都要粗!” 张季尧的胳膊很粗?啊不对,应该是徐弦那具身体,姜南南努力回想,好像也不是很粗啊。 “那嘴巴哟,一张嘴能吃下两个大肉包子!” 姜南南张了张嘴,试图比划一下自己的嘴容量。 好在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有逻辑的人。 赵清玄听着张季尧的满嘴跑火车,终于听不下去了,抽了抽嘴角,真的很想撂担子不干。 赵清玄:“说!重!点!” 张季尧这才从孟大柱媳妇雄壮有力的长相中回过神来,舔了舔唇道:“哦对,重点,重点是我那天喝了点小酒,酒很好喝,所以我一个没注意,就趁着孟大柱去茅房的时候偷偷把那一罐子桂花酿给喝完了。” “桂花酿好喝啊,但是这二十三年,后劲有点大。” “我怕孟大柱找我算账,所以趁着他还没回来就抱着空的酒坛子溜了。” 赵清玄问:“你抱空酒坛子做什么?” 很快,赵清玄就后悔自己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 张季尧眨巴眨巴眼:“埋了二十三年的酒坛子,我觉得挺值钱的,想抱回家珍藏。” 姜南南偷偷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挺值钱的,很有纪念价值。 赵清玄眼神一瞥,刚好看到正点头的姜南南:“……呵呵。”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张季尧眼皮子浅,还是在嘲笑姜南南没见过世面。 张季尧继续回忆:“酒的后劲有点大,再加上那酒坛子还有点重,我急着跑路呢,一不小心,就抱着那酒坛子绊倒在门槛上。我想着,这么值钱的酒坛子可不能摔碎啊。我当时就一个英勇利索地翻身,脑后勺朝下摔了下去。” 赵清玄:“……” “然后我就摔了。” 赵清玄:“……” 张季尧:“……” 赵清玄等了等,张季尧仍旧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他有些绝望:“然后呢?” “然后?”张季尧老老实实回道,“然后酒坛子就没有碎呗。” 赵清玄一只手掰断了手边的扶手:“……我是问你的人!” 张季尧“哦”了一声,明媚娇艳的脸庞露出憨傻的表情:“我就摔晕了,等我醒来,我就发现自己躺在徐弦的房间里了,我已经变成了徐弦。再之后,我就被送到偏远小镇的那处宅子里去了。之后的事情你们也就知道了。” “就这样?” 张季尧怕赵清玄不满意,绞尽脑汁又回忆起了一些细节:“也不知道换了身体是不是没习惯过来,我当时发现自己变成了徐弦的时候,脑后勺也有点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弦之前摔的。” 张季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就是,我推门出去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那个叫做徐兆光的,他当时见我的表情很慌张……不过当时我没怎么注意,我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女的,我比他还要慌张啊!我怕他把我当成妖怪抓起来,所以我骗他说我脑子撞门上了,有些事情忘记了。” 张季尧说着,还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仿佛对于自己那“机智”的反应很得意。 赵清玄真的很想把另外一边扶手也给掰段,他问:“徐兆光信了?” 张季尧回得理直气壮:“当然没信!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会扮演女孩子,他又不是个傻的,肯定能看出来,所以他后来就把我送到那宅子里去了。而且我还盼着他能把我的身体找回来呢,所以我告诉了徐兆光我本来的长相,不过他也不是个靠谱的,找了一年都没能找出来。我生怕他是个荤素不忌的,再加上徐弦和他有着婚姻呢,要是他一个脑子不清楚真娶了我怎么办?所以那段时间我就琢磨着逃跑,可是他派人看我看得很紧,好在后来你们来了……” 赵清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徐兆光的时候是在不周山脚下,那会儿他似乎是来找什么人。 姜南南对于这件事情比赵清玄要清楚一点,她是亲耳听徐兆光说自己来找逃跑的未婚妻的,想来就是徐弦了。 赵清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张季尧说的话听起来很简单,就是喝多了酒摔晕了过去,等到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徐家大小姐,这中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可是这世间喝多了酒摔跟头的酒鬼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是张季尧? 又为什么偏偏是徐弦? 赵清玄觉得自己不能只听张季尧的片面之词,看来还是需要听听徐弦那边的话。 他紧皱眉头,问:“你之前可曾见过徐弦?” “从来没有见过。”张季尧老老实实回道,“我常年都在军营里混,怎么可能见到徐弦这种娇娇大小姐,更何况我又不是越国人。” 赵清玄理不出思绪。 两个毫无关联的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互换了身体? 张季尧看着赵清玄苦思冥想的模样,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说会不会是那坛子桂花酿的原因啊?” “嗯?” “毕竟,那可是二十三年的桂花酿啊!”张季尧念念不忘。 赵清玄:“……” 赵清玄不负众望地掰断了另一边的扶手。 姜南南缩了缩,连忙往角落跑去,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清玄起身,声音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徐弦人呢?我要见徐弦。” 他不想再跟张季尧这个蠢货讲话了。 二十六章 老油条 徐弦并没有回府。 那个叫做明熙的丫鬟把徐弦不见了的事情告诉了徐兆光,徐兆光本来还在外面交际,闻言匆匆回府。他本来是自己悄悄解决这件事情的,无奈赵清玄和张季尧都与这件事情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命运和徐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徐兆光也不能强行把他们三个赶走。 至于姜南南,已经把落在如意琴坊的古琴抛之脑后,一门心思地凑热闹瞧八卦,死皮赖脸地也跟了上去。 饶是徐兆光在外面都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遇到这种事情一时也难以维持自己的风度,他看了一眼坐在大厅正中央主人座位的赵清玄,浑身上下都写着“大爷我很不好惹”七个大字,而坐在他左手下侧的张季尧,不知道打哪儿翻出来了一套男装,穿得不伦不类,翘着腿也坐在那儿,讨好地看着赵清玄,充分向大家展示了什么叫做“大爷的狗腿”。 徐兆光头疼。 很头疼。 但是他是个贵公子,他不能发火,更何况坐在主座上的主儿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对象。 他只能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问明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明熙哽咽了一声,唯恐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待人亲厚的大少爷责骂她,只能把锅甩了出去:“上午的时候大小姐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张季尧闻言坐正了身子,大眼一瞪:“等等,哭哭啼啼?你说清楚,谁哭哭啼啼了?” 赵清玄是很不耐烦听一堆人在这叽叽喳喳的,他迫切地希望快点调查清楚徐弦的下落,所以张季尧一打岔,他心情就有点暴躁,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张季尧不出声了,安静如鸡,坐在那里只想哭哭啼啼。 明熙抽泣了一下,继续甩 锅,反正在这个家里,大小姐看起来是唯一的掌上明珠,但实际上当家作主的却是大少爷,只要讨好了大少爷,在他们下人看来,大小姐就跟那纸老虎一样。 明熙对于徐家大小姐是丝毫敬畏之心都没有的,所以她甩锅甩的心安理得。 明熙瞥了一眼明面上还顶着她们徐家大小姐身体的张季尧,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和嘲笑。 瞧瞧,她们家大小姐就是个纸老虎,这外面来的赵公子都能把大小姐吓唬的一愣一愣的。大厅里的其余几个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主,要不然就是粗神经的马大哈,并没有太过注意这地位低下的丫鬟的表情,只有一心想从明熙嘴巴里听到有趣八卦的姜南南一直饶有兴致地顶着她看。 姜南南自然没有错过明熙这个小表情。 姜南南撇了撇嘴,对于明熙这种对主子表面恭敬私下不敬的下人她见得多了。得亏明熙,姜南南开始琢磨,徐弦这个徐家大小姐在徐家的生活过得是不是真像外人想象中的那般潇洒肆意。 大厅中的几人都各有心思。 明熙继续开口了,瞅准一切机会在徐兆光面前给徐家大小姐下眼药:“那个徐公子看到大小姐衣衫不整面容憔悴……” 张季尧冷哼一声,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徐兆光却是习惯了下人在他面前这样描述徐家大小姐,并不觉得意外。 赵清玄不耐烦了,他不想和明熙这个丫鬟计较,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脑子,他冷着脸打断明熙的话,指着张季尧说:“你口中的徐公子要替她出头,两人双双出了门,你没能追上你们家主子是你的失职,如今却在这里说你们家主子的坏话。呵呵,徐大少爷,我倒是不知道堂堂徐家的家风竟然严谨到了如此,一个下人都能说主子的不是。” 徐兆光也冷下了脸,意欲发作,但他好歹还是顾忌着赵清玄的身份,忍气吞声挤出了一个笑:“赵兄说的是……下人我以后自会管教。” 赵清玄对于徐兆光有意无意的讨好并不看在眼里,冷冷道:“这徐家的下人都由你管教?” 徐兆光刚想说是,话到嘴边哽住了。 在稍微有点底蕴的世家里,当家的主子都是不会亲自去管教下人的,管教下人一般都是由管家或者当家夫人来负责。徐兆光不知道赵清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的性子让他情不自禁地恶意去揣测赵清玄这句话里的深意。 赵清玄这是在瞧不起他吗?以为他在这徐家就是一个管家? 徐兆光咬紧了后槽牙。 他不敢对赵清玄怎么样,只能将火气撒向明熙:“所以徐公子出门后,你没有追上人,并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明熙感受到了徐兆光的怒火,哆哆嗦嗦道:“是……是的。” “混帐东西!”徐兆光一甩袖子,从明熙这里得不到他想要的信息,他自然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出去后找钱管家,自领二十大板。” 明熙惊慌失措,大概是没料到徐兆光会对她进行这样的处罚,她刚要开口求饶,接受到徐兆光那阴沉的目光之后她不敢了,只得认命地出了大厅去领罚。 大厅里,赵清玄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摊子事情糟心透了。 “徐弦去了哪里,竟然没有人知道?”赵清玄努力按耐住自己暴躁的情绪,开口问。 张季尧摇了摇头:“我当时太痛了,晕了过去,醒来后只看到了姜南南。” 姜南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和张季尧作证。 赵清玄却抓住了张季尧话里的关键:“你既然晕了过去,那是谁把你送到客栈的呢?” “额……路过的好心人?” “蠢货。” 赵清玄觉得自己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姜南南和张季尧待久了自己的智商也被他们两给拉低了,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当然,赵清玄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蠢的。 一切都是姜南南的错。 要不是姜南南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对他爷爷下手嫁给他爷爷当他奶奶,他也不会一时乱了方寸难以维持平常的理智和睿智,也不至于没有及时发现问题的关键。 思及此,赵清玄侧头瞪了一眼姜南南。 姜南南被瞪的莫名其妙,她本来正偷偷抓着茶几上的小点心吃呢,突然就被瞪了一眼,嘴边还残留着糕点的残渣,半张着嘴看起来蠢极了。 赵清玄默默移开视线站起身来。 一定,坚决,不能,让姜南南嫁给他爷爷! “去客栈。”赵清玄拍板。 这边一行人兵荒马乱找徐弦,那边徐弦蹲在脏兮兮的大牢里把张季尧骂了一千遍。 徐弦身为徐家大小姐,在徐家几乎是安安稳稳长大,至少在生活上面是锦衣玉食被娇养着长大的,哪怕后来稀里糊涂变成了张季尧,她也并没有吃什么苦头,很快就稀里糊涂被薛老头接上了不周山。不周山上的人虽然看起来古古怪怪的,但平日里也不会为难她。除了一开始吃穿上的不便,都得自己动手,但很快姜南南的到来就完美的解决了徐弦仅剩的烦恼。 在不周山上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愉快的,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如果不是对自己原本身体倾国倾城的美貌念念不忘难以割舍,徐弦是不想下山的。现在这具身体好是好,但是就是长得丑了点,不怎么符合徐弦的审美观。 最关键的是,他这具身体还容易发胖,多吃了一点就会胖起来。 徐弦蹲在大牢里,哀怨地咒骂着张季尧。 大牢里又脏乱又阴暗,只有快靠近屋顶的一边开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窗口,鼻尖呼吸着的是难闻的潮湿的气息,徐弦觉得自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都是受罪,会折寿的! 要是让她抓到到底是哪个多事的人报馆,她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绝望! 大牢里犯人众多,徐弦自然没办法享受到单人牢房的待遇,此刻这个还没有她闺房三分之一大的牢房里还蹲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老油条,显然已经很习惯这大牢里的生活,蓬头垢面浑身上下散发出难闻的气息,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老油条看了一眼徐弦,头发乱糟糟的垂下来,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刮过了,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并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从他的眼睛判断他应该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人。 那双眼睛很漂亮。 老油条摇头晃脑,一副老成的语气,声音嘶哑:“现在的年轻人哟,真的是一点苦都吃不了。” 徐弦瞥他一眼,并不想理会。 进大牢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人,当然,她除外。徐弦这么想着,难免有些警惕,生怕这个老油条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听说大牢里经常会发生一些老油条欺负新进来的犯人的事情。 老油条看穿了徐弦的小心思,慢悠悠开口:“你别怕啊,反正老夫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弦:“……呵呵。” 老油条又开口:“反正在这待着也是待着,相逢即是有缘,我们能被关在一间牢房里说明咱俩有缘分啊,不如我们俩拜个把子吧!” 徐弦:“……” 神经病。 老油条是个唠叨鬼,哪怕徐弦不理他,丝毫也不影响他说话的性质,他兴致盎然,说出来的话没头没脑:“以后老夫就跟着你混,你一定要罩着老夫啊!” 徐弦:“……” 谁要你跟我混了? 徐弦翻了个白眼,白眼翻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不对,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 徐弦想出了一个报复张季尧的最好的办法。 她变脸如翻书,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好啊好啊,拜把子啊,以后我一定罩着你!有什么事你一定要来找我啊,千万,千万别客气!” 一时之间,大牢里两个人都笑的心满意足。 老油条笑着笑着,语出惊人:“肯定的,大妹子。” 徐弦灿烂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二十七章 你有血光之灾啊 徐弦慢慢收回脸上因为“恶整张季尧得逞”的笑容,因为老油条“大妹子”那三个字,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乱麻。 张季尧和徐弦互相换了身体的秘密,鲜少有人知道,更何况这种事情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敢相信,徐弦一时之间拿不准这个监狱里的老油条是什么意思。 她努力稳住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徐弦按耐住慌乱,开口了,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一些:“是不是这里太黑了你没看清楚?哪里来的大妹子,我可是个纯爷们儿。” 老油条那隐藏在茂密的胡须之下的笑容意味深长,直看得徐弦心慌慌。 “不许笑!”徐弦色厉内荏地喊道,虚张声势,“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什么结拜把子的鬼话,我刚才是开玩笑骗你的,想跟我拜把子,你做梦去吧。” “嘻嘻。”老油条开口了,发出了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声,却笑的让徐弦有点毛骨悚然,“开个玩笑嘛,你激动什么。”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徐弦的心情起起落落,她都快被这个神经兮兮的老油条给弄疯了。徐弦索性闭上嘴,背对着那老油条,不再理会他。可是这间牢房这么小,哪怕徐弦坐在这个牢房里离老油条最远的角落里,两人相距也只不过三四步的距离远。 徐弦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怎么也挡不住老油条的声音。 “来嘛,唠唠嗑嘛。” “真的生气啦?” “作为跟你开玩笑的赔礼,老夫给你算一卦怎么样?” “诶嘿,你别看老夫这幅样子,老夫的卦可是很灵验的哦。” “老夫看你印堂发黑……诶,你转过头来让老夫看看你印堂有多黑。”老油条站起身挪了过来,愣是挤到了徐弦的面前,他盯着徐弦的额头看了好一会儿,伸出脏兮兮的手指点了一下徐弦的额头,突然一惊一乍道,“喔唷,你这个印堂可真黑啊!看来你近日必有血光之灾,这灾还不小!” 徐弦听着老油条满嘴像极了街边上那些忽悠人的神棍的话,额头青筋都要冒出来了。 这老油条就算要骗人,至少也说点新鲜的话吧?什么印堂发黑?这都是烂大街的话了! 徐弦作为一个有家世背景的大家小姐,从小到大看过不少相,刚出生的时候,徐家老爷子就替这唯一的宝贝孙女儿找来了相国寺有名的妙法大师,让大师给徐弦算了一卦。 妙法大师说了很多话,徐弦还是很小的时候听徐家老爷子和她唠嗑的时候,徐家老爷子随口提了一句,徐弦并记不太清楚,只记得那是很长的一段话,听起来文邹邹的一看就很有文化。 徐弦只记得四个字——富贵之相。 慢慢长大了,徐弦走在路边上也被不少自称神算的神棍拦住过,口口声声都是什么“在下看小姐长得倾国倾城,本应一生顺遂无灾无难,但是在下掐指一算,小姐命中应有一劫,小姐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让在下替小姐仔细算上一卦,好为小姐解除这灾难”。 徐弦碰到这样子的神棍,向来都是一句话:“不信,没钱,让开,滚。” 像老油条这样上来就开门见山说你印堂发黑的,徐弦这还是第一次见,至少也先给个铺垫吧! 徐弦抽了抽嘴角。 老油条又看了一眼徐弦,“啧”了一声,感慨道:“老夫这辈子,从未见过比你印堂还要发黑的人……啊不对,除了那个人。” 徐弦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事实上,她对老油条这神棍的话压根就不信。 徐弦忍无可忍,终于出声:“你才印堂发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趁我不注意把手上的脏东西蹭我额头上了!” 老油条脸皮毕竟是厚的,听到徐弦说出揭穿他的话,他也没有觉得羞愧,反而道:“老夫说你印堂发黑,你就是印堂发黑。” “呵呵。” “为了躲开你这血光之灾,老夫建议你,在这牢里长住。” 徐弦没忍住,嘲讽道:“您所说的长住是指多久?” 老油条义正严辞:“十年八年吧。” 徐弦:“……” 真得,好想,打死,他呢。 就在徐弦忍不住要冲上去的时候,来打开牢门的牢狱解救了即将迎来一顿暴打的老油条。 牢狱打开了牢门,冲徐弦喊:“出来吧,有人来保释你了。” 徐弦如获新生,连忙爬起来就要往外面冲,简直一个喘气的时间都呆不下去,她跑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什么人给拽住了。徐弦回头,却见老油条眨巴眨巴着眼看着她:“真的不考虑在这里长住?这里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还有老夫陪你聊天,多好。” “……这么好的生活,您就自个儿慢慢享受吧。”徐弦翻了个白眼,“我是无福消受了。” 老油条也不强求,松开了抓住徐弦袖子的手,咂巴了下嘴巴,自言自语:“真是可惜,可惜啊。” 在离开大牢的路上,徐弦没忍住,问那领着她出去的牢狱:“跟我住一个牢房的那个人是犯了什么罪?” 牢狱听了徐弦的话,耸了耸肩,满脸都是无奈:“那个人啊?他没有犯罪。” “啊?”徐弦有些吃惊,“没犯罪为什么被抓进这牢里来?” 两人往前走着,大门近在咫尺,监狱里阴暗的气氛也因为门口照射进来的阳光被打散了些。牢狱边走边开口:“他不是被抓进这牢里来得,是主动要求要进来,说什么体验人生百态。” “……” “这不是吃饱了撑着的吗?我们又不是乱抓人的官差,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把一个好人给抓进监狱呢?可是这个人吧,脑子似乎有点病,整天地在我们大牢门口撒泼打滚,后来没办法了,他自掏腰包出了五百两,租了我们牢里的一间牢房,这一住就是一年多了。” “……” 徐弦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打心底里佩服这个老油条,能干出这种事来,简直就是与众不同,服气! 怀揣着对老油条这种行为的“尊敬与佩服”,徐弦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回头遥遥地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虽然只是短暂相处了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但是徐弦觉得,老油条让她记忆深刻,足以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姜南南本来这段时间都过的挺苦逼的,可是听说了徐弦的事情之后,她那苦逼的心理诡异地平衡了起来。 莫名其妙变成了男的不说,后来还因为想给自己的身体换件干净的衣裳,被热心的小二当成欺负良家妇女的坏蛋抓进了牢狱。姜南南觉得…… 该! 活该! 谁让徐弦在不周山上的时候整天让她洗衣裳来着? 姜南南不傻,听到张季尧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结合了小二的话之后,她将事情的真相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如果可以,她甚至还想开口提议,不如让徐弦在监狱里多体验一天人生,赶明儿大清早再去接她回来。 可是她不敢。 徐弦的未婚夫徐兆光在这儿,徐弦的身体原主人张季尧在这儿,最主要的是,只想尽快解决这桩麻烦事的赵清玄看穿了姜南南的小心思,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了。 赵清玄瞥了一眼姜南南,态度不温不火:“就算想报复她,你能想出出息一点的办法吗?” 姜南南低眉顺眼,安静如鸡。 不,她不能。 张季尧大概是这其中最着急的人:“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大牢把她给救出来啊。” 身为徐弦的大哥和未婚夫,徐兆光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脸上挂着着急的表情,嘴上却还在和小二确认:“你确定吗?被官兵抓走的是一个个头跟我差不多高,长得很清秀,穿着女装的男人?” 小二一口咬定:“我不可能记错的,这年头大街上像他那种娘娘腔可不多见了。” 小二态度很肯定。 徐兆光却还有些磨磨蹭蹭,赵清玄瞥他一眼,语气冷淡:“你如果还想问什么细节问题,你就在这慢慢问好了,我们先去大牢接人。” 徐兆光脸色一僵,“呵呵”笑着:“徐弦是我的妹妹,更是我未来的娘子,我只不过是关心则乱……” 赵清玄没有给徐兆光解释的机会,一甩袖子率先走出了客栈,姜南南和张季尧急匆匆跟上。 徐兆光咬了咬牙,脸上的神情扭曲了一瞬,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大牢门口,姜南南不会说话,其他两位又是大爷,张季尧只得苦逼的自认小弟,上前跟看守牢狱的狱卒说话:“这位大兄弟,听说你们这今天抓进来了一个好色之徒……” “好色之徒?”狱卒眨巴眨巴眼,对于张季尧这个看起来表面上是个大美女的人,他态度还是很好的,他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你是说那个娘娘腔吧。” “对对对。” “他啊,就在不久前刚被别人给保出去了。”狱卒语出惊人。 什么,被别人给保出去了? 除了他们,还有别人来救徐弦? 一时之间,众人脸色各异。 赵清玄心生不详的感觉,他开口:“保她出去的是什么人?” 二十八章 迷影重重 张季尧并不是越国人,所以照理来说,越国都城并没有多少人认识张季尧。 赵清玄想不出来,在这里还会有谁会主动去保一个被抓进监狱的徐弦。他皱着眉,把视线落在一旁的徐兆光身上,但徐兆光也露出一脸茫然焦急的深色,似乎对于这件事情也是出乎意料。 大牢这一块的地方并不安静,时不时的有几个牢狱压着罪犯走过,那些罪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很大,哪怕和门口隔着一定的距离,也能听到。 赵清玄根本就没办法忍受这边的嘈杂。 姜南南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有眼力劲,她意识到再待下去赵清玄就要发病了。对于赵清玄前几次的发病症状,姜南南可是心有余悸,她可不敢保证这次赵清玄若是发病了会有什么表现。 她连忙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双手捂住了赵清玄的两只耳朵。 赵清玄:“……” 赵清玄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站在他面前努力踮起脚尖一脸认真的姜南南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 张季尧默默后退一步,拉开了安静的距离。 徐兆光则一脸迷惑地看着姜南南和赵清玄的互动,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是很了解。 赵清玄开口了:“踮着累吗?” 当然累。 “手洗了吗?” 恩……好像没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双手很多余?”赵清玄阴测测地说。 姜南南:“……” 好心被当驴肝肺。 姜南南觉得,像赵清玄这样子的人,就应该被乱棍打死!他要发病就让他发病去吧,她干嘛要管他啦!大不了躲得远远的,让他祸害不到自己不就行了? 姜南南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多管闲事。 她撇撇嘴,气呼呼地把自己多管闲事的那双手给收了回来。 压住耳朵的那双暖呼呼柔软的手乍然被主人收了回去,赵清玄有些不习惯,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耳朵,耳朵上仿佛还残留着姜南南手心的温度。赵清玄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心里滋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定是最近烦心事太多了。 赵清玄按耐住自己那狂躁起来的心情,直接对张季尧说:“你问一下带走徐弦的人究竟长什么样,越详细越好。” “那你呢?”张季尧傻乎乎的问。 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清玄自然不会跟张季尧说出这种话,他直接说:“困了,去睡觉。” 赵清玄瞥了一眼独自生着闷气的姜南南:“你跟上。” 姜南南决定发点小脾气,哪儿能赵清玄说她干什么她就去干什么啊?她磨磨蹭蹭就是不跟上去。 赵清玄耐着心,又说了一句:“跟不跟上?” 姜南南心满意足。 赵清玄是个脾气不好又很懒的王八蛋,她对此人的缺点简直一清二楚,能说一遍解决的话赵清玄就不会说第二遍。姜南南觉得自己能够让赵清玄一句话重复上第二遍,已经是她取得了革命性的成功的表现了! 姜南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乐颠颠地跟了上去。 张季尧翻了个白眼,对于赵清玄和姜南南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他经过这么几天的相处已经十分习惯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没有立场去管。 虽然有时候,他对于姜南南的这种态度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堂堂一个公主啊!为什么变得这么狗腿这么容易被收拾! 不过转念一想赵清玄的手段和身份地位,张季尧也就释然了。 张季尧回头看了一眼徐兆光:“你要跟我一起呆在这儿吗?” 徐兆光晃了晃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摇了摇头:“不,我还有些事情先去处理。” 张季尧“哦”了一声,对于徐兆光的这句回答并不意外。 徐兆光身为徐家的养子,徐弦名义上的未婚夫以及未来的夫君,虽然他平常的行为举止和言语之中都表现出一种他对徐弦很在乎的态度,但是张季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一直觉得徐兆光表现的太过刻意,一点都不真实,他甚至隐隐有一些感觉,徐兆光对于徐弦的存在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还有一些厌烦。 张季尧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且还是未婚夫妻,两人的关系一定是相当好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徐兆光匆匆离去,张季尧仔细跟守着大门的牢头小哥仔细询问来接走徐弦的人究竟长着什么样子,牢头小哥看张季尧是个赏心悦目美人儿,这世间的人啊,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比较有耐心的。若是别人问东问西他早就不耐烦了,但是面对顶着徐弦长相的张季尧的问题,牢头小哥笑咪咪的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来接他的人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小伙子,穿的一看就很贵气,只不过似乎有眼疾,眼睛上带着一个罩子。”牢头小哥说着,“长得跟接走的那个娘娘腔差不多一般高,说起来……他们两个似乎并不认识的样子,那个娘娘腔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一脸错愕,但是那个人说了一句什么我是赵清玄派来接你的之后,娘娘腔就跟他走了。” 张季尧脸色沉了下来。 究竟是谁? 赵清玄明明没有派人过来! 那个人究竟是谁,不但接走来徐弦,还假借了赵清玄的名义,从这点看来,他不仅仅认识徐弦,还认识赵清玄。 张季尧心生不详之感。 他正要开口继续询问牢头小哥那个来接走徐弦的人的长相,就在这时,他的心口突然难受了一下,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一时只见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痛比今儿早上来的葵水痛还要让张季尧难以招架。 张季尧起初以为这也是传说中葵水的后遗症,可是其实并不是。他张大着嘴,像一只从水里跳到岸上的鱼无法呼吸。 牢头小哥看着眼前本来娇娇俏俏气色红润的大美人儿突然脸色苍白了起来,心生怜惜:“姑娘,你怎么了?” 张季尧无力说话。 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神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强行从自己的躯体被抽了出来。 好疼。 这次张季尧不需要自己给自己一个手刀,他晕了过去。 牢头小哥见本来还好好的一个大美人儿突然在自己的面前晕了过去,他也有些慌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牢头小哥有些惊慌,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晕倒在自己的面前,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又怕被别人看到说自己趁人之危,他抓了抓头,一是有些犹豫不决自己该不该扶起张季尧。 或者干脆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牢头小哥正犹豫的空当儿,晕倒在地上的张季尧突然又睁开了眼,神色茫然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明明是一样的声音,但是和之前牢头小哥听到的并不是一个语气,就仿佛,是两个人在说话一样。 “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 张季尧怔怔地抬头看了一眼牢头小哥,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看到自己胸前的那两坨圆润的时候,他诡异地沉默了。 好半天,都城的大牢门口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赵清玄和姜南南并不知道大牢门口发生的这件小插曲,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回徐家,而是就近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开了间角落的房间。 赵清玄有点撑不住了。 外面实在是太吵了,以至于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赵清玄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把坏脾气发泄在姜南南身上,他攥着拳头恶声恶气道:“一定要快点解决这桩麻烦事,尽快回不周山。” 姜南南点头如捣蒜。 对于赵清玄的这个决定她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姜南南也不太像在越国都城待太久,这若是越国别的城镇也就罢了,可是这里是都城,权贵聚集的都城,走在大街上掉个花盆下来都会砸到一个大官儿的地方,姜南南随时随地都会被别人给认出来,哪怕她只是个不怎么受宠的公主。 赵清玄视线落在姜南南身上,他突然一时兴起问道:“你觉得这个徐兆光这个人怎么样?” 姜南南迟疑了。 赵清玄也不知道打哪儿找到一套纸笔,送到了姜南南的面前,开口道:“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姜南南:“……” 姜南南突然觉得,赵清玄是不是对于她的性别产生了什么误解…… 她本来就是个娘们儿啊。 姜南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接过了那套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句话。 “起初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还请我吃饭来着。但是今天过后,我突然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赵清玄挑了挑眉,对于姜南南说出这种话有点意外,在他看来,姜南南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净干一些让他操心的蠢事,他倒是不知道,姜南南在看徐兆光这个人的事情上,竟然意外地敏锐。 “哦?可是他在外面的表现都还挺好的。”赵清玄说。 虽然他一直觉得,徐兆光这个温雅贵公子的形象展现的太过刻意,太过死板,一点都不真实,反而才让他产生了怀疑。 姜南南撇撇嘴,对于赵清玄这句话显然不屑一顾。 赵清玄对于姜南南这种态度难得没有生气,反而开口:“那你觉得,他会不会对徐弦下手?” 姜南南有些吃惊。 赵清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二十九章 作者也很绝望啊…… 徐兆光会对徐弦下手? 赵清玄这是什么意思。 姜南南虽然某些时候有些小聪明,但按照徐老爷子的评价,她是个低调且善良的公主,姜南南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她虽然感觉到徐兆光不怎么喜欢徐弦,行为处事也有些刻意,但是她完全没有想过,徐兆光会对徐弦做出不好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有些不能理解赵清玄话里的意思。 赵清玄看到姜南南这幅样子,抿了抿唇,他本来也没指望姜南南能参透他话里的意思,他只不过是想警告姜南南不要和徐兆光接触太多。 徐兆光是个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的人。 赵清玄最不喜欢这样子的人。 赵清玄也没想要姜南南明白,他点到即止:“反正以后你离徐兆光远一点。” 赵清玄有些头疼,上午发了一次病,他就有些疲惫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后来勉强支撑着自己和张季尧因为徐弦的事跑了一圈,或多或少又受到了周围杂音的影响,赵清玄现在头疼的快要爆炸,方才在大牢门口是真的快撑不住了。 赵清玄垂下眼眸:“我睡一会儿。” 姜南南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赵清玄警告姜南南:“不要乱跑。” 姜南南乖乖地又点了点头。 不要乱跑? 怎么可能! 姜南南想起了一时被自己遗忘的古琴,趁着赵清玄入睡之际,她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赵清玄平常睡眠质量并不高,睡得并不踏实,稍微有点动静他就会清醒过来,所以在不周山上,他的房间是距离众人房间最远的,地处最偏僻的。 可是现在,房间里还待着另外一个喘气的活人,赵清玄竟然睡的无比踏实,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姜南南确定赵清玄是真的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偷偷离开了客房。 姜南南想去如意琴坊把丢在那里的古琴给找回来,可是天不如人愿,姜南南刚走进如意琴坊,还没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一间雅间丢了古琴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熟到不能熟的人。 姜南南的二姐,刚出嫁没多久的清晖公主。 姜南南不想让清晖公主看见她,连忙掉头原路离开如意琴坊,领路的丫头正要回头伺候这位顾客呢,谁成想一回头却找不到人了。她摸了摸头,只觉得这位顾客着实有些奇怪。 清晖公主视线看了过来,刚好与走出大门的姜南南擦过。 姜南南一溜烟跑到一个偏僻的小箱子里,停了下来微微弯着腰喘着粗气。 好险,差点就被二姐给发现了。清晖公主虽然说和姜南南关系并算不上亲厚,毕竟不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但是清晖公主为人十分正派,十分的循规蹈矩,她虽然不喜欢姜南南这个小妹,但是也绝对不会允许堂堂一个公主离家出走流落在外。 若是让清晖公主看见,姜南南敢保证,她明儿就出不了这座城了。 姜南南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正琢磨着还要不要继续去如意琴坊看看,但是又怕清晖公主还在那里,据姜南南所知,清晖公主一向很喜欢古琴,十分推崇徐老先生的琴技。 姜南南觉得,清晖公主估计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从如意琴坊离开。 姜南南犹豫的空荡,小巷子那头的矮墙翻过来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比姜南南高半个头的个子,娃娃脸,桃花眼,看起来就像个不谙世事的未成年的公子哥儿。 是阿三,姜南南的宝贝儿子。 阿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南南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反应呢,阿三反应比她更快,脸上洋溢着笑容直接扑了过来,像个孩子一样亲昵地抱着姜南南蹭啊蹭,撒着娇软软道:“娘~” 诶!儿子! 姜南南见到阿三也是欢喜的,几天不见,她确实有点想念阿三了。但是姜南南没办法把这种想念转换成言语,只能用行动身体力行的来证明。 她挥舞着拳头,用力地拍了拍阿三的背,表示母子重逢的激动之情。 阿三:“……” 阿三脸色白了白,他的身上还有伤呢,而且还是新伤。本就没怎么处理,猛的这样被姜南南一拍,阿三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他缓了缓紊乱的气血,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缓过来。 阿三咽下了喉咙翻涌的那股子血气,放开了姜南南,看着她依旧用那副天真无邪的语气说着话:“娘,我找你找得好苦。” 姜南南手舞足蹈着一通乱比划。 你去哪里了?当初怎么从客栈里跑出去了? 姜南南也不知道阿三有没有理解她比划的意思,但这丝毫都不影响她乱比划的兴致,她有蛮多话想跟阿三说的。姜南南虽然和阿三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因为阿三的特殊情况,一开始就把姜南南当成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娘亲”,一门心思的信任她依赖她,两人也算得上是共过患难。 而更重要的是,阿三傻,并不会算计姜南南,也不会欺负她。 姜南南长期饱受赵清玄的欺负,在阿三面前可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尊严和自信,她就算偶尔恶趣味兴起骗一骗阿三,阿三会马上就会被她骗到而且还不知道自己被骗。 再加上阿三长得一张娃娃脸,十分容易让人亲近。 姜南南很喜欢阿三,她有时候是真的把阿三当成自己的儿子……啊不,当成自己的弟弟对待的。姜南南一直在想,如果父皇真的给自己生了一个弟弟,她就希望是阿三这样子的,全身全心依赖着她。 不然当初带着大小姐从那偏远小镇子的宅子里逃出来的时候,姜南南也不会在明明自己已经可以安全出逃的情况下,折返身去救阿三,虽然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赵清玄因为这事,都快把她给折腾死了。 阿三聪明伶俐,虽然并看不太懂姜南南比划的那一堆具体的意思是什么,但是连蒙带猜,再加上他对姜南南的理解,也把姜南南想要说的话猜了个七七八八,阿三笑着开口,无辜又纯良:“当初客栈门口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大叔,我本来只是想凑过去买串糖葫芦,谁知道回过头爹和娘都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呢。” 阿三的这个谎话说得其实并不算太高明,漏洞很多,比如买串糖葫芦怎么可能买了一天一夜? 不过姜南南并不想用恶意去揣测阿三的这番话,她很简单天真的就相信了阿三这个蹩脚的理由。 姜南南踮起脚尖,拍了拍阿三的肩膀,示意阿三以后要小心了,不要再走丢了,毕竟他是个傻子。阿三的表现也十分符合姜南南心目中对他的定位,露出了憨傻的表情,他抓了抓头,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阿三翻过来的那堵墙后面发出了什么动静。 阿三脸色一变,但很快就藏了起来。姜南南抬头看去,看得还是一副天真无辜模样的阿三。 “娘。”阿三软软地喊着,“我还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这儿哪里有糖葫芦? 姜南南努力回忆,她方才跑过来的路上,并没有注意到周围有没有卖糖葫芦的人。她正要比划着,阿三已经推攘着她往前走,姜南南背对着阿三,被推的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推人的力道没了。 她好奇的回头,却见本来应该站在自己身后的阿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狼狈的徐弦。 姜南南的印象中,徐弦最喜欢穿这一身招摇靓丽的红衣,脸上涂脂抹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可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徐弦,一身红衣已经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衣服上也到处都是被划破的痕迹,仿佛经历过一场恶斗,甚至连那漂亮的裙摆也不知道被谁给撕了,堪堪露出了脚腕。 徐弦抹了抹脸,那张脸也黑的基本上不能看了。 徐弦恶声恶气道:“刚刚你那个宝贝儿子是不是来这里了,有没有看到?” 姜南南:“……” 额,虽然说在不周山上的时候,徐弦就一直对姜南南颐指气使,但每次说话至少也是掐着嗓子故意学着娇媚的姑娘讲话,还从未这么粗声粗气地对姜南南说过话呢。 姜南南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徐弦气急败坏,绕着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阿三的影子,她又绕回姜南南身边,看着姜南南露出那副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表情,有些烦躁,索性开口道:“别傻了,我是张季尧。” 姜南南:“???” “纯爷们儿。” 姜南南依旧一脸茫然:“???” 徐弦,哦不,应该称之为张季尧粗声粗气:“我和徐弦换回来了,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我是张季尧。” 姜南南:“……” 姜南南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妙。 怎么说换回来就换回来了呢,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弦去哪儿了?还好吗?”张季尧问。 姜南南仍旧处于呆楞状态。 徐弦? 她哪知道徐弦跑哪里去了?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赵清玄在哪儿,赶紧带我去找他!” 三十章 作者依旧觉得很绝望 赵清玄还在客栈里睡着。 姜南南带着自称换回了自己原本身体的张季尧到了客房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她拿不准赵清玄有没有睡醒。姜南南私心里还是希望赵清玄能多睡一会儿的,她知道,这段时间赵清玄一直睡不好。 离开了不周山那个清幽僻静的地方,赵清玄的精神状态就仿佛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随时都会崩断。所以他的脾气比起在不周山的时候,已经收敛很多了。 在不周山上的时候,赵清玄对姜南南虽然时常看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但好歹只是言语上的欺负,赵清玄真正脾气暴躁的时候,是会把自己关在他房间后面的那片竹林子里,谁也不见。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那片竹林子仿佛就经历过狂风暴雨一样,被辣手摧花落了一地的竹叶子。 姜南南恍恍惚惚记起,赵清玄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发泄过一次了。他该不会会憋出更严重的神经病来了吧? 思及次,姜南南放到门边的手收了回来。 还是让赵清玄多睡一会儿吧。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张季尧可不知道姜南南的这点小心思,他有一肚子话想要跟赵清玄说呢,就在刚刚,他发现了一件超级超级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一吐为快,这件事可能事关徐弦的性命和未来。 张季尧推开姜南南,大刀阔斧上前一步就要推开房门,张嘴还要喊:“赵……” 刚喊出一个音,姜南南就蹦跶了起来,眼明手快地捂住张季尧的嘴,还一边费力地想要把他往外拖。 “唔唔唔。”干嘛呢干嘛呢,别没事就动手动脚。 张季尧被捂得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了,而是身强力壮虎虎生威的大老爷们儿,姜南南这小胳膊小腿想要拖住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季尧轻而易举就把姜南南给收拾了,一只手按住姜南南的脑袋,把她推离得距离自己一步远。姜南南四肢并用,奋力挣扎。 赵清玄打开房间门看见得就是这样的一幕。 赵清玄:“……” 赵清玄眉目间满是阴郁,他低着嗓音,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他现在很不爽,极其不爽。 赵清玄阴测测道:“你们两个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蠢事?” “还有你,姜南南,不是让你不要乱跑的吗?” 额…… 姜南南理亏,低眉顺眼做鹌鹑状,乖乖地接受来自组织的批评。 但是组织赵清玄没睡够,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揪着姜南南批评,反而将视线转移到张季尧身上,他的视线在张季尧身上绕了个圈,皱着眉:“徐弦,你是被丐帮长老从大牢里接出去了么?” 张季尧还没开口,赵清玄眼睛一眯:“不对,你不是徐弦。” 聪明! 赵清玄推开房门:“进来再说。” 张季尧浑身邋遢,也不顾赵清玄嫌弃的眼神,挨着一张凳子就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开口:“我莫名其妙就变回来了!” 赵清玄打着哈欠,凉凉开口:“声音小点。” 张季尧一缩脑袋,乖乖听了话,声音压低了下来,却没有该有的惊喜:“我变回来了。” 姜南南坐在两人面前,安静如鸡。 赵清玄没什么诚意的恭喜:“那可真是好事,姜南南,收拾东西,我们可以回不周山了。对了,张季尧,你提醒徐弦,记得把玉门琴给我送过来。” 姜南南哆嗦了下,愈发的安静如鸡。 张季尧暂时忘记古琴那档子事儿,急了:“你可不能走!事关人命!你肯定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我之前莫名其妙就变回来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废弃的茅草屋里,阿三那个龟儿子要对我动手,似乎是要致我于死地。” 赵清玄提醒道:“你口中所说的龟儿子很有可能是司马家的人。” 张季尧:“……” 张季尧打了个哆嗦,刚才命悬一线,他一时懵了还真忘记这岔子事情了。 所以说……他刚刚竟然从司马家的人手中活着逃出来了? 一时之间,张季尧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 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司马家的人盯上了,虽然他使出洪荒之力和阿三拼死抵抗竟然活着逃了出来。 虽然…… 虽然他后来还想不开的要追击阿三,尽管并没有追上。 张季尧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三为什么要对我下杀手?要不是在关键的时候我变了回去,就徐弦那个弱鸡,肯定三两下就被干掉了。” 张季尧回想之前的那一幕,仍然心有戚戚焉。 好在,他变了回去,才让他这具好不容易才练出腰肌腹肌二头肌的身体没有收到任何损伤。 赵清玄哪怕现在还没睡醒,处于低气压的起床气状态,但脑子仍旧比张季尧要清醒,他沉声道:“不,重点不是你。” 张季尧一愣:“啊?” “阿三并不是要对你下手。”赵清玄慢吞吞的,意味深长地说,“是要对用着你身体的徐弦本人下手。” 张季尧瞪大了眼:“这、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阿三想要对徐弦下手,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徐弦和张季尧换了身体,阿三不可能知道啊。 赵清玄的这句话听得张季尧百思不得其解,除了他,姜南南也是听的云里雾里。 姜南南脑子因为赵清玄和张季尧两个人之间简短的几句对话,被其中轻描淡写说出的巨大的信息量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们在说什么? 姜南南只抓住了“阿三”这个关键词。 张季尧说,阿三对他下了杀手? 赵清玄说,阿三真正想要杀的是徐弦? 这……这怎么可能? 阿三就是一个脑子被撞坏了的傻子啊。 难道…… 赵清玄瞥了姜南南一眼,从她迷茫的神色中轻而易举就猜出了她心中在想些什么,赵清玄淡淡开口点拨了一句:“脑子被撞坏了,是会变回去的,别以为是个人都跟你一样脑子永远都蠢。” 赵清玄没忍住,习惯地嘲讽了姜南南一句。 他实在是看不惯姜南南对那个心怀不轨的阿三那么好。 哼,就是看不惯而已。 姜南南心里咯噔一声,她又不是真的蠢,很快就明白赵清玄的意思。 阿三……难道是早就恢复了神智,这段时间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装疯卖傻而已?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神智的,又是图什么才一直假装傻子跟在她的身边。 姜南南心沉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件事情。 她是真的对阿三好的,阿三却对她有所隐瞒。 姜南南哪怕心再宽,一时之间也没办法接受这样子的事情。 张季尧现在心烦意乱,没心情去理会姜南南错综复杂的心情,他急切地追问赵清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阿三为什么会对徐弦下手?他们两个之间没有恩怨啊,而且阿三也不可能知道徐弦和我之间的事情。” 赵清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早就凉透了,味道苦涩的很,不过赵清玄眼下正是需要这份苦涩来让自己维持清醒。赵清玄慢慢地说出自己的分析和猜测:“司马家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你难道不曾了解过?” 张季尧:“这话什么意思。” “司马家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阿三要对徐弦下手,不需要他和徐弦有恩怨,只需要有人出钱让他对徐弦下手而已。” “你这意思……” “徐兆光。”赵清玄淡淡的说出一个人名。 “这怎么可能?” 赵清玄并不在意张季尧的反应:“信不信由你,现在,我要回不周山了。” 张季尧错愕:“你不留下来帮我们了?” 赵清玄一口饮尽那冷掉的苦茶,不耐烦道:“你们都已经换回来了,还要我留在这干什么?况且徐弦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既然已经变回来了,自己回自己家便是。” “可……” 张季尧心猛的像是被针给戳了一下。 是啊,徐弦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非亲非故的,只不过是互换过一段身体罢了。 那个人爱美有任性,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基本上没有别的优点。张季尧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身体,找个机会回越国当他的大将军便是了,何苦还要留在这里。 可…… 可张季尧不想。 徐弦只是一个臭美的姑娘,他如果不管,张季尧觉得她一定会完蛋的。 张季尧努力给自己找借口,况且那些人还不知道他和徐弦换回了身体啊,万一阿三还缠着他要对他下手呢? 张季尧的这些念头在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他下定决心:“我不走,我要留在这。” 赵清玄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薄情寡义,不近人情:“随便你。” 张季尧看了一眼赵清玄,确定他是打定了主意不会留在这里帮徐弦,他沉默了下,猛地起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姜南南沉默地坐在那里。 赵清玄揉了揉眉心:“收拾东西,明早出发。” 姜南南没动。 赵清玄一挑眉:“恩?” 姜南南动了。 她张嘴,第一次说出忤逆赵清玄意思的话。 姜南南说:“我不走。” 赵清玄:“……” 又是为了阿三那个王八蛋? 赵清玄觉得有些糟心。 看到姜南南说出这句话露出痛苦的表情后,他更糟心了。赵清玄揉着眉心,心里只想骂娘。 他到底为什么会摊上姜南南这个人?!什么糟心事都能够遇上! 真是够了。 三十一章 分道扬镳(大家节日快乐) 赵清玄真正生起气来,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真正的那么狂风暴雨,极其可怕。不了解的人,甚至都可能察觉不到他生气了。 因为自幼的这个病,让赵清玄学会了如何最大程度地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学会了如何去忍。赵清玄真正没办法忍受的时候,在他还能压制住自己情绪的情况下,他都是选择一个人默默地独自发泄。 当然,前提是他并没有发病,一旦赵清玄发起病来,哪怕他的忍耐力再强,也是没办法控制住的。 但是还是因为这个病,使得已经很努力很克制地去忍耐的赵清玄,看起来脾气仍然比外人还要暴躁一些。 至少,在刚进入不周山的时候的姜南南看来,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姜南南已经深层次的了解到了赵清玄的某些面。 就好比此刻,赵清玄冷淡地看着姜南南,不能说是面无表情,至少他的唇角并没有死死地抿成一条直线,那是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表现。赵清玄的表情很放松,仿佛就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脸上没有笑意,但也不至于太过冷漠无情。 赵清玄问姜南南,声音比往常竟然还要轻柔:“真的不走?” 姜南南其实在这一刻是有些动摇的,可是她还是按耐住那颗动摇的心,摇了摇头。 不走。 至少是现在,不能走。 徐弦有生命危险,而且她也要弄清楚阿三到底想干什么。 赵清玄笑了。 “呵。” 赵清玄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奈何往常他那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都是姜南南根本就不想听的话,姜南南全部心神都在思索着要如何反驳赵清玄那埋汰她的毒舌的话,哪还有心思去在意赵清玄的声音好不好听。 赵清玄笑起来的声音尤其的好听。 轻柔,干净,悦耳。 就像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山林,撞响的那第一声钟声。 姜南南一时之间竟听得晃了神。 赵清玄垂下眼眸,笑:“你不想走,那就留在这吧。” 姜南南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极细的绣花针轻轻戳了下,不怎么痛,但是又不能忽视那刺下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她并不是不想走,而是现在不想走。 但是赵清玄并没有给姜南南这个“哑巴”解释的机会,他抬眼,又恢复了姜南南记忆里所熟知的那副刻薄的表情。 赵清玄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跟姜南南说,转身跟她擦肩而过,大步离开了这里。 姜南南张了张嘴,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想要拽住赵清玄,却只抓住了一手的空气,等她再回过神,哪还有赵清玄的影子? 姜南南心沉了下去,觉得自己就像是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 赵清玄是真的生气了,姜南南终于意识到了这点,她一咬牙一跺脚,转身追了出去,可是走廊里哪还有赵清玄的影子。 他……这是要丢下她回不周山了? 姜南南茫然若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静悄悄地从姜南南方才离开的房间里的窗户翻了进来,他一脚踩下去踩了个空,手忙脚乱之中,手抓住了窗框。 “啪唧”一声,来人把窗户整个都被掰了下来。 “……” 顾长临耸了耸肩,随手把手中窗户的残骸一扔,假装若无其事地迈出了房门,轻轻地拍了一下姜南南的肩膀。 当然,这个“轻轻地”只是在顾长临自己看来,而在姜南南的切身感受来看,姜南南只觉得自己整个手臂都快被卸下来了,方才怅然若失的心情顿时因为这个“轻轻的拍肩膀”拍了个消散全无。 姜南南痛的呲牙裂嘴。 她甚至不需要回头,都能知道拍她肩膀的是哪个家伙。 顾长临那个神经病! 顾长临冲姜南南嬉皮笑脸,嘴上不怀好意:“喔唷,你本事蛮大的嘛。” 姜南南只想呵呵。 这个神经病不好好在山上待着修身养性,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见到哥哥我来了是不是很开心?都开心的说不出话来啦。” 姜南南:“……” 顾长临一拍脑门:“瞧我,都忘记你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姜南南:“……”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长临这是被赵清玄的毒舌传染了吗? 所以说,这个神经病跑这里来找她到底是做什么! 顾长临笑嘻嘻,一点都不理会姜南南此刻想把他掐死的心情:“其实我是来找清玄的,不过看起来,他似乎被你气跑了,你很不错,再接再厉!” 姜南南:“……” 再接再厉气跑赵清玄? “组织看好你哟。” 顾长临扔下这句话,转头顺着原路,那扇被掰坏的窗户跳了下去。 姜南南:“……” 姜南南想,这个顾长临是不是早就在窗户外待着了?所以她和赵清玄的“对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世界上,还有比不周山上那群神经病更糟心的人存在吗? 事实证明,没有的。 因为糟心三号人物,徐弦很快就来了。 赵清玄负气离开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傍晚了,姜南南不想回徐家,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去哪里才好,索性在客栈里煮了一宿,清晨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身邋遢还穿着昨天那脏兮兮的看不出颜色的红衣的张季尧打开她隔壁客房的门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憔悴的徐弦。 姜南南:“……” 这两人从一间客房里走了出来?她没看错吧? 不怪姜南南会想入非非,主要是这两人的行为处事太过与众不同了,两人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姜南南都不会觉得惊讶。 徐弦侧头,一眼就看到了姜南南,她撇了撇嘴,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若说姜南南之前还对两人轻而易举就换回自己的身体这件事存有疑惑,现在可算是完全相信了。 如果是张季尧,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姜南南欲言又止,有许多话想要问两个人,张季尧挥挥手,道:“我下去找点吃的,顺便弄两件干净衣裳,你们两没事可以先聊着。” 姜南南没有走,还留在这里帮他们,在张季尧看来,他已经很感激了。 徐弦一宿没睡好,打着哈欠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又转身进了方便,张季尧匆匆下了楼,姜南南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徐弦进了房间。 徐弦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懒懒地半躺在床上,背后枕着松软的枕头,半垂着明眸,有一搭没一搭的卷着自己的发梢。 很漂亮。 徐弦的模样很漂亮,哪怕以前这具美貌的身体里面住着是张季尧这个放荡不羁的大老爷们儿的粗糙的灵魂,整天打扮的不伦不类非男非女,但走在大街上也是漂亮的。 姜南南一直这么觉得。 可是直至今日,看到原本模样的徐弦,她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 徐弦就只是半躺在那里,也足以让别人情不自禁地看过去,哪怕姜南南只是个姑娘家,她也会觉得,若是自己能娶到这样子的媳妇儿,那该有多么的幸福。 徐弦的美丽,是从内及外的。 真正的大美人儿。 当然,前提是这个美人儿不要开口讲话。 徐弦抬眼,桃花眼一瞪:“看得还没完没了了?再看本小姐就要收费了!” 姜南南:“……” 姜南南觉得,徐弦才是最适合当哑巴的那个人。 徐弦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本来也没指望真的要从姜南南这里收钱。她一宿没睡好,再加上昨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纷乱的思绪充斥了她整个脑袋,剪不断理还乱,根本没办法好好地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头疼的厉害。 偏偏她怎么都睡不着。 徐弦急需发泄,而眼前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姜南南,就是一个发泄的最好的对象,况且,按照张季尧所说,姜南南也算是自己人,是知情人士,就算说给她听,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在徐弦的印象里,姜南南除了长得不那么好看以外,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徐弦慢悠悠开口了:“我昨天被绑架了,是被你那个宝贝儿子绑架的。” 姜南南听到徐弦提起了阿三,抬起头打起了精神,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徐弦,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说,他们绑架我做什么呢?毕竟,那会儿,在外人看来,我还是张季尧呢。”徐弦慢吞吞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头绪,想起什么说什么,“我刚从牢里出来,说起来,我在大牢里还碰到一个神叨叨的神棍,说什么我有血光之灾,我当时还不信……” “后来,后来我就被绑架了,就是你那个宝贝儿子,似乎叫阿三对不对?” “长得挺好的,看起来跟你一样善良,没想到却是个黑心的。”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睛有问题的少年,青天白日的就带着眼罩,你说这不是有病是什么?两个人合起伙来要弄死我。我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哪里干得过他们?” “可是我也不能束手就擒认命等死啊,所以我就跑。可是我运气不好,我摔倒了,脑子撞到门,痛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我就发现我变回来了。”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呢?” “张季尧说,赵清玄分析是徐兆光要杀我。” “可是徐兆光为什么要杀我?我们两从小一起长大,以后是要结婚一辈子在一起的。” 徐弦说到这里,神色戚戚然,一点都没有以往刁蛮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模样。 “他为什么要杀我呢?为什么呢?” 第一章 少年好演技 徐弦不明白徐兆光为什么要杀她,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且不说她徐家有恩于徐兆光,就说她和徐兆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是别人没办法比的。自小,徐兆光就像一个哥哥一样温柔地对待她,无论她怎么耍小脾气,怎么任性,徐兆光都能温柔以待,简直满足了徐弦心目中对于哥哥的全部幻想。 这样的好哥哥,怎么会就想要对她下杀手呢? 徐弦越想越觉得头疼,她按了按眉心,面露苦涩。 姜南南坐在她的窗前,眨巴着眼看着满脸愁容的徐弦,美人就算是发起愁来,也比别人要赏心悦目的多呀。 “姜南南,你说,他们是不是误会了?”徐弦突然开口。 误会? 姜南南并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看法,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姜南南并不觉得徐兆光就如同徐弦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可是事情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任凭别人说得再多,当局者自己想不清楚也是没有用的。 徐弦本来也就没指望姜南南能给出什么意见,毕竟姜南南和徐兆光并不熟悉,徐弦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徐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觉得自己走入了死胡同。 她为什么要相信张季尧和赵清玄的话? 毕竟,她和徐兆光的关系才是最亲厚的,她为什么要听信张季尧的一面之词就怀疑昨天那个杀手是徐兆光派来的呢? 徐弦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她站起身来,面色坚定:“我要回徐家。” 徐弦觉得自己方才是真的糊涂了,好在自己及时醒悟过来,可是她不知道,在旁观者看来,她现在所作出的决定才是真的糊涂。 徐弦要走,姜南南是拦不住的。 姜南南虽然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她心里隐隐觉得,不能让徐弦回徐家。姜南南并不能肯定的说徐兆光要杀徐弦,可是赵清玄说了,徐兆光不是个好人,而眼下徐弦留在这客栈远离徐兆光才是最好的选择。 姜南南觉得,赵清玄说的话大多数都是对的。恩,除了说她蠢。 姜南南拦不住徐弦,急的快要嗷嗷叫,好在徐弦就要摆脱姜南南跨出客房大门的时候,张季尧回来了。 张季尧手里拎着两个包裹,打开房门看见的就是姜南南和徐弦缠斗在一起的场景,他愣了愣,呆呆开口:“你们……这是在比划?” 姜南南急,徐弦也急,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徐弦冲张季尧吼:“你让她松开我,我要回徐家!” “回徐家?”张季尧难得和姜南南统一战线,他脸色凝重地把包裹放在桌子上,转身将房门牢牢地关了起来,徐弦还要挣扎,张季尧就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的胸口点了两下,徐弦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徐弦是个死脑筋,这个死脑筋还体现在她某些时候有些叛逆。别人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就越要做。 徐弦觉得,张季尧和姜南南为什么非不让她回徐家呢,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当然,徐弦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就是徐兆光。徐弦的想法已经拐了个弯,朝另外一个方向一路狂奔无法回头。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张季尧做的局? 虽然张季尧好像没有什么要害她的理由,但是徐兆光更没有要害她的理由啊。 徐弦没头脑地开始怀疑起张季尧。 她恶狠狠地瞪着张季尧,奈何张季尧脸皮厚,徐弦的视线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徐弦气呼呼开口:“你想干什么?你快解开我的穴道!” 被点穴了? 感觉到抱着的人不再挣扎了,姜南南才将信将疑地放开了徐弦,拍了拍身上因为缠斗沾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方才两人“你要走我不让你走”的时候,徐弦已经被姜南南扑到了地上,此刻徐弦僵硬着身体趴在地上,一个美女做出这种姿态,着实不太雅观。姜南南想了想,费劲地把徐弦搬到了床上,还很贴心地替她盖上了被子。 徐弦都快气哭了。 张季尧慢慢地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裹,其中一个包裹里面装着的是一些肉包子和干粮,他说:“你现在还不能回徐家。” “为什么!” “因为徐兆光要害你。” 徐弦已经不再是昨晚的徐弦了,她冷笑一声:“他为什么要害我,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张季尧并拿不出证据,他啃着肉包子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赵清玄说他要害你,那就是要害你。” 张季尧和姜南南一样,在某些方面已经彻底成了赵清玄的脑残粉,哪怕赵清玄说他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太阳明儿要打西面出来他都会相信。 姜南南听了张季尧的话,附和地点了点头。 徐弦是真的要被眼前这两个赵清玄脑残粉气哭了:“赵清玄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他还说你是蠢货呢,你是不是?” 张季尧拧着眉头,面色凝重,开口道:“赵清玄背着我跟你说我是蠢货?” 徐弦还没开口说话,张季尧又自己否决了,说:“不、不可能。赵清玄不是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人,一般有坏话,他当面就说了。” 姜南南深有同感。 徐弦咬了咬牙,觉得和眼前这两个人简直没办法沟通了。 张季尧看到徐弦的神色,语气软了下来,宽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就算你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赵清玄和姜南南吗?我们真的是不会害你的。” 徐弦哼了一声,却没反驳张季尧的话,而是说:“我想的很清楚,你们不会害我,但是徐兆光也更不可能害我。” 得。徐弦已经认定了,任凭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更何况……”徐弦慢吞吞说,“这都城毕竟有徐家的势力,我消失了一天,徐兆光肯定会派人来找我的。你们等着吧,待会儿估计就会有人来的。” 张季尧面色一凛。 他忘记了这一出,方才出门根本就没有隐藏自己,而是大摇大摆的去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你们快把我放了。” 张季尧没同意。 姜南南看了看面前正争执着的两人,想了想,不知道打哪儿扒拉出一份纸笔,奋笔疾书来好一会儿,把那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递给了张季尧。 张季尧看了许久,才辨出上面的字,他迟疑地念着:“徐弦要回徐家,你又担心她会被徐兆光害。但是现在除了我们几个并没有人知道你们换回来了啊,就算徐兆光要害徐弦,也只会对你下手。按照昨天阿三对你下手的情况来看,徐兆光要害的并不是徐弦的身体,而是徐弦这个人。你要是真担心,就替她当个挡箭牌嘛……” 张季尧脸色黑了下来:“我可没有好心到要替她挡箭的地步!” 徐弦不甘示弱:“谁稀罕你帮我挡箭?” 姜南南耸了耸肩,她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见,至于采不采纳并不关她的事。姜南南有心想要帮助徐弦,可并不意味着她会花全部的心神,甚至牺牲什么去帮助她。 张季尧还想说些什么,而就在这时,房门被什么人给轻轻敲了一下。 “阿弦?” 门外,是徐兆光温柔的声音。 张季尧沉默了下,大步上前走到门口,透过门缝依稀看见了徐兆光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张纪要还对上了徐兆光的视线。 看起来温和的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不知为何,张季尧就是从徐兆光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杀气。 张季尧脑海中突然就浮现红着眼的徐弦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着,突然就变得冲动,不管不顾了。张季尧后退几步走到徐弦面前,在徐弦开口之前点中了徐弦的睡穴,徐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迫昏睡了过去。 姜南南看着这一切,心中了然。 张季尧沉下心,努力回想自己印象中徐弦和徐兆光相处的场景。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打开了房门,扑进了徐兆光的怀中,捏着嗓子柔柔弱弱道:“哥哥,我们昨天被人追杀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竟然想要对张季尧动手!” 张季尧手一挥,指头指向躺在床上的徐弦。 姜南南面无表情。 好演技! 徐兆光神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比变了回去,神情很配合地露出一丝慌张:“被人追杀?你没事吧?” 张季尧一抹脸,逼迫自己露出娇羞的表情:“我还好,就是他……” 好在徐兆光并没有怀疑张季尧,毕竟这世上两人互换身体的事情就已经够骇人听闻了,两个人随随便便又把身体换了回去这件事更是让人想象不到。徐兆光的大部分心神都落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徐弦身上,他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问出口:“那他呢,没事吧?” “他?”张季尧挥了挥手,把对床上那人的嫌弃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演得活灵活现,“哼,没事那么蠢还被人给骗出了监狱,我的身体要是被他弄坏了我一定要他好看!我这么如花似玉的脸,要是被划花了可怎么办。哥哥,你要想办法尽快让我们两个换回来,我可不想让他继续糟蹋我的身体。” 好刁蛮的一个小姐。 姜南南吸了口气。 在徐兆光看不到的地方,冲张季尧偷偷比了一个大拇指。 大哥,你厉害! 第二章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等到徐弦清醒过来之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徐弦如愿以偿回到了徐家,只不过并不是以她真正的徐家大小姐身份,张季尧怕徐弦露馅,特地守在她的房间等她清醒过来,对徐兆光宣称的理由则是——我如此曼妙的身躯被他弄的这么脏,我必须好好检查一下。 徐兆光是个贵公子。 贵公子自然是不会看别人检查身体的。 张季尧奸计得逞,把徐兆光赶出了房间,徐兆光有很多事情想要确定,但是奈何张季尧在房间里待了太久,徐兆光又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等了一会儿就等不下去了,急匆匆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张季尧松了口气。 他走回床边,点开了徐弦的睡穴,姜南南坐在一边吃着糕点,兴致缺缺地看着两人互动。 其实姜南南现在有些后悔和赵清玄对着干了,她干什么要留在这里帮徐弦?赵清玄甩下她回不周山了,凭她一个人要怎么才能重新上山?她好不容易才抱着赵清玄的大腿死乞白赖的上了不周山,如今看来,功亏一篑。 姜南南不甘心。 她把视线投向徐弦,不知道徐弦能不能带她上山呢? 姜南南又想,就算徐弦带着她上不周山了,谁也不能保证赵清玄会不会把她给扔下山,毕竟在姜南南看来,赵清玄在不周山上的地位可是比徐弦高的多,徐弦也不会为了她而和赵清玄对着干。 姜南南撇了撇嘴,又胡思乱想起来。 按照张季尧的话来说,徐弦是一年多前和他互换了身体,也不知道徐弦做了什么,竟然能够混上不周山。 徐弦被点开了睡穴,悠然转型,她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所熟悉的房间。 她回来了? 哦对,她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徐兆光找上门来,然后张季尧那个王八蛋点了她的睡穴。徐弦想到这点,下意识就想大喊:“哥,我……” 徐弦哑然无声。 张季尧手迅如疾风,点中了徐弦的哑穴。 徐弦:“……” 徐弦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张季尧抓紧时间和她讲道理:“你已经回到徐家了,但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并没有告诉徐兆光我换回来了,我继续假扮了你,而他也没有怀疑。” 徐弦:“……” 徐弦视线茫然了一下,徐兆光竟然没有怀疑? 这怎么可能?她和张季尧一男一女,性格天差地别,行为举止也是差的千丈远,稍微熟悉的人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吧? 张季尧似乎看穿了徐弦的怀疑:“是的,他没有怀疑,我扮演的很成功。” 徐弦:“……” 张季尧语重心长:“我们真的不是要害你,这样吧,我就暂时扮演你七天,这七天内如果还没有事情发生,我们两个都平安无事,我就跟徐兆光坦白,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当回自己,你并不吃亏,不是吗?” 徐弦开始思考张季尧这个提案。 张季尧若是要害她,确实没必要这么做。 “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你要是不同意……”张季尧犹豫了一下,“那我也没办法,我立马离开这越国都城回到自己的家乡,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或许是张季尧的眼神太过真诚,徐弦看了他一眼,视线对上,竟点了点头。 张季尧长舒一口气:“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可不要露馅。” 张季尧替徐弦解开了穴道。 解决了这件事,接下来的麻烦可并没有少很多。 张季尧扮演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这个形象,演技已经得到了姜南南的充分认可,七天内,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应该是不会被徐兆光发现。但是问题在于徐弦。 徐弦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千娇百媚喜欢金银首饰喜欢浓妆艳抹的大小姐,哪怕她变成了男儿身,依旧不能阻挡她追求美的道路。而现如今,要让她扮演一个糙老爷儿们,这着实有些为难她了。 “你不能穿红衣裙。”张季尧给她提意见,“我看这身粗布麻衣就很好。” 徐弦黑着脸看着张季尧拿过来的那一身灰扑扑的连她家小厮都不会穿的衣服,阴沉着脸说:“我不!这衣服粗糙的会磨坏我娇嫩的皮肤的!” 张季尧试图同徐弦讲道理:“这身衣服穿着方便,而且适合在军队里打滚打架,偷鸡摸狗什么的都很方便,还不容易磨烂,我一直都是穿这样子的衣服的。” “可是我不是你。” “你现在就是我。” 徐弦抓狂:“可是我就算是你,这身体还是我的啊!我又不像你那么皮粗肉厚。更何况,我哥他又不了解你,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可是按照你所说,徐兆光了解你,你表现的但凡有一点像你自己,他就有可能发现。” 张季尧固执起来是很可怕的,徐弦认了命:“那能不能给我找一件穿得舒服点的衣服?” 张季尧也让了一步:“也行,只要样子朴素无华一点就行。还有,你脸上的胭脂一定要给我抹掉。” 徐弦面无表情:“你都长得这么丑了,还不涂点胭脂怎么出得了门?你忘记前几天在角落里被你的样子吓哭的小女孩了吗?” 张季尧:“……” 张季尧发现徐弦的脸色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厚。 明明吓哭小女孩的是她好吗?恩,虽然用的是他的脸,可是一切都是徐弦惹出来的啊,她竟然还有脸提。 张季尧不想和徐弦计较这个问题,他转移话题:“你的行为举止不能这么娘娘腔,走路的步子要迈的大一点,喝茶吃饭的动作要豪迈一点。” “豪迈?明明是粗鲁吧?” 张季尧:“……你开心就好。” 姜南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互相教学。 “还有,你的自称改一改,改成老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徐弦觉得自己也应该教导教导一下张季尧:“行,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做到。为了更好的扮演我,你是不是也应该按照我说的来做呢?” 张季尧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徐弦笑的不怀好意:“首先,来让我给你画一个美美的妆~” 姜南南望天。 她突然有点想赵清玄了。 这边徐弦和张季尧鸡飞狗跳斗智斗勇,那边徐兆光坐在离徐家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四合院的正房里,阴沉着一张脸。 徐兆光阴沉沉开口:“怎么会失手?”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回应徐兆光的是一个清脆爽朗的少年音。 “呵,明明就是你学艺不精。”少年音刚落,因为一个声线较为轻柔的男音响起,语调阴阳怪气,明显就是针对前一个。 徐兆光面前坐着的,赫然就是阿三和带着眼罩的青衣少年。 或者,应该称呼他们为司马七和司马八。 司马七,也就是阿三,对于司马八的针锋相对习以为然,脸上依旧挂着天真灿烂的笑容,任谁都想不到看起来这般无害的少年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司马家族的人。 司马七笑嘻嘻:“是呀是呀,我没有你学的好。” 司马八哼了一声,感觉自己一记猛拳砸进了棉花,软绵绵的,让人十分的憋气。他戴着眼罩看不到司马七笑嘻嘻的模样,可是司马八完全能够想象到司马七那副“不管你说什么你都对但是我就是不听”的样子,光是这样,已经足够司马八生好一会儿的闷气了。 闷气发不出去,司马八就更生气了。 徐兆光对面前两人的针锋相对完全没有兴趣听下去,他开始自己的问题:“她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堂堂司马家的人,怎么可能对付不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司马七眸光一闪,脸上却不动声色,嘴上慢慢道,“你是不是记错了?你让我去刺杀的目标明明是身高八尺的大老爷们儿。” 徐兆光知道自己失言,连忙闭嘴。 司马七慢吞吞道:“虽然说我们司马家人接任务从来不问缘由……可是徐公子你这桩任务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先前你委派刺杀的目标明明是一个女子,我的上一任因为意外没有得手,又有事要离开这里才把任务留给了我,怎么轮到我了,你就临时改了目标,让我去刺杀那个名叫张季尧的男人?” 徐兆光并不想吐露太多,他在司马七的面前全然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示的那副风雅贵公子的形象,脸色阴沉语气极其恶劣:“如你所说,司马家人接任务不问缘由,你是不是逾矩了?” 司马七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随口问问嘛,不想说就算咯。” 徐兆光“哼”了一声,转而道:“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失手的?” 司马七并没有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徐兆光,而是有所隐瞒,他甚至都没有告诉徐兆光他想要刺杀的那个目标突然就会武功了这桩事,他淡淡道:“一时疏忽,让他跑了。” 好在徐兆光也没有详细追问,他不在乎经过,只在乎事情的结果。 徐兆光握紧了拳头:“我希望你们能尽快解决掉这件事。” 徐兆光想了想,又阴狠地加了一句话:“我再出一倍的价钱,你们多帮我杀一个人。”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徐兆光已经不想再把这件事拖下去了,只想尽快解决好让自己安心。 司马七随口一问:“谁?” “徐家大小姐,徐弦。” 第三章 取消婚约 这边徐兆光下了狠手,那边张季尧等人并不知道两人做出的一切努力即将化为泡影,不管他们扮演对方扮演的多像,都已经没用了,徐兆光已经决定雇佣司马家的人把两人都给喀嚓了。 张季尧和徐弦两人像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一样,折腾了半天才勉强各退一步给对方装扮好了外观,徐弦同意穿朴素灰扑扑的衣服,但必须是丝绸的料子。而张季尧也同意穿颜色艳丽的红裙子,但是脸上的妆不能太浓,毕竟,徐弦出门在外是不可能不化妆的。 姜南南打着哈欠看着两人折腾了一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勉强达成共鸣。 徐兆光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徐家老爷子身体不好,常年都是一个人住在徐家偏僻的一个院子里,里面栽满了竹子,适合老人家过上清幽的生活,没事就弹弹琴侍弄侍弄花草,徐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已经不怎么管徐家的事了。就连吃晚饭,因为徐老爷子忌口的东西太多,所以一家人并不在一起吃晚饭,而是徐家老爷子单独有个私人小厨房。 徐兆光来到徐弦的院子,笑吟吟:“我听说黄鹤楼新来了个厨子,煮的一手好菜,尤其是那两道明珠豆腐和酥夜层层,做得简直就是一觉,阿弦你不是最爱吃这两道菜么?不若我们今晚去尝尝吧。” 徐兆光满脸温柔笑意地看着张季尧,只看得张季尧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在军中,可没人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张季尧更不喜欢吃那劳什子的明珠豆腐,她只爱吃肉,大块大块的肉。他刚想要拒绝,却在对上徐弦的视线时反应了过来。对哦,他现在并不是张季尧,而是徐弦。 徐弦虽然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但是在徐兆光面前还是很讲道理的,尤其是徐兆光盛情邀请她去吃她爱吃的菜,一般情况下徐弦是不会拒绝的。 更何况,那可是黄鹤楼啊! 徐弦最爱吃黄鹤楼的菜了,她这一年多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徐弦连忙冲张季尧使眼色,张季尧会意,捏着嗓子娇娇柔柔地开口:“好呀好呀,那就全拜托哥哥安排妥当啦,人家到时候只负责吃哦。” 徐弦:“……” 徐弦这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张季尧的演技,她沉默了。 姜南南同情地看了一眼徐弦,对于徐弦的心情,她深有体会。 不得不说,在某个层面上,张季尧扮演的比徐弦更像一个孺慕哥哥的娇弱妹妹。 徐弦默默地开始反思自己,而徐兆光摆明了对张季尧这个态度很受用,虽然说出这番话的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但是经过徐弦的手,张季尧的个子是没办法弄矮了,但是张季尧本来粗犷的五官被徐弦稍微一修饰,变得柔和了许多。 徐兆光又看向徐弦:“不若把他也带上吧。” 徐兆光说着顿了一下,为了不让他的目的显得太明显,徐兆光又补了一句:“姜姑娘也一起来吧。” 徐兆光说的这个语气和这个语序,让姜南南觉得,自己似乎是勉为其难被带上的那一个…… 徐兆光命人准备好了马车,一行人正准要起行,可就在这个时候,徐老爷子贴身伺候的小厮过来传话了:“老爷说许久未曾和小姐说过话了,特地命小人接小姐去竹园一起和老爷共用晚膳。” 爷爷要找自己吃晚饭唠家常? 徐弦的印象里,爷爷自小对自己就十分严苛,小女孩的心里很特殊,再加上徐弦的叛逆期来得特别早,故而和一个对自己特别严苛的爷爷的关系,可想而知并不亲近。 爷孙两甚至没有好好地单独在一起吃过饭聊过天。 尤其是徐弦及笄以后,徐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两人就更很少交流了,徐弦敢说,哪怕自己换了个人,爷爷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徐兆光之所以当初能够发现这一点,是因为徐兆光和徐弦的关系十分亲近,亲近到比一般的亲兄妹还要亲近。 徐弦不知道爷爷在这个时候找自己要做什么,而更尴尬的是,她现在明面上是和张季尧换了个人的。 徐兆光也很意外,他视线在徐弦和张季尧两人中间打了个转儿,好一会儿才指着徐弦说:“即如此,阿弦你就去陪陪爷爷吧,爷爷近日身体不好,你要乖一点。” 徐家老爷子并不知道徐弦和张季尧两人换了人,徐兆光也不想让徐家老爷子知道。 但是徐家老爷子要见人,那就只能让徐弦去了。 徐兆光还以为徐弦这个芯子里装的是张季尧呢,他语重心长提醒道:“多说多错,你要谨言慎行。” 徐弦明白徐兆光这话的意思,他这是怕自己露馅了,让自己去了爷爷那里当个哑巴,尽量不要说话。可是徐兆光却不知道,这个徐弦本来就是真正的徐弦。 本来定好的四人去黄鹤楼吃饭,到最后只变成了三人,最想去吃饭的那个人没能去成,跟着小厮去了偏僻幽静的竹园。 徐弦一路上都忐忑不安,不知道徐家老爷子找她要做什么,难道她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徐家老爷子又要对她进行教育了?在徐弦看来,徐老爷子但凡找她,一般都没好事。 小时候,徐家老爷子会经常把徐弦叫去书房,检查她的琴艺,但凡哪一点弹的不好,徐家老爷子就会不客气地批评教育一通。所以在徐弦的印象里,徐家老爷子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慈祥的时候。 可是自己的琴技已经很好了,及笄之后徐家老爷子也甚少有批评过徐弦的时候,徐弦是真的想不到这次徐家老爷子找她要说些什么。 不安的走过一段漫长的小路后,徐弦终于来到了竹园,徐弦进了院门,看到的就是坐在大树下,正温柔地擦拭着一把看上去有些年岁的古琴的徐家老爷子。 如果姜南南在这,她肯定能看出来,那把古琴就是她不小心落在如意琴坊又不小心忘了去拿回来的缺了一根弦的玉门琴。 可是徐弦却认不出来,她甚至对于这把琴完全没有印象。 小厮在领着徐弦进了院子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把这一方安静的天地留给了徐家爷孙两。徐弦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上前一步和爷爷打个招呼? 好在徐弦并没有纠结太久,徐家老爷子擦完了玉门琴,终于注意到了徐弦。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一点见到亲孙女儿的喜悦,可是如果徐弦认真去看的话,能够从徐家老爷子的眼睛里发现一丝温柔。 徐家老爷子开口了:“你来了?来我这坐。” 大树下有一套竹制的圆形桌椅,是一桌四椅的配置,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细看过去却很是精致。徐家老爷子坐在了南边的那个椅子上,缺了根弦的玉门琴被他如视珍宝地放在了桌子上。 徐弦犹豫了下,坐在了徐家老爷子对面的竹椅上。 徐家老爷子瞥了一眼徐弦,淡淡开口:“这把琴,我既然交给你了,你就要好好收着,为何会丢在如意琴坊?” 徐弦被徐家老爷子这话问的一愣,好半天才消化了这短短一句话里包含着的丰富的信息。 什么叫做交给了她? 徐弦可是对这把看上去很古旧了的还断了一根弦的破琴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爷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只能说明……是在她和张季尧互换了身体之后发生的事情? 爷爷把这把破琴交给了当时占了她身体的张季尧,后来张季尧不知道搞什么,竟然把这把琴丢在了如意琴坊还被徐家老爷子发现,所以徐家老爷子这是来秋后算账了? 徐弦咬了咬牙。 这个张季尧到底在干什么!都是他的错!而最关键的是,张季尧并没有跟徐弦提起这档子事儿,徐弦怕爷爷看出端倪,只能把这件事给忍了下来,含含糊糊道:“我一时大意……” 好在徐家老爷子也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他侧过头低低咳了几下,转而继续道:“这把琴我已经派人取回来了,还继续交由你保管。” 一把破琴有什么需要保管的,丢在大马路上估计都不会有人去捡,尤其是还断了一根弦也不知道去修补一下。徐弦心里嘀嘀咕咕着,表面看起来确实不敢太放肆,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好的,爷爷。” 爷孙两说完这段对话之后就谁也没有开口,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之中。两人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交流。 最终还是徐家老爷子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他道:“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徐弦沉默了。 上次?哪一次? 她根本就不记得爷爷什么时候有私下找她谈过话啊! 难道……难道又是她和张季尧互换了身体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个张季尧王八蛋,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跟她说?让她怎么接爷爷的话。 徐弦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了,她只能沉默地一声不吭,可是这个沉默的表情落在了徐家老爷子眼里就变成了其他的意思。 徐家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上次我跟你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你也是这个表情,难道你就真的不同意吗?” 徐弦撇了撇嘴。 上次张季尧刚变成徐弦,正忐忑不安着呢,怕这个爷爷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徐家老爷子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虽然,这幅姿态落在徐家老爷子眼里就变成了拒绝。 徐家老爷子其实已经露出老态龙钟之色,两边的鬓角都白了许多,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不管怎么样,你和徐兆光的婚约,必须取消。” 徐家老爷子语出惊人。 第四章 作死小能手 黄鹤楼,客满为患。 黄鹤楼作为越国都城最出名的酒楼,它店里的菜色更是不负盛名,当然,也很对得起所收的价格。但即便如此,仍然有许许多多人一掷千金只为来黄鹤楼上吃上一席黄鹤楼最有名的饕餮全席。 毕竟,这天底下有钱又有闲的人很多很多。 姜南南家里很有钱,毕竟她爹可是这越国的君主,可是姜南南却没有吃过这黄鹤楼的菜,只是偶然间听到来宫中陪读的官宦小姐们提到过,每个提起黄鹤楼的菜的小姐们,无一不露出赞叹和回味的表情。 可见,这黄鹤楼的菜有多好吃。 黄鹤楼的饕餮全席是在老祖宗留下来的满汉全席上的菜单进行精挑细选,从一百八十道菜里精选出了十八道菜。毕竟,一百八十道菜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这十八道菜是精品中的精品,可谓是融合了满汉全席一百八十道菜中的精华,无论是选材还是调料,都是经过大厨的精心搭配。黄鹤楼一共有十八位大厨,每个人都是厨艺界的大佬,而竟然都被这黄鹤楼雇了去,每人只专门做自己最拿手的那道菜,凑成了十八道菜的饕餮全席。 黄鹤楼当然不止这十八位师傅,还有数十位其他名气不比这十八位大厨但是也小有名气的厨师。 饕餮全席并不是所有人都吃得起的,所以慕名而来却又逃不出足够音量的食客,只能退而求其次,吃一吃其他师傅做出来的菜,但也足够让大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徐兆光可谓是拿出了血本,点了饕餮全席,一大桌子上全都是好吃看得见的菜。 然而,桌子上的另外两个人却吃得有些兴致缺缺。 张季尧觉得这菜好吃是好吃,但就是分量不怎么够,而且做得太精致了,没有大鱼大肉大鸡腿大快朵颐来的爽快。尤其是徐兆光坐在他的身边,张季尧还记得徐弦的耳提面命,要维持淑女的形象,吃得极为小口,这简直让张季尧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弦不怎么爱吃肉,张季尧还只能挑着那些素菜吃。 张季尧觉得这场“饕餮盛宴”简直就是一场折磨。 而对于姜南南来说,她本来就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只要不是太难吃她都是能够接受的。黄鹤楼这一桌饕餮全席对她来说,吸引力远远还没有不周山上的一个大馒头来得大。 姜南南又开始想不周山,想赵清玄了。 徐兆光虽然吃得很有兴致,但是眼神一直往徐弦身上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南南突然觉得有点内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比划出来让张季尧知道她要去茅房,张季尧跟徐兆光提了一下,徐兆光是这里的常客,指了指雅间出门右转直走就能看到茅房了。 姜南南快步离开了雅间,解决了内急之后,出来的时候却有点晕了。 黄鹤楼很大,大到甚至这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茅房就坐落在后花园的一角,姜南南刚刚是顺着一路直走过来没有绕过路,可是出来的时候她突然有点晕了。 左转还是右转? 而且出来的门好像和进来的门还不太一样。 姜南南在后花园兜兜转转了许久,都没搞清楚这里的地形构造,而就在这时,她听到假山那边有人在交谈,声音还很熟悉。 姜南南听出来那是阿三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停住了步子找了个角落将自己藏了起来,屏住气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说起来,也是多亏了在不周山上饱受磨练的那大半年,姜南南不仅各个方面的生活技能都点到了满级,就连如何最大程度的让周围人不要注意到自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也颇有心得。只要对方不是太过警惕,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她。 姜南南安安心心地躲在草丛里听墙角根。 而那边,司马七和司马八浑然不觉,两人不知道怎么爬上了假山的最高层,正仰躺在那里舒服地晒着太阳……啊不,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晒着夕阳的余光。 但是司马七和司马八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舒服的时间总是不会长久的,司马八总会找司马七的各种不痛快。就在司马七舒服的快要睡着之际,司马八开始找麻烦了。 “你的雇主不是让你今天就解决掉那两个人吗?你还悠闲心情在这晒太阳,眼下都已经快晚上了,一天可没剩下几个时辰了。”司马八照旧戴着那副眼罩,阴阳怪气的开口。 姜南南并看不到两人的样子,她只是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司马七懒洋洋开口了:“急什么?徐兆光不让我在徐家动手,非要等他把人引出来后,才让我找机会动手。眼下计划有变,目标之一留在了徐家并没有出来。” 司马八哼了一声:“计划有变?可是他也没有让你推迟行动吧?该杀的人可一个都不能少。” 在角落里听墙角根的姜南南心里一咯噔。 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徐兆光派了阿三来杀徐弦?而且听这话的意思,要杀的人还不止一个……难道,徐兆光想把张季尧也一并杀了? 姜南南心沉了下来。 那边司马七还在悠哉悠哉:“急什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家小姐,和一个娘娘腔,还怕对付不了?” 司马八嗤笑一声:“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被那个娘娘腔打中了胸口,一拳过去差点就要吐血了呢。”司马八想到这一茬,开口问,“你为什么跟徐兆光隐瞒了那个娘娘腔会武功的事情?” 司马七不以为然:“他不也隐瞒了我一些事情吗?” 而且司马七有预感,徐兆光要他杀的两个目标有古怪。 司马七曾经和还是张季尧的徐家大小姐待过一段时间,虽然那段时间他是傻的,可这并不代表恢复过来的他就不记得那段痴傻时间的事情,司马七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徐家大小姐,似乎和他收集来的情报不太一样。 根本就不像个女人。 司马七的这番话,让姜南南确定了他要暗杀的目标就是张季尧和徐弦。 姜南南不懂阿三为什么要接这个杀人的任务,电光火石之间,她从脑海深处翻出了前几天的记忆碎片。姜南南隐隐约约想了起来,在她之前想偷听赵清玄和徐兆光、徐弦三人之间的谈话时,阿三拿出了一把匕首,后来这把匕首被赵清玄发现了去,说是这是司马家的东西。 姜南南想起了张季尧在赵清玄提起司马家的时候的恐怖表情。 这个司马家,似乎是一个很令人恐惧害怕的杀人组织。 难道说,阿三真的是司马家的人? 姜南南又想了起来,赵清玄似乎提到过,司马家接到的暗杀目标,向来都是只会成功不会失败,这是不是意味着…… 徐弦和张季尧有危险。 姜南南心道不好,想要马上回去提醒张季尧,谁知她蹲久了脚有些发麻,脚下一踉跄,身子一歪就往旁边摔了过去,草丛被她弄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这动静声音不大,可是在眼下这个时刻却是致命的。 “谁!” 司马七比司马八更要警觉一些,几乎是在姜南南身体一歪碰到了身前的草丛时他就敏锐地觉察到了周围的不对劲,他本来舒适地闭着的眼睛立马张开,姜南南印象里天真无害的眼睛里放射出慑人的尖锐光芒。司马七手一动,袖子里一直随身隐藏的半根指头大小的飞刀应声飞出,准确无比地朝着姜南南的方向飞去。 姜南南只能听见耳边传来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姜南南甚至还能感觉到,那利器正朝着自己的胸口而来,而以自己的反应速度,是肯定来不及躲闪的。难道她征服不周山的夙愿还没有达成,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姜南南不甘心。 她不甘心的闭上了双眼,实在是没有勇气迎接死神的来临。 而意外就发生在这一刻。 姜南南闭上眼睛并看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只感觉到有一个人飞快的扑了过来抱住了自己,姜南南听见利器刺入土地的声音,那声音听得她浑身发麻,她完全相信,自己若是被那暗器刺中肯定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 随后,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那人一路抱着姜南南运起轻功远离了那危险地带。 在这一刻,姜南南无比地感谢那个将她与危难之中拯救出来的人! 姜南南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是个男子,就那宽广而结实有力的胸膛,女孩子是没有的,更重要的是,对方胸前并没有凸起的那两坨柔软。 恩人! 有那么一刻,姜南南萌生了觉得自己能为这个恩人做牛做马死而后已的念头。 而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这个念头化为了灰烬。 在姜南南眼前出现的,赫然是赵清玄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赵清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南南,吐出来的话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我发现……” 姜南南:“???” 赵清玄:“你真的很能作死,你能活到今天简直就是个奇迹。” 姜南南:“……” 赵清玄:“怎么,被别人抱着很舒服?都舍不得下来了吗?” 姜南南:“……” 赵清玄:“还不立刻马上麻溜地从我怀里滚出去?!” 姜南南怔怔的,还没从“据说已经离开了这越国都城的赵清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还救了自己一命”这件事回过神来。 她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赵清玄不想抱着她,完全就可以自己把她放下来呀,为什么要她自己滚出来呢? 第五章 您让我不嫁我就不能嫁? 黄鹤楼的后花园。 司马七、司马八双双从假山上飞了下来,而飞刀刺中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司马八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嘲笑司马七的机会:“瞧你大惊小怪的,我看方才只是风吹过草丛的声音吧?呵,你可真是胆小!” 司马八虽然看不惯司马七,可是司马七那一身本事,尤其是暗器的功夫,他虽然不想承认,可还是十分佩服的。司马八完全不觉得如果这里有人,还能从司马七的暗器下逃生。 司马七不理会司马八的话,看着刺入飞刀的地方出了神。 突然,司马七凑了上去,仔细盯着飞刀刺入土地的那一部分看,那里,如果不是十分心细的人可能完全不会注意到,飞刀缠绕着一根细发。 司马七想,会是谁呢? 他又想起,徐兆光今天找了个借口要带着他刺杀的两个目标出门,他遥遥地看了一眼,不只是三人,还带上了姜南南。 司马七突然觉得有些忐忑,该不会是姜南南吧? 而花园的另一头,赵清玄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站在他面前乖巧的像一只鹌鹑的姜南南。 赵清玄说话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他嘲讽着开口:“你都听到了?你那个‘宝贝儿子’根本就不是好人,他现在要刺杀张季尧和徐弦,你想怎么办?” 姜南南并不知道怎么办。 赵清玄的突然出现,冲消了许多姜南南因为司马七突然变成了这样子的难过,姜南南现在根本无暇估计司马七的事情。 她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是脑子哪根筋没搭对,她抬起头看着赵清玄,慢慢的张嘴做了个口型:“你不是走了吗?” 姜南南并没有发出声音,所以也没有受到体内蛊毒的反噬。 赵清玄眯着眼,姜南南这句话并不长,就几个字而已,而他自然也看懂了姜南南说的是什么话。 他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为什么呢? 没由来的,赵清玄有些生气,也不知道他是在生姜南南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赵清玄开口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闭嘴,蠢货。” 姜南南讪讪地闭上了嘴。 算了,她管那么多做什么呢?反正赵清玄救了她的命。而且赵清玄如果没走,她就不用苦恼怎么回不周山了。 思及次,姜南南放宽了心,但很快她又意识到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张季尧和徐弦有危险,她必须去提醒他们! 姜南南没有多想,连忙拉着赵清玄路上找了个伺候的丫鬟问了下雅间的位置,直奔过去。等到姜南南赶到之前吃饭的雅间时,雅间里只有张季尧一个人,徐兆光不知道去哪里了。 徐兆光不在,张季尧就没有必要压抑自己的本性,而是专挑着桌上大肉的吃,正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突然见到姜南南和赵清玄闯了进来,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赵清玄的时候。 张季尧最边上还挂着油呢,他傻乎乎的张嘴道:“你们怎么来了?” 姜南南急着要告诉张季尧他要被暗杀的事情呢,无奈她没办法开口,只得推了一下身边赵清玄的手臂,示意他来说。赵清玄斜睨了一眼姜南南,那眼里的意味十足。 这还真是胆儿大了,竟敢指挥他了? 姜南南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领会了赵清玄眼神里的意思,她哆嗦了下,讨好地冲赵清玄笑了笑。 笑得真难看。 赵清玄移开视线,抿了抿唇,看着张季尧一副没吃过东西的邋遢样,翻了个白眼道:“还吃?多吃点吧,一会儿好上路当个饱死鬼。” 姜南南:“……” 大哥,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吗! 张季尧打了个哆嗦:“……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清玄懒得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出来,至于张季尧能不能理会,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赵清玄开口道:“这蠢货偷听到了徐兆光找了司马家的人来暗杀你。” 张季尧愣愣地点头:“这个你不是之前就说过了吗?” “不只是你,还有徐弦。徐兆光打算把你这一锅都给端了。” 张季尧:“……” 张季尧放下手中从汤里面捞出来还滴着汤汁的鸡腿,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坏这么狠毒呢!” 赵清玄没空理会张季尧这蹩脚的骂人的话,他在雅间里环视了一圈:“徐兆光人呢?” 张季尧磨着牙恶狠狠道:“刚才吃到一半有人来找他,他说有点事情就先离开了,让我慢慢吃,钱他已经结算过了……” 赵清玄冷笑一声:“所以你还真就慢慢吃了?” 张季尧:“……是啊,不吃白不吃。” 赵清玄真的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这几个人的脑子一个比一个的糊涂。 可是赵清玄上次没有如他计划中的离开都城回不周山上,而是因为脑子一时糊涂就留在了这里,眼下他要是再说不管这档子事自己离开好像又有点打脸啪啪啪了。 赵清玄按耐住自己的暴躁,解释道:“他这是要把自己摘干净!” 徐兆光离开,意味着司马七可以动手了。 果不其然,像是为了验证赵清玄所言非虚,一道飞刀穿破那纸窗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朝着张季尧所坐的方向,而赵清玄在飞刀射中张季尧之前就已经出手,随手抓过桌子上的一副筷子飞出去把飞刀打飞。 “哐当——” 是利器落地发出的金属碰撞声。 姜南南突然紧张了起来。 司马七来了吗? 这边黄鹤楼杀机四伏,那边徐家大宅竹园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徐弦不知道徐家老爷子为什么开口要取消她和徐兆光的婚约,明明,明明当初定下这婚约的也是徐家老爷子,不是吗? 徐弦至今还记得,在自己五岁的时候,是徐家老爷子将当初瘦的皮包骨人前怯弱胆小年仅六岁的徐兆光领了回来,告诉徐弦,往后这就是她的大哥,更是她未来的夫君。 徐家人脉凋零,四代单传,徐家老爷子只剩了徐弦她爹一个,而徐弦她爹也只剩了徐弦这么一个独苗女儿。更令人绝望的事,徐弦的父母在徐弦两三岁的时候就有一次出远门被山贼劫杀,落入悬崖双双殒命,哪怕父母俩有心为徐家开枝散叶为徐弦再添几个弟弟妹妹也是不可能得了。 偌大的徐家,只剩下徐家老爷子和徐弦两个主子。 其实一开始,徐家老爷子领回徐兆光,徐弦突然就多了一个哥哥,她是拒绝的。 年幼的徐弦并不喜欢徐兆光。 徐弦幻想里的大哥,应该是风度翩翩人高马大贵公子的模样,绝对不是徐兆光这般,瘦小的跟个猴子一样,跟别人说上两三句话就窘迫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更重要的是,当时徐兆光实在是太瘦了,根本看不出英俊好看的样子。 徐弦不喜欢长的丑的人。 徐弦讨厌徐兆光,甚至是抗拒。当时年幼不知事,她做出了许多捉弄徐兆光的恶作剧,甚至还有一个下午,她把徐兆光推进了水池。徐兆光不会少,那次他差点丢了半条命。徐家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后,狠狠地责罚了徐弦,徐弦委屈,明明她才是徐家的小姐,为什么爷爷会为了一个外人责罚自己。 可是年幼敏感的徐弦经过这次知道了,徐兆光的后台是爷爷,她得罪不起,爷爷也很看重徐兆光,不然不会为了她欺负徐兆光就责罚自己。 徐弦和徐兆光度过了相安无事的童年时光,直到徐兆光慢慢养肥了,露出了他本就不俗的底子,徐兆光还是很好看的。再加上徐兆光在爷爷的倾心教导下,成功地长成了世家贵公子的模样,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完全符合徐弦对于哥哥的幻想。 徐弦决定接受这个哥哥,以及未来的夫君。 可是现在,徐家老爷子却突然告诉徐弦,婚约取消。 徐弦不能够接受。 她沉默了好半天,才嘶哑着嗓子问出声:“这件事,你告诉哥哥了吗?他也同意吗?” 徐家老爷子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显示了徐家主子的强势:“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为什么呢?”徐弦问,语气异常的冷静。 徐家老爷子面露疲色,看着眼前的玉门琴,声音也低了下来:“他不适合。” 不适合当徐弦的夫君,更不适合当这徐家的未来家主。 徐弦沉默了。 她积累了这么十几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徐弦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出声,将她平时努力维持的淑女形象彻底抛之脑后,她眼下只想发泄,只想吼叫。 “一切都是您来定。” “自小,我的人生轨迹都是您安排好的。” “您说要我学琴,继承徐家的家传琴艺,不能有损徐家的名声,我听了您的,努力练琴。” “你说让徐兆光当我的哥哥,当我的童养夫,我也努力逼迫自己去接受了。” “可是现在呢?您告诉我不用嫁了。” “一切都是您说的算。” “凭什么呢?凭什么!” 徐弦想哭,可是她却哭不出来。 她想要离开这压抑着她的牢笼,想离开徐家,想回去不周山。当初她就是鬼迷心窍,才会离开不周山想要回来,回到这个有徐兆光有爷爷的徐家。 凭什么? 凭什么不让她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徐弦爆发了,她大喊大叫着,甚至还伸手去拿那被徐家老爷子视若珍宝地放在竹桌上的玉门琴,高高举起那把琴就要往地上摔。 徐家老爷子喝道:“住手!” 第六章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孽噢 徐老爷子看到徐弦拿起那玉门琴作势就要往地上摔,只觉得心神俱裂,他试图喝止主徐弦的动作:“住手!” 可是徐老爷子并不曾真正了解过徐弦,徐弦看起来是个刁蛮任性欺软怕硬只知道每天涂脂抹粉的大小姐,但是实际上,徐弦骨子里是叛逆的。 徐弦的叛逆期潜伏的太久太久了,久到一旦爆发,轻易不能够被控制住。 徐老爷子既然这么宝贝这把破琴,还不让她摔,那么,她就偏要摔给他看! 这是徐弦表现自己叛逆和不服的方式。 在这一刻,徐弦忘记在她面前的是她一直尊敬、甚至有些敬畏的爷爷,她高高举起那把断了一根弦的玉门琴,脸上的表情说不是是发泄,还是期待已久,还是悲伤难过,她一闭眼,将那把玉门琴用力摔了出去。 徐老爷子只觉得心都随着玉门琴被摔了出去,他想要在玉门琴落地之前接住他,奈何距离有点远,再加上他年纪也大了,身体根本跟不上想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门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眼看就要落地。 这是徐家唯一的希望。 不—— 姜南南一行人赶到竹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迎接他们来临的是一把劈头盖脸袭来的古琴,张季尧心急,是走在众人最前方的,所以这把琴当然不让的砸中了他,也幸好张季尧自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打滚,反应极快,在玉门琴砸中他的时候,他两手一抓就抓住了玉门琴,处于自卫,张季尧下一步正想要把这个“暗器”给扔出去,而就在这时,姜南南眼明手快地认出了那把琴。 “不能扔!” 姜南南想也不想,大声喊了出来。 张季尧被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一个还不是很熟悉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手中一哆嗦,玉门琴没有拿稳,但好在张季尧在军中除了摸爬滚打,还要学的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本事就是完美执行长官下的命令。所以张季尧反应奇快的又抓住了玉门琴,将它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姜南南下意识喊出那句话之后,就准备迎接来自体内蛊毒的反噬。 来吧,让疼痛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姜南南闭着眼咬着牙,准备迎接翻天覆惨绝人寰的疼痛,可是她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反噬。 额……发生了什么? 姜南南胆战心惊睁开眼,不期然对上了赵清玄那双好看的眼睛。赵清玄的眼睛很好看,清亮的十分干净,就好像山间冬日里清澈的小溪,没有一丝阴霾,但是却十分的冷冽,一般人怕是都受不了那冷冽的冬日山泉。 所以姜南南打了个哆嗦。 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姜南南在某些时刻是有些胆大妄为的,她鼓起勇气又喊出一句话:“发生什么了?” 赵清玄:“……” 不痛。 姜南南又试着说了一句:“诶嘿?我不痛了?” 还是不痛。 姜南南沉默了一下,突然欢天喜地了起来:“我能说话了!” 体内的蛊毒,似乎失效了! 姜南南险些喜极而泣,一遍一遍地念叨着:“嘻嘻嘻,我能说话了,能说话了!” 赵清玄冷着脸。 他给姜南南下的蛊毒并不是长久地能在她体内存活,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往她体内种下一枚子蛊。赵清玄没想到这次下山会耽误这么久,所以并没有携带太多的子蛊。 算算日子,其实早在两天前,蛊毒就失效了。 但是姜南南一直被蒙在鼓里,再加上蛊毒给她带来的疼痛阴影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不敢冒险,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赵清玄没有想到,一把破琴就让姜南南胆敢冒这个险开口说话了。 姜南南一旦开口说话,那就意味着赵清玄的耳根子没办法清净了。 赵清玄按耐住心中那股暴戾,揉了揉眉心,眼睛闭上又睁开,将怒火全发泄到张季尧身上:“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快拿来给我看看!” 张季尧现在才注意到怀中自己抱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暗器,而是他无比熟悉的玉门琴,传说中徐家的传家宝!而就在刚刚,这个传家宝砸中了他的脑袋,他竟然还想顺手把人家的传家宝给扔出去? 就张季尧这一身蛮力,扔出去估计这把琴不说毁了也会摔断一两根弦吧。 这把琴已经断了一根弦了…… 张季尧一想到这一点就有些心虚。 人家徐家老爷子当初莫名其妙就把这个传家宝给了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徐兆光连人带琴打包给送去了离越国都城千里远的乡下小镇的庄子里,还派人专门看管着。 不过,徐兆光似乎并不知道徐家老爷子把传家宝给了他这件事。 张季尧心有余悸地抱着玉门琴,抬头看去,看到的就是正在和徐弦对峙着的徐家老爷子。 张季尧抱紧了琴。 险些当着人家的面摔了人家的玉门琴呢。 张季尧觉得自己命是真的很苦,尤其是他接受到身边的赵清玄投射过来的要杀人般的眼神,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这么苦啊!要是赵清玄知道玉门琴早就在他这里,可是他却瞒着不告诉赵清玄,赵清玄会扒了他的皮的……张季尧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人生无望。 “我说……”张季尧咽了咽口水,琢磨着说些什么话才能让赵清玄相信他怀里的这把琴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还断了一根弦的琴,并不是玉门琴。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救星出现了。 姜南南笑嘻嘻地开口:“张季尧抱着的就是一把古琴呀,你练古琴都不认识啦?喏,这里还断了一根弦呢,就是被张季尧一不小心给扯断的。” 姜南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将琴弦断了的锅甩给了张季尧。 同样的,她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告诉赵清玄这把琴就是玉门琴。 嘻嘻嘻,她终于能说话了呢,她要用自己厉害的口舌功夫忽悠住赵清玄! 赵清玄闭了闭眼。 他耳朵疼。 “闭嘴,不要讲话!” 姜南南正处于极度亢奋的时候,哪还听得进去赵清玄的警告:“不要嘛,我跟你讲哦,这把琴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琴,上次在如意琴坊你不是还看到了吗?当初就是张季尧带我去……” 姜南南话还没说完,赵清玄出手如风,在姜南南胸口点了两下,姜南南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啊啊啊赵清玄这个王八蛋!姜南南气急败坏,想要扑上去狠狠地咬上赵清玄一口,可是却在视线对上赵清玄的视线之时,姜南南怂了,她磨了磨牙,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回去,心里却在琢磨着一定要找机会跟张季尧学一下怎么解穴。 上次张季尧点了徐弦的穴道,姜南南可是看到了,张季尧肯定会点穴的功夫。 赵清玄默默长舒一口气,世界清静了。 被姜南南这么一打岔,赵清玄也忘了张季尧怀里抱着的那把玉门琴的事儿了,他将注意力放在院子里正在对峙的爷孙俩身上,赵清玄眯了眯眼,看徐弦这个样子,是终于鼓起勇气和她爷爷叫板了? 赵清玄无意插手徐弦的家事,也不想知道徐弦和她爷爷徐家老爷子之间有什么矛盾。奈何徐弦在不周山上住了一年多,她又是个跳脱话痨的性子,心里根本藏不住多少话,徐弦和她爷爷的矛盾,赵清玄就算不想听,也听了一些,有所了解。 赵清玄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就是标准的与晚辈缺少沟通一心只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赋予给他们的最佳典范。 说白了,就是你给我的我不稀罕,我稀罕的你又不想给。 清官难断家务事,赵清玄是真的不想插进徐弦和徐家老爷子这两爷孙两之间,可是无奈,人命关天,他只能默默开口,打破那边的僵局:“徐弦,你过来。” 徐弦现在全身上下的叛逆之魂都在熊熊燃烧,不管谁跟她讲话,她都只想对着干。 所以赵清玄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想也不想,怒气冲冲掷地有声道:“不去!” 赵清玄:“……” 张季尧在一边开口了:“不过来救不过来嘛,干什么这么大火气,我们过去不就行了嘛。” “也不准你们过来!”徐弦怒喝。 张季尧:“……”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徐家老爷子很快就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拿出了徐家家住该有的气派和威严,朝赵清玄点了点头,道:“不知几位闯入老朽这竹园有何贵干?” 没错,徐家老爷子用的就是“闯”。 赵清玄等人并没有让人禀报,而是直接一路飞奔了进来,可不就是没经过住人家同意,闯的嘛。 徐家老爷子叹了口气,都说家丑不可外传,可是他和孙女儿争执的事情却被好几个外人给瞧见了,徐家老爷子委实有些烦恼,所以对待赵清玄等人的口气也说不上好。 赵清玄冷哼了一声,他脾气发作,突然又不想管这档子事了。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姜南南眼巴巴地拖着他来告诉徐弦徐兆光找人暗杀她的事情,人家可不稀罕听呢,徐家老爷子说出这句话可不就是逐客令? 赵清玄是个脾气大的人,他转头就想走,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姜南南,心里像是被一阵清风吹过,突然就软了下来。 姜南南就是个整天到处惹事还喜欢多管闲事的蠢货。 赵清玄恨恨地想,再看他,再看他他就让姜南南不仅说不了话还看不见东西! 可是赵清玄这次可真的是误会姜南南了,姜南南可怜巴巴地望着赵清玄不是因为想劝说赵清玄留下来帮助徐弦,而是祈求赵清玄帮她解开哑穴。 而那边,张季尧早就火急火燎开口了:“徐兆光那个王八蛋,派人来追杀我们两个啊!” 这下可好,张季尧被徐弦成功拖了下水,两个人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张季尧觉得,就算自己现在去告诉徐兆光,他已经和徐弦换了过来,徐兆光怕是也不会相信,要对他狠下杀手以免节外生枝。 哎,他张季尧到底是犯了什么孽哦! 第七章 算命这玩意儿 张季尧是个莽夫。 有时候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完全不管是在什么场合,譬如现在,他当着徐家老爷子的面就堂而皇之地说出了徐兆光派人追杀他和徐弦的这件事情。 张季尧这话一说出口,本来还处于激动状态下的徐弦立马冷静了下来,她沉默着,甚至不敢去看身后徐家老爷子的表情。 张季尧这个王八蛋怎么到处说胡话?且不说她根本就不信徐兆光会找人来杀她,可是这种话要是落在徐家老爷子耳朵里,那该有多不好?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徐家老爷子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张季尧之前说的话并不是他的养孙要杀他的亲孙女儿,而是今天午饭吃得很满足这般平常的话。 赵清玄眯了眯眼,突然觉得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在此之前,他其实与徐家老爷子的交谈不多,唯一的交谈就是在他刚来越国都城那天,徐兆光拉着他和徐家老爷子三人秘密谈了一次,赵清玄向徐家老爷子直言说自己想要借徐家的传家宝玉门琴一用。 赵清玄并不是很清楚徐兆光为什么一直对他那么热情,甚至连他提出要借玉门琴的时候,身为徐家的未来家主,徐兆光也在一旁帮着他劝说徐家老爷子。 赵清玄不喜欢徐兆光是有理由的,因为徐兆光对他有所图,虽然赵清玄还不知道徐兆光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不过赵清玄看得出来,徐兆光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狠角色,对于这种人,他向来是不屑于打交道,一向敬而远之。这次也是没办法,因为徐弦的事情,才迫不得已的被卷入进来。 当初赵清玄提出要借玉门琴的时候,徐老爷子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对了,赵清玄想起来了。 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老太爷同赵清玄打起了太极,口口声声支撑自己年纪大了,早就不管这徐家的事情了,如今徐家的一干事项都交由徐兆光来处理,而至于徐家的传家宝玉门琴,自然也是交由徐家的后人来进行保管和处置。 现在想想,徐家后人这四个字简直意味深长,有意思的很。 起初赵清玄还以为徐家老爷子指的是徐兆光,但是如今看来,徐家老爷子心里最重视的恐怕还是他的亲孙女儿。赵清玄想到这,心里不由得嘲笑来一声,也难怪徐兆光一直蹦跶着,两面三刀,一面对徐弦温柔小意,一边又恨不得对徐弦除之而后快。 徐兆光要是想成为这徐家的真正主人,挡在他前面的绊脚石只有徐弦。赵清玄可不认为,像徐兆光这么心思重又能委曲求全的人甘愿一辈子当别人的上门女婿。 赵清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仍一脸懵逼处于状况外的徐弦。 赵清玄一边飞快地琢磨着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赵清玄脑中一道灵光飞快地闪过,但是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抓不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傻乎乎的徐弦竟然还在为徐兆光说话:“张季尧,你胡说什么呢!爷爷,这个人就是个神经病,说出来的话不可信,你不要相信他,哥哥怎么可能会想杀我呢?” 徐弦一颗赤诚之心,急急忙忙辩解,唯恐徐家老爷子会误会徐兆光,可是徐弦万万没有想到,徐家老爷子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不,不能说一如既往,应该是表情比起以往还是略有变化的。 徐家老爷子的神情灰暗了些,仿佛一句话的功夫让他变得更加苍老。 徐家老爷子听了张季尧的话,眼神中的亮光都熄灭了一些,一向硬朗的身躯变得有些佝偻,他叹了口气:“兆光……兆光他终究还是做到了这一地步。” 徐家老爷子这句话一说出来,轮到徐弦愣了,她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爷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弦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 张季尧贸贸然冲进来告诉她,徐兆光不仅要杀掉她,还要除掉张季尧,而更可怕的是,爷爷仿佛对这件事情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猜到了会发生一样。 徐弦脑海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爷爷一早就知道?所以才会让她取消和徐兆光的婚约? 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对于这一切,徐弦仍旧不敢相信。 可是徐家老爷子的表现,却让徐弦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徐家老爷子慢慢拄着拐杖往竹园深处走去,竹园里有一条小径,小径的尽头是一间十分精致大气的竹屋。 徐家老爷子用拐杖用力顿了顿地,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威严的徐家家主:“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便随老夫进来吧。” 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如今看来,已经是瞒不住了。 徐家老爷子望向前方的眼睛里浮现一丝沧桑与悲凉。 徐家这棵百年大树,看来是摇摇欲坠大厦将倾,徐家老爷子一想到这里,就百感交集,难道徐家百年大业,终究是要毁在他手上了吗? 其他人并不知道徐家老爷子这内心复杂的感情,一行人跟着徐家老爷子来了竹园深处的竹屋,徐家老爷子并没有让下人来伺候。这间屋子并不大,布置的十分简单大气,朝着门放着的是两张太师椅,而两旁则挨个顺下来放着一共六张椅子,加起来一共是八张椅子。 徐家老爷子亲自泡了茶,要替大家斟上,姜南南哪能让一个长辈替自己倒茶,连忙上前帮忙,而徐弦还处于震惊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自然不会惦记着要帮自家爷爷的忙。 姜南南之前是想躲着徐家老爷子的,唯恐徐家老爷子认出自己来。可是刚刚在竹院,徐家老爷子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所以她松了一口气,索性也不躲躲闪闪的来。 每个人手边都放着一杯热腾腾茶叶浮在谁面都没有沉下去的龙井茶。 徐家老爷子看了姜南南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姜南南被徐家老爷子这么一看,扯了扯衣服正襟危坐起来,像极了敬畏的夫子来上课乖巧的小学生模样。 姜南南对于徐家老爷子还是很敬畏的,这份敬畏来自于长久的耳濡目染,姜南南的两位姐姐和父皇母后对于徐家老爷子都十分推崇,从小就教育她要好好跟着徐家老爷子学琴。可惜姜南南并没有学多久,徐家老爷子就以年老多病为由,辞了教导她和两位姐姐琴艺的这份官职。 徐家老爷子喝了一口茶,语气有些沉重:“兆光他……一直是个好孩子,老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座下的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安静地听着徐家老爷子说话。 徐家老爷子说得很慢,但是却十分有力道深入人心,让人无法忽视他说话的内容。 徐家老爷子像是陷入了回忆,回想自己刚把徐兆光领来的那一幕:“徐家一直血脉单薄人丁稀少,老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家做错了什么事,老天要让徐家绝后。阿康和意如意外身死,只留下阿弦这跟独苗苗。” 阿康和意如,便是徐弦的父亲和母亲。 徐弦沉默着听着徐家老爷子这番话,没有插嘴。 徐家老爷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徐弦又继续说:“阿弦生来就体弱多病,不太好养活,老夫唯恐阿弦夭折,不能平安如意的长大,所以去求了灵隐大师,让他替阿弦算上一卦。” 灵隐大师是越国有名的大师,据说上知天文爱知地理,十分受皇室和百姓的尊敬,算的卦象也是很准,但是灵隐大师轻易不给人算卦,毕竟泄露天意怼他的修行极其不利。可见徐家老爷子为了徐弦这个孙女儿,是真的豁出老脸,甚至去求得了灵隐大师的算卦。 徐弦自然也是知道灵隐大师的算命有多么难得,她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徐家老爷子,她一直以为爷爷并不喜欢她,没想到…… 徐家老爷子无意讲自己是有多辛苦才求得灵隐大师的卦象,而是直接说出了卦象的内容:“灵隐大师说,阿弦命中有难,而且还是一场大劫,轻易不能化解。” 徐弦是不信命的,可是她没有打断徐家老爷子的话,毕竟这是一位老人家的拳拳之心,更何况,灵隐大师的卦象不是应验了么?她人生中的大劫难就是和张季尧互换了身体。 “老夫就阿弦这一个孙女儿,就算老夫豁出了一切,也不能让阿弦出事。老夫求灵隐大师指一条明路,好在灵隐大师是个慈济苍生的人物,他又给阿弦算了一卦,明示说若是给阿弦找个伴儿一起长大,或许能在将来帮助阿弦化解这个劫难。” 赵清玄就在这个时候插话了:“那您为何会选中徐兆光?” 徐家老爷子笑的无奈:“自然也是灵隐大师指示的,灵隐大师给了我一个八字和方向,让我按照这两点去寻人。大师称那个小孩是个有福气的,奈何福气太过父母受不住,自幼就是个孤儿,一直在北方流落。老夫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了兆光。”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徐兆光竟然会生了谋害徐弦的心。 赵清玄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徐老先生是否还记得灵隐大师批给的八字?” 第八章 老爷子你找错人啦~ “不知徐老先生是否还记得灵隐大师批给的八字?” 赵清玄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问的徐老先生一愣,他没料到赵清玄会问出这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是徐老先生毕竟久经“沙场”,很快就回过神来。 虽然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徐老先生为了徐弦能过平安如意长大,花了很多功夫去找灵隐大师批出的那个八字的小孩儿,对于那个八字,徐老先生可谓是熟记于心,他想了一会儿,才把那个八字完完整整的复述了出来。 赵清玄还没有说话,坐在他下手的张季尧听了这个八字,心里嘀咕,怎么这个八字和他的一样呢? 不过这天底下八字一样的人也并不罕见,张季尧就奇怪了一下并没有往心里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赵清玄开始分析起来,如果灵隐大师说的是真的,徐弦命中有难,需要一个适合八字的孩子一起长大才能帮助她躲过这个危难。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徐弦勉强算是顺利长大,但是赵清玄和徐弦想的不同的是,赵清玄并不认为徐弦和张季尧互换了身体这件事就是所谓的徐弦命中的大劫难。 会不会是,徐老先生找错了人?所以徐弦才没有躲过这场命定的劫难。 而上天一向有好生之德,不会不给人不留一线生机,灵隐大师竟然算出了这世间有一个人能帮助徐弦躲过这场劫难,就算这个人徐老先生没有找到,也并不能保证因为某些原因,阴差阳错之下,那个命定之人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到了徐弦身边,要帮助徐弦躲过这场劫难。 世人皆以为灵隐大师擅长卜卦,但是赵清玄却知道这世上还有比灵隐大师更擅长卜卦之事的人在,那就是不周山的山主薛老头。薛老头虽然平常看起来为老不尊没个正形,但是他的本事比他的外表看起来要大得多,不然那么多心怀不轨的人想要潜入声名远扬的不周山,如果薛老头要是没点本事,怎么可能拦的住这么多人护不周山平安。 就连赵清玄,也是因为他娘的关系,薛老头才会把他的病放在心上,千方百计的想要治好赵清玄的病。 跟了薛老头这么久,赵清玄对于周易卜卦之术也稍有了解,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像世人想象中的那般玄妙,是靠凭空掐算出来的,其实不然,卜卦算命很大一部分都是要借助一些算卦本人的信息,比如家庭成长环境,比如性格因素。 而世间,发生的一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会有什么事情是莫名其妙就发生的,既然发生,那边说明有因有果。 赵清玄开始回想,徐弦周围出现的那些人,谁是和她因果最重的那个人。 其实这并不难想,结果显而易见——张季尧。 赵清玄假装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张季尧,张季尧一个侧头,刚好就对上了赵清玄的视线,他被赵清玄看的莫名其妙,但还是习惯使然,让他对赵清玄露出一个十分狗腿的笑。 赵清玄:“……” 辣眼睛。 赵清玄移开了视线。 姜南南听这些八卦听的抓心挠肺,她有意想要插一嘴说说自己的见解,无奈哑穴没有解,她哪怕急的火急火燎也无济于事。姜南南只能按耐住自己一颗热切的八卦之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徐家老爷子说出来的那些往事。 被赵清玄一打岔,徐家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下来的话题,好在这个时候徐弦接话了:“爷爷,按照您所说,哥哥既然是我命定的庇佑之人,能帮助我躲过大劫难,又怎么会雇人来杀我呢?” 徐弦还是不肯相信,徐兆光会对她下狠手。 可是接下来徐家老爷子的一番话,彻底打破了徐弦的自欺欺人。 若是之前张季尧等人信誓旦旦地告诉徐弦,徐兆光买通了杀手来暗杀她,徐弦还能以外人的话不可信而拒绝相信徐兆光想要害死她的这件事情,可是如今说出这番话的是自己爷爷,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徐弦就不得不相信了。 徐家老爷子之所以觉得徐兆光会对徐弦不利,并不是无凭无据空穴来风,如果可能,他也不想相信徐兆光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徐兆光也是他一手带大费劲了心血养大的孩子,他是真的把徐兆光当成孙子来养,当成徐家未来继承人来培养的。 徐家老爷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更添愁苦之色,姜南南看着这样子的徐家老爷子,只觉得他是真的老了,再也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健朗的老师。 徐家老爷子叹了口气,对自己最亲爱的孙女儿说着:“一年多前,你是不是有一次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摇椅上歇着,突然就摔了下去,还磕到了脑袋?” 徐弦当然记得这件事,而且可谓是印象深刻,原因无他,因为就是那一次,她莫名其妙从摇椅上摔了下去磕到了脑袋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恍惚之间还听见了什么东西碰到的声音。等她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穿到了张季尧的身上。 事实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徐弦一度以为自己是摔伤了脑子在做梦。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荒诞了,如果不是徐弦亲身经历,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徐家老爷子语出惊人:“自从那次灵隐大师给你算了一卦,说你命中有一大劫之后,老夫就特地寻来了一个武功高强名叫崔喜的女子,命她暗中保护你。老夫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以防万一竟然成了真。” 徐家老爷子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痛心疾首:“那日,崔喜来找我,说阿弦有危险,有人想要害阿弦。可是阿弦自小就被养在深闺之中,性子温顺不爱讲话,更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又能惹什么仇人呢?” 性子温顺不爱讲话?不会主动招惹别人? 张季尧听到徐家老爷子对徐弦如此“忠恳”的评价,砸了咂舌,这老爷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昧著良心说假话啊。 张季尧可没忘记,自己第一次踏进如意琴坊,那几个大家小姐们对自己怒目相视恨不得扒皮抽筋的场景。能让那些大家小姐们对“徐弦”有着这么深厚的仇视,而披着徐弦皮囊的自己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把她们给惹哭了,张季尧可不认识是自己的嘴炮功力有多么的厉害,这绝对是饱受徐弦压迫多年所致的结果。 张季尧偷偷翻了个白眼,瞧了一眼徐弦,徐弦没有注意到张季尧的这个白眼,她正正襟危坐着,认真的听着徐家老爷子的话。 她从来都不知道,爷爷竟然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 还有那个叫做崔喜的暗卫,究竟说了什么,才会让徐家老爷子认定是徐兆光派来的杀手呢? “崔喜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情老夫不方便告诉你们,但是崔喜是绝对不会欺骗老夫的。那日她过来告诉老夫,徐兆光派了杀手要来杀阿弦,好在她及时发现,朝着阿弦推了一掌,才让阿弦躲过那射过来的毒针。老夫一开始也不相信,崔喜怎么就认定这杀手是兆光派来的呢?直到崔喜带着老夫躲在密室之中,亲耳听见兆光那孩子和杀手密谈之事。” 徐老爷子说到这里,面露凄然之色:“老夫怎么也没有想到,兆光那孩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一时之间,大堂安静无言。 在座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这位受伤的老人,徐弦更是默默不语。 徐家老爷子深呼吸一口气,好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继续道:“老夫怕阿弦出事,所以才会急急忙忙把她送往了别庄避难,可是老夫没想到,兆光那孩子竟然都找到别庄去了,老夫真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一定要对阿弦下死手。崔喜那孩子近日又受了重伤,一直在养着身体,没办法随时保护阿弦,老夫近日一直很担忧。怕兆光会早采取行动。” 张季尧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所以是你派人强行把我……啊不,是把徐弦送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的?” 张季尧一直以为是徐兆光为了怕他身份泄露,才把他送出去的呢,原来竟然是徐家老爷子为了保护徐弦才这么做的? 徐家老爷子点了点头,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如何得知那座别庄偏僻?” 像徐家老爷子这么家学渊源的人,自然是说不出“鸟不拉屎”这般粗鲁没文化的话,所以他委婉的用“偏僻”二字代替了。 张季尧一哽,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和徐弦之间发生的身体互换的事情告诉徐家老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啊……我就是在那别庄附近遇到徐弦的。” “是这样子啊。”徐家老爷子不疑有他。 而赵清玄听了徐家老爷子之前那句话,心中更是笃定了方才的那个猜测。 徐弦是遇到了生命危险,才和张季尧互换了身体。而后来,披着张季尧皮囊的徐弦被司马七从监狱带走,差点遭遇毒手,又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张季尧又和徐弦把身体换了回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有徐弦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和张季尧交换身体,让张季尧替她挡灾。 这可不就是应验了灵隐大师所说的“有一人能够化解徐弦的危难”这句话吗? 第九章 甩锅甩锅 徐老爷子话说到这份儿上,再加上有姜南南和赵清玄佐证,徐兆光狼子野心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徐弦哪怕再不想相信,可是一边是自己爷爷说的往事,一边是姜南南说的证词,她也不能不相信了。 徐弦面如死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怎么会这样呢?哥哥他明明对我这么好……” 徐家老爷子表情凝重地看了徐弦一眼,当初他刚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这么绝望,所以他才不想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徐弦,而是瞒着徐弦。徐老爷子知道,徐弦对于徐兆光这个哥哥感情十分的身后。徐家老爷子本来还想,徐兆光就是一时糊涂,等过段时间他就清醒了,徐家老爷子还抱有这个侥幸念头,可是没想到,徐兆光根本就没放弃暗杀徐弦的打算。 徐家老爷子是彻底的对徐兆光失望了。 赵清玄看到徐弦这样,凉凉地说了一句:“正是因为他对你这般好,这般无底线的好,才不正常。” 家人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矛盾,而始终只有一味的忍让和一味的宠爱? 这样子的看似没底线没有原则的“好”,最终都会酿成祸患。 徐弦心情低落,恍恍惚惚想起,似乎从小到大,徐兆光都没有与自己产生过争执,永远都是对她温柔相对,永远都不会对她大声说话,所以她才会喜欢这般对她好的哥哥。 原来,这样子对她好的徐兆光,内心里确实恨不得她死。 徐弦没有朋友,都城的世家小姐们都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和那群矫揉造作的大家小姐们来往。从小到大,徐弦身边就只有徐兆光。徐弦一度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会和徐兆光开开心心的过下去。 难怪爷爷要取消自己与徐兆光的婚约。 原来如此。 张季尧坐的浑身不舒坦,他挠了挠头,那把玉门琴他先前已经交还给了徐家老爷子,徐家老爷子看赵清玄没有什么反应,料想赵清玄是还不知道这把琴就是他想要的玉门琴,所以也默不作声的把玉门琴收了回来。 玉门琴是徐家老爷子最后一个法宝。 徐家老爷子早年的时候曾出使过楚国,他是知道赵清玄的身份的。徐家老爷子想,如果以玉门琴作为交换,赵清玄应该是愿意护徐弦平安的吧。 张季尧火急火燎开口:“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司马家的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啊。” 徐家老爷子看了张季尧一眼,把心底的疑惑说出口:“徐兆光为何也会对你下杀手?难道你和他有仇怨?” 张季尧:“……额,这个说来复杂,就不说了。” 为了防止徐家老爷子穷追不舍地追问,张季尧迅速转移话题:“司马七的武功可是很高的,尤其是他身边又跟了一个武功不低的瞎子。” 赵清玄淡淡道:“那不是瞎子。”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人武功也很高的样子啊!” “他们两关系不合,他未必会帮司马七出手。”赵清玄瞥张季尧一眼,无情地拆台。 “额……” 赵清玄并不觉得司马七和司马八是这件事情的关键,这两人武功虽然高强,但并不是很难对付,而且看司马七的样子,不像是真的要对张季尧和徐弦出手,不然当时在黄鹤楼的时候,他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暗器刺探就收手了,任由他们堂而皇之离开了黄鹤楼赶往徐家通风报信。 虽然赵清玄很不想承认,可是他还是觉得,司马七做出这种举动,和姜南南有着很大的关系。赵清玄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姜南南,姜南南在无意之中的多管闲事,似乎让司马七欠了她一个人情,也因此救了徐弦一命。 赵清玄看得通透,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该如何解决的关键在于谁。 赵清玄觉得,这个时候徐家老爷子实在是没有必要那灵隐大师给徐弦批算的卦象出来说事儿,毕竟,徐弦的劫难已经过了,早在之前徐兆光想对徐弦下杀手的时候,张季尧替徐弦顶了灾祸。不然当初司马七从监狱里带走还披着张季尧皮囊的徐弦,赵清玄不觉得徐弦那点本事能从司马七手中逃脱,若不是那会儿张季尧又变了回去,徐弦恐怕这会儿已经命丧黄泉。 现如今,事情该如何解决,其实就是徐家老爷子一句话的事儿。他若是真的想要处理徐兆光,徐兆光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对徐弦下手。 徐家虽然不负当年的威风,但是百年的家底可不是光摆着好看的,徐家老爷子毕竟是徐家的家主,徐家有多少没拿出来的东西别人并不知道。 “徐老先生,您就直说您想怎么处理吧。”赵清玄不耐烦和徐家老爷子绕圈子,既然徐家老爷子让他们都听了这一圈徐家的家事,他肯定是想将他们给卷入进来。 徐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清玄。 通透,聪明。 徐家老爷子觉得自己没有押错人。 “徐家……”徐家老爷子语气沉重,“怕是要完了,老夫想把阿弦托付给你。” 不等徐家老爷子说完,赵清玄就一口拒绝:“我不缺跟班,有一个已经够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姜南南,姜南南会意,赵清玄这个意思是说她是他的跟班?哼! 徐家老爷子也不知道,徐家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他叹了口气,目光茫然地看向远方:“老夫愿意以玉门琴相赠。” 赠?而不是借?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赵清玄觉得徐家老爷子这话说的有点微妙,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难道徐家还有什么别的祸事?而且还是徐家老爷子没办法阻止的祸事? 赵清玄想要玉门琴,他不想再受制于人,可是他也不想收下徐弦这个跟班,他想了想,心安理得地把目标引向了一旁正安静喝茶的张季尧:“你看他如何?” 不等张季尧反应,赵清玄就把张季尧的身份抖落了出来:“楚国最年轻的龙马大将军,官居二品,重要的是家世清白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女。” 张季尧:“……” 最后一句话,本来应该是很惨的家世,怎么被赵清玄说出来倒像是一个很好的条件呢? 徐家老爷子还没有动心,赵清玄气沉丹田,嘴巴微动隔空传音,徐家老爷子就觉得耳边传来一声细语:“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八字。” 赵清玄复述了一遍徐家老爷子之前说过的八字。 徐家老爷子眼前一亮。 赵清玄低头,他知道,这件事,成了。 徐弦全程思绪游离,完全不知道三言两语的功夫,她已经被徐家老爷子和赵清玄合伙“卖”给了张季尧。 徐家老爷子起身,从屋后拿出玉门琴亲手递给赵清玄,郑重道:“皇……一切就拜托您了。” 徐家老爷子有意把对赵清玄的那个称呼隐去了音。 张季尧忍不住跳了出来:“等等,你们两个究竟商量了什么?为什么提到了我?你们该不会是想把这个大小姐交给我吧?” 没人理会张季尧。 徐家老爷子在看赵清玄的表情,而赵清玄在看到徐家老爷子递过来的那把传说中的玉门琴时,冷下了脸。 这把琴,他见过。 张季尧和姜南南这两个家伙,竟然敢耍他? 赵清玄目光如炬,眼神杀向姜南南,姜南南假装喝茶,躲避赵清玄的视线,张季尧反应慢半拍,还不知自己大难降至,依旧在不依不饶:“你们说话啊,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那我来做交易?” “张季尧。” “干哈?” “你告诉我,这把琴是什么琴?” 张季尧:“……” 不就是……徐家的家传之宝……吗? 张季尧消了音。 赵清玄冷哼一声,视线重新落在玉门琴上,他拧着眉头:“这琴弦为什么断了一根?” 张季尧和姜南南同时心里一惊,十分默契的各自后退了一步,生怕赵清玄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幸而这个时候徐家老爷子开口了:“自祖上传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老夫也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奥妙,玉门琴除了玉门大师,无人能弹奏出声,所以琴弦断了一根也就无人去追究了。” 原来不是他们弄断的啊! 张季尧和姜南南同时舒了一口气。 交易达成,徐家老爷子也成功的让徐弦死了对于徐兆光这个完美好哥哥的心,接下来的事,就是如何解决徐兆光了。 徐家老爷子却开口:“这件事老夫自有主张,你们不必管,且带着阿弦离开,越远越好。” 他之所以折腾到现在,只不过是想给阿弦安排一个安全的好去处罢了,徐家,阿弦是断然不能呆了,而徐兆光,无论如何在外人看来,已经和徐家绑到了一起。 徐兆光既然做出了那种事情,徐家就不可能脱得了身。 徐弦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尖叫:“爷爷,我不走!” “你必须走!”徐家老爷子在徐弦面前,再一次展现了当年教导她琴艺的威严。徐弦对于这种威严心有余悸,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最终还是不敢和徐家老爷子当面叫板。 这件事,表面上看来,就是这么定了。 赵清玄决定回不周山,张季尧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个徐弦,心里委屈着呢,又怕司马七还会追杀他,以这个为借口闹着要跟去不周山上看一看。 毕竟,不周山那可是传说中的地方。 在离开徐家之前,徐家老爷子叫住了姜南南,姜南南一头雾水,却在徐家老爷子说出接下来一句话的时候吓的魂儿都快掉了。 “三公主,您是个善良的好人。” 姜南南打了个哆嗦:“……” 这张好人卡,发的有点可怕啊! 第十章 其实女主也有病…… 这次赵清玄说要回不周山,并没有人提反对意见,尤其是姜南南,简直是双手双脚赞同,恨不得立马就能插上翅膀离开这座都城。 赵清玄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南南,他自然能够猜到姜南南为什么会这么火急火燎的想要离开。 徐弦失魂落魄,但是碍于自家爷爷的命令,她没办法反抗,再加上留在徐家还要防止徐兆光对她下手,生活不易,徐弦想要回不周山冷静一下。 只不过…… 徐弦在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下细软,突然问:“徐兆光不会对我爷爷下手吧?” 赵清玄悠哉悠哉地回道:“他不敢,毕竟他还要借助许多徐家的政治资源,有徐家老爷子在,他也能方便许多。” 徐弦又说:“不然把我爷爷也一起带去不周山?” 赵清玄不客气道:“你以为不周山是避难所?” 徐弦沉默了。 赵清玄语气软了下来:“徐老先生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打算,你留在这里,只会给他拖后腿。” 徐弦撇了撇嘴,虽然她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赵清玄说的是有道理的。 按照徐老爷子的意思,他们最好是在徐兆光发现之前,就赶紧离开这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徐弦匆匆收拾了一下,一行人就从徐家后门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期间姜南南的哑穴被自动冲开,姜南南一开始还没有发现,是上马车的时候一脚踏空,她下意识叫了一声,发出了声音她才发现自己又能讲话了。 原本坐在马车里的赵清玄眼一眯,探出身就想要点上姜南南的哑穴。 姜南南急忙扯过徐弦当自己的挡箭牌,自己大呼小叫:“我保证不多说话!不要点我哑穴!” 张季尧看到这场景,作为战友他决定帮姜南南说上一句话:“经脉乃人身血脉畅通之处,如果经常点中穴道影响经脉畅通,会产生很大的后遗症的,万一她经脉受阻,以后说话能力受到影响就不妙了。” 张季尧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姜南南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赵清玄有点烦躁。 他自然知道张季尧说的这一点,可是之前用在姜南南身上的蛊毒已经失效,赵清玄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又不能告诉他们,不让姜南南说话并不是简单的因为姜南南很啰嗦很烦。 实际上,张季尧和徐弦有时候比姜南南还要烦,可是赵清玄也并没有对他们两个下药或者点哑穴。 赵清玄蹙紧了眉头。 姜南南见赵清玄有点动摇,又连忙信誓旦旦跟赵清玄保证:“我发誓,我真的会少说话多做事!” 赵清玄松动了,不耐烦道:“快上车!” 赵清玄这个表现,就是默认了,姜南南喜出望外,急忙上了马车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坐了下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赵清玄一个不开心又对她动手。 张季尧耸了耸肩,十分自觉的担任起了马夫这个责任。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徐家,在他们离开后,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徐家后门那条巷子的尽头。 司马八取下了眼罩,一双清凉透底的黑眸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对着身后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司马七冷嘲热讽:“就这么放过他们?你难道不知道司马的规矩都是从不失手吗?” 司马七笑的吊儿郎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关我什么事?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任务。” “可是上一个人被那个徐弦的暗卫杀了后,这个任务是转交到你手上的。” 司马七耍无赖:“我只是说帮忙看看,有答应接下这个任务吗?更何况,定金可还没到我手上。司马的规矩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定金先给,不退只补。” 司马八沉默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你可真是无赖。徐兆光请你吃了那么多顿黄鹤楼的饭,这笔钱比起定金来可不少吧?” 司马七笑:“谬赞谬赞。” 司马八对于司马七的厚脸皮气到不想说话,他哼了一声,想起了什么,觉得自己又能嘲笑一下司马七,他不怀好意地开口:“那你大概也不知道,徐兆光那家伙怕你做事不尽心尽力,雇了两批人马去暗杀他那个可怜的妹妹。另外那伙人虽然比不上我们司马家的武功高强暗杀本领一流,也没有什么名气,但胜在人多势众且出手狠毒,无所不用其极专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法,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擅长吹笛指挥他养的那一窝毒蛇去偷袭。” 司马七神色一凛。 司马八悠哉悠哉地补上一句:“就算那个姓赵的武功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你说他能不能保住他身边那两个根本不会武功的人呢?” 司马七并不考虑赵清玄的武功够不够打得过那伙人。 他只担心,赵清玄会不会犯病。 司马七的担心并不是瞎担心,那边赵清玄一行人的马车刚驶出城门驶上官道,就遇到了麻烦。十几个大汉不知道打哪儿突然窜了出来拦住了马车,而更麻烦的是,地面上游来了几条“嘶嘶”吐着红色的舌信子的蛇,惹得马惊慌失措,张季尧花了好一番功夫都没能让受惊的马儿冷静下来,马车车厢内一顿晃动,车厢里的人被带的根本坐不稳。赵清玄冷着脸掀开车帘,手中“簌簌”射出几块铜板,准确无比的打中了那几条蛇的七寸。 那几条蛇扭曲了一下软滑的身体,不动了。张季尧趁机安抚住马儿,好歹是安抚住了。 领头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脂粉气的小白脸,腰间别着一根笛子,他见那几条蛇瞬间就死于非命,脸色阴沉了下去:“你们怎么敢?!” “声音难听,让他闭嘴。”赵清玄根本懒得和外面那群人打交道,直接呵斥道。 姜南南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钻出车厢狐假虎威高声道:“你声音太难听了,让你闭嘴!” 赵清玄嘴角一抽:“你声音也不好听,闭嘴!” 姜南南摸了摸鼻子,虽然被赵清玄骂了她也不生气,嘿嘿嘿,她又能说话了呢,待会儿找到机会她还要说话! 张季尧趁机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白脸被姜南南说了一通,正憋了一肚子气,顺势把这气撒到了张季尧的身上:“来取你们狗命的人!别废话了,小的们,给老子上!” 小白脸甚至反派死于话多的真理,也不和张季尧他们废话,简单粗暴直接冲上去就是干! 张季尧被这一行人打的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去迎敌,可是这几个人看起来武功并不高强的样子,配合起来却异常的默契,张季尧根本就打不过他们,他只得一边抵抗一边大喊出声:“救命啊大哥!” 赵清玄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真不中用。 他没办法,只得起身迎敌,赵清玄一出现,场上的情形顿时逆转,赵清玄和张季尧的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哪怕那些人配合的再默契,就武功这方面来讲,毕竟是落后这两人太多,根本就打不过。 领头的小白脸一看眼前这场景,暗叹一声,这样不行啊,他必须要使出看家本领了。 小白脸从腰间取下那杆长笛,姜南南是第一个注意到小白脸这个动作的,她心里一惊,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小白脸,该不会是想要吹笛子吧? 姜南南距离小白脸有点距离,她就算有心阻拦也无能为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白脸横起笛子放在自己唇边,吹奏了起来。 这笛声,和当初在徐家别庄披着徐弦皮囊的张季尧弹奏出来的琴声有的一拼。 姜南南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她转头去看赵清玄,果不其然,赵清玄本来正英勇杀敌的动作一滞,诡异地停了下来。 姜南南知道,赵清玄要发病了。 就是不知道,赵清玄这次发病的举动会是什么。姜南南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企图拉开和赵清玄的安全距离。可是她最终还是晚了一步,赵清玄一扭头,准确无比地对上了姜南南的视线。 那眼神看起来无比的正常。 可是这种正常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无比的诡异。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姜南南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浑身的鸡皮疙瘩因为赵清玄的这一眼都快起来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中一条软滑滑的东西,姜南南下意识低头去看,一条黄色斑纹的蛇正在狰狞地对着她吐着信子。 姜南南:“……我的天啊!” 黄色斑纹蛇高高昂起上半身,一口咬中姜南南的小腿。 姜南南觉得有点刺痛,刺痛之余,还有点又麻又痒。 也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姜南南恍恍惚惚地想着,她的思绪已经渐渐变得飘忽,大脑似乎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姜南南觉得自己整个灵魂仿佛都要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出身体。 好累。 好想睡觉。 被姜南南踩着的黄色斑纹蛇咬了一口,觉得这个人的滋味还不错,吐着信子凑过去正想再咬上一口,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准确无比地捏中了它的七寸。 黄色斑纹蛇无辜抬头,对上了一张笑的不怀好意的脸:“让你咬我?我的滋味是不是还不错,让你还想再咬一口?” 这蛇,还咬上瘾了?! 第十一章 你猜男主他喜不喜欢女主?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像脱了僵的野马,自由奔放,谁也预料不到接下来这匹野马会跑向何方。 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如果不是张季尧和徐弦亲眼所见,他们也是不敢相信的。往日里对赵清玄向来都是只敢背后说坏话从不敢当面顶嘴,有时候甚至连坏话都说不出口的姜南南竟然…… 竟然胆敢对发了病的赵清玄动手! 徐弦在马车里坐的不踏实,外面的对话她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来人不怀好意,而且很有可能是徐兆光派来追杀她和张季尧的。徐弦并没有武功,出去了又怕拖累他们,所以只好暗自忍耐等候在原地,可是她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外面突然没动静了,安静了一瞬,突然有人唱起了腔调诡异的小曲儿。徐弦觉得诡异,又觉得担心,终于忍不住,撩开车帘探出身来,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一幕,她震惊了。 震惊的不止是徐弦,还有张季尧。 拦路的那伙人早就被赵清玄和张季尧合伙除了个七七八八,徐弦猜测他们应该是落荒而逃了,现在官道上剩下的只有那个领头的吹笛子的小白脸,但此刻,小白脸的脸变得更白了,他瑟瑟发抖站在原地,一条黄色斑纹蛇就像一条绳子一样从脑后绕了过来打了个结,结口正好在他的嘴巴那,小白脸一低头,就能和自己细心养大的那条黄色斑纹蛇大眼瞪小眼。 惨。 这个行为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而另一边,姜南南不知道怎么爬上了那足够两个大汉才能合力抱住的大松树上,坐在粗粗的树枝上,晃着脚丫子,嘴巴里哼出曲调奇怪的小曲子。松树茂密,姜南南身形又小,她坐在树枝上,被茂盛的树叶挡了个七七八八,徐弦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她那双长长的腿。 姜南南唱的并不好听。 简直就是魔音穿脑。 “对面的小哥哥看过来哟,看过来哟,看过来。这里的妹妹很漂亮,很漂亮。嘿哈!” “看我呀,看我呀,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遥远的长江像一条龙,一条又黄又粗的龙,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徐弦:“……” 张季尧:“……” 徐弦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张季尧:“她这是怎么了,疯了吗?赵清玄呢,他都不管管的吗?” 姜南南唱小曲唱成这样,赵清玄不得疯得更厉害? 张季尧抽搐着脸“呵呵”了几声,他并不是有幸第一次听到姜南南这“优美”的歌喉,实际上,早在当初从别庄赶往都城的路上,有一次姜南南发了烧,赵清玄把她绑在车厢顶上,姜南南就是这样走了一路唱了一路。 那是一段张季尧不愿回想的记忆。而如今,噩梦重现。 徐弦又追问了一遍:“赵清玄呢?” 按理说,遇到现在这种情况,赵清玄应该是发了病才对啊。 张季尧用一种很诡异的语气回道:“他跑了。” 徐弦:“跑了?” 张季尧:“被姜南南的歌声吓跑了。” 徐弦:“……” 赵清玄会跑?他不应该是抓住姜南南把她胖揍一顿才对嘛? 徐弦正疑惑着,那边的姜南南却终于唱够了,觉得有点渴,手脚麻利地从松树上爬了下来,徐弦下意识看过去,正好看见了姜南南的样子。 徐弦忍不住惊呼出声:“我的天啊,赵清玄把姜南南给揍成这个样子了?下手可真够狠的啊!” 姜南南的整张脸已经肿成了一个猪头,又红又肿,偏偏她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她仍然欢天喜地着光着脚丫子往马车的方向走,鞋子也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露出她那双又白又嫩的脚丫子,她嘴巴里还意犹未尽的哼着小曲儿,但已经不像之前唱的那么歌声嘹亮。 徐弦隐隐约约只听见几个词儿。 “哥哥你坐床头哟,妹妹我马上来……恩恩爱爱……牵绳荡悠悠。” 徐弦:“……” 这唱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面对徐弦的惊讶,张季尧一脸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不,不是赵清玄打的。” 徐弦觉得所有人都变得奇奇怪怪。 本来老实莽撞的张季尧也变得有点奇怪,仿佛……仿佛重新经历过人生的洗礼,整个人得到了新的升华,说起话来神神叨叨。 徐弦这次是真的误会了赵清玄,姜南南肿成这样并不是因为赵清玄下了黑手把她揍成这样子的,而是姜南南被那条黄色斑纹蛇咬了,如今蛇毒发作,好歹并不致命,只是会让姜南南的脸困扰一段时间。 这红肿,两三天怕是消不下去了。 “所以赵清玄究竟去哪里了?” 张季尧“呵呵”了一声,神秘兮兮的冲徐弦摇了摇头。 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徐弦,赵清玄不知打哪儿找来一根绳子,把那十几个来拦路的壮汉挨个绑了起来,牵着他们前往官道左边的密林深处去进行秘密训练了。 张季尧至今还记得,那十几个壮汉当时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 张季尧耳朵比徐弦好使,他坐在这里,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密林深处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鬼哭狼嚎。 看来,那边的训练正进行的热火朝天呢。 姜南南从马车里翻出水袋,喝够了水,觉得车厢里憋的慌,她十分自觉地蹬着马车车壁爬上了马车车顶,自娱自乐了起来。 徐弦一脸生无可恋,双目茫然。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能不能有个正常的人? 一个时辰后,赵清玄恢复了正常回来了,而姜南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歌唱。 姜南南是被饿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星空,姜南南感觉有点冷,四周似乎在漏风,冷风刮的嗖嗖嗖的,耳边还能听见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她觉得脸上又红又肿还有点痒,姜南南伸手想要去抓,却发现身体被绑住了,怎么也动不了。 姜南南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她有点害怕,这是怎么了,难道她被绑架了?她想起来了,之前有一伙人在官道拦住了他们,后来还有个小白脸拿出了笛子,赵清玄就发病了。 再然后…… 赵清玄呢? 难道那群拦道的人把他们都给抓起来了? 姜南南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觉得现在的感觉有点熟悉,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是在马车上? 哪有人绑架了别人把别人绑在马车顶上的?不是一般都是绑在马车车厢里的吗?姜南南一直以为,把别人绑在马车顶上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只有赵清玄才能干得出来。 姜南南想喊人救命,可是却觉得自己喉咙嘶哑像是咆哮了三天三夜,竟然发不出声音来了。姜南南拼尽全力,才勉强发出了几个字的声音:“放我……下去……” 正靠坐在马车车厢里闭目养神的赵清玄听到来自马车车顶的声音,警觉地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眼。他的脸色很冷,冷地堪比这寂静深夜的夜空上挂着的那一轮清冷的明月。 赵清玄脸色并不太好,甚至还有些憔悴,仿佛经历过很长时间的一段蹂躏。 徐弦这几天并没有睡好,此刻蜷缩在马车车厢里的一角,睡得香甜。而马车外赶着马车的张季尧也听到了姜南南发出的那个声音,他打了个哈欠,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管。 姜南南仿佛得了病,不唱歌就难受的病。 足足七天七夜,她唱了七天七夜,根本就没人能管得住她,哪怕赵清玄动手点了姜南南的穴道,可是点穴仿佛对姜南南失去了任何作用,她依旧我行我素纵情高歌。 这段时间里,赵清玄的脸色那可谓是相当的难看,可是让张季尧奇怪的是,姜南南这歌唱的难听又大声,赵清玄竟然一点发病的症状都没有,只除了一直阴沉着脸不讲话。 没人能够能够管得住姜南南。 赵清玄故技重施,把姜南南绑到了马车车顶。 天知道,张季尧是怎么样忍受着姜南南的魔音穿脑,才坚持着一直赶着马车不抛弃不放弃。 整整七天七夜啊!他们甚至都能看见不周山的山峰了。 赵清玄没说话,张季尧决定先按兵不动,不去管姜南南。 姜南南见没人理会自己,又忍受着嗓子的干疼,声音细若游丝:“我饿……” 良久,张季尧听见马车里的赵清玄出声了。 “知道错了?” “还唱不唱了?” “你真是胆儿肥了,哈?” 正熟睡中的徐弦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她一抬头,对上的就是赵清玄冷的能够冻死人的视线,徐弦打了个哆嗦,被吓醒了。 “你。”赵清玄指挥徐弦,“上次给那个麻烦鬼送点吃的。” 徐弦撇了撇嘴,终究还是乖乖的从一边的干粮袋里摸出两个干硬的馒头,就要往车厢上爬,这时赵清玄又开口了,阻止了她。 “别拿干粮。”赵清玄说,“给她喂那个。” 徐弦顺着赵清玄的视线看去,正看见马车的角落放着一个黑色的瓷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瓷罐里装的是方才经过一个小村庄时,赵清玄让张季尧去讨要的一碗煮的稀烂的白粥。 当时徐弦还在好奇,赵清玄要了这碗白粥却又不喝,而是一直放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是等着这个时候呢。 徐弦扁扁嘴,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第十二章 孟无敌说,你有病 不周山上阵法重重,不懂行的人进了不周山只道是这是一座神山,没有神仙的指引,任你在里面转上一年半载也找不到进山的路。可是对于奇门遁甲之术稍有研究的人就能够猜的出来,这座山布了一道阵,且阵法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动更换,不懂这阵是如何摆布的人一时半会儿根本就破解不了。 有了赵清玄在,一行人很顺利的就进了不周山。 不周山的山顶密林深处,藏在小路的尽头有一座古宅,古宅有些年岁但是保存的非常好,摆设都是古色古香,有懂行的人能看得出来,这古宅的每一处,哪怕是花草树木,拿出去都是价值千金。 古宅后头有一处栅栏围成的小院,小院正中央是一棵百年参天大树,树底下放着一把纯手工摇椅,此刻摇椅上正舒服的躺着一个眯着眼的老头。 白须老头鼾声刚起,一个大眼睛的像一团糯米团子的可爱小男孩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也不说话,就用那一双黑的有些过分的眼睛盯着白须老头瞧。 光看五官相貌,小男孩极其可爱,是那种家长都会很喜欢的晚辈,但是小孩子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瘆人,不是说故意阴森,而是面无表情,面无表情的有些过头了。 这就是姜南南暗地里称之为不周山鬼童子的孟无敌。 孟无敌手里拿着一个比他脸盆还要大的大海碗,默不作声的盯着薛老头瞧。薛老头梦里睡得也不踏实,他咋吧咋吧嘴,有些怀念烤鸡的味道。薛老头终于睁开眼,对上了孟无敌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饶是见多识广的薛老头一时之间也心惊了一下。 他长舒一口气,用那种不符合他这把年纪的油腔滑调的语调道:“哎哟我的小无敌,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孟无敌动了动那红红的嘴巴,吐出一个字:“饿。” “厨房里不是有姜丫头离开前做的干馒头吗?” “饿。”孟无敌还是重复这个字。 薛老头为老不尊,舔了舔嘴:“我也饿呀。” 孟无敌喜欢吃姜南南做的馒头,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吃上一个月的馒头还能不腻,尤其是这馒头放久了又干又硬,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 孟无敌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孩子,他不想吃干馒头,他想吃新鲜刚出锅热腾腾好吃看得见的大馒头。 如果不是姜南南做的,那别人做的馒头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尝一尝。 孟无敌睁着那双大的有些过分的眼睛盯着薛老头瞧,薛老头被瞧的心安理得,一点要起来去厨房做饭的意愿都没有,他摇起了摇椅:“哎,想吃大盘鸡。” 孟无敌:“……” “油焖鸡。” “……” “叫化鸡。” 孟无敌终于说了除了“饿”以外的几个字:“算卦。” 孟无敌的意思是让薛老头算上一挂,姜南南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薛老头会意,却扶着长长的有些打结的胡须摇头晃脑:“哎呀天机不可泄露,这卦算多了,可是会折寿的哟。” 薛老头并没有骗孟无敌,窥其天机是会受到反噬的。所以这世上但凡有些本事的大师都不会轻易替别人算卦看命,算得是别人的事看的是他人的命,可是这反噬报应却是会落到算命的大师身上。 孟无敌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指望不上薛老头了,他垂下眼睛,抱紧了那只豁了一个口子的大海碗默默往回走。 薛老头也没拦孟无敌,自顾自地晃着摇椅。 哎,想吃鸡。 想吃的快疯了。 薛老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藏在宽大衣袍之下的右手微动,偷偷掐算了起来。 良久,薛老头眼前一亮。 “小无敌!” 刚踏出小院的孟无敌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 “啊哈哈哈姜丫头要回来了!快把厨房打开!” 孟无敌黑的几乎没有光亮能够照射进去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而此时,姜南南一行人爬上了半山腰。 姜南南的脸已经消去了红肿,她艰难地迈着小短腿跟在赵清玄的身后,离她三步开外,张季尧背着大包小包却健步如飞,徐弦则跟着张季尧身边,神情若有所思,那小眼神一直在眼前的姜南南和赵清玄之间游离。 姜南南很纳闷,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觉醒来,她就从越国都城门口的官道眨眼间就到了不周山山脚下,期间的记忆仿佛断了片。 姜南南还很纳闷,她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赵清玄对她的态度反而更奇怪了?以前赵清玄一直对她看不顺眼各种嫌弃,但好歹是会说各种嘲讽她的话,然而现如今,赵清玄连话都不想跟她讲了。 姜南南十分的忐忑。 赵清玄甚至连她的哑穴都不想点了! 姜南南更慌张了。 虽然,以姜南南目前的喉咙状态,就算不点哑穴,她的喉咙也嘶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姜南南艰难地跟在赵清玄身后,三番两次她鼓起勇气想去找赵清玄搭讪,然而刚伸出手她又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灰溜溜的将手收了回来。 姜南南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徐弦看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出息。 幼稚鬼。 两个人都是。 张季尧注意到徐弦的白眼,好奇问:“你翻什么白眼?” “看你长得丑,翻白眼不行啊?”徐弦对于张季尧,向来是不客气。 张季尧自讨没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一行人到达古宅门口时,薛老头已经带着孟无敌一老一少在那里等候许久,见到姜南南的出现,这一老一少都仿佛双眼含着热泪,激动的就要迎上去。 姜南南见到熟悉的两个面孔,也有些激动。 虽然之前姜南南在不周山上一直是丫鬟的定位,周围都是大爷,她每天都忙着团团转伺候着他们。可是才一个月不见,姜南南竟然还有些想他们了。 姜南南觉得,薛老头和孟无敌也是想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激动! 果然,他们还没有混账的彻底! 嘤嘤嘤。 姜南南双目含泪,大步越过赵清玄就要给这一老一少来一个热情的拥抱,谁知刚经过赵清玄身边,一只手伸了出来,熟门熟路地拎住了姜南南的领口。姜南南挣扎了一下,双脚离地,没有挣脱出来。 孟无敌迈着小短腿一路跑过来,瞪着大大的双眼对姜南南说:“走。” 走? 姜南南一头雾水,她刚回来就要她走吗? 薛老头在一边帮孟无敌翻译:“哎呀姜丫头你可算回来了,厨房我们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啦。” 姜南南:“……???” 厨房? 什么鬼! 一回来就要她去做饭吗! 姜南南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薛老头和孟无敌心目中的地位? 这一群没人性的王八蛋! 赵清玄扯住了姜南南,将她往自己身后一带,自己则站在薛老头的面前,冲薛老头伸出自己空着的那只手:“给我。” “什么?”薛老头被赵清玄突然问得一头雾水。 “失声蛊。”赵清玄面色冷静的吐出三个字。 薛老头却是脸色大变,他看了看姜南南,又看向赵清玄,眉头紧蹙:“难道……” 赵清玄没有回答,薛老头却仿佛已经得到了回答,他匆匆转身,只来得及扔下一句话:“等我。” 失声蛊?又要喂她吃药? 姜南南不甘心的撇了撇嘴,想反抗,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目前的喉咙状态反正也不能讲话,更何况,就算自己反抗,最后还是会被赵清玄武力镇压。除非,除非自己不想在这不周山上待着了。 姜南南目前还是不想离开不周山的,她念头一转,本来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赵清玄注意到姜南南的这点小改变,抿了抿唇,转头对身后的张季尧和徐弦说:“徐弦,你带他去把东西放下来,顺便随便找个房间让他住着。” 张季尧现在有些兴奋,这里就是不周山顶了?眼前的就是传说中住着神仙的古宅? 徐弦拖长着调子应了一声,带着乡下进城看什么都新鲜的张季尧往宅子里走去。 大门口,现在就只剩下费力的抬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姜南南的孟无敌。 “饿。”孟无敌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很无辜地说着。 当然,姜南南并不觉得孟无敌真的很无辜。 赵清玄低头看了看刚到自己腰高的孟无敌,想了想,把姜南南扔给了孟无敌。在赵清玄撒手的那一刻,孟无敌动作奇快,一只手立马拽上了姜南南右手衣袖的袖子。他那张面瘫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 如果那能叫做笑容的话。 孟无敌嘴角其实微微有些下挑,他努力扬起嘴角,却也只能让嘴角勉强维持住一条直线。这就是他表达谢意和喜悦的笑容了。 赵清玄冲着孟无敌点了点头,孟无敌就欢欢喜喜的像牵着自己心爱的宠物一样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嗯,虽然这只“宠物”明显比他要大块头许多。 厨房的门没有关,里面的摆设都是姜南南离开的样子。 姜南南一路奔波,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很疲惫,她现在只想泡一个热水澡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她一低头对上孟无敌那双眼睛时,就认命了。 得,反正她也要做饭。 姜南南认命的撸起袖子,决定做一个简单又美味的蛋炒饭先应付一下。 孟无敌一直站在姜南南的身后,全程一双眼睛都盯着姜南南在看,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 在蛋炒饭即将起锅的时候,孟无敌开口了。 孟无敌说:“你有病。” 第十三章 张嘴,吃药。啊—— 对于不周山的印象,在没上山之前,姜南南就和被蒙骗的普罗大众一样,以为这是一座神山,人杰地灵,山上住着神仙,所以能够在这山上的都不是等闲之辈,都是十分优秀杰出的人才!这种人才隐匿山林而不出来为国家做贡献真的是太浪费了! 所以姜南南离开了皇宫,死乞白赖地赖在不周山上,就是为了收服这不周山上所谓的人才,让他们归顺她大越国,为建设她大越国更加美好的未来发光发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而上了不周山后,姜南南对于不周山的印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周山是座好山,空气新鲜环境优美。 而至于不周山上的人……那就是一群神经病,没有一个正常的。 姜南南觉得自己一直是这一群神经病里唯一的正常人,所以她一直任劳任怨,靠着一种阿q精神坚持了下来,每当姜南南坚持不下去了,她就告诉自己,不要和他们计较,毕竟他们是一群神经病,脑子是不太正常的。 然而现在,那个神经病一员——孟无敌,竟然胆敢说她也有病? 姜南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她正在将蛋炒饭起锅的动作停了下来,姜南南正想回头去质问孟无敌究竟是怎么样得出“她有病”这个结论,可是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已经没办法出声说话了。 姜南南笑了一下。 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较真了?孟无敌就是一个神经病小孩子,她和他计较什么?神经病说的话能信吗?小孩子说的话能信吗? 姜南南的心定了下来,重新把蛋炒饭起锅,很快就把孟无敌那句话忘在脑后。 瞧不起神经病和小孩子都是会吃大亏的。 此时姜南南还没有受到这个教训,她毕竟还不知道,孟无敌不是简单的神经病,他是铁口直断,说得好听叫说什么什么成真,说白了,就是乌鸦嘴。 姜南南被孟无敌缠着在厨房做饭,而那边,赵清玄稍作休息,就来到了薛老头的药房里,问他要失声蛊。 赵清玄不是空手来的,他还带上了一把琴,玉门琴。 赵清玄进来的时候,薛老头刚好把失声蛊从培养的瓷罐里挑了出来,放进了一个木质的锦盒里,他注意到赵清玄进来,低声抱怨:“失声蛊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便宜蛊虫,培育起来很不容易的,你可要省着点用啊,就算姜南南那丫头是话多了点,你也不能用的这么勤啊。” 赵清玄把玉门琴随手放到一边,伸手结果那木质锦盒,打开看了一眼,直接说道:“这点不够用。” “不够用?”薛老头挑眉,疏于打理而变得一团早的胡须随着他惊讶的动作翘了起来,他怪叫道:“不会吧?这失声蛊又不好吃?你也别让姜丫头把这当零嘴来吃啊。” “真的不够。”赵清玄实话实说,“她体内的那东西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赵清玄这话一说出口,薛老头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凝重了,他掐指算了一下,难得正经了起来,收敛起在姜南南面前的那副为老不尊的模样,展现出了一丝属于高人的风范,他说,“她刚来的时候,一枚失声蛊能起两个月的作用,之后大约是一个月会喂一次,现在呢?” 姜南南和赵清玄下山的时候,薛老头给赵清玄留了两枚失声蛊,而他们下山差不多是一个月的时间。 薛老头算了出来:“现在一枚失声蛊竟然才能起到半个月的效用?” “不。”赵清玄摇了摇头,说出了更残忍的真相,“十天,只能十天。” 薛老头:“……” 薛老头沉默了,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对于姜南南这件事情,薛老头觉得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他叹了口气,竟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失声蛊虽然难以培养,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培育的。 薛老头暂时放下心,视线落在赵清玄放在一旁的玉门琴上,眼前一亮,他这才注意到这把琴。薛老头快步上前,打量起玉门琴琴身上的花纹,啧啧称奇:“这就是玉门琴?” 赵清玄将装有失声蛊的锦盒揣入袖中,点了点头。 薛老头忽而蹙眉:“为何会断了一根弦?” 赵清玄把徐家老爷子的话转述了一遍:“徐家人也并不清楚,说是早在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子了。” 饶是薛老头见多识广,也不能真正做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这千百年前的东西,他只能知道个大概,也并不是很了解。薛老头琢磨着,这传说中的玉门琴为什么会少了一根弦? 古琴都是七根弦,这少了一根弦还怎么能走出完整的乐章? 薛老头也想不出个之所以然来,只能把玉门琴暂时收好,转而问起赵清玄的情况:“你最近如何,可有经常发病?” 赵清玄难得迟疑了一下。 这份迟疑落在薛老头眼里,就是回答,薛老头叹了口气:“还是一听到不喜欢的声音就会发病?” 赵清玄沉默着应了。 赵清玄这不喜欢的声音,可太多了。有的时候,甚至连那些说话难听的人说出来的声音都会成为他发病的诱因,好在,不周山上的人声音虽然说不上是人人都清脆悦耳,但也不至于到了不堪入耳的难听地步。 薛老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总不能让赵清玄闭门不出,什么声音都不去听吧?赵清玄虽然性子散漫,但也不是那种当苦行僧的料子。薛老头只能拍了拍赵清玄的肩膀以示安慰。 薛老头说:“我已经让长临去探查消息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琴谱的下落。” 玉门琴,只能弹奏《玉门西下》这首曲子,方才薛老头已经试过了,他随意拨动了几下,并不能弹出琴音。 这世间,奇妙的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赵清玄并不是很在意地应了一声,他有些不专心,他急着去把失声蛊喂给姜南南呢。 薛老头看穿了赵清玄的这点心思,他默默摇了摇头,本来还想问问有关徐弦的事情,看来现在并不是时候。罢了,等他们休息好了再问吧。 薛老头终于松口让赵清玄离开,赵清玄立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药房。 薛老头默默感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孟无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里抱着盛满了蛋炒饭的大海碗,嘴边上挂着米粒儿,一张嘴吃的油汪汪的。他嚼着蛋炒饭,嘴里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泼什么水。” 薛老头道:“你还小,不懂。” 薛老头视线落在孟无敌怀中的蛋炒饭上,露出了怪爷爷的笑容:“哎呀,好香的蛋炒饭。喔唷,还有鸡肉丁!好无敌,快给爷爷吃一口。” “不。” “给我吃一口嘛。” “不。” “就一口就一口,哎,你别跑啊!” 薛老头没料错,赵清玄转头就去找了姜南南,姜南南回了自己的小房间,此时累的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像一条咸鱼一样瘫倒在床上。 甚至于,房门都没有关。 赵清玄失去了敲门的这个机会,他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但仍旧理直气壮地进了这间作为的少女闺房。赵清玄进去之后,看到的就是四肢大开毫无形象疑似昏倒的姜南南。 赵清玄:“……” 辣眼睛。 赵清玄走过去,轻轻踹了一下姜南南垂在床侧的脚,她甚至累的连鞋子都没有脱。 姜南南并没有睡着,她也知道进来的是赵清玄。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她懒得睁开眼,更加懒得说话。 嗯,就算她想说也说不出口。 赵清玄又踹了一下姜南南。 姜南南撇了撇嘴,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电波诡异的和赵清玄的联系上了,她竟然明白了赵清玄踹这一脚的意思。姜南南无力的张开了嘴,作出了一个“啊——”的口型。 一个滑不溜秋的东西被扔进了姜南南的嘴巴里。 姜南南闭上嘴,十分熟练地咽了下去。 失声蛊虽然是蛊虫的一种,但是不容于寻常的那种活物蛊虫,它不是活的。实际上,失声蛊是一种类似于蘑菇的植物,只是形状有点像虫子,才会得以“蛊”的后缀命名。 失声蛊很小,大概只有拇指盖那么大,但就是这么拇指盖大小的植物,却价值千金,足够在豪华的都城地段买上一座四合院。 姜南南并不知道这一口咽下去,就吃了一座四合院。 姜南南躺在床上,艰难地举起了手,朝赵清玄挥手示意,示意她已经乖乖吃下去了,赵清玄请自便,不要再打扰她休息了。 赵清玄抿了抿唇,站在床头看了姜南南许久,才转身离去。 姜南南不知道,与她房间有些距离的那片竹园,久违的迎来了它的主人。长相喜人郁郁葱葱的竹子,注定在今日又要迎来久违的饱受蹂躏。 薛老头站在高高的吊脚楼上,看着西南方尽头的竹园竹叶飞舞,默默叹了口气。 这不周山上的,都是一群苦命的人。 第十四章 我有一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嘻嘻嘻 姜南南觉得自己的命真苦,比泡了苦瓜汁的黄莲还要苦。 本来姜南南还以为,张季尧来了这不周山上,她就不再是这不周山食物链唯一的底层人物,好歹能找个人搭把手帮她干点力气活儿,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张季尧除了能帮她劈劈柴以外,基本就什么都干不了! 对此,张季尧十分理直气壮:“洗衣烧饭那都是娘们儿干的活,我怎么能干?” 徐弦作为在场唯二的一个娘们儿,凉飕飕地补了一句:“我可不只是个娘们儿,我是个大小姐,我这手是要用来弹琴的,可不能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姜南南想哭,张季尧来了,她还得多煮一个人的饭,多洗一个人的衣。 而更可怕的是,张季尧对于不周山上的一切都很好奇,每天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干净的衣服都会被刮出许多道口子,蹭的脏兮兮的。 每次姜南南抹着眼泪坐在煤油灯前替张季尧补衣服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手上的绣花针刺下去的不是衣服,而是张季尧。 扎死你个没见识的! 不过就是一座山吗?除了树就是树,有什么好看的? 姜南南是绝对不会承认,她刚来不周山的时候也是每天瞅准机会就到处溜达,虽然每次都会迷路,然后灰溜溜地被阴沉着一张脸的赵清玄不耐烦地给拎回来。 张季尧比姜南南要好一点,至少他每次都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在替张季尧缝了三天的衣服后,姜南南终于受不了了,她决定向组织提出抗议。 姜南南去后山的竹园找赵清玄,自打那日风尘仆仆回到不周山后,赵清玄来她房间里喂她吃下一颗失声蛊之后,姜南南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赵清玄,就连饭菜,都是姜南南送到竹园门口。 赵清玄把自己关在竹园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出来过,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姜南南走到竹园门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其实要赶走张季尧的话,姜南南完全可以去找一山之主薛老头,没必要那这件事来找赵清玄。可是姜南南心里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虽然她自己并不想承认这点小心思。 薛老头看起来就不靠谱,姜南南给自己洗脑,这件事还是赵清玄来处理比较靠谱一点。 姜南南站在竹园门口,她出不了声,没办法喊人,只好敲了敲那扇她亲手做成的竹门。 不周山上的这几个人都是不干活只负责吃的大爷,偏偏一个好吃懒做到令人发指,比如薛老头,自己不擅长厨艺偏偏又好吃,再比如赵清玄,自己懒到极致却想要住一个好点的院子。得多亏这些人,才将当初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主给折磨成如今样样都能干的居家小能手。 在姜南南上山之后,本来和大家一起住的赵清玄提出要自己单独住一个院子,在后山的竹园劈出一块空地,给他搭建了一个小院子。 薛老头以自己年纪大了,干不动活儿,自然不会搭把手帮忙。 孟无敌?那还是个孩子,姜南南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指望他来帮忙。 顾长临,姜南南觉得他一身大力气简直就是糟蹋了,顾长临最多能帮忙做个扛扛东西砍砍竹子的活儿,至于造个桌子建个门,那都是手工活,顾长临粗手粗脚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竹子给捏断。 赵清玄……姜南南压根就没指望这位大爷帮忙。 所以赵清玄现在住的这个竹园,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基本上都是在赵清玄的监工下,由姜南南亲手完成。 赵清玄不干活,可是他爱来监工,督促姜南南监督。 现如今,姜南南站在这个竹园的门前,觉得心塞,自己亲手建的房子,自己没有住成,却便宜给了赵清玄。别人家都是相公为了讨好媳妇儿,勤勤苦苦搭了个房子去娶媳妇儿,而轮到她……搭了一整个竹园全都给赵清玄了,这难道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金屋藏娇? 呸呸呸,姜南南打消自己脑海中那个不恰当的比喻。 什么相公媳妇儿的,什么藏不藏娇的,乱想什么呢! 姜南南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 姜南南迟疑了一下,伸手推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粗糙并不精致的竹门就被推开了。 咦,没落栓? 姜南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抬起了一只脚,走了进去。 竹园并不大也有些简陋,毕竟姜南南不是专业的师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层高的小竹屋,竹屋的面积很小,也就只能摆放一张床和一张柜子。 竹园围了一圈简单的栅栏,周围再往外就是密密麻麻的竹林了。院子里种了一棵树,赵清玄本来不同意的,可是姜南南觉得,好歹是个院子,怎么可以没有树?便辛辛苦苦求着顾长临从山后头挖了一颗刚长出来的小树苗,也不知道是什么树,就在这院子里挖了个坑给种了下去。 毕竟才过了小半年,小树苗仍旧还是小树苗,但好在看起来长势不错,并没有枯萎。 小树苗旁边是一个简易的竹摇椅和石桌,姜南南一眼就看到赵清玄靠在那竹摇椅上,眼睛闭着,瞧着似乎是睡着了,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手里还攥着一个东西,姜南南站的离赵清玄有点远,并看不太清楚他手里抓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姜南南有些拿不准赵清玄有没有睡着,一是踌躇不前,她在院子周围扫了一圈,发现这附近的竹子都被赵清玄糟蹋的很惨,竹叶撒了一地,许多竹子也被拦腰截断。 姜南南抿了抿唇,赵清玄这是又发泄了? 姜南南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回到了赵清玄的身上,他不说话的时候,静静地靠在那里,看起来其实十分的赏心悦目,毕竟是个帅哥。只不过赵清玄每次开口,就让姜南南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姜南南看着看着,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竟然胆大包天的上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赵清玄的面前。 赵清玄皮肤很白,睫毛很长,鼻子也有些挺,就是那嘴唇,看起来有些薄,听说薄唇的人都很无情,姜南南开始胡思乱想,赵清玄除了讨人厌点,其实也并不算很薄情? 不然,他也不会管徐弦和张季尧的事儿呀。 当初在徐家别庄,她为了救阿三多管闲事,最后也是赵清玄来救她的呢。 姜南南盯着赵清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她竟然就像一个变态在偷窥赵清玄的睡颜!姜南南逼迫自己,克制地收回视线,视线下移,落在赵清玄搭在扶手上的左手上。那因为常年练舞而长了一些薄茧有些粗糙的手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划痕,像是被竹子划伤的。 而且以伤口的数量和新鲜度来看,并不只是一天的伤痕。 姜南南下意识的收缩了一下瞳孔。 赵清玄这是在自虐吗? 姜南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用力捏了一下,也就那么一下,但足够让姜南南差点喘不过气来。 见鬼,她竟然觉得有些难过? 姜南南连忙深呼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 看样子赵清玄似乎是睡着了,不如她改天再来找他说一下张季尧的事情?姜南南这么想着,正想偷偷离开,赵清玄睡梦之中挪动了一下睡姿,右手握着的那玩意儿因为他调整睡姿的原因竟然从手心掉了下去。 一个长得像海螺一样的玩意儿掉在竹摇椅旁边,在地上滚了滚,一路滚到了姜南南的脚边。 姜南南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弯腰捡起了那玩意儿。姜南南盯着手中那巴掌大的像海螺的东西瞧了很久,才从记忆深处翻出了有关这玩意儿的信息。 这是已经灭亡的陈国的特产,陈国靠海,且多能工巧匠,这东西名叫储音螺,也叫传音螺。功能其实和写信差不多,是用来传递消息的,这小小一只螺能存储大约六弹指时间长的话。 当初姜南南的父皇得了一只,赏给了最受宠爱的大公主,姜南南羡慕得紧,又不敢讨要,大公主也把这玩意儿当成了宝贝,珍惜的紧,就连二公主也必须当着她的面才能把玩。而姜南南,自然是没有二公主这样的待遇,她甚至连看一眼的待遇都没有。 姜南南只在书里瞧过这玩意儿。 这传音螺里存的是什么话呢,至于让赵清玄睡着的时候还拿着吗? 鬼使神差的,姜南南萌生了探索赵清玄这小秘密的念头,她将传音螺放到耳边,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姜南南并不知道这传音螺的使用方式,需要按一下螺尾部那凸起的部位才能发出声音。她晃了晃,还是没有听见声音。 难道被摔坏了? 姜南南又摆弄了一下那传音螺,阴差阳错的,竟然被她按下了那开启传音螺的开关,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呀。”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有一个小秘密,小秘密。嘿,就不告诉你……” 荒腔走板,唱得极其难听。 姜南南蹙起眉,这谁唱的啊,怎么这么难听? 第十五章 传说中的背锅侠 传音螺里传出来的歌声调子都偏得不知道哪儿去了,姜南南蹙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歌声听着有点耳熟,她正想要继续听下去,可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从姜南南手中夺走了那只传音螺,按下尾部的机关,那魔音穿脑的歌声戛然而止。 姜南南抬头,看见赵清玄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姜南南突然有点做贼心虚,她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背在身手,十根手指头纠缠成一团,等着赵清玄的兴师问罪。 因为赵清玄这病的原因,他就算不喜静也得喜静,这座竹园,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别人都是不敢进来的,就连薛老头也不敢,就为了给他留下一个清静的环境有利于他养病。 姜南南有些怂,她不仅胆大包天没有经过赵清玄的同意进了他的院子,还作死的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拿了他的传音螺。 所以,那传音螺里存的到底是谁的歌声呢?姜南南在这个关键时候竟然还胡思乱想着,普通人听了这歌声都想骂人,更别说赵清玄了,他听了不得发疯的要杀人? 出乎意料的是,赵清玄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姜南南冷嘲热讽,而是将那传音螺收回了自己怀中,木然着一张脸问:“你来做什么?” 姜南南:“……” 姜南南突然有些不习惯,赵清玄竟然没有对她兴师问罪?她不经过他的同意进了院子,还动了他的东西,赵清玄竟然都不生气? 姜南南脑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是赵清玄听了那传音螺里的歌声之后心情变得特别好?心情好的人面对烦心事总是比较宽容的。 那赵清玄的审美有些特别哦…… 被赵清玄一问,姜南南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她瞎比划了一通,努力想要将张季尧的“罪行”公之于众,无奈张季尧的“罪行”罄竹难书,不是简单的比划一下就能说得清楚的,姜南南比划了半天赵清玄也没有看明白。 本来心情还不错的赵清玄耐心告罄,不开心了。 他伸手“啪——”的一下打掉姜南南还在比划的手,脸色阴沉了下来:“别在我面前乱挥手,很烦。” 姜南南:“……” 男人还真的是变脸如翻书啊…… 好在姜南南早有准备,只不过刚才一是慌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她再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写了一封“诉讼状”,字字泣血字字诛心。姜南南把那鬼画符一般的“诉讼状”双手递到赵清玄面前,里面的内容着重强调了张季尧不学无术到处晃悠,严重加重了她的工作量,每天晚上就着燃油灯缝衣服可是很伤眼睛的! 赵清玄一目十行的那把那一堆鬼画符扫完了。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缝衣服?” 姜南南点头如捣蒜。 “他自己怎么不缝?”赵大爷心情暴躁。 额……那不是因为张季尧不会么,他统共也就带了两套衣服上山来,总不能让他穿的破破烂烂的吧? 也不知道这封“诉讼状”里哪个字眼戳中了赵清玄,还是张季尧真的做的太过分了,赵清玄浑身低气压地走出了竹园,要去找张季尧算账,姜南南欢天喜地地跟上,被这么一打岔,姜南南也忘了询问赵清玄有关那传音螺里的歌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清玄时间抓得很准,他找到张季尧的时候,张季尧刚好一身狼狈的从后山回了古宅,手里还抓着两只没有彻底断气在垂死挣扎的野兔。 张季尧也好几天没见到赵清玄了,他露出一口大白牙,脸上也不知道打哪儿蹭了一脸的灰,衬托的他那双牙齿愈发的白。张季尧笑着冲赵清玄打招呼:“诶,要不要吃兔子?让姜南南给咱们烤啊,她厨艺还真不错。” 姜南南狐假虎威,站在赵清玄的身后冲张季尧做了个鬼脸。 王八蛋,还想吃烤兔子?等着被赶下山吧! 赵清玄嫌弃的眼神从张季尧那灰扑扑的脸,到他脏的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衣服,再到他手上拎着的那两只兔子,赵清玄冷不丁开口问道:“徐弦呢?” 张季尧老老实实回道:“在房间里涂胭脂呢吧。” 赵清玄“啧”了一声,语出惊人:“你们两收拾收拾,趁早滚下山。” 姜南南在背后默默对赵清玄比了个大拇指。 很好!一下子把这一对祸害都赶走,她的劳动量会减少很多的! 张季尧惊道:“为什么?” 赵清玄不耐烦道:“徐老爷子把徐弦许给了你,你不得带她回家去成亲?” 如果说赵清玄方才的那句话只是点燃了十八挂响的炮仗,这句话的威力则不亚于点燃一桶火药。张季尧被吓的结结巴巴,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你说什么?什么……什么许给我?我才不要和她成亲!” 不只是张季尧觉得吃惊,就连姜南南也觉得这句话也太扯淡了吧?就算想找理由,也要找点靠谱的呀。 赵清玄一拂袖子,道:“聘礼都收了,你还想赖账?” 张季尧怒气冲冲:“什么聘礼?我可没收那老爷子任何东西!” “玉门琴。” “那是你收的,不是我!要娶你娶。”张季尧口不择言。 赵清玄脸色一冷:“你说什么?” 张季尧被吓的一怂,这才想起眼前这位爷是什么身份,他立马乖乖认错:“口误口误,那老爷子也没说非让我娶她啊。” 赵清玄已经很不耐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跟着你,不当你媳妇儿,难道你还真让她当你跟班,这说出去谁会信?” 张季尧看了一眼赵清玄身后的姜南南,不服地嘀咕了一声:“你身后不也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吗?难道姜南南也是你媳妇儿?” 张季尧嘀咕的声音并不小,至少连姜南南都听得一清二楚。 姜南南:“……” 姜南南心里咯噔一下,对于张季尧说出的这句话突然萌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但是赵清玄接下来的那句话很快就把她这点小心思给扑灭了。 赵清玄瞥了一眼姜南南,话到嘴边绕了一圈,说出来变成了:“如花似玉?你的眼是瞎了吗?” 赵清玄没有反驳张季尧的话,可是这句回话落在两人的耳朵里,就是相当于驳斥了。张季尧张了张嘴,有意想要反驳两句,可是他的良心隐隐作痛,那句夸姜南南如花似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季尧摸了摸良心,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道:“那我也不能就这样娶徐弦啊……” “为什么不能?” “我又不喜欢她……”张季尧理直气壮。 张季尧听老人家说的,以后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媳妇儿,不然搞不好会家宅不宁。 徐弦好看是好看,但是张季尧并不觉得自己喜欢她,一想到以后要和这样娇气只爱打扮的姑娘过日子,张季尧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徐弦一看就不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姑娘家。 张季尧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像他这种从小在军营摸爬滚打的糙汉子,不适合娶徐弦这种精致娇气的大家小姐。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有说服力,让赵清玄不要在想着把徐弦硬塞给他,张季尧想了想,盯上了姜南南,话不经过大脑直接就说出口:“我就算要娶,也要娶姜南南这样子的。” 能给她缝衣服,还会做好吃的,媳妇儿就应该找这样子的啊! 当然,张季尧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他就喜欢姜南南,而是打个比方,拿姜南南来举个例子。 张季尧可不想娶一个唱歌那么难听还非要唱上七天七夜的神经病。 可是,要么怎么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呢?张季尧这省略掉的解释可就太多了,他那短短一句“要娶姜南南这样子的”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首当其冲的是姜南南。 姜南南惊慌失措之余,甚至还觉得有点生气,唯独没有一点少女被“告白”时该有的娇羞。这王八蛋,竟然打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其次是赵清玄。 赵清玄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有点烦躁。 姜南南有什么好的?这个张季尧果然眼睛有毛病。 然后…… 徐弦不知道在旁边偷听了多久,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一双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仿佛这样就能克制不让眼泪流出来,她色厉内荏:“你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徐弦说完觉得力度还不够,喘了口气,又尖叫着补了一句:“你长得这么丑,有没有文化,十足的大老粗一个,你也就只能配得上姜南南。不对,就算是姜南南,你也不一定能娶的上!” 躺着也中枪的姜南南觉得有点委屈:“……” 什么叫“就算是”?这三个字怎么听着这么意味深长呢? 中华文化,果真是博大精深。 姜南南委屈地转头,不期然地与赵清玄的视线对上,她那双杏眼眨了眨,仿佛在控诉,她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赵清玄撇了撇嘴,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不忘说上一句:“都是你惹出来的乱子。” 姜南南:“……” 什么鬼?为什么这个锅也要她来背?! 第十六章 我有特殊的换衣服技巧 姜南南发现,徐弦和张季尧似乎开始冷战了,嗯,而且还是单方面的。 最后赵清玄也没能把两人赶下山,但姜南南这场革命取得了第一步的成功,至少,张季尧的衣服不再让姜南南缝了。赵清玄警告了张季尧,要么他自己小心点别老往荆棘丛里钻,要么他就做好以后衣不蔽体的准备吧。 张季尧受到了警告,再也不去找姜南南了,竟然跑去找了徐弦。 姜南南目睹了这一切,她觉得张季尧是真傻,前脚信誓旦旦说自己不喜欢徐弦,后脚就拎着被刮破的衣服去找了徐弦。徐弦会怎么做?作为一个傲娇的大小姐,她能怎么办?她当然是把张季尧拿来的衣服扑头盖脸地朝着张季尧砸了过去,“砰——”的一声砸上门,以表示自己不屑于和张季尧做朋友的决心。 张季尧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脸无辜,捧着那更无辜的破衣服,转头去跟来给徐弦送洗好的衣服的姜南南诉苦:“她发什么神经病?不想给我缝衣服也不用这样子对我啊?” 姜南南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理会张季尧。 张季尧犹自头疼:“赵清玄又不让你给我缝衣服……他凭什么不让你给我缝衣服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衣服破了也是你缝的!” 当然是凭你打不过他啦! 姜南南为自己抱到了一个粗壮的大腿而骄傲。 张季尧盯着衣服上的洞一脸绝望:“总不能让我穿破衣服吧……虽然说破衣服我也能忍受,可是这衣服破的地方也有点太尴尬了。” 腹部以下,大腿以上,被划破了一个大洞,堪比小孩穿的开裆裤,天知道张季尧是怎么做到的,才让衣服这个部位被划破。 姜南南忙着呢,她还要去准备晚饭,没时间理会张季尧,掉头就要走,却被张季尧给拦住,张季尧一脸讨好,语气亲昵的让姜南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声:“南南,我的好南南,你就帮帮我呗,瞒着赵清玄不让他知道就行了。” 坚决不行! 姜南南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不给张季尧缝衣服的权力,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答应。可是张季尧死皮赖脸起来,也是很可怕的,姜南南被缠的没办法,随手就给张季尧出了个馊主意。 她龙飞凤舞地写道——徐弦衣服多,你穿她的衣服不就好了? 张季尧一脸正气不可侵犯:“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穿娘们儿的衣服。” 姜南南翻了个白眼,继续写——你当初女儿身的时候,难道穿的还少了?你还抹过胭脂来过葵、水呢。 张季尧竟无言以对:“……” 姜南南发誓,她真的就是随口一“说”,用来打发张季尧的,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张季尧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似乎不太一样,他竟然认真地采用了姜南南的馊主意。 张季尧真的穿了徐弦的衣服。但是他作为男子汉,保存了自己身为男子汉的最后一点自尊心,张季尧采取了曲线救国的婉转法子。其实一开始,张季尧也只是突发奇想,并没有料到这个法子竟然会真的起作用。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寂静的清晨。 鸡叫声响起,姜南南惺忪着睡眼起床去给这一大家子的人做早饭,在快到厨房的时候,她看见徐弦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徐弦是不会起这么早的,她一向都会赖床赖到姜南南把早饭准备好,她才会洗漱出来赶着吃早饭。姜南南揉了揉眼,一度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然而事实证明,姜南南并没有认错人。 姜南南刚把早饭端上桌,古宅里就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啊!” 吓得姜南南手一抖,满的几乎要从盆子里溢出来的馒头掉出来了一个,幸好一直等候在桌边的孟无敌眼明手快,伸手捞住了那个馒头,他接住了馒头也不放回去,而是放在自己面前本来已经装了四个馒头的大海碗里,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 这是孟无敌鲜有的感动幸福的时刻。 姜南南无暇顾及其他,仍旧沉浸在那声怒吼所带来的震撼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那声音,像是张季尧发出的。 姜南南好奇的抓心挠肺,偏偏饭桌上的其他三人都不动如钟,等着姜南南的早饭喂,仿佛没有听到那声动静。赵清玄甚至等得不耐烦,敲了敲桌子催促:“盛粥,手脚利索点。” 姜南南:“……” 姜南南撇了撇嘴,只好按耐住自己的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给他们三个挨个盛了一碗粥,就在姜南南准备给自己盛粥的时候,张季尧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穿的还是昨儿那套“开裆裤”,只不过他好歹有一丝羞耻之心,抓了一件衣服系在腰间,挡住了那破洞,看着那造型,似乎是一醒来就急匆匆就冲了过来。 “张季尧呢?”他开口怒气冲冲地问。 姜南南被问的一愣。 赵清玄喝了一口粥,悠哉悠哉道:“后山探险去了吧。” “张季尧”一双眼睛气的都快冒出火来:“那个王八蛋,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姜南南脑中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眨眼的功夫,孟无敌就已经把自己面前的馒头消灭了大半,他抹了抹嘴,言简意赅:“睡觉,撞头。” 孟无敌说话一向前言不搭后语,不了解他的人根本就不会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薛老头囫囵喝完一碗粥,咋吧咋吧嘴,替孟无敌解释:“昨儿夜里那姓张的小伙子满宅子找地方摔跟头,看来他是成功了?那会儿你正睡着觉呢,怕是不知道。” 摔跟头? 这一刻,姜南南智商上线,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难道……张季尧和徐弦又互换身体了?张季尧就为了能够穿徐弦的衣服,不惜想尽法子和徐弦换身体,就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穿女装? 姜南南恍恍惚惚的想,她好像还是不够了解张季尧啊…… 而现在,披着张季尧皮囊的徐弦恨的咬牙切齿:“到底是谁教他这么干的!” 徐弦有理由相信,以张季尧的智商,是不可能想到这么损人的法子的。 赵清玄似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姜南南,姜南南安静如鸡,坐在一旁埋头喝着白粥,赵清玄嗤笑一声,也不戳破她。 徐弦又急又气,哪怕饥肠辘辘,可是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她再也不想用着这么糟心的皮囊了,徐弦恨恨道:“谁给我后脑勺来一下?我要和他换回来!” 赵清玄擦了擦嘴,凉凉道:“后山多豺狼虎豹,你万一和他换回来了,你能确保自己能安然无恙地走回来?” 一语中的。 徐弦都快气哭了,可是有没有别的法子,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仰头咆哮:“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徐弦很生气,张季尧昨天晚上甚至都没有洗澡!她现在都能闻到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太可怕了。 姜南南始终悄无声息地吃着自己的早饭,心里默默吐槽。 还能为了什么? 就为了能穿你的衣服呗。 徐弦能怎么办?徐弦也很绝望啊,她绝望地拿了把椅子坐在古宅的大门口,从天亮等到日落,终于等回了兴致盎然打道回府的张季尧。 徐弦看着张季尧,眼睛都快冒火了。 张季尧穿着她最喜欢的那身红衣裳,此刻她白嫩嫩惹人爱的小脸蛋上一片脏兮兮,左脸颊甚至还有一点小划痕,灰头土脸的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倾城美貌,而更可怕的是,那一身拖地红裙,竟然被张季尧撕掉了裙摆,糟蹋的已经不成样子。 那一刻,徐弦想掐死张季尧和他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张季尧本来心情飞扬,幸福的都快要飞起来了。徐弦这个身体虽然体力不怎么行,但是好在身材比起他原本的体格要娇小一些,更重要的是,身体的柔韧度他很满意,能够钻进许多他之前没办法进去的地方。 张季尧打算,以后都用徐弦的身体去探险。 张季尧不周山后山探险之旅,因为换了一具身体,取得了革命性的进步。 然而在见到徐弦后,张季尧本来的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他在思考,该怎么和徐弦解释,徐弦才会同意每天都把身体借给他用。 如果徐弦能够听到张季尧的心声,她只会扔下四个字——想都别想。 然而徐弦听不到,她阴沉着一张脸问:“你打算怎么解释?” 张季尧脚步停了下来,甚至想掉头就跑,可是他跑不了,因为他也不能一直用着徐弦的身体,他对自己原本的身体还是十分满意的。张季尧讪笑:“……昨晚,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就……” 徐弦冷笑:“一不小心,你能摔上十几次?后脑勺都快摔肿了?” 徐弦至今都觉得后脑山隐隐作痛! 这王八蛋,对自己可真够狠得下手。 徐弦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张季尧为什么会这么做。毕竟,正常人都想不出来这件事的起因是为了一件破衣服吧…… 张季尧本来就不擅长找借口忽悠人,只能挠头傻笑。 徐弦闭了闭眼,她实在是无法接受张季尧用她那张脸露出那么蠢的表情。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拒绝给你缝衣服,你就蓄意报复我吧?还用这么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法子?” 张季尧继续傻笑。 徐弦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再这样了,先把自己的身体拿回来再说。 徐弦牙一咬,脚一跺,从身后拿出一块砖头,如同壮士断腕一般狠狠地砸向自己的脑袋。 谁也不能拦住她。 第十七章 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子呢? 夜里,赵清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直接闯入了姜南南的“少女闺房”,三言两语就成功地让姜南南因为他突然闯入燃起的怒火变成了心虚。 赵清玄说:“徐弦把自己砸晕了。” 赵清玄继续说:“现在醒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变回去,正在大哭大闹。” 赵清玄还说:“张季尧那个怂包把你给卖了,说一切都是你出的主意,徐弦准备来找你算账。” 赵清玄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姜南南:“……” 姜南南被吓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脚凳。 她能怎么办?她现在去负荆请罪还来得及吗?不不不,徐弦肯定会拿着荆条抽死她的。 张季尧那个王八蛋,竟然把她给卖了?而且什么叫一切都是她出的主意?她只是建议张季尧可以穿徐弦的衣服而已啊!姜南南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 赵清玄不急不缓坐在一边,还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心安理得地瞧热闹:“张季尧想拦住徐弦,但我觉得他是拦不住的,你大概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可以考虑一下怎么忽悠徐弦。” 忽悠? 徐弦又不是张季尧,哪儿那么容易忽悠? 姜南南觉得想哭,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被缠得没办法随便出了个主意啊。姜南南火急火燎把这来龙去脉连比划带写字的解释给赵清玄听,企图让赵清玄良心大发帮帮忙。 然而,良心这东西,赵清玄是从来就没有的。 赵清玄压根就没打算帮忙。 姜南南又有些愤怒,指着赵清玄的鼻头就想骂人,但她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把手指头缩了回来,愤愤然写道——那你来这干什么?! 赵清玄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他喝了口茶水清清嗓子道:“看热闹不行吗?” 姜南南:“……” 行!怎么不行?! 姜南南一口老血又咽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姜南南急得团团转,仍旧没有想到对付徐弦的法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都能够听见徐弦朝这边跑过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赵清玄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喝着茶,良久,他才开口:“你怎么就这么笨?” 姜南南没理他。 赵清玄敲着桌子,自顾自道:“张季尧知道把这事全部推给你,你就不知道推回去?” 推?怎么推?哪儿那么容易推? 赵清玄“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点拨姜南南起来:“张季尧有什么理由非要换回徐弦的身体?” 因为要穿她的衣服! 赵清玄看着姜南南的表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的想法肯定和他的不一样,他嫌弃地瞥了一眼姜南南,道:“如果说张季尧对徐弦图谋不轨呢?” 姜南南眨巴眨巴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清玄叹了口气,觉得和蠢货说话实在是太累了,不能一点就通,非要把事情戳破了来说。 “张季尧霸占徐弦身体不放,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你觉得这个理由成立吗?” 姜南南:“……” 大哥,你是说认真的吗? 姜南南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赵清玄的意思是……张季尧喜欢徐弦? 这怎么可能! 可是对上赵清玄那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姜南南转念一想,竟然觉得好像也有点可能? 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各自的身体都被对方给摸了个透……而且也很符合戏文里欢喜冤家的人设啊。 傻大个低情商糙汉痴男x傲娇美貌暴脾气大小姐,这种配对……想想竟意外的觉得有点萌?一个痴迷女主肉体的痴汉男主,千方百计想尽各种法子不惜拿砖头拍自己脑袋,就为了能够对大小姐的身体上下其手…… 打住! 自己在脑补些什么! 姜南南甩了甩头,可是被赵清玄那么一点拨,有关于张季尧暗恋徐弦的这件事,她竟然觉得十分有可能。 赵清玄冷眼旁观,看着姜南南丰富的表情变化,心里冷哼一声。 张季尧什么眼神,竟然看上姜南南这样子的姑娘?还说什么要娶就娶姜南南?那么他不介意让姜南南来当张季尧和徐弦的红娘。 赵清玄推波助澜着,但点到为止,剩下的全靠姜南南自己的脑补能力了。 姜南南脑补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她回忆起这段时间张季尧和徐弦的相处,不想则已,一想就不得了,简直处处是奸、情,处处是暧昧啊! 而就在这时,敌军徐弦到达战场,怒气冲冲跑来对姜南南兴师问罪,张季尧一路小跑费力地跟着徐弦,脸上满是惴惴不安的表情。 死道友不死贫道,张季尧自己也是没有办法,他对付不住徐弦啊。 徐弦顶着张季尧那张五大三粗的脸,发起脾气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她也没有刻意尖着嗓子,用的就是张季尧本来那粗哑的嗓音,怒道:“姜南南,你解释一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徐弦知道,因为自己各种欺压姜南南,姜南南一直不喜欢自己,对自己怀恨在心,可是她没有想到,姜南南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报复她! 姜南南张了张嘴,看着徐弦怒火冲天的表情,又看了看张季尧,在这一刻她难得的和张季尧意见达成了一致——死道友不死贫道。 姜南南拉过徐弦,一脸的神秘。 “干什么,不要拉拉扯扯的。”徐弦呵斥道。 姜南南不能说话,正急着怎么快速的用简单的语言来让徐弦的怒火转移,她掏出纸笔,刷刷就是几个字——他对你心怀不轨,觊觎你的美貌很久了! 徐弦:“……” 徐弦心里咯噔一下,快速地扭头瞪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张季尧,压低嗓音警告姜南南:“你最好不是骗我。” 姜南南:“……” 姜南南咽了咽口水,突然又有些心虚了,恰好这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赵清玄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和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就是这声响,让姜南南瞬间把那股心虚赶走。 姜南南一脸严肃,做了个口型:“我哪能骗你呢?” 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徐弦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油然而生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并不讨厌,反而有点小紧张。 她、她这么美,张季尧就算觊觎她的美貌,也是人之常情啊,姜南南不至于骗她,不是吗? 徐弦勉强收拾心情,回头看向赵清玄和张季尧,面色凝重:“你们能不能先回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姜南南商讨。” 赵清玄不置可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张季尧犹豫了下,天真的他还以为徐弦这是要动手收拾姜南南呢,他背负着背叛道友的罪恶感,决定尽点心:“你……动作轻点。” 徐弦:“???” 姜南南:“???” 张季尧:“至少,打人别打脸,本来就不好看。” 姜南南:“……” 张季尧慌慌忙忙地嘱咐了两句,落荒而逃。姜南南面无表情,等他一走,就提笔刷刷写上一句话:“他这是在担心你和我打架会落下风,警告我呢。” 徐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姜南南迷惑了,竟然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五大三粗的汉子,变得有些扭捏,她咳了一声:“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我?他前几日还说死都不娶我。” 姜南南旁证博引,谈古论今,超常发挥自己的口才,从方方面面蛛丝马迹忽悠徐弦,张季尧绝对是喜欢他的。 姜南南写:“男人都是口嫌体正直,说不喜欢就肯定是喜欢。而且你这么美,他没理由不喜欢你啊。” 徐弦觉得姜南南说的很对。 姜南南趁热打铁:“当初徐兆光派人追杀你,我和赵清玄一开始都还在犹豫要怎么帮你,是张季尧一口咬定一定要护住你,后来他怕你受伤害,不还假装没有换回身体,让徐兆光把矛头指向他吗?替你挡炮火。” 徐弦觉得姜南南说的太对了! 张季尧要是对她没意思,何必做到这种地步,做的如此尽心尽力。他身体也换回来了,大可拍拍屁股回他老家啊。 姜南南忽悠的功力上来了:“还有还有,衣服破了他也是找我从不找你,这不是怕你累着么?” 太特么有道理了! 徐弦点了点头,一脸苦大仇深:“我竟然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觊觎我的美貌。” 姜南南势要将陷害张季尧进行到底:“自打上山之后你对他就冷淡了许多,所以他才想出换回你的身体,让你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这都是他的阴谋!” 姜南南想了想,又补上一行字,以进为退:“前几天他还问我怎么才能让女孩子动心,我随口就说了一句死缠烂打,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我这句话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不得不说,姜南南最后这招以退为进用的 特别好。 徐弦已经完全信了姜南南的这番鬼话。 粗犷汉子的黝黑脸上飘上了一朵红晕,看上去有些辣眼睛。 徐弦一边扭捏,一边又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乎,十分矛盾道:“哎,你说,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呢!” 语气三分埋怨七分娇嗔。 姜南南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十八章 嗯,必须让我来给你洗澡! 张季尧完全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此刻战局在姜南南的三言两语之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扭转变化。 他甚至害怕徐弦对姜南南动手,姜南南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打得过正用着他那雄壮身体的徐弦?张季尧急啊,站在院子里,一直来回徘徊着盯着姜南南房间的情况。 张季尧甚至都想好了,只要姜南南大喊一声,他就冲进去制止徐弦。 可是张季尧转了半天,突然想到,姜南南是个“哑巴”啊,她要怎么喊? 张季尧一想到这里,就急的火急火燎,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好在这个时候徐弦出来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张季尧,眼神里仿佛透露着——我长得这么美你喜欢我很正常可是你怎么能喜欢我呢?诸如此类的矛盾信息。 可是张季尧看不懂啊,他不知道徐弦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弱弱地问道:“你们……都在里面做什么呢?” “呵呵。”徐弦冷笑,“你那点小心思我全都知道了。” 张季尧大吃一惊,他顶着的那张徐弦原本的脸可谓是花容失色。 知道了?这就知道了? 知道他是蓄意想要跟徐弦换身体,并不是姜南南唆使的? “我警告你,你最好收敛一点,不然别怪我手撕了你!” 张季尧:“……” “说话啊,你有胆子干出这种事情来,怎么没有胆子说话?” 张季尧呐呐不敢说话,徐弦瞧着张季尧这个怂样,又是一声冷哼,她视线在张季尧身上一扫,张季尧从山上下来之后就一直忙着,先是徐弦寻死觅活那板砖拍自己脑袋,后是徐弦要去找姜南南算账,张季尧根本就没时间去收拾一下自己。 徐弦不爽了,这人怎么这么脏? 用着她的身体,不应该更珍惜才对吗? 于是徐弦开口了:“走吧。” 张季尧觉得自己死期将近,结结巴巴道:“去……去哪?” “去给你洗澡!” “……” “还有,你必须闭着眼睛!不准乱看更不准乱摸!” “……” 张季尧和徐弦这事儿,就像一大块石头从山上滚落下来,掉进了山脚下的深潭,水花极大,但是水花过后,石头沉入潭底,就无声无息了。 这事儿,貌似就这么揭过去了。 中途徐弦还找了次薛老头,当初就是薛老头给她算了一卦,说是她这件事儿的贵人在赵清玄身上,有赵清玄的帮忙,她一定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可是目前看来,身体是换回来了,可是也没人说还能再换回去的呀! 对此,薛老头的回应是:“或许你命中注定就是一个男人。” 徐弦差点没气死,可是薛老头说的有凭有据,她一时之间竟没办法反驳。 薛老头打一棒槌给个甜枣,又道:“这事儿自然会有化解的法子,你别急,你瞧,现在这样也并不影响你的生活不是吗?” 不影响?怎么不影响? 现在她都不能自己洗澡了! 徐弦不想让张季尧用她的身体自己洗澡,怕张季尧一时色迷心窍,被她的美色所获,对她的身体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所以她对张季尧提了要求,往后张季尧要洗澡必须得让她来动手。 张季尧也是一时没想过来,竟然也对徐弦提要求:“那你也不能对我的身体摸来摸去啊,你要给我洗澡,行,那以后我也要给你洗澡!” 徐弦:“……” 也不知道这两个当事人是怎么沟通解决的,反正事情发展到最后,就变成来互相给对方洗澡了…… 这事儿想想就觉得,很不可描述。 反正不管怎样,姜南南算是逃过一劫,总算是从徐弦的魔爪下逃出生天,她觉得怎么也得庆祝一下,于是这日下午,她将前几天张季尧逮来的兔子收拾了一下,决定烤个兔子给大家打打牙祭。 薛老头首当其冲表示同意。 孟无敌虽然不怎么喜欢吃肉,不过只要是姜南南做的,他都可以吃。 姜南南在后院架起了火堆,把收拾干净的兔子用树枝串了起来架在火堆上,万事俱备,只欠一点蜂蜜。姜南南记得这次下山,带了不少物资回来,里面就有一大罐蜂蜜,照理说,这东西是张季尧扛上来的,也是他归置的,姜南南找不到蜂蜜被张季尧放去了哪里,就去问徐弦知不知道。 张季尧一大早又跑去后山探险,不到日落时分是不会回来了。 徐弦翻着白眼:“我哪知道他放哪儿了?” 姜南南心里嘀咕,你们俩最近不是走的很近么,就像连体婴一样,要不是徐弦嫌爬山累,去了一次就不肯再去第二次,不然白天她也是要跟着张季尧一起出去的,真正做到了什么叫做夫唱妇随。 这两人的关系姜南南并没有怎么关注了,只是微妙的觉得徐弦对于张季尧的态度仿佛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更微妙的是,徐弦在别人面前总表现出她并不怎么在乎张季尧,跟张季尧一点都不熟的姿态。 姜南南撇了撇嘴,只得自己去翻箱倒柜,终于从厨房的某个角落把蜂蜜给翻了出来。她找来一把干净的小刷子,把蜂蜜刷在烤的外焦里嫩香喷喷看得见的兔子上,被火一烤,肉味夹带着蜂蜜的丝丝甜味散发了出来,刺激着人们的味蕾。 薛老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连不喜欢吃肉的孟无敌的眼睛也盯着烤的黄澄澄的兔子移不开视线。赵清玄倒是没有什么口腹之欲,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屋顶,懒洋洋地躺在那里舒服地晒着太阳。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的温馨和平。 姜南南一边刷着蜂蜜一边偷偷想,要是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哪怕她累点憋屈点,仿佛也不错?但很快姜南南就打消了她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不周山上做保姆伺候这群人呢?她可是有大志向的人,她来不周山上可是有目的的! 姜南南这么想着,手上的刷子用了些力气,一大块蜂蜜就这样涂了上去。 薛老头看着急吼吼道:“别涂这么多啊!太甜了不好吃!”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哇,你们在弄什么呢?怎么这么香。可累死我了,快先让我尝尝。” 人未到声先到,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窜了进来,院门本来是关着的,那人要进来就要先推开门,可是他被烤兔肉的香味撩的馋虫都要出来了,随手一推,那扇门“吱呀——”晃了几下,寿终正寝。 姜南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出场——顾长临! 顾长临大步迈了进来,一路舟车劳顿胡子拉渣,行色匆匆的跟在场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他反正皮厚也不怕烫,直接伸手就去抓那烤的滋滋流油的兔子肉,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不清招呼道:“你们吃啊,你们怎么不吃?” 顾长临狼吞虎咽一只兔腿肉就下肚了,他抹了抹嘴上的油,继续奋战,一边吃一边说:“薛老头,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我都打听清楚了。咦,徐弦不在?不在就好。” 顾长临也是知晓徐弦和张季尧这档子破事的知情人,也自然知道两人后来又换了回去。不过他没有跟着上山,不知道张季尧又来了这么一出,自己想着法子的摔跤和徐弦换了身子。 顾长临满心以为面前的张季尧真的就是张季尧,一时放心,嘴一快,就把本来不想让徐弦听的事儿给说了出来,众人想拦都拦不住。 “徐家出大事情啦,徐兆光那小子竟然私下和宁国人有来往意图谋反,越国君主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出个女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偏偏越国宰相一心想要谋权篡位,拉拢了徐兆光又和宁国做交易借兵,嘿,竟然想谋权篡位,你说这不是吃了狼心豹子胆嘛!” 有一个声音钻了出来:“那徐家怎么样了。” 顾长临还没有觉察出来不对劲,甚至都没有知道到姜南南一个劲儿的冲他使眼色:“当然是完蛋啦,满门抄斩呢!也是可怜了那徐老先生,一代大儒竟然败在这么个养孙手上,听说锦衣卫前去包围徐府的时候,他就喝了毒药自尽了,还烧起了火,连尸体都被烧成灰了,可怜呐。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徐弦啊。咦,姜南南,你眼睛怎么样,抽了吗?” 姜南南:“……”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顾长临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他放慢了吃兔肉的动作,僵硬着脑袋在众人之间来回看:“你们都怎么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顾长临。 徐弦脸色灰败,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 爷爷…… 徐兆光!徐兆光他怎么敢! 徐弦握紧了拳头,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和怨恨:“那徐兆光呢,他人呢!” 顾长临张大着嘴,有些不能理解徐弦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愣了好半天才呆呆道:“跑了,跑到宁国去了。” 十九章 你闯的祸你来说呗 顾长临闯大祸了,因为他的到来,不周山再次陷入鸡飞狗跳的境地。 张季尧结束一天的后山探险回来后,饶是粗神经如他,也觉察到了今晚古宅里气氛的不同寻常。张季尧回来的时候正好是瞅准了晚饭的时间,古宅里一日三餐的时间都很固定,都是到点了就开饭,张季尧饥肠辘辘地奔赴大堂,却发现本应该摆满食物的圆桌上什么都没有,而大家伙都沉默地坐在那里,只有孟无敌在抱着几个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 张季尧扫了一圈,发现多了一个他不怎么认识的男人,看着很眼生。但是这个男人似乎很熟悉不周山,跟薛老头他们都很熟悉,张季尧心里腹诽,这到底是谁? 而徐弦却不见了踪影。 气氛不太对劲。 气氛太过凝重,吓得张季尧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找最好捏的姜南南问:“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不吃饭?还是你们已经吃过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发生大事了你知道吗! 姜南南幽幽地望了一眼张季延,就这一眼,看得张季尧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到底怎么了嘛。” 最后还是顾长临,也就是张季尧不认识的那个男人,开口说道:“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和徐弦换了身体的张季尧?你说你怎么搞的,为什么又把身体换回来了呢?” 顾长临不仅力气大,嗓门也大,真正可以说得上是声如洪钟。尤其是他现在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憋气,明明两个人已经各就各位各回各身,怎么莫名其妙又搞出了互换身体这一档子破事儿?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认错了人,直接就把徐家谋反被灭门的事情告诉徐弦了啊。 顾长临觉得,这一切都是张季尧的错。 顾长临越想越愤怒,手起手落,一掌拍在手边的茶桌上,他没有刻意控制力道,茶桌应声被震断,被大卸八块散落了一地。 张季尧:“……” 张季尧也有点生气了,这都什么人啊,怎么第一次见面就冲他发脾气?他跟他很熟吗?很熟吗!还竟然动手威胁他,就以为只有他能一掌拍碎桌子吗? 张季尧觉得,以自己的本事也是可以用内力震断桌子的,奈何现在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而徐弦从小练琴,按着大家闺秀的路子来培养的,自然也没有内力这种玩意儿。 姜南南眼明手快地察觉到了张季尧有那种蠢蠢欲动要拍桌子的趋势,她连忙扑上去拦住了他。 毕竟桌子坏了一个,不是还得她来修理?! 赵清弦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他开口让本来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瞬间冷静下来:“有功夫在这吵,不如去徐弦房间门口吵一吵?” 张季尧:“……” 顾长临:“……” 两人瞬间闭嘴,安静如鸡。 张季尧还是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赵清弦既然提到了徐弦,就意味着大家这诡异的态度和徐弦有关系?他有些忐忑,有些焦急。 张季尧没忍住,又偷偷摸摸绕到姜南南身边,哑着嗓子自以为很小声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南南还没来得及示意,一边赵清弦看到这一幕,凉飕飕开口:“徐弦要用着你的身体去宁国,这算不算大事情?” 张季尧惊叫出声:“宁国?她去宁国做什么?” 宁国虽然是一个大国,能与其他三国有抗衡之力,可是这个国家诡异的很啊,真正可以算得上是比南疆还要蛮荒的蛮荒之地。这个国家三教九流什么都有,乱的很,就连司马家的大本营都建立在这里,可是这个国家根本就管不了,宁国君主昏庸无能,可是天知道,就是这么昏庸无能的君主,竟然能让这个国家支撑这么久。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宁国,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当宰相的,不一定是因为他满腹才华擅长治国之道,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耍的一手好戏法。当将军的,也不一定是因为他武艺高强擅长孙子兵法,很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杀猪杀的好……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诡异的国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所以听到赵清弦说徐弦要去宁国,张季尧才会这么惊慌失措。 赵清弦瞥了张季尧一眼,话却是对顾长临说的:“你闯的祸,你来说吧。他有知情权,毕竟是徐弦的未婚夫。” 张季尧还沉浸在宁国的恐惧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赵清弦这话里说的有什么不对劲。反倒是顾长临露出惊讶的表情,未婚夫?徐弦什么时候和这个家伙搭一块儿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欢喜冤家? 他脑补了许多,嘴上却是一五一十的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着重强调了一切都是因为张季尧不按常理出牌强行又和徐弦互换了身体,才会发生这档子事儿。 徐弦听到这件事情后的反应异常的冷静,冷静的出乎大家的意料,只是告诉薛老头她要下山去宁国找徐兆光算账。 薛老头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他根本就管不住徐弦,徐弦不是不周山上的人,只是一个暂住不周山的自由人,想走就能走。事实上,在座的这些个人没有一个人是不周山的,他们都不受薛老头的管教。 薛老头觉得自己有点苦,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神经病院的院长,关键是这个院长只是光提供场地和治疗意见,根本就管不住这群神经病。 如果姜南南知道了薛老头的这个念头,她一定会翻薛老头的白眼,明明她更苦好不好?薛老头好歹还是个院长,而她呢?她就是个保姆! 薛老头最终只是让徐弦去房间冷静一下,就算要下山,也得等天亮了才能下山,天黑的时候不周山上可是危险重重。徐弦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并不莽撞,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到宁国去找徐兆光算账。所以薛老头也不担心徐弦在这个时候就瞒着大家偷偷溜下山,薛老头相信徐弦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而他们,就趁着这点时间商量下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不周山上的这群人都和徐弦无亲无故,可是大家表面上看起来不靠谱,尤其是赵清弦,仿佛对所有的麻烦事都避如蛇蝎一样,但是真正事情来了,大家都不会冷血无情的放手不管。 相逢即是有缘,薛老头一直奉行这个原则,而被他收留在不周山上的这些人,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他的影响。 他们不可能真的对徐弦放手不管,让徐弦一个人去宁国?别开玩笑了,就她这样子,还没到宁国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这世道,坏人还是多。 薛老头叹了口气:“徐弦的性子,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死脑筋,而且这个事情,我们谁都没有立场可以劝阻她。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宁国找徐兆光算账的了。” 张季尧张了张嘴,不可思议:“所以你们就不管了?就任由她胡闹?她要去的可是宁国!宁国!你们难道不知道宁国是什么样子的地方吗,那可是豺狼虎豹聚集之地,贱淫掳掠在那里都是不犯法的。” 顾长临在一边冷嘲热讽:“你什么意思?在你看来我们就是这样不管她的人?你要是担心,那你就陪着她去啊!” “我!”张季尧气的脱口而出:“我当然会和她一起去!可是,难道就不能让她不要去吗?” 薛老头摇了摇头,难得在这个时候拿出了他身为不周山大家长的气魄,“不可逆天而为,徐弦她命中既然注定有次一行,我们就算拦得住这一次,那下一次呢?这是她的家事,我们作为旁人只能劝,不能阻。” 姜南南默不作声。 她其实是能够理解徐弦的,姜南南也并没有打算去阻止徐弦,这样一个傲气任性的大小姐,突然家破人亡,自己最敬重的爷爷被自己最亲爱的哥哥害得身死,这件事情,如果不让徐弦自己亲手去解决,将永远成为她的心魔。 心魔这种东西,是很可怕的。 姜南南在这个时候是站徐弦的,她同意徐弦下山去宁国。 可是眼前的情况是,宁国危险重重,大家不可能让徐弦一个弱女子只身前往,哪怕她现在看起来是一个强壮有力的糙汉子。 孟无敌在一边继续啃着馒头,他碗里的馒头已经见了底,只剩下手中的那一个了,他小口的啃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大堂里的众人。 就在大家谁也想不到的情况下,孟无敌开口了:“我去。” 孟无敌是鲜少开口讲话的,他这么一开口,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以薛老头为例,他惊讶地看向孟无敌,问:“你说什么?” 孟无敌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馒头,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我去。” 张季尧脸色凝重:“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添乱了,宁国那种地方,不是你能去玩的。” 孟无敌从高高的椅子上爬了下来,站在大家面前,面无表情却能够让大家看出他的决心:“我是宁国人。” 孟无敌顿了顿,再一次强调:“我要去。” 二十章 该吃的药就得吃呀 孟无敌,一向是个不鸣则已不鸣惊人的人物。 当他说到他是宁国人,并且这次要跟徐弦一起去宁国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除了对孟无敌知根知底的薛老头,其他人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的,甚至还觉得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比如姜南南,就感慨,难怪这孟无敌如此的……嗯,如此的与众不同,原来是从宁国来的啊。 姜南南来到不周山的时候,孟无敌就已经在这里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姜南南都认为孟无敌是薛老头的孙子,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这不周山上的人们之间并没有太过亲密的血缘关系,都是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才陆续聚集到此。 就姜南南知道的,这不周山上曾经住过的不止这些人,具体内幕她了解的也并不是很清楚,反正这不周山上出过不少名人和有学之士,也是因为如此,不周山才久负盛名。 薛老头是现任山主,在不周山上也就待了不到二十年,就在场的这些人来看,除了薛老头,在不周山上待得年头比较久的就是赵清弦,听说他打十岁就被送到这山上来了,后来便是顾长临,再就是三年前来到这山上的孟无敌,再之后就是一年半以前过来的徐弦。 最晚的,便是姜南南。 薛老头对于孟无敌的身世十分清楚,当孟无敌提出他要去宁国的时候,薛老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孟无敌却对薛老头的拒绝不以为然,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又默默地抱着大海碗走到来姜南南的面前,把空出来的碗底露给姜南南看,示意她做些什么。 姜南南:“……” 天大地大,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要吃饭最大。 姜南南认命的起身,牵着孟无敌的小手往厨房走去。 赵清弦看着一大一小相携离去的背景,直到那两个人影拐了个弯儿再也看不见之后,他才慢慢开口:“你拦不住的。” 薛老头愁容满面。 顾长临和张季尧两个人忍住没有说话。 赵清弦继续说大实话:“你连徐弦都拦不住,就更别说孟无敌了。” 孟无敌比起徐弦来,还是有一些真本事的。 薛老头闭了闭眼。 这个不周山山主,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所有的人都不听他的话,出了事情却又知道跑来找他让他兜着。薛老头觉得自己真的是操碎了一颗心,他迟早会为了这群人操劳过死的! 薛老头掐指算了算,决定把某件迟早要做的事情提上议程。 薛老头本来打算过阵子再让赵清弦去做这件事情的,可是如今看来,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了。 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天命啊。 薛老头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清玄你便一起下山去宁国吧,把姜南南也给带上。” 赵清玄一挑眉,提出了异议,这个异议却不是针对薛老头提出的让他去宁国,而是让他带上姜南南。赵清玄不同意,说道:“为什么要带上她?她只会拖后腿。” 有一句话赵清玄没有说出口。 而且现在,失声蛊对于姜南南的作用时间越来越短了,赵清玄不敢相信,没了失声蛊,或者说更可怕的,失声蛊对于姜南南失去了作用,出门在外,没有薛老头这个专业人才在,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赵清玄不想发生这种意外,保险起见,把姜南南留在这不周山上是最稳妥的办法。 谁知薛老头却摇了摇头:“你们都必须走,长临你也跟着去。” “为什么?” “因为我要封山。” 薛老头这话一出,四下哗然。 顾长临反应最大:“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薛老头却不肯告诉他们,起身背着手走出了大堂:“你们别问了,回去收拾收拾,赶明儿你们便一起下山吧。对了,回头让姜南南去我院子找我一趟。” 姜南南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帮孟无敌拿个馒头的功夫,事情就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定了下来。 她一脸茫然地提着食盒走进了西北角那一片独属于薛老头的天地。今儿事发突然,烤兔肉刚烤好,顾长临就到了,闹出那么一遭,大家就算再没心没肺,也没有心思去吃烤兔肉了。姜南南无法,只能把兔肉收了起来,刚刚热了一点,就着几个馒头和一些素菜,给打包装进了食盒提了过来。 薛老头地这个院子看起来“杂草丛生”,不大地院子里到处都是长得奇奇怪怪地花草,姜南南曾动过要帮薛老头打扫院子的年头,但是薛老头却把这一院子杂草看得宝贝,不许姜南南乱动,甚至于,懒成他这个样子还坚持自己侍弄这些杂草,不肯假手于人。 姜南南进来的时候,薛老头正背对着她坐在那一丛杂草之中,他的面前是一方木桌,木桌上,放着姜南南很熟悉的东西——玉门琴。 姜南南看着薛老头的背影,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恍惚想起来,其实薛老头是个年逾半百的老人了呀。他坐在那里,头发已经花白,往常人家的老爷子,像薛老头那个年纪应该在做什么呢?含饴弄孙享清福? 而这个年纪的薛老头又在做什么呢? “想吃烤鸡。”薛老头嘀嘀咕咕,他转过身来,手里提着一只还未长大的小母鸡,一脸渴望地看着姜南南。 姜南南:“……” 姜南南面无表情的想,哦,他在每天想着如何从自己养的那一窝用来下蛋的小母鸡里偷一只出来打牙祭。 如果姜南南没记错,这应该是最后一只小母鸡了吧? 姜南南大不上前,把一路从厨房拎来的食盒塞进了薛老头怀中,从他手里解救了那只正扑腾着翅膀的小母鸡,转而把小母鸡放到了地上,小母鸡如获新生,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追赶一样,一路扑棱着翅膀就往院子外跑去,看那样子,似乎就快要飞起来了。 薛老头哀怨:“人都要走了,还留着它做什么?” 嗯? 姜南南听出了不对劲,什么叫做人都要走了? 薛老头却没有要给姜南南的意思,而是转头扒拉起食盒里的东西,在看到姜南南重新热过还冒着热气的兔子肉时,本来因为小母鸡被放生愁眉的苦脸顿时喜笑颜开。 姜南南不能说话,就坐在薛老头身边,看着他大快朵颐。 薛老头吃的一脸幸福,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姜丫头你做的肉咯,可惜,真是可惜……” 薛老头说的含含糊糊,姜南南听不太清楚,只依稀听到了“吃”和“肉”两个字,她还以为薛老头是在感慨吃肉有多幸福呢,撇了撇嘴,没把薛老头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的视线落在桌子上那把玉门琴上,也不知道薛老头把她叫过来做什么。 薛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着,不一会儿竟然把那一食盒的食物都给吃完了,他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见姜南南在看那把玉门琴,隐藏在茂密胡须下的嘴角勾了勾。 薛老头开口了,语气听不出来任何变化,和以往说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说:“会不会弹琴?” 姜南南点了点头。 “随便弹弹?” 也许姜南南是无聊,也是是受到薛老头语气的蛊惑,于是她真的就抬起手,放在玉门琴上,随便弹弹了。 “争——” 魔音穿脑,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那一刻,薛老头的表情有些僵硬,仿佛被姜南南这“高超”的琴艺给震惊到了。 难听,是真的难听。 姜南南有些难为情,抿了抿嘴,偷偷摸摸地把手收了回来,试图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一定是这把琴太难弹了,姜南南暗暗地想,她的琴艺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至少弹出一首流畅的曲子还是没问题的!都是这把琴的错。 听说这把琴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这么古老的东西,就应该放在家里拿来瞻仰,不适合拿来弹。 薛老头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方才的琴音中回过神来,他喃喃自语:“果然,果然是她……” 嗯? 什么果然是她? 姜南南一头雾水,薛老头却在这个时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十分大气道:“这把琴,送你了!” 姜南南:“……” 什么? 这不是徐家的传家宝吗?据说还是徐弦嫁给张季尧的嫁妆,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送给她了? 姜南南警惕了起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么珍贵的东西,薛老头为什么就这么轻易送给她了?在姜南南的印象里,薛老头就只送过她一只拔了毛烫了水的鸡,最后那只鸡还是落入了薛老头的肚子里,姜南南连个鸡屁股都没吃着。 薛老头这次怎么会这么大方,把这一把徐家传家宝送给她了? 薛老头继续道:“别客气,尽管拿着,拿着这个琴,明日就跟着他们一起下山吧?” 又下山? 还没人告诉姜南南薛老头的决定,姜南南吃了一惊,这次又下山做什么? 薛老头语气凝重:“这把琴……你可以当成你的生命……不,要看得比你生命还要重要?” 姜南南从未见过薛老头露出这么正经的表情,怔住了。 “还有……”薛老头顿了顿,“该吃的药就得吃,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失声蛊我已经全部交给清玄了,他要是忘了喂你吃,你也要记得自己去问他要。” 姜南南:“……” 二十一章 没见过像你这样被占便宜的 无论大家抱着怎么样的心思,下山之行已定,薛老头在某种时候,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清晨一大早,一行人就被薛老头催促着下山,姜南南背着玉门琴牵着孟无敌跟在赵清玄身后,顾长临和张季尧相看两生厌,而徐弦则一路都是沉默的表情,明显心事重重。 到了山脚,姜南南越想越奇怪,薛老头为什么会把大家都赶下山呢?而且听张季尧说,薛老头这是要封山? 封山是什么意思? 姜南南的脚步停了下来,孟无敌歪着脑袋,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 姜南南握紧了牵着孟无敌的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姜南南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了拉赵清玄的袖子,赵清玄回头,姜南南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指了指山上。 赵清玄的表情也说不上有多么的好看,他阴沉道:“他把山上的阵法改了。” 姜南南:“???” “意思就是,山上的阵法重新启动,我们再也上不去了,除非薛老头同意我们上山。” 这……这就是封山? 可是薛老头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不仅把他们赶下山,还绝了他们想要上山的心思?赵清玄明显知道一点薛老头会这么做的内情,可是他并不想说,他沉着一张脸,率先上了马车,找个安静的角落就闭目养神,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扰熟人也不要找。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十分有默契的不再开口说话,挨个上了马车。马车并不大,算上孟无敌这个小孩子,坐下四个人已经不算宽敞了,所以张季尧和顾长临作为男子汉和灵魂上的男子汉,都自告奋勇地坐在外面的车架上,轮流驾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谁也看不到,谁也想不到,一个人悄悄地潜入了不周山,那个赵清玄口中所说能困住绝大多数人的阵法在这个人面前仿佛并不存在,他一路畅通无阻,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古宅门口,自由的就像进入自家的后院。 薛老头躺在高高的吊脚楼的摇椅上,脚边是一堆被啃了个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姜南南最终还是把最后一只小母鸡给薛老头炖了。 薛老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正悄悄地翻身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亲爱的师兄,好久不见。”那人站在薛老头的身后,冲着他做出了这样一个口型,慢慢冲薛老头伸出手。 然而薛老头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比地抓住了那人伸出来的手,薛老头猛地睁开眼,眼神犀利无比,那还有方才的惺忪。 “呵呵,师弟,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对师兄我出手?这不太好吧?” 宁国距离不周山很远,快马加鞭过去的话也得十五天的路程才能到达宁国边境,更别说姜南南这一行人坐的是马车,且人数并不少,不过好在顾长临和张季尧都是能打的,就算赵清玄懒得出手,凭他们两个,一般的山贼小盗他们还是对付得了的。 更何况,他们走的大多都是平坦的官道,一路上基本没遇到过什么太大的麻烦,在第二十五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宁国的边境小城,一座叫做兴安的小城镇。 宁国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富庶的国家,土地荒芜不适合生产粮食,这个国家的大部分食物都需要以物易物,拿等价值的东西去跟周围其他国家换。不过好在这个国家虽然不事生产,但是却富有丰富的矿物资源,宁国的铁矿金矿都是足以让其他国家眼热的。 兴安地处偏僻,可以说是一座处于沙漠之上的绿洲,过了兴安,需要走长长的一大段沙漠才能到达另外一座城镇。所以说,兴安是要前往宁国的必经之地,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这座城镇上歇一段时间,购买物资好跨过那段常常的沙漠。 姜南南一行人的干粮也吃得差不多了,更何况一路过来基本上都是吃的干粮,都吃的他们嘴里快上火的冒泡了,一行人决定在这座城镇上稍事休整再上路。 这一路上,徐弦始终是一言不发,姜南南有些担心她,但是姜南南实在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只能以她的方式来安慰她,比如,分粮食的时候多给徐弦一个馒头,每每到这个时候,孟无敌也会钻出来,要求姜南南也给他多加一个馒头。 为此,本来准备了三十天的干粮,在刚到达兴安的时候就已经快吃光了。 兴安虽然是一座小镇,但是却十分的繁华,街道两边的房屋看起来有些破败,但是却被拾掇的十分干净,街道十分的宽敞,两边都是叫卖的小摊,叫卖声此起彼伏。赵清玄最是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在刚踏进这座小镇之时他的心情就有些暴躁,顾长临见状,想了个办法,点了赵清玄的听穴,让他暂时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不过这个穴道不能经常点,不然对赵清玄的听力会有所损伤。 一个哑巴和一个聋子并肩坐在马车内,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凝重。至于孟无敌和徐弦,因为街道再怎么宽敞,但是人来人往,马车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他们因为马车里实在是憋得慌,从马车里下来徒步而行。 从不周山千里迢迢赶到兴安,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儿,没想到,却在这里出了乱子。 起因,是因为徐弦,哦不,准确来讲,是因为徐弦那具身体的美貌。 边疆小镇,虽然说人来人往见识过不少人,但是大家多数都是风尘仆仆,偶尔有大家小姐路过这里也都是坐在马车里不出来的,像张季尧一点美人自觉都没有,也不找块布遮挡一下自己的脸,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马车架上,哪怕打扮得像极了个汉子,但是徐弦这具身体底子好啊,不然也不会叫越国都城的那些大家小姐们恨的咬牙切齿。 美人儿出门在外,总是容易招惹是非的。 张季尧就在人多拥挤的时候被占了便宜。 前面道路拥挤,张季尧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照顾着徐弦这个小姑娘和孟无敌这个小孩儿,嗯,显然,他忘了,在别人看来,他才是那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姑娘。 张季尧顶着这貌美如花的脸,就在跟着徐弦和孟无敌身后的时候,被别人摸了一下。 起先,他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占便宜了,毕竟张季尧在军营里,和大老爷们儿勾肩搭背那是常有的事儿。可是徐弦就在这个时候不经意回头,就看见一只粗壮的手搭上了张季尧的肩膀,脸上挂着猥琐的笑问:“小姑娘,第一次来这儿?” 张季尧那个二百五还一脸真诚地点头:“是啊是啊。” “嘿嘿嘿,要不要哥哥给你介绍一下呀?” “好啊好啊。” 徐弦:“……” 徐弦绝对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身体出手,尤其是出手的人还长得那么猥琐那么难看!徐弦阴沉下来呢,松开拉着孟无敌的手,大步转身往后走,一把扯过那只咸猪手,用力往后一拧。 那趁机占便宜的黑皮大汉吃痛的叫唤一声,并没有看清来人,下意识就想要仗势欺负回去,可是却在看见徐弦的时候怂了,他混迹市井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得出什么人能欺负,什么人不能欺负。 像徐弦现在顶着的皮囊这幅样子,一看就是在战场上杀过敌碰过血的,不好惹。 黑皮大汉只是想偷偷摸摸占个便宜,见状怂了,灰溜溜钻进人群中,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张季尧还没想明白发生什么事儿呢,他傻乎乎地眨了眨眼,慢半拍道:“……所以,我刚才是被吃豆腐了?” 徐弦阴沉着脸,磨着牙一字一顿道:“不然你以为呢?” 张季尧挠了挠头:“……我以为他就是跟我打个招呼呢,我以前跟我的那些兄弟们也经常这样的。” 徐弦冷着脸打断他的话:“那是以前,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长什么样子?” 张季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波涛汹涌,沉默了。他理亏,面对徐弦的责难只能乖乖认错:“我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徐弦心里还压着徐兆光的事,心绪难平,所以方才才一时之间反应那么大,但好在张季尧认错态度良好,她深呼吸一口气,哪怕有再多的不开心也不好意思全发泄在无辜的张季尧身上。 徐弦憋着气转身,却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丢失了孟无敌的下落。 萌无敌呢? 徐弦有点慌,她四下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徐弦又快速奔回马车,掀开马车车帘张嘴急切地问:“孟无敌呢?” 赵清玄被点了穴道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正闭目养神着,姜南南听到了徐弦惊慌失措的询问,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徐弦瞪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 顾长临探头问了一句:“怎么了?他刚才不是还和你在一起吗?” 徐弦咬着唇,感觉自己有些发抖:“他……他走丢了。” 二十二章 “哑巴”配“聋子”,天长地久~ 孟无敌走丢了。 一行人在徐弦发现孟无敌不见的地点周围寻了好大一圈,都没能找到孟无敌的踪迹。 兴安镇人来人往,人流量极大,而且这作为一个供大家停下来补充物资的中转点,一般人都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孟无敌如果是被有心人给拐跑了的话,如果错过时机,很有可能就不知道被带往何处。 姜南南安慰自己,孟无敌好歹也是不周山上出来的人,更何况听说他还是宁国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拐跑吧……应该是这样! 一行人还带着一个马车,拖拖拉拉如果全部都要去找孟无敌实在是不方便,且这里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并不适合一个人单独行动。更何况队伍里有一个听不得吵杂声音的赵清玄,还有一个说不出话的“哑巴”姜南南,就更麻烦了。 姜南南手舞足蹈连带着写字,总算让赵清玄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清玄冷着一张脸,很快就做出了抉择:“看到那栋最高的屋子了吗?” 在错落有致破旧的小镇里,有一栋建筑鹤立鸡群,比旁边的屋子都要高上一点,而且上面还悬挂着一个招牌,上书“小龙门客栈”,想来,应该是这边疆小镇最大的一处客栈了。 赵清玄安排道:“长临你先带着马车去那客栈投宿,把马车安置好再订几个房间,之后有时间你可以打听一下这小镇子里有没有什么类似于包打听的人物。张季尧你和徐弦一起去东边找一下,我和姜南南去西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大家分头行动,日落时分在客栈汇合。” 赵清玄的安排大家并没有什么异议,只处了……顾长临提出了一点:“这座小镇到处都挺热闹的,你的病没有问题吗?万一你被刺激的发了病,姜南南这个小丫头怎么处理的了,不如我跟你去,让她去找客栈?” 赵清玄是听不到声音的,姜南南只得认命的把顾长临的话转述写了一遍。 赵清玄挑了挑眉:“那你觉得她一个哑巴能够很顺利的去客栈入住并且订房吗?更何况,这里鱼龙混杂,她虽然长得不好看,但难保不会有哪个瞎了眼的看上她想对她动手。” 姜南南:“……” 顾长临摸了摸下巴,竟然觉得赵清玄说得很有道理,两者择其优,想来想去还是赵清玄的安排比较合理。 张季尧和徐弦对于这个安排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赵清弦拍板,一行人各自分头行动。 赵清玄这个“聋子”配合姜南南这个“哑巴”,在某些层面来讲,倒是十分的默契,姜南南口不能言,要交流就必须手舞足蹈外加写字,对于赵清玄这个暂时听不到声音的“聋子”来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张季尧和徐弦往东边去寻线索了,暂且不提。姜南南则跟着赵清玄往南边更密集的人群走去。 赵清玄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看着熙熙攘攘热火朝天的赶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以往他是来也不能来这种地方的,现在倒是有机会可以体验一下。 其实对于孟无敌走丢这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赵清玄心里隐隐约约就是有一种感觉,孟无敌并不会出事,关于孟无敌的本领,其他人可能并不怎么了解,赵清玄作为不周山“资深老一辈”,了解的比他们要多的多。 孟无敌有这样子的本事,其他人轻易对付不了他,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快找到孟无敌为好。 赵清玄往人群里走去,姜南南亦步亦趋地跟着,但是周围的人太多,姜南南跟了没几步,就被人群给挤散了,差点就被挤的离赵清玄远远的。赵清玄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注意到这一点,为了防止孟无敌没找到,反而把姜南南给弄丢了的事情发生,赵清玄伸手一抓,隔着衣服牢牢抓住了姜南南的手腕,牵着她往前走。 在赵清玄看来,姜南南连孟无敌都是比不上的,孟无敌好歹还有些自保的特殊本领,而姜南南,在这鱼龙混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宁国边城小镇,呵呵,就像是落入了狼群的小肥羊。 赵清玄语气不善,紧抓着姜南南手腕的手却不肯松开:“跟紧了,我可没功夫再多去找一个人。” 姜南南愣了愣,突然感觉手腕那一圈被赵清玄握着的地方烫烫的,她有些不自然,想挣扎着缩回手,但是赵清玄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见姜南南还要挣扎,他不开心的呵斥道:“闹什么闹?待会儿丢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姜南南抿了抿唇,乖乖放弃了抵抗,任由赵清玄抓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姜南南走着走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不是来找孟无敌的吗?不应该找那些路人问有没有见过孟无敌?可是赵清玄一点要问旁边路人的意思都没有,而是拉着她一直往角落的一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杂货铺走去。 姜南南觉得有些奇怪,扯了扯赵清玄的手,赵清玄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 姜南南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指了指旁边的路人,又指了指赵清玄前进的方向,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表示自己的不解。 赵清玄懒得猜测姜南南在瞎比划着什么,但是以他对姜南南的了解,他大概能想象到姜南南要表达的意思,他紧抿着嘴角:“让你跟着我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就对了,你觉得在这种地方,你跑去问别人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回答你吗?” 姜南南:“……” 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姜南南偃旗息鼓,乖乖的跟着赵清玄走了。赵清玄想要去的杂货铺在这条街道的尽头,还要拐一个弯才能走到,在拐弯的时候,姜南南被牵着跌跌撞撞地跟着步子比较大的赵清玄走着,她无意识的一回头,在左前方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似乎……似乎是那个叫做司马八的家伙?穿的一身风骚,眼睛上又绑上了绷带,脸色阴沉,嘴巴里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姜南南愣了愣,下意识在司马八的附近扫了一圈,试图找到自己印象中熟悉的那个身影,可是她扫了一圈也没有扫到人,入眼的都是陌生的人,而赵清玄又催得紧:“你在磨蹭什么呢?” 姜南南心里藏着那么一点小心思,自然不敢告诉赵清玄她再找谁,她只能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好在赵清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过多过问,而是拉着她拐了个弯朝着那杂货铺走去。 两人刚拐过那个弯,蒙住了自己眼睛的司马八嘟囔出声,往自己左后方那个摊子叫喊:“你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这种娘们儿喜欢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正弯腰挑拣着面前手工小玩意儿的司马七直起了身子,兴致盎然地看着小摊老板灵活的动着手指头,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草编小狗就跃然于手上。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司马七笑嘻嘻说,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扔到小摊老板手里,“老板,会捏面人儿吗?” “当然会!”小摊老板见他出手这么大方,喜笑颜开,连忙应声道。 司马七笑的见牙不见眼,落在别人眼中这就是妥妥的一副天真无辜的世家教养贵公子的模样。他朗声开口:“那就给我捏一对。” 司马八神色有些不自然,明明看不到,但还是挑剔着说:“这些面人儿这么丑,有什么好捏的?要是把我给捏丑……” 他的话音消失在司马七下一句话响起之时:“捏一对男女。” 司马八:“……” “男的就长我这样,一定要捏的帅气一点,能展现我万分之一的风采就够了。至于女的那一只嘛……就捏的蠢一点好了,脸上带着笑,圆圆脸大眼睛,其他的就随便你自由发挥啦。” 小摊老板很干脆:“好嘞,您就等好咯。” 司马七笑眯眯地蹲在小摊老板面前,看着小摊老板揉面,一点一点的捏出他所描述出的小人儿模样。 “我这个眼睛要再大一点。” “鼻子再挺一点。” “哎呀呀,我要穿青色的衣裳。” “这个姑娘泥人手里能不能加一张纸?” 司马八:“……” 司马八气不打一出来,他阴沉着脸凑了进来:“老板,给我也捏一对。” 有生意上门,小摊老板自然是不会拒绝,他笑吟吟招揽道:“这位小哥要什么样子的?” 司马八伸出手指,准确无比地指向了司马气七的位置:“就捏成他这样,越丑越好。”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另外一个就捏成我这样,越帅越好。” 小摊老板:“……” 司马八强调:“不要捏错了!” 司马七心情好,懒得和司马八计较,错开了一些位置:“老板快点哟,我们待会儿还要去投宿呢,小龙门客栈晚了可就没有合适的上房啦。” 小摊老板连连应声:“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二十三章 嗯嗯嗯都怪你 杂货铺看起来平平无奇,里面的东西也都是一些普通家庭的必需品,但是在兴安这座城镇,来往最多的都是旅客,他们所需要的可能都是一些食物和水,这些家居用品对他们来讲可以说得上是鸡肋,所以这家杂货铺的生意并不算好,尤其是和外面热火朝天的集市比较起来,这里面实在是冷清的过分。 姜南南被赵清玄拉着进来的时候,店铺的柜台前坐着一个懒洋洋的小二,正撑着下巴半靠在柜台打着瞌睡。 呼噜打的震天响。 姜南南一进门,迎接她的就是那震天响的呼噜声,姜南南有理由相信,就算是这杂货铺进了贼,把东西都搬走了,这个打瞌睡的小二搞不好都不会知道。 姜南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清玄,好在他的穴道还没解,不然听了这呼噜声,肯定要发病。 赵清玄视线随意地在这不大不小的杂货铺里扫了一圈,而就在这时,那看似熟睡的小二停下了呼噜声,伸了伸懒腰睁开了眼,惺忪的睡眼看向姜南南和赵清玄的方向。 “哟,两位顾客,需要点什么?”小二不是很热情地开口道。 赵清玄的反应比这小二还冷淡,他明明看见了小二嘴巴动了动在说话,却充分地扮演了一个“聋子”角色,视而不见地移开视线。姜南南有点急,这赵清玄拉着她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孟无敌会出现在这里吗? 姜南南扯了扯赵清玄的袖子,赵清玄侧眼瞥了她一眼,拉了拉嘴角,这才慢吞吞道:“东南角那个架子上第二层的铁勺子,给我来三把。” 铁勺子? 跑这里来买铁勺子做什么? 姜南南一头雾水,回头去看,东南角的那个架子上第二层摆放着的明明是陶瓷碗,哪里来的铁勺子,赵清玄不仅耳朵不好使,连眼睛也不好使了? 小二的眼底闪过一抹亮光,神情不再像之前那般敷衍懒散,反而有一丝郑重的意味,他坐直了身子,问:“店里只有两把了,你还要不要?” “哦,是吗?”赵清玄说得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那就给我来两个瓷碗吧。” 姜南南:“……” 姜南南一脸茫然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小二在听到赵清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态度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毕恭毕敬,弯腰对赵清玄行了个礼,伸出手指了指柜台旁边一道布帘子的方向,示意借一步说话:“贵客,这边请。” 赵清玄虽然听不见小二说了什么话,但是就凭借小二这个动作,他还是明白了小二的意思。赵清玄回头看了一眼姜南南,示意他跟上,随后抬起脚走进了小二指着的那个方向。 掀起布帘子,后面是一间小小的待客室,但是小二并没有停下步子,而是在墙上摸索了一下,不知道按动了那边的机关,靠里的整面墙扭转了过来,露出里面的别有洞天。 小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姜南南紧跟着赵清玄,踏进了那间密室,身后,密室的门慢慢合拢。 密室里一片安静,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声。密室不大,处于地面下,大约一间普通客栈的客房大小,有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赵清玄不客气地坐在了上座,姜南南和小二则挨着他,坐了下首。 小二还替赵清玄斟了一壶热茶,闻着那味道,像是今年新炒的龙井茶。 小儿诚惶诚恐,对待赵清玄的态度就像对待神:“不知主子大驾光临,是有什么吩咐?” 赵清玄示意小二先别讲话,闭着眼调理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在胸口点了两下,点开了自己的穴道。好一会儿,他终于能够听见周围轻微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赵清玄开口道:“这次我过来,是想问一下现今宁国的情况。” 小二毕恭毕敬回道:“这几年宁国的情况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宁国君主当政,昏庸无道,但是手下倒是有一群能干又忠心的臣子在,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司马的势力在宁国愈发大,但是宁国还是没能够收复司马这股势力,司马只不过是把宁国这块地盘当成了他们的大本营。最近听说,司马家主有意金盆洗手,想在自己手上悉心培养的五名少年中挑选一名出来当少主,前些日子都将他们派了出去进行历练……” 赵清玄打断小二的话:“那孟家呢?孟家可有什么消息?” 姜南南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心思却是在绕来绕去停不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么破的一间杂货铺会有一间地下密室?为什么赵清玄和小二说了那么一通乱七八糟的话就被领着到这密室来了?而且听他们的对话像是专门收集宁国的消息? 难道…… 听闻某些大国,为了让自己手握更大的优势,会训练密探,让他们潜伏在他国收集信息。难道……难道这破落的杂货铺就是一个密探的据点?那赵清玄又是什么身份呢? 姜南南没忍住,悄悄摸摸地看向赵清玄,赵清玄对这个眼神有所察觉,一侧头,准确无比的和姜南南的视线对上,姜南南吓得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赵清玄对此冷笑一声。 小二却以为赵清玄的这声冷笑是在针对自己,惊恐的以为是自己回答慢了,惹得这位主子不开心,连忙开口把自己调查到的信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自从上任孟家家主孟庆死了之后,孟家就不行了,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勾心斗角,后来是孟庆的三弟孟岩抢到了这家主的位置。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孟岩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师,孟家作为天师家族,没有一位优秀的天师支撑,谁会给他们面子?小的听说,孟家已经在宁国京城快混不下去了,打算搬回孟家的老家荔城。不过孟岩还是不死心,一直想在孟家那一众子弟中找出具有优秀潜力的人出来,重现孟家当年的风采。” 姜南南听的云里雾里,只大概知道,小二口中所说的孟家以前大概是宁国有名的世家,但是自从上任家主去世之后就一直不行了,这个家族靠天师,也就是传说中的神棍来忽悠宁国王室才能混得一席地位。但是这一辈中没有出来厉害的神棍,所以孟家要灰溜溜的从宁国京城搬走。但是那个现任孟家家主似乎还在垂死挣扎,想找出一个厉害的神棍。 姜南南猜测,难道孟无敌就是这个孟家的人?之前孟无敌不是说过自己是宁国人吗? 赵清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继续问:“孟家的人在这兴安可有势力?” 小二皱了皱眉,一脸惆怅:“这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赵清玄从小二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不再多做停留,起身带着姜南南离开了这里,在离开密室之前,赵清玄还不忘自己主动点上了穴道。 姜南南期期艾艾地跟上了赵清玄,比划着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赵清玄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眼瞅着就要落下山头,他淡淡说道:“先去客栈看看情况。” 经过方才那么一出,姜南南觉得赵清玄在这宁国还是有些势力的,有他在,肯定能把孟无敌找回来,她就不要瞎操心了。姜南南难得老老实实地听从了赵清玄的话,乖乖地跟着他一路往小龙门客栈的方向走去。 事有凑巧,他们在客栈门口恰好与垂头丧气的张季尧和徐弦撞到了一起。 看两人的这幅丧气表情,不用多问,肯定是没有找到孟无敌的下落。四个人相视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而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大堂里等着大家回来的顾长临迎了上来,一点脸色都不会看,开口问:“怎么样了?找到人了吗?” 徐弦摇了摇头,一脸懊恼:“都怪我,那么多人,我竟然还松开手。” 张季尧抢着认错:“不不不,都怪我,不应该被别人占便宜。” 徐弦斜睨了他一眼:“怪你?你以为就你长那样能被别人占便宜?这还不是因为我长的好看?” 张季尧:“……嗯嗯嗯,都怪你。” 徐弦:“……” 顾长临皱着一张脸:“所以是没找到了?” 赵清玄在这个时候开口,他就算听不到大家的对话,也能够猜测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奔波了二十几天了,先歇息一下再找吧,孟无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长临,让你定的房间定好了吗?” 顾长临的脸色更苦了,他吞吞吐吐道:“我来的时候有点晚,刚好只剩下四间客房,还被后来的人抢了一间走……” 赵清玄没听见顾长临说的是什么,姜南南机灵的把顾长临说出来的话写了出来给赵清玄看。 赵清玄一挑眉:“四间还被抢走了一间?” 就算是有四间,这五个人也不怎么好分。赵清弦是不喜欢和别人睡一间房的,而张季尧和徐弦的情况特殊,让他们和姜南南或者顾长临睡一间房好像也不太合适,更何况,现在连四间房都没有,只要到了三间? 二十四章 哟呵搞夜袭 出门在外,最麻烦的就是关于住宿这个问题。 眼下只订了三间房,他们总不能无理取闹,非让客栈老板再腾出一间房来。但是关于怎么分配这个房间,却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赵清弦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和顾长临共用一间房,但是姜南南呢?徐弦和张季尧男不男,女不女的,好像和谁住一间都不太合适。 最后还是徐弦开口,解决了这个难题:“我和他住一间吧,他和谁住一间我都不放心,干脆我来。” 张季尧:“……” 嗯,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房间这个问题勉强算是解决了,一行人奔波了这二十来天,本就身心俱疲,再加上白日里孟无敌走丢的事情,让他们在整座镇子上来回奔跑,就更累了。虽然孟无敌还没有找到,不过眼下急也没用,初来乍到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清玄让大家去休息,虽然大家忧心忡忡,但还是各自回了房间躺着了。 赵清玄和顾长临挑了最靠近角落的那间最为安静的房间,一进房间,赵清玄就解了自己的穴道,眼神瞄向顾长临,问:“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方才在客栈大堂内的时候,赵清玄就觉得顾长临古古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他们。 顾长临挠了挠头,吞吞吐吐:“这客栈里住了两个司马家的人。” 准确来说,抢在顾长临前头定下那间客房的就是司马家的人。 赵清玄漫不经心:“宁国是司马的大本营,这里出现司马家的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顾长临有些犹豫,他伸手想要搭在一边的扶手上,但又怕自己力气没控制好把扶手给弄坏了,还没放下就又把手收了回来,他斟酌着语气说:“出现司马家的人是没什么奇怪的,但是那两个司马家的人,一个叫做司马七,一个叫做司马八。” 赵清玄:“……” 顾长临看了一眼赵清玄的脸色,意味深长道:“如果姜南南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就住在她隔壁,她会不会很开心。” 赵清玄握紧了拳头,猛地站起身来。 顾长临明知故问地喊住他:“你去哪里?” 赵清玄语气平平:“我记得你睡觉打呼。” 顾长临恼羞成怒:“我没有!” “打的震天响的那种。” “我从来不打呼!” 赵清玄理直气壮:“我怕我被你吵醒,发了病,一个不小心就手撕了你,为了你的生命着想……” 顾长临:“……怪我咯?” 赵清玄回头瞥了顾长临一眼,大步迈出了房间走进了对面的客房。 客房门从里面拴住了,赵清玄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姜南南还以为是小二送热水过来了,也没多想就过来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赵清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赵清玄大步走了进来,转身责问姜南南:“你也不问问是谁你就开门?” 姜南南:“……” 她一个哑巴,怎么开口问是谁啊? 姜南南觉得莫名其妙,赵清玄抿了抿唇,却有些不依不饶:“出门在外没有一点警惕心,万一遇到坏人被拐走了怎么办?我可以没有功夫再多去找一个人。” 姜南南:“……” 赵清玄不开心:“遇到坏人你也不能呼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 姜南南:“……” 姜南南张了张嘴,赵清玄就在这个时候快速出手,给她嘴里扔进去一枚失声蛊,失声蛊顺着姜南南的食道滑了下去,根本让她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是哦,又到了吃药的时间了。 所以赵清玄是来送药的? 谁知道赵清玄批评教育了一通之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和衣躺在姜南南刚铺好的床上,姜南南急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赵清玄抬眼瞥了一眼姜南南,解释道:“顾长临打呼噜吵着我了,今晚我睡这里。” 姜南南:“???” 赵清玄又补了一句:“你打地铺。” 姜南南:“!!!” 凭什么!哪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要她这个娇弱妹子打地铺的,赵清玄还有没有良心了?他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事实证明,赵清玄的良心一点都不会痛,他甚至还睡的心安理得。姜南南虽然满心怨愤,但是架不过连日以来的奔波劳累,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她沉沉地睡死了过去,甚至于窗户被人打开,偷偷潜进来一个人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原本睡着的赵清玄却在窗户刚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就睁开了眼,坐起身,看着那个偷偷摸摸的人影从窗户溜了进来,两人视线对上,那人僵硬在了原地。 赵清玄冷冷地看着司马七,那眼神就像再看一个智障傻儿子。 赵清玄开口:“儿子,你怎么来了。” 司马七:“……” 司马七反应很快,若要比起厚脸皮,谁能比得过他,他从善如流,立马换上笑嘻嘻的表情:“爹,我想你了。”司马七一边甜甜腻腻地喊着,一边往睡在床边地铺上的姜南南那边瞄。 赵清玄脸色更冷:“别看了,她被我点了睡穴,你就算是喊破喉咙她也听不见。” 司马七变脸如翻书,立马收起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揉了揉自己的脸,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靠着窗边坐了下来。方才笑的太过分了,他的脸都有些笑僵了呢。 赵清玄注意到司马七这表亲变化之快,撇了撇嘴,嘲笑地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都是不屑:“你跑你爹我的房间里来做什么?” 司马七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都说了想你了呗,所以才来看看。” 司马七心里却是在暗骂赵清玄,明明赵清玄是分了和顾长临一间房,怎么突然就跑到姜南南这间房来了?这个家伙不怀好意啊! 同样觉得对方不怀好意的还有赵清玄,赵清玄冷冷的下逐客令:“人也见过了,可以滚了。” 司马七不动如山,袖子里藏着一个东西,鼓出了一个小尖儿,他把手往后缩了缩,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好端端的不待在不周山上,跑这里来做什么?” 姜南南睡得香甜,嘴里呢喃了一句什么,并没有发出声,翻了个身踢开了一点被子。赵清玄和司马七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她的身上,两人本来端坐的身子都微微前倾,似乎是要有多动作。但最终还是靠姜南南最近的赵清玄动了,他弯腰,嘴角挂着不开心,脸上写着真麻烦,伸手替姜南南捻了捻被子。姜南南嘀咕了一声,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赵清玄抬头看向司马七,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动作配合着这个眼神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赵清玄坐了回来,开口道:“关你什么事?” 司马七耸了耸肩,视线从姜南南身上移开对上了赵清玄的,自顾自说道:“看你们这一行人,怕是不周山上的人都撤下来了吧,就留那个薛老头一个人在山上?” 赵清玄警惕了起来,面色阴沉:“你想说什么?” 听司马七的这个意思,似乎是对不周山上的情况很了解,甚至连山上有什么人他都一清二楚。司马家,难道盯上了不周山?赵清玄心沉了下去,他本来就不是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一身轻的那种人,赵清玄开始想,薛老头千方百计把所有人都赶下了山,还借着徐弦的名头,是不是其实就早有准备,他到底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司马七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树大招风。” 赵清玄:“……” 赵清玄觉得司马七知道点什么,他想问,可是他也知道司马七并不会告诉他。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因为这点事情就乱了阵脚,毕竟现在是距离不周山千里之外的兴安,就算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更别说薛老头更改了阵法,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们再回去。 赵清玄冷冰冰道:“所以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当然是想偷偷摸摸见一见姜南南啦,谁知道半路杀出赵清玄这个电灯泡,司马七撇了撇嘴,这点小心思他就算再厚脸皮也不想告诉赵清玄。 看在姜南南的份儿上,司马七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宁国吧,宁国最近不太安稳。” “因为孟家?” 司马七愣了愣,没想到赵清玄会在这个当口提起孟家,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惦记着曾经的交情的份儿上,他多说了几句:“孟家想要翻身,就得抱着一个大腿上位,而当今宁国君主年老多病,有什么大腿比他膝下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更粗壮呢?” 宁国君主一共三个儿子,都是个善茬儿,偏偏太子之位一直悬而不决,看来宁国将来会刮起一阵争夺皇位的血雨腥风,孟家,也不知道是保上了哪个大腿…… 赵清玄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他问出口:“徐兆光又抱上了谁的大腿?” 司马七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赵清玄,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 司马七并没有隐瞒赵清玄,而是异常老实的有问必答:“三皇子,巧得很,和孟家压的宝是同一个。” 二十五章 好大一坛醋 姜南南终于睡了个好觉。 前半夜她睡得香甜,后半夜却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一只看不清脸的猛兽一直压着她,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姜南南猛的睁开眼,外面的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了,赵清玄洗漱完毕,清清爽爽地坐在窗户边上,撑着下巴木然着一张脸看着姜南南。不知道为什么,姜南南被看得有些心虚,赵清玄看她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的女人。 姜南南咽了咽口水。 赵清玄随手扔过去一块拧干水的毛巾,准确无比,“啪”的一声盖中了姜南南的脸。 姜南南:“……” 赵清玄颐指气使:“洗脸,麻利的,准备赶路。” 姜南南连忙爬起来,身上的衣服穿的七扭八歪的,露出了她雪白如玉线条优美的脖子,赵清玄只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姜南南还一点身为女子该有的矜持都没有,爬起来靠近赵清玄,瞪大了眼手舞足蹈着。 这就走了?那孟无敌怎么办? 姜南南明明没有说话,可是赵清玄却受不了似的猛地站起身对她发脾气:“一起来就瞎嚷嚷什么?还不快去洗漱把衣服换好准备赶路?一堆人就等着你一个呢。” 姜南南:“……” 她好像……好像并没有开口讲话?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赵清玄的心情好像特别不好啊。姜南南犹豫的这功夫儿,赵清玄又开始挑刺:“还不动作快点儿?” 面对赵清玄的坏脾气,姜南南只得暂时放下自己的好奇,乖乖地收拾好自己,等她将自己收拾的清爽了,便被赵清玄催促着下了楼坐进了马车,马车的一角,堆放了满满的食物和水,以及一些其他的生活品。 姜南南愣了愣,这是准备离开兴安镇了?可是孟无敌不是还没有找到吗?怎么可以扔下孟无敌就走呢? 姜南南挣扎着起身,却被赵清玄拦住,赵清玄明白姜南南这是什么意思,闭着眼很不耐烦的解释道:“孟无敌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就算找遍了整个兴安镇也找不到他的。” 姜南南呆住了。 赵清玄是怎么知道的? 赵清玄撇了撇嘴,深情不耐,他怎么可能告诉姜南南,是她的宝贝儿子司马七昨儿夜里爬窗户潜进了房间,和他唠嗑的功夫顺便告诉他赶紧离开这座镇子,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们要找的孟无敌早就被孟家的人拐跑了,现在估计正一路快马加鞭送回宁国京城去的路上呢。 赵清玄囔囔道:“看什么看?我还能骗你不成?还不快坐好?张季尧,快赶路!” 张季尧和徐弦等人一大早起来就商量着怎么去找孟无敌的下落,谁知赵清玄就闯了进来告诉他们不用找了,赶紧收拾收拾去买点吃的放马车里准备赶路去宁国京城,三人面面相觑,但是潜意识里又听从了赵清玄的安排,在他们看来,赵清玄说的,那应当都是真的,尤其是在没有什么头绪的情况下,听赵清玄安排那就对了。 大家没有什么意义,各自作鸟兽散去购买物资,等到准备充分了就准备上路。 赵清玄这样一吆喝,张季尧立马甩起马鞭,马蹄一扬,踏上了那片未知的沙漠。 路上,徐弦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赵清玄和姜南南,随后就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坐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也看得出来,赵清玄此刻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就好像…… 好像打翻了醋坛子一样。 出了镇子,赵清玄就给自己解了穴道,长期点了穴让他的经脉有些不畅通,赵清玄感觉浑身不舒坦,他一不舒坦,就看不惯别人舒坦,首当其冲受罪的便是姜南南。 赵清玄开口了:“姜南南。” 一开始语气很平和,还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姜南南以为赵清玄就是喊一下自己,并没有太多戒备,迎着赵清玄的目光勇敢地看了过去,一副“喊我做什么”的表情。 赵清玄本来就有点小情绪,这点小情绪在看到姜南南的这副蠢样发酵放大,他愈发的不开心了,赵清玄伸了伸脚蹬了一下,压着嗓音说:“我要喝水。” 姜南南奇怪的看了一眼赵清玄,明明他手边就放着一个水袋,水袋里装着满满的水,一路走过来也没见他喝过一次,不应该喝完了呀。 见姜南南没动静,竟然不给他递水,赵清玄更不开心了,重复一遍:“我要喝水。” 姜南南:“……” 姜南南的小眼神扫了一眼赵清玄手边装满了水的水袋,赵清玄对此视而不见,挑眉怒道:“你没听见?” 姜南南:“……” 我听见倒是听见了,可是水袋不就在你手边吗? 徐弦默默抱紧了自己,奈何张季尧这局身体五大三粗,一身的肌肉,抱起来手感特别不好,硬邦邦的,她也怒了,再加上马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尴尬,她趁机找了个藉口掀开车帘冲了出去:“张季尧,瞧你干的好事!” 张季尧正和顾长临商量着怎么轮班赶马车呢,突然被吼了一句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我怎么了?” “你没事把身体练的这么强壮做什么?”徐弦责问。 张季尧委屈,挠了挠头:“我就是有事才练的这么强壮啊,战场上要是不身体强壮一点,那可是会死人的。” 徐弦:“……” 徐弦眼神一扫,落在张季尧的手心,掌心那一块娇嫩的皮肤因为握着马鞭拉着缰绳被磨出了一圈的红,徐弦心疼了,怒吼:“张季尧,你又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这边马车外张季尧和徐弦日常拌嘴,马车里的气氛却有些僵硬。 姜南南瞪着赵清玄,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赵清玄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姜南南,眼中仿佛包含着说不尽的怒火,最后还是姜南南怂了,乖乖的起身双膝跪了起来,身体前倾,擦过赵清玄的身体拿起了他手边的水袋递给了他。 赵清玄抿了抿唇,又等了好一会儿,摆足了架子才接过那个水袋,打开水袋仰头喝了一小口,真的是一小口,只够刚刚润喉的那种。 姜南南有些无语。 刚刚叫了那么多遍口渴,就是为了喝这么一点水?姜南南这下子可算是反应过来,敢情赵清玄这是拿她开涮呢? 姜南南有些不明白,自己这又是哪里惹的赵清玄不开心了?明明一早醒来,她什么都没有干啊,都是赵清玄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了。 姜南南心里嘀咕着,偷偷瞄着赵清玄,赵清玄喝完水,还是不舒坦,但是这股不舒坦他又不想说出口,尤其是面对姜南南,自打昨儿司马七偷偷来过房间后,赵清玄就一直没有睡着,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青色,他脸色不虞,神情也是怏怏的,绞尽脑汁地在想着该怎么折腾姜南南。 “我饿。”赵清玄又开始喊了。 姜南南学乖了,明明赵清玄稍微动动一伸手就能拿到放在一边的糕点,她还是乖乖地拿起碟子亲手送到了赵清玄面前。赵清玄嫌弃的在碟子里挑挑拣拣,才挑出一块杏花糕放进嘴里。 赵清玄:“腿酸。” 姜南南连忙作狗腿状,凑上去给赵清玄捏腿。 赵清玄:“脖子疼。” 姜南南又转战赵清玄的脖子,开始给他按摩。 赵清玄一个指令,姜南南一个动作,配合的无比默契。姜南南乖乖地把狗腿这两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她也不想这么狗腿的,可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也打不过赵清玄。 马车里“其乐融融”,马车外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三个人挤在马车架上,好在马车够大,勉强够他们挤的下。张季尧被徐弦强制松开了缰绳,徐弦不允许张季尧在用她的手去拉那缰绳,张季尧不干了:“我不碰缰绳,还怎么驾马车?” 徐弦扫了一眼一旁的顾长临,说道:“这不是还有他吗?” 顾长临也不干了,翻着白眼不乐意道:“那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来负责驾马啊,我也是人,会累死的。你们又急着赶路,都不让我休息。” 徐弦急着去找徐兆光,自然是不会同意让顾长临慢悠悠地驾着马车的。 但是让顾长临一个人来负责这个事儿,好像确实不怎么人道。于是徐弦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来替张季尧吧。” 反正这具身体又不是她自个儿的,用坏了她也不心疼。 “你又不会,瞎胡闹什么!”张季尧制止徐弦,“你老老实实地坐回马车里进去不行吗?里面那么宽敞,非要出来和我们闹?” 徐弦撇了撇嘴,抱怨着:“我才不要进去当电灯泡。” 张季尧没听清楚这句话,以为徐弦是嫌弃,问:“姜南南又不说话,赵清玄又懒得说话,待在里面多安静多舒服啊。” 不,你不懂。 里面现在就像打翻了一整个坛子的醋,酸的她根本就呆不下去。 赵清玄吃起醋来,那可真的是太可怕了。 二十六章 刮风啦下雨啦快跑呀 徐弦因为徐家的事儿,最近一直郁郁寡欢,话说得少,连张季尧都懒得怼了。现在她恢复了一点精神,打定主意说要学驾马车,张季尧拗不过,也就随她去了,正好可以分散分散一点徐弦的心思,省的让她每天惦记着徐兆光给自己找不痛快。 张季尧让顾长临回马车车厢去,他在外面教徐弦怎么驾马车。顾长临乐得轻松,也没注意到徐弦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掀车帘,弯着腰就进了车厢。 在顾长临看来,车厢里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姜南南正在狗腿的给赵清玄按摩肩膀,但是很明显她按摩的技术很烂,赵清玄皱着眉头并没有放松的惬意模样,但是尽管如此,赵清玄也没有喊停。 顾长临挑了挑眉,赵清玄这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让姜南南来给他按摩? 赵清玄抬眼看到顾长临进来,说道:“你进来做什么?” 顾长临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说:“张季尧在外面教徐弦怎么驾马车呢,我就进来了呗。” 赵清玄“嗯”了一声,没再回应。顾长临是个闲不住的人,赵清玄此刻正“享受”着姜南南爱的按摩,皱着眉头闭眼并没有理会顾长临,顾长临自觉无趣,又开始捣鼓马车里的东西。 他手边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匣子,匣子一共分为三层,每层都放了一点小点心或者一些话本,是供路上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用的,当然这木匣子也只有徐弦会用。顾长临闲来无事就开始捣鼓那匣子,匣子抽屉的开口有一个小暗扣,需要轻轻拨动一下就能把抽屉给拉出来,可是顾长临并不知道,他拉了一下,抽屉没拉开,于是他又用了一点力气拉了一下,“吧唧”,抽屉拉环被他拉断了。 顾长临:“……” 赵清玄:“……” 姜南南:“……” 顾长临沉默了下,把木匣子往角落里塞,然后自己挡在木匣子前,试图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他甚至还开口岔开话题:“清玄啊,我们这是去哪里?这茫茫沙漠也不知道要穿多少天才能穿过去,我们路上应该不会遇上什么事儿吧?听他们说,沙漠里有沙尘暴啊龙卷风什么的,遇上了危险了,只有老司机才能躲过去。” 顾长临这还是第一次来沙漠,以前从来没有来过。 不只是他,事实上,马车上的这五个人都没有来过沙漠。 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漫无边际的一片黄,仿佛看不到边际,只能看到黄土沙漠与蓝色的天空相接成了一条线。沙漠上很少有风,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也鲜少有植物和动物,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就只有这一辆马车在独行。 这里,最多的就是沙。 顾长临继续叨叨念:“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去找一个老司机来带带路呢?我们又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经验。” 赵清玄:“……” 赵清玄沉默了。 这是他的失误。 司马七的出现,让赵清玄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他只想尽快离开那座兴安镇,竟然忘了想好万全之策,比如去找一个老司机带带路,匆匆忙忙就催促着大家上路了。 赵清玄知道自己错了,虽然他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司马七一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烦躁不安,体内压抑不住的暴虐在蠢蠢欲动。 而现如今,顾长临这随口一说,让赵清玄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赵清玄不习惯认错,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知错不改,执拗地把五个人的性命安全置之不顾,赵清玄冷静地开口:“让张季尧回头,我们回去兴安镇。” 张季尧在外面听到了赵清玄的话,有些惊讶:“回去?我们都走出这么远了还要回去?” 马车已经驶出大半天,兴安镇也已经远的看不见了,这要是回去,指不定天黑了他们都到不了兴安镇。 徐弦也说:“回去做什么?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这要是一来一回,我们又得耽误好几天。” 赵清玄抿了抿唇,神情冷峻。姜南南停下了按摩的动作,也好奇的看着赵清玄,所有人都在等着赵清玄的回答。赵清玄愈发的烦躁,而且心底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现在,立马,回头!” 然而,赵清玄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方才还一片死寂的沙漠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起风了。 坐在车架子上的张季尧和徐弦看的是最清楚的,只见方才还安静的像一幅画的沙漠,一眼看去只有静止的天和地,遥远的那天和沙漠的接线处,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变化。 似乎是风?带着颜色的风。 明朗蔚蓝的天空被沙漠染成了一片污浊的黄,张季尧只看见天际处,一道像柱子一样疯狂的扭曲着的黄色的风正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张季尧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场景,他长大了嘴,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那、那是什么?” 赵清玄阴沉着脸,侧身上前掀开马车侧的小窗口的帘子,看见了起风的那一幕,他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龙卷风,这是沙漠中的龙卷风。 龙卷风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片刻之前远在天边像一根大拇指一般大小的龙卷风,眨眼钱就变成了拳头般粗壮,这意味着,那道龙卷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以目前这个距离来看,估计也就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那龙卷风就会疯狂的肆虐到他们这个位置。 “快掉头,走!” 姜南南从未见到赵清玄露出这样慌张的样子,哪怕他发了病,也不会这样的嘶吼出声。发了病的赵清玄也是冷静的,冷静的发疯,冷静的摧毁周围的一切。 姜南南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伸出了手,紧紧拉住了赵清玄的衣袖,就像小孩子拉住了他最依赖的妈妈的手一样。 赵清玄紧紧抿着唇,深深地看了姜南南一眼。 顾长临也看到了外面的那一幕,他结结巴巴道:“天啊……难道、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沙漠龙卷风?” 他只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啊!他又不是孟无敌那个乌鸦嘴!为什么会这样? 顾长临有些崩溃。 沙漠龙卷风,那是沙漠中最危险最可怕的存在,鲜少有人能够在龙卷风中逃生。龙卷风那可是没有道理可言的,遇到它,你只能逃。 而更可怕的是,方才还在平稳驾驶着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顾长临急切地拉开车帘探出头问:“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掉头,龙卷风就要来了!” 张季尧哭丧着一张脸,慌里慌张:“可是……可是马儿陷进沙子里去了。” 拉着马车的两匹马,此刻有一匹马的马蹄深深地陷进了沙子里,马儿慌乱的嘶鸣,可是却没办法从沙子里逃脱出来,它挣扎着,却只能越陷越深,一旁的马儿也甩着尾巴似乎在为它着急。 龙卷风来的时候,不能浪费那么一点点时间。 顾长临翻身下车,一声不吭,直接上前一把抓住那匹陷进沙子的马,低吼一声,扎了个马步直接用力一拔,就把马儿从沙子里给拔了出来。 姜南南等人对于顾长临的力大无穷都是见识过的,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唯有张季尧这还是第一次见,瞠目结舌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快赶车。”赵清玄脸色凝重,开口道。 一行人急匆匆就扭头往来路的方向走,可是这片沙漠仿佛存心要和他们做对一般,马儿没走出几步,又陷进了沙子。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浪费了。 赵清玄当机立断:“弃马,我们步行,每个人带上一点干粮,不要背太多东西。” 龙卷风离他们越来越近,此刻已经有手臂般粗壮,这龙卷风刮的轰轰烈烈,可以想象,如果刮到他们这里来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抵抗的能力。 一行人没有迟疑,纷纷按照赵清玄的命令行事,各自背了一点干粮就匆忙上路。姜南南从马车跳下来的时候,没有想到沙漠这么松软,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幸好赵清玄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姜南南的手,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动作快点,不要拖后腿。”赵清玄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南南。 姜南南咽了咽口水,乖乖的点了点头。 浩瀚的沙漠里,一行人正在艰难的步行着。 姜南南方才跳下马车的时候,其实有点扭到腿了,可是她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所以她忍了下来并没有开口,而是艰难的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沙漠行进十分的困难,姜南南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耗尽了,脚腕那一块也疼的厉害。赵清玄回头,刚好看到姜南南面露痛色,他沉默着,视线从姜南南的脸落到了她正别扭走路的腿上。 赵清玄没吭声,直接蹲下身,让姜南南爬上他的背。 姜南南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赵清玄冷冷道:“磨蹭什么,还不快点?” 姜南南抿了抿唇,乖乖地爬上了赵清玄的背,温暖又宽广。 龙卷风的速度来的比赵清玄想象的还要快,哪怕他们努力地前进着,眨眼的功夫,龙卷风就刮到了他们的身后。 耳边是呼呼的风肆虐的声音,姜南南甚至都感觉到呼吸之间都是沙子,她害怕的搂紧了赵清玄的脖子,赵清玄的身子一僵,脸色更加阴沉。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意气行事。 龙卷风,已经追到了他们的身后。 疯狂的龙卷风就像一只可怕的猛兽,张大了嘴,把那渺小的如同蝼蚁的一行人吞进了腹中。 “姜南南……” 狂风大作之时,姜南南依稀听见耳边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说着什么,但是她已经听不清了。 二十七章 嘤嘤嘤真可怜 姜南南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她已经不想去回忆,可是过去发生的事情谁也没办法抹灭,尽管姜南南有意识的去遗忘那些事儿,可是过去始终是存在的。 姜南南是越国三公主,本应生来尊贵,让一众小姑娘羡慕嫉妒恨的那种存在。 可是实际不然,姜南南有时候甚至想,自己哪怕生在一个普通农户家,做一个普通村姑,那大概也是比现在这个所谓的三公主快乐的多吧? 姜南南不知道,只是偶尔这么想想,毕竟人的一生没有重来的机会,人也没有选择自己出身的机会,她并不能把自己塞回她娘的肚子里,逼迫她娘另外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男子嫁了。 越国君主有可能不是这四国当中最英明的君主,但绝对是四国里最专情的君主。越国王后是越国君主在十六岁微服出巡遇到的一个书香世家的大小姐,两人一见钟情,自此相敬如宾伉俪情深,越国君主除了王后这么一位媳妇儿,再也没有娶过别人,纵使越国王后身子骨弱,生育艰难,好不容易生了两胎,还都是女儿,越国君主都扛住了所有的压力,不纳后宫,就是不纳! 大公主,姜明珠,封号朝阳公主,寓意像那太阳一样尊贵无比。二公主,姜翡翠,封号明辉公主,寓意像那明月一样高贵温婉。 越国君主对这两位公主视若掌上明珠,甚至觉得没有儿子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将来就把皇位传给两个女儿中的其中一个,女皇帝,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的。更何况,越国君主觉得自己这两位女儿论起才华能力,样样都不输于男子。 越国君主的小日子过的很开心,媳妇儿美丽大方善解人意,两个女儿也都乖巧懂事,这么一看,他简直就是人生赢家。长久以来,越国君主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早上起来开个朝会,白天闲来无事和王后风花雪月,或者加上女儿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晚上处理处理奏章政务,一切完美的不能够再完美。 越国君主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他觉得自己能做到皇帝已经顶天了,不需要更大的理想,比如什么征战四国一统天下,这种事情,就交给他女儿来实现吧。 越国君主的美好生活却闯入了一个人,这个人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这人就是姜南南她娘。 其实姜南南也不知道她娘究竟是什么人,只知道她娘并不讨越国君主的喜欢,但是她娘却成功的怀上了她,让越国君主多了第三个公主。 姜南南没见过她娘,听从小照顾她的奶娘说,姜南南她娘在生下她之后就流血过多死了。 一个意外多出来的女儿,一个不是由正宫娘娘所出的公主,能过的有多好?好在越国王后生性仁厚,并没有太过为难姜南南,不然姜南南孤苦无依,怎么可能平安顺遂地长到这么大。 而从姜南南的名字也可以看出,她的出现并不是越国君主所希望的,不然她的名字怎么会如此随意简单。 姜南南从小长到大,就没见过她爹几面。两位姐姐的教养极好,所以也并没有太过为难姜南南,姜南南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寄养在皇宫里的亲戚家小孩,不讨喜不讨恨,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她视而不见,她的存在在他们看来有些碍眼,但是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并不会把碍眼的人都除掉。 姜南南是以一种透明人的存在成长起来的。 爹不疼后娘不恨,两个姐姐又对自己毫不关心,小时候的姜南南还很天真,她还是个孩子,也是需要爱的关怀的呀。所以姜南南就把这份爱的关怀寄托于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亲娘身上。 姜南南开始幻想,如果自己娘还活着,一定会对自己很好很好。 姜南南又想,王后这么漂亮,自己的亲娘该有多漂亮才会让专情了这么多年的越国君主破了功?姜南南照了照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平平无奇最多只能算清秀的脸,又开始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没有继承到亲娘的美貌呢,可能是她长得比较像越国君主吧。 姜南南就在自己的脑补中这么长到了十八岁,然后她做出了人生之中最伟大最重要也是最大胆的决定。 她离宫出走去了不周山。 若是能够得到不周山上高人的支持,她应该就能得到父皇的喜欢和重视了吧? 可是姜南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鼓起勇气离宫出走,好像没有给越国皇宫造成任何影响,他们该吃吃该喝喝,该伺候人伺候人,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堂堂三公主不见了。 就连徐家老爷子看穿了她的身份,也并没有怎么样,没有劝她回宫,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越国君主,只是对她说:“你是个好人。” 见鬼的好人卡。 姜南南昏昏沉沉之中,好似把自己这十八年来的人生都经历了一遍,这本应是漫长的一段时光,可是在梦里,却显得那么短暂,那么枯燥,那么无味。 她这十八年来,细数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回味的。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只有她自己。 锦衣玉食,该有的她都有,越国王后虽然对她冷淡,但是从来不会苛待于她,也不会像那戏文中的恶毒嫡母一样,克扣月例,让她大冬天哆哆嗦嗦穿不了棉衣吃不上热饭。 姜南南的十八年,茫茫然地就这么过来了,并没有什么难以忘记的回忆。 可是在这个梦里,姜南南却觉得好难过啊。 她的人生,怎么会是这样子呢? 没有人在意,却过的锦衣玉食,没有人喜欢,甚至没有人怨恨。 姜南南想,哪怕她死在了宫外,也不会有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会难过的吧? 不对,姜南南又开始否决自己的这个念头。 薛老头会难过,因为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香喷喷的烤鸡。 孟无敌会难过,因为再也吃不到合他心意的大馒头。 徐弦会难过,因为再也没有好用又不多话的便宜丫头使唤。 顾长临会难过,因为再也没有人去修理被他弄坏的家具。 赵清玄……大概也是会难过的吧?再也没有人可以给他随意欺负了。 不不不,姜南南又开始自我怀疑。 这天底下的厨子丫鬟下人出气筒这么多,他们也不会因为少了她这一个就难过的呀。 果然还是……没有人会因为她不在了而难过的吧? 梦里的姜南南站在漫无边际的一片黑暗中,突然很想哭,她蹲了下来,哭哭啼啼地抱住了胖胖的自己。好难过哦,就算是做梦,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会变得这么胖啦。 “她哭起来更难看了,看得我眼睛疼。” 姜南南听见有人在嫌弃地说着。 “你眼疼就不要看,想看还不给你看呢。” 姜南南听见又有一个声音在说着。 “切,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么丑的姑娘,我才不要看呢!” “那你转过头去啊。” 好吵。 姜南南蹙了蹙眉,方才梦里那些难过的情愫,因为耳边的这几句争吵,仿佛被全部赶走了,只留下空荡荡的一片黑暗。姜南南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刻觉得有些乏力和茫然,这种心情也并不会让她觉得高兴。 姜南南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五马分尸一样,在最终关头被人喊了停止,手脚都几乎没有知觉了,抬都抬不起来,她浑身上下能动的估计就是眼睛嘴巴还有那不机灵的脑子。 她没死? 龙卷风都来了,她竟然没死? “你看,这个丑姑娘醒了。”司马八撇撇嘴,翻着白眼说。 司马七本来在熬着药,闻言药也不管了,连忙转身扑倒姜南南的窗前,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你终于醒啦。” 姜南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阿三。 阿三怎么会在这? 其他人呢?赵清玄呢? 姜南南想要开口,却觉得喉咙嘶哑,疼的厉害,像是强行咽下去了一斤重的沙子,被磨的生疼。她张了张嘴,连一个气声都发不出来,又艰难地闭上了嘴。 好疼。 司马七看到姜南南眉头皱成一团,知道她这是因为疼痛,连忙又跑过去取了放在一边已经凉了许多的药,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喂到姜南南的嘴边:“你现在的嗓子还没好,先喝点药。” 司马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看的眼疼,可是他的脚却像是生了根扎在这里,怎么也挪不动步子,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还不由自主地往司马七那边瞄。 有个词用来形容司马八再合适不过——自虐狂。 姜南南一口一口喝着司马七小心翼翼喂过来的药,等到那药碗见了底,她也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多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被磨的疼,虽然那药苦的很,嘴巴里全是浓浓的中药味。 司马七又喂给姜南南一枚梅子:“含着这个,能压压苦味。” 姜南南依言吃了,她这才有空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有些富丽堂皇的房间,身下的被子软软的,比姜南南在皇宫里睡的还要舒服,眼前是静止的雕花大床,大床顶上,甚至还悬挂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处处都充斥着土豪的气息。 这儿,是哪里? 第一章 死里逃生的呀 姜南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竟然从龙卷风里逃生了?那其他人呢? 她现在一肚子的疑问,可是问不出口,她只能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甚至连字都写不了。司马七自然知道姜南南这满肚子的问题,但是他视而不见,装作不知道,每天笑嘻嘻地陪在姜南南的身边,跟她说着话逗着趣,哄着她吃药,只字不提他是如何将姜南南从龙卷风里救出来的,更没有说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司马七只让姜南南安心养病,姜南南这一养,就躺了小半个月。这小半个月里她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只需要躺在那里等着司马七过来喂药喂饭,就连如厕沐浴,都有专门的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丫鬟伺候着她。 在不周山上伺候别人伺候了大半年,突然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每天只需要等着别人来伺候,姜南南表示有些不习惯。 姜南南的嗓子在龙卷风里可能是因为一不小心吃了太多沙子,磨伤了许多,养了这么久,每天的药都是定时定点的喝,喉咙已经不疼了,但是仍旧不能开口讲话。 姜南南有心想打听,奈何嗓子不给力,明明失声蛊已经很久没吃了,她现在就一门心思地盼着嗓子快些好。 姜南南从司马七这里得不到任何的信息,但是另外一个看姜南南和司马七都很不顺眼的人,却在这日中午姜南南吃过饭,司马七有事出门之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姜南南的房间。 司马八穿着一袭银白色的长袍,长衫飘飘,他长得很好看,比姿色稍好的姑娘看起来都要好看,瓜子脸柳叶眉,唇红齿白,五官十分的精致,他挑着眉,狭长的丹凤眼里却是不怀好意。 姜南南的药里有一点安眠的成分,她喝过药,吃过饭,屋子里又暖烘烘的,自然会犯困,司马八来的时候,她正昏昏欲睡着,马上就要睡着了,而就在这时,司马八手里拿着也不知道那里找来的一根长长的笛子,他用笛子戳了戳姜南南。 姜南南身子养了这么久,手脚都有点力气,甚至都能走上半盏茶的路,就是走完之后她就会喘的跟狗一样,哦不,门口院子养着的那只叫做来福的黄毛狗每次看着姜南南喘成那样都会迈着步子,嫌弃地翻过去一个白眼,悠哉悠哉的从姜南南面前走过,仿佛在说——没用的人类。 司马八用笛子戳了戳姜南南,姜南南迷迷糊糊中还没回过神来呢,伸手挥了一下拨开笛子继续睡。 司马八:“……” 得不到回应的司马八不开心了,他稍稍用了些力,又戳了戳姜南南,这次直接戳中了姜南南的胸口,姜南南一个哆嗦,被吓醒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司马八那张鄙视地看着她的脸。 姜南南:“……” 耍流氓嘛这不是?干嘛拿着笛子戳姑娘家脆弱的部位? 姜南南对司马八怒目而视。 然而司马八觉得多看一眼姜南南他就眼疼多一分,根本就没看向姜南南,视线上移,错开姜南南看着床帷上绣着的那富丽堂皇的牡丹花。 司马八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小哑巴。” 姜南南:“……” 姜南南觉得,司马八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这样不看着她说话,而是看着床帷上绣着的花样对她说话,看起来有点像双目失明的瞎子,看不到说话的对象,所以视线放空…… 姜南南心中暗暗腹诽,司马八这个“瞎子”有什么底气来说她是个“哑巴”?她只不过是嗓子坏了暂时没办法出声而已,司马七说了,这药再喝上三五天她就能开口说话了。 司马八得不到姜南南的回应,心中怒火更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什么气,不过姜南南长得这么丑,就已经足够让他生气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笛子,哼哼唧唧道:“你都已经在这里躺了一个月了,你还要待多久?”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来蹭吃蹭喝还不给钱的穷酸亲戚。 姜南南本来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可是等她反应过来,觉得司马八的这句话里似乎透露出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一个月?她不是才养了小半个月的伤吗?难道……难道她之前昏迷了半个月? 姜南南没猜错,能从龙卷风里逃出来还四肢健全已经很不容易了,司马七将她从沙漠里扒拉出来,姜南南就已经处于有出气没进气即将撒手人寰的状态了,还是司马七喂了姜南南一颗百年灵芝,才勉强将她从生死线拉了过来,她只昏迷半个月就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这其中还要仰仗司马七及时喂给姜南南的那颗百年灵芝的药效。 姜南南并不知道司马七为了救她花了多少心血,但是从司马八这酸溜溜的语气中,她也能大概猜测出一些。 她能从龙卷风中活过来,那赵清玄呢,那其他人呢?有没有获救?姜南南再一次想起了这个问题,她艰难地坐起了身,手舞足蹈地跟司马八比划着。但是这一通乱比划简直跟比划给瞎子看没有任何区别,司马八的视线瞄的更高了,这次直接抬起下巴,看着床头吊着的那颗夜明珠上面。 司马八语气恶劣:“你说我要是把你从这里扔出去会怎么样?” 姜南南:“……” 司马八拉着嘴角:“我看你不爽很久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长得这么碍眼的人?” 姜南南:“……” 司马八一挥笛子,不知不觉已经泄露出了太多姜南南想要知道的信息:“长成你这么碍眼真的太不容易了,比隔壁伊水院养着的那个大个子还要碍眼,啧啧。” 伊水院养着的大个子?那是谁? 司马八继续自言自语:“你说司马七是不是有病?没事跑去沙漠溜达,还捡来两个干吃闲饭什么都不做的人?哼,一个吃的比一个多,关键是还一个比一个长得碍眼,要我说,把你们两个统统都扔出去算了。” 姜南南心里咯噔一下。 司马七去沙漠捡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那么另外一个是谁?难道是赵清玄? 姜南南激动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去看,司马八像是没发现姜南南的表情,继续自顾自道:“也不知道要把你们留在这里多久,明明孟家都快闹翻天了,他还在这里养着两个闲人不去管事儿。” 孟家? 姜南南不知道司马八到底是想干什么,也并没有真的动手把她给扔出去,仿佛就是纯粹过来找她说说话,说完也不管她,把笛子一扔,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这么走了。 姜南南看不到,司马八在背对着她的时候,脸上带上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司马八走了之后,姜南南彻底坐不住了。说起来也怪,司马八来了之后,之前因为药物带来的困意也消散了大半,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更有力气了一些, 她挣扎着,没费多少工夫就站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姜南南第一次离开这座院子。 院子里处处透着清雅大气,一看就是这座院子的人很有品味,不仅有钱还很高雅,用的每一个东西不仅贵还很好看,一看就和暴发户那种用钱堆出来的不一样。 姜南南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司马七也一直没有告诉她,只说这是他朋友的一处宅子,也没什么人住,就借他暂时住在这儿,环境清幽很适合养病。 这里也没有什么下人,姜南南慢慢地走出了这座院子,有些发愁了,司马八说的那个“伊水院”在什么地方?姜南南站在院子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这里也没有下人可以指路,就在姜南南发愁的时候,她的视线扫过前方,看见院子门口左侧竖着一个很粗糙的木牌,木牌做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而木牌上则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伊水院。 姜南南:“……” 额…… 有点蠢…… 搞成这样,就像是故意把她引过去一样。 姜南南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顺着箭头的方向去看看,反正她又不走出这座大宅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每走出一段路,路边上就有一个十分贴心的指路牌,姜南南一路顺着指路牌指向的方向,兜了好一大圈,一个门上挂着“伊水院”的小院子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 伊水院的地方很偏,在这座宅子西南角的角落方向,姜南南觉得,要不是有那个指路牌的帮忙,她真的很有可能找不到这地儿。 伊水院从外面看起来,就没有姜南南住的那个院子舒适雅致,但是也不算很差,只不过像是缺人打理,院子杂草丛生,看起来有些破败。 姜南南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抬手敲了敲。 “笃笃笃——”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出来。 这样的院子真的住着人? 姜南南思索了一下,还是抵不过心里对赵清玄等人的担心,抬腿就要迈进这座院子,而就在这时,司马七从天而降,脸上挂着汗水,衣服也歪歪扭扭的,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急匆匆赶了过来。 司马七脸上露出无辜的笑容:“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呢?” 第二章 二狗子二狗子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长临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下山跑这一趟呢?路上还遇到那该死的龙卷风,自己运气好,从龙卷风里逃了出来,谁成想,却逃入了另外一个老虎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二狗子,大小姐叫你。” 顾长临抱着一块大石头坐在孟宅后院的池子旁正自怨自艾,没事锤两下石头发泄心中的怒火,那块跟他胸膛一般大小的石头已经被他锤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坑。 顾长临听到穗穗这么喊他,有些抓狂:“说了不要喊我二狗子!” 穗穗一脸无辜:“可是这大半个月以来,我们都是这么喊你的呀,你也很开心的答应了呀。” 顾长临:“……” 顾长临悔,悔得心肝肺都疼。 他身强力壮又天生神力,能从龙卷风逃出来已经算是命大,但是也不能说是全身而退,顾长临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脑子却受到了一点创伤。十分狗血的,顾长临失忆了,被现在在的这个家里的大小姐捡了来当小厮,赐名二狗子。 顾长临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当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啊,人家大小姐给他吃给他穿还给他银子花,唯一的要求就是叫他二狗子,他能拒绝吗?他承了这份恩情他不能拒绝啊,反正当时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可就在两天前,顾长临突然就想起来了。 他想起自己的使命,是征服宁国……啊不,是护送徐弦等人来宁国找徐兆光。 顾长临从来就不是个迂腐的好人,大小姐是救了他,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因为这份恩情而留下来。事实上,顾长临一开始是想卷了大小姐给他的银子逃跑的,可是他跑不掉。 是真的跑不掉。 大小姐娇娇弱弱的,拿个稍微大点的饭碗都会“哎哟哎哟”直叫唤,也不要别的丫鬟喂她吃饭,非要点名道姓的让二狗子,也就是顾长临喂她吃饭。 顾长临是个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的,当年在不周山上捏碎了不少吃饭的瓷碗。 可是大小姐有钱,大小姐不怕啊,大小姐吃饭的碗都是金子做的呢,捏坏了一个?不要紧,咱还有! 顾长临能打,力气又大,大小姐这院子里的护卫看着是多,可是能打得过他的根本一个就没有,但是见鬼的,顾长临就是逃不掉,怎么也逃不掉。 因为大小姐说了:“二狗子,你要是离开我十丈远,就会双脚发软走不动道。” 顾长临怎么可能会信? 恢复记忆的当晚,顾长临就卷了银子翻墙逃了出去,还是还没走出宅子的大门,他膝盖一软双膝跪地,怎么也爬不起来。顾长临在宅子大门口跪了一整夜,最后被大小姐让人给抬了回去。 顾长临觉得大小姐是个妖女,只有妖女才会这种妖法,她肯定是在他身上下了什么恶毒的诅咒! 顾长临跑不掉,只好在大小姐这里蹭吃蹭喝,一顿要吃三只鸡两只鸭,还都必须是现宰现做。大小姐说,她有钱,不怕,就喜欢宠他! 所以,顾长临成了大小姐最宠爱的下人,甚至压过了从小陪着大小姐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穗穗,穗穗都不能喂大小姐吃饭呢。不过穗穗不嫉妒,因为大小姐吃饭的金碗她反正也拿不动,而且最重要的是,顾长临长得没穗穗好看,嘻嘻嘻,大小姐是最喜欢美人儿的呢。 穗穗又跑来喊二狗子:“你到底走不走?” 顾长临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被这么招之则来呼之则去,没事还要跑去给一个大小姐喂饭吃?顾长临觉得自己必须有尊严:“不走!” 穗穗无所谓,反正她也只是个来传话的:“哦,你不走就算了,我去告诉大小姐。” 顾长临又有点后悔,连忙把石头往旁边一愣,喊住穗穗:“诶,你别走啊。大小姐又喊我干什么,这不是还没到吃饭的点吗?” 顾长临怕大小姐一个不开心,又对他施展什么妖法。 穗穗撇了撇嘴,觉得顾长临从头到脚都很粗鲁,连扔石头的动作都这么粗鲁,这么粗鲁的人,一点都不配站在他们家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大小姐身边。 穗穗掸了掸自己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张嘴说:“大小姐想出门,让你去背他。” 顾长临抓狂:“……不是有马车吗?” 穗穗说:“马车那么硬,我们大小姐坐着不舒服。” 顾长临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马车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马车里铺了三层绒毯吧?” 穗穗有些不耐烦:“说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你到底去不去?” 顾长临:“……” 顾长临能怎么办,他当然是选择去啊!不然谁知道大小姐那个小妖女会在他身上继续下什么恶毒的诅咒,而且,如果大小姐出了门,和他的距离大于十丈的话,顾长临岂不是要跪在这里等着大小姐回来? 那太可怕了。 顾长临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穗穗去了大小姐的院子。 这座宅子很大,有不周山上古宅四个那么大,里面一共有风格各异的七个院子,大小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院子住,现在住着的这个“七号院”是丛林野外风格,到处都栽种着树木,看起来野草丛生,可是有一次顾长临听到打理的花农说,别看这是一堆杂草,可是事实上这草可是价值连城,随便拔一棵草都够顾长临吃上一个月。 “七号院”从外面看起来是一座圆形的小树林,树林的正中央那棵最高最茂密大树中央藏着一间被树叶给遮挡看不出来的小树屋,而更奇妙的是,整棵树的树干中是中空的,人可以从树干中通行。中空的树干中是螺旋而下的木质楼梯,整个树屋弄的十分的自然而精致,树屋里面更是舒适豪华。 顾长临没办法想象,就这么一个树屋要花费多少钱。 他觉得这个大小姐纯粹就是钱多了没地方花。 这座院子很凉快,比外面还要凉快一点儿,穗穗领着顾长临从树干后面开着的一扇木门进去,顺着长长的螺旋状的木质楼梯一路向上,树干里面是不透光的,而更奢侈的是,每隔一点路,楼梯旁就镶嵌了一颗夜明珠以供照明。 顾长临也是第一次来这座树屋,他看到最后已经麻木了。 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到了最终目的地——一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间,若要说特别,应该就是房间正中央栽种着一棵粗壮的跟成人一样壮的藤蔓,直通屋顶。大小姐就靠坐在藤蔓那儿,见到顾长临来了,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看向他,语气也是柔柔弱弱的:“二狗子来啦。” 顾长临再一次强调:“……说了不要叫我二狗子!” 大小姐长得并不算好看,比不上徐弦那种张扬美颜的好看,实际山还有点清汤寡水。大小姐的五官就比平常人稍微精致一点,她的皮肤很白,白的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整体看过去就是一个长得有些病怏怏的小美人。 大小姐将“病怏怏”这三个字展现到了淋漓尽致。 见顾长临来了,她想要起身,却在刚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一晃,险些摔倒。顾长临眼明手快,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顾长临一不小心碰到了大小姐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冰凉凉的。 真是不让人省心。 顾长临从来没见过像大小姐这么娇弱的人,就连世家出身的徐弦,也不会像这么娇弱,哼,娇弱到连饭碗都抬不起来。 大小姐冲顾长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笑的眉眼弯弯:“二狗子你手脚真快。” 顾长临:“……” 顾长临重重地哼了一声,有些不爽:“大白天的你出什么门?” 大小姐歪头一笑:“大白天不出门,难道还要晚上出门吗?” 顾长临:“……” 顾长临真的是被大小姐给气糊涂了,才会说出这种话,他想了想,又道:“出门坐马车不就好了?穗穗说你竟然想要让我背你去?” 顾长临其实一直以为是穗穗说出来逗他的,可是没想到大小姐听了这话,竟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呀,马车不怎么舒服,而且还晃。” 顾长临:“……” 顾长临沉默了,四匹马拉着的大马车还晃? 大小姐又说:“你背我去呀?” 大小姐说起话来也是柔柔弱弱的,带着一点吴侬软语的味道,而且尾音总是脱的长长的,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有一点撒娇的意思。她个子也不高,比顾长临爱上一个头还多,站直身子也就到顾长临的胳肢窝那,她得抬起头很费力的才能看到顾长临的脸。 顾长临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小姐,有些不可思议:“你觉得我背着你去就很舒服?” 大小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呀是呀。” 顾长临又问:“你要去哪?” 大小姐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去哪,每次都是坐马车去,大概半个时辰的路吧。” 半个时辰的路,让顾长临一直背着她去? 穗穗看不过去了,开口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每天吃这么多,让你背一下我们大小姐怎么了?” 第三章 我背着你,你带着钱 大小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门。 在顾长临还是二狗子的时候,大小姐曾经有一天出了一整天的门,等她回来之后,她足足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三天三夜,没有迈出房门一步,只有穗穗一个人在房间里伺候她。在那三天的时间里,顾长临连喂大小姐吃饭这个“权利”都被剥夺了。 顾长临并不知道大小姐要去哪里,做什么,不过他也没怎么关心就是了。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给他一口饭吃的人罢了,失忆的他每天都想着如何找回自己的记忆,恢复记忆的他每天都想着怎么打破大小姐下在他身上的诅咒离开这里去找赵清玄等人,他忙得很,那有空关心大小姐啦。 而这次,大小姐点名道姓要带上顾长临,让他充分扮演一个人肉轿子的角色。 顾长临很头疼,大小姐长得那么娇娇小小,他真的很怀疑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她捏死。顾长临并不是很想干这种事情,直到一行人从树屋下来,顾长临还在试图劝说大小姐,当然,他一再强调自己并不是因为距离远才拒绝干这事儿的。 “马车多舒服?而且这附近应该都是平坦的路吧?马车里再多垫几层绒毯,让赶马车的师傅赶慢点,不然我来赶马车也行呀,我赶马车技术一流……嗯,我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怕累怕苦才这么说的,我是真的为大小姐好!我一个糙汉子,万一让大小姐磕着碰着哪儿了,那可怎么办。” 穗穗晚了一步,拿着狐狸毛披风从树屋出来,正劝说着大小姐披上披风,外面风大,万一受凉就不好了。 顾长临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此时虽然刚刚入秋,但并没有冷到这份儿上。他撇了撇嘴,对于大小姐的娇惯他算是见识到了。 大小姐一边在穗穗的帮助下披上披风,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顾长临说:“二狗子,我相信你。” 顾长临:“……说了不要叫我二狗子!以及,你真的不考虑坐马车吗?我驾马车的本事是真的很棒,跟外面那些凡夫俗子很不一样,值得你体验!” 大小姐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没什么脾气有没有什么主见,但是这一次,在这件事情上她却是异常的执着,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语气也是软软的,但是话里话外都是我意已决:“二狗子,我相信你可以的。” 顾长临:“……” 顾长临还能怎么办?顾长临也快没脾气了,他索性自暴自弃:“好好好,我可以我可以。” 反正大小姐看起来这么瘦小,背她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顾长临真的没觉得背着一个小姑娘走上半小时的路这是有多累的活,关键是,他是真的怕自己没控制好力道伤了大小姐。 要花力气的活对于顾长临来说都不是事儿,关键是要适当控制自己的力道,这就很累了。 顾长临问大小姐:“你是要我怎么背你呢?背小孩?扛沙包?总不会要我公主抱吧?” 大小姐还没说话呢,穗穗就急了,瞪大了眼呵斥道:“放肆!你还妄想对我们大小姐公主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长临:“……” 顾长临扶额长叹,对于穗穗这种母鸡护崽的态度他其实已经相当习惯了,所以穗穗在大小姐的事儿上总是对他怒目相对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要有些释然。 没错,穗穗的态度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啊,他也没必要和两个小姑娘置气,不是吗? 他顾长临一向是个天大地大心胸最大没心没肺的大丈夫。 顾长临自认为很好脾气地问:“那就扛沙包?” 穗穗杏眼一瞪:“你别是个傻子吧?” 大小姐整了整自己的披风,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两人斗嘴。 顾长临:“……那你想怎么样?” 穗穗傲娇一抬头,哼了一声,轻轻击掌,两个下人搬过来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类似于背篓的玩意儿,当然,这玩意儿比背篓高级华丽而且还要大很多。 背篓的后半部分被拆开了,做了一个椅子模样的座位,椅子很豪华,上面还垫着厚厚的兔毛毯子,而更丧心病狂的事是,就这么一个“背篓”,上面竟然还镶嵌着宝石。 顾长临有理由相信,如果把那两条带子和支架去掉,这就是妥妥的一个小型皇帝宝座。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顾长临自然是不会真傻的说出口的。 穗穗示意顾长临来看,语气傲娇:“喏,看傻眼了吧。” 顾长临:“……” 此时大小姐开口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顾长临认命地弯腰要去背那个“大型宝座”,却被穗穗制止,穗穗吹胡子瞪眼:“你急什么,我们大小姐还没坐上去呢,你要是背着了,我们大小姐还怎么坐?” 顾长临:“……” 穗穗说完,扶着大小姐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上了那个“大型宝座”,之后才示意顾长临过来,顾长临能怎么办?他总不能和这个小丫头打一架吧,他只能一忍再忍,背起了那玩意儿。 好在,以顾长临的体格和力气,他还能背得起。 穗穗不知道在哪按了一下,身后的“大型宝座”发出“咔嚓咔嚓”的动静,在顾长临看不到的地方,“大型”宝座伸出了一个杆子,杆子上挂着一块帷幕,落下来,完美地把大小姐盖在其中。 “走吧。”大小姐发号施令。 穗穗落后顾长临半步,一边护着大小姐以防意外发生,一边紧跟着顾长临叮嘱他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伤着她家大小姐。 顾长临翻了个白眼,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子,走出了这座他大半个月来都没能成功走出去的宅子。 他们走的是侧门,侧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写着简单粗暴的四个大字“大小姐府”,没指明没道姓,但是却又很符合这座宅子主人的身份。 顾长临颇为无语地看着那个牌匾。 说起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大小姐姓什名谁。 穗穗看到顾长临盯着那牌匾看,误解了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在佩服,沾沾自喜道:“不错吧,这可是我家大小姐亲自题的牌匾。” 顾长临算是看穿了,穗穗就是大小姐的忠实拥护者,大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大小姐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谁也不能质疑她家大小姐的任何东西。 好大一只狗腿,顾长临在心中腹诽,面上却是虚伪地附和:“是啊是啊,这不错。” 顾长临觉得,他要是但敢说不好,穗穗非要烦死他不可。 穗穗与有荣焉的抬头挺胸,顾长临听到身后大小姐轻轻笑了一声。 大小姐府选址十分的偏僻,甚至可以用荒郊野外来形容,顾长临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看到别的人烟,大小姐府坐落在一座山的山脚,顾长临不知道这是什么山,只是觉得这座山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应该是个不怎么有名的小破山。 顾长临不知道大小姐要去哪里,好在有穗穗指路,穗穗指哪,他就往哪里走。顾长临力气大,又在穗穗的耳提面命下步子迈得十分稳健,所以大小姐基本上没有感觉到太大的颠簸,坐的也还算舒服。 大小姐舒服了,穗穗也就舒服了,连带着对顾长临的脸色都好看了一些:“没看出来,你除了喂饭以外,还是有点用的嘛。” 顾长临:“呵呵。” 求别提喂饭这件事。 穗穗又说:“你比马车要好,大小姐,我觉得以后出行就都喊上他吧。” 顾长临:“……” 大小姐笑:“可。” 主仆俩你一眼我一句,轻易就决定了顾长临以后的人生,顾长临这下子是真的有点愤怒了,他堂堂不周山小霸王,怎么能沦落到给别人当马儿的地步?最起码,最起码也让他当个马夫吧!把他当马骑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顾长临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他开口反驳:“我堂堂一个男子汉,你把我和马车比?你太过分了!” 穗穗瞥他一眼:“你知道我们家马车多值钱吗?” 顾长临努力冷笑,只不过笑出来却一点其实都没有:“一辆马车而已,还能和我这个人比?” 穗穗不管顾长临,掰着自己的指头算:“先说拉车的两匹马,清风和明月,它们俩的父母都是有名的千里马,它们俩自打出生起就有专人看管照料,吃的马草也是专门从苍山挖过来的皇竹草,一筐价值千金。哼,光清风明月一顿吃的马草价值,都够你吃上一年了。” 顾长临:“……” “在说这辆马车,全身都是有千年红木打造而成,车身上镶嵌的宝石之类就不提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就说马车里的构造和一些小机关,都是请了鲁班门的门主专门来设计的,鲁班门你总该听说过吧。” 顾长临:“……” 顾长临当然听说过,这世间的精妙机关大多出自鲁班门之手,顾长临无法想象,堂堂一个鲁本门门柱主,竟然跑来打造一辆小小的马车? 穗穗冷笑:“马车要是随便磕了哪一个角,你一辈子也还不起,现在,你觉得你能比得上我们家马车了吗?” 顾长临:“……” 顾长临无话可说。 “所以,我们放着马车不用,而让你来背着我们家大小姐,这是多大的荣耀你知道了吗?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都得到了升华了吗?” 顾长临:“……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是个傻子不成?” 穗穗点头,诚恳道:“难道不是吗?” 顾长临:“……” 他真的好想掐死这个臭丫头。 大小姐适时开口:“穗穗,是不是到地方了?” “回大小姐,前面就是了。” 顾长临抬头看,一座地处偏僻的古老大宅子已经映入眼帘。 说来也怪,一路走来,竟然都没有看到什么活人,这两座宅子选的都是什么鬼地方。 大小姐道:“去通知七公子,就说我们到了。” “好嘞,大小姐。” 第四章 孟家小姐 姜南南并不知道伊水院里住着的是什么人。 两天前,在司马八有意无意的提醒之下,她一路顺着那简单粗暴的指引路标找到了伊人院,正要一探究竟,司马七却从天而降拦住了她。 司马七表面温和,态度却很强硬地把姜南南请回了原先的院子。姜南南心里不踏实,又抓着机会偷偷摸摸顺着记忆里的路去了一趟,然而伊人院空空如也,一点有人住过的迹象都没有。 姜南南心里愈发的不安,司马七在瞒着她什么。 怀疑一旦种下,就立马生根发芽,任何一点小事情都会变成养料养育着这棵小树苗,让它茁壮成长最终突破心防。姜南南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司马七,她对司马七的印象,始终还停留在当初傻子阿三的那一段时光。 傻子阿三是天真的,全身心地只知道依赖姜南南。 司马七是外面无害,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姜南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司马七对她其实是挺好的,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揣测司马七。 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了,就会脑补到根本停不下来。 两天的时间,足够姜南南对司马七的怀疑越演愈烈,也足够姜南南养好了身体能够自由行走,甚至还能够开口讲话。姜南南能够发出声音后,第一句话就是对司马七说的,这阵子司马七面对她每次手舞足蹈的比划总是假装视而不见。 姜南南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有没有看到赵清玄。” 此时司马七正收拾着药碗,他没想到喝完这碗药后姜南南的嗓子就彻底恢复能够说话了,乍被姜南南这么一问,他愣了愣,笑着问:“赵清玄是谁?” 姜南南:“就是你爹。” 司马七:“……” 饶是司马七的脸皮再厚,听到姜南南这个回答后他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他扯着嘴角打着哈哈:“你们两是在一起的吗?我在沙漠里找到你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呢。” 姜南南不怎么相信司马七的话:“那伊人院里住的是谁?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司马七叹了口气。 他真的有点怀念不能说话的姜南南呢,司马七在这个时候突然有点能理解赵清玄了。赵清玄应该也是很喜欢不能说话的姜南南的吧。 司马七放下手中的药碗,认真地对姜南南说:“哦,那里废弃很久了,并没有住人。” “骗人!”姜南南撇撇嘴,意识到自己再怎么问下去司马七也不会正面回答自己,她想了想,转而问出另外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司马七黑色的眸子闪过一道暗光,一闪而逝,他嘴角还上扬挂着笑意,但是眸子里却冷了下来,司马七慢慢地垂下眸子,让姜南南看不清他此刻眼睛里的波涛暗涌。 司马七语气轻快,嘴角甚至还上扬了一点:“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嘛?嘻嘻,你难道不知道我姓司马?” 姜南南沉默了下。 她当然知道,赵清玄和张季尧不知道在她耳边提起过多少遍的司马。她就算再无知,对于这两个字也有点了解。司马象征着什么?象征着暗杀。 司马七是个杀手。 徐兆光还找过他暗杀张季尧和徐弦,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收了手。 姜南南始终无法相信,司马七看起来这么无害竟然会出身于杀手组织。 姜南南没说话,司马七自顾自道:“没错,就是那个司马啦。不过你放心,我的身价可是很高的,没有个一千两黄金可是请不动我的。”司马七看了一眼姜南南,故意开玩笑道,“或者你觉得有人愿意拿一千两黄金来请我杀你?别傻了,你安全的很呢。” 姜南南:“……” 话是这么说,可是姜南南丝毫都没有觉得很开心。 当然,姜南南也没有真觉得司马七会对自己下手,她抿了抿唇,坐在桌边,给自己和司马七各倒了一杯茶,说:“我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就不在这里待下去麻烦你了。” 司马七抬起头看向姜南南,他神色自若,眸子里的情绪也被隐藏的很好:“你要走?你是怕我伤害你吗?” 姜南南摇了摇头:“你姓什么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司马七握紧了拳头,语气却依旧轻快自然:“是嘛,我是什么人你并不关心对不对?” 姜南南愣了愣,觉得司马七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她下意识反驳:“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姜南南绞尽脑汁地试图解释自己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她只是觉得,司马七是刺客,还是什么别的人,她都没有立场没有理由去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她并不应该插手司马七的生活,也不应该对他的身份评头论足。 姜南南并不是真的圣母,圣母到觉得司马七是个杀手,手上沾染了鲜血,她应该正气凛然地批判他,羞辱他,感化他。姜南南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她只是觉得,司马七并没有伤害到她,也没有伤害到她身边的人,这就够了。 至少目前看来,她并没有立场去评判司马七这个杀手的身份。姜南南也不想让司马七觉得她会因为他杀手的身份就误解他厌恶他疏离他。 姜南南现在还是把司马七当成儿子来看待的,这个态度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毕竟先前阿三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司马七却没有给姜南南解释的机会,或者说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不想从姜南南口中听到他不想听的话,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去听:“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不用说了。” 姜南南嘴巴还张着,就被司马七打断了话。 两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而就在这时,司马七微微侧头,听到了一丝动静,这动静意味着,有客人来了。 司马七站起身,要结束和姜南南的话题:“我先出去一下,回头再来找你。”他顿了顿,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你也先别急着走,你在这里人不剩地不熟的,再加上宁国这些人都不是善茬……就算要走,也不及在这一时。” 见姜南南点了点头,司马七才安心的转身去迎接客人。 司马七刚走没多久,司马八就像一道影子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站在姜南南的面前,他趾高气昂,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把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重点是眼睛。 “哟。”司马八阴阳怪气,“你还没走呢。” 姜南南看不到的地方,司马八嘴角还挂着淤青,像是和人狠狠打过一架,身上因为有衣服遮住了伤痕,脸上的伤痕却是怎么也遮不住,哪怕抹了上好的药膏,又拍了一层脂粉,还是依稀能看出来痕迹。 姜南南其实有两天都没有见到司马八了,自打那日他扔下莫名其妙的一段话,并有意无意地指引着姜南南去了伊人院之后,仿佛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当然,司马八是绝对不会告诉姜南南,真相是因为他被司马七打得下不了床,躺在床上休整了两天才能生龙活虎重新来找茬。也亏得司马八从小就是被打着长大的,所以才能好的这么快。 姜南南奇奇怪怪地看了一眼司马八:“我一直很好奇,你眼睛是不是有病?” 司马八:“……” 哟呵,不得了,这个小哑巴能说话了? 司马八翻了个白眼:“你才有病。” 姜南南喝了口茶:“你眼睛没病,为什么每次都要把眼睛遮住?” 司马八冷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们长得都太好丑了,碍眼!” 姜南南突然开口问:“那你照镜子吗?” 司马八有些跟不上姜南南这突然的话题转折,傻愣愣道:“当然照啊。” 他这么美貌,不照镜子多对不起自己?司马八每天都要照镜子来给自己洗洗眼睛。 姜南南:“那你每次照镜子都不觉得眼睛疼吗?” 司马八:“……” 司马八勃然大怒。 别以为他傻,没听懂,姜南南这是在变相说他丑? 姜南南竟然说他丑! 司马八很生气,他一甩扇子,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瞪着眼盯着姜南南,仿佛这样就能把姜南南给杀死一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南南不知道司马八为什么一直对自己抱有敌意,明明他们两个人之前都没有什么接触,这股敌意来的莫名其妙的,但这并不代表姜南南就能忍气吞声,任由司马八这样欺负她。 这天底下,她受不周山上那堆人欺负也就算了,其他人凭什么也能欺负她? 哼,不可以! 姜南南翻着白眼,突然又喊了一句:“司马七,你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 司马八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惊吓过度快跳起来了,他惊慌失措地转头,正要解释,但是他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司马七的身影。司马八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姜南南给耍了。 司马八的脸色变了变,很是精彩。 姜南南笑的乐不可支。 她果然没猜错,司马八最怕的是司马七。 既然这样,司马八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臭!丫!头!”司马八咬牙切齿。 姜南南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怎么?想打我?我可告诉你,司马七待会儿还要来找我的哦。”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爽! 而另一边,司马七站在大宅门口,笑吟吟地对着门口那人道:“孟小姐,好久不见。” 第五章 动不动就下跪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呀 孟惜,也就是大小姐,在穗穗的搀扶下从顾长临背着的那个“大型宝座”上下来,面对司马七的打招呼,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她开口道:“七公子客气了,唤我阿惜便可。” 孟惜神情有些冷淡,尤其是在司马七说出“孟小姐”这个称呼之后,好在司马七对于孟惜的态度也并不在意,他从善如流:“阿惜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孟惜神情恹恹,似乎是有些累了,她开口道:“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北先生是不是已经到了?” 顾长临放下了那“大型宝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司马七,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对于孟惜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司马七不以为然,笑道:“北先生昨日刚到,正在朝阳院歇息,今儿早上还提起阿惜你呢,跟我来吧。” 孟惜点了点头,示意司马七前头带路。 穗穗却有些犹豫,开口似乎想要拦住孟惜:“小姐,你的身体才刚养好没多久,不如过阵子再来?” 孟惜回头淡淡地看了穗穗一眼,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这意思便是变相拒绝了。 穗穗欲言又止,气恼又忧心地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她跺了跺脚,看着身后还在发呆的顾长临,把心中对孟惜的担心转换成怒气发泄在顾长临身上:“发什么愣,还不快跟上?” “……哦,来了。” 一行人进了宅子,悄无声息地在司马七的领路下往朝阳院走去。 朝阳院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院子,坐落在这座宅子的东北角,里面有一个花圃,种着奇奇怪怪的花卉和草,一行人进去的时候,一个胡子拉碴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年纪看不太清面容的大叔正蹲在花圃里侍弄那些花花草草。 出乎意料的是,司马七和孟惜对于这个邋遢大叔态度都很恭敬,就连平常脸上都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的司马七都收敛起了笑容,严肃着一张脸,微微弯腰对那个邋遢大叔打招呼:“北先生,人来了。” 被称为北先生的邋遢大叔听到后面的动静,慢腾腾站起身来,手上还粘着泥土,他也不介意,顺手往身上蹭了蹭,笑眯眯着眼冲孟惜的方向打招呼,只可惜那大半张脸都隐藏在茂盛杂乱的胡须下,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从眼睛判断出来他是在笑。 “咦,阿惜一个月没见了哦,身体怎么样呀?” 司马七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孟惜没有回答而是转移开了问题,这次轮到北先生问了,孟惜却很客气地回道:“劳北先生挂心,最近身体还不错。” 北先生视线在顾长临身上停留了一下,问:“这是……以前没见过呀,阿惜你的朋友?” 穗穗快嘴地回道:“小姐好心捡来的,没啥优点,就是力气大,所以就留在身边伺候了。” 好在北先生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太过关心,“哦”了一声就揭过这个话题,伸手冲孟惜招了招手:“来吧,跟我进来。” 穗穗不放心的想要跟上,却被孟惜留在了外面,只有孟惜和司马七跟着那个北先生进了房间。 顾长临一脸状况外地站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问穗穗:“所以我们就在这待着?” 穗穗没好气道:“不然你还想干什么?你要是想跑我也不拦你。” 顾长临:“……” 顾长临能往哪跑?他甚至都不能离开大小姐超过十丈以外的距离。顾长临觉得有些无趣,可是干坐在这里实在是无聊的很,他又去跟穗穗说:“我出去转转?” 穗穗显然有心事,不耐烦道:“爱干嘛干嘛去。” 顾长临耸了耸肩,于是真的从朝阳院走了出去,这院子里种的都是花花草草,顾长临是最不耐烦闻这些味道,每次闻都会熏的他头晕,所以穗穗一打发他,他就迫不及待地从这里离开了。 离开了朝阳院,顾长临又有些发愁了,这座宅子看起来这么大,他能去哪里呢?毕竟是别人家,总不好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到处乱晃吧? 顾长临不敢离朝阳院太远,只好慢慢的绕着这个院子在周围的地方溜达着打发时间,他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突然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顾长临并没有偷听墙脚的习惯,他抬起脚正要离开这个地方,省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可就在他离开的前一刻,他似乎听见有个男子在很生气的咆哮着。 “姜!南!南!你别以为拿司马七当挡箭牌我就不敢动你?哼,而且我才不怕司马七!” 顾长临:“……” 等等,他没听错吧?姜南南?是他认识的那个姜南南? 顾长临这下子再也顾不上什么了,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推开院子的门,一路直奔正中间的那间厢房,顾长临气势如虹一把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的的确确是他所熟悉的身影——姜南南。 姜南南没死,姜南南竟然还活着? 顾长临喜出望外,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还有一点他乡遇故知的感动。 亲人呐! 司马八正生着气呢,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还动作很大的推开房间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不爽,转身正要对那不长眼闯进来的人出手,袖中一把短剑冒了出来,直刺顾长临的喉咙。 额…… 没刺到。 并不是因为顾长临反应快,而是因为顾长临乍见到姜南南实在是太兴奋了,迈着脚就想冲过去给姜南南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他刚踏进房门,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就感觉腿部以下传来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做——膝盖一软。 顾长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刚好错开了司马八刺出的短剑。 司马八也没料到这一出,他愣了愣,努力找回自己的场子:“你是何人?就算你跪下来喊我大侠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长临:“……” 姜南南:“……” 姜南南认出了顾长临,幽幽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见人就跪?” 顾长临:“……” 这个姜南南怎么不哑巴了? 姜南南又说:“别客气了,还不快起来?” 顾长临脸色僵硬:“……起不来,你过来搭把手。” 姜南南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顾长临,但是毕竟是大难之后重逢的亲人,她还是上前努力把顾长临给搀了起来。顾长临借着姜南南的手,好歹是站了起来,却后怕的推了两步推出了房间,不肯再进去,仿佛里面住着豺狼虎豹洪水猛兽。 姜南南见到顾长临还是有些开心的。 顾长临也没死,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也都从龙卷风里活着出来了? 姜南南兴奋之中,没有注意到顾长临的这点奇怪举动。反倒是司马八瞥了顾长临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又飞快的移开了视线,哼哼唧唧道:“你们认识?哼,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姜南南不理会司马八的阴阳怪气,反正被他多说几句又不会掉肉,她冲过去问顾长临:“你也跑出来了?其他人呢,你有没有看见?” 顾长临心有余悸地估算着这距离,为了以防万一又后退了一步,才摇头回道:“我并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我是被人救了,醒来后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这样子啊……” 姜南南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毕竟找人这种事情急不来,她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别人带我过来的。”顾长临一五一十回道。 司马八却懒得听这两个人的对话,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这里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都能进来。” 顾长临瞥了一眼司马八,问姜南南:“这是谁?” “别管他,一个不重要的人。”姜南南随口回道,她想了想,又转头问司马八,“你之前跟我说伊人院里住了一个人……” 姜南南话还没说完,司马八就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有吗?我有说过这种话?你记错了吧。” 说罢,也不等姜南南反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问题。 姜南南脑中念头一闪,转头对顾长临说出自己的判断:“我觉得赵清玄也在这里,可是我找不到他在哪里。” “赵清玄?”顾长临眼前一亮,“不对啊,他要是真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关得住他吧。” 姜南南继续说:“我就怕他还没醒过来,或者说受到龙卷风的影响有什么身体上的不方便……” 伊人院里,一定有问题,不然司马七为什么阻止她进去? 但是这些问题一时之间也找不出答案,姜南南和顾长临商量了一会儿,顾长临的腿突然又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姜南南的面前。 姜南南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面色犹豫:“你……你干什么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就算你有事要求我也不至于跪我吧?” 顾长临:“……” 顾长临咬牙切齿。 还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了?! 第六章 我有一个小秘密~ 姜南南告诉顾长临,她打算离开这里出去找其他人的下落,毕竟一直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问顾长临要不要跟她一起。毕竟他们是一起下山的,而且目的也是一样的。 顾长临却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难道要告诉姜南南,他被下了诅咒,不能离开那个娇弱的孟家小姐吗?那样肯定会被姜南南笑话的。 等等,孟家小姐…… 顾长临这才想起险些被他错过的关键线索,方才刚来的时候,那个少年是不是喊大小姐为“孟大小姐”?这个孟家,难道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孟家? 电光火石之间,顾长临把线索都联系到了一起。 孟无敌,姓孟,宁国人,天生一张乌鸦嘴,让你摔跟头你都不好意思站在那儿不动。 孟惜,姓孟,宁国人,特么也是一张乌鸦嘴啊! 要说这两个人没有点啥关系,顾长临都不信! 赌上他二狗子……不,顾长临的尊严,孟惜和孟无敌肯定是一家人! 顾长临又想起赵清玄私下里曾告诉他,孟无敌是被孟家人给抓走了,孟惜会不会有孟无敌的线索?况且孟家在宁国的地位目前来说还算高,让她帮忙找赵清玄等人的下落,应该没什么问题,孟惜人那么好,肯定会答应他的吧? “想什么呢?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见顾长临在发呆,姜南南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顾长临回过神,郑重其事道:“你跟我回大小姐那儿吧。” “大小姐?” 哪个大小姐? 当初张季尧假扮徐弦的那个大小姐? “不不不,就我从龙卷风里逃出去,收留我的那个孟家大小姐。”顾长临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够长了,打算边走边跟姜南南解释,“你先跟我来。” 说这,顾长临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原路返回,带着姜南南来到了朝阳院。 两人来到朝阳院的时候,事有凑巧,孟惜正和司马七从屋子里出来,孟惜小脸煞白,看起来状态十分的不好,就连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的,穗穗急忙上前扶住她,一脸的忧心忡忡。 北先生并没有出来。 顾长临本来打算张嘴问孟惜有关孟无敌的事情,可是看到她这幅虚弱的模样,话到嘴边绕了一圈,他最终还是没有忍心问出口,不然等孟惜稍稍养好了身体再问?顾长临偷偷地想。 顾长临跟大小姐相处了这么久,怎么也有点感情,所以有点顾忌,但是姜南南却没有这点顾忌,她直接开口对司马七说:“谢谢你这段日子的招待,我待会儿就跟他离开了。” “他?” 姜南南点了点头,稍微介绍了一下顾长临的身份:“他是……”姜南南转念一想,司马七对不周山上那么熟悉,肯定也知道顾长临的身份吧,这么一想,她就没有顾忌了,直接道,“跟我一起从山上下来的。” 司马七眯着眼仔细打量顾长临。 方才没有仔细看,如今一看,果然是画像里出现过的那个人,似乎是叫顾长临? 司马七抿了抿唇,脸上习惯的带上了笑意:“不急在这一时,多呆几天吧。更何况,阿惜身体抱恙,不宜受累,北先生也建议你在我这儿歇息一两日再回家。” 穗穗显然比孟惜更着急她的身体:“大小姐,你就在这歇一宿再回家吧。” 孟惜此刻头脑发晕,身子发冷,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整个人挨在穗穗的身上,虚弱的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失力,大脑空白了那么一瞬。 等众人反应过来,孟惜竟然晕了过去。 顾长临是反应最快的,甚至比穗穗还要快,他冲了过去,一把把即将摔倒在地的孟惜搂入了自己的怀里,但是因为紧张过度,力量没控制好,他抓住了孟惜的手腕,孟惜手腕被他捏出了一圈青。 这要放在往日,穗穗肯定要教训顾长临一通,但是情况特殊,穗穗根本就没时间去管顾长临,她急得眼里噙着泪水:“小姐……七公子,小姐这是怎么了。” 司马七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许是方才‘用力过度’,这样吧,你把她带到昭南院,那里适合病人修养。” 昭南院,正是姜南南先前住的那个院子。 顾长临二话不说,小心翼翼的公主抱将孟惜抱了起来,直接往那边过去,穗穗亦步亦趋地跟着。 姜南南没了办法,司马七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但是姜南南却觉得那个笑容明明写着“奸计得逞”,司马七笑眯眯:“多待一两日再走?反正我也不会害你的嘛。” 姜南南:“……” 姜南南能怎么办,顾长临都不走了,她当然是选择留下咯。 入夜,夜凉如水,是一个适合举杯望明月的夜晚。 然而这里的人们各有心事,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夜空里那轮皎洁的明月。姜南南心事重重,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把外衣穿上,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去散散心。 姜南南没想到,睡不着的并不只是自己,还有白天那只见过一面的顾长临口中所说的大小姐。 孟惜披着披风,坐在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下的石椅上,背对着姜南南而坐,双眼茫然地看向前方,就连姜南南什么时候过来的她都不知道。 姜南南的体型在女子中其实就不算大,属于稍小的那一种。可是孟惜的体型比姜南南还要小上那么一圈,两个人个头其实差不多高,但是孟惜要更瘦,两人站在一起明显孟惜更为瘦小一些。 姜南南走过去,看着孟惜的侧脸,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的长相,她的脸色还很苍白,是那种病态的白。姜南南反正也是闲着无聊,索性和孟惜攀谈起来。 “你也睡不着呀。” 姜南南出声,将孟惜从自己的世界里喊过神来,孟惜回头看了一眼姜南南,她也不认识姜南南,不过看白天的情形,孟惜大概能够猜到姜南南是顾长临的熟人。别人主动跟你说话,你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不是? 孟惜低低地应了一声。 姜南南坐在孟惜旁边的一个石凳子上,双手叠在面前的石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听说是你救了顾长临?” “顾长临?”孟惜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姜南南口中所说的顾长临是谁,她抿了抿唇笑了下,“哦,你说二狗子呀。” 姜南南:“……” 二狗子又是什么鬼,顾长临的小名吗? 孟惜似乎在努力回忆,想到了什么,她歪头一笑:“其实也不是我救的,是穗穗把他拖回来的。”孟惜说着,低头一笑,“我因为身体的原因,并不怎么出门,怎么可能会把二狗子从沙漠里给救回来呢。” 穗穗?姜南南回忆了一下,是跟在大小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的名字吗? 不过无所谓了,姜南南也并不关心二狗子……啊呸,不对,是顾长临是谁救回来的,她只不过是没话找话跟大小姐搭个讪罢了。 孟惜又笑了笑说:“能从龙卷风里逃生,你和你的小伙伴们都一定是有福之人。” 姜南南抓了抓头:“我们一共五个人呢……还有剩下三个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孟惜是个温柔的人,她安慰道:“他们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指不定过几日你们便会重逢。” 姜南南此时还不知道孟惜的话多么的有分量,只当她是安慰自己,说道:“承你吉言。” 孟惜问:“你跟七公子很熟?” 七公子? 是谁司马七吗? 姜南南挠了挠头,老老实实道:“其实也并不算很熟吧,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我照顾过他一段时间。啊呀,其实也不算照顾,我们就是互相照顾吧,反正当时还挺投缘的,后来就分开啦。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孟惜皱了皱眉:“你不是宁国人?” 姜南南“嗯”了一声,道:“我们是来宁国找人的啦。” 姜南南说着,想起了顾长临之前告诉过自己,面前的这位姓孟,可能知道一些孟无敌下落的线索,她犹豫了一下,斟酌着问:“那个什么,你是孟家人?” 姜南南万万没有想到,之前的对话虽然说不上十分的熟稔投缘,但好在也算融洽,但是当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孟惜的脸色突然变了,之前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现在却突然冷下脸,猛地站起身来,也不回答姜南南的这个问题,冷冰冰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房睡了。” 说罢,也不等姜南南反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了,留下姜南南一脸茫然。 这是怎么了,她问了什么不该的问题吗? 姜南南正茫然的时候,司马七悠哉悠哉地出现,接替了孟惜,坐在了孟惜原本坐着的那个石凳子上,双手撑在石椅上,撑着下巴摆出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哎呀呀,你把她给气走了?” 姜南南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姜南南嘀咕:“我不就就是问了下她是不是孟家人,她怎么反应这么大哦。” 司马七笑眯眯,附和着姜南南的话:“对呀对呀,她本来就是孟家人,我们实话实说,她为什么要生气嘛。” 姜南南一愣:“等等,她真的是孟家人?” “没错的呀。”司马七异常老实,有问必答,“跟你们那个叫做孟无敌的小鬼头一样,而且按辈分来算,她应该算是那个小鬼头的堂姑吧。” 姜南南:“……堂姑?” 司马七耸了耸肩:“不过她好像很厌烦孟家人这个身份,你以后要是想和她交往,千万不要提起孟这个字。” “为什么?” 司马七冲姜南南眨眨眼:“为什么?这当然是因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啦。” 姜南南愣了愣,不受控制地问出一句话:“那你呢,你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吗?” 司马七笑,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姜南南这个问题受到影响:“当然有啦,你呢,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小秘密吗?” 当然…… 当然是有的。 第七章 嘻嘻嘻作者不知道该怎么取名字了 夜深人静,万物静籁之时,某个房间里的人睁开了双眼。 很安静,安静地让他感觉到身心愉悦,他有多久没享受到这份安静了?自打姜南南出现后,他的身边就一直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哪怕姜南南并不能够开口讲话,她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声仿佛都能够影响到他,让他的心绪难平。 赵清玄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好久没有思考而让他的脑子一时之间缓不过神来。 他……这是在哪? 赵清玄的记忆还停留在龙卷风袭来的那一刻,那一瞬间狂风大作,他听不见别的任何声音,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没等到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股暴虐,他就已经晕了过去。 姜南南呢? 其他人呢? 赵清玄想到这里,瞳孔缩了缩,猛地坐起身来。 这是哪里? 他这是从龙卷风里逃了出来?可是为什么他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受伤的地方,仿佛龙卷风的事情只是一场梦。此刻的赵清玄哪怕再聪明,也想不到自己已经躺了将近一个月,司马七每天好吃好喝好药的供着,再加上有孟惜漫不经心的一句对姜南南的安慰,他身上哪怕有再多龙卷风留下的伤痕也该痊愈了。 因为躺了太久,赵清玄的身体哪怕养好了,一时之间也有些不能习惯马上运动。他坐起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时之间动起来竟然有些僵硬。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稍微正常一些。 赵清玄下了床,离开了这件陌生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更陌生的院子。 这里究竟是哪里? 其他人又去了哪里? 对于无法把控无法预料的事情,赵清玄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事情的发展仿佛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抬头看了看夜色,明月皎洁,可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美丽的夜色而稍微好一些。 赵清玄皱了皱眉,略一思索,运气提身,借着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他所陌生的院子。 赵清玄离开半炷像之后,司马七打着哈欠提着药盒来到了这座院子,他看着打开的房门,以及空无一人的房间,愣了愣,好半天他才轻轻笑出声:“哎呀,这就醒过来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清醒的快一些呢。” “本来是想等你醒了再通知姜南南的。” “唔……现在你走了,可就怪不得我咯。” “如果你们有缘,还会再相见的对吧?” “我一个人救了两个人也是很累很操心的呢。” “接下来的事情我可就不管啦。” 司马七自言自语着,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手中提着的药盒往角落里一扔,背着手踱着步子摇头晃脑地离开了这里。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的姜南南却发起了高烧,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满脸通红,紧闭着双眼一脸的不安,姜南南努力想要睁开双眼,但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乏的很,让她没办法清醒过来。身体内好像有两股力量一直在拉扯着,这场拉锯站起先势均力敌,但是最后却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另外一股力量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好难受。 睡梦中不安的姜南南,感觉像是有一只猛兽正在张牙舞爪地朝着她扑过来,她想要逃,可是身体却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给束缚住了,让她没办法动弹,她逃不了,只能看见那只被黑色所笼罩的猛兽冲了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将她吞噬。 “不要……”姜南南呢喃出声。 这两个字就像是个魔咒,姜南南刚发出声音,浑身的力量仿佛都回来了一般,好在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在,不然看到姜南南猛地张开眼,脸上还是那种漠然的表情,一定会吓死的。 姜南南睁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此刻的眼珠子比起往日里的似乎要更黑一点。姜南南躺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在深夜看来有点慎得慌的笑容。 “嘻嘻嘻——”房间里传出笑声。 天亮了。 和往常一样,最先醒过来的是顾长临,他一向睡得早醒的早吃得多,完美地执行了老年人的生活作息。可是今天,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顾长临收拾了一下自己,推门而出,看到院子里那棵大树下竟然就已经坐着一个人儿。 “姜南南?” 顾长临有些吃惊,姜南南一向就是逮着机会就睡懒觉,怎么今天醒的这么早? 姜南南慢慢地回头,冲顾长临露出一个灿烂如朝露的笑容:“早上好呀。” 顾长临:“……” 顾长临皱了皱眉,他觉得这样子的姜南南有些奇怪,可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奇怪在什么地方,大概是……大概是太热情了? 顾长临没办法描述,恰好在这时,穗穗打着哈欠也从另外一个房间里出来,见到顾长临,她揉了揉眼道:“小姐的身体抱恙,今天估计也没办法回家了,就在这里再歇一天吧。七公子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但是这里没有什么下人伺候,你去弄点早饭过来。” 被穗穗一打岔,顾长临就忘了觉得姜南南哪里不对劲这件事儿,他听到穗穗这句话,一挑眉老大不情愿:“我去做早饭?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你让我去做早饭?” 穗穗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一眼顾长临:“那你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给我们大小姐喂饭呢,就做个饭怎么啦?” “那你怎么不去?” “当然是因为我不会做饭啊。”穗穗回答地理直气壮。 顾长临:“……” 顾长临颇为无语:“那你的意思是我就会做饭了?” 姜南南笑嘻嘻,就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自告奋勇道:“我去我去,当初在山上的时候大家的早饭都是我做的!” 说着,也不等顾长临和穗穗回复,就一蹦一跳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看着那蹦蹦跳跳的背影,仿佛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顾长临皱了皱眉,心中那股违和感愈发的强烈。 姜南南怎么心情这么好? 顾长临认识姜南南这么久,就没见过她心情好到这种地步,好到连路都不好好走,还要蹦跶着走,边走嘴巴里还边唱着什么。顾长临离得有些远,听不太清楚,依稀只能听见几个词儿。 “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呀么……真开心呀。” 荒腔走板,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唱歌,反倒像是在阴阳怪气地念着词儿。 见有人毛遂自荐去做饭,穗穗的目的也达到了,正要回房去看看孟惜的身体怎么样,却冷不丁被顾长临拉住询问。顾长临问穗穗:“她身体怎么样了?” 穗穗快嘴回道:“老毛病了,只不过这次严重些。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还能下地走路的,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之后小姐就躺下了,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奇怪,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当然是在外面和姜南南聊了会儿天,顺便祝福姜南南的小伙伴们安全脱险呀。 穗穗和顾长临都不知道这么一出。 顾长临忍了又忍,他不是个能憋得住话的人,他最后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北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啊,怎么你家小姐进去一趟出来就这样子了?” 顾长临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 该不会北先生是在害孟惜吧? 顾长临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穗穗还是从顾长临这吞吞吐吐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猫腻。一想到顾长临这样子也是因为在担心大小姐,哪怕穗穗平日里对顾长临并没有什么好感,往日里也都是见面就吵架,在这个时候她的语气难免也温和了下来,甚至还主动解释:“别担心,北先生是不会害大小姐的,至于大小姐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懂,哎呀,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穗穗话还说两句,又开始对顾长临大呼小叫起来。 “哼,我才没那功夫和你在这里聊天呢,我要去看看大小姐了。” 说罢,穗穗扭头进了房间。 顾长临抓了抓头,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哪里有好好的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出来后就晕倒了,而且听穗穗的意思,现在孟惜连床都下不了了? 顾长临想起了上个月的时候,孟惜在自己的闺房里,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出过门,这显然并不正常。 顾长临觉得这一切都充斥着诡异,大小姐有些时候神神叨叨的,穗穗也是,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顾长临转念一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路人,她们心好才收留自己,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怀疑她们呢? 只不过…… 啊,还是好介意好好奇啊! 顾长临可没有忘记自己每次离大小姐超过一段距离就开始腿软的事情,这并不是突发的情况,也明显不是因为他有病,肯定是因为大小姐的原因。 就算是乌鸦嘴,也没有这么厉害的吧? 顾长临抓了抓头,心中的疑问愈发的强烈。 第八章 宠物 顾长临觉得,在这座不知名宅子里的生活似乎和当初在不周山上的生活重合了,日子过得悠闲又舒适。孟惜就像上次一样,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没有迈出来过,从一开始说的只歇息一天就回家,到现在歇了三天还是没有踏出过房门,只有穗穗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她。 姜南南就像当初在不周山上那样,负责了这座宅子里所有人的口粮,甚至于比当初还要积极,每天朝气蓬勃元气满满,简直让顾长临觉得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姜南南每天脸上都会洋溢着幸福开朗的笑容,仿佛只要这样活着,就足以让她觉得很开心了。 顾长临有些不习惯,不过姜南南这样子也不是说不好。顾长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索性随她去了。 这日上午,姜南南心血来潮从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上摘下了许多干净新鲜的桂花,乐颠颠地捧回了厨房做了桂花糕。桂花糕出炉,热腾腾好吃看得见,姜南南甚至还花了点心思给每个桂花糕上镶嵌了一颗红豆,看起来格外的精致好看。 姜南南还从厨房角落里捣腾出来一个红木食盒,用青花瓷小碟子装好了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食盒子里,她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开的笑容更大了。 “对面的少年看过来……看过来哟看过来……” 姜南南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提起红木食盒出了厨房,一路熟门熟路地直接往南方走去。 那里是司马七的院子。 司马七的院子很朴素很简单,与一般的四合院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一般经常待着的是右边的书房,不,准备来说,以前是书房,现在已经被他改了,里面没有书,只有一片空旷被打通的大房间,被他改造成了练功房。 姜南南来的时候,司马七正结束了一天的晨练,刚沐浴完,头发上的水都没有擦干,穿这一身白衣清清爽爽地站在那里收拾着什么。 姜南南迈着小步子轻盈地走到司马七的身边,露出有些俏皮不属于她的笑容:“呀,你训练完啦?饿不饿?我做了很好吃的桂花糕哦,要不要尝一尝?” 姜南南说着,自顾自地把食盒放在一边,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 司马七脸上还挂着笑,只不过那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他生来就是很无害的那种娃娃脸长相,让人生不起警惕心,尤其是嘴角习惯性的上扬,让你根本没办法辨别出他究竟是没有表情还是在笑。 司马七就靠着这种长相,蒙骗了不少人。甚至还有人怀疑他究竟多大,有没有十六岁,而实际上,司马七已经二十一岁了。虽然,从他的长相上根本看不出来。 司马七只看了一眼姜南南拿出来的桂花糕,就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嘴里却是在附和:“嘻嘻,正好饿了呢。” 姜南南闻言,把碟子往司马七那边一推,双手撑着下巴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司马七看,仿佛在看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那你快吃吃看呀。” 司马七笑了笑,捏起一块桂花糕送到了嘴里,嚼了几下就囫囵吞下,末了擦了擦嘴角,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十分捧场:“很好吃!” 对于司马七的捧场,姜南南心满意足,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司马七只吃了一块就没有继续吃下去了。 她甜甜蜜蜜地同司马七说着话:“你待会儿要做什么呢?” 司马七微微低下头,理了理自己明明才刚穿好的一丝不乱的衣服,随口回道:“打算去看看阿惜吧,她也在这里休养了好几天了,我作为主人也需要去看望一下。” 以孟惜的身份,不适合在他这里待太久,万一惹来了什么人那可就麻烦了。 司马七并不想下逐客令,可是有些时候,该下的逐客令还是要下的。 司马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侧头看了一眼姜南南,眸子闪烁着诡谲的亮光,但是很快,一闪而过,快到姜南南根本没有察觉。司马七问:“你之前说要和顾长临一起离开,顾长临如果和孟惜走了,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当然不。”姜南南想也不想地回道,“我跟他们走干什么?” 司马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之前不是闹着要离开么?” 姜南南理直气壮:“你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离开?” 司马七:“……”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他对姜南南好吗? 的确,他对姜南南很好,好到就连司马八都看不过去了。 司马八曾指责司马七,不应该对姜南南这么好的,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为了报恩? 毕竟,当初他一时失足跌落山崖,丧失了所有的记忆还变成了一个小傻子,是姜南南照顾着他,甚至于他身处危险也是姜南南来救他的。 姜南南是真的把他当儿子来看。 虽然司马七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呵呵,别逗了,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你是会知恩图报的人?不恩将仇报就不错了。”司马八挑着眉,一点都不客气地说着。 司马七也没有反驳司马八的这番话,毕竟司马八说的挺有道理的,他的确是这种人。 那么他又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人生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趣的宠物,他就欢喜地舍不得松开手吧?一瞅准机会就去调戏他的小宠物,而他的小宠物心思并不在他身上,意识到这一点的司马七就更想要去调戏他了。 这也被称之为征服欲。 等到养熟了,小宠物摇着尾巴每天乐颠乐颠地跟在他的身后,指不定他就会腻歪地丢到一边了呢。 司马七这么觉得。 大概是这样,所以他才会对姜南南这么好,毕竟,她可是自己看中的宠物呢。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把她从沙漠里救回来,辛辛苦苦弄来珍贵的药材救回她的性命,还每天守在她的床边眼巴巴地等着她醒过来。 他花了这么多功夫,才把这个小宠物救回来,若是不从她身上得到相应的回报,那他岂不是亏大份了? 司马七胡思乱想着。 司马家的人是绝对不会吃亏的,而他的宠物,也绝对不允许被别人给霸占。 司马七手中整理衣服的动作一滞,他停下了动作,双手重叠抱在胸前,歪着脑袋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姜南南,语气意味深长:“哦?你之前不是还闹着要去找赵清玄么?” 姜南南撇撇嘴,想也不想的回道:“赵清玄?那个毒舌的家伙,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呵呵,原来你还记得赵清玄啊,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司马七低头轻声笑了起来,声音很低,自言自语着,低到姜南南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姜南南问。 “没,没什么。”司马七转移开了话题,反而问起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来,“你觉得现在过得很开心吗?” 姜南南虽然不明白司马七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司马七愿意和她讲话,她还是很开心的。院子里的活人就那么几个,司马八阴阳怪气,顾长临每天和穗穗待在一起,剩下一个姓孟的大小姐神出鬼没都见不到人。 至于那个北先生……呵,姜南南暂时还没打算去找他。 剩下的姜南南愿意亲近的人,就只剩下对她好的司马七了。 姜南南很喜欢也很愿意和司马七讲话,她认真地回道:“当然很开心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的多好呀。空气很新鲜,饭也很好吃,月亮也很好看,也不用像被关在牢笼里一样,看着她做出一件有意见的蠢事而无能为力……” 姜南南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她连忙住了嘴,有些忐忑地看着司马七,好在司马七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还开口帮姜南南圆了回来:“之前因为赵清玄,一直不能开口说话,委屈着自己当一个哑巴,一定很难受吧。” 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的多话,这么的肆无忌惮。 呵呵,言多必失,她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道理。 姜南南抿了抿唇,连连点头:“对呀对呀,能说话多好。” 自由,又自在,谁都别想束缚住她。 谁也不行。 司马七笑了笑,站起身来:“我要去看阿惜了,你要不要和我同去?” 姜南南本来想点头,但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摇了摇头,拒绝道:“我还想去……想去采点桂花多做点桂花糕,你先去吧。” 司马七也并没有多做邀请,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剩下姜南南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才郑重地做出一个决定,她收拾好食盒,站起身来,慢慢的往和昭南院相反的方向走去。 姜南南走了好一会儿,最终停在了朝阳院的门口。 她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院门,清脆的少女音响起:“北先生,在吗?” “咦?你终于来找我了?进来吧。” 第九章 作者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孟惜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司马七过来的时候,穗穗其实是不想让他进房间的,省的影响她家大小姐休息。但是这里毕竟是司马七的地盘,况且孟惜柔柔弱弱的声音也从房间里传了出来:“穗穗,让他进来吧。” 穗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行了。 司马七有一些话要对孟惜说,而这些话是不方便让外人听到的,哪怕那个外人是孟惜的贴身丫头。司马七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声不吭。孟惜何等聪明,立马明白了司马七摆出这幅姿态的意思,她闷闷地咳嗽了一声:“穗穗,你先出去。” “可是,大小姐……” 孟惜打断穗穗的话:“我嗓子有些不舒服,你去帮我弄些冰糖雪梨来好么?” 穗穗哪儿能不应,立马出门去找顾长临,嗯,她并不会做冰糖雪梨,这事儿还是交代给顾长临来做比较好。 穗穗走后,孟惜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司马七低声笑了笑,转过身来,将视线从窗外的那棵大叔移到孟惜身上,他挨着桌子坐了下来,手指无节奏地随意的敲击着那实木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一声又一声的,到后来竟然默契地和孟惜的心跳节奏吻合到了一起。 孟惜神情恹恹,眸色也暗了下来。 司马七终于开口了:“你还想在我这里躲多久?” 孟惜眸光闪了闪,她身体还未养好,脸色还带着点病态的苍白,她侧过头捂着嘴闷闷地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低沉:“我养好了身体自然就会回去。” “养好身体?”司马七挑了挑眉,脸上无辜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刻薄的味道,“那我怎么觉得,你这身体是养不好了呢。” 言外之意,孟惜是打算赖在这里不回去了。 孟惜沉下脸,病容配合着她那表情,竟有一丝鬼魅的阴沉感,她撕开了自己平日里浅笑无害的面具,露出面具后真实的一面,孟惜勾了勾嘴角,勾出一个刻薄的弧度,声音也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孟惜的质问,司马七没有任何反应,他继续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并不在乎孟惜在说些什么,只是想把自己该说的想说的都说出来而已。 司马七开口:“外面的情形,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让我猜一猜,你挑在这个时候来我这儿找北先生,是不是想避开外面那些事情呢?” 司马七故意拖长着语调慢慢的说,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观察孟惜的表情。可是让司马七失望的是,孟惜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垂下眸子,表情无悲无喜,半靠在软榻之上,背部还垫着穗穗临走之前塞进去的软垫,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嘴唇轻启,慢慢吐出一句话:“哦?外面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呢。” 司马七被孟惜的回答逗得笑出了声,反正他是无所谓,麻烦要是真来了他离开这儿便是,不过是一处歇脚的地方,天大地大,他还愁找不到地方去?只不过司马七并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被强逼着去干自己并不想干的事情。 他不开心,别人也休想开心。 司马七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单手撑在桌子上,掌心撑住自己的侧脸,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年模样,他看着孟惜,笑嘻嘻着,戳破了最后一层纸,他说道:“孟家的人在找你耶,你不会不知道吧?” 司马七故意夸张着语气如此说道。 孟惜神色不动:“孟家?我早就和孟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找我做什么。” 司马七兴致盎然地看着孟惜,似乎想要看看眼前这个女人还能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他一点一点揭开孟惜并不想说出来的那些隐秘:“哦?是吗?恐怕只是你单方面这么想吧。你一心想要和孟家划清界限,可是那边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呢……让我大胆猜测一下,他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司马七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做老成的语气说着,“你生是我孟家的人,哪怕死了,也是我孟家的鬼。想要脱离我孟家?呵,做梦!你生来就是来给孟家做牛做马的。” 孟惜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她低垂着头,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攥成了拳头,雪白的手背上青筋直冒,显示了此刻孟惜的心里状态。 司马七摇头晃脑,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我想起来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孟惜还是没有说话,似乎在按耐着什么。 司马七看了她一眼,似乎是铁定了心想要撕开孟惜所有的隐秘,在逼迫着她做出抉择:“你既然生来就是孟家的人,还继承了孟家的天赋,为何不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孟家呢?孟家虽然说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没有当初的繁华,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若是乖乖地待在孟家,自然会安度一生。” 孟惜终于开口了,语气冰冷:“那你为何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司马?” 司马七笑:“我怎么就不老老实实了?我这不还待在司马这儿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打着什么谜语。彼此说着两方都心知肚明但是第三方怎么也听不懂的话。 孟惜冷哼一声:“你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清楚。” 司马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孟惜,我劝你顾好你自己,不要手脚伸太长。你为了脱离孟家的掌控,自愿和司马做交易,这我管不了,但是你若是影响到了我,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现在把话摊开了跟你说,外面现在已经不行了,孟家人垂死挣扎,想要谋取一条出路,他们还能靠什么?靠的不就是孟家的这点血脉流传?如今孟家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不,你说错了。”孟惜冷冷道,“以前是只有我,而现在,就不好说了。” 孟惜咬中了“只有”两个字的音。 司马七换了个动作,把左腿从右腿上拿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低着头道:“你都知道了?” 孟惜抬起头,眸底一片清冷,若是现在顾长临站在她面前,肯定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印象中的娇弱好脾气的大小姐。孟惜冷若冰霜:“孟家一家子就是这样子的人,唯利是图,对他们有用的,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对他们没用的,呵呵……” 孟惜勾了勾唇,吐出一句刻薄的话:“我祈祷,那个叫做孟无敌的孩子,最好有点本事,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就会被孟家当成垃圾丢在一旁。那么小的孩子,在这么乱的宁国,而且还顶着孟家的姓,如何能够自保? 孟家,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孟惜这辈子的噩梦,孟惜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那里只会吞人血噬人骨,像这世间最狠的吸血虫,恨不得把你所有的价值都榨取干净才好。 孟惜不想生在这样的地方,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要这样子在外人看来奉若神明无比羡慕的能力。 就像司马七所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孟惜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是她的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注定她的人生不再普通。 言灵,孟家引以为傲的血脉流传的能力。以言语的力量,实现别人看起来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但是这世间哪里有平白无故得到的这般神奇能力?言灵的背后,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必须付出的惨痛代价。 孟家靠着这独特的特殊能力,换来了几辈子的荣光,谁又能看到,这荣光背后,付出惨痛代价的那些孟家人? 并不是每个孟家人都具有“言灵”这种特殊能力,每一辈中,最多也只能出一个最多两个具有这种出类拔萃能力的佼佼者,其他人,最多也就比普通人稍好那么一点罢了。 孟惜就是她这一辈中最优秀的“言灵师”,孟家人像对待无价珍宝一样对待着她,而她自己明白,他们这是有利可图。 孟惜咬紧了唇,她绝对不要再过那样的生活。 司马七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个顾长临,你为何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我看他并不像是安分守己的人,你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或者说是动用了你的能力,才逼迫他留在你身边离不开吧?” 司马七三言两语就戳破了真相。 孟惜没有回答。 司马七继续道:“你是不是知道他是来救孟无敌的?你是不是怕了,怕没有孟无敌这样一个存在帮你分散注意力,怕没有孟无敌这个靶子当在你的面前。” 孟惜沉默半晌,才冷声道:“是这样,又如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司马七不想说下去了,他起身,丢下最后一句话:“但是孟无敌显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有用,孟家人已经快找到这里来了,你,好自为之。” 司马七说罢,转身离去。 孟惜坐在那里,良久,她猛地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掌心是一片鲜红的血。 第十章 你说你说你倒是说呀 少主心情很不好。 阿甲是最先察觉到这一点的,虽然赵清玄平日里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总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在意。但是阿甲以自己偷偷埋在家里后院槐花树下的那一坛子老婆本发誓,他敏感的觉察到了赵清玄最近是真的不开心。 阿甲不懂,明明他们住的是远离热闹街区的小院子,周围的邻居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居民,绝对不会闹腾,而且房间的隔音效果他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保证不会吵闹到赵清玄,他为什么还是会不开心? 作为一个资深细作,常年以普通老百姓的身份潜伏在宁国,阿甲表示是真的难以理解。 没错,阿甲是个细作,而且是常年默默无闻觉得自己已经被组织忘记的可怜细作。他在成为细作之前,是越国一个侯府的庶子,上头压了三个嫡子,如果没有意外,像他这样的庶子一般都是不受宠的,最多等到年纪到了被打发点银子分出府去。 阿甲不想作者样子的庶子,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有热血的庶子,奈何头顶上压着的三个嫡子一个个的都比他更有理想有抱负有热血,阿甲好无出头之日。所以他只能曲线救国,抓住了一个机会,以细作的身份潜入宁国。 如果顺利的话,他能窃取到十分重要的情报,然后带着这份情报回到越国,升官发财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在五年以前,阿甲的人生规划一直是这个样子的,然而岁月最容易磨灭人的意志,尤其是阿甲为了更深入的了解细作这个行业,为了成为一个更优秀的细作,简直是全身心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宁国拼命老百姓。 简而言之,阿甲入戏太深。 如果不是赵清玄的出现,或者赵清玄出现的再晚一点,阿甲可能就真的要忘记自己的细作身份了。 赵清玄是在三天前出现在阿甲的面前的。 在宁国的细作并不知阿甲一个人,就阿甲知道的,在宁国边境那座叫做兴安的小镇子上就有一个细作,代号阿乙,开了一家杂货铺,十分的爱睡懒觉。赵清玄是从阿乙那边知道阿甲的,所以他一醒来就直接过来找了阿甲。 赵清玄面若冰霜地出现在阿甲面前,开口就问:“最近城里有没有出现什么陌生面孔?” 阿甲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赵清玄这是什么意思。 陌生面孔? 宁国主城鱼龙混杂,他哪里记得会不会出现什么陌生面孔? 赵清玄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乎很是暴躁:“一个脸圆圆的姑娘……哦,还有一对看起来很不正常的男女,以及一个力气很大长得还凑合的大个子,有这个组合吗?” 阿甲迷茫的摇了摇头。 赵清玄沉下脸:“去查。” 阿甲:“……” 阿甲能怎么办?少主的命令他敢违抗吗?于是他只能发动自己这么多年在宁国主城记载的人脉去调查最近主城里有没有出现类似赵清玄描述的这几个人。 但是一无所获。 赵清玄很暴躁。 他没办法确定姜南南他们是不是跟他一样,安全的从龙卷风里逃了出来,毕竟那可是危险的龙卷风,他们这群人也根本就没有能够在沙漠里生存的经验。 赵清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失败了。 一想到姜南南有可能已经死在了那场龙卷风里,赵清玄就抑制不住的狂躁。 赵清玄将自己关在安静的房间里整整两天两夜,终于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一些,他给阿甲下了一个新的命令。 赵清玄觉得漫无目的地去找姜南南那一群人实在是太难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从另外一个方向来找人,在宁国,一个陌生的异乡人不太好找,可是在这扎根了许多年甚至颇有名气的一个大家族那可就不一样了。 赵清玄对阿甲说:“你去调查孟家的事儿,那边但凡有一丝动静都要回报给我。” 于是阿甲只能苦哈哈的调用自己的人脉潜伏在孟家周围,观察孟家最近的动静。孟家最近的小动作很多,阿甲收集了许多的线索,回头汇总一五一十的回报给赵清玄,唯恐自己汇报的不够清楚,哪怕孟家最近购置了许多小孩子的东西这件事儿他都没落下,全部都说给了赵清玄。 赵清玄沉下脸:“小孩子的东西?” 果然,孟无敌是被孟家的人给抓走了,如果孟家人还特地置办了许多小孩子的东西,那是不是证明,孟无敌的处境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孟家人想要带走孟无敌的理由,赵清玄只要想一想就能够想明白。孟无敌特殊的能力,赵清玄也是见识过的,虽然并不懂像孟无敌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离开孟家,独身一人来到了不周山。 像这种特殊的人才,放在哪怕一般的家庭里,都是会被当成宝贝一样来供起来的,更何况是孟家这种靠言灵发家的大家族? 赵清玄并不懂孟无敌的经历,不过他还是能够猜出来,估计是孟家需要借助孟无敌的力量,不知道打哪儿得知来孟无敌的下落,才千方百计想要把他给带回去。 既然孟家对孟无敌有所企图,那么就绝对不会在明面上亏待他。 赵清玄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而这时阿甲还在继续汇报:“不过说起来有点事情很奇怪,孟家最近派出了很多人出去,似乎在找什么人,有小道消息说,孟家大小姐孟惜离家出走了,我在想,孟家这次派这么多人是不是要找这位孟家大小姐。” “孟家大小姐?”赵清玄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阿甲酝酿了一下,根据自己这么多年在宁国主城听到的八卦消息,把自己所能够知道的有关孟惜的事情讲给赵清玄听。 说起孟惜的事儿来,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讲完的。 “这孟家大小姐,说起来,也算是这宁国主城的一号传奇人物。”阿甲缓缓道来,“孟家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呢?它和其他那些靠战功、靠文学底蕴、活着靠财富发家的世家不太一样,它靠的是一个特殊的能力——言灵。言灵师和预言师还不太一样,预言师只是能遇见将来能够发生的事情,而孟家这个言灵师则是能通过说出来的话改变未来发生的事情的轨迹。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比如乌鸦嘴,也是言灵师的一种,但是孟家的这个能力比乌鸦嘴要厉害的多,它不止能够诅咒别人,还能够祝福别人。盛传当年孟家的老祖宗,就因为在宁国初代皇帝宁宣帝还很落魄的时候,说了一句他今后必成大事。后来孟家那位祖先一直陪在征战的宁宣帝身边,每次当宁宣帝遇到什么难关的时候,他说上一句祝福的话,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所以孟家才成名。” “这些是千百年前的事儿了,听着像是野史,但是孟家人,的确是有这种能力的。据说这孟家大小姐就具有言灵师的这一特殊能力,甚至比当年那位孟家老祖宗还要厉害。她有心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成真,故而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求上孟家,就为了讨得孟家大小姐的一句好话。当然,这好话也不是那么好讨得的,这世间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能有这么神奇的能力,这位孟家的大小姐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听说这孟家大小姐自小身体都不怎么说,甚至还谣传她活不过十八岁。” “今年,孟家大小姐就要十八岁了。” “前阵子,孟家大小姐离家出走了,说是要和孟家恩断义绝。但这都是孟家的事儿,想咱这种平头老百姓哪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都没有见过这位孟家大小姐,更别说能不能确定她还在不在孟家了。” 阿甲侃侃而谈。 赵清玄却是觉得这位孟家大小姐铁定是离家出走了,不然孟家也不会对孟无敌动手,千里迢迢把孟无敌给抓了回去,估计八成是想把孟无敌培养成孟家大小姐那样子的人物。 孟无敌有这潜力。 “继续说下去。”赵清玄示意着。 阿甲端起一边的茶杯,呷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反正孟家最近是派出了许多人去寻人,我瞅着,他们最近似乎是有些眉目了,许多人都往东边去了。” “东边,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有一大片庄子,听说呀……是司马的地盘,司马,少主您应该听说过的吧。” 赵清玄点了点头,突然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司马可不是好惹的善茬,所以那一块庄子,都没什么人敢靠近。不过听说司马的大本营也不在那里,那儿只不过是他们偶尔来京城度假的别庄。孟家派人去那边探查了,你说是不是这孟家大小姐就躲在那边呢?” “那片庄子具体在哪儿?”赵清玄突然问。 “东边直走,过了一个山头,就能看见了,那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人家,很容易就能够看到的。对了,那个庄子还有一个名字,叫山水庄园。” 赵清玄:“……” 什么鬼,那个什么山水庄园不就是他前不久才离开的那个庄子吗? 十一章 呀,来抓人啦~ 而此刻,山水庄园里暗流涌动。 一方面,姜南南去了北先生所住的朝阳院,刚伺弄好那一院子药草的北先生听到姜南南敲门的动静,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意外,瞧着甚至是早有准备,大树阴凉下的那一小方石桌上还摆放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茶壶旁是两个半个巴掌大的青花瓷茶杯,似乎在等待着客人。 北先生拍了拍手,对站在门口推开院门的姜南南招了招手:“过来喝杯茶吧?” 姜南南没有客气,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一双闪亮亮的眸子此刻阴沉沉的,看不见一丝光亮。她矜持地走到北先生身边,两人对面而坐。北先生拿起茶壶,为自己和姜南南各倒了一杯龙井茶。 “尝尝?”北先生把一杯茶推给姜南南,“今年新炒的龙井茶呢。” 北先生顿了顿,在姜南南拿起茶杯前又笑着说了一句:“瞧我,越国王宫里什么没有?恐怕我这点茶三公主怕是还看不上眼。” 姜南南:“……” 姜南南一言不发地拿起那杯茶,小口小口的啜着。 姜南南没说话,北先生也没有率先戳破两人之间的薄膜,怡然自得地品着龙井茶。好喝的龙井茶喝到姜南南嘴里,因为她满腹心事,一点品茶的心情都没有,茶喝到嘴里竟然都是苦涩的。 姜南南沉不住气,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清了清嗓子道:“北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知道……” 姜南南话说到一半,北先生冲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说话,北先生手中的那杯茶已经喝完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声音:“听到了吗?” 姜南南一脸懵逼:“听到什么?” “脚步声,很多。”北先生笑的一脸高深莫测,“看来,这山水庄园也不平静了。” 风雨欲来。 姜南南并不懂北先生是什么意思,不过北先生既然说这山水庄园不平静,那就一定代表这里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庄园能发生什么事呢? “啧,孟家还是太心急了。”北先生很快就为姜南南解惑,“现在宁国是什么情况他们难道不清楚吗?竟然敢轻举妄动,还跑来司马家的地盘,啧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哟。” 孟家? 是因为孟惜? 电光火石之间,姜南南觉得自己抓到了点什么,不过眼前来看,她并没有心思去关心别人的事情,她只关心她自己。 姜南南再一次开口:“北先生……” 北先生再一次打断姜南南的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姜南南:“……” 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断自己想要说的话,姜南南有些不开心了,不过她暂时还惹不起北先生,姜南南只能憋着气回答道:“三年前吧,我记得是在宁国王宫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北先生您。” 北先生开始和姜南南回忆往事:“还记得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姜南南想了许久,才不是很确定地回道:“双生之相,实乃大凶之兆?” 北先生笑了笑,没有反驳姜南南的这句话。他转而问道:“这些年来,你清醒的时日可还长?” 姜南南心里一激灵,明白这是北先生愿意听她说话了,总算是进入了主题,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回报给北先生,不敢有一丝遗漏:“早些年还行,一个月能清醒个五六天,但是自从她……她离开王宫去了不周山上之后,我就一直晕晕乎乎,很难再清醒过来,之前清醒过两次,但都是很短的世间。这次也是意外,我才能清醒这么久,暂时压制住她。” 北先生吸了吸鼻子,突然道:“失声蛊。” 姜南南一愣,连忙回答道:“没错,那姓赵的嫌她烦,的确是强行给她喂了失声蛊这东西。可是他们的说法是,这蛊毒只会暂时毒哑她的声音,让她没办法出声讲话,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北先生笑的意味深长,“你以为他们当真只是简单的想要让她没办法讲话?如果不让人讲话,可用的方法一大把,大不了喂个哑药,何必用上失声蛊这么珍贵的东西?” 这个小丫头,怕是不知道失声蛊的价值有多么的贵重吧。 不过不周山上的那人,可真的是下得了血本,竟然给那丫头用那么珍贵的蛊毒,就为了压制她体内的双生之人? 只可惜,功亏一篑。 北先生笑了笑,抬起眼看向姜南南,心里却是在得意,他倒要看看,不周山上的那人还有什么本事,能够比得过他?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而已,他本来不打算去管,哪怕她的这双生之相实属罕见。但是既然不周山上那人下手了,他岂能坐视不管? 北先生最喜欢和别人叫板对着干了,尤其是对象是他。 北先生心中念头闪过,开口问姜南南:“所以,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想要彻底地掌控这具身体?” 一具身体,竟然住了两个性格想法都截然不同的两个灵魂,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姜南南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手心甚至都有些冒汗,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北先生,可是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了,只有北先生能够帮助她。她实在是受够了被关在那个“小黑屋”里,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的日子了。 她想要自由。 她只是想要自由。 “没错。”姜南南坚定地回道,“北先生,您一定有办法能够帮助我的对不对?” “这世界上,可没有免费吃的馅饼啊。”北先生低声笑了一声。 “您说!只要我能够拿的出来的,我能够做到的,我都愿意。”姜南南几乎是有些急迫地说着。 她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快要掌握不住这具身体了。体内的那个人,正在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她的压制。她已经不想再过那样子的生活了。 北先生不答反问:“你又能够给我什么呢?” “我……”姜南南一时语塞。 她……能拿得出什么呢? 不对…… 姜南南心中念头一闪,北先生竟然帮助过她,还说出这句话,那就证明,北先生一定有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或者想要她做的事情。 一定有的。 姜南南十分的心急,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愈快,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愈发的强烈,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了,让她没办法发出声音。 姜南南露出急切的表情,抬头去看北先生,放在手边的青花瓷杯甚至因为她的急切,被她不小心碰落掉地,发出清脆的瓷器脆裂的声音。 于此同时,这片宅子吵闹了起来,似乎一大片人涌了进来。 姜南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她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神志被抽离,被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牢笼里。 姜南南晕了过去。 北先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地看着晕过去趴倒在石桌上的姜南南,良久没有动静。 而那边,伊人院已经乱成了一团糟。 穗穗只不过是拉着顾长临去煮了一碗卖相实在是不佳的冰糖雪梨的功夫,等她从厨房里出来,却发现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清净的伊人院为何出现了这么多人? 司马七不见踪影,而她家大小姐正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强壮婆子架着走出房门。孟惜脸色苍白,身子又弱,根本没办法反抗那两个婆子,她衣服下的手臂恐怕都已经被两个粗鲁的婆子捏出了瘀伤。 “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穗穗想也不想就冲上去,却被那个婆子推了一下,往后踉跄一步险些跌倒,幸好顾长临上前扶住了她。 顾长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女人出手的,可是并不代表他不会出手。顾长临明显觉察到眼前情况不对,容不得他思考,他快速出手解决了那两个婆子,将孟惜救了回来。穗穗连忙上前搀扶住孟惜,担心的上下打量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孟惜虚弱的摇了摇头。 而这个时候,更多的人涌了上来,似乎是要对孟惜出手。 顾长临大手一挥,将两个姑娘拦在自己身后,虎目怒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看这阵势,似乎是要对孟惜不利啊。 那群人正要说话,却被领头的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模样的人给拦住了,那人客气有礼地冲顾长临拱了拱手:“在下是孟家的管家,此次前来,是想接我们大小姐回府的。” 穗穗脸色大变,下意识喊道:“我们大小姐并不想回去!” 那人笑:“大小姐还没说话,你这个丫头就敢大放厥词?大小姐是孟家的大小姐,父母俱在,都在家里盼着大小姐回去呢,大小姐是个孝顺的女儿,怎么会不想回去?” 说着,也不给孟惜和穗穗辩驳的机会:“这位壮士,你又是何人?还不速速离去,主子正在家里盼着小姐回去,若是耽误了时间,主子可是会责怪在下办事不力的。” 而这时,孟惜一时急火攻心,竟然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小姐!” 十二章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嘤嘤嘤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此次孟家大管家带来的都是有点本事的人,顾长临哪怕能够打得过他们,但是因为身后有穗穗还有一个吐血晕倒的孟惜,他时刻得顾及着他们,根本没办法带着两人全身而退。 而这时,穗穗忧心孟惜的身体状况,她明白再这样对峙下去,孟惜肯定会撑不住,对此她只要咬咬牙,替昏迷中的孟惜做出决定:“我们跟你走。” 顾长临诧异地回头看向穗穗,穗穗咬牙切齿,火急火燎道:“看我做什么?不然还能怎么样?大小姐身体拖不得,要不是你没用,打不过他们,我们至于落到这种僵持的地步吗?” 顾长临:“……怪我咯?” 人家的贴身丫鬟都开口了,顾长临自然也没有立场去坚持下去,只能收回手,站在一旁。 孟家大管家对于穗穗这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态度非常满意,他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人行动:“来人,伺候大小姐回府。” 穗穗咬牙,忍辱负重,她拒绝了那两个强壮婆子,生硬地开口:“有我和他扶着大小姐就够了,你们前头带路便是。” “他?” 穗穗点头:“大小姐想多带一个下人回府,难道都不行?” 对于穗穗这个生硬的口吻,孟家大管家并没有太过介意,他笑着说:“没问题。” 他的任务,就是带着大小姐回府,至于大小姐带什么人,带几个人回去,就不管他的事情了。 有这么多人在,孟家大管家也不在乎穗穗会使出什么小伎俩,让人带着他们坐进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命人在马车周围严加看惯,一行人整齐有素地往主城孟家府邸而去。 顾长临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他没有想起那么一点不对劲。 而此刻,被他忘记的那个人就趴在朝阳院院子的石桌上。姜南南迷迷糊糊的睁眼,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此刻她想的是这些——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但是姜南南只空白了那么一会儿,很快的她就回过神来了。奇怪,她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一睁眼就出现在这儿了? 姜南南并不记得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和孟惜谈完话后她去房间入睡的那个时间点,自然的,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朝阳院里。 而北先生,没了踪迹,偌大的朝阳院只有姜南南一个。 姜南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她还没有想到,不只是朝阳元,整个一大片山水庄园都只有她一个,其他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姜南南绕了大半圈,直到太阳落入山头,她才明白过来这件事情。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姜南南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了她的掌控,超出了她所有的意料。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了哪里,随便走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还是没有人,四周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这里,她找了个角落,也不顾忌着有多脏,席地而坐,失魂落魄地看着月儿慢慢地爬了上来。 司马七呢? 顾长临呢? 孟惜呢? 大家都去哪里了? 不知道为何,姜南南觉得现在的自己格外的脆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人出现,打破周围这死一般的寂静。 来一个人吧。 随便谁都行。 “看来你活的很好。” 就在姜南南六神无主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她愣了愣,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声音是否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她的错觉。这份矛盾的心情让她没有立马就反应过来,而是愣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声音的主人不爽了,他提高了音量,声音略带一丝嘶哑:“怎么,龙卷风把你刮聋了?” 姜南南这才神经质般的抽搐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慢慢抬头,对上了横坐坐在院墙之上的赵清玄。 赵清玄挑了挑眉,脸上依旧是那副刻薄的冷清表情。 是赵清玄。 真的是他。 “你……你没死?” 姜南南觉得喉咙有些嘶哑,她哑着嗓子慢慢说出这句话。 “你很希望我死?”赵清玄懒洋洋地坐在墙头,一丝丝要从墙头上跳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南南。姜南南也是傻,坐在那里,艰难地仰着脖子看着比她高出很多的赵清玄,就连脖子酸痛她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真的是赵清玄。 喜悦一开始像一条小溪,慢慢地从山头盘旋而下,一点一点地灌溉着姜南南的心田;后来小溪变成了洪水,倾盆而下,冲塌了山头,铺天盖地地袭上了姜南南。 “你真的没死?”姜南南缠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赵清玄冷哼一声:“你别是傻了吧?” “如果傻了能够看见你,我愿意变傻的呀!”姜南南脱口而出。 赵清玄:“……” 赵清玄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是克制不住地勾了一下,但很快就压下嘴角。。 姜南南终于采取行动,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因为坐的太久,她的腿脚有些发麻,一下子没能够站起来,险些腿脚一软摔下去,赵清玄动了动,在这一刻似乎是终于肯挪动大架,从墙头上下来,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任何动作。 姜南南试了两三次,终于成功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赵清玄坐着的那片墙角,但她发现自己爬不上去。 “你下来呀。”姜南南冲赵清玄喊。 “嘁,傻子就是麻烦。”赵清玄嫌弃地一撇嘴,但终究还是从墙头上利索地翻身跃下,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姜南南的面前。 姜南南有许多问题想要问赵清玄,她此刻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赵清玄之前耳提面命在她面前提的那些规矩,比如不准对他动手动脚,不准在他面前罗里吧嗦,她迫切地抓住了赵清玄的手臂,手中握住了实体,她才彻底的安下心来。 是真的。 不是她的幻想。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千言万语,化成这么一句。 赵清玄:“……” 赵清玄将自己的胳膊从姜南南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一下姜南南的智商了。 姜南南这是什么意思,她胆儿肥了不是?竟然还敢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她?他又不是姜南南的跟屁虫,又没有和她绑定在一起,能够去哪里找她?他能够花心思来找她就已经是她的荣幸了好吗? 赵清玄也有些生气,不假思索顶了回去:“你行你上,你怎么不来找我?” 姜南南理直气壮:“你比我厉害,能者多劳嘛。” 赵清玄:“……” 此刻赵清玄只想呵呵,他也是傻了,竟然在这里和姜南南纠结这个问题,能够从龙卷风里逃生,并且重新会面,已经是他们极好的运气了,他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纠结这个问题,简直是太不应该了。 赵清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沉下心问:“你怎么在这?” 赵清玄的出现,让姜南南变得有活力起来,她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呀,待了一个月了。对了,你去哪里了?也是被人救了吗?” 一个月? 那岂不是说…… 赵清玄脸色黑了下来,他找了姜南南这么久,其实一开始两个人根本就在同一个地方? 而姜南南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还问赵清玄是被谁救了。 不用多想,两个人八成是被一个人给救了,但为什么会将两个人放在两个不同的院子呢? “是谁救了你?”赵清玄问。 姜南南有问必答:“阿三……啊不,应该叫他司马七。” “……” 如果是司马七,那赵清玄大概能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司!马!七! 赵清玄抿了抿唇,对于这个人,他一点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都没有,他此刻只想把司马七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姜南南话多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都从方才死气沉沉的状态彻底活了过来:“对了,昨天顾长临还在这儿来着呢,怎么今天我一醒过来,大家都不见了呢。” “顾长临也在这儿?” “对啊。”姜南南疑惑地挠了挠头,“昨天他跟着那个孟家大小姐一起来的,只不过现在怎么都不见了呢,孟家大小姐还有她的那个丫鬟也都不见了。” 赵清玄:“……” 根据阿甲的情报,那个孟家大小姐明明是四天前来的山水庄园,为什么姜南南会说是昨天? 难道说…… 赵清玄眯了眯眼,突然对姜南南说:“张嘴。” “啊?”姜南南一时没回过神来,但发出这个音已经张开了嘴,而赵清玄则迅速将一个姜南南无比熟悉的东西扔进了她的嘴巴里。 是失声蛊。 姜南南:“……” 她才说了几句话,就不让她说话了?! 故人重逢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啊,明明她有好多话想要跟赵清玄讲的! 可恶! “闭嘴。”赵清玄凉凉地瞥了一眼姜南南,姜南南立马偃旗息鼓,重新找回自己在赵清玄面前的真正状态。 赵清玄又补了一句:“就算以后失声蛊没用了,你最好也不要开口讲话。” 姜南南:“???” 赵清玄:“要是让我听到你开口讲话,我就彻底毒哑了你,一了百了。” 姜南南:“……” 妈妈,眼前这个男人好凶!请让这个男人从她的眼前消失吧! 十三章 起火啦 赵清玄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变脸如翻书,姜南南早就习惯了,而且“哑巴”嘛,习惯了了也就还好。更何况她“哑巴”了这么久,有一些简单的意思,她不需要写出来,赵清玄也能通过她的肢体比划和表情看懂。 嗯,虽然大部分时间,赵清玄都假装看不懂。 比如姜南南比划着问:“你之前都去哪儿了?” 赵清玄就假装没看懂。 这是他的黑历史,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也是从这座山水庄园跑出去的,更不会承认有可能是司马七救了他。 于是赵清玄一巴掌轻轻拍向姜南南的脑袋,止住了她胡乱比划的动作,呵斥道:“瞎比划什么呢,现在不是比划的时候,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孟无敌救出来吧。” 咦,对哦,孟无敌还下落不明呢。 可是顾长临、徐弦和张季尧三个人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顾长临好歹确定了他还好好的活着,而且还疑似抱上了孟家大小姐的大腿,徐弦和张季尧两个人则还生死未卜,连是否还健康地活着都不确定呢。 赵清玄理解了姜南南的这个表情,不像之前装傻,蹙着眉道:“我们在这宁国主城人不生地不熟,更何况找人并不想你想的那么简单,宁国又这么乱……徐弦和张季尧要是有点脑子的话,应该也能想到我们会去孟家找孟无敌,而不是找情况更不确定的我们,到时候我们碰头的几率就更大了。” 赵清玄难得耐着心跟姜南南解释。 姜南南却不是很赞同赵清玄的这番话,他的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徐弦和张季尧有点脑子,可是这两个人有脑子吗? 答案很显然,徐弦或许有点脑子,张季尧却是一点都没有…… 姜南南觉得并不能指望他们两个,可是眼下的情况,似乎也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说起来,之前顾长临也跟她提过想要通过孟家大小姐孟惜去找孟无敌,只不过怎么一转眼的功夫,顾长临连带着孟惜都不见了呢?姜南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清玄心里有谱,可是这个谱却不能告诉姜南南。 山水庄园没有人在,赵清玄显然也不想在这个司马七的地盘待下去,虽然这里地处偏僻十分的清静,显然比阿甲找的那个地方更适合他。 此时已是天黑。 天黑赶路并不明智,尤其是姜南南现在这样子的状况还需要观察一下。 赵清玄决定忍一忍,先在山水庄园歇息一宿,明早再离开这里。 姜南南在赵清玄面前,向来是没有什么主见的,自然是赵清玄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偶尔姜南南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不好意思,反对无效。 姜南南打起精神为两人做了一顿晚饭,两人吃过后,在昭南院各自寻了一间干净的房间,稍作休息。 姜南南明明没做什么,却感觉精神不振,疲乏的很,她刚躺下,本来只是打算眯一会儿再起床换衣服的,可是谁知道,这一躺,外衣还没来得及脱,她就沉沉地睡去了。 睡得并不好。 梦里她看见有一个姑娘在撕心裂肺地冲着她叫喊着,姜南南听不清她在喊着什么,甚至都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依稀觉得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个头体型都和姜南南差不太多。 那个姑娘一直在冲姜南南怒吼着。 姜南南满是疑惑,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明明听不见,还是能感受到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姑娘向她传达过来的愤怒,那种恨不得将姜南南撕成碎片的愤怒,仿佛姜南南对她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坏事儿。 姜南南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那不知名姑娘的怒火,可是她一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身后赵清玄的声音传来:“要是让我听到你开口讲话,我就彻底毒哑了你,一了百了。” 姜南南:“……” 姜南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她只能沉默地看着梦中那个不知名姑娘的怒气越来越盛。 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突然的,一阵火光袭来,那不知名姑娘的怒火仿佛具现化,变成了一片滔天火海,炙热的火舌朝着姜南南袭来,仿佛要将她吞入到那片火海之中。 姜南南瞪大了双眼,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感,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动弹,整个人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在原地。 就在火舌就要舔到姜南南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 “还不醒?再不醒我就要动手了。” “啪!” 一块湿答答水都没拧干净的毛巾,横空出现,准确无比地盖在了姜南南的脸上,发出清脆的拍打肉体的声音。 疼。 火辣辣的疼。 湿毛巾突然甩在脸上,不仅疼,还让姜南南无法正常呼吸。 姜南南终于从噩梦中醒过来,她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脸上那块害得她险些窒息而亡的毛巾给掀开。不然还没等到她在梦里被火烧死,就要被一块毛巾给捂死了。 姜南南很清醒。 无比的清醒。 她清醒的看着罪魁祸首,坐在她房间里悠闲喝着茶的赵清玄。 赵清玄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没什么诚意地说道:“哦,终于醒了?” 他的手边,放着一堆不知道打哪儿找来的毛巾,另一边,是一个装满了凉水的大木桶。 姜南南:“……” 姜南南的目光在赵清玄、毛巾堆、大木桶三者之间来回游离了一遍,目光沉沉。 这家伙,难道是打算一块毛巾没加醒,继续扔另一块吗?他这是在和她玩扔毛巾游戏吗? 赵清玄一点身为罪魁祸首的羞愧感都没有,挑了挑眉道:“看什么?还没睡醒?” 姜南南:“……” 算了,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哑巴”,也没办法和赵清玄吵架。虽然自己不是个哑巴的时候也吵不过赵清玄…… 而且,赵清玄好歹也算是把自己从噩梦里叫醒的。 姜南南咽下了这口气。 这位大爷深夜不睡觉,又跑到她房间里来还把她叫醒,又是要做什么? 姜南南面露无奈,赵清玄看到她露出这幅表情,眉头挑的更高。 他还能为什么? 还不是担心她,怕她犯病? 哼,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清玄心里腹诽,但是这番话却是不打算告诉姜南南。他凉凉开口:“今晚夜色不错,约你出去看月亮看不看啊?” 姜南南:“……” 神经病吧,大晚上不睡觉看什么月亮? 但是赵清玄一旦说出一句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疑问句,但是本质上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姜南南是没有第二个选择的。 于是就在夜黑风高之际,姜南南被赵清玄拎着,飞上了山水庄园最高的那一栋楼的房顶。 巧得很,天上乌云密布,别说月亮,连一颗星星都瞧不见。 姜南南仰着脖子看了很久,也没看到月亮的一丝影子。她沉默着收回了视线,揉了揉因为仰太久而有些僵硬的不舒服的脖子,默默扭头看向赵清玄,目光里满是指责。 看月亮? 哪里来的月亮。 赵清玄懒懒地坐在屋顶上,一只手放在身体的后面撑着屋顶,一只手捂着因为困了正打哈欠的嘴,眼睛都泛着因为困意升起的泪光。 明明很困,明明很累,为什么还不去睡觉,非要跑这里来看根本就没有的月亮? “看我干什么,我难道比月亮还好看?”赵清玄注意到姜南南的视线,习惯性地嘲讽道。 姜南南:“……” 首先,你没有月亮好看。 其次,没有月亮看,我除了看你还能看谁? 姜南南一肚子的腹诽,却没办法说出口。她只能又看了一眼赵清玄,眼神里流露出埋冤,赵清玄又揉了揉眼睛,语气因为困带上了难得的一丝软软的感觉。 就像新鲜出炉的桂花糕。 甜腻,松软。 “年轻人怎么这么没耐心?再等会儿,月亮马上就要出来了。” 姜南南还能怎么办?她一个人又没办法从这高高的屋顶爬下去,她只能翻了个白眼,继续在这里等着那不知何时能够散去的乌云背后露出皎洁月光。 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姜南南穿的少,打了个哆嗦。 赵清玄瞥她一眼,突然就站起身来,从屋顶上飞了下去,留下傻了眼的姜南南。 赵清玄这是什么意思,等不下去了?终于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等着看月亮是一件多么蠢的事情了?可是就算要走,也记得把她带走呀,她一个人没办法下去的呀! 姜南南急的干瞪眼,张嘴“啊啊啊”了三声,又没办法说出话来喊住赵清玄。 姜南南绝望了。 她为什么要跟着赵清玄来看月亮,她刚刚为什么不坚持反抗一下! 就在姜南南自我忏悔之际,赵清玄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手里还拎着一件披风。 赵清玄毫不温柔的将披风扔到了姜南南身上。 姜南南被砸了个正着:“……” 她撇了撇嘴,披上那披风,觉得暧和了起来,她突然觉得,在这里等着月亮出来,好像也不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下半夜,月亮还是没有出来。 可是远方却泛起了一片火光,熊熊燃烧,仿佛燃烧了半座城。 像极了姜南南梦里的那片火光。 宁国王城,着火了。 十四章 子时刚过,宁国主城火光冲天,惊醒了一大片还在香甜梦乡里的无辜的人。 宁国主城的构造特别有意思,可以看成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环组成。皇宫在最中心的那个环,被一条护城河包围,护城河往外便是有钱又有权的王侯将相和官宦人家的府邸,之后靠近的便是有钱的一些普通人家,最外层的是家境普通的平民百姓。 这大火一起,最外层的平民区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及,而最里层的皇宫,因为有护城河的保护,基本没有受到影响。受灾最严重的,是中间的官宦区。 大部分人都懵懵懂懂的,匆匆忙忙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怕受到火灾的影响,很少有人知道这火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发生了什么?” “哪里起火了?” “天哪,怎么这么大的火,快来救火啊!” “听说官府已经出动派人去救火了。” 而只有极少数一部分有心人才会发现,这火灾是从孟家烧起来的。 孟家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狼藉,火势已经在官府派来的救火官兵的努力下熄灭了,他们已经转移战场去扑灭周围被波及到的府邸。孟家的人在官兵的带领下,聚集在衙门的后院子里,一部分原因是这么一大堆人不好随便处置,更不能让他们在孟家待着,因为火势虽然熄灭了,但是孟家已经被烧成了一堆废墟根本没办法住人;另外一部分原因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起了这么大的火,作案的人,就算不在这堆孟府的人当中,也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京兆尹满头大汗地回到了衙门,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布满了灰尘,他擦了擦额头流下的汗,不但没有擦干净,反而让整张脸看起来更像花猫。 “孟家人呢?”京兆尹成婚之后就有点发福,有些肥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边走边问跟在他身边的小兵。 小兵的状态也没有和京兆尹好太多,他也是刚从火场过来的,甚至头发都被烧焦了一截,他回道:“都在后院呢,不过……” “不过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而且要是只烧了孟家也就算了,可是孟家附近的几家府邸都被波及到了,影响还挺大,宰相家、王御史家、兵部尚书家,这三家受灾最为严重,大半个府都被烧黑了,京兆尹要是没处理好这事儿,就等着被参奏吧。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 孟家好好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呢?京兆尹很是头疼。 小兵擦了擦汗:“孟家老爷子年事已高,不适合这么晚还在院子里待着,所以小的做主,命人在后厢房里收拾出一间房间让他歇息了。” “这事儿做的妥当。”京兆尹夸了一句。 小兵又补了一句:“还有……那个孟家大小姐是不是有病啊?” 京兆尹吹胡子瞪眼:“你这人怎么回事?孟家好歹也是一个大家族,你怎么能说人家大小姐有病?” “不是不是。”小兵抓耳挠腮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这样子的,那个孟家大小姐我们一接过来就吐血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呢,我们都担心她是不是要死了……她身边有个很厉害的丫头还有一个力气很大的下人,说要带着大小姐去看病,要是耽误了我们负责不起,我哪儿敢拦啊。” “所以你们就把人给放走了?” 小兵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放走的……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况且那么娇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放火把自己家给烧了呢。但是奇怪的是,孟家人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把孟家大小姐放走。” 京兆尹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奇怪:“这话是怎么说的?” 两人一路边走边说。 小兵道:“照理说,自家的女儿都吐血昏迷了,家人肯定会恨不得立马找医生吧,可是这家人……非不让她走,我没了办法,只好又收拾一间房间让孟家大小姐住了进去,另外差人去找了大夫。可是这么晚了,大夫也不好找啊。只能希望孟家大小姐能挺一挺,至少熬到大夫过来。” 小兵叹了口气。 那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他也于心不忍,奈何孟家人真的是太过强硬太奇怪了。 这事儿……还真是奇怪。 京兆尹也不懂这些大户人家之间的圈圈绕绕,他是小户人家发奋图强才拼上如今这个官位的,对于大户人家的黑暗他是不懂的。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衙门后院。 孟家的下人并不算多,此刻挤在后院子里,几个人困了也顾不上什么,衣服一卷就直接躺在石板上睡。 京兆尹直奔主题:“你们这里管事的人呢?” 孟家大管家不知道打哪儿钻了出来,脸上挂着儒雅客气的笑:“大人,我是孟家的管家。” 孟家血脉并不算多,甚至有些单薄,每一辈可能就两三个子孙。现在能当家作主的就孟家老爷子,也就是孟惜的爷爷。孟惜的爹娘并不在这,前两天有事出去了一趟,所以并没有受到这场火灾的波及。 孟家老爷子年事已高,再加上受到了火灾的惊吓,此刻正躺在房间里休息呢。所以这么一些人能够站出来管事说得上话的,还真就只有这位孟家大管家。 京兆尹来之前就已经被身边的人简单告知了一些有关孟家的事儿,见到一个年轻人跳了出来,他也没打算多计较,而是问:“你可知这火是怎么起的?” 孟家大管家露出一个苦笑,说道:“天色这么晚,府里的人都睡了,只有一两个下人还在巡逻。更何况孟府也不算小,在下是真的不知道为何会起火,或许是哪个下人歇息了没有熄灭油灯,一不小心打翻了油灯也不一定。” 孟家大管家这话,就是把火灾定义为意外,而不是人为。 但是京兆尹却意见相左。这么大的火,是在蹊跷,如果意外,以这点时间来推算,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么大的火势,必然有人在后面对火灾添油加柴,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京兆尹思及此,拿出了一点身为朝廷官员的气势,呵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你要知道,知瞒不报,可是重罪!” 孟家大管家也是个人才,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依旧苦笑:“在下是真的不知道,而且孟家下人并不算多,速来和睦,主子待我们也算亲厚,断然做不出这种放火烧宅的事情来啊。” 孟家大管家这一句话把所有的下人都摘了个干净。 他又说:“若要说是主子们干的,那就更不可能了,谁吃饱了没事做烧自己家府邸?” 嗯,一句话,又把孟家人的嫌疑给洗清了。 京兆尹挑眉:“你这意思,就是外人做的咯?” 孟家大管家很谨慎地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孟家家大业大,难免树大招风,惹人嫉恨也是有的。” 京兆尹意识到自己根本从面前这个圆滑的孟家大管家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他只能另寻他路,命人挨个询问孟家一众下人,试图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做完这一切,京兆尹想了想,转头又问孟家大管家:“你家大小姐身体可还妥当?” 京兆尹觉得,既然孟家人来到了自己家地盘,断然不能让他们的人死在自己这里,听小兵的描述,孟家大小姐身子也不怎么好,要是在他这里出事了,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孟家大管家低下头,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劳烦大人挂心,小姐这是老毛病了,并不要紧。” 老毛病? 还有吐血的老毛病? 京兆尹“啧啧”两声,转身命人还是找个好点的大夫去给孟惜看一看。 京兆尹忙碌了一天,想找个地方先躺一躺,这事儿还没完,等天亮了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他有些撑不住了,不休息一下肯定不行。他刚走到门口,却不知道打哪儿冲出来一个只到他腰部高的小男孩儿,吓了京兆尹一大跳。 小男孩儿长得十分讨喜,那双大眼睛圆溜溜的,本来是十分可爱的长相,奈何眼睛深处仿佛没有光,阴沉沉的,一旦对上他的眼睛竟有些瘆人。 京兆尹就是不经意对上了他的眼睛,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幸好身后跟着的人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京兆尹大喘一口气:“这……这是何人?” 又有一个婆子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那个小男孩,把小男孩往她身后扯,一边对京兆尹点头哈腰:“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 京兆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真的动怒? 他只能安抚了那受惊的婆子几句,以为那孩子是婆子的孙子,便转身走了。 只是…… 京兆尹始终觉得那小男孩奇奇怪怪的,尤其是那双眼,还有那默不作声的冷漠表情,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 真是越想越奇怪呢。 京兆尹走后,婆子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小男孩,却在对上他的眼睛心惊了一下。 哪怕看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这个眼神呢。 婆子移开视线,稳定下自己的心声,说道:“小少爷,求你老实一点,不要乱跑行不行?” 小男孩没说话,眨了眨眼,头歪了歪,看向高高的院墙。 十五章 逆鳞 火,终于被扑灭了。 京兆尹忙活了一夜,询问了在场的所有孟家下人,得出了一个他一开始就否决了的结论——这火,还真的是意外发生,而且甚至还是不是人为意外,是厨房里本来已经被熄灭的油灯突然又燃烧起来,一只老鼠撞到了油灯,油灯落在柴堆里,引发了火灾,后来不受控制才发展到那么大。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京兆尹想哭,他觉得这样的结论通报上去,肯定会换来骂声一片。可是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他总不能找个替罪羊屈打成招吧?京兆尹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励志要做个好官,绝对不会干这种屈打成招的事情,所以他硬着头皮把这样的结论汇报给了上头,果不其然,换来一顿臭骂。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样大的火灾,说是意外你信吗?” 京兆尹眼泪汪汪,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不信也得信啊…… 京兆尹把自己调查来的口供和其他一些线索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的上司,也就是被派人管这个事儿的兵部尚书,试图告诉兵部尚书,虽然这个事情听起来有些扯淡,可是事情的真相的确就是如此。 兵部尚书坐在宽大的木桌前听着京兆尹的汇报,思绪却不由的游离。 也不知道京兆尹说到哪一点,兵部尚书突然打岔,说道:“你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京兆尹愣了愣:“……哈?大人你说什么?” 兵部尚书坐正了身子,叨叨念着:“孟家是什么样子的存在,你我都应该是清楚的,这样子的家族,拥有这样特殊的能力,会不会受到天谴?毕竟,欲戴其冠必受其重。” 京兆尹整个人都傻了,他听到了什么? 天……天谴? 兵部尚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拍砖定版:“对!天谴!你难道不觉得天谴比你说的那个意外更有说服力吗?” 京兆尹:“……” 兵部尚书扭头,就把天谴这一关键词加入了奏折,把这个火灾定为天谴,汇报给了宁国皇帝。 此事为后话,暂且不提。 天亮了,赵清玄和姜南南离开了山水庄园,一路来到了阿甲的大本营。 阿甲觉得主子心情似乎好些了,暗搓搓的猜测这是不是跟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叫做姜南南的姑娘有关系。 阿甲还记着赵清玄命他去调查有关孟家的事情呢,赵清玄一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昨儿晚上发生的那件大事汇报给赵清玄:“主子,你是不知道……” 阿甲还没来得及显摆自己收集情报的能力,赵清玄就开口了:“昨儿火灾是怎么回事?” 阿甲惊讶:“您都知道了?” 废话,烧成那样,远在山水庄园都能看见火光冲天,只有瞎子才看不到呢! 赵清玄摔了个眼神过去,阿甲连忙道:“我正要跟你汇报这件事儿呢,孟家昨儿晚上起大火啦,烧的那可叫一个惨,整个孟家都烧没了,不过好在没有什么人受伤,孟家人都安全逃出来了。听说,这次火灾是一次意外,并不是人为呢。” 不是人为? 赵清玄挑眉,并不相信。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还不能被及时扑灭?嘁,这种鬼话,拿去忽悠不明事理的老百姓还可以,想要忽悠其他人,那可就难了。 赵清玄并不怎么关心这场大火,他想了想,又问:“当今宁国皇帝对于孟家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姜南南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这个孟家,是把孟无敌抓走的那个孟家吗? 阿甲想了想,才回道:“这个事情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看如今孟家的情况,应该能看出当今皇帝的态度吧?掉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孟家并不像从前那样风光,况且这种特殊能力总是容易受到上头忌惮的,所以……孟家这些年一直在被各方势力打压,宁国皇帝若是有心想要维护孟家,也不会让孟家被欺负成这样,甚至还要和司马家合作。” “等等。”赵清玄打断阿甲的话,“你说孟家和司马合作?” 阿甲这次回答的明显有些犹豫:“也是小道消息而已,做不得准,毕竟那可是司马。我能力有限,并不能确定这个消息是否属实,但是凡事大多不会空穴来风,想来,应该两家之中或许是有一些私下里的交易,才会穿出这种小道消息吧。” 阿甲猜测的并没有错,孟家和司马家之间有某种联系,甚至还达成了某种交易,只不过这种交易,是孟家的哪个人和司马家做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赵清玄想的比阿甲更透彻,他想起之前阿甲提到过的那位孟家大小姐曾经在山水庄园住过,而且据说是离家出走的。 这位孟家大小姐……不简单。 赵清玄开口问了:“这次火灾中,那位孟家大小姐是什么态度?或者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阿甲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毕竟孟家一家人都被关在衙门后院,他这种人是不可能进去的,只能通过旁敲侧击得到一些消息而已。 关于孟家大小姐的消息,阿甲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孟家一家人都被拉到衙门后院里去了,据说是为了调查这次火灾。火灾的原因估计也调查的差不多了,孟家毕竟还是有些地位的,京兆尹不可能一直关着他们,我琢磨着,今天就会把他们放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姜南南戳了戳赵清玄的后背,力度不大,痒痒的。 赵清玄回头,眯着眼睛看向姜南南,眼神里仿佛写着——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我就劈了你。 姜南南抿了抿嘴,示意赵清玄自己目前是个哑巴,而有些事情靠比划是比划不出来的,她需要一套纸笔。 赵清玄拉直了嘴角,回头吩咐阿甲:“拿一套纸笔过来。” “啊?” 谈话谈的好好的,要纸笔做什么? 阿甲并看不懂姜南南比划的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乖乖地听从了赵清玄的吩咐,翻出了一套有些破旧的纸笔送了过来。 赵清玄自然不会给姜南南磨墨。 姜南南只能自力更生,撸起袖子自己干,好一会儿,她才把自己想说的话写了出来——那个孟家大小姐我见过。 “哦?”赵清玄挑了挑眉,并不意外,示意姜南南继续写下去。 姜南南斟酌着措辞——那个孟家大小姐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孟家的样子,我只不过是跟她提了一句孟家,她就立马翻脸了。 姜南南至今还记得孟惜当初的反应。 她只不过是随口跟她提起了孟家两个字,本来还和她其乐融融聊着天的孟惜瞬间就冷下了脸,语气也变的生硬,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就好像,好像姜南南踩到了孟惜的逆鳞。 赵清玄看了姜南南写的这句话,若有所思。 阿甲之前也说过,有小道消息传言孟惜离家出走,所以孟家才会大张旗鼓去司马家的山水庄园抓人。如今姜南南这么一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孟惜和孟家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一定地步? 赵清玄脑海中甚至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这把火,和孟惜有关? 孟家人把孟惜抓了回去,孟惜心不甘情不愿,对孟家心生怨恨,甚至于使出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 赵清玄可没有忘记,孟惜是个厉害的言灵师,有她言语力量的加持,一把火想要烧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不可能。 姜南南想到了什么,又写下几行字——孟家不是把孟无敌抓走了吗?现在孟无敌会不会跟他们在一起? 赵清玄撇了一眼,问阿甲:“孟家在京城可有其他落脚的地方?” 阿甲点了点头:“孟家在郊外有一处温泉别庄,刚好和山水庄园在相反的方向。” 既然如此…… 那就只能往那边走一趟了。 阿甲猜测的没错,兵部尚书把自己强行赋予天谴的奏折提交了上去,宁国皇帝大笔一挥,这次火灾就被定性为天谴,自此,孟家在宁国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在各路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下,一落千丈,眼看咸鱼翻身无望。 孟家还不知道这次火灾会对整个家族的影响这么大,此时一行人往孟家别庄走去。 孟惜身体是老毛病,孟家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哪怕京兆尹找来了大夫,孟家人也并没有让大夫给孟惜看看身体,而是急匆匆地拉着一行人赶路。 穗穗又急又怒,可是这时候孟惜醒了过来,软语安慰穗穗没有事,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顾长临在一边看着,哪怕是个局外人,都看的满腔怒火。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个样子的家人? 顾长临甚至对孟惜说:“找个机会,我带着你们打出去吧。” 穗穗难得没有跟顾长临呛声,而是附和道:“瞅准机会,以他的身手,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逃得出去的。” 孟惜摇了摇头。 她自有打算。 孟惜打算走一条绝路,一条不会回头的绝路。 一行人上了马车,孟惜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顾长临说:“你要找的那个叫做孟无敌的小孩子,应该就在后面的马车上。” 孟无敌被孟家人看的很紧,不让他露面,若不是这次火灾,孟无敌指不定还被关在哪间小黑屋里呢。 顾长临闻言,恨不得立马转身就去找人。 孟惜却拦住了他:“不急,你现在去找他只会打草惊蛇。你认为你能带着他从这里安全逃出去吗?若是不能,就老老实实地待着。” 一向柔弱的孟惜,此刻展现了霸气,唬的顾长临一愣一愣的。 冲动的顾长临,竟然真的按照孟惜的话去做,老老实实地安静了下来。 反正孟无敌就在他身边,一时半会儿孟家人也没办法把他藏起来。 十六章 见死不救 孟家别庄有点远,更何况赵清玄和姜南南昨夜基本都是一夜没睡,赶了小半天的路才来到阿甲的秘密基地,赵清玄觉得孟家的事情并没有那么急,所以打算稍作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去孟家别庄。 这天夜里,姜南南一夜无梦,睡的格外的香甜,睡的香甜的姜南南自然也不知道后半夜,赵清玄偷偷潜入了她的房间里,倚在窗边,过一会儿就去看姜南南的状态,直到天刚蒙蒙亮,他才折返回了自己房间。 赵清玄的状态非常糟糕,眼睛下面两团青黑愈发的明显,姜南南出来的时候,赵清玄坐在大堂里,整个人浑身上下弥漫着“不要惹我不然打死你”的暴躁气息。 姜南南缩了缩,看到赵清玄这样子,本来想说不然再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孟家别庄寻找孟无敌也是可以的,可是她还没准备比划,赵清玄就已经站了起来,阴沉沉道:“走吧。” 嗯…… 姜南南怂了,不敢说话。 好在赵清玄心里有谱,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差,让阿甲弄了辆马车来,姜南南和赵清玄坐上了马车,阿甲“驾”了一声,挥舞着马鞭朝着孟家别庄的方向而去。 赵清玄坐在马车里,依靠着马车的车壁闭目养神,眼睛下方是一片青黑。姜南南看着他这样子,也蹑手蹑脚起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影响赵清玄的休息。 姜南南和赵清玄坐在马车的两个角落,赵清玄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眉头紧蹙看起来休息的并不轻松,姜南南尽量坐在那里不敢乱动省的发出动静,可是坐久了她也无聊,她便偷偷撩开车帘看看马车外的景色。 马车外是一条不那么繁华但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这一片是平民区,有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里面装着包子的笼子,包子铺的老板在卖力吆喝着,有从二楼打开门窗往下面泼洗脸水的小媳妇儿,有挑着长长的扁担、扁担两头挂着货物的卖货郎,还有紧跟着卖货郎后面一路小跑口水滴答答的穿开裆裤的小孩儿。 平民的生活,便是如此。 姜南南看着看着,竟然有点羡慕,她从没有过过这样子的生活,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早晨。 皇宫里的早晨,是冷静而寂寞的。 不周山上的早晨,是忙碌而鸡飞狗跳的。 不像这里,充实而祥和。 赵清玄眉头紧蹙,休息的并不踏实,外面小孩的吵闹声和铺子老板的叫卖声透过马车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的精神紧绷着,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姜南南忽视了这一点,因为此刻她的注意力全被街道上的两个背影给吸引去了。 那是两个熟人。 姜南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甚至还擦了擦眼,生怕自己看错了,可是再睁眼去看,那两个人还是站在那里,并不是她的幻觉,她也并没有认错。 一股狂喜袭来。 姜南南也忘了赵清玄正在休息,她顾不上什么,拉开马车的车帘,胡乱比划着让阿甲停车,阿甲虽然不明白姜南南要做什么,还是应了她的意思,勒住马让马儿停了下来。姜南南本来想立马下马,想了想,她还是转头又进了马车爬过去扯了扯赵清玄的袖子,赵清玄本来就休息的不踏实,姜南南稍微有些动静他就清醒了。他睁开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做什么?”赵清玄哑着嗓子,压抑着怒气。 姜南南正欢喜着呢,丝毫没有在意赵清玄的态度,拉着赵清玄就要往马车外面走。姜南南其实力气并不大,拉不动武功高深的赵清玄,但是赵清玄抿了抿唇,太阳穴越发的抽痛,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和姜南南拉拉扯扯,索性起身跟着她一起出了马车,权当呼吸新鲜空气。 尽管如此,赵清玄一边跟着姜南南走出马车,一边还不忘嘴上说着,声音嘶哑:“你最好是有重要事情要拉我出来看,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姜南南根本就不怕赵清玄的威胁恐吓。 她是真的有要紧事情啦。 姜南南扯着赵清玄的袖子,示意他往她指向的方向看。 姜南南指着的是包子铺老板摊子的方向,此刻摊子前忙碌着两个人,忙前忙后听从包子铺老板的智慧,给来吃早饭的顾客上他们点的早点。两个人穿的也很朴素,其中一个人长相也很朴素,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生来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另外一个人长的却过分漂亮,哪怕穿的朴素也不能遮盖住她的美貌,所以她往脸上抹了一些脏兮兮的灰尘,尽管如此,站在人群里也是漂亮的,只不过没有那么的光彩夺目了。 这两人,正是徐弦和张季尧。 赵清玄也认出了两人,眯着眼,阴沉沉地看着他们,也没有上前打咋呼的意思。他头疼,见到这两个人就更头疼了。 赵清玄此刻只需要清净,和休息。 但是上天似乎在刻意折磨赵清玄,他没有休息,更没有清净。那边的张季尧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姜南南和赵清玄,几乎是喜出望外眼冒精光,手里拿着的包子也不管了,随便往旁边桌子上一放,快跑几步奔到赵清玄面前,用一种看恩人的目光看着他们。 “救命!” 张季尧两个字刚说出口,那边的包子铺老板见到他竟然翘班不干,不开心了,拍着桌子怒吼:“小张你干什么呢?还不快来招呼客人?现在这么忙还想开小差偷懒,真是的。” 包子铺老板人长的威武,声音更是气贯山河。 他这么一吼,把本来正乖乖干活的徐弦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了,徐弦看到姜南南和赵清玄,也是面露喜色,不过她可就比张季尧要矜持一些了。 姜南南看到两人这幅样子,心中奇怪,但也明白了过来。 这两人是又换回身体了吗? 姜南南没有猜错,张季尧和徐弦也从沙漠龙卷风里逃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因祸得福,阴差阳错之际两人竟然把身体换了回来,只不过之后的遭遇…… 嗯,大概一行人之中,没有比他们两个人更惨的了。 好在,还有个伴儿,能互相扶持互帮互助互相安慰。 若是没有对方,他们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肯定熬不下来的。宁国人,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啊! 尤其是那个包子铺老板……简直太可怕了。 徐弦毕竟是个大家小姐,平常行为举止都有些矜持,可张季尧就不一样了,他没脸没皮惯了,见包子铺老板呵斥他,他也不管,干脆抱着赵清玄的大腿就地坐了下来,一副耍赖的样子,昂着脖子囔囔着:“我跟你讲,有人来替我们付钱了!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离开你这里!” 赵清玄:“……” 姜南南:“……” 这两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赵清玄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更疼了,他一脚踹开张季尧,张季尧就地一滚,又滚到了姜南南的腿边,正要抱住姜南南的腿,但是在接收到张季尧的视线之后,他一哆嗦,不敢造次了。 赵清玄面无表情:“我不认识这两个人,老板你自便。” 赵清玄又对姜南南说:“走,回去。” 这意思,是不打算管张季尧和徐弦两人了。 张季尧急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包子铺老板却在看到赵清玄和姜南南之后,眯了眯眼,突然说道:“既然来了,不如吃个早饭再走?” 赵清玄没吭声。 包子铺老板笑:“后院很清静。” 赵清玄沉默了下,没有拒绝,转身进了那间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包子铺。 阿甲看了看这边的情形,没有跟着赵清玄他们一起进去,而是打了个哈欠,靠着马车小憩了一会儿。 主子的事儿,他还是少知道为妙,他就只负责打打下手跑跑腿打听打听消息就好啦。 阿甲一向深谙知道得多死得快的道理。 包子铺后院收拾的很井井有条很干净,仿佛和前面是两个世界。院子里种着一棵树,树下面摆放着木桌木椅。 包子铺老板请赵清玄和姜南南坐下,张季尧和徐弦刚要挨着一起坐下,却被包子铺老板呵斥着赶走了:“你们两个人还不快去前面干活?那么多客人还等着你们招呼呢。” 出乎姜南南意料,不说张季尧,就说徐弦一向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可是在这包子铺老板面前却仿佛磨掉了所有的棱角,乖巧的像个鹌鹑,包子铺老板一说,两人哪怕露出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但还是乖乖走了出去,临走前,张季尧还垂死挣扎向赵清玄抛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两个人走了,后院就显得更清静了。 姜南南是个“哑巴”,不说话不吭声。 赵清玄现在心情烦躁,头又疼,根本没心情说话。 反倒是包子铺老板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语出惊人:“薛老头让你们来这儿的?” 听着包子铺老板提到了薛老头,赵清玄哪怕再烦躁,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他坐直了身体,微微蹙眉:“你到底是谁?” 包子铺老板笑的意味深长, 他长的虎背熊腰,脸上也长满了横肉,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配着脸上的那笑容,让人有些害怕。 至少,姜南南就吓得打了个哆嗦。 十七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包子铺前面,徐弦和张季尧都没有什么心思去招呼客人,好在现在时辰不算早,来吃早饭的客人越来越少了,只有几个零星的起的晚的人坐在桌子上吃着包子喝着豆浆。 徐弦和张季尧把客人要点的东西送过去之后,暂时清闲了下来,两个人凑在一起开始嘀嘀咕咕。 徐弦抿了抿唇,瓜子脸上被抹成了花猫遮盖住了几分她的美貌,但是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却没办法被掩藏住风采,她眨了眨眼,眉宇间有些忧愁:“赵清玄能解决掉那个恶霸吗?” 徐弦口中所说的恶霸指的自然是包子铺老板,在徐弦和张季尧的心里,包子铺老板就是名副其实的恶霸,不管是从外表来看,还是内心,简直就是恶霸中的恶霸,真正称得上是惨绝人寰惨无人性。 徐弦想,如果可能,她宁愿死在那场沙漠龙卷风里,也不想阴差阳错落在这包子铺老板手中。 张季尧显然也和徐弦一个想法,他蹲在角落里双手抓着头发作疯狂状。 若说之前他还对赵清玄抱有一丝期待,觉得赵清玄会出手救他们,哪怕那个包子铺老板是真的很难缠很难对付。 赵清玄一向怕麻烦,张季尧也是深有体会的。 但是……好歹他们也算是朋友,赵清玄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然而就在刚才,张季尧注意到了赵清玄的态度,赵清玄好像现在状态并不太好,虽然没有怎么表现出来,可是张季尧还是感觉到了赵清玄身上泄露出的一丝暴戾之气,这是张季尧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 赵清玄心情很不好。 意识到这一点,张季尧拿不准了,不敢确定这个状态下的赵清玄会不会帮他们。 张季尧这么想着,但是心理还是对赵清玄抱有一丝期待的:“他应该不会这么无情吧……” “可是对面不是别人,是恶霸啊。要是赵清玄面对的是姜南南,我相信赵清玄肯定会义不容辞地把我们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徐弦幽幽地说着。 她比张季尧认识赵清玄更久,所以徐弦心里也更加没底。 张季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亮了一些:“可是我们有筹码啊!” 当初在沙漠里龙卷风失散,行李都被刮飞的不知道哪里去了,徐弦也是运气好,竟然抱住了他们徐家的传家宝玉门琴。 简而言之,玉门琴现在在徐弦手中。 赵清玄的病,还得靠玉门琴来治呢,不然当初赵清玄这么怕麻烦的人也不会为了玉门琴这个事儿,掺合进了他们徐家那一堆烂摊子里。 徐弦心里动摇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一个弹不出曲子的玉门琴,对赵清玄来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张季尧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季尧幽幽地看了一眼徐弦,嘀咕道:“当初你要是忍一忍,咱们也就不会落到包恶霸手中了。” 徐弦听到了张季尧的抱怨,眉头一挑:“张季尧你还是不是男人?我那么饿,只不过是想吃个包子,你还叫我忍一忍?你难道也会让你饿的饥肠辘辘快横尸街头的媳妇儿忍一忍吗?” 张季尧听到徐弦这反驳的一长串话,想也不想就回道:“那当然不会啊。” 那可是媳妇儿啊! 在张季尧的人生理念中,媳妇儿那就是自己苦着累着,饿着冻着也不能让她受委屈的存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徐弦的心,立马凉了下来。 张季尧这是什么意思?媳妇儿就不能饿着,她就活该饿死也不该去吃包子惹上包恶霸? 这个王八蛋! 徐弦磨了磨牙,恰在这时,有个小哥走了进来,喊着:“老板,来三个包子一碗豆浆。” 张季尧正要起身,徐弦直接出手,拿起手边一个空着的笼屉,砸到了张季尧的脑袋上。 负心汉,去死吧。 而此刻,包子铺后院的气氛也很紧张。 包子铺老板提到了薛老头,赵清玄眯着眼,一时摸不透包子铺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敌是友? 包子铺老板笑了起来,然而这个笑还不如不笑呢,看起来更加可怕:“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 姜南南:“……” 姜南南悄悄往赵清玄那边挪了一下。 包子铺老板注意到姜南南这个小动作,笑容更加灿烂:“说起来,我也是从不周山上下来的呢,只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包子铺老板说着,神情带上了一丝怀念。 虽是如此,赵清玄还是没有放下警惕心,不周山的存在向来是受人觊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着不周山的注意,有人冒充不周山上的人企图获利也不是不可能。 包子铺老板也不在乎两人的态度,仿佛只是想追忆过往:“当年的不周山可是冷清得很,偌大的古宅里空荡荡的,也就住着我们三个,后来我和……我们下了山,只剩下薛老头一个人住了。听说他后来又捡了几个年轻人上山跟他做伴儿,我看你们的年纪,应该也就在山上待了四五年吧?” 赵清玄并不理会包子铺老板。 包子铺老板继续自言自语:“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又到了该封山的时候了,所以薛老头才会把你们给赶下来吧。” 赵清玄垂下眸子。 封山。 眼前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包子铺老板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薛老头封了山把他们尽数打发下了山。 赵清玄正想问,包子铺老板却打住了话题,收起了脸上那怀念的表情,转而道:“说起来,你们到这宁国来做什么?最近宁国也不安全,乃多事之秋啊。” 包子铺老板这句话的语气,就像是关心晚辈的长辈。 赵清玄始终不说话,包子铺老板见他这样子,笑了下,伸出手指掐算了一下,那动作看起来竟和薛老头如出一辙。 赵清玄注意到这一点,心里对面前这个包子铺老板的警惕心更重了。 包子铺老板掐算了好一会儿,道:“你来找玉门琴谱的下落?” 赵清玄:“……” 姜南南张了张嘴,心道眼前这个人难道和薛老头一样也是神棍? 赵清玄想的比姜南南更多。 他此次来宁国是为了寻找玉门琴的琴谱一事没错,可是这事儿只有薛老头曾和他讲过,就算是姜南南和徐弦都是不知道的。 眼前这个包子铺老板却靠掐算就能算的出来,由此可见,他的本事并不比薛老头差。如此一个有本事的人,为什么会在宁国的平民区开一家包子铺大隐隐于市? 而最主要的是,包子铺老板长得真不像个好人。 赵清玄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可是大脑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再加上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的脑子转起来比往常都要慢上一些,就像生了锈年久失修的铁轱辘,怎么也转不动。 “不好啦,有人打起来啦,包老板你快出来看看啊!” 而就在这时,门外穿来了熟客的叫喊声。 这叫喊声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清玄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吧唧”一声断了。 好在包子铺老板反应的比谁都要快,他直接上前一步,出手迅如闪电,直接一记手刀砍上了赵清玄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又快速在赵清玄胸前几个穴道点了几下,赵清玄刚发病,就晕了过去。坐在赵清玄旁边的姜南南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往她怀里摔过去的赵清玄,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这个包子铺老板。 他要做什么! 包子铺老板有些无奈:“放心,我真的不是坏人。” 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姜南南腹诽着。 包子铺老板却没有时间和姜南南解释,外面还有两个人等着他去处理教训呢。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朋友不行吗?每天都要吵吵闹闹的,实在是烦人。 包子铺老板收起脸上的表情,虎目生威,大步往门外走去,而门外,徐弦和张季尧打作一团。 准确来讲,是徐弦单方面殴打张季尧,张季尧有心想要还击,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只能抱头四下逃窜。 包子铺老板怒吼一声:“你们两又干什么呢!” 包子铺老板在徐弦和张季尧两人心中积威甚重,他一开口,徐弦哪怕在心不甘情不愿,也停下了手。 包子铺老板问:“为什么又打架?” 这语气,就像在教训自己家两个不成材整天不学无术的孩子。 徐弦哼了一声,撇过头没说话。她那点姑娘家的小心思,怎么也说不出口。 包子铺老板从徐弦嘴里问不出答案,又去问张季尧,指着他喊:“你来说。” 张季尧委委屈屈:“我也不知道啊。” 他怎么知道徐弦是发了什么疯,动不动就冲上来用笼屉砸他的脑袋,他脑袋后头现在还鼓起了一个包呢。 女人心,海底针。 张季尧嘀嘀咕咕:“像个疯婆子似的。” 徐弦:“……” 徐弦突然也觉得委屈了。 她这是为了什么? 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傲娇个性决不允许她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低头,徐弦咬着唇,努力压抑着鼻头的酸意。 可是怎么也压不住。 徐弦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转身跑了出去。 十八章 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这一块属于平民区,街道并不算得上宽敞,且布局复杂,横竖贯穿的小巷子特别多,徐弦跑了,张季尧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上前追她,可是就是晚了这么一会儿,人已经不见了。 张季尧灰溜溜地回来,包子铺老板正在收拾两人打闹后的残局,见到张季尧垂头丧气地回来,他倚在门边,手上拿着的是被徐弦砸出一个豁口的笼屉,包子铺老板挑了挑眉,凶神恶煞:“怎么,没追到?” 张季尧其实长得也很粗犷,但是在包子铺老板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相比较而言,他长得已经算清秀的过分了。 张季尧蔫头蔫脑地摇了摇头。 包子铺老板“哦”了一声,凉凉道:“那她欠下的那些账,就由你来还了。” 张季尧:“!!!” 张季尧和徐弦被困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在龙卷风里或多或少受了点伤,再加上在这宁国人不生地不熟的,他们根本没办法好好生存下去,包子铺这里勉强算是个不错的落脚点,至少有吃有喝有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徐弦饿得受不了,在这里吃了一笼屉的霸王包,被包子铺老板威逼利诱之下将两人扣在这里苦力抵债,包子铺老板面狠心更狠,再加上这人竟然深藏不漏,武功竟然比张季尧还要高,张季尧打不过他,只能乖乖地在这里干活。 这债,是越还越多。 而现如今,徐弦的债竟然也要他来还?这不亚于晴天霹雳。 张季尧震惊之余,又有些愤怒。 凭什么啊!徐弦又不是他的谁?! 张季尧不想干,更不想替徐弦还债,可是,他打不过包子铺老板,如果靠拳头说话,他显然是“说”不过包子铺老板的。所以一向秉持着“拳头即是正义”原则的张季尧,人生第一次试图以理服人,同包子铺老板讲起了道理。 张季尧说:“我跟她无亲无故,凭什么让我替她还债啊。” 包子铺老板比了比自己的拳头:“无亲无故?那当初你们两还组队来我这儿妄图想吃霸王餐?” 张季尧垂死挣扎:“那是一个误会!” 包子铺老板不耐烦听他说话:“烦死人了,让你还你就还。还不快给我去干活?” 张季尧:“……” 人生第一次以理服人,张季尧还没说上两句话,最终以失败告终。 张季尧后悔。 早知道他就学徐弦一样跑走了,他为什么那么傻没有追到人还傻乎乎的回来? 包子铺老板瞥了一眼张季尧,心里暗骂这个傻子。 真以为人走了他就找不回来了?在这宁国平民区他可是地头蛇,想找个异乡的陌生人还不是张张嘴的事儿? 若不是许多年没联系的薛老头跟他张了嘴,让他帮忙照顾这些人,他才懒得费心思呢。一顿霸王餐换来两个不省心的人,简直就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包子铺老板在心里嗤笑着,难道这两个人真的以为他就为了一顿霸王餐才把他们困在这里,给吃给喝还给穿?哼,若是寻常人敢来他这里吃霸王餐,早就被乱棒打出去了,还想要苦力偿债的机会?门儿都没有! 包子铺老板一甩手,把烂摊子扔给张季尧:“把这里收拾好,我进去看看他们。”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哦,现在赵清玄和姜南南都来了,他还怕什么?张季尧眼前一亮,道:“我也要进去!” 包子铺老板冲张季尧挥了挥拳头,张季尧怂了,缩了缩脑袋:“等我收拾好这里我再进去好了……” 包子铺老板威慑了一通张季尧,撩开门帘去了后院,看见的就是正试图把赵清玄搬走的姜南南,可是男女力量悬殊极大,而且赵清玄也不是清瘦的身材,姜南南又不是大力女壮士,她挪了半天也没能把赵清玄成功弄出去,反倒是见到包子铺老板进来,吓了她一跳,她一惊,险些把赵清玄给甩出去。 包子铺老板有些头疼,再一次解释:“我真的不是坏人……” 姜南南撇了撇嘴,将昏迷不醒的赵清玄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包子铺老板,仿佛包子铺老板稍微一动她就会采取行动。 赵清玄哪怕是在昏迷的状况下,也紧簇着眉头并不轻松,眼睛下面的青黑色愈发的明显,他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努力想要清醒过来。 姜南南和包子铺老板都没有注意到赵清玄的异状,两人正对峙着。 包子铺老板最烦和小姑娘打交道,尤其是姜南南这种有点死脑筋的小姑娘,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试图用笑容来化解姜南南对他的敌意,可是……事实证明,适得其反。 这个笑容带着杀气! 姜南南这么想着。 这个包子铺老板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绑架张季尧和徐弦,之后还把赵清玄和她给引诱到这个后院子里来,后来更是弄晕了四人当中武力值最强的赵清玄,他一定不怀好意。 难道说……这里是传说中那种专门做人肉包子的黑店? 姜南南看的戏文并不多,小时候只能捡两个姐姐看腻味的话本看,里面有一本江湖话本姜南南还有些印象,讲的就是男女主一不小心进了一个黑店,店里的肉其实都是人肉,老板娘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儿,专门迷晕前来投宿的客人,把钱财搜刮一空,甚至还把人给杀了用他们的肉做成人肉包子卖给后来的客人吃。 姜南南一旦脑补,那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恨不得自己变成顾长临,能扛起赵清玄飞奔离开这个黑店。 两人正对峙着,谁也没有注意到,方才被包子铺老板封锁了穴道的赵清玄已经被翻涌的气血重开了穴道,他缓缓睁开了眼,眼睛里却不是一片清明,而是一片混沌。 赵清玄站了起来。 姜南南感觉自己身后怪怪的,她回头,刚好对上清醒过来的赵清玄,姜南南还没露出开心的表情,赵清玄那茫然麻木的眼神就落在了姜南南的身上。 姜南南没来得及反应,赵清玄已经扑了上来,张口狠狠咬住了姜南南的肩膀。 姜南南:“……” 还是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姜南南只想咆哮,为什么受伤的永远都是她! 赵清玄这一嘴下去,咬的特别狠,姜南南只觉得自己整个肩膀都快被赵清玄给咬掉了。就好像赵清玄要把自己的痛苦全部转嫁给姜南南一样。 我很痛,你必须比我更痛才行。 赵清玄这个王八蛋! 姜南南痛的眼泪汪汪,早知道她就把他丢在这里,自己跑走就是了,为什么她要多管闲事怕那个包子铺老板对他不利,不知死活地留在这里想要把赵清玄带走。 为什么! 赵清玄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吗?! 偏偏姜南南被喂下了失声蛊,哪怕再痛,她也没办法喊出声,只能张着嘴吸着凉气,只觉得自己肩膀都快被咬掉了。谁快来帮帮她? 姜南南想要把赵清玄推开,可是赵清玄仿佛咬上了瘾,用力抱着姜南南,将比他矮上快一个头的姜南南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为了更加方便他去咬,他甚至还用上了一些力气,逼迫姜南南整个身子往上仰,她踮着脚,仿佛是自我牺牲地把自己的肩膀送到了低着头的赵清玄的嘴巴里一样。 痛痛痛! 快来个人救救她! 姜南南只觉得自己快要痛的晕过去了,偏偏赵清玄抱她还抱的特别紧,疼痛感加上窒息感,让姜南南一度觉得十分绝望,恨不得死掉才好。 而就在这时,包子铺老板行动了,他伸出手想要砍晕赵清玄,可是这一招却没有上次那么管用,赵清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他飞快的一转身,松开了咬着姜南南肩膀的嘴,躲过了包子铺老板的偷袭。 姜南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面临更大的人生挑战。 赵清玄要和包子铺老板比武,嫌弃怀中的姜南南碍事,随手一扔,就把姜南南给扔了出去。 姜南南:“……” 咬过了就不要了?就可以扔了?无情! 姜南南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砰——”的一声,砸到了草地上。 真的痛! 姜南南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来了! 而那边,赵清玄和包子铺老板已经动起手来,两人动作都十分得快,赵清玄手下不留情,招招都下了死手,包子铺老板被逼的也只能使出自己的全力。 一时之间,哪怕两人都是赤手空拳没有使用兵器,但是看在姜南南的眼里,仍旧是一片刀光剑影,动作快的她看都看不清楚。 两人大战一百回合,最终还是包子铺老板棋高一招。 他抓住了赵清玄的一个空挡,伸手直接点中了赵清玄的穴道,趁着赵清玄就慢了那半拍,出手迅如闪电,直接挥手成掌拍向赵清玄的胸口。 赵清玄吐出一口鲜血。 包子铺老板再出一招,指如疾风在赵清玄胸口点了几下,赵清玄浑身一僵,倒了下去。 此时包子铺老板已是满头大汗,他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险些连年轻人都要打不过了。 只不过…… 包子铺老板看向昏迷的赵清玄,眸底一片忧虑。 以目前的状况看来,他的病,比薛老头描述的还要重啊。 十九章 拯救赵清玄大作战 胳膊拗不过大腿。 姜南南见识过包子铺老板的武力值,也见到了赵清玄发病的癫狂状,她不觉得赵清玄若是再一次发了狂还会有第二个人来拯救自己。 更何况,姜南南被赵清玄啃了一肩膀,又被狠狠地摔了一下,就算她皮粗肉厚,在不周山上苦练了那大半年,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缓过神来。 姜南南决定冒险,相信一下这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包子铺老板。 她觉着,徐弦和张季尧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也没出什么事情,应该……是可以相信一下他的吧?反正……姜南南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又不能真的丢下赵清玄不管。 阿甲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赵清玄和姜南南出来,他也有些不放心,鼓起勇气贸贸然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包子铺老板将赵清玄扛起来,姜南南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的场景。 阿甲:“……” 额,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是不是应该扑上去英勇护主? 可是他只是一个细作啊,一个不会武功的细作。况且包子铺老板在这一片的“恶名”他也时有所耳闻的,阿甲并惹不起他。阿甲正犹豫的时候,包子铺老板一个眼神飘了过来:“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阿甲:“……啊哈哈哈,是吗?那我就相信你好了!” 包子铺老板:“我这里住不下这么多人,你还是回去吧。” 阿甲:“……呵呵呵,好的!” 他本来也没打算住下来! 阿甲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灰溜溜地走了,包子铺老板应该不会对他主子做什么吧? 赵清玄这次发病,比以往都要疯狂。 姜南南坐在简陋的房间里,眼睁睁地看着短短一个时辰内,赵清玄清醒了两次,每次醒过来第一时间都是朝着她扑过来,明明包子铺老板离床最近,赵清玄却每次都是舍近求远要咬她! 姜南南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的恶意。 姜南南觉得自己的肩膀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摧残了。 好在每次包子铺老板反应都很快,在赵清玄扑向姜南南之前,都出手制止住了赵清玄。 姜南南跟包子铺老板提意见,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才让包子铺老板明白自己的意思:“能不能让我出去?我身体还受着伤呢,不能再让我的精神上也受到重创。” 包子铺老板简单粗暴地拒绝了姜南南的这个要求。 姜南南愤怒——为什么! 包子铺老板言辞凿凿,有理有据:“我需要一个诱饵,让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我才能出其不意拿下他。” 这个诱饵,姜南南来做最为合适。 而事实证明,赵清玄眼里唯一的诱饵也只有姜南南一个。 姜南南想哭,她一定是上辈子得罪了赵清玄。 姜南南悲愤之余,又意识到赵清玄这次发病与以往不太一样,以往都是癫狂一次就会醒过来恢复正常,可是这一次,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正常,姜南南担忧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就连昏迷都昏迷的不踏实,努力想要清醒过来的赵清玄。 他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包子铺老板似乎看出来了姜南南的疑问和担心,他坐在床边,一只手把着赵清玄右手的脉,声音低哑地说着:“憋太久了,一旦爆发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姜南南:“???” 憋太久了?什么意思? 姜南南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看向包子铺老板,包子铺老板最不耐烦和这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打交道了,他别别扭扭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你别告诉我你不懂他这个是什么病,他是听不得噪音的,一听就要发狂。” 姜南南点头。 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 包子铺老板又说:“你们是经历过沙漠龙卷风的吧?身处龙卷风中心,那风声大的……应该不需要我给你描述。我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发过病,不过从脉象上看来,他已经克制住了自己整整一个月。”包子铺老板顿了顿,感慨道,“他很能忍。” 姜南南沉默。 赵清玄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她也是知道的。 姜南南一直都知道,赵清玄是一个有傲骨的人,不能容忍自己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怪病支配。 包子铺老板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其实他是一个很能唠叨的人,他啰啰嗦嗦道,一旦开了口就停不下来了:“真的很能忍啊,宁国主城这里也不是什么安静适合养病的人,就算他能找到比较清静的地方,可是也没办法像不周山上那样安静吧。更何况,我看他的脸色,再看他的脉象,他已经有一整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吧,尤其是这两天,恐怕都是一夜未眠,精神已经高度紧张到了极限,在这种状态下,哪怕是神仙都没办法忍下来了,也难怪他会发病,会疯狂成这个样子。” “这种病,是没办法忍得,也没办法克制住的。”包子铺老板摇了摇头,“他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真的是……啧啧啧。”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着不管吗? 姜南南瞪着眼,伸手拽了拽包子铺老板的袖子,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她能求救的对象仿佛也就只有面前这个才刚见过一次面的包子铺老板了。 他不是自称也是从不周山上下来的吗?不是薛老头的旧相识吗? 看在薛老头的份儿上,他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动不动就拉拉扯扯的?”包子铺老板不习惯地把自己的袖子从姜南南的手中扯了回来,“你看我也没用,眼睛瞪再圆也没用,我不是神医,没办法治他这个病,我只能暂时封住他的穴道,帮助缓解他的情绪,能不能扛过来,只能看他自己了。” 姜南南:“!!!” 包子铺老板“哎呀”叫唤出来:“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他这么能忍,这次肯定也一定能熬过来的。” 包子铺老板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来。 只不过熬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可能就更加险恶了。 这种病,发起病来,都是一次比一次可怕的。 姜南南却没有放下心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什么。 对了,玉门琴!赵清玄之前那么努力想要找玉门琴,是不是玉门琴对缓解他的病情有帮助?而且薛老头还特地嘱咐他们带上玉门琴。 可是…… 姜南南想起来了,玉门琴在龙卷风里丢失了? 恰在这时,张季尧鼓起勇气走了进来:“我外面都收拾好啦。” 张季尧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向赵清玄求助,让赵清玄出点钱帮他把债务还清,他堂堂一个大将军,要是被人知道在这里当小厮卖包子,岂不是很丢人? 他大将军不要面子的啊? 可死活张季尧却没有料到,赵清玄此刻昏迷地躺在那里。 “额……发生什么了?” 难道赵清玄也打不过包子铺老板,被揍的爬不起身躺在那儿了? 一瞬间,张季尧脑补了很多。 张季尧有些发愁,他还打算把玉门琴当作筹码来和赵清玄交易呢。 张季尧缩了下,他背后背着玉门琴,这个时候他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出去,姜南南却眼前一亮,眼尖地发现张季尧背着的那把琴。她一激动,从凳子上跳下来跑过去,但是姜南南却高估了此刻她的身体状况,姜南南脚一崴,直接摔倒在张季尧的面前。 张季尧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扶姜南南,姜南南却抬起头双眼发亮地盯着张季尧瞧。 她没看错,那果然是玉门琴! 包子铺老板也注意到了张季尧背后的那把琴,他瞳孔缩了缩。 他只负责照顾这两个人,还真没有什么想法去看看两个人都有什么财产,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张季尧一直随身带着玉门琴。他没想到,玉门琴竟然就在这里? 可是只有玉门琴,对于赵清玄的病情也是于事无补的。 接下来还需要《玉门西下》的琴谱。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薛老头对包子铺老板有恩,既然答应薛老头要好好照顾这一群人,包子铺老板自然不会马虎行事,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更何况,他这里也有关于《玉门西下》琴谱的消息,索性做个人情,把这个消息送给这些人好了。而能不能拿到这个琴谱,就看这些人的努力了。 包子铺老板一向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是不会插手太多的。 他冲张季尧招了招手:“你过来。” 张季尧扶起了姜南南,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包子铺老板喊他过去干什么,不会要揍他吧? 包子铺老板懒得跟人兜兜转转,索性开门见山道:“我有办法可以救他。” 他指了指床上的赵清玄,道:“他这个样子,估计还要个四五天才能勉强恢复正常,这段时间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有帮助,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们照顾一下他,这段时间你们若是有法子,可以去找《玉门西下》的琴谱。” 姜南南愣了愣。 玉门西下? 这四个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呢? “《玉门西下》的琴谱就在孟家人手中,宁国孟家,你们应该是听说过的吧?” 二十章 emm…… 去孟家别庄之行,又再一次被提上了议程。 姜南南心急,而张季尧也更加心急,他不想再在这包子铺待了,两人商议之下,决定立刻就前往孟家别庄。包子铺老板给两人指了一下路,前往孟家别庄的路很简单,为了方便两人行事,包子铺老板还免费提供了一辆小马车,可谓是仁至义尽。 临出发前,姜南南想起了徐弦,比划了一下问张季尧徐弦去哪里了。 张季尧假装没有看懂,反倒是一旁的包子铺老板看不下去了,凉凉开口:“小两口吵架是常事了,这一个月折腾的我都快看不下去了,那个小姑娘被他气跑了呗。” 张季尧纠正:“我和徐弦不是小两口,最多是患难之交。” 包子铺老板不耐烦听张季尧解释,挥了挥手赶人:“行了行了,你们快走吧,晚了就难从孟家那里拿到东西了,那个小姑娘不会有事的。” 包子铺老板语焉不详,他这里有关于孟家的消息,但是此刻他并不想告诉姜南南他们。 这种事情,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孟家,是真的风雨欲来,快撑不住了。 姜南南和张季尧没再多纠结,一人驾马,一人坐在车厢里,快速朝着孟家别庄的方向赶路。 姜南南其实身体很不舒服,肩膀上被赵清玄咬的伤口她匆忙之中也并没有处理,再加上被赵清玄那么摔了一下,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轻的伤,虽然说有草地缓冲了那么一下,可是还是受了些伤。 之前包子铺老板给姜南南喂了一颗药丸,姜南南觉得稍微好些了。此刻她觉得身子有些乏,就靠着马车车壁休息了一下,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姜南南是被张季尧给叫醒的,她下了马车,眼前不远处便是孟家别庄了。 别庄的门口守着两个彪形大汉,姜南南觉得,两人硬闯进去肯定是不行的。张季尧一向没什么脑子,都是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一耸肩道:“那你说怎么办?” 姜南南默默瞥了一眼张季尧,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指望张季尧。 包子铺老板只说《玉门西下》的琴谱在孟家,可是并没有说在孟家的什么人手中。姜南南也没有什么头绪,可是眼下来看,只有混进孟家才能查找琴谱的下落。 想要硬闯进去,那肯定是不行的。 姜南南觉得自己喉咙处不怎么舒服,痒痒的,她咽了咽口水,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转机来了。 姜南南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孟家别庄大门口,一个姑娘正在和守门的两个大汉争执着,而那个姑娘的身后,正跟着一个高头大马双手抱胸的汉子,正因为这个汉子的存在,那两个守门的也不敢对那个姑娘太过放肆。 这两人,正是穗穗和顾长临。 姜南南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长临。 那日她在山水庄园醒过来后,顾长临一群人就不见了,她没想到原来他们是来了这里,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事情的进展会更顺利一些? 姜南南和张季尧小跑上前,冲顾长临打招呼。 顾长临看到他们,也是有些惊喜:“你们怎么来了……咦,你也还活着啊,那徐弦是不是也活着呢?” 姜南南喉咙处的异状越来越明显,她张了张嘴,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姜南南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她晕了过去。张季尧手忙脚乱的扶住了她。 顾长临吃惊:“她这是怎么了?” 张季尧也很吃惊:“我也不知道啊。” 穗穗这次和守门的两个人争执,就是因为孟家找来的大夫并不怎么厉害,孟惜的身体一直都不见好,所以穗穗才想出门再找个大夫来瞧瞧,最好能把北先生给找来,可是孟家的那两个守门人受到了孟家大管家的嘱咐,是不会让穗穗等人出门的,所以一群人才发生了争执。 穗穗对于姜南南也有些印象,知道是顾长临的朋友。 穗穗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见姜南南吐了血还晕过去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连忙招呼顾长临把姜南南往府里带,孟家那个大夫虽然对于孟惜的病情不怎么管用,但是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两个守门人又拦住了穗穗。 穗穗怒了,她虽然名义上是个丫头,但是在孟惜身边这些年被养的是丫鬟的奴性是没有了,反而有些暴脾气:“怎么,不让我出门,我带两个人进来你们也不准许?小姐的府里就我和这个傻大个两个人来伺候,小姐想多找两个人伺候也不行?” 两个守门人犹豫了。 孟惜大小姐在府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两个人犹豫的时间,穗穗已经带着三人进府,一路直奔孟惜的院子,刚好大夫正给孟惜瞧过身体,还没有走,穗穗快人快语:“大夫,你给她也看看吧,她刚吐了血就晕过去了。” 大夫也是菩萨心肠,并没有怎么推脱,明明刚从房间里出来还累着呢,就在院子里给姜南南把了把脉。 姜南南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夫很快就给出了回答:“这姑娘是郁结于心,再加上可能刚刚受到了一点小冲击,所以才吐血昏迷,现在不宜搬动,调养几日就好了。” 张季尧连连道谢:“谢谢大夫。” 穗穗送走了大夫,转身面对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个大活人犯了愁。虽然她十分肯定大小姐那么善良,肯定会收留这两个人,但是还是得跟大小姐汇报一声,穗穗想了想说:“你们就住那间房吧,没事儿就别来烦我们大小姐了,等她身体养好了,你们还是快点走吧。” 穗穗说着,转身进了房间跟孟惜说了这事儿。 孟惜躺在床上,一脸病态的苍白,听了穗穗说这事儿她也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是说:“她身体好了就让她们快点走罢,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久留。” 穗穗虽然并不明白大小姐在做些什么事情,但是她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一丝丝预感,她犹犹豫豫道:“小姐,你的身体……” 孟惜却不打算和穗穗太过纠结这个问题,她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谁也没办法劝说她:“我心里有数,你下去休息吧。” 穗穗给姜南南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客房,而张季尧就没有这个待遇,他只能和顾长临挤一挤了,两个大男人互相看不顺眼,挨到了入夜,两人没办法,只能进了房,大眼瞪小眼。 床并不大,挤两个大男人显然有些过分。 张季尧率先退了一步:“我打地铺。” 顾长临没意见。 张季尧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他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长临当然不会告诉张季尧事情的真相。 难道要告诉张季尧他不能离开孟惜?一离开她超过十丈的地方他就要跪下痛哭流涕?开玩笑,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顾长临故作高深莫测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张季尧傻乎乎回道:“孟家啊。” “孟无敌姓什么?” “姓孟啊。” “那你说我怎么会在这儿?”顾长临忽悠着。 张季尧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孟无敌在这儿?你是为了找孟无敌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顾长临点了点头。 张季尧又问:“那你找到孟无敌了吗?” 顾长临:“……” 顾长临没找到。 孟家人把孟无敌藏的很紧,他夜里在孟家别庄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当然,最大的阻碍是他和孟惜之间的距离,十丈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了,根本不能够让他把整个孟家别庄找一遍。 顾长临很郁闷。 好在张季尧没有纠结这个话题,看顾长临这个表情,他就知道,顾长临肯定是没能够找到孟无敌,张季尧转而问道:“你可知道《玉门西下》琴谱?” “知道啊。” 顾长临曾听薛老头偶然提起过这玩意儿,似乎神奇的很,要配合着玉门琴一起,才能弹奏出优美动听的曲子。 张季尧三言两语把赵清玄的情况跟顾长临说了一下。 顾长临蹙着眉头。 对于赵清玄的病情,他其实比张季尧更清楚,他也知道赵清玄为了抵抗这个病做出了多大的努力经受了怎样的折磨,那不是常人所能够承受得了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说《玉门西下》的琴谱对于赵清玄的病情有帮助?” 张季尧老老实实说:“那个包子铺老板是这么说的,难道他会骗我们?” “这倒不会……” 顾长临其实是相信这个说辞的。 一方面,薛老头的确提起过这个事儿。 另一方面,薛老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让他们所有人都来到这宁国,薛老头对于赵清玄的病一直很关心,也一直在各个古籍里寻找各种可以治愈赵清玄的办法。顾长临如果猜测的没错,薛老头此次让赵清玄等人来到这宁国,一方面是为了解徐弦的心结,一方面则是这里有赵清玄所需要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配合着玉门琴使用的琴谱。 顾长临蹙眉:“我还真没听说过孟家有琴谱这事儿……孟家这里奇奇怪怪的,从主子到下人都很奇怪,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很好打听……” 孟家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不仅仅只是因为孟家人所拥有的神奇能力,还因为孟家人对待孟惜的态度。如果《玉门西下》的琴谱真的在孟家人手中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二十一章 又着火了…… 姜南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夜深人静之时。 她睁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床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记忆的最后一幕,停留在她看到顾长临和穗穗的那一刻,然后……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所以,她这是在哪儿? 姜南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院子。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万物寂静无声,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乡。院子里的灯火基本上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盏悬挂在院门上,发着幽幽的烛光。 月朗星稀。 姜南南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院子里的厢房里有没有住着人,或者说住着的人或许已经睡着了,她不想去打扰他们。姜南南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瞬,抬脚往院子外走去。 这别庄很大,而孟惜的院子不知道是有意而为之,还是她自己挑选的,坐落在别庄最偏僻的一角。姜南南刚走出院子,正迷茫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去,一只野猫不知道打哪儿窜了出来,碧绿的猫眼在夜里发着诡异的亮光。 “喵~” 野猫软软地叫着,看了姜南南一眼,又飞快地朝着南方的方向逃窜而去。 姜南南被突然窜出来的野猫吓了一跳,她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行动,而就在这时,那只已经逃窜的野猫不知为何又跑了回来,不怕生的绕着姜南南的脚边转了一圈,喵喵叫了两声,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姜南南。 姜南南:“……” 它的意思是让自己跟着它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姜南南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上了野猫。 野猫见姜南南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放心的迈着猫步往前方窜去。野猫身体小巧又动作灵活,窜的很快,姜南南费劲地跟了好一会儿,终于是跟丢了,不仅如此,野猫还把自己带到了一处看起来很荒凉无人居住的废弃的院子。 额…… 姜南南突然有些怕了。 姜南南想回去,这里看起来阴森森的,就好像随时都会有一个人不知道打哪儿跳出来蹦到你的面前吓你一大跳。姜南南后退了几步,试图凭借着自己那并不怎么出色的记忆里原路返回,而就在这个时候,方才跟丢了的野猫又钻了出来绕到了姜南南的脚下。 如果姜南南此刻不是哥“哑巴”,那么她一定会尖叫出声。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碰到了她的脚! 姜南南惊慌失措之下身体失去了控制往后摔去,手不知道按到了什么,身体下突然坍塌空了一块,她整个人顺着那突然空出来的地方掉了下去。 在姜南南掉下去之后,那坍塌陷进去的地方又悄无声息地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一只黑色的野猫的身影在夜色里灵活的跳着,最终跳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喵喵喵。”小野猫讨好地叫着。 一只拿着小鱼干的手出现在了小野猫的眼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句夸奖:“干得好。” 月光下,司马七笑眯眯地看着小野猫,小野猫心满意足地吃着小鱼干。 “你可真是嫌事情还不够乱的。”司马八出现在司马七的身后,语气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司马七并不理会司马八的冷嘲热讽,而是伸手摸了摸小野猫的脑袋,小野猫被摸的舒服极了,又蹭着司马七的手继续讨要着抚摸。 而那边,姜南南身体一空,掉下来密室。 好在这里并不深,而且还有一个斜坡缓冲,姜南南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姜南南缓了好一会儿,才呲牙裂嘴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因为滚落下来沾上的尘土。 在她发出拍打的动静的时候,方才还一片黑暗的地方突然亮了起来。出现在姜南南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夜明珠的底盘本来是藏在墙壁之后的,但是因为姜南南方才发出了拍打的声响,触动了机关,底盘托着夜明珠从墙壁后出来。 甬道的尽头,似乎是一间石室。 这里……是一间密室? 坐落在这么荒芜的院子里的密室,里面藏着的一般都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要么放着珍奇异宝,要么关着能人异士。姜南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抵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心,一步又一步慢慢地挪着步子往前走去。 甬道看起来很长,但是走起来却没有多久就走到了。 姜南南走到石室的门前,门并没有上什么锁,仿佛这石室的主人并不怎么担心别人能够找到这里,或者里面关着的东西能够逃出去,只用了一个简单的铁栓把门给拴住了,这可便宜了姜南南,姜南南只不过是轻轻一动手,门就被打开了。 “吱呀——” 门开了。 姜南南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里面藏着的是什么呢。 姜南南想了很多很多,一室的金银珠宝,胡子拉渣毛发许久没有修剪而遮住了面容的囚犯,或者是武林秘籍,她想了很多,可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里面关着的是她无比熟悉的人。 孟无敌。 孟无敌黑得有些发亮的眼睛和姜南南的对上。 姜南南:“……” 孟无敌张嘴:“你来了。” 姜南南:“……” 是啊,她来了。 不对! 为什么孟无敌会在这里? 像是看穿了姜南南的疑问,孟无敌难得张嘴多说了几个字:“这里,孟家。” 姜南南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是在孟家别庄门前昏倒的,所以这里是孟家别庄?而孟无敌被关在这孟家别庄里?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给关起来? 孟无敌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嗯……虽然这个孩子偶尔看起来阴森森的有点像鬼童子。 姜南南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孟无敌,奈何她现在没办法出声,身上也没带着纸笔,靠比划是肯定没办法比划出来的,她正着急之际,孟无敌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不说话?” 当然是因为我被喂了失声蛊了呀! 姜南南翻了个白眼。 孟无敌直接上前,一只手拧上了姜南南的腰。 “痛!你干什么!” 痛意骤然袭来,姜南南往后退一步,呵斥罪魁祸首孟无敌,却在说出那句话后愣了一下。 哎哟,她又能讲话啊了? 孟无敌耸了耸肩,那表情分明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姜南南又能说话了,她也不介意孟无敌用什么眼神看着她,反正她已经习惯赵清玄用这种眼神看她了。 姜南南快人快语:“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孟家人把你关在这的?” 孟无敌点了点头。 姜南南又问:“他们为什么要关你啊?” 孟无敌摇了摇头。 姜南南:“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又不是哑巴。” 孟无敌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南南。 姜南南:“……” 姜南南问不下去了。 在这里聊天也不是个事儿,姜南南伸手去拉孟无敌:“走,我们先出去再说。” 可是出乎姜南南意料的是,孟无敌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姜南南,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走。” 当真是惜字如金。 不能走?为什么不能走? 姜南南并不懂孟无敌这是什么意思,她只当是这孩子脑子不清楚,上前还想继续拉孟无敌,孟无敌却打定了主意,死活就是不肯跟着姜南南踏出这间石室。 两人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最终还是姜南南认输,气喘吁吁地叉着腰站在孟无敌的身后。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姜南南喘着气,眼睛瞥过墙壁,这才注意到石室看起来简简单单,只有正当中的一个石床,但是实际上,墙壁和床上都刻着诡异的花纹,花纹复杂又华丽,姜南南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不能直视,她闭了闭眼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真是奇怪。 孟无敌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边:“不能走。” 有什么不能走的? 难道被关在这里就可以了? 姜南南怎么也搞不清楚孟无敌的意思,偏偏孟无敌一向不怎么喜欢说话,任她怎么追问,孟无敌就只有那三个字——不能走。 姜南南放弃了,正要去找救兵,让顾长临过来强行把孟无敌从这里带走,可是她还没走出石室,就闻到了一种诡异的味道,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着的味道。 孟无敌的声音此时在姜南南身后响起。 “火。” “不是我。” 着火了,火不是他放的。 孟家别庄此刻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想到,三天之内,可怜的孟家会接连出现两场火灾。孟家所有下人都从梦乡里被惊醒,惊呼着跑了出来,衣衫不整面露惊恐。孟家大管家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声音凉如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火?” 火光冲天。 这哪是十几个人就能扑灭的火? 有小厮胆战心惊提出意见:“大管家,这火怕是扑灭不了了,我们还是快逃吧。” “谁也不许走!”孟家大管家眼神犀利,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顿时这些下人不敢再说话了,孟家大管家又问,“小少爷呢?” “在……在密室里被关着呢……” 而在孟家别庄的偏僻一角,睡的并不踏实的孟惜猛的睁开了眼,她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孟惜捂住了嘴,指缝溢出来的是鲜红的血。 二十二章 真的是天谴 短短三天之内,孟家两次着火。 第二次就没有像第一次那么幸运,只是财产损失人员并没有伤亡,这一次,因为地处偏僻救火不及时,孟家下人烧伤了一大半,甚至还有一名死亡。 这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就被有心人传扬了出去,落在了宁国皇帝耳中,更加坐实了“天谴”这一罪名。 宁国皇帝端坐在御书房,听完密探汇报完这个消息,当即就把二皇子呈上来的奏折打了回去,冷笑道:“就孟家如今这个样子,担不得重任,老二啊,你还想举荐孟家人入司天监?” 二皇子汗如泉涌,额头滑下的冷汗刺痛了眼睛,他都不敢伸手去擦,心中却是在暗骂孟家竟给他拖后腿,说什么孟家已经找回了一名百年难得一遇的言灵师,要重振孟家威名指日可待。 屁! 二皇子都想爆粗口了。 可是面对宁国皇帝,他不敢放肆,只能唯唯诺诺道:“父皇,这肯定是一个误会……” 然而宁国皇帝对于孟家人的嫌弃已经到达了一定的地步,他甚至都不想再听到有人在耳边提起“孟家”这两个字,他不耐烦地打发二皇子:“够了,朕不想再听了,老二你要是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二皇子能怎么办? 他只能在心里又将孟家骂了个狗血喷头,忍气吞声地退下了。 而那边,孟家上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翻身无望,好不容易扑灭了火,将受伤的下人都安排好了,孟家老爷子命人去把孟无敌和孟惜给带回来,却没想到,和孟无敌一起带过来的还有姜南南。 姜南南打着哈欠,睡意朦胧,昨夜孟家别庄着了火,她又没办法真的把孟无敌一个小孩子扔在那间古怪的密室,只能在密室里陪了姜南南一夜。 孟家老爷子一夜之间愁得仿佛苍老了十岁,已然老态龙钟,他嘶哑着声音问:“这又是谁?” 下人毕恭毕敬道:“小人也不知道,只不过去接小少爷的时候,她正在石室和小少爷在一起。老爷,你说昨夜里那场火灾会不会和她有关系?” 孟家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将下人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姜南南身上扫过,见只不过是一个长的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便没怎么放在眼里,转而问:“大小姐呢?” “已经差人去请了。” 孟家老爷子点了点头,又命人:“把那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丫头待下去,我有要事要和大小姐和小少爷商议。” 这意思就是不便有姜南南这个外人在场。 可是孟无敌却伸手抓住了姜南南的手,任凭下人怎么哄也不肯撒手,孟家老爷子没了办法,只得头疼地说:“罢了罢了,就别管她了。” 只不过一个野丫头而已,事后处理掉也不是一件难事,孟家老爷子这么想着。 孟无敌紧紧地抓着姜南南的手,他的小手有些冰凉,姜南南感觉到了这份冰凉,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恐惧。孟无敌毕竟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寻常人家这般年纪的孩子那个不是缠绕在父母膝下撒娇耍赖,哪儿像孟无敌,自幼就离开了父母去了不周山,不周山上的那些人都是不会照顾小孩子的,不然孟无敌不会长到这么大最喜欢吃的东西竟然是包子…… 相比较而言,薛老头最喜欢吃的烤鸡比起包子更有出息一点了。 姜南南被孟无敌紧紧的抓着,突然有些心疼他,她反手抓住了孟无敌的手,用自己的大手把孟无敌的小手包裹起来。孟无敌愣了愣,抬起头看了一眼姜南南,依旧是面无表情,一双眸子黑的瘆人,好在姜南南看习惯了,也就不怎么怕了。 姜南南觉得这个孟家老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她把孟无敌叫做小少爷,看孟家老爷子的年纪,都能当得了孟无敌的爷爷了,难道孟无敌是他的孙子?可是没听说过找回了孙子还把孙子关在废弃院子地下的石室啊。 这么小的孩子,关在那么狭窄阴暗的地方,得亏孟无敌不是普通人,不然换做别的普通孩子早就吓哭了。 姜南南牵紧了孟无敌的手。 孟无敌和琴谱,她都要想办法从这孟家给带出去。 好一会儿,孟惜终于来了,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穗穗和顾长临,顾长临见到姜南南的时候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姜南南为什么会在这里,姜南南对着顾长临做了个“我找到孟无敌了”的口型,又示意顾长临看看她牵着的孟无敌。 顾长临:“……” 牛! 顾长临偷偷对姜南南比了比大拇指,他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没找到,姜南南一夜就找到了。 孟家老爷子有些头疼,他只是想和孟无敌和孟惜说说话,可是没想到并不怎么宽敞的书房里却乌泱泱挤进来一大堆无关的人。他皱了皱眉,孟无敌是个怪脾气的,他不好打发孟无敌身边的姜南南,可是孟惜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觉着孟惜多少还是会听他的话的。 “惜儿,让你身边的丫鬟和下人出去,爷爷我有事情要交代给你。” 孟惜倒是无所谓,她早就预料到了孟家老爷子会找她,穗穗搀扶着身体越发不好的孟惜挨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孟喜低头咳嗽了几下,示意穗穗和顾长临先出去:“你们先出去吧。”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穗穗有些担心。 孟惜淡淡道:“在爷爷这里我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你们就先在门外侯着吧。” 就是因为在孟家老爷子这里,穗穗才担心孟惜会出什么事儿,在穗穗看来,孟家一大家子都是豺狼虎豹,十分的可怕。可是孟惜都说话了,穗穗也不好违抗她的命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拉着顾长临走出了书房。 至此,书房里只有孟家老爷子、孟惜、孟无敌和姜南南四个大活人。 孟家老爷子年事已高,照理说他已经不想管孟家这档子烂事儿了,无奈孟家没有几个能管事儿的人,唯一有些本事的孟惜爹娘还为了谋划前程不在宁国主城,孟家老爷子没办法,如今摊上这种事儿,他只能自己出手来管了。 二皇子那里已经传来消息,二皇子已经放弃孟家这一块势力了,还劝告他们要好自为之。 这可是个大事儿,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孟家在王室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了?而这一系列事情的导火索就是接连两次的火灾。孟家这些年其实已经不如以往那般风光了,再加上早些年得罪了许多人,早就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这火灾就像是给那些人送上了把柄,助他们打压孟家。 一个不小心,孟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孟家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说吧,火灾这个事儿,是你们两谁干的?” 弄出这两次火灾的人,是真的恨不得孟家完蛋啊。 孟无敌牵着姜南南往一边走去,他费劲地爬上了比他腰还要高出一截的椅子,又示意姜南南坐在他的身边,对于孟家老爷子的文化他是置若罔闻,全当作没听见。 而孟惜,则低着头时不时地咳嗽几下,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对于孟家老爷子的这个问题,她笑了笑:“爷爷,你觉得以我如今的身体,能干得出这种事儿来吗?除非我真的是不要命了。” 孟家出名的言灵师一般短命易早夭,这是因为一旦你用了言灵的力量,作为回报,你也得消费一部分自身的力量。换句话来说,言灵师是拿自身来做祭品,换来言灵的力量。 孟家老爷子心里对于这件事情其实很清楚,不然他们孟家也不会费尽心思找来孟无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孟惜的身体不行了,孟家很快就要失去孟惜这个言灵师,他们没办法,只能快马加鞭培养出另外一个言灵师来撑起孟家。 孟无敌,则是最好的选择。 孟家老爷子神情复杂的看向孟无敌,他也不确定把孟无敌找回来是不是一件好事情了,自从孟无敌来了孟家之后,孟家就各种麻烦层出不穷,也许,将孟无敌带回来是一个错误。 “是你干的么?”孟家老爷子阴沉地问着孟无敌。 孟无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姜南南却替孟无敌觉得不值,跳了出来说道:“且不说他就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放得了这么大的火,就说他被你们关在那件石室里,怎么可能出来放火?” 姜南南其实并不是很懂孟家的情况,更加不懂孟家人这神奇的特殊能力。 可是他这番话,阴差阳错地却戳中了孟家老爷子心中的那个点。 把孟无敌关在石室里,的确是为了防止孟无敌做出什么有损孟家的事情,但是孟无敌若是想干些什么,是不用身体力行的,而是只需要动用言灵术,便可以催动这事件发生的一切,将事情朝着会起火灾那个方向发展。 能够阻止孟无敌的并不是那间石室,而是石室内刻着的奇异花纹,那花纹能压抑住言灵师的力量。 孟无敌的力量被压制住了,应当是没办法施展出言灵之术的。 难道说……这场火灾真的是人为? 不,不可能是人为。 孟家老爷子阴沉的目光投向孟家这一辈仅剩的两个孙子和孙女儿,既然不能为他孟家所用,那留着也是一个祸害。 孟家别庄,再一次起火了。 这次起火的源头,是孟家老爷子的书房。 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 孟家,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孟惜的父母急匆匆赶回来,看到的就是烧成一片狼藉的孟家主宅,以及烧的更为惨烈的孟家别庄。据称,孟家老爷子加上孟家新来的小少爷和大小姐都烧死在书房里,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姑娘,无一生还。 这么大的一件事,却被盖棺定论,以“天谴”和“意外”两个简单的词下了结论,在宁国主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就这么过去了,最多是茶前饭后之余,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的平民百姓偶尔还会提上一句——这孟家啊也是倒霉,遇上这种事儿。 可是遇上这种事儿又能怎么办呢? 宁国皇帝已经对孟家心生嫌弃,不愿管孟家这档子事儿,孟家求救无门,起先还把抱上了二皇子这个大腿,可是眼下这个时候,三皇子崛起,二皇子自身难保,一开始还想借助孟家言灵师的力量增加自己的实力,可是孟家并没有能够拿得出手又听话的言灵师,对于二皇子来说,这样子的孟家已然成了他的一枚弃子。 “所以,孟家就这么完了?”某位不知名小姑娘坐在宁国主城平民区的一处偏僻小宅子的客厅里,翘着脚睁着大大的懵懂的眼睛,问,“还有,什么叫做不知名的小姑娘?我有名字的好吗!” 司马七眨了眨眼,作无辜状:“我只是一五一十的转述嘛,人家就是这么称呼你的呀。” 姜南南:“……这些人,一点最基本的八卦原则都没有!好歹把人家名字给弄清楚啊!” 司马七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别生气别生气,大不了改天我就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在孟家别庄被烧死的不只有孟家三口人,还有一个叫做姜南南的可爱的小姑娘。” 姜南南翻白眼:“……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吗?就算是孟无敌,也不会被你给哄到吧。” 被点名的孟无敌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姜南南,又看了看蹭在姜南南身边的司马七,默默地又低头抱着包子自顾自地啃着。 张季尧在一边开口,无意地插了一句话:“姜南南,你说你是不是扫把星转世啊?怎么到哪哪就完蛋,当初到了徐家徐家完蛋了,现在到了宁国,孟家也完蛋了。” 姜南南:“……” 怪她咯? 大多数情况下,姜南南只有在面对赵清玄的情况下才会犯怂,面对张季尧她可是不会客气,她火力全开地怼回去:“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明明是你,你到哪哪儿才会发生祸事才对吧?” 张季尧:“……” 张季尧一向嘴笨,他缩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姜南南说的也没错啊,谁让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姜南南和张季尧等人基本都在现场呢。 张季尧岔开话题:“那个孟家大小姐和顾长临呢,怎么不见人?” 司马七回了话:“阿惜身子不怎么好,正在房间里躺着养病呢,顾长临应该又被穗穗给揪过去帮忙了吧。” 张季尧嘀咕:“堂堂一个大男子汉,整天在两个小姑娘附近转来转去,真不嫌丢脸。” 司马七但笑不语。 两天前的孟家别庄的第二次火灾,烧死的只有突然丧心病狂发起病来的孟家老爷子一人,孟家老爷子近些年身子已经很不好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又怕没有自己在,根本没人能够管束得了眼前身负言灵之力的孟无敌和孟惜,不受掌控的言灵师,对他而言就是祸害,而祸害就是要斩草除根的。 孟家老爷子也曾是他那一辈子最出色的言灵师,做过不知道多少亏心事,为了更好地活着他无所不用其极,到了后来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已经很少用言灵的力量了,而是专心培养优秀的言灵师从而借助他们的力量。但随着年龄的渐长,孟家老爷子的身子也不行了,他自知自己不久将离开人世,竟然在最后的时刻动用了自己的言灵。 孟家老爷子最后的言灵是放了一把火,希望能够烧死在书房里的所有的人。 但是天算不如人算。 孟无敌开口了:“不会有事。” 短短四个字,却重如千斤。 司马七从天而降,将一行人救了出去,但是孟家老爷子近乎癫狂,自己以身作为祭品引发了言灵之力,纵深跃入火海之中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 司马七把他们救了出来,安置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又派人通知正急的团团转的顾长临三人,这件事才暂时告一段落。 因为孟惜不想再跟孟家人扯上关系了,所以一群人并没有冒头,而是躲在这里,孟惜在等,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她改头换面离开这里,过上新的生活。 姜南南还是觉得这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快的仿佛她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但是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对此,司马七的回答是这样子的:“你看到的只是明面上的东西,而暗处发生的一切你都不知道,就好像平静的水面下波涛暗涌,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巨大的漩涡吞灭一切。” 所以,暗处究竟发生什么了? 司马七却三缄其口,怎么也不肯告诉姜南南了。 甚至于姜南南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及时地把我们救了出去?” “你可以当成是孟无敌的言灵发挥了作用,那天啊,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心爱的小姑娘即将遇到困难,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指引着我去了那里。” 姜南南:“……你是认真的吗?” 司马七眨巴眼,何其无辜:“当然,难道你不相信孟家的言灵术吗?” 姜南南:“……” 姜南南决定不和司马七讨论这个话题了。 孟家今后将如何,已经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了,反正她也只是一个过路人,能够安全地把孟无敌给带出来就已经不错了。姜南南现在面临的难题是,去哪里找《玉门西下》的琴谱。 孟惜自打从孟家别庄被救出来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脸色苍白的好像随时都会撒手人寰,比姜南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气色状态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真不知道这短短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起初看上去只是有些娇弱的姑娘变成了如今这幅重病的样子。 孟惜这个状态,姜南南也不好意思去问她知不知道有关《玉门西下》琴谱的事情,她只能等待时机。 而就在姜南南为了《玉门西下》琴谱头疼的时候,司马七却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孟惜的房间里。 穗穗和顾长临被孟惜打发出去了,她只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孟惜五脏六腑都是疼的,疼的她根本无法安然入睡,所以司马七一出现,她就警觉地睁开了眼。 司马七倚在窗边,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无辜的笑意,他低头把玩着自己胸襟前吊着的一个穗子,说着:“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呢?” 孟惜躺在床上,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坐了起来,半靠在床头。司马七见她这么费力,也没有上前帮她一把的意思,两个人的相处看起来并不像朋友,也不像陌生人,就好像是做交易的两个生意人之间互相试探的状态。 孟惜低低咳了几声,唇色比脸色还要苍白:“等我安全离开了主城,我就会把东西交给你,你不用心急。” 司马七笑了一声,道:“我不心急,孟家为了言灵师收集了那么多古籍古董,想来你孟家大小姐从小到大都看腻了,我倒是不担心你会克扣我一本琴谱。” 孟家为了养言灵师,自然是会提供给他们最好的一切,而更好的培养言灵师,最好的东西就是拥有年岁和历史的物件,最古老的东西越好,因为这样他们才能从其中抽取属于时间赋予的力量,将其转化为自身的言灵之力,所以孟家人身上都会佩戴一些古老的首饰,以防不时之需。 孟家老爷子右手手腕上就带了一串千年佛珠,他最后一刻就是靠着这千年佛珠的力量才发动了言灵之术。 不过很可惜,他的力量显然还没有孟无敌的强大。 司马七又笑:“其实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你,敢和我们司马做交易,就为了彻底脱离孟家,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司马号称吸血鬼,能够把雇主的一切都榨干吗?” 孟惜凉凉道:“见识过孟家,还有什么其他的吸血鬼会比孟家更可怕的呢?” 孟惜明显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她一直想要离开孟家,然而她只是一个除了言灵的力量什么都不剩身子还不怎么好的姑娘,况且使用言灵术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只能铤而走险和司马家的司马七做了交易。 司马七帮她彻底逃离孟家,而她则会答应给司马七一本古老的琴谱。 那琴谱在孟惜看来,并没有什么价值,以一个没什么价值的琴谱换来自己的自由,简直不能够再划算。 但是很显然,孟惜低估了她在孟家人心目中的地位,孟家千方百计都要把她给弄回去,她没了办法,只有彻底毁掉孟家,她才能重获新生。 孟家的敌人很多。 孟惜只需要给孟家敌人一个把柄,自然就会有许多人上赶着帮她对付孟家,根本就不怎么需要她出手,她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引发两场大火。 虽然,就只是这两场大火,就已经让孟惜的身体受到了重创。 孟惜问司马七:“北先生可还在这里?” 司马七挑眉:“怎么,你还没放弃?” 孟惜惨淡一笑:“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我怎么能够放弃?” 在别人看来奉若珍宝的能力,对于孟惜来说却是致命毒药,如果能够把这能力摘除,那就再好不过了。 “北先生神出鬼没,我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司马七说道,“不过你放心,北先生对你的能力很感兴趣,他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二十四章 姜南南并不知道自己一心想要得到的《玉门西下》琴谱即将落在司马七的手上,她离开包子铺已经有三天了,有些担心赵清玄现在的情况。 姜南南想要去一下包子铺看看情况,她本来打算跟司马七说一声的,可是不知道司马七去哪里了,姜南南无奈,只好和张季尧打了声招呼。 顾长临因为孟惜的原因,自然是孟惜在哪,他就得在哪,目前来说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张季尧……他实在是不想回去受到包子铺老板的蹂躏了。 所以姜南南只好牵着一刻也不想离开她的孟无敌离开了这里,前往包子铺的方向。好在他们落脚的这个地方距离包子铺算不上太远,以姜南南的脚程来算,大约半个时辰也就能够走到了。 姜南南照顾着孟无敌的小短腿,所以走的慢了一点。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半路上却发生了个麻烦事儿。 宁国是个很乱的国家,奸淫掳掠这种事发生的概率相比较其他国家而言腰高很多,姜南南之前是听说过的,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姜南南再一次被拐卖了。 事情发展的太快,快到她措手不及,从这拐卖的速度来看,拐卖她的人一看就是个老手,业务相当的熟练,从迷晕姜南南和孟无敌到把他们两个出手卖出去只花了半个时辰。 嗯…… 这算得上是姜南南人生第二次经历了被拐卖。 而这次不同的是,她是买一送一的那个赠品。人贩子只是想拐卖孟无敌,奈何姜南南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把孟无敌看的特别紧,人贩子没办法,只好在姜南南和孟无敌走到了一个人不是很多的拐角处时迅速出手。 姜南南根本就没有时间反抗。 而周围的居民对此见怪不怪,外来人来宁国总是容易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的。 姜南南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妓院…… 起初姜南南以为人贩子是要拐卖自己,孟无敌只不过是顺手的那一个,她还觉的很愧疚,觉得牵连到了孟无敌。可是在听到门外老鸨和她的打手们说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姐,屋子里那个小孩子和小娘们儿怎么处理?” “小孩子长的不错,虽然眼神瘆人了点,但是长相和皮肤都很不错,重点是年纪还很小,好好培养肯定以后能替我赚大钱。” 姜南南:“……” 她没听错吧?这些人要培养孟无敌当兔儿爷去赚钱? 姜南南下意识地看向孟无敌,孟无敌比她清醒的还要早,此刻正乖乖地坐在一边,见姜南南看他,他木然着眼神对视过去。 孟无敌:“……” 姜南南:“……” 姜南南觉得,外面那个被称之为周姐的老鸨是不是说错了?或者还是她听错了?其实她说的不是“小孩子”而是“小姑娘”吧?说的是她这个“小姑娘”对吧? 然而很可惜,周姐和打手接下来的对话毁灭了姜南南的最后一丝希望。 “那周姐,那个小娘们儿怎么处理?”打手又问。 外面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良久,周姐才很苦恼地说着:“要不是那个王大壮非要两个一起出手,我是真的不想把那个小丫头给买下来。” 姜南南:“……” 她,这是被嫌弃了? “年纪大也就算了,长得也不好看,咱们楼里随便拎出一个姑娘都不知道比她好看多少遍,而且你注意到没,她的手也很粗糙,一看就不是会琴棋书画的那种小姐,估计是哪个村子里出来的村姑。” 姜南南:“……” 她不是村姑。 她是公主! 想当年她的手也是很滑的!一看就是弹琴的手!只不过……只不过造化弄人,她后面来到了不周山,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周姐话语中对于姜南南都是满满的嫌弃。 打手出主意了:“村姑也有村姑的好处,咱们楼里不是新来了一个姑娘吗?那个姑娘美则美矣,就是脾气暴躁了点,咱们派过去伺候她的小丫头都被她给打骂回来了,如今都没有小丫头愿意去伺候那个姑娘了。新来的买一送一的这个小丫头看起来皮粗肉厚,应该耐打又耐骂,不如就安排去伺候明月阁里新来的那位姑娘吧?” 周姐觉得打手出的这个主意不错,拍手赞同:“说得不错,人都买下来了,虽然是买一送一的赠品,但也不能浪费,你派人收拾收拾,把人给送过去,至于那个小孩子,送到清风阁给子荣调教调教。” “好嘞。” 姜南南:“……” 姜南南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来平和的面对这次被拐卖的事实。但是这楼里的人并没有给姜南南太多的时间,很快,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就冲了进来,分头行事,一个要把孟无敌送去清风阁,一个要把姜南南带去明月阁。 姜南南打不过这两个人,而孟无敌却对于这件事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甚至很淡定地就接受了这个安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姜南南知道自己就算反抗,换来的也只是一顿胖揍,她咬了咬牙,决定先忍着,看看周围的情况,寻找机会再逃出去。 姜南南一向奉行“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生准则,在打手带着她前往明月阁的时候,她尽量和打手大哥套近乎:“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打手大哥翻着白眼:“不会看吗?妓院啊。” 这楼里装修的暧昧靡丽,楼上楼下都挂着颜色粉嫩的薄纱,一看就不是正经地方。 姜南南又问:“那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打手大哥呵呵了两声,道:“像长成你这样子的没办法在咱们楼里挂牌,甚至连伺候挂牌姑娘的丫头都长得比你好看。像你这种的一般都是去厨房打下手,但是你运气好,给你撞上了一个好机会,周姐才让你去伺候楼里的挂牌姑娘。” 姜南南:“……哦,那我还真是运气好得很呢。” “那可不。”打手大哥也是个话多的,一个没注意就多说了几句,“不过你要伺候的那个姑娘是新来的,脾气不怎么好,你可得用点心。” 说话间,打手大哥已经带着姜南南来到了明月阁的房间门口。 这个大家口中所说的脾气暴躁的姑娘似乎还挺受老鸨的重视,打手大哥甚至还捏了捏自己那粗嗓子,怕自己的嗓音吓坏了里面的姑娘,尽量让声音好听一些:“明珠姑娘,小的给你送人过来了。” 房间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滚!”一个姜南南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都给我滚出去!” 打手小哥冲姜南南使了个眼色,姜南南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打手小哥已经出手了,把姜南南给推了进去,然后还很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反正他的任务只是负责带人过来,人已经送到,接下来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了。 啧啧,新来的明珠姑娘可真好看,哪怕脾气暴躁了点,可是发起脾气来那也是一个大美人儿啊。 姜南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了房门,一个踉跄脸着地扑了过去,下一秒,一个枕头摔了过来,砸中了她的脑袋。 “滚滚滚,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要进来吗!” 姜南南欲哭无泪,她也不想进来的好不啦? 姜南南“哎哟”叫着,揉了揉摔疼的脸,慢慢爬起身来,却在对上那位“明珠姑娘”的视线时愣住了。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异口同声。 姜南南瞪大了眼:“不是,你怎么在这儿啊。” 徐弦的眼睛瞪的比姜南南还要大:“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姜南南无辜:“我被人拐卖到这儿来的啊,今天刚来的。” 徐弦更无辜:“巧了,我也是被拐卖的,就比你早一天吧。”徐弦顿了顿,说,“他们也逼你挂牌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姜南南:“……” 姜南南有些说不出口。 她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没有,可能觉得我太过冰清玉洁,不忍心逼我做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徐弦:“……你认真的吗?” 姜南南:“呵呵呵当然,所以他们决定让我来当丫鬟伺候你。” 徐弦戳破姜南南的谎言:“其实是因为你长得不够好看吧。” 姜南南:“……不拆穿我们还是好朋友。” 两个人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能够被人贩子拐卖到 同一座妓院也算是缘分,两人坐了下来,抛弃从前的一切偏见,共同商量如何逃离这里。 “孟无敌也被抓过来了,好像被送去了什么清风阁。”姜南南说。 “清风阁?”徐弦刚来这里,也不是很清楚,“这可就麻烦了,我刚来这里对地形也不是很了解,我昨天试图逃出去一次,但是这里的打手很多,守卫很森严,我没逃出去多久就被抓回来了。” 姜南南想了想,按照她的理解,她觉得可能有这么一个原因:“会不会是因为你太受重视了,所以他们才会一直盯着你?” 不然一个脾气又不好还想着逃跑的姑娘,在妓院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住得这么好,还找专门的小丫头来伺候? 这妥妥的是当成红牌来培养的啊。 不得不说,姜南南难得聪明一次,猜对了。 徐弦紧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你想办法逃出去,可能会更容易一点?毕竟他们可能不怎么注意你。” 姜南南:“……”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就是这么不顺耳呢? 二十五章 你行你上别哔哔 两人商量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商量出有效的办法。 姜南南闲来无事,就跟徐弦随口说了一些有关于孟家的事情,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徐弦本来还很随意地听着,但是在听到孟家最后的结局时,沉默了下来。 姜南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徐弦为什么会这样子。 孟家的结局,和徐家的结局其实差不多。 而唯一不同的是,孟家是嫡亲的女儿孟惜毁了这一家,徐家则是收养的儿子徐兆光导致灭门。 其实徐弦并不明白徐兆光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扪心自问,徐家并没有亏待徐兆光,甚至于,爷爷有时候对徐兆光比对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还要好。 徐弦不懂,不懂徐兆光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听到顾长临说漏嘴,说出有关徐家灭门的事情的那一瞬间,徐弦的大脑是空白的,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情绪,无论是害怕,是绝望,是愤怒,还是怨恨。 徐家人丁稀少,真正的主子就只有徐家老爷子、徐兆光和徐弦三个人。徐家老爷子自缢身亡,徐兆光逃往宁国,偌大的徐家被抄家灭门,只剩下徐弦一个人。徐弦甚至还不能回越国,因为她现在是通缉犯,因为徐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她甚至不能名正言顺地回越国再看一眼被烧毁的徐家大宅。 徐兆光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弦是真的不懂。 起初她是怨过的,她甚至从不周山上下来千里迢迢来宁国,想要找徐兆光讨个说法,可是短短两个多月经历了这么多,徐弦又冷静了下来。 就算找到徐兆光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知道了徐兆光为什么要这样做又能如何? 爷爷已经死了,徐家已经没了,她就算手刃徐兆光,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听到姜南南提起孟家的事情,徐弦有些茫然,她想到了自己,她情不自禁问出口:“那个孟家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南南只能说出自己的理解:“大概孟家对她来说是一个牢笼,她想要打破这个牢笼重获自由吧。” 牢笼? 那么徐家对于徐兆光来说,也是一个困住他的牢笼吗? 徐弦心情有些复杂,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又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跑来宁国是为了什么。 起先刚得知徐家灭门的事情,徐弦是愤怒的,是绝望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愤怒和绝望,仿佛消退了一些。 徐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冷血无情。 那些画本里说的身负血海深仇的主角为了报仇,而忍辱负重经历了许多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终于大仇得报。这种套路这种设定,好像并不适合她。 她只是想做一个被人宠的任性大小姐。 报仇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太累了,难度系数也太高了。 起先刚从不周山出发的时候,徐弦胸中还憋着一团怨气,就是这股对于徐兆光的怨恨支撑着她。可是之后经历了太多太多,再加上那场龙卷风,她死里逃生,突然看开了一些什么。 徐弦突然就明白了她爷爷的意思。 徐弦想,爷爷在那个微妙的时刻把她托付给了张季尧,并催促着他们离开越国都城,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所以才会不惜一切,哪怕拿出徐家的传家宝玉门琴,也要把她安全的送出去。 徐家老爷子是个骄傲的人,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苟活,所以他选择了留在了徐家自我了断,保留了他的最后一丝傲骨。可是徐弦还年轻,他希望徐弦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然而像徐弦这种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长得又如此的引人注目,在这个世界上很难靠自己平安地活下去,所以徐家老爷子才费尽心思替徐弦寻找了一个可靠的靠山。 在沙漠龙卷风来临的那一刻,在生死线挣扎的那一刻,徐弦突然有点懂了爷爷的意思。 或许爷爷并不希望她找徐兆光报仇,他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安喜乐的活下去。 徐弦想,如果她能够活下去,她一定要更加开心的活下去。 是张季尧把她从龙卷风里给救了出来,是张季尧背着她一步一步地在沙漠中行走,是张季尧把她带到了宁国主城。可以说,是张季尧救了她。 徐弦想,张季尧一定很喜欢她,不然有哪一个男人,会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对一个女人不抛弃不放弃,费尽力气才把她就出来呢? 徐弦甚至还想,如果张季尧对她好一点,再对她好一点,她……她哪怕是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一旦萌生了这个念头之后,徐弦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和张季尧在包子铺打工的这大半个月,徐弦开始各种试探,试探她在张季尧心目中的地位。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张季尧一点都不喜欢她,在张季尧看来,徐弦可能就比包子铺的恶霸老板好那么一点点。可是有时候徐弦又觉得,张季尧只是害羞,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所以那天,徐弦才会在张季尧说出那么一句无心的话之后,一时冲动跑了出来,被人贩子拐卖到这青楼。 徐弦想,在她消失不见的这段时间,张季尧是什么反应呢? 徐弦想的多,又顺口问姜南南:“张季尧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姜南南有些跟不上徐弦这么跳跃的思路,明明一开始还在说孟家大小姐的事情,怎么一转眼又说到张季尧身上了?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他那天跟我去了孟家,本来我今天是想去包子铺的,可是他好像顾忌着什么,不愿意跟我去包子铺。” 张季尧是在顾忌着包子铺的恶霸老板。 可是徐弦却想岔了。 她的脑回路往一个神奇的地方偏过去了。 张季尧为什么不愿意跟姜南南回包子铺?当然是因为包子铺没有她啊?所以张季尧还是很喜欢她的对不对?没有她的包子铺对于张季尧来说就是一个伤心地,所以他才不愿意回去啊。 一定是这样的! 徐弦却忘记了,张季尧要是真的在意她,怎么会放心得下她,这几天应该是满城到处找她才对,而不是跟着姜南南去孟家找东西。 人,有时候只愿意去想自己想的东西。 尤其是陷入了懵懂的爱情中的女人,更容易死脑筋。 徐弦方才因为孟家的事情联想到了徐家的惨状,心情有些低落,现在却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突然心情明媚了起来。 张季尧一直找不到她,肯定会着急的对不对?所以她必须要立刻马上从这里逃出去才对呀,张季尧这么笨,肯定想不到她会被人抓来这妓院,肯定会找不到她的。 一想到这里,徐弦想要离开这妓院的心情就急迫了起来,她一拍桌子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人一旦想去做一件事情,就会想出许多常人没办法想出的办法去完成这件事情。徐弦是个美丽的弱女子,姜南南是个不那么美丽也稍微有点弱的弱女子,这两个人组合在一起,很显然没办法轻易从这妓院离开,尤其是老鸨还很看重徐弦,特地安排了四个粗壮汉子看着徐弦,就为了防止她逃跑。 徐弦是个从小学习琴艺,闲了就没事和城里那些大家小姐斗斗嘴,一生活得骄傲且顺遂的大小姐,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儿。而事实上,一旦遇到麻烦事情,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派别人去解决。 更何况,自己目标太大,她要是想要逃走难度太高,如今让姜南南一个人逃走显然更容易一点。 徐弦指挥姜南南:“你想办法逃出去,逃出去之后告诉张季尧我在这里,让他带人来救我。”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里人多,他一个人可能打不过,让他把赵清玄……算了,赵清玄估计请不动,让他把顾长临带着也行。” 姜南南是个公主,虽然没有娘,爹也不重视她,但好在后娘也不亏待她,该给的都给,她也算得上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十几年来没有为生存发愁过。在宫里发愁的是“我爹为什么不喜欢我”“后娘为什么不针对我”“两个姐姐为什么也忽略我”,后来去了不周山,发愁的则是“早上可不可以多睡一会儿”“这一群饭桶什么时候能少吃一点”“赵清玄能不能对我好一点”,也从来没有想过如何从一座妓院里逃出去。 姜南南能怎么办? 姜南南只能尝试。 她猫着腰,试图偷偷摸摸地找到妓院大门口跑出去,可是还没等她摸清楚这妓院的地形,就被那个送她去明月阁的打手给揪住了,打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在这干什么?” 姜南南急中生智:“你让我伺候的小姐太难伺候了,说要洗热水澡!我找不到厨房在哪里啊。” 或许是姜南南看起来很无害,打手竟然信了:“哦?那你先回去吧,我回头就把热水送过去。” 姜南南:“……嗯。” 姜南南被送回了明月阁。 姜南南和徐弦两人大眼瞪小眼。 徐弦恨铁不成钢:“你太没用了!” 姜南南也很气愤:“你行你上啊!” 徐弦咬牙:“既然如此,我只能拿出最后一招了。” 姜南南:“什么?你还有办法?” 徐弦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朝着房间的柱子撞了过去。 姜南南:“……” 正好送热水过来的打手刚到门口,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扑通”的声音,他一急,也顾不上敲门,直接破门而入,看到房间里那一幕扯开嗓子就吼:“不得了啦!明珠姑娘撞柱子了!” 二十六章 嗯……在青楼还能干什么呢…… 张季尧头疼。 张季尧愤怒。 张季尧想爆炸。 任谁吃着水果吃的好好的,突然眼前一黑,额头一痛,一睁眼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怕是都要疯掉的。 张季尧其实已经很习惯这种感觉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伴随着痛意的眩晕感,他甚至都不需要低头看,也能猜到自己现在胸前又多出了两坨肉。 张季尧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正半躺着,腰后面被人塞了个垫子好让他靠着更舒服。鼻尖是一股清淡的冷香,眼前是少女到不行的粉嫩嫩颜色的帷帐。张季尧也不想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头疼,是真的疼,不仅仅只是因为徐弦撞柱子留下的生理后遗症,还因为心理因素。 姜南南眼看着他醒过来了,小心翼翼问:“你没事吧?” 张季尧瞥了姜南南一眼,不懂姜南南什么时候又和徐弦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他粗声粗气道:“我看起来像没事的人吗?” “额……”姜南南不是很确定,“所以你现在是谁?” 张季尧握紧了拳头,他按耐不住自己的满腔怒火,他一时没忍住气冲冲地回道:“我是你祖宗!” 姜南南:“……” 张季尧:“……” 姜南南慢半拍地恍然大悟:“哦,你是张季尧。” 张季尧:“……” 张季尧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气的没脾气了:“所以这又是闹哪一出?徐弦到底又想做什么?” 姜南南斟酌着语气:“首先,你难道不应该先问问现在我们在哪里吗?” 张季尧挑眉。 姜南南:“我们现在在一座妓、院。” 张季尧:“……” 姜南南:“反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徐弦和我,还有孟无敌都被人贩子给卖到这座妓、院来了,而且听老、鸨的意思,徐弦和孟无敌是着重培养的对象。” 张季尧忍不住打断姜南南的话:“等等,徐弦也就算了,孟无敌是为什么?” 姜南南:“……少年你还是太天真。” 张季尧面无表情。 姜南南:“反正情况就是这样子,我们没办法逃出去,所以徐弦想了个办法,估计是想和你互换身体,她现在应该去叫救兵来就我们了。” 张季尧没忍住,又问:“那她就算喊到了救兵,知道去哪里找我们吗?” 江南哪也有些犹豫了:“……应该知道吧?” 嗯…… 事实证明,徐弦还真不知道。 她是被人迷晕了给带到这里来的,根本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这里是一座妓院。 而那边,徐弦成功地变成了张季尧,一睁眼就打算去找救兵,她跑出了房间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顾长临。 “顾长临,救命!” 顾长临救不了,除非他把孟惜背着,可是孟惜这几天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根本没办法出门受风。 徐弦没办法,只好凭着记忆找到了包子铺,向包子铺老板求救,此时赵清玄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徐弦忍辱负重,急急忙忙跟包子铺老板说明了事情的大概来龙去脉。 包子铺老板沉默了:“宁国主城大大小小的妓、院一共一百八十座,你知道那座妓、院叫什么名字吗?” 徐弦:“……不知道。” 包子铺老板接着问:“妓、院大概在什么方位?” 徐弦:“……不知道。” 包子铺老板气的想笑:“那你知道什么?” 徐弦想了想,回道:“妓、院里有个叫做子荣的兔儿爷。” 包子铺老板:“……” 得,他欠薛老头的,总不能让两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和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在妓、院放着不管,包子铺老板只好动用自己的人脉,去调查这主城里那座妓、院有个兔儿爷叫做子荣。 而那边,姜南南还满心希望等着徐弦带着救兵来救他们,可是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能等来人。 张季尧此时已经心情平静了下来,接受了自己再一次和徐弦互换身体了这个事实,他翘着脚吃着水果,妓、院对徐弦的待遇很不错,至少提供的水果都是最新鲜最可口的。 张季尧说:“别等了,指望她还不如指望我们自己。” 姜南南叹气:“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出去呗。”张季尧想当然地说。 姜南南看了看张季尧,又看了看自己:“凭咱们俩?外面至少有四个彪形大汉专门看着你呢,你打得过吗?” 张季尧还想说些什么,打扮的妖娆华丽的老、鸨周姐就推门走了进来,一脸春风得意的笑容,那拖长着的软软的语调听的张季尧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哎哟,我的宝贝明珠,今晚可就看你了。” 张季尧:“……明珠是谁?” 姜南南冲张季尧使眼色:“就是你啊。” 张季尧:“……什么鬼!这个老鸨为什么笑的这么恶心!” 周姐脸上笑容一僵,但她毕竟久经沙场,很快就调整过来,重新挂上了甜腻腻的笑容:“哎,那谁谁,就是你,今儿给明珠好好收拾收拾,准备接客!今晚可是有贵客临门,你们都可得给我好好准备准备,明珠啊,要是这个贵客伺候好了,以后你一辈子吃喝可就不愁了。” 接客? 两人如遭雷击。 对了,这是妓、院,妓、院的晚上能发生什么? 姜南南没想到,徐弦被抓来才两三天,就要被逼着接客。事实上,周姐也不想这么快的,她还想好好调、教调、教这个长得艳丽身材又好气质有上佳的姑娘,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儿有贵客临门,她楼里目前能拿得出手的对得上贵客的胃口的,也就只有徐弦一个了。周姐不能放弃这个讨好贵客的大好机会。 周姐冲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而这边,张季尧正打算垂死挣扎凭借自身的武力值冲出去,可是还没来得及行动,两个婆子就迎面上来,袖子在她面前一挥,鼻尖嗅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不一会儿,张季尧就感觉自己浑身无力。 中招了! 周姐开了妓院这么多年,大多数被卖进来的姑娘一开始都是一副贞洁烈妇宁死不屈的样子,对付这样子的人,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软筋散,那简直就是最基础的法子。 周姐笑眯眯地提醒:“你们两个好好替明珠姑娘打扮打扮,再好好调教一下,还有你……” 周姐说着,看向姜南南,脸上依旧挂着甜腻的笑容,但是眼神却满是警告:“还有你,乖乖地伺候好了明珠姑娘。” 姜南南打了个哆嗦:“……好。” 张季尧恨死了徐弦。 徐弦把这个烂摊子甩手扔给他就跑了,他怎么办?他还要替她去接客?去躺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下?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两个婆子都是专业的,不一会儿就把张季尧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徐弦本来就长得好看,再加上两个婆子一双巧手,让徐弦那张脸更加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一个婆子甚至还感叹:“楼里好些年没出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了,假以时日,明珠姑娘你一定会成为整个宁国最红的姑娘。” 张季尧:“……呵呵。” 他并不想变成最红的姑娘,好吗! 两个婆子把张季尧收拾好后,转身出了门,还把房间门给锁上了,就等着贵客上门,再把张季尧给送过去。 张季尧想反抗,但是周姐早就有准备,给他下的软筋散分量很足,估计到了天亮才能缓解药性,徐弦的身子本来就不是常年练舞的,哪怕张季尧一身的功夫,遇上了徐弦这样子的大小姐身体和软筋散,也没办法发挥出来。 张季尧真的想手撕了徐弦,而更可怕的是,周姐为了以防万一,还让人送上来一碗药,暂时让张季尧没办法开口讲话。毕竟,只要长得好看,谁在乎这个姑娘是不是个哑巴呢? 张季尧想,他总算懂了姜南南的意思。 房间里此刻只剩下张季尧和姜南南两个人,两人视线交汇,碰撞出惺惺相惜的火花。 然后姜南南开口了:“你不是哑巴,你为什么不开口讲话呢?” 张季尧:“……” 姜南南:“装哑巴很有意思吗?” 张季尧:“……” 姜南南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原来欺负人不能说话是这种感觉!” 张季尧:“……” 这姑娘,莫不是长期饱受赵清玄的欺凌,给欺负疯了? 张季尧咬牙,恶狠狠地瞪着姜南南,他有心无力,身上的力气勉强也只够让自己坐起来,想要从这里逃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姜南南摆了摆手:“别看我,我现在也没有办法。要不……你也撞个柱子,指不定就把徐弦给换回来了呢?” 然后换徐弦来接客是吗? 张季尧恶狠狠的想,这有什么区别吗?治标不治本,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张季尧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男人,面对这种事情,总比让徐弦这个女人来面对好。 张季尧没有丧尽天良到让徐弦来面对这种事情。 他咬牙,等他逃出去了,一定要向徐弦讨要这个天大的人情! 而现在,张季尧面临的唯一问题就是,如何逃脱接客这个命运。 二十七章 老、鸨对于这次的贵客显然很看重,特地挑选了妓、院环境最好最宽敞的一间房间,又精心布置了一番,把洗的香喷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张季尧打包送了进去。 至于姜南南,那自然是被老、鸨耳提面命,不能出现在贵宾房一丈以内的地方。 听说贵客有病,不能看到长得丑的人,不然眼睛就疼。 长得丑的姜南南:“……” 这个病,听起来很耳熟的样子。 妓、院上下都忙着迎接贵客,长得好看的姑娘都被老、鸨催促着去打扮的更好看,长得不好看的则被老、鸨严令禁止不准出门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房间里。 大家都忙作一团,而妓、院里大部分的打手都被安排在张季尧在的那间房的周围,防止张季尧逃跑,而长得不好看的姜南南,自然就没有什么人在意。 姜南南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溜出去? 大家忙的热火朝天,姜南南瞅准时间,偷偷从房间里溜了出来,索性,她长得不显眼,普通到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穿得也是楼里伺候姑娘的小丫头的普通衣服,大家只以为她是普通的小丫头,并没有多加注意。 姜南南心提到了喉咙眼,在楼里转了半天,眼看终于要找到妓、院的大门逃之夭夭,可就在这个时候,拦路虎从天而降。 装扮的富丽堂皇,特地又费心思修葺了一番的大门敞开,周姐一脸灿烂的笑容领着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进来。 还是个大熟人,眼睛上依旧蒙着眼罩——司马八。 姜南南:“……” 姜南南知道的,司马八一直对自己抱有敌意,她根本不会指望司马八能够救她,以她对司马八的了解,司马八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司马八若是发现了她在这里,估计还会嘱咐周姐好好看住她,千万不要让她跑了。 现在并不是逃跑的好机会,看来还是要找偏门逃跑比较好。 姜南南下定决心,偷偷摸摸又原路绕了回去。 而那边,老、鸨周姐一脸讨好地看着司马八:“司马公子,你看是直接去明珠姑娘那儿,还是?” 司马八眉头紧蹙,一块黑色的丝绸布料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丝毫不影响他根据声音来判断周围的环境。司马八似乎情绪很不好,语气也有些烦躁:“那个什么明珠就是你说的新来的姑娘,长得还可以?” 老、鸨似乎对于司马八口中所说的“还可以”很不满,但是她很顾忌司马八的身份,虽然不满但是脸上还是挂着谄媚的笑容道:“是前几天新来的姑娘,我敢这么说,她是我们春满楼这十年以来最好的姑娘了,无论是身姿相貌还是那气质,都是上上等的,保准八爷您满意!” 司马八挥挥手:“那就别罗嗦了,直接带我过去吧,其他的庸脂俗粉我也不想见了,省的眼疼。” “……好嘞,您这边请。”老、鸨一路带着司马八直接奔往关着张季尧的房间。 司马八进了房间,老、鸨还想跟着,司马八蹙眉拦住她:“其他人都给我清出去吧。” 老、鸨愣了愣:“您不需要别人伺候?” “不用,你也出去。” 老、鸨有些迟疑:“可是……” 司马八不耐烦:“放心,钱不会少了你的。” 老、鸨道:“八爷我哪儿敢不放心,只不过……这明珠姑娘刚来,什么都不太懂,万一冲撞了八爷您,我可担待不起……” 司马八冷哼一声:“长得好看就行。” 老、鸨:“……行,您慢享用。” 老、鸨说着,推出了房间,还很贴心地把房门带上。心里却是在嘀咕,说起来,这司马八也算是他们这春满楼的常客,来了几次了,每次都只点楼里最好看的姑娘,然后也不需要其他服务直入主题,带着姑娘就进入两人世界的小房间,别人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只知道,每次没待一会儿司马八就会怒气冲冲冲出房间,嘴里嘀咕着什么“辣眼睛”。 老、鸨还特地打听过,司马八也去过其他的妓、院,情况也都和她这里差不多。 真是奇了怪了,大家都不知道这司马八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是好在每次他给的钱都够多,也就只是见见姑娘一两眼就跑了,老、鸨他们好奇归好奇,可是这钱好赚得很,他们也不能把司马八拒之门外,反倒是每次都喜滋滋地迎着他进来。 而那边,司马八进了房间,蒙着眼睛头转了一下,听着四周的声音:“人呢?” 张季尧被提前喂了药,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连话都不想说了,翻了个白眼哼哼了两声。他侧着头瞄了一眼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司马八,只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张季尧没有想起来,心里还在嘀咕,瞧着是个瞎子?不然眼睛上蒙一层黑布是做什么? 司马八听到张季尧的“哼哼”声,虽然眼睛上蒙着布,但还是准确无比地将视线看相张季尧的方向,他对于张季尧的反应很不满意,声音提高了几分:“是个哑巴?” 张季尧:“呵呵。” “怎么最近哑巴这么多?真糟心。”司马八想起了姜南南,不由得对面前这个还没见过的明珠姑娘嫌弃了一分,他问,“要是长得不好看,我非得掀了这春满楼不可。” 司马八边说着,边动作起来,两手放在脑后,揭开蒙着眼睛的布结头,蒙眼布慢慢滑落,司马八闭着眼,好一会儿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睁开眼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正好与张季尧看过来的视线狭路相逢。 两人大眼瞪小眼。 只瞧了那么一眼,司马八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那个老、鸨竟然敢骗他说楼里来了个美人儿?就长这样还敢说美人儿?简直是没见过世面! 司马八闭了闭眼,突然又觉得眼前这个明珠姑娘有些脸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他并没有在意。 对司马八来说,世上的美人儿各有风采,丑却丑的千遍一律,所有长得不好看的人在他眼里都长的一个样子,根本不值得他去记住他们的脸。 司马八觉得眼睛愈发的疼,他伸手又重新把布遮住了眼睛,怒气冲冲转身要跟老鸨算账。 张季尧不知道这是哪一出,不是说让他接客吗?怎么这客人好想对他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张季尧觉得,徐弦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啊。 张季尧挣扎着,一不小心竟然翻身从床上掉了下来,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别走!”张季尧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这两个字。 就眼前这青衣少年的表现和态度,张季尧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为美色而来的人,张季尧突发奇想,觉得或许可以向他求救! 试想,正常男人,看见一个长得像徐弦这么娇艳洗的香喷喷躺在床上的美人儿会无动于衷吗?会气得拂袖而去吗? 不会! 至少张季尧还是会动摇那么一会会儿的。 张季尧觉得青衣少年不是一般人,他要求救! 司马八从来就不是个良善的人,他本来不打算管张季尧,但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停下准备打开房门的动作,身体诡异的僵硬住了。 司马八额头冒出冷汗,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像是饱受着痛苦的折磨,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伸手抓住一边的门框,手背青筋直冒,门框被他抓住了一个手印。 司马八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该死,竟然在这个时候发病了。 张季尧看不到司马八的反应,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呼救才停了下来,一见有戏,连忙说着:“我是被拐卖到这里来的,你能不能救救我?” 司马八没回应。 他直接晕了过去,倒在了房门口。 张季尧:“……” 或许,他需要先救救他? 这都什么事儿啊! 而门外,在焦急着等待事情结果的老、鸨急的原地绕着圈圈,她问:“多久了?” 一边的小丫头回道:“按照以前的惯例,这个时候那位爷早就该怒气冲冲地冲出来了。” 但是他现在都没有出来! 老、鸨眼前一亮。 难道明珠姑娘对准了这位八爷的胃口,那……那她可就发达了!这要是抱上了司马家的大腿,她春满楼还不得成为这宁国主城妓、院区的第一楼! 老、鸨想要称霸宁国、妓院行业的雄心壮志此刻并没有人知道,姜南南正在春满楼里兜兜转转地绕着,这春满楼地形远比姜南南想象的还要复杂,复杂的结果就是,姜南南迷路了。 不要说偏门,她现在连正门在哪儿都找不到了。 姜南南有些绝望,而身后传来走路的声音,姜南南怕被发现,手忙脚乱地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姜南南抬头,头顶上赫然写着“清风阁”三个大字。 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姜南南还在绞尽脑汁地回忆在哪里听过这三个字的时候,紧闭着的朱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门后矮小的身影。 姜南南:“……” 孟无敌:“……” 哦,姜南南终于想起来了。 这清风楼,不就是孟无敌被送过来的养着兔儿爷的地方吗? 二十八章 姜南南和孟无敌大眼瞪小眼。 姜南南上下大量了眼孟无敌,看他现在这个状态,不像是被严加看管的,反倒是行动自由?姜南南正准备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孟无敌已经伸手扯了一下她,把她扯进了院子,重新把院门关上。 清风阁的院子里,正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这一身妖艳亮丽的红衣,可是配合着他那气质竟然一点都不违和,他的五官并不精致,至少比不上司马八的眉眼精致,可是整个人却给人一种美艳的感觉。 一个很奇怪的人。 一个长得并不美丽但是却让人觉得无比美丽的人。 姜南南愣愣问出口:“……你是谁?” 话一问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很傻,这里是清风阁,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老鸨口中所说的子荣了。果不其然,红衣少年侧头看了一眼姜南南,,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淡然道:“我是子荣,你又是谁?” “我……”眼前这个叫做子荣的红衣少年给姜南南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是陌生人,可是子荣一问她问题,她竟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有一种有问必答的感觉,姜南南抿了抿唇,将就要脱口而出的回答咽了回去,改口道,“我是一个路过的吃瓜群众。” 孟无敌:“……” 孟无敌抬眼看了一眼姜南南,像在看一个傻子。 子荣也侧目,说道:“你说他是一起来的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孟无敌。姜南南觉得这个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点了点头。 而接下来,子荣语出惊人:“那你便带着他一起走吧。” 姜南南:“???” 什么情况?孟无敌不是被老鸨重金买下来,特地送过来培养的吗?怎么眼前这个子荣仿佛一点都不重视的样子,甚至还要放他们走? 子荣像是看穿了姜南南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我并不是放你们走,而是放你们离开我这清风阁,而至于能不能顺利离开这春满楼,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江南哪咽了咽口水,抓紧了孟无敌的手,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你这么做,就不怕那个老鸨怪罪?” 子荣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笑一声道:“怪罪?呵,她又能拿我如何?” 姜南南:“……” 姜南南觉得子荣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一定是这楼里最红的兔儿爷,不然一般红的估计都不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既然子荣都开口了,给姜南南这个带走孟无敌的机会,姜南南也不会傻到拒绝,转身就要带着孟无敌走,而就在这时,子荣又开口叫住了她。 “把这个一起带走。” 姜南南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册子就朝着她的脑门砸过来,她手忙脚乱地接过那玩意儿,发现那是一本琴谱,琴谱的封面一片黑,连个字都找不到,似乎是一个复刻本。 “这个给我做什么?”姜南南不解。 子荣似乎并不想多做解释:“多嘴,让你拿你便拿着。” 姜南南:“……哦。” 听说厉害的人都有一些怪脾气,姜南南撇撇嘴,乖乖地把那琴谱塞进自己怀中,踌躇了下,最终还是带着孟无敌离开了这清风阁,在离开之前,她分明听见身后子荣再说:“出门左拐直走,有一条小路,尽头有一个狗洞。” 姜南南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子荣到底想干什么,但还是真心实意道谢:“谢谢。” 这条小路很偏僻,也没有什么人,姜南南竟然很顺利的就带着孟无敌找到了子荣口中所说的那个狗洞,钻出狗洞,他们就离开了这座春满楼。姜南南怕被发现,急忙牵着孟无敌朝着前方人多的地方走去。 路上,姜南南问孟无敌:“那个子荣到底是想干什么?” 孟无敌歪着头,良久才吐出四个字:“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这是什么意思? 姜南南继续问,孟无敌却怎么也不肯再开口讲话了。姜南南还惦记着那个正在“接客”的张季尧,也没在纠结这个问题,询问了下包子铺的方位,马不停蹄地前去找救星了。 在姜南南离开的半柱香后,清风阁再次迎来了一个客人。 司马七出现在子荣的面前,歪着脑袋笑眯眯地吐出一个名字:“孟荣先生。” 子荣似乎没有听见司马七说的话,以后自顾自地坐在原地看着书,波澜不惊。 司马七道:“没想到,当年赫赫有名的孟荣先生,竟然会藏身于此。” 子荣终于有了反应,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而看向司马七,道:“这里并无孟荣,在下子荣。” 司马七从善如流:“好吧,子荣先生。我这次前来,是想要同你做一笔交易。” 子荣沉默。 司马七道:“子荣现在不知有没有听说过,孟家三次起火的事情?” 子荣的眸光闪了闪。 “孟家,已经不行了。” 子荣终于开口:“那又关我何事?” 司马七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想,我就能彻底让孟家万劫不复再难有翻身之日,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子荣也跟着笑:“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一本你不需要的古籍罢了。” 子荣道:“成交。” 司马七愣了愣,没想到子荣竟然这么干脆,他本来做好了费一番口舌的准备。毕竟,任谁遇到一个陌生人上来就跟你说要做交易,都会报以警惕吧。 子荣一甩袖子道:“不过就是一本古籍,换来孟家的万劫不复,划算的很。” 再说另一边,张季尧看到司马八昏倒在自己面前,好半天都没有反应,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闹哪一出?他该怎么办?可是他现在身上的药劲还没过,根本没有什么力气,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两人就这样,中间隔着三步的距离,躺在地上,司马八脸色苍白陷入昏迷。 张季尧看不到司马八的状态,他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默念口诀试图冲一下自己身上的穴道。虽然徐弦并不会练武,但是穴道冲开了,他搞不好也能因此冲开身上的药劲。 天无绝人之路,半柱香之后,张季尧竟然感觉力气一点一点回复。他喜出望外,加快冲穴道的进度,不一会儿,他感觉身体像是恢复了正常,张季尧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挡在门口的司马八,他想要趁机逃走,又有些犹豫。 这个人,该不会是死了吧? 张季尧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探了探司马八的呼吸,发现司马八的呼吸紧促,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是他现在都自身难保,哪还有功夫去管别人? 两个不同的念头在张季尧脑海里徘徊,张季尧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被后面那个念头所说服,他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他现在是徐弦的身体,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还能带着一个成年男子逃出这座妓院呢? 张季尧放弃了救司马八的打算,就要转身离去,可就在这时,司马八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张季尧的脚腕。 张季尧:“……” 司马八扯下该在眼睛上的黑布,那一双眼睛,红的骇人。 另一边,姜南南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到了包子铺,而包子铺老板还没有找到妓院的线索,徐弦正在急的团团转,见到姜南南突然过来,眼前一亮:“你逃出来了?那……那张季尧呢?” 姜南南跑的都快岔气,大口喘着粗气道:“你们快去救他吧,听那个老鸨说要让他去接客!” 徐弦震惊:“什么?” “那个妓院叫做春满楼,快去找人救他。” 徐弦震惊之余,没有多少时间给她浪费,她急忙跑过去寻找包子铺老板求救。 姜南南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而另一边的孟无敌,则趴着桌子睡了过去。 毕竟还是个孩子。 姜南南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孟无敌,有些吃力地抱着他往后院走去,后院她并不熟悉,可是她记得赵清玄睡在哪个房间,她一犹豫,抱着孟无敌走进了赵清玄所在的那个房间。 窗边,正好有一个软榻。 姜南南把孟无敌放在那个软榻上,替孟无敌捏了捏被角,转身去看赵清玄。赵清玄似乎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脸色已经有些病态的苍白了。 姜南南坐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赵清玄,她有心想要知道赵清玄现在的情况,可是包子铺老板被徐弦抓着去救张季尧了,她只能等到他们回来。 姜南南看了一会儿,视线移到床边放着的那把玉门琴上。 琴。 琴谱。 电光火石之间,姜南南又想起之前从春满楼逃走的时候,那个叫做子荣的少年扔给她的一本东西,似乎就是本琴谱。 姜南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里哪根筋没搭对,她明明并不擅琴艺,当年跟着徐老先生也只是学了一些皮毛而已。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拿过玉门琴,从怀里掏出那本黑皮琴谱,照着琴谱拨动了一下玉门琴。 “铮——” 玉门琴发出刺耳的不成调的声音。 姜南南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眼前一黑,意识像是被另外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掌控。 而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赵清玄突然睁开了双眼。 二十九章 赵清玄醒了。 他一直在沉睡,并且睡的并不踏实,甚至都没有做梦,只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不让他醒过来。赵清玄一直在和那股无形的力量做拉锯斗争,他醒不过来,他渴望醒过来。 赵清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而那股拉扯着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他甚至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意志力即将全面崩塌,甚至冒出了一点干脆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也不错的可怕念头。 而就在这时,一声琴音如惊雷响起,把他惊醒。 赵清玄并听不清那是一首什么曲子,只觉得应该是很有力量的,曲子很短,仿佛就是弹起了几个音,但是这几个音也足够让他振作起来,他仿佛从这简短的曲子里汲取到了力量,赢了这场僵持许久的拉锯战。 赵清玄睁开了眼,如获新生。 在醒来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赵清玄的大脑是空白的,他视线失焦,花了一点点时间来回想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在干什么。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 他是赵清玄,现在在宁国主城的一家包子铺里,包子铺的老板自称和薛老头是旧相识,自己正要和姜南南前往孟家去寻找孟无敌。 然后…… 然后他怎么了? 他发病了。 所以在他发病的时间,他做了什么? 赵清玄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挣扎着爬起身,看到的就是趴在他床边似乎睡着了的姜南南,姜南南的手边,则放着断了一根弦的玉门琴。 姜南南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那曲琴音,是谁弹奏的?难道是姜南南?赵清玄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姜南南突然神经质般的抽搐了一下,她缓缓转醒,起身对上了赵清玄的眼。 赵清玄敏感地觉察到了有一丝不对劲,姜南南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姜南南视线游离了一会儿,错开赵清玄的眼,落在一边的空气上,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听起来似乎有些欢喜:“呀,你终于醒了。” 赵清玄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他脸色沉了下来:“是啊,我醒了。” 姜南南在说话,她在开口说话,姜南南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防备和警惕,不再像之前那样,看着他的眼神里只有狡黠和一丝怀心思。 她在防备着自己。 她为什么要防备自己? 赵清玄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地动了,伸手从自己怀里想要掏出什么,却掏了个空。 失声蛊,弄丢了。 赵清玄动作一滞,他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恢复以往的那副面对姜南南的漫不经心。 “我饿了。”赵清玄慢慢开口说,“去给我弄点吃的。” 赵清玄一开口,姜南南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急切地要往门外跑去:“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赵清玄手指动了动,似乎准备有所动作,但就在姜南南即将跨出这间房的时候,徐弦却急匆匆奔了进来,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姜南南,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急急追问:“张季尧人呢,他人呢!” “张季尧……” 姜南南停顿了下,似乎在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徐弦都等不了,连声追问:“你快说啊!” 姜南南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开口:“不是就在那春满楼里吗?” “不见了!人不见了!”徐弦尖叫出声。 徐弦快崩溃了。 她从姜南南这里得到了妓院的名字叫做春满楼之后,就急匆匆地去找了包子铺老板,包子铺老板也是仁义,二话不说就带着徐弦直接杀去了春满楼。包子铺老板不是普通人,就连那老鸨见了他都得客气三分,不过当时徐弦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她满心的只想把张季尧找回来。 老鸨面露难色。 一边是包子铺老板,一边是司马八,她哪个都惹不起。 老鸨索性不管了,假装没有看见,指了个路就跑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可是等徐弦和包子铺老板赶到那间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张季尧和那位传说中的客人都不见了。 人不见了。 徐弦都快疯了。 她简直无法想象,这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接客!那可是接客!张季尧还用着她的身体! 徐弦简直都想把这件客栈给砸了,但是包子铺老板拦住了她,转身跟老鸨询问了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得知那个传说中的八爷每次来都是匆匆来匆匆走,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他对一个姑娘做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但是这次是个意外,那八爷在房间里待了很久,老鸨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包子铺老板觉得这件事情另有隐情,也许并没有徐弦想的那么坏。按照老鸨所说,这个八爷似乎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而是另有所图,那么,他应当也不会对用着徐弦身体的张季尧做些什么。 包子铺老板强行拉着徐弦回来,想要问姜南南一些线索。 姜南南愣了愣,张季尧不见了? 赵清玄听到门口两人的说话,眯了眯眼,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无敌也在这个时候被吵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软榻上爬了下来,下意识地跑过去抱住姜南南的腿,但是在孟无敌抬头对上姜南南的眼睛时,孟无敌愣了愣,竟然松开了抱着姜南南的手,后退几步,默默地退回到赵清玄的身边。 赵清玄注意到孟无敌的变化,没有吭声。 包子铺老板慢了徐弦一步,赶到这里,见到赵清玄竟然醒了,他也很意外。 赵清玄刚醒,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况都没有恢复过来,他揉了揉眉心:“到底发生了什么,慢慢说。” 赵清玄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还有,姜南南,不准跑太远。” 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赵清玄这句话的深意,站在徐弦身后的包子铺老板却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过来,不周山上这些人的情况,薛老头之前是有给他交代过的,包括每个人的性格特点家世背景,以及不同寻常之处。 包子铺老板愣了愣。 赵清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这个叫做姜南南的小丫头…… 包子铺老板没有深思。 赵清玄让姜南南去做饭,包子铺老板想了想,并没有让她独自一个人去厨房,而是跟着她一起去了,让姜南南给他打下手。姜南南紧紧抿着唇,一双眼一直朝着外面的方向看,似乎心思并不在厨房里。 徐弦三言两语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了赵清玄,包括孟家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后来从姜南南和包子铺老板口中得知的。 赵清玄紧蹙眉头:“你的意思是,顾长临现在还跟着那个孟家大小姐在一起?” 徐弦点了点头,神情急躁:“张季尧那边可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吭声的孟无敌突然开口了:“八。” 赵清玄回头看孟无敌,孟无敌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开口说话,他追问:“什么八?” 孟无敌作苦大仇深状,姜南南之前跟他提过,她看到了来春满楼的客人,似乎还是个熟人,孟无敌说着:“司马八。” 司马八? 老鸨口中似乎说过那个客人的代号是八爷? 赵清玄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张季尧和司马八在一起。” “司马八,那是什么人?”徐弦虽然不明白赵清玄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有些时候,徐弦对于赵清玄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如果是司马八的话……事情可就复杂了。 张季尧为什么会和司马八混在一起? 赵清玄觉得头又有些疼,他闭了闭眼:“先把顾长临喊回来。” 把顾长临喊回来? 顾长临怎么可能喊的回来? 除非他带着孟家小姐一起回来,现在的顾长临,可以说是和孟家小姐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关键是孟惜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不愿意剪断这根绳子。 顾长临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姜南南和孟无敌知道孟惜现在的落脚点在哪里。而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在宁国主城这么晚还出去找人并不是明智之举,一行人在包子铺休息了一晚,隔天,赵清玄提出了去找顾长临。 姜南南自告奋勇。 赵清玄瞥了她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转而说:“等找到了顾长临之后,我们就回不周山。” “那张季尧怎么办?”徐弦心急地追问,“我们现在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们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赵清玄看了徐弦一眼,冷冷道:“你不是很有办法吗?” “什么?” “你在想办法和他调换过来,不就能够知道他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徐弦:“……”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弦恨不得现在就拿块砖头把自己砸晕过去,赵清玄拦住了她:“这事儿先不急,先把顾长临给找回来,他回来了我们也就得一点保证。” 而在这个时候,包子铺老板开口了:“你们要回不周山?” “不,你们不能够回去。” “为什么?” “老薛给我传了口信,你们要是解决了宁国这边的事情,去哪儿都行,不周山你们是千万不能回了。” 赵清玄正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瞒着我们?” 三十章 包子铺老板有事情瞒着他们。 薛老头传口信给他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这些事情不能够告诉赵清玄他们,包子铺老板略一思索,没有一丝心理负担地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包子铺老板所说的,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周山的故事你们都应该听说过的吧?” 不周山是一座神山,住在山上的都是能人异士,里面奇珍异宝无数,传言说,能得到不周山上的能人相助,就能得天下。这句话换一个说法,就是,能上不周山的,都是厉害的人。而那些谋士但凡背上一个从不周山上下来的名头,就能得到各方重用。 至于事实是不是如此,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周山有着千年的历史,不可否认的是,历史上但凡从不周山上下去的,能够在史书中记载的,都是一方大能,久而久之,不周山专出能人异士,就这么被传出去了。 “我也是从不周山出来的。”包子铺老板开口道,“我和小薛,还有小北,当年是一起组团乞讨的孤儿,后来被师傅收养带上了不周山。小薛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薛老头,现今的不周山山主。” “山上的生活清贫,且师傅下令,凡不周山人,都不得卷入江湖庙堂纷争,要做到遗世而独立。而且每任不周山山主,都有惯例,要改变五个人的命运,为自己,也为不周山积攒福气。” 包子铺老板说着,扫了一眼赵清玄等人:“你们猜的没错,薛老头身为现任不周山山主,他所需要完成的,就是帮助你们,克服你们人生中的难关。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挑中你们,但既然已经选中了你们,小薛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助你们。” 赵清玄就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你说当初有三个人?那么这次不周山出了事情,是不是和第三个叫做小北的人有关系?” 包子铺老板点了点头:“不错。” “不周山山主只能一人,我自认受不了山上的清苦,也没有那耐心去帮助别人,所以我离开了不周山,来到了这里。可是小北不这么想,小北一直想要成为不周山的山主。”包子铺老板顿了顿,语气哀愁,“小北一直是争强好斗的性子,他一直想要和小薛一争高下。可是师傅最后却被山主之位传给了小薛。师傅觉得,小北性子太要强,并不适合当山主,更何况小薛能力更胜一筹。师傅西去之后,小北便和小薛大吵一架,负气离开了不周山。” “小北一直想要证明,他是比小薛厉害的,这些年……他也做了一些事情。”包子铺老板语焉不详,含含糊糊地把这一段话给略了过去,并没有详细说明,“小北这一生的执念就是赢过小薛,得到那不周山山主的位置,最近……他采取了一些行动。具体小薛并没有告诉我,反正这些事情你们少掺合,你们也帮不了。” 包子铺老板将这些前尘旧事三言两语说完:“你们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不周山那边的事情,我相信小薛自己能够解决好的。” 一波未平,一波未起。 包子铺老板并不知道赵清玄有没有把这番话给听进去,反正赵清玄是点头了,带着人就要去找顾长临。 姜南南表情一直很奇怪,似乎想要干点什么,但是又不敢,最后还是乖乖地跟着走了。赵清玄冷眼旁观着,孟无敌闷声不吭,而徐弦一直忧心张季尧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气氛的不对劲。 姜南南记得路,带着赵清玄等人来到了孟惜落脚的院子,敲开了门,巧得很,开门的正是顾长临。 因为身体的原因,孟惜还没有离开这里。 顾长临见到大家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面露惊喜:“你们都没事?这可真是太好了。” 赵清玄开门见山:“跟我们走。” 顾长临面色犹豫:“我现在还走不开……” 赵清玄挑眉:“为什么?” 顾长临吞吞吐吐:“这个……说来话长。” 如果说顾长临对别人还有估计,对赵清玄则没有太多的顾忌,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悄悄地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赵清玄。 一行人堵在门口说话也不是回事儿,于是顾长临带着他们进了院子,搬了几把椅子,让大家坐在院子里歇一会儿。 顾长临把事情的经过悄悄跟赵清玄交代了一下。 赵清玄挑眉,并没有觉得这事情是多么的不可置信,前有孟无敌,后有徐弦,再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他表示都能够平静的接受。 赵清玄沉默了一会儿,拉过来孟无敌,问:“你能解决这个事儿吗?” 孟无敌被孟家人抓过去的那一段时间,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本事,也掌握了一些有关言灵师的技巧。 孟无敌的父母是孟家旁支并不怎么出众的庶子,但是孟父却见识了许多言灵师悲惨的下场,在他发现孟无敌的天赋后,他就偷偷带着一家人离开了孟家,不料路上却遭遇山贼,孟无敌的父母双双惨死山贼手下,而孟无敌则被薛老头给救走了。 孟无敌的父母是不希望孟无敌再碰言灵师这一行的,无奈造化弄人,孟无敌又被孟家给找了回去,强行灌输给他一些言灵师的实用技巧。 孟无敌点了点头:“可以。”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会死。” 孟惜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是孟无敌的对手。 而要把前任言灵师,也就是孟惜,下在顾长临身上的印记抹掉,最快的办法就是找个能力更强的言灵师,把这个印记抹掉。但是这个办法也有风险,因为孟惜肯定会受到一定的冲击,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是受不了一丝外界的干扰的。 孟惜会死。 除非孟惜自愿接触下在顾长临身上的印记,这样对她的影响可能会小一点。 顾长临听了孟无敌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穗穗突然就出现在他的身后,语气平平:“你要走?” 顾长临转身,对上穗穗的眼,突然有些忐忑:“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早晚要走的……” 穗穗对于顾长临的回答并不惊讶,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水盆,闻言,她把水盆换了个姿势拿着,淡淡地说了一句:“哦,你走不掉的,小姐不会放你走的。” 顾长临拧着眉头:“为什么?” “为什么?”穗穗笑,以往穗穗在顾长临面前都是张牙舞爪的,哪怕笑,也是嘲讽刻薄的笑,可是这次穗穗笑着,仿佛就真的只是简单的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把嘴角勾了起来,眼底没有笑意。 “难得找到你这么一个生命力旺盛的人,小姐想要努力活着,怎么可能放过你。” 顾长临不解。 穗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穗穗却没有给顾长临解释的意思,扔下这句话后,便转头绕过这个小院子,进了一边的房间,房间里传来孟惜压抑着的咳嗽声,只不过距离太远,坐在这边的赵清玄等人并听不见。 姜南南坐立不安,一直想要从这里离开,赵清玄的眼神扫了过去,她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顾长临还沉浸在穗穗之前说的那番话里:“穗穗这是什么意思?” 赵清玄虽然也并不是很清楚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说那番话的意思,不过看如今的这番情景,想要带着顾长临离开,并不是今天就能立马解决掉的事情。 他正沉思着怎么把目前这一团乱麻捋清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却又突然出现了。 司马七从天而降,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大群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今儿怎么这么热闹?你们怎么都到这里来啦?” 赵清玄和司马七八字不合,他是不乐意见到这个人的,然而姜南南在看到司马七出现的时候,眼前却一亮,看那表情,好像是恨不得扑过去一样。 赵清玄抿了抿唇,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司马七笑嘻嘻:“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正好司马七出现在这里,赵清玄索性把一个问题丢给了他:“你家那位司马八,现在在什么地方?” “司马八?”司马七被问的一愣,“我也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也许是去找好看的人洗洗眼睛去了吧,他最近病估计又快犯了。” “犯病?” 司马七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太多有关司马八的事情,含糊过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弦早就按耐不住,急切说出口:“他把张季尧给抓走了!” “张季尧?”司马七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过来张季尧是什么人,他看了一眼徐弦,很快就明白过来徐弦和张季尧肯定是又互换了身体。 司马七笑:“放心,他不会出事的,司马八过个几天就会把人给放回来了。” 虽然司马七这么说,徐弦也并不能放下心来:“他到底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如果不能,徐弦就决定用自己那个方法了。 司马七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第一章 最毒妇人心 赵清玄一直觉得司马七这个人不简单,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姓司马,而是因为司马七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并不简单的只是一个身为刺客该有的样子。 司马七给赵清玄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刺客,反而像是一个……谋士。 赵清玄一直觉得,司马七在背地里做些什么事情,而且这些事情不是一个刺客该做的事情。刺客,应该是隐藏在暗处给人致命一击,而不像是司马七这样,每天笑嘻嘻地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和司马七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给赵清玄一种越强烈的不安感,尤其是……他瞥过眼看了一眼姜南南。 这个姜南南,在司马七出现之后,仿佛就变的更加……娇羞。 没错,就是娇羞。 赵清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要尽快解决宁国这边的事情,回去不周山,虽然薛老头说了不让他们回去,可是他怎么可能就真的不回去? 司马七跟徐弦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不知道司马八在哪里之后,扭头进了孟惜的房间,只不过在进去之前,他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姜南南,顿了顿,冲姜南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姜南南有些激动。 一行人沉默地坐在院子里,良久,是顾长临先开口道:“不然你们先走吧,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情……” 顾长临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解决? 他怎么解决? 除非孟惜自愿。 除非孟无敌出手,孟惜死。 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又感觉到隐隐约约的头疼,像是有一根针在扎着他的太阳穴,一针又一针,并不是那种剧烈的疼痛,但是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汇集在一起,却让赵清玄的心情无比的暴躁。 赵清玄是个懒人,是个超级怕麻烦的人。 他不想管这档子烂事,他只想静静地当个美男子。可是他不能不管。 徐弦也开口:“这可怎么办?” 赵清玄揉了揉眉心:“都闭嘴,让我静一静。” 大家意识到赵清玄情绪的不对劲,都噤若寒蝉。但是这里并不是一个清净的地方,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顾长临想了想,还是开口:“这里有很多空置的厢房,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赵清玄不置可否,他现在的确需要很好的休息。 顾长临领着赵清玄去了一间比较安静的厢房,在顾长临离开的时候,赵清玄补了一句:“看好姜南南。” 顾长临愣了愣,虽然不明白赵清玄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但还是应了下来。 赵清玄躺了下来,太阳穴隐隐作疼,没办法让他安心地休息。 他摸着随身携带的玉门琴,开始回想,早上那一曲琴音,到底是谁弹的?当时身边只有姜南南,难道是姜南南? 不、不可能。 薛老头之前跟赵清玄说过,这玉门琴只有弹奏《玉门西下》的曲子才能够弹出声音,就算姜南南会弹琴,可是她哪儿来的琴谱? 失声蛊也丢了,要怎么让姜南南恢复过来。 薛老头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有张季尧和顾长临的事儿…… 一堆烂摊子等着赵清玄去解决,赵清玄闭了闭眼,他不是大英雄,也不想当这个大英雄,他为什么要解决这些事情? 干脆不管了,扔下这一切找个安静的地方悠闲地过日子,也并不是不可以。 可是…… 赵清玄心底里的戾气浮起。 他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东躲西藏。 没有人知道赵清玄现在处于如何狂暴的一个状态,那边孟惜的房间,司马七敲门而进,穗穗正在整理房间,司马七进来,她犹豫了一瞬,看了下孟惜的表情,熟门熟路地离开了房间。 司马七依靠在门边,笑吟吟道:“你这丫头不像之前那么脾气暴躁了,现在也学会看人眼色了?” 孟惜脸色愈发的苍白,她坐起身,腰后面垫着一个靠枕,她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别兜圈子。” “那我就直说了。”司马七道,“三皇子已经决定要对二皇子下手了,而作为二皇子拥泵的孟家,将是他第一个下手的对象,你真的不后悔吗?” 孟惜惨淡一笑:“后悔?我不后悔,我只希望三皇子下手的时候能够更加干脆利落一些,千万别留后患。” 司马七笑,手绕着腰间吊着的一根穗子,说道:“难怪人们常说,最毒妇人心,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这句话的体现。” 孟惜抿了抿唇,并没有反驳。 司马七言归正传:“我找到孟荣了。” “哦,是吗?”孟惜对于司马七提到的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他是个聪明人,跑的快,我要是当初有他那样子的觉悟,也就不会沦落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孟荣,正是孟惜的嫡亲哥哥。 当年他展露言灵师的天赋,孟家还没来得及压榨他的实力,他就假死逃之夭夭。 孟惜对于这个哥哥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觉得,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司马七道:“你们兄妹还真是一条心,他也恨不得孟家完蛋呢。” 孟惜无所谓道:“孟家早就该完蛋了,你去找孟荣做什么?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不会再用言灵术的。” 司马七轻描淡写:“没什么,去他那里要一件东西罢了。” 孟惜对于司马七口中所说的“一件东西”并不感兴趣,她转而问道:“北先生现在何处?” “莫慌,他就快回来了。” 司马七顿了顿,又道:“外面那个顾长临,他的朋友们都找上门来了,你真的不放他走?” 孟惜沉默,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不放。” “果然最毒妇人心。”司马七拍掌夸赞。 北先生回来了。 在司马七和孟惜说话的功夫,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房间里悄悄出现了第三个人,谁也不知道北先生是从哪里进来的。 “看来你们都很期待我回来呀。”北先生声音响起。 房间里另外的两个人都是一愣,北先生先是对司马七说道:“东西都拿到了?” 司马七点了点头:“都拿到了。” 北先生满意一笑:“很好。” “北先生……”孟惜有些急切地开口,还没说完,就被北先生打断。 北先生安抚道:“我知道你在急什么,那些人来了,你怕他们强迫带着那个小伙子。别紧张,我一切都准备好了,今晚就替你解了这个心结。” 孟惜表情放松,脸上难得浮现一丝喜悦:“既然如此,那就全凭北先生吩咐。” 小小的房间正在密谋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而事件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却不知道危险逼近。 夜幕将近,姜南南十分自觉的去厨房做饭,顾长临想起了赵清玄嘱咐他的看好姜南南,提出要去替姜南南打下手。 孟无敌还小,是不能去厨房的。 徐弦,自然也是没有这份闲心去厨房帮忙。 姜南南虽然不愿意,但是顾长临坚持,她没有合适的理由推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任由顾长临跟着一起去了。 顾长临虽然口中说着的是帮忙,但是他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厨房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十分精细又脆弱的玩意儿,稍微碰一下就会身首异处,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边看着姜南南干活。 就在这个时候,穗穗进来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穗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穗穗喊顾长临:“你出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顾长临不愿意:“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穗穗:“……让你出来你就出来!” 顾长临想着,就离开一会儿,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于是跟着穗穗走出了厨房。顾长临走后,姜南南看着锅里热腾腾翻炒的菜,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得为她的自由采取行动。 门外,顾长临跟着穗穗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穗穗停了下来,也没有开口,好像是在酝酿着如何开口。 顾长临有些等的不耐烦:“到底有什么事情?” 穗穗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抬头看了一眼顾长临:“是我把你从沙漠里救出来的。” 顾长临愣了一下。 这他倒是不知道,没有人说过是怎么把他救过来的,他还以为是孟惜救的呢。不过转念一想,穗穗救的 他倒也合情合理,孟惜那么一个娇娇弱弱,见不能单手不能提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能够把他从沙漠里给救出去。 穗穗接着说:“如果可能,我宁愿没有救你。” 顾长临:“……喂,虽然说咱两关系不怎么好,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顾长临误解了穗穗的意思,以为穗穗的意思是宁愿他死在沙漠里,也不要把他救出来。 可是穗穗并不是这个意思。 穗穗想,就算她不出手,也会有别的人路过把顾长临给救了。而她把顾长临带了回来,也不知道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穗穗现在很矛盾,一边是待她恩重如山的大小姐,一边是无辜的顾长临,穗穗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如果,如果小姐不是孟家小姐该有多好? 穗穗沉默了半晌,咬牙说出一句话:“晚上,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和你的那些朋友待在一起,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如果……如果小姐叫你,你也不要应。” “千万记住。” “不要一个人。” 第二章 密谋 顾长临并不明白穗穗为什么要对他说着一番话,但是穗穗似乎有所顾忌,扔下这一番话后,也不等顾长临追问就急急离去,顾长临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穗穗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让他一个人呆着? 而且话中还提到了大小姐。 穗穗是在提醒他……要远离大小姐,和大小姐保持距离吗? 顾长临的想法被八匹野马拉着一路狂奔,离穗穗想要告诉他的意思越来越远。 难道……穗穗是在吃醋?不喜欢他离大小姐走得太近?觉得他抢走了大小姐的注意力,影响了穗穗在大小姐心目中的地位? 顾长临冒出了这么诡异的念头。 他一向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能想出这样的结论已经是费尽了他所有的脑细胞。顾长临觉得自己已经想出了穗穗那一番话的深意,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穗穗对大小姐的感情还真是深厚,一边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最近和大小姐走的太近了? 而那边,姜南南已经将晚饭做好。她正要把晚饭端出去,厨房侧面的窗口却突然钻进来一个人,一个闻着香味而来的人。 “好香,做的什么好吃的呀。”来人纵身从窗台上跳下来,大跨步挤开灶台前的姜南南,一双眼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菜发着光。 姜南南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喊出声:“北先生!” “哦?”北先生闻言回头,打量了一眼姜南南,又将注意力放在菜上,“是你啊。” 姜南南握紧了拳头,压低着嗓子郑重道:“北先生,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再也不想过这种随时都会被夺去身体的日子了。 她想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谁也控制不住她,她想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而且姜南南意识到这两天赵清玄对待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不仅如此,孟无敌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粘着她了,他们两个,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 姜南南拿不准赵清玄对待她的态度,对于这些不确定因素,她都是能避免就避免,避免不过就逃走。 姜南南已经决定逃走了,但是赵清玄好香察觉到了什么,对她看管的特别紧,姜南南根本就没有机会能离开这里。如果等赵清玄重新拿到了失声蛊,那么……她可能又会再一次被关回去。 甚至有可能,不需要失声蛊,她也会被体内的她给夺去身体的控制力,她已经感觉到了,体内的她的反抗越来越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北先生,请您一定要帮我,不管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姜南南紧紧抿着唇道。 但是北先生对于姜南南的这个承诺似乎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个承诺可能都没有眼前的这一盘肉菜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北先生甚至伸手,从那一小碟豆角炒肉里拣出一块肉扔到自己嘴里,咂巴了几声,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菜做得不错。我很好奇,这厨艺是你的,还是你们两个共享的?” 姜南南沉默了一下:“……共享。” “哦?”北先生终于来了一些兴趣,“那你们两个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 两个人的性格就不一样好吗? 姜南南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沉默着一直没有开口,而北先生则一口又一口,眨眼就把那一盘豆角炒肉里面的肉片给吃光了,只剩下半碟子的豆角孤零零地躺在碟子里。 北先生终于心满意足,擦了擦嘴道:“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不是很好吗?遇到你不想面对的事情,你就把她给拉出来面对不就好了?说起来,你的诞生,不就是姜南南……哦,我不是说你,是说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你的出现不就是因为她有不想面对的时候,所以才产生了你,由你来面对那些事情吗?” 北先生摊了摊手:“这么一说,其实你比她还要占便宜呢,你掌握身体的时候,她沉睡在身体里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她掌握身体的时候,你却能继承她的记忆,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南南忍不住开口:“可是我并不想这样。” “我懂,你不就是想独占这具身体,把原主给彻底消灭嘛。”北先生笑,“你说,如果原主知道你的存在,她会不会也跟你一个念头,想要把你消灭呢?会不会后悔因为她的一时怯弱,才让你有机可趁,诞生了你?” 姜南南嘴角挂上了冷笑:“后悔又如何?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也不知道是北先生那句话戳到了姜南南的点,她冷笑着,眸底是一片愤怒:“呵,难道我还要感谢她不成?感谢她给予我这种该死的囚禁的生活。” 北先生挑了挑眉:“看来你很恨她。” “对,我恨不得她去死。” 北先生突然笑:“最好的最快的解决办法不是依旧有了吗?你现在就拿起那边的菜刀,喏,就是你刚刚用来切菜的,把自己脖子当成那萝卜,咔嚓一刀砍下去,一了百了,你恨的那个人会死,而你也再也不用为这种生活所困惑,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姜南南:“……” 姜南南方才还愤怒的心就像是被泼上了一大桶冰水,“哗啦”一下凉到底。 心里拔凉拔凉的。 姜南南抿唇:“北先生,您是开玩笑的吗?” 北先生笑:“当然是开玩笑的啦,不然你以为我是认真的吗?” 姜南南:“……” 北先生拍了拍姜南南的肩膀:“一切自有定数,呵,凡是他想改的,我定要一桩桩把它给掰回来。” 北先生这话说的含含糊糊,姜南南并听不太懂,不过她听出来了,北先生这意思是在安抚她,是在告诉她一切都会变的顺利吗? 一顿晚饭,众人因为各有心思,吃得并不开心。司马七外出有事,并不和大家一起吃饭,而孟惜则是因为身体原因,由穗穗特地准备了饭菜送到了她房间。 至于赵清玄…… 赵清玄还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出来,大家也并不敢去打扰他。若是以往的姜南南,估计还会鼓起勇气带着饭菜去敲门,然而现在的姜南南……呵呵。 现在这个姜南南想,赵清玄就算是死了也不关她的事情。 只有她才会那么傻,赵清玄对她态度那么恶劣,她还傻乎乎的每天凑上去自找没趣。这样子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简直都是对粮食的浪费。 是夜,本该熟睡的孟惜睁开了眼,窗户被悄然推开,北先生站在窗边,看着夜空悬挂着的那轮明月,回头问她:“你准备好了吗?” 孟惜沉默了一会儿,用力点了点头。 她不后悔,也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孟惜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神采奕奕了,她精神的仿佛像是回光返照。甚至于没有穗穗的帮忙,她都能够自己从床上下来。孟惜走出了自己的房门,敲响了顾长临的房门。 顾长临是一个人睡的,他正迷迷糊糊,突然就听见了敲门声。 “是谁?” 没有得到回应,顾长临惺忪着睡眼,终究还是爬了起来去打开房门,和门口站着的孟惜对上了视线。 “是你?”顾长临吃惊,这么晚了,孟惜为什么会来找自己?突然的,顾长临想起了白天穗穗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如果大小姐叫你,你也千万不要应。” 孟惜露出以往那副恬静的笑:“我听说,你那些朋友来找你了,你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顾长临皱眉:“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的。” “帮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情,我就放你离开。” “真的?” “我说到做到。”孟惜笑。 另一边,孟无敌悄悄走进了赵清玄的房间,赵清玄头疼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有了些睡意,房间里一有动静他立马就被惊醒,起身就对上了正趴在床边的孟无敌的那双大眼。 赵清玄:“……” 孟无敌:“……” 孟无敌阴沉着问:“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赵清玄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我不喜欢她。” “真巧,我也不喜欢。” 孟无敌撇嘴:“把她赶走。” 赵清玄皱了皱眉:“如果可以,我也想。” 孟无敌拉长着嘴角,站起身慢慢地走出房间,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嘀咕了一句:“我明天就想看到她。” 话音刚落,孟无敌小脸一皱,倒在了赵清玄的房间门口。 赵清玄:“……” 赵清玄轻叹一声:“真是麻烦。” 他认命的起身把孟无敌抱了起来,抱到了他的床上,替孟无敌盖好了被子。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已经消散全无,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 姜南南,这一切都是你惹出来的,早晚有一天……哼,都要从你身上找回来。 赵清玄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放在一旁的玉门琴上。 心情有些烦躁,虽然那个人是个冒牌货,但是……弹琴应该总是一样的吧? 赵清玄打定主意,抱起玉门琴朝着姜南南的房间走去。 夜空,乌云飘过,遮住了那轮明月。 第三章 顾长临完蛋了 张季尧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这幅地步。 他后悔了,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去抢那一坛子酒,不抢那酒坛子的话他就不会摔倒,不摔倒的话他就不会昏迷,他不昏迷就不会阴差阳错与徐弦交换了身体。 如果不是这样子的话,也许他现在还在楚国洛城和他的兄弟们每天操练喝酒,好不快活。 甚至于,当初他就不应该好奇不周山,而和他们一群人留在了不周山上。他应该在第一次和徐弦换回了身体之后就立马打道回府。 张季尧很郁闷。 可是世上并没有后悔药,更何况,就算他回了楚国洛城,也不能保证之后不会因为什么其他的情况再一次和徐弦交换身体。 张季尧抬头看了眼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只觉得头更大了。恰在这时,蒙着眼的司马八走了进来,一身青衣丰神俊逸,瞧着他那熟门熟路的走路状态,一点都不像眼睛上蒙着布的“瞎子”。 张季尧头疼,开口问司马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走?” 司马八自顾自地坐在靠窗的软椅上,双腿高高翘起,舒服地躺了下来,一只手摸了摸被黑布蒙住的眼睛,懒懒说道:“等我眼睛好了,自然就放你走,别急。你长得又不好看,我留着你也没有用。” 张季尧:“……呵呵,那你眼睛到底什么时候好?” 张季尧简直都快哭了。 他在被司马八绑来这个地方之后才想了起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瞎子的青衣少年究竟是谁,不就是当初他们在客栈遇到的那个追着司马七的司马八吗! 那个见人就说“你丑到我了我眼睛疼”的司马八! 张季尧摸不透司马八到底想干什么,莫名其妙就把他给抓到这里来了,还美其名曰让张季尧给他治病。 张季尧哪里会治病? 司马八漫不经心接话道:“不知道,看心情吧。” 张季尧:“……” 张季尧又问:“那你这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治病啊?” 司马八却不想对他的病提到太多,挥了挥手懒洋洋道:“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就乖乖的在这里吃好喝好睡好,我让你往脸上擦抹的那些胭脂水粉你也别忘了,要每天都抹知不知道?” 说着,司马八随手一指,准确无比地指向他对方在梳妆台上的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每天记得早晚各一遍,知道不?” 张季尧:“……” 可是他是个大老爷们儿啊,擦这些胭脂水粉简直就是有损他爷们儿气概! 可是张季尧打不过司马八,他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哪里惹到了司马八,所以司马八才以这么拙劣的借口骗他,实际上是为了报复他。 张季尧真的想哭。 司马八还补了一句:“你打扮的越漂亮,我的病就会好的更快。” 张季尧:“……呵呵。” 真以为他是三岁小孩子吗,真的以为他会信吗?! 张季尧眼泪汪汪地拿起一个小绿瓶,倒出里面的黏稠液体往脸上抹。 谁也想不到张季尧此刻“水深火热”的状态,大家聚在一处偏远小宅子里,各怀心思。 赵清玄拿着玉门琴出门去寻姜南南,此刻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按照一般情况,大家应该是都已经入睡了,可是赵清玄却耳尖地听见了什么动静。 似乎是从最中间的那间厢房里传过来的…… 赵清玄一贯是个怕麻烦的人,按照一般情况,夜晚有这些东经就意味着麻烦事会发生,能避就避。所以赵清玄假装并没有听到那边的动静,而是脚步一转,朝着姜南南的房间走去。 顾长临之前告诉了他姜南南住在那间房的。 赵清玄本来想要敲门,可是转念一想,他刚放在门上的手又放了下来,直接推了推门。 “吱呀——” 门没有拴,一推就推开了。 赵清玄皱了皱眉,意识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好像在告诉着他这房间里并没有人来睡过。 姜南南,不见了。 这在赵清玄的意料之中,那另一个姜南南性子不太一样,似乎很抗拒和他们在一起,不像以前的姜南南那么好欺负,她想要逃走,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是赵清玄没想到她会跑得这么快。 顾长临呢?不是让顾长临看好人的吗?天大地大,姜南南打定主意要跑,他能到哪里去找她? 不对…… 他为什么要找她。 姜南南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就算死在哪儿了,又关他什么事情? 赵清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是不是对姜南南这个小丫头太过在意了? 嗯,不对,姜南南能够拨动玉门琴,对他的病情大有帮助。对,没错,就是这样,他才会对姜南南在意的。 他必须把姜南南找回来。 赵清玄陷入了自己的矛盾之中,而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声。 那声音,似乎是穗穗的。 这声尖叫声让本应该沉睡的其他人迅速清醒过来。徐弦和孟无敌先后从自己的房间里冲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 徐弦开口问了:“顾长临呢?” 赵清玄想到了什么,提起运起轻功,快速朝着尖叫声的来源飞去。他一掌拍开房门,房门应声而碎,露出里面的场景。 顾长临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穗穗半跪在地上查看顾长临的状态,孟惜正缓缓起身从床上站起身来,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一个陌生的人站在房间正中央,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正看着赵清玄。 赵清玄没见过这个人。 匆匆赶来的徐弦却尖叫出声:“你……你不是牢里面的那个……” 北先生笑道:“大妹子,真巧,又见面了。” 赵清玄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北先生,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很危险,不是他能轻易就对付得了的。 “你是谁?” 赵清玄做好了攻击姿势,只待北先生稍有异动他就会立马出击。北先生注意到了这一点,却不以为意,笑吟吟道:“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赵清玄依旧严阵以待。 北先生道:“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师叔呢,这就是你对师叔的态度吗?” 师叔? 他没有师傅,哪里来的师叔? 赵清玄脑中念头闪过,不知道怎么闪到了包子铺老板对他说过的那一番话。 难道……难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包子铺老板口中所说的薛老头的师弟小北? 说起来,薛老头和赵清玄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恩。北先生自称是赵清玄的师叔,倒也没错。 按照包子铺老板所说,这个“师叔”可是来者不善,不然薛老头也不会为了他把整座山都给封了。 赵清玄眯了眯眼:“你究竟想做什么。” 北先生却没回答赵清玄这番话,而是扭头对孟惜说:“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孟惜对北先生款款行礼:“北先生之恩,阿惜没齿难忘,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北先生一挥手,十分不在意:“算了吧,你好好活着就行。我干这事儿本来也就不指望你能回报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要给薛老头添添堵。 孟惜微微睁大了眼。 这个北先生是在半年前出现在她面前的,声称自己能够帮助孟惜从孟家这个烂摊子解救出来,当时孟惜已经惨到不能够更惨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她万万没想到,北先生竟然是真的有几分本事的,能够帮她医治她那因为言灵而日渐衰落的身体。 孟惜本来都做好了准备,无论北先生想要什么,或者说想借助她的言灵之术达成什么目的,她也都认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北先生竟然什么都不想要。 北先生可不管孟惜这幅不解的心思,他转头又对赵清玄说:“师侄,下次再见咯。” 赵清玄想要动,可是北先生动作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北先生就破窗而出,赵清玄根本跟不上。 北先生不见了。 赵清玄阴沉着脸。 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他转身去探查顾长临的状况,顾长临闭着眼昏迷不醒,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就是醒不过来。 穗穗半跪在他的身边,神情茫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弦探头问。 孟惜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彻底从之前的那股垂垂老矣的状态下活了过来。孟惜深呼吸一口气,感觉现在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她并不在乎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会被别人知道,所以徐弦一问,她就大大方方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吸取了他身上的生命力,转换成了自己的。”孟惜说着。 以她原本的身体状况,能够支撑到现在还没死去已经是大幸了。 顾长临是她遇见过的最有力量的人,完全满足北先生对她描述的各项条件,孟惜想,她是个坏人,所以她不惜一切想要活下去,哪怕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而事实证明,孟惜成功了。 第四章 抓你回去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徐弦大概也没有看到过像孟惜这样子做坏事还做的这么理直气壮,丝毫不怕别人指责她的人。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孟惜的表情太过淡定,甚至嘴角还挂着恬静的笑容,仿佛她方才说的不是“我让顾长临换了我的命”,而是“我吃了一块顾长临买的桂花糕”。 徐弦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将指责的话咽了回去。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活的方式,徐弦并不赞同孟惜这样活着的方式,可是她也并不清楚,孟惜为了能够这样活着费了多大的努力。 徐弦最终还是蹲在穗穗身边,跟着查看顾长临的状况。 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一点都不像将死之人的症状,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徐弦想了想,伸手扇了顾长临的脸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张季尧的手又大又粗,扇起巴掌来是很疼的。顾长临的脸当时就出现了鲜红的一个五指印,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穗穗开口了:“没用的,他醒不过来了。” 赵清玄站在门口,眉头紧蹙脸色阴沉,他该怎么办?孟无敌悄悄走上来,扯了扯赵清玄的袖子,因为孟无敌的这一举动,赵清玄从狂暴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孟无敌。 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 他不能乱。 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能顶得上事儿的。 孟惜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是一种自己之前从未经历过的体验。孟惜开口了:“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就先走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赵清玄冷冷地瞥了一眼孟惜。 他最不喜欢和这样子的女子打交道,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对孟惜做什么,为了顾长临,孟惜绝对不能走。 赵清玄动了,他上前一步要拦住孟惜,而就在这时,司马七闯了进来,拦住了赵清玄。 “马车在门外,今晚就带你离开这里,从今往后,咱们两清了。” 司马七答应孟惜的,会帮助她安全离开宁国主城,但是从今往后她会怎么样,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有了司马七的加入,赵清玄想要拦住孟惜就难了。 孟惜对这里丝毫没有留恋,听司马七这么一说,抬头就要走,她顿了顿,回头喊了一声:“穗穗?” 穗穗半蹲在顾长临的身边,神色犹豫挣扎,但只不过那么几瞬的功夫,她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穗穗站起身来,默不吭声地跟上了孟惜。 孟惜带着穗穗走了。 赵清玄没能够拦得住他。 司马七的武功,比赵清玄想象的还要高。当初两人层交过手,那时候的司马七还是傻子阿三,现在想来当初他并没有使出全力。好在司马七只是为了拦住赵清玄,并没有对赵清玄下死手。 司马七拖延了一会儿时间,琢磨着孟惜和穗穗已经坐上了马车离开了好一会儿,丝毫不恋战,起身从战斗圈里跑了出去。 “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比试比试。”司马七跳到房顶上,朗声笑着对赵清玄说。 赵清玄紧紧抿着唇,没有回应。 司马七笑了声:“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司马七消失在夜色里,无影无踪。 到现在,这里只剩下赵清玄、徐弦、孟无敌还有昏迷中的顾长临四人。徐弦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孟无敌就算再有本事也只是个孩子, 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赵清玄身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姜南南不见了,张季尧下落不明,薛老头更是生死未卜,还能够怎么办? 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暴躁的情绪:“走。” 能够走去哪? 先去包子铺老板那里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顾长临。 顾长临一行人重新回到包子铺老板那里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包子铺老板正在收拾铺子前面的桌椅板凳准备开张,见到那边一行人过来愣了一愣。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弦嘴快,抢先道:“老板你帮忙看看这个人,他昏迷不醒了。” 包子铺老板:“???” 包子铺老板让他们把顾长临抬到后院的厢房里,听他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包子铺老板本来还有些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了。 他看向赵清玄,再一次确认:“你的意思是,小北也参与了进来?” 这件事情,本来牵扯到了孟家的言灵一事就已经很麻烦了,没想到小北还在这里插了一脚。 这样一来,那可就麻烦的多了。 包子铺老板和薛老头和北先生研究的东西都不同,他对于这些命理玄机并不怎么擅长,只是知晓一些皮毛。 包子铺老板替顾长临把了把脉,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包子铺老板顿了顿,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他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因为他是我见过的生命力最旺盛的人,也是因为这样,小北才会挑选上他来给那位孟家大小姐改命的吧。” 赵清玄冷冷开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所以就任由着他一直这样下去吗?” 包子铺老板抓了抓头:“我学艺不精,向来是比不过小薛和小北的。除非你能找到小薛或者小北,他们两肯定有办法。” 赵清玄垂下眼眸。 北先生既然帮助孟惜改名,那能指望他重新治好顾长临吗?很显然不太可能,至于薛老头…… 也只能指望薛老头了。 “对了。”就在这时,包子铺老板又开口了:“昨儿夜里主城进了一批人,越国人。” 包子铺老板咬中了“越国人”三个字的音,意有所指。 赵清玄一愣。 越国和宁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什么往来,好端端的,越国人为什么会来到宁国的主城? 难道…… 包子铺老板缓缓说出赵清玄的猜想:“没错,就是为了那个叫做姜南南的小丫头。按照时间来看,他们应该已经带着那个小丫头出了城。” 赵清玄:“……” 姜南南逃出来这么久,越国王上都没有什么动静,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派人把姜南南给抓了回去? 赵清玄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顾长临偶尔一句玩笑话:“越国三公主要嫁给你爷爷了,你开不开心?” 该不会…… 该不会真的是这样子吧? 赵清玄握紧了拳头。 包子铺老板消息灵通,看了看赵清玄的神色,犹豫着又补了一句:“楚国也来人了。” 赵清玄:“……” “估计待会儿也就回来找你了。” 赵清玄:“……” “看来,这楚国和越国真的是要搞事情了。” 赵清玄:“……” 简直…… 多事之秋。 而另一边,姜南南迷迷糊糊转醒,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十分颠簸,像是在一路狂奔。 姜南南瞪大了眼,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 姜南南愣了很久,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她是准备跑路,可是没准备现在就跑路啊!可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人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就打晕了她塞上了马车,瞧着这驾驶,是已经把她带出来老远了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姜南南呵斥。 姜南南话音刚落,就有一人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姜南南记得这人,是越国王上身边的大太监洪公公。 只不过,洪公公为什么会在这里? 洪公公对于姜南南的态度并不算太尊敬,口上却客气道:“三公主赎罪,实在是事出紧急,老奴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姜南南:“……” 真的以为她是姜南南那个蠢货吗?这种话真的当她会信? 姜南南心里冷笑一声,心中腹诽,面上却做出诚惶诚恐唯唯诺诺的姿态:“汪公公客气,客气了。” 汪公公抬了抬眼皮,对于姜南南这番姿态他是很熟悉的,姜南南在皇宫的时候,对于王上王后身边的侍从都多有讨好,巴望着他们在王上王后面前多说些好话。 不像个公主,倒像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小孩儿。 可怜巴巴的。 汪公公心里同情了一会儿姜南南,面上却不显:“三公主在外面待得够久了,王上特地派老奴来接三公主回宫。” 姜南南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诚惶诚恐又欢喜雀跃的表情:“真的吗?真的是父王让你来的吗……父王……也是在惦记着我的吗?” 汪公公淡淡瞥了姜南南一眼,对于她这番话不否认也不肯定,转移话题道:“一路奔波劳累,王上急着让老奴带三公主回宫,路上会累一些,还请三公主多多担待。” 姜南南心里烦躁。 这个所谓的越国王上突然要找她回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面上却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焦急,还得感恩戴德。 “汪公公太客气了。” 第五章 和亲 包子铺老板一语成谶。 楚国派了人来请赵清玄回去,赵清玄没想到那群人会来的那么快,几乎是包子铺老板刚说出那句话后的半个时辰,就有人敲开了包子铺的大门。 “长孙殿下,君上派末将来请您回去。” 赵清玄:“……” 如果张季尧在,他会发现,领头的那个人还是他的老熟人——孟大柱孟大将军。 赵清玄其实并不认识孟大柱,可是他认识孟大柱拿出来的那道令牌,是他们楚国王室的令牌。这道令牌并不会作假,事实上,赵清玄也没有怎么怀疑孟大柱的真实身份和他所说的话的真假,他不解的是,他因为这个病,在外面待了这么多年,可以说已经有四五年都没有回过楚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皇爷爷要召他回宫。 赵清玄眯了眯眼,试探孟大柱:“皇爷爷召我回宫所谓何事?” 孟大柱长的憨厚,可是却不傻,他谨记着越国王上的命令,要对赵清玄守口如瓶,只需要把他带回越国王城,不计任何手段。 孟大柱壮似憨傻地摇了摇头:“末将不知,也许是殿下太久没有回去了,君上惦记您了。” 赵清玄:“……呵呵。” 这里一大堆事情,赵清玄并不打算因为孟大柱的几句话和他拿出来的令牌就跟着他回楚国,他正打算随便将孟大柱打发走,而就在这时,孟大柱又开口了:“殿下如果记挂不周山山主薛先生,那大可不必。君上已经先一步邀请薛先生进宫做客。” 赵清玄:“……” 皇爷爷这是咬准了他会为薛老头点头应允? 只不过……薛老头为什么会在楚国王宫里?赵清玄可不认为楚国那些人会有本事将薛老头从不周山上请下来。除非……除非是薛老头自愿。 赵清玄没有开口,孟大柱见状,想起临走前那位不周山上的神人薛先生嘱咐的一番话,又加了一句:“而且君上也把越国三公主请去王宫里做客了。” 赵清玄:“……” 姜南南? 难道说……皇爷爷真的想要纳姜南南为妃? 简直荒唐! 他……他才不想要姜南南这么蠢又这么没德行的奶奶! 赵清玄咬牙:“收拾收拾,准备回楚国王宫。” 刚好这个时候,徐弦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还有你,带着顾长临一起去。”赵清玄又对徐弦说。 正好薛老头在王宫里,可以帮顾长临看看病。 徐弦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孟大柱没有在意,吐出一句话:“那张季尧怎么办?” 赵清玄还没回答呢,孟大柱却率先反应过来,他在看到徐弦出现的那一刻双眼放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上去,直接给徐弦胸口来了狠狠一拳:“好家伙,你不好好地跟咱们弟兄一起在王城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徐弦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眼前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闪到自己面前,然后是一记猛拳重重锤中自己的胸口,她皮细嫩肉,哪怕现在是张季尧的身体,可是也没受到过这种对待呀。 徐弦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她对孟大柱怒目而视:“你谁啊你,怎么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 孟大柱见徐弦如此反应,愣住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是大柱子啊,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当初徐弦和张季尧一交换身体,徐弦运气好,遇上了下山的薛老头,立马就被捡回了不周山,所以对张季尧的这帮子兄弟,她是一个也不认识的。 但是徐弦聪明啊,她见孟大柱这番反应,猜测到眼前这个傻大个可能和张季尧是老熟人,她语塞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如何反应。 反倒是赵清玄,曾经听到张季尧提起过孟大柱这个人,两个人似乎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出生入死的那种,他略一思索,道:“没事,就告诉他吧。” 孟大柱挠了挠头:“啥?告诉我什么?” 赵清玄正发愁着该怎么解决张季尧这件事儿呢,这下子可好,送上门来一个人。 徐弦言简意赅又含蓄地把她和张季尧这档子离奇的事儿告诉了孟大柱,孟大柱听完,一拍大腿乐了:“哈?你是说老张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娘们儿?哈哈哈哈哈,这个笑话我能笑一辈子!” 徐弦:“……” 赵清玄凉凉道:“你得先找到他,才能当着面笑话他。” 孟大柱一拍自己胸膛,拍的“砰砰”作响:“没问题,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老张看见是我来救他的那副样子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孟大柱说:“殿下你把那个小娘们儿……也就是老张现在长啥样画一张相给我成不?”孟大柱说着又犹豫了,“可是君上让我无比快马加鞭将殿下你带回楚国王城。” 赵清玄道:“你带来了这么多人,还怕我跑不成?” 赵清玄又补了一句:“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想跑,就凭你也能拦得住我?” 孟大柱:“……” 孟大柱转念一想,赵清玄说的也对,虽然他和这个皇长孙殿下并不认识,但是关于皇长孙殿下的事情和能力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孟大柱不觉得自己这点功夫就能够打得过赵清玄,他之所以能当上大将军一是靠运气,二是靠拼劲。 现在他娶了媳妇儿了,也就拼不动了。 孟大柱放下那颗心,说道:“行,那皇长孙殿下您就先行一步回楚国,等我找到了老张,再跟上去。” 事情就这么安排好了,但是徐弦却不放心,就孟大柱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那种很靠谱的聪明人,她跟赵清玄说自己要留下来帮孟大柱。 赵清玄对此并不在意,孟大柱堂堂一个大将军,保护一个徐弦还是可以的。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赵清玄带着顾长临和孟无敌匆匆前往楚国王宫,孟大柱和徐弦则留在宁国主城继续寻找张季尧的下落。 孟大柱带来的那一群人都是骑着马快马加鞭赶过来的,考虑到还有顾长临这个昏迷不醒的人以及孟无敌这个小孩,赵清玄让人去租了一辆马车,他们没有耽误太久,很快就踏上了回楚国的路。 途中,一直没吭声的孟无敌突然开口了:“她也在?” 赵清玄本来正靠着马车上闭目养神,手边放着的是玉门琴,他听了孟无敌的话,张开眼慢慢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我们回到楚国王宫,应该就能看见她了。” 孟无敌却摇了摇头:“那不是她。” 赵清玄突然沉默了。 良久,马车里才响起他的声音:“会是她的。” 两个人都没有点名道姓指出口中所说的“她”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而此刻,“她”正陷入了麻烦当中。 姜南南,哦不,或许现在不应该称她为姜南南了,她并不喜欢姜南南,恨屋及乌,自然也不喜欢别人用姜南南这个名字来称呼她,她更喜欢别人喊她姜影。 她是姜南南的影子。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彻底将姜南南取而代之。 姜影无聊地掀开马车的车帘,随口问了一句:“还有多久才能回到越国?” “回越国?”汪公公听了姜影这句话讪笑一声,说道:“三公主,咱们这不是回越国,时间紧迫,临时改道去楚国了,老奴已经派人去通知,让那边的人出发,在中间回合。” 姜影心里一惊:“去楚国?去楚国做什么?” 而且,什么叫做那边的人? 难道有两拨人都要去楚国? 汪公公只是笑:“这是王上的意思,老奴也不清楚呢。” 姜影:“……” 哼,汪公公这个人影可能不知道?唬她呢吧!姜影咬紧了牙关,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啊……是这样子吗……” 前路未卜。 姜影的心沉了下去,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姜影想要逃,奈何汪公公带来的人都是御林军中的佼佼者,武功高强,姜影还真的没办法逃走,看来汪公公这是早有准备,甚至都提防好了姜影会逃跑。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姜影沉下脸。 宁国到楚国的路算不得长,至少比到越国还短上一些,再加上一行人快马加鞭,半个月后就能看见越国王城的大门。而就在这时,姜影总算看见了汪公公口中所说的“另外一拨人”。 只需要看一眼,姜影就明白了越国王上的打算。 那是一行送亲的队伍。 越国王上,是打算送姜南南来和亲。 姜影意识到这一点,整个人都怔住了。 和亲?那意味着什么?历史上多少和亲的公主落得悲惨的下场,举目无亲孤身在外,没有自由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姜影咬紧了牙关,如果和亲真的成功的话……她就算彻底取代了姜南南又有什么用?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姜影深呼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汪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汪公公觉得也没有必要在隐瞒什么了,他笑吟吟道:“三公主大喜,君上看中三公主,所以特地送三公主来和亲呢,这可是一桩好婚事。” “那,我是要嫁给谁?” 第六章 和亲 既然是两国的和亲,那还能嫁给谁? 自然是嫁给王族子弟。 楚国王上年事已高,膝下的孙子们都大多已经到了及冠之年,照理说,和亲对象应该不会是楚国王上。但是凡事不可说绝对了,姜影觉着,以越国王上对待姜南南的态度,很有可能会把她和亲嫁给年纪足够当她爷爷的老家伙。 对于越国王上来说,既然已经甩出去了一个他并不疼爱的公主去和亲,自然就要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和亲嘛,如果能嫁给一国之主,那自然是最好的。 姜影抿着唇,心里忐忑不安。 汪公公笑:“三公主切莫担心,王上还是很疼爱三公主的,你这次要和亲的对象,正是楚国王上最疼爱的皇长孙。” 姜影:“……” 楚国的皇长孙? 当姜影被困在姜南南的体内时,曾偶然间听见王宫里的宫女闲谈过,这楚国皇长孙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体弱多病,似乎是短命之相,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不怎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越国王上要是真疼爱姜南南,会把姜南南和亲嫁给这么一个短命鬼? 姜影对此嗤之以鼻。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姜影逃跑无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进了楚国王宫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逃跑。汪公公一行人与那拨送亲的越国队伍汇合,一行人热热闹闹敲锣打鼓地进了楚国王城。 而赵清玄一行人是和姜南南那一群人前后脚到达了楚国王城,姜南南作为来和亲的他国公主,是不能直接被领进王宫的,而是被安置在王城另一边的豪华别馆,等着隔日楚国王上设宴宴请。赵清玄则是直接被迎进来王宫,楚国王上听闻赵清玄回来了,大喜之下让人连忙去召。 赵清玄的状态并不太好,比从宁国出发之时差很多了,浑身上下仿佛都充斥着暴躁的气息,一张脸阴沉地堪比雷雨天边的乌云。他大步走进皇宫,路过的下人侍从要同他行礼,都被他视而不见。 赵清玄的情绪简直快要爆炸。 楚国王上见到自己的宝贝孙子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怪不得什么,连盲从王位上走下来上前迎向赵清玄。楚国王上是个胖乎乎的老爷子,中气十足精神抖擞,平日里说话也都是大嗓门,他正要开口,突然想起赵清玄的病,克制了一下自己,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问道:“乖孙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薛先生不是说你的病好多了吗?” 赵清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他压抑住内心翻涌不息的暴躁,说道:“薛老头呢?”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称呼薛先生呢?”楚国王上小声呵斥道,但是因为声音被他压低着,一点呵斥的力道都没有,“薛先生正在偏殿歇息呢。” “姜南南……不是,越国来的和亲公主呢?”赵清玄又问。 “越国公主?”楚国王上愣了愣,姜影刚到别馆,还没有人来得及跟越国王上汇报呢,所以他对于越国公主的行踪还真的不是很清楚,他含含糊糊道,“应该就快到了吧。” 赵清玄深呼吸一口气:“您大老远把我叫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楚国王上突然有些心虚,视线开始游离:“那、那什么……你不是都听说了吗?越国送来了一个和亲公主,这和亲公主嘛,自然是过来嫁给咱赵家的人的。你看我们这赵家,还有谁合适能娶这么一个大闺女儿?” 没有谁,只除了赵清玄。 赵清玄:“……” 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这位皇爷爷丧心病狂要娶姜南南呢!顾长临这个不靠谱的,哪儿打听来的这个消息? 赵清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皇爷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是让他来娶? 赵清玄皱了皱眉:“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赵清玄对自己这位皇爷爷很清除,楚国王上最是疼爱赵清玄,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没有经过他同意的事情的。而这次,楚国王上是直接瞒着他们,把他和姜南南都给弄到了这楚国来了,是打算先下手为强? 楚国王上吞吞吐吐:“……这……这个嘛……” 赵清玄根本就没打算楚国王上能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已经猜出了问题的答案,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还能说得动楚国王上的,除了不周山薛老头还能有谁? 只不过,薛老头为什么来这一出? 赵清玄开口道:“我要去见薛老头。” 楚国王上在赵清玄这个皇长孙面前向来是没什么原则的,赵清玄要什么,他都眼巴巴地给什么,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月亮都一并摘下来送到赵清玄的面前。 越国王上亲自带着赵清玄去了偏殿,赵清玄过来的时候,薛老头正舒服地躺在软榻之上,手边放着一大盆还冒着热气的烤鸡,还有一个小丫头低眉顺眼地伺候在薛老头身边,帮他从烤鸡上片好肉,喂到薛老头嘴里。 薛老头边吃还边嘀咕:“这楚国厨子不行啊,弄出来的烤鸡还没姜丫头弄的好吃。不行,等姜丫头来了之后我一定要让她先给我弄个烤鸡吃吃先。” “在让姜南南给你做烤鸡前,你最好期待你先不会被我烤了。”赵清玄阴沉着开口。 薛老头:“……” 薛老头迅速起身,见到门口站着的赵清玄时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哎呀你来了。” 楚国王上笑呵呵:“你们聊你们聊,我还有政事要处理,就……就先走一步!” 楚国王上生怕赵清玄把火气撒在自己身上,连忙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反正不周山薛先生这么厉害,对付他的宝贝孙子,应该……应该还是对付的了的吧。 薛老头也想跟着楚国王上一起逃之夭夭,暂时逃过赵清玄这一波怒火,可是赵清玄却拦住了他,眨眼间,大殿里伺候的丫鬟侍卫都十分有眼力见地纷纷告退,只剩下赵清玄和薛老头两个人。 赵清玄冷笑着开口:“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薛老头抓了抓头:“不周山都被封了,我总得找个地方混吃混喝吧,我觉得你这里就很不错……” 赵清玄打断薛老头的话:“和你那个师弟有关系?” 薛老头愣了愣,苦笑一声道:“包子那个家伙……真的是大嘴巴,他是不是什么都跟你讲了?” 赵清玄不置可否,说道:“你不是会卜算吗,你怎么不为自己算一卦?” 薛老头道:“正所谓医者难自医,更何况卜算这种泄天机的事情,算多了是会折寿的。” 赵清玄无意问太多,如果薛老头想要告诉他的话一早就告诉了,薛老头若是不想说,他就算追问再紧薛老头也不会多说几句。赵清玄并不想问薛老头和他的那位北师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见到薛老头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也证明了薛老头并没有怎么吃亏。 也对,薛老头一向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赵清玄长舒一口气,又开始兴师问罪:“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和亲又是怎么一回事?” 薛老头:“……” 薛老头语塞了,他还想蒙混过关,可是赵清玄不是姜南南,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薛老头叹了口气,反正这事儿赵清玄早晚都要知道,不如就早点全都告诉他吧。 薛老头慢吞吞道:“你的病……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最近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时刻刻都觉得愤怒的想要爆炸对不对?已经压抑不住了,哪怕周围的环境足够的安静,但只要稍微有一些动静,就足够成为诱发你发病的原因。堵不如疏,姜南南能够治你得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玉门琴,只有这世上的双生之魂才能拨动。” “姜南南就是这难得的双生之魂。” “只要佐以玉门西下的琴谱,要治好你的病,那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薛老头一五一十地说道。 赵清玄想起了什么,问:“只有弹奏玉门西下的琴谱,玉门琴才能奏出乐音对吗?” “是这样子没错。” 赵清玄顿了顿,说:“那么,我知道玉门西下的琴谱在哪儿了。” “在哪?” “在姜南南身上。” 赵清玄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就算让姜南南来弹奏曲子也可以的吧,为什么非要她和亲嫁过来?” 薛老头:“……” 薛老头咳了一声,在赵清玄面前,他终究还是没能够蒙混过关。 薛老头谄笑:“这不是……情况特殊嘛,万一姜南南真的被谁给拐走了,你还真指望她能回来给你弹琴说爱?” 赵清玄:“……” 薛老头淳淳教导:“把她娶回家,才是一劳永逸的最好的办法。” “更何况……”薛老头开口了,“越国是真的要同楚国和亲的,这事儿咱俩谁都阻止不了,事关两国大事,姜南南是一定要嫁过来的。只不过嫁给谁我们还能稍微左右一下,怎么,你难道真的希望姜南南嫁给你皇爷爷?” 赵清玄:“……” 姜南南嫁给他皇爷爷? 那一定是个噩梦。 第七章 成亲 薛老头其实还是隐瞒了赵清玄一些事情,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真相都告诉赵清玄。 在薛老头原本的计划里,事情不应该进展的这么快的。薛老头能看得出来,尽管赵清玄和姜南南两个人都不想承认,但是他们两个之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这种暧昧,落在别人眼里可能觉得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赵清玄对姜南南的百般欺负,也无法理解姜南南对赵清玄的百般忍让。 可是薛老头却能够理解,赵清玄和姜南南这两个人之所以现在会变成这样子的相处方式,完全是因为两个人自身的病和性格。 赵清玄听不得噪音,但凡声音有那么一丝刺耳都容易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外人看来,都是属于性格暴躁阴晴不定的那种人。同样,也因为这样,他向来是不耐烦和别人相处的,甚至于,赵清玄连欺负别人的想法都没有,因为这个想法都会对他造成困扰。 可是赵清玄却对欺负姜南南乐此不疲,尽管每次他都表现出很嫌弃的样子。 早在很久以前,薛老头就意识到了,姜南南对于赵清玄来说,是不一般的。所以他简单的为两人卜算了一下,卦象并不明朗,两人的命运线都不是单一的,中间极易产生许多偏差。 薛老头算不出这偏差发生在哪。 有可能是因为姜南南体内的另外那一个双生之魂,也有可能是其他出现在他们生命里的人物,薛老头并不是神,这一切他不可能都算的出来。 薛老头原本的打算是让两个人顺其自然的发展,就算没有他的干预,两人十有八九也会走到一起,可是现在不行了,小北的出现,再加上姜南南体内的那个双生之魂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薛老头觉着,自己必须要采取措施。 小北破解了不周山的阵法找到了薛老头,薛老头知道小北和自己的本事并差不了多少,真要对峙起来谁也落不到好处,可是小北比他狠,比他无所畏惧。薛老头还惦记着赵清玄一行人,所以他退缩了,他从不周山上逃了出来来到了楚国,告诉楚国王上,越国三公主是赵清玄的福星,楚国王上对于薛老头一向很是推崇,再加上薛老头添油加醋,描述了一段赵清玄和姜南南在不周山上欢喜冤家的爱情故事,楚国王上为之所动,刚好越国之前一直想要同楚国和亲,结秦晋之好,所以楚国王上同意了这桩亲事,将越国三公主指给了赵清玄。 两国皆大欢喜。 薛老头要想办法让赵清玄和姜南南的关系更亲密一些,两人的关系,需要别人帮忙推波助澜一下。 赵清玄显然对这桩婚事还存在一点的抗拒,薛老头直接一句话打破了他所有的防线:“那就让姜南南嫁给你爷爷?” 赵清玄:“……”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两国结亲之事已定,那么……只能他来受这个罪了。 赵清玄从薛老头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终于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顾长临……出事了。” 赵清玄三言两语把顾长临和孟家大小姐孟惜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薛老头,薛老头脸色凝重,沉思许久道:“这事儿……我知道了。” 薛老头只说自己知道了,却没说怎么解决这件事情,赵清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他现在情绪并不是很好,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坐在这里和薛老头谈论这些事情,赵清玄匆匆和薛老头告别,又抓了一个人问越国三公主的下落。 恰好这人正是前来跟楚国王上汇报越国一行人已经入住行宫的小官,他被赵清玄的脸色和阴沉的语气吓到,结结巴巴才说出越国三公主此刻正在行宫。 天色已暗。 赵清玄无所顾忌,直接飞身潜入了别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没有打算让别人知道他来到了这座行宫,所以是自己悄悄一个人进了别馆。 别馆很大,但是里面能够配得起一国公主身份的地方,却只有最中间的那座望月阁。 赵清玄不作停留,直接提起轻功往望月阁飞去。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姜影因为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把伺候的丫鬟女婢都打发走了,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在思索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窗户突然被推开了。 姜影的警觉性比姜南南要好得多,几乎是在窗户被推开的那一刻,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一边的外衣披上自己的肩,呵斥道:“谁!” 月光下,赵清玄从窗户那里翻了进来,他瞥了僵硬一眼,冷冷一笑:“倒是比她机灵。” 姜影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没能看清楚站在窗户那里的人究竟长着这么样,就迎面飞过来一个黑影,她手忙脚乱接住那个东西,入手的触感硬邦邦的。 是一把琴。 赵清玄一撩衣摆,坐在椅子上,十足的大爷:“弹一曲。” 姜影:“……” 姜影这才认出来,来人正是赵清玄,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南南和姜影都不知道赵清玄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在不周山上住着的。赵清玄闻言一挑眉:“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 你以为我想在这?姜影险些就说出口,但她好歹是忍住了,赵清玄不好惹,她是知道的,和赵清玄做对一般最后的结果都是以她的失败告终。 更何况,姜影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姜南南双生之魂的事情,尽管她并不知道赵清玄对于这件事早就一清二楚。 姜影只得在这个时候尽量扮演起姜南南的角色来。 姜南南要是遇到了这种事会怎么做?呵,那个没用的东西还能怎么做,姜南南面对赵清玄向来是没什么立场的。姜影忍辱负重地拿起玉门琴,问:“这么晚还要听我弹琴,就不怕睡不着?” “啰嗦。”赵清玄道,“让你弹你就弹。” 姜影:“……” 姜影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拿起玉门琴,手指放在琴弦上,正想着要弹什么,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一首曲子,手指不自觉地拨动起来。弹出来的琴声并不好听,磕磕绊绊的,并不熟练,时不时地还停了下来,并不是一首流畅的曲子。不但说不上好听,甚至还有些刺耳。 但是赵清玄听进去了。 赵清玄觉得体内的暴躁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安抚了下去。 姜影却有点慌。 这曲子不是她弹的,就好像……好像体内的姜南南就要夺回身体的主控权,是姜南南在弹! 快停下来,快住手,姜影在心里呐喊,可是明明身体的控制权还是在于她,她却只能够看着自己弹奏完了一首曲子,直到琴声落下,她才感觉到自己重新又活了过来。 姜影坐在原地,惊魂未定,死死的盯着那把玉门琴,仿佛在看一只豺狼猛兽,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拉开和玉门琴的距离。而另一边,赵清玄的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玉门琴对他的病情确实是大有帮助。 赵清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头看到的就是姜影一副见了鬼的惊恐表情,他皱眉,有些不解姜影为何会露出这幅表情:“你见鬼了?” 姜影:“……” 姜影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不……” 她顿了顿,突然想到赵清玄的武功高强,是不是可以带着她从这座层层包围的别馆行宫逃出去?她犹犹豫豫开口:“你、你能不能……” 谁知道,姜影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清玄干净利落地打断:“不能。” 姜影:“……” 拜托,她还没有说完好吗? 赵清玄拿回了玉门琴,仿佛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姜影,扭头就原路返回,似乎他这次前来,就真的只是想听她弹一首曲子,曲子弹完了听完了,他也就不带一丝留恋地走了。 姜影失魂落魄地坐回了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越国三公主和亲之事已定,且楚国王上很看重这桩婚事,在越国三公主一行人到达之时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姜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明天,便要举行大婚了,三公主可要做好准备。”汪公公笑眯眯地说。 姜影结结巴巴:“……不、不是,怎么这么快?” “这说明楚国王上对三公主你的看重呀。”汪公公说。 汪公公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姜影知道,这事儿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她逃不出去,而且这几天别馆的侍卫似乎又多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猜到了她想要逃跑,姜影根本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找不到。 她很气闷。 楚国皇长孙是个脾气暴躁的短命鬼,她才不要嫁给这种人! 她……她就算嫁人,也是要嫁给司马七那样子的人的。 姜影还想要垂死挣扎,可是所有的人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一天过去,她就被人给塞进了花轿,吹吹打打送进了楚国王上赏赐给楚国皇长孙的王府。 第八章 你愿不愿意带我逃婚呢 楚国皇长孙和越国三公主的婚礼举办的无比隆重热闹。 然而当事人之一却没有感受到这份隆重,姜影只感觉到累,一大早她就被两个强壮而有力的婆子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经历了许多惨绝人寰她根本就不想再回忆的事情之后,她被洗的香喷喷换上了大红的嫁衣,头顶还顶着一个无比沉重的凤冠。 在这个时候,姜影恨不得把姜南南给拉出来,让姜南南来承受这种折磨,可是她做不到。 在姜影怀疑自己的脖子就要断掉之前,她终于在众人的恭贺声之中被送入了洞房,而另外一个当事人则被拉着去喝酒。 嗯,当然没人敢灌赵清玄的酒。 婚礼就是要举办的热热闹闹的,可是赵清玄这个病并不允许他能融入这热闹的氛围之中,所以他全程都是封闭了自己的听觉,等姜影被送入洞房之后,他就自己去了安静的书房里休息,并点开了自己的穴道。 作为新郎官,赵清玄脸上并没有新郎官该有的喜悦。 他坐在那里,缓了好久才有所动作,松了松自己的领口长舒一口气。现在时辰尚早,还没有到可以去洞房和新娘子亲亲我我的时候。 虽然,赵清玄也并不想去和新娘子亲亲我我。 赵清玄揉了揉眉心,感觉到有些疲惫,薛老头对于双生之魂并没有什么研究,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姜南南重新回来。 赵清玄腹诽,姜南南真是一个大、麻烦。可是一想到这么一个大、麻烦现在被另外一个灵魂掌控着身体,赵清玄就觉得更加不爽了,也不知道现在姜南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赵清玄身子一僵,抬起头看了一下来人,又放松了身体,视线重新又垂了下去。 孟无敌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盯着赵清玄看了那么一会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照看孟无敌的人,也就是徐弦,似乎很不用心,也很不会收拾小孩子,孟无敌的发髻扎的歪歪扭扭的,像一团稻草一样捆在一起团成一个球束在孟无敌的脑后,有几缕头发甚至都没有梳整理,从发带里敲了出来,更为搞笑的是,孟无敌的脑袋正上方还翘着一根呆毛,迎风招展,顺着孟无敌走路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孟无敌意识到头顶这根呆毛,伸出肉乎乎的手想要把它压下去,可是这根呆毛倔强的很,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孟无敌拉长着嘴角,只能随着它去了。 孟无敌走到赵清玄身边,犹豫了一下,手脚并用,小小的身躯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了那对他而言有些高的椅子。孟无敌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赵清玄身旁,学着他的动作,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自己的鼻梁顶端。 赵清玄注意到孟无敌的模仿:“……” 赵清玄叹了口气:“你来这做什么。” 孟无敌想了想,才吐出两个字:“想她。” 赵清玄怔了怔,跟对暗号一样:“她在另外一间房。” 孟无敌摇了摇头,继续言简意赅:“不是她。” 孟无敌脸上的表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不知道为何,赵清玄却看着孟无敌的侧脸,觉得他有些落寞,就好像是被最亲近的人给抛弃的小孩。 赵清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抬起手,伸手揉了揉孟无敌的头发,重点蹂躏了一下他头顶那根翘着不服输的呆毛。 孟无敌抬头,黑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像是对于赵清玄这个动作很不解。在孟无敌的印象里,赵清玄是个独来独往不与人亲近的怪人,而且更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只除了姜南南。 嗯,当然,姜南南是与众不同的,对于孟无敌来说也是这样。 姜南南是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最棒的。 逃避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赵清玄揉了一会儿孟无敌的脑袋,觉着揉着挺舒服的,他的手在孟无敌的头顶蹂躏了那么一小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赵清玄起身,说:“我要去找她,你要一起吗?” 孟无敌点了点头,但是刚点头完,他又摇了摇头。 赵清玄道:“那你记得回徐弦那儿去,不要乱跑。等她回来,我会带她去见你。” 孟无敌用力点了点头。 赵清玄离开书房,朝着布置成一片大红色的新房走去。此刻,新房里,姜影急的心急如焚,因为赵清玄的原因,喜婆和丫鬟早早的就被打发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穿着大红嫁衣的姜影一个人。 婚礼上鱼龙混杂,照理说,是最容易趁机逃走的时候。可是姜影现在却不能动!只能像一个木偶一样僵硬地坐在铺着大红被子的床上。 姜影在心里将赵清玄骂了一百零八遍。 赵清玄这个王八蛋,竟然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姜影试图呼喊:“有人吗?” 可是她喊破了嗓子,外面的人早就被赵清玄撤走,偌大的院子,只有门口守着两个侍卫,根本就没有人进来看看这个新娘子到底为何呼喊。 赵清玄王八蛋! 姜影头顶着大红盖头,凤冠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拆下,重地都快压断了她的脖子。正当她怒火积累快要爆炸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大红盖头阻碍了姜影的视线,姜影看不到来人,只能通过大红盖头底端的缝隙看到来人的脚。 那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新郎是不会穿这样子的靴子的,楚国的习俗,新郎官的靴子旁边都会绣上一条红边,以示喜庆。 那么,如果不是赵清玄,来的会是谁? 很快,姜影心里的这个答案就得到了解答,大红盖头被人掀开,展现在姜影面前的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司马七。 姜影喜出望外,声音里都洋溢着喜悦:“你怎么来了。” 司马七笑,笑的却很淡:“哎呀,我还是来晚了,你怎么就嫁给他了呢。” 姜影连声道:“不晚不晚,你快解开我的穴道,带我走吧。” 谁知,司马七却拒绝了姜影,他挨在姜影的身边坐下,拿过姜影手里攥着的那根红绸带,把玩着红绸带上绑出来的大红花,像是在研究着这大红花是怎么弄出来的,他低头道:“不行哦。” 姜影急了,追问:“为什么不行。” 司马七轻轻一扯,那大红花就被扯散了,他说:“我现在还打不过赵清玄呢,更何况,这里可是赵清玄的大本营。” 司马七从来就不是个冲动的人,或者说,这世上还没有人值得他为之冲动一次,他是个很理智的人。这里是楚国的主城,司马七能够混入这王府之中,一是因为他高超的轻功,二是因为婚礼宾馆众多王府的守卫难免有些松懈。若是往常,司马七是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潜入这王府并全身而退的,更别说,还要带上姜影这么一个大活人。 姜影心凉了下去:“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司马七道:“因为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呀。” 姜影抿唇,方才见到司马七的喜悦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什么问题。” 司马七随手将那被扯的七零八落的大红花扔到一旁,扭头很认真地看向姜影的侧脸:“我呀,想问问你,玩够了没有?什么时候才会愿意回到你该呆的地方去呢?” 姜影:“……” 在这一刻,姜影的心情有些复杂——慌乱、惊恐、失望和嫉妒等等几种情绪糅合在一起,压抑着姜影的心,让她险些透不过气来。有那么一瞬间,姜影甚至觉得自己要疯了,要尖叫出来,可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姜影面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期待她的出现?为什么所有人都宁愿看到那个一无是处怯弱无用的姜南南?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姜影不甘心,她明明比姜南南优秀,比她好的太多太多,为什么却只能受到这种待遇?难道就只因为她只比姜南南晚出现那么十年,就只因为她是姜南南的衍生物? 明明现在,现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她,是她姜影! 姜影迫切地想要得到别人的承认,承认她比姜南南好,承认她更有资格代替姜南南活在这个世上。 司马七耸了耸肩,脸上的笑意更淡了:“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姜影克制不住内心的暴戾,声音微微扬高,甚至有些尖锐:“我不懂!我听不懂!” 司马七勾起唇角,语气有些嘲讽:“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们就不能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聊聊天么?我时间可不多了,毕竟赵清玄马上就要回来了。” 姜影咬着牙,良久才颤抖着吐出一个字:“滚。” 司马七却没有如她所愿,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药瓶里倒出一粒熟悉的药丸,如果姜影此刻能冷静下来去看,会发现这颗药丸她无比的熟悉,正是失声蛊。 司马七伸手掐住僵硬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另一只手一翻,将那颗失声蛊强迫地喂给了姜影,姜影想要吐出来,却因为司马七的挟制,只能吞了下去。 体内本来一直被姜影奋力压制着的那股力量仿佛在失声蛊的帮助下强大了起来,姜影有那么一瞬间压制不住那股力量,让那股力量占了上风,而事情的转变,往往就在那么一瞬间。 姜影感觉自己的意志力正在被抽离,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双眼。 等到她再度睁开双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这里是哪儿?为什么她不能动?咦,她的头顶带着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第九章 苏醒 姜南南觉着,任何一个人遇到她这样子的状况,应该都是要疯的。 没有一点点防备,她就这样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喜房变成了别人的新娘,而且姜南南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周围坐着一个人,可是她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根本没办法扭头去看周围的那个人长着什么模样。 姜南南很慌,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记忆的最后一刻还停留在包子铺那里,她拿出了玉门琴照着那本子荣在她走之前扔给她的那本琴谱弹了一首曲子,刚弹了几个音,姜南南就晕了过去,等到她醒过来,却发现是这幅场景。 姜南南想要开口说话,却在开口的第一个瞬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嗓门处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吞不下去吐不出十分的难受,阻止她发出声音。姜南南气沉丹田,用尽吃奶的力气张嘴努力想要吐出堵住嗓门的那个东西。 “噗”的一声响,还真的让姜南南将那个东西吐了出来。 姜南南:“……” 姜南南用她犀利又好使的眼神发誓,她看到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从她的嘴巴里被吐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在地上动弹了一下,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东西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在地上扭了扭,竟然钻入了地底下。 姜南南:“……” 那是个活的虫子!!!为什么她的嘴巴里会有虫子!为什么会吐出来虫子! 姜南南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下意识喊出声:“那是什么!” 咦,她能够说话了?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出现在她眼前,在她胸口点了点,姜南南浑身酥麻了一下,终于能恢复行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熟悉的脸就伸了过来出现在她的面前,笑眯眯地十分可爱。 “哎呀,你醒了。”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姜南南下意识道,“诶,不对……这里是喜房,我还穿着嫁衣,我的天!难道我嫁给你了?” 谁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被司马七一打岔,姜南南也忘记了之前从自己嘴巴里被吐出来的那只虫子的事情。 司马七笑吟吟地看着姜南南,失声蛊竟然能够被吐出来,说明已经对她不管用了呢。 司马七点头附和着姜南南的话:“对呀对呀,你嫁给我啦,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惊喜?” 姜南南:“……别闹!” 姜南南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又不是真的傻,自己穿着大红嫁衣,司马七却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哪有新郎官会穿成这个样子的? 司马七嘟嘟嘴,做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哎呀,你怎么反应的这么快,我还想要逗逗你呢。” 姜南南扭了扭脖子,费劲把头顶上的那顶沉重的凤冠给摘下来放到一旁,揉了揉肩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哦?” 司马七本来想要隐瞒,继续忽悠姜南南,可是却耳尖的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争分夺秒抓紧时间给赵清玄挖坑:“你被赵清玄逼婚了。” 姜南南:“……开什么玩笑!”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露出一张姜南南无比熟悉的脸。 大红喜服,和她身上这一套嫁衣是一套的,很明显,是新郎官。 是赵清玄。 姜南南:“……不会是真的吧!” 司马七一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眼下是赵清玄的地盘对于他来说很不利,他也不打算久留,反正来日方长。司马七看了一眼赵清玄,迅速起身破窗而出,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改天再来看你哦。” 这句话,自然是对姜南南说的。 赵清玄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头看向姜南南,脸色并不是很好,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吓得姜南南一个机灵,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前,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你想干什么!” 赵清玄:“……”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表情,熟悉的眼神,是姜南南那个蠢货没错了。 赵清玄脸色缓了缓,但是一想到方才匆匆离去的司马七和姜南南之前做出的那个防备的姿势,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他大步走上前,在距离姜南南一步以外的地方停住,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南南,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和气场镇压着姜南南:“你方才和他说了些什么。” 姜南南只觉得稀里糊涂,她醒过来和司马七也没说上两句话赵清玄就来了呀。 可是长久以来赵清玄和姜南南相处的方式,让姜南南习惯性地回答赵清玄的话:“他告诉我,我被你逼婚了。” 赵清玄:“……” 姜南南不自在地企图往后挪一挪,可是她现在坐在床上,还能怎么挪。姜南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赵清玄,只能看见赵清玄的下巴:“额……他是开玩笑的对吧?” 赵清玄不答反问,扯了扯嘴角回:“你说呢?” “我觉着……”姜南南撇了撇嘴,两个人都穿成这个样子了,这间房也是完全按照喜房的规格来布置的,她还能怎么自欺欺人?姜南南懈气,破罐子破摔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我嘛。” 可能姜南南自己都没有意识道,自己的抱怨语气拖的长长的,带上了一丝丝撒娇的意味。赵清玄却听出来了,姜南南很少会用这样子的语气和他讲话。 他抿紧唇,想了想,决定恐吓一下姜南南:“越国君主决定把越国三公主嫁到楚国来和亲。” 姜南南:“……” 姜南南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越国三公主身份隐瞒的天衣无缝。 赵清玄继续道:“可是我觉着那越国三公主也许是不愿意嫁过来,所以逃跑了,也不知道那伙越国人怎么想的,临时抓了你来顶包。” 姜南南紧张:“……什、什么?” 赵清玄继续哄骗他:“可是本来要娶你的楚国王上一看到你,就无比的嫌弃,娶都不想娶。可是两国的关系不能破坏,所以楚国王上又临时抓了我来顶包娶你。” 姜南南:“……你是说认真的吗?” 怎么听起来这么随便呢? 赵清玄总结:“所以我们两个都是被抓来顶包成婚的,你懂了吗?” 姜南南:“……你、你真的没有在骗我?” 赵清玄挑眉:“你觉得我像是在骗你吗?” 姜南南又怂了,的确,赵清玄没事骗她干什么,可是她是真的越国三公主,不是被抓来顶包的呀。到底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被越国人给找到的呢? 而且,听说楚国王上年纪比她父王还要大!父王怎么能……怎么能把她嫁给他呢? 姜南南嗫嚅:“那、那现在怎么办?” 赵清玄:“……” 怎么这么好骗? 赵清玄突然又觉得骗姜南南没意思了,说:“我是在开玩笑的,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姜南南心情因为赵清玄的三言两语起起伏伏:“……???” 赵清玄翻了个白眼:“你是越国三公主,我是楚国皇长孙,两国和亲,咱们两个都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现在你懂了吗?” 姜南南胆战心惊:“……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越国三公主的?” 赵清玄:“……你以为你瞒的很好?” 姜南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所以我不是被你逼婚的?准确来说,咱们两个都是被逼婚的?” 赵清玄:“……” 赵清玄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和姜南南较真这个问题的自己很蠢,他放弃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姜南南小心翼翼:“那现在怎么办啊?咱们两个双双逃婚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能怎么办?就这么凑合着呗。”赵清玄竖眉,“难道嫁给我你还觉着委屈了?” 姜南南撇撇嘴,嘀嘀咕咕道:“也不是说委屈,就是觉得……觉得有点怪怪的。” 赵清玄连日以来其实都有些烦恼暴躁,哪怕听了之前的姜影弹奏了一曲《玉门西下》稍微缓解了一些情绪,但是心理上的烦躁还是始终存在的,现在姜南南回来了,他心头上压着的那块巨石不知不觉也被搬走了。赵清玄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想睡觉,毕竟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睡过。 赵清玄合衣,直接在姜南南的身边躺了下来。 姜南南因为赵清玄的这一动作,吓了一大跳,简直都快从床上蹦了起来:“呀,你干嘛?” 赵清玄伸手直接捞过姜南南,将姜南南捞到自己怀里,把她当成一个人形抱枕一样抱着:“睡觉。” 姜南南还想要挣扎,赵清玄恐吓一声:“不许动,再动我就要干掉符合今天的日子的事情了。” 姜南南:“……” 什么叫做符合今天的日子的事情? 大喜日子? 额…… 洞房?! 姜南南被吓得不敢乱动了。 赵清玄抱着姜南南,沉沉睡去,姜南南一开始还没有困意,可是被这样抱着她又不能做别的事情,久而久之,被赵清玄的困意传染,她也不知不知觉地睡了过去。 夜半,门再一次被悄悄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借着月色,那小小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床上那相拥而眠的两个人,他皱着眉头苦思了好一会儿,吧嗒吧嗒脱掉自己的靴子,爬上了宽大的喜床,小小的身体挤在两个人之间,他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第十章 痊愈 隔日,姜南南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和赵清玄以及孟无敌三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心情是有些复杂的,然而等到徐弦匆匆敲门,意思意思敲了两下没有人响应,她干脆破门而入时扯开嗓子大喊的时候,姜南南的心情更为复杂。 “赵清玄,不好了……咦,你们三个怎么躺在一张床上?难道……难道孟无敌其实是你们两个的私生子?”徐弦扯着嗓子嚎道。 姜南南:“……” 姜南南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向徐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是应了那句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姜南南觉着,自打徐弦开始频繁地和张季尧交换身体以后,徐弦再也不是当初娇滴滴矫情又难伺候的大家小姐了,变得越来越像粗糙的山野汉子风格。 徐弦以前是不会穿这种粗木麻衣的,她哪怕是用着张季尧的身体,也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不像现在这样,纯天然纯素颜,盯着张季尧原本的那一张大饼脸就这么出来了。 赵清玄睡的深沉而香甜,事实上,他有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而安稳地睡过一觉了,他是被徐弦给吵醒的,吵醒时他还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抓,似乎是一张脸。 孟无敌呜咽了一声,被赵清玄这么一抓也迷迷糊糊转醒,扑棱着从赵清玄的魔爪下逃生,一大一小双双惺忪着睡眼坐起身来,发型难得达成了一致——后脑勺的头发翘起来了一片。 孟无敌:“……” 赵清玄:“……” 姜南南:“……” 徐弦:“……不好了,孟无敌不见了……他怎么跑到你这边来了?” 一大早起来,徐弦决定去履行自己目前作为孟无敌照看人的身份,去叫孟无敌起床,可是谁知道,孟无敌的房间里连个影子都没有,看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昨天夜里孟无敌根本就没有回来睡过。 徐弦吓得花容失色,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没办法,只能跑过来求助赵清玄,不料,却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一幕。 徐弦抿了抿唇,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糟糕,该不会被灭口吧,徐弦甚至还暗搓搓地胡思乱想。 姜南南觉得徐弦现在肯定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决定在徐弦想的愈发荒诞之前开口阻止她:“孟无敌在我们这!你不觉得你一个黄花大姑娘大清早闯进……闯进别人的新房有点不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徐弦下意识反驳,“反正你们两个又不会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姜南南:“……” 徐弦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徐弦话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啊?你恢复正常了?” “恢复正常?什么意思?”姜南南不解。 徐弦觉得前阵子的姜南南怪怪的,都不太愿意和她搭话了,就连孟无敌,也没有像之前那么爱粘着姜南南了,徐弦一度觉得很诡异,不过那阵子事情多,她也无暇多想这些。 徐弦正要开口,却被赵清玄嘶哑着嗓子开口打断:“你还要站在这里多久,还不快出去?难道还等着看我们换衣服吗?” 徐弦:“……” 赵清玄说的话比起姜南南还是很有力度的,她撇撇嘴背过身去,在离开的那一刻又扔下一句:“对了,薛老头说等你们这对新婚夫妇醒了过后记得去找他,要敬长辈茶的!” 姜南南的脸色突然红的有些不可描述。 什、什么叫做新婚夫妇! 薛老头怎么乱说话! “新婚”的一大早鸡飞狗跳,赵清玄虽然对于孟无敌私自爬上了他们的床有些不满,但是他也不好意思和孟无敌这么一个小孩子计较,更何况孟无敌出现的时机十分巧妙,或许是他感应到了什么,才出现在他们房间里也说不一定。毕竟宁国的孟家人,一向不能以看普通人的方式去看待他们。 一行人进了宫,直接去了楚国王上所住的宫殿的偏殿,那里已经成了薛老头的地盘。 路上姜南南还觉得有些忐忑:“我们难道不应该先去拜访你的阿玛额娘吗?还有楚国王上……” 赵清玄淡淡道:“我阿玛额娘早就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以出去游玩来借口,将我甩给我皇爷爷带,他们两个现在不知道在那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游玩着呢,不到除夕你是根本见不到他们的,至于我皇爷爷……算了,这些繁文缛节就暂时先放在一边吧。” 赵清玄其实还是有些生楚国王上的气,气他连和薛老头一起来忽悠自己。所以他决定闹点别扭,不去见楚国王上。 一行人到达偏殿的时候,薛老头正坐在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一面大镜子面前搔首弄姿,镜子里的薛老头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在听到赵清玄一行人进来的动静时,他快速放下了手中的镜子,随便找了个角落一塞,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绿色的液体双手揉开在脸上搓了搓,原本有些灰败的气色变得好看了一些。薛老头由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将新长出来的白发藏在黑色之下。 这一些列动作薛老头做得无比娴熟又快,所以赵清玄等人走近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薛老头的这点小动作。薛老头脸上挂上熟悉的为老不尊的笑容,伸手冲姜南南招了招手:“哎呀,瞧瞧,这对新婚夫妇起的可真早呀。” 姜南南没忍住腹诽了几句薛老头,她吸了吸鼻子,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她所熟悉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却是真实存在着的,姜南南回嘴道:“哎呀,瞧瞧,这个老先生早饭吃得可真丰盛呢,别又是吃了一大盘烤鸡呀。” 薛老头:“……” 薛老头愣了愣,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赵清玄,从赵清玄的眼神里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他这才又笑了起来:“啧啧,咱们的姜丫头怎么变的这么舌尖嘴利。” 姜南南:“都是被你们逼得!” “……” 孟无敌紧紧的抓住姜南南的手,充当一块沉默寡言的狗皮膏药,死死地贴在姜南南的身上。 赵清玄开口了:“你把我们喊过来做什么?” “哦,也没什么……”薛老头说的云淡风轻,“你之前不是说过,姜丫头会弹《玉门西下》了么?这段时间你们就别瞎玩了,抓紧时间练习练习,把那首曲子练熟悉了,也好早点治好你的病,省的我一个老头子整天为你们操心。” 只有将《玉门西下》这一首曲子谈的无比娴熟,才能彻底根治赵清玄的病。之前无论是姜南南还是姜影,都是弹的不成曲子,只能缓解赵清玄的病情。 薛老头这是在催着他们赶紧干正事呢。 姜南南却愣了愣:“什么?我什么时候会弹《玉门西下》了?” 赵清玄侧目:“那天你弹的不就是?” “那是……”姜南南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那首曲子难道就是《玉门西下》?” 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是去青、楼走了一圈,临走的时候竟然还被别人甩了一本《玉门西下》的琴谱? 赵清玄不置可否。 姜南南:“……可、可是那琴谱我想不起来我放在哪里了。” “丢了也没关系,谱子你一定会想起来的。”赵清玄淡淡地说着。 姜南南反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那当然是因为当初姜影在没有谱子的情况下也能磕磕绊绊地把整首曲子完整的弹奏出来,当然这件事情赵清玄是不可能告诉姜南南的。 薛老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你们两今天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在这里练琴吧,小无敌没事的话也可以听一听,有利于净化心灵哦。” 说着,薛老头打着哈欠就往偏殿的内部寝房走去,赵清玄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一时之间有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更何况薛老头说的也有道理,他的病情却是不能够再拖了。 赵清玄取来了玉门琴,催促着姜南南赶紧练琴。 姜南南一开始还心存疑惑,她没有琴谱还怎么练琴?不过说来也怪,在她的手碰到玉门琴的那一刻,刚弹出一个音,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来接下来的谱子。 姜南南弹的实在是说不上好听,就连孟无敌也皱着一张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匆匆逃离了这里。反观赵清玄,却坐在那里心平气和地听着姜南南弹琴。 姜南南其实在弹琴这一方面有一定的天赋,只不过当初在越国王宫里的时候,大家的视线都集中注意在她的两位皇姐身上,从来没有人在意她这个三公主会不会弹琴,姜南南并没有学琴的动力,所以也就只学了一个皮毛。 但是现在,这些皮毛对她来讲就已经足够了,她只需要将《玉门西下》这首曲子弹熟就够了。想成为一代琴师可能有难度,但是只需要将一首曲子弹熟,只需要花一定的时间一遍一遍的去弹,总能够弹的无比流畅的,更何况,姜南南也并不是在琴艺这一方面毫无天赋的木头。 不知道为什么,姜南南在弹琴的时候总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像是体内关着一头猛兽想要破牢而出。而在歇息的空闲时间里,那头猛兽仿佛又消停了一样。 姜南南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安,可是看到赵清玄难得露出那般淡然清闲的姿态,她又不好意思提出自己不想练琴了,更何况薛老头之前也有说过,等她什么时候能把这首曲子弹的流畅,赵清玄的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姜南南决定忍一忍。 如此练了三天,姜南南终于能够熟练地把这首曲子从头弹到尾了。 赵清玄并不知道自己的病算不算真的好了,反正他现在的状态比起之前可谓是好太多了,就如同薛老头所说,是真的感觉到整个人从头到尾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薛老头近日很嗜睡,在三天后的傍晚,姜南南娴熟地弹完一首曲子之后,他才睡醒惺忪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老头替赵清玄把了把脉,又掐指算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好了。” 就这么好了? 困扰多年的怪病,就这么轻松的就好了? 赵清玄有些不可思议,薛老头的笑容转瞬即逝,又变得复杂,他看向一旁的姜南南。而那边,姜南南放下手中的玉门琴,打了个哈欠。 她突然觉得好困,很想睡一觉。 十一章 何苦 “不能睡。” 薛老头开口阻止姜南南,冲过去按住姜南南左手脉搏,可是为时已晚,姜南南已经闭上了双眼,在再睁开眼的那一刻,姜影回来了。 姜影冲面前的薛老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这还真是多谢你了。” 薛老头脸色一沉。 那边赵清玄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变故,困扰了他多年的怪病就这么突然被宣告不药而愈,饶是他这些年来被折磨的心智过人,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冷静下来。他坐在原地,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一片空白,丧失了思考能力。 而这时,姜影突然站起身来,这才吸引了赵清玄的注意力,赵清玄抬头看去,却见姜影一脸的戾气。他眯了眯眼,那不是姜南南,难道说……她又出来了? 姜影转身想要离开这座大殿,此刻这具身体是她的,就算拼尽一切,哪怕豁出去这条性命她也要离开这里重获自由。大不了……大不了她就和姜南南同归于尽。 赵清玄快步冲过去,拉住姜影的手腕,迫使姜影转过头看向自己。 “放她出来。”赵清玄一字一顿道。 姜影想要甩开赵清玄,却发现甩不掉,她冷笑一声,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赵清玄从来都不知道,姜南南的那张小圆脸也可以露出这么讽刺的笑容。 姜影开口了:“我凭本事把她给压了回去,凭什么又要让我把她放出来?”她顿了顿,又不怀好意地补充了一句,“哦抱歉,不是全凭我的本事,这件事我还得感谢你们呢。” 电光火石之间,赵清玄联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以及姜影和姜南南转变的契机,他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影:“你想说什么?” 姜影笑:“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够想到的吧?” 在一边的薛老头脸色愈发的难看。 但是薛老头和赵清玄脸色越难看,姜影就越开心,她咯咯地笑出声,顶着那张纯良的脸,周身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意味,她说:“我本来还以为你们有多么喜欢姜南南呢,喜欢到根本不想让我出现。现在看来,呵呵,姜南南还是一如既往,就像当初在越国王宫一样,只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爱讨人嫌的小可怜。就算她想尽办法跑到了不周山,痴心妄想想要拿不周山做筹码,想让越国王上对她刮目相看,呵,还真是蠢,你们只不过是把她当成傻瓜一样甩的团团转,她还乐此不彼,抱着那不切实际的雄心壮志。瞧,现在不就说明了一切了么?你们也只不过是在利用她而已。” 姜影说得越多,赵清玄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就越用力,姜影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赵清玄给捏断了,可是她却意外地有一种被虐的快感,赵清玄捏她捏的越疼,她想要说的就越多。 凭什么只能她一个人不痛快? 要么,就大家一起不痛快好了。 “你应该知道才对吧?这所谓的玉门琴能够安抚人心净化心灵,那你难道就想不到,它能够安抚我和姜南南之间的斗争?为什么只有我和姜南南能够奏响玉门琴呢,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是双生之魂?我们两个与生俱来就注定不能同时存在,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姜影继续说:“玉门大师你知道吧,上古一代琴师。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玉门大师其实是两个人,是一对双胞胎,这对双胞胎从生争到了死,后来活下来的那个,也许是为了安慰自己那愧疚不安的心,才打造了这把玉门琴,用来安抚自己那颗心。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适合我和姜南南?” “琴声一旦弹响,净化安抚的是姜南南的心,可不是我的心,她的力量消减了,我就能趁机压制过她。” “她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我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的。” “哦,不周山上的薛先生,总不会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吧,或者说,你早就知道了,却瞒着大家。毕竟,在你心目中,姜南南无足轻重渺小如蝼蚁,她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帮助赵清玄治好这个所谓的怪病。” “多么可悲。”姜影露出刻薄的笑容。 薛老头往后踉跄了一步,神色灰败。 他……他是知道的,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已经来不及了。赵清玄的病已经不能够再拖下去了,而他……他也没办法拖下去了。 姜影的这一番话一字一顿回响在赵清玄的耳边,赵清玄却死死地顶着姜影看,说出来的仍旧还是那一句:“放她出来。” “做梦!”姜影冷笑。 赵清玄不给姜影机会,直接抬起手给了姜影一记手刀,将姜影劈昏。姜影身体软了下去,赵清玄接住她,将她拦腰抱起转头问薛老头:“怎么把她换回来。” 薛老头沉默。 他不知道。 姜南南弹了这么久的《玉门西下》,薛老头不知道需要多久,姜南南才能重新恢复能够和姜影抗衡的能力,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半年,又或许……是永远。 薛老头也没有答案。 赵清玄想,他从薛老头沉默的反应得到了答案。 赵清玄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怪薛老头,毕竟,薛老头是为了自己。可是赵清玄怕这样下去,自己会对薛老头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楚国王宫的侍从们都看见了,新婚三天的皇长孙殿下把他的王妃从偏殿抱了出来,一路扬长而去回了自己的王府,途中甚至都没舍得把王妃放下来。侍从们盛传,皇长孙殿下肯定很喜欢这位王妃。 赵清玄把姜影关在了王府之中,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 姜影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理状态,反正她也已经逃不出去,赵清玄也并不能拿她怎么办,而更重要的是,姜南南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逃出来。姜影放宽了心,决定好好享受一下当下的时光。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一个人,如果没有别人的疼爱,那就只能自己疼爱自己,让自己过的更加开心快活。 姜影舒舒服服地躺在院子里,手边还放着新鲜的时令水果。 姜影咽下一口葡萄,对着赵清玄说:“别费劲了,更何况,你不是很讨厌姜南南么?现在你的病也好了,何苦为难自己要和姜南南这样子烦人的家伙在一起呢?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一拍两散不好吗?” 姜影企图和赵清玄讲道理:“你看,就算姜南南不出现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也不影响你,放我走不是一件对你好对我好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吗?” 赵清玄冷笑:“我这个人最看不得你们好。” 姜影摊手:“那就没办法了。” 姜影不懂赵清玄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在姜影的记忆里,赵清玄对于姜南南一向是百般嫌弃,如今赵清玄病好了恢复了自由,他何苦要把自己和姜南南绑在一起。 姜影想不通。 不过她现在已经看透了,管他别人怎么想,自己活的开心自在最重要。 赵清玄拿来玉门琴放在姜影的面前,逼迫姜影去弹。可是弹琴这档子事儿,那是能逼着人去弹的?更何况,姜影和姜南南共用一具身体,赵清玄也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赵清玄很气恼。 最气恼的还是姜影那句:“你不是很讨厌姜南南么?何苦为难自己?” 他何苦为难自己?如今病已经大好,他即将迎来自己幸福美满的人生,何苦要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姜南南身上?何苦呢? 赵清玄其实知道答案,可是他不想承认这个答案,承认他竟然有点喜欢上了姜南南那个烦人的家伙。姜南南长得不好看,脾气也算不上好,更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才华,他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家伙?一个死皮赖脸看不清形势的笨家伙。 赵清玄想不通。 他把姜影关在王府里,命人严加看管,决不允许姜影逃出去。 而另一边,传说中的北先生来了。 北先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楚国王宫偏殿,如入无人之境,巡逻的侍卫那么多,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北先生出现在薛老头的面前,笑:“师兄,一段时间不见,你仿佛又老了十岁。” 薛老头的白发已经多的快藏不住了,脸色灰败的就像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家,他也没有心情去隐藏自己真实的情况,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依旧年轻如初的师弟:“而你,还是像当初一样。” 北先生问:“师兄,值得吗?” 薛老头淡淡道:“有什么值不值得,这只不过是我身为不周山山主该做的。” 北先生冷笑:“不周山……呵,早就不该存在了。什么隐士高人,什么世外桃源,只不过是偏偏那些傻子罢了。师兄你为何就不能为自己而活?非要守着那座山,为了那莫名其妙的不周山山主的责任而活。楚国皇长孙也罢,越国三公主也好,孟家小少爷什么的,你何苦为了改他们的命,而牺牲自己的寿数?” 何苦? 十二章 讲故事 何苦,何苦为了别人的人生搭上了自己的人生? 北先生不是很懂薛老头的这种观念,为了赵清玄那一行人,薛老头可谓是算尽了天机,但是天机岂是可以随便窥觊泄露的?就如同宁国孟家人一样,孟惜拥有着常人所羡慕的言灵之术,可是使出这种能力的代价却是自己的健康和生命。薛老头也一样,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就拥有超出常人的能力。 薛老头已经老了,尽管他减少了算相卜卦的次数,但是他的苍老还是抑制不住。尤其是北先生出现之后,给薛老头带来莫大的危机,他必须在自己和北先生彻底对上之前,帮助赵清玄一行人改变他们的人生。 薛老头尽力了,不过好在,赵清玄的病已经痊愈,至于姜南南……薛老头只能对她表示愧疚。 薛老头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他不是神,不是什么都能够做到万无一失,什么事情都能够被完美解决的。 薛老头坐在那里,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已然没有当初在不周山上那老当益壮的精神气。 北先生死死地盯着这幅模样的薛老头,不客气地嘲笑:“你这样又换来了什么?那个楚国皇长孙此刻估计也是在怨恨你的吧,怨恨你害了那个越国三公主。” 薛老头摇了摇头:“不,他不会。” “别自欺欺人了。”北先生冷笑,“你说他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真的以为只需要弹一曲《玉门西下》就可以治愈他那个怪病?天真!《玉门西下》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一位药引,真正起作用的恐怕是……” 北先生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不甘有怨恨有愤怒,他说:“你是不是为了他献祭了自己?你是不是开坛作法,为他逆天改命了?” 薛老头闭目:“你一向是聪明的,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说出来呢?” 薛老头的语气波澜不惊,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将北先生心底里本来压抑着的怒火一下子点燃,犹如火上浇油,北先生控制不住自己,怒吼道:“我知道?呵呵,我只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子。当大英雄很有意思?当圣人很好玩?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舍己为人?你们如果真的这么喜欢当圣人舍己为人的话,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拯救苍生,逆天改命,呵呵,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连自己都救不了,连在乎自己的人都救不了,还拯救什么苍生,拯救什么万民!” 面对北先生的怒火,薛老头继续闭目养神,不为之所动。 他早就知道北先生是怨的,怨不周山,怨师傅,也怨他。谁也没有错,只不过是每个人的人生观不一样,每个人的自我生存价值不一样,北先生想要自己活的好好的,想要自己在乎的人活的好好的。而他,身为不周山的山主,身为师傅选择的继承人,他只想完成不周山的使命。 北先生说他蠢,他认。 北先生说他愚,他也认。 可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有恩必报。师傅养育了他,他要照顾好不周山。楚国王上有恩于他,他要治好赵清玄的病。姜南南的娘亲有恩于他,他要帮助姜南南摆脱双生之魂的困扰。孟无敌的双亲有恩与他,他会想尽办法给予孟无敌一个平安顺遂的人生…… 薛老头这一生接受到的恩情太多太多,他没办法一一还清,可是他正在努力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报恩。 北先生不懂他,不过没关系,他并不需要北先生的理解。 薛老头的这般作态,彻底激怒了北先生,北先生深呼吸一口气,嘴角挂起一个刻薄的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在乎是吗?” 薛老头不应。 北先生:“那那位越国三公主你在乎吗?” 薛老头猛地睁开了眼:“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北先生笑的凉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能帮助她彻底解决掉双生之魂的困扰。” 薛老头沉默了良久,才道:“你需要什么?” “我不需要什么。”北先生笑,“我只需要你记得,如果我帮了你这回,那么,你就欠下了我的恩情,你不是一向有恩必报的么?我这份恩情,可不是那么好报的。” 薛老头并没有思考太久,他一字一顿道:“那便如你所愿。” 薛老头心里明白,北先生并不坏,他还是当初那个傲娇执拗的小孩子。至于北先生会不会利用这份恩情威胁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薛老头完全不担心。 当年师傅把不周山山主的位置传给了他,北先生是闹过的,可是闹过之后,他还是乖乖地呆在山上。直到师傅那日开坛作法,耗尽了毕生的心力和修为,一夜之间白了头,北先生才彻底愤怒了。 北先生质问师傅,为了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而伤害自己。 其实薛老头知道,北先生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只是和师傅一起,四个人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在不周山上生活下去。可是这个愿望最终成了奢望。 那日北先生与师傅大吵一架,怒而下山。师傅半个月后也撒手人寰,薛老头想,北先生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师傅那日开坛作法改的是北先生的命格。 师傅曾对薛老头说过,北先生命途多舛,一生中会遇到太多太多的波折,十有八九会活不过二十岁。师傅不忍心,故而作法替北先生改了命格。 薛老头闭上了双眼。 这些,就让它永远随着师傅的死亡而埋葬吧。 而那边,赵清玄的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司马七出现在王府后院的时候,赵清玄正好被楚国王上召进了宫。姜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后院的竹椅上晒着太阳,院子的门口守着两个青衣侍卫。 司马七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两粒石子扔了过去,就轻松解决掉了那两个侍卫。 姜影听到那边侍卫倒地传来的动静,睁开眼,正好对上从天而降的司马七的脸。姜影脸色沉了下去:“你来晚了,你想要找的人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 司马七笑:“不,这次我是来找你的。” 姜影并没有因为司马七的这句话而感到开心,而是冷笑一声:“找我?找我做什么?” 司马七并没有因为姜影的这个反应而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带上了一丝丝蛊惑:“难道你就不想彻底的没有后顾之忧,彻底的从姜南南的阴影之下逃出来重见天日吗?” 姜影警惕地看向司马七:“你到底想说什么?” “北先生你应该见过几次吧?”司马七说道,“北先生有办法让你能够从姜南南的这具身体里独立出来,彻底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姜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说真的?” 姜影虽然口口声声对赵清玄说,姜南南不可能再出来了。可是姜南南并没有真正的消失,而是暂时的被姜影给压制住了,姜影也有点担心,担心姜南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和她争夺这具身体的主控权。 如果真如司马七所说,北先生有办法能够帮助她…… 姜影抿了抿唇:“北先生现在何处?” “不要着急,北先生马上就会过来。”司马七道。 姜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为什么要帮我?” 司马七耸了耸肩:“帮你?不,我只不过是在帮她罢了。” 姜影:“……” 果然,果然她就不应该对司马七报以任何期待。 姜影稳住心神,又问:“既然如此,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简单地为北先生传话?” 对于姜影这个问题,司马七不置可否,整了整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角,干脆席地而坐,坐在姜影的对面,仰起头笑眯眯:“我呀,我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姜影疑惑:“讲故事?” “对呀,讲你和姜南南的故事。”司马七单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下巴,像极了一个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大龄儿童。 姜影抿了抿唇。 她和姜南南的故事,哪有什么好讲的。 不过姜影最终还是开口了,这些故事,压抑在她心里,从来没有人想听她讲,她也找不到人可以倾述。 姜影慢慢开口,娓娓道来:“姜南南是个痴心妄想,总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的蠢蛋。” 姜南南生母早逝,生母又不得越国王上的喜爱,不仅如此,还给越国王上和越国王后忠贞不二的爱情故事抹上了黑点。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姜南南,怎么可能讨越国王上的喜欢? 可是姜南南蠢,她痴心妄想想要得到别人的疼爱,就像她的两个姐姐一样,活的无忧无虑。 其实,若是姜南南不强求这些,以她的公主身份,不缺吃不缺喝,也没有人管束,大可以也活的无忧无虑,可是她不,她受不了冷清受不了寂寞,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陪伴她来疼爱她。 姜影,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十三章 姜影 姜影的记忆,是从八年前的那个冬天开始的。 越国的冬天很冷,每到入冬,王城里都会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姜影有记忆起,第一幕就是那漫天的鹅毛大雪。 彼时,她还像个刚出生的懵懂孩童,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牢笼里,透过别人的眼睛能够看到外面的一切。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姜南南。 “为什么就没有人喜欢我呢?” 这是姜影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第一句话。 姜影那会儿还什么都不懂,很容易就被姜南南的情绪影响到,那会儿她是感觉到孤独,感觉到难过,就好像苍茫大地只有她一个人。 “好想,好想有个人能够懂我,能够一直陪着我呀。” 姜南南如此期望,于是,姜影便出现了,来到了姜南南的身边,成为了一个姜南南根本察觉不到的影子。 姜南南的人生似乎都是孤独而黑暗的,她很缺爱,却又无比渴望爱,但凡有个人对姜南南显露那么一点点善意,姜南南就会涌泉相报,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的所有都掏心掏肺地献给对方。 姜南南很傻,傻到姜影根本看不下去,也无法接受姜南南这样子的人生观。 姜影第一次有了想要夺取这具身体的掌控权的念头时,是在那个冬天即将结束的一个傍晚。 年关将近,除夕将至。 越国王上和越国王后虽然不喜欢姜南南,但也不会克扣她,姜南南的两位姐姐有的,姜南南都会有。 金银珠宝,华丽服饰,精美首饰,姜南南都有。 姜南南的两位公主自然不会眼红姜南南拥有这些,事实上,她们在越国王上和王后的耳濡目染之下,已经学会了对于这个妹妹的忽视。但是这并不代表不会有人眼红嫉妒姜南南。 每年在除夕即将到来的那一刻,王室子弟都会被邀请前来王宫欢聚一堂,而姜南南,则成为了同龄的那一圈孩子们的目标。 姜影不记得对方是什么身份,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和姜南南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长的一团和气笑眯眯的,是十分讨长辈喜欢的那种长相。 小姑娘朝姜南南走了过来,递给姜南南一块黏糊糊上面还带着牙印的糕点,笑的天真无邪又真诚:“给你吃,很好吃的哟。” 姜影:“……” 姜影对此不屑一顾,在她的眼里,这个小姑娘就是故意前来羞辱姜南南的。 可是姜南南却不知道,她欣喜若狂,只以为这是小姑娘对她释放的善意,自己若是不接受那就说不过去了。 她马上就要有朋友了呢。 姜南南受宠若惊地接过那块糕点。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个道理姜南南是知道的,她摸遍了全身上下,掏出了身上最值钱的宝贝,发髻上插着的那支镶嵌着南海明珠的发钗递给小姑娘,结结巴巴道:“这、这个给你。” 小姑娘双眼放光,欢欢喜喜接过那根发钗。 姜影敢发誓,这个小姑娘肯定回头就对她的小伙伴们讲:“这个越国三公主是个傻子,你拿不值钱的东西跟她换,她会给你更好的东西。” 于是,那天,成为了姜南南最幸福的一天。 十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依次来向她“示好”,送给了她各式各样的好玩意儿,姜南南全身上下的首饰香包玉佩都被送了出去,尽管如此,姜南南还是很开心的。 直到最后一个小姑娘接过了姜南南腰间挂着的香包,有些不满:“为什么给我这个?” 姜南南有些措手不及:“啊?” “就没有更好的东西了吗?”小姑娘不开心。 姜影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心中憋着一股怒气,也许是这股怒气给了她的力量,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她竟然发现自己被放了出来。 这具身体,是她的了。 姜影睁开眼的那一刻,那个小姑娘正扯着她脖子上吊着的一块小小的玉佩,嘴里叨叨着:“这个看起来还不错,就送给我吧。” 姜影不是姜南南,她早就忍受不了姜南南这种愚蠢的行为。所以她动手了,她直接伸手把那个小姑娘给推了出去。 小姑娘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人傻钱多的越国三公主竟然还会动手反抗,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引来了周围的大人们。 姜影被罚了。 理由是:“堂堂一个公主不知礼数,不知尊老爱幼,竟然对比自己年纪小的妹妹动手,成何体统?” 姜影被关了一夜的禁闭。 那年的除夕,她被关在了冰冷的小黑屋里,外面烟花绽放灯火通明,可是那些都不属于她。 姜影想,姜南南是个可恨的可怜人,如果是她,是绝对不会让人欺负的。 天亮了,姜南南醒过来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再次回到了姜南南的手上。姜南南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意外,她只知道,自己收获了一堆“友情”,虽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会出现在这个小黑屋里,不过,那满满的喜悦已经足够让她忽视这点不对劲。 又或许,姜南南根本不想去在意这点不对劲。 七年来,姜影出现的此时并不多,可是随着时间越久,以及她对于姜南南的处境越了解,她就越想彻底掌控这具身体,她实在是不想再看着姜南南过这种窝囊的生活了。 如今司马七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眼前有一个机会,可以让她彻底的摆脱姜南南,姜影不可能放过。 “故事讲完了。”姜影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语气冷漠地三言两语结束了这个故事。 司马七双手捧着下巴,像极了一个听故事听的津津有味的孩子,他听完姜影的这一系列讲述,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但是一瞬即逝,并没有被姜影发现,司马七语气轻快:“所以说,你很讨厌姜南南咯?” “何止是讨厌。”姜影一字一顿道,“简直就是厌恶。” 不,虽然姜影并不想承认,但是用“恨铁不成钢”这五个字来形容她对姜南南更为恰当。在她看来,姜南南应该活的更开心更自由才是,那么好的出身,那么好的生活条件,为什么会被她活成这样子? 姜南南对别人对她的态度太在意了,就像一个患得患失,急需要得到家长夸奖的孩子。 姜影有时候想,如果她和姜南南不是双生之魂共用一副肉体,而是双胞胎,各自是独立的存在,那么她们两个人活的会不会更好一点?就像这世间上其他的普通姐妹一样,没有爹娘也没有关系,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有关系,她们两个可以互相扶持互相鼓励。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她和姜南南是对立存在的两面,永远也不可能同时存在。 姜影不想在同司马七谈论任何有关姜南南和她的故事了,她止住话题,转而道:“你快走吧,赵清玄马上就要来了。” 司马七不以为意:“我这次来也算是帮他的,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赵清玄的声音就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什么叫做来帮我的?” 赵清玄冷冷地看向司马七,双手放在胸前,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他眯了眯眼:“你好像很喜欢擅闯别人的府邸,和别人的娘子说悄悄话,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子的行为,在我们楚国是要被浸猪笼的。” 姜影:“……” 早在听到赵清玄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司马七就敏捷的起身往外窜出一大步,拉开和赵清玄之间的安全距离,他这次前来并不打算和赵清玄发生冲突,只是简单的想要把北先生的打算计划传达给姜影,不然,他真的害怕姜影一时想不开,做出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事情。 虽然对于姜影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是司马七并不想姜影会做出任何伤害姜南南的事情来。 听到赵清玄的这句话,司马七笑着回道:“哎呀,难道来见自己娘亲还有错么?爹你说呢?” 赵清玄:“……” 赵清玄觉着,他还是低估了司马七的厚脸皮,当初失去记忆的司马七把姜南南当成娘亲一样依赖,这种事情若是放在赵清玄身上,他是恨不得杀人灭口的,哪儿会像司马七这样没脸没皮的,整天把这件事情挂在嘴上。 赵清玄冷哼一声:“你到底来做什么。” 司马七耸肩,看了一眼姜影,回道:“来传话的呀,怎么,你家那位薛先生没有跟你说么?” 赵清玄沉默了。 方才他进宫,薛老头确实是对他说了一些话,期间北先生也在场。赵清玄不相信北先生,可是他信任薛老头,哪怕薛老头之前瞒了他有关于姜南南的事情,赵清玄仍旧是相信他的。 更何况,除了薛老头,赵清玄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解决姜南南这个麻烦。 赵清玄沉默半晌开口问道:“你和那位北先生是什么关系?” 司马七回:“你和那位薛先生是什么关系,我和北先生就是什么关系。” 赵清玄心里有些疑惑,司马七不是司马家的人么?司马家的人,为什么会和北先生混在一起?难道说…… “没错。”司马七笑了,说出赵清玄的猜测,“十年前司马家大换血,从上到下的堂主都被换了个遍,而北先生,则是新任的司马家家主。” 整个司马家,都由北先生来管教。 这世间的事情很奇妙不是吗? 唯二不属于任何一国管辖统治的势力,不周山由薛老头当家作主,司马家则由北先生来管制,而更巧的是,这两位还是曾今的师兄弟,如今的“死对头”。 十四章 落定 北先生是司马家的家主? 赵清玄略略有些惊讶,这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来以为,北先生只是和司马家有合作,可是如今看来,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不过仔细想来,北先生的真实身份一事虽然是预料之外但却是情理之中。仔细想来,司马家十几年前只是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暗杀组织,虽然小有名气,但是也不像如今这般势力庞大到一个大国都忌惮于他,似乎司马家的转变就是从十年前开始的。 北先生是个人才,如果是他的话,司马家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那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赵清玄想不通,明明之前北先生似乎是一直在有预谋的害他们,对薛老头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怎么现如今,这两人反而像是统一战线了? 赵清玄不懂。 哪怕薛老头声称北先生并不会加害于他,让赵清玄放宽心。 或许,薛老头和北先生之间的前尘往事爱恨纠葛,没有经历过的旁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会。 赵清玄现在只知道,薛老头说北先生有办法能够帮助姜南南,他愿意相信薛老头去赌一把。 赵清玄没意见,姜影自然也是巴不得,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当天晚上,北先生和薛老头就准备妥当来到了王府。 北先生方一踏进王府,还没等到赵清玄等人开口,就问道:“那个小伙子呢?” 小伙子?哪个小伙子? 北先生补充:“就是那个昏迷着的长得很壮实的小伙子。” 赵清玄这才明白过来,北先生指的是顾长临。顾长临自打和被孟惜夺去了生命力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赵清玄派了专门的人看管着他,他的表现仿佛就只是睡着了一般。 自打姜南南又变成了姜影,孟无敌对她没了兴趣,转而跑去陪着昏迷不醒的顾长临了。 赵清玄不懂北先生在这个时候提起顾长临是为了什么,但是他还记得当初就是北先生从中作梗,才让顾长临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如今见北先生主动提起顾长临,赵清玄心生警惕:“你想做什么?” 北先生对于赵清玄的警惕不以为然,转而对一旁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让自己气色不那么难看才出门的薛老头说:“那个小伙子的事情,你估计没有对他说过吧?” 薛老头侧目看了一眼北先生。 姜影沉默地站在那里,听着这一行人像是在打哑谜一样来回讲话着,司马七对此也无所谓,双手抱胸等候在一边。 赵清玄隐约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顾长临能有什么事?” 赵清玄一直以为,顾长临大概是不周山上最正常的人,除了力气大一点,他并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征兆,可是听北先生的意思,似乎并不是如此。 薛老头叹了口气。 不周山上没有一个正常人。 如果姜南南在这里,恐怕就会忍不住吐槽,她是真的进了一座山,山里的人都有病,除了她。 而姜影听到姜南南这句吐槽,则会默默地补上一句,不,你其实还不知道吧,你也有病。 薛老头觉得时至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瞒着赵清玄了,更何况北先生在这里,就算薛老头不说,北先生也会说出来的。北先生的本事并不比他弱,薛老头能看出来的,北先生应该也能够看出来。 顾长临不是个正常人,只不过他的不正常比起赵清玄、徐弦等人来说有一点点不一样。 顾长临是个孤儿,他的娘亲在怀着他的时候,他的爹爹就失足跌落山崖而亡。后来他娘亲拼劲全力才把他生下来,却也难产而死。可以这么说,顾长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他吃得多,力气也大,虽然是个孤儿,但是整个人活得积极向上似乎没有任何烦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阳光有生命力。不知道的人只会说这是一个好孩子,然而薛老头在看到顾长临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顾长临太有生命力了,仿佛继承了他早逝的双亲的生命力,可是他的命格却容不下这么充沛的生命力。 物极必反,盈满则亏。 就好像一个葫芦,只能装下固定体积的水,一旦你想要强行给这个葫芦装下超出它容量的水,那么最终的结果,只会是爆体而亡。 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顾长临坚持了这么多年,薛老头也曾给他算过一卦,卦象不太好,顾长临恐怕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一步一步走向衰落。 想要治愈顾长临,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体内过多的生命力转移出来,可是生命力这种东西,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取走的,它需要有一个载体能够承载得住它,才能够被转移。 孟惜和顾长临就是天生一对的载体。 将顾长临的生命力转移给孟惜,对孟惜好,对顾长临也好。 薛老头知道,北先生表面上是在帮助孟惜害顾长临,可是实际上也是在帮助顾长临。只不过这种作法极具风险,而事实上,风险发生了,顾长临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 赵清玄听完薛老头的讲述,沉默了半晌才道:“那这个又和双生之魂有什么关系?” 薛老头没说话,北先生抢先开口道:“那个小伙子现在失去了意识昏迷,那么我们重新给他灌入另外一道意识,他不就可以清醒过来了吗?” 薛老头沉默着表示承认了北先生的话。 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有些天方夜谭,不过赵清玄见识到的荒诞的事情太多了,徐弦和张季尧能够互换身体,姜南南身体里存在着另外一个灵魂,孟家会言灵之术,薛老头和北先生都能卜卦算命,那么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呢? 赵清玄开口:“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把姜影放到顾长临的身体里去?” 姜影听了这句话,插嘴道:“可是,之前司马七不是跟我说可以给我一个独立自主的身体么?你们这样子做,和我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北先生一笑:“区别在于,你和姜南南是处于互相争夺的状态。可是你和这个小伙子,可以处于和平共处的状态。” 司马七也补充了一句:“或许,你更喜欢和姜南南共用一具身体?” 姜影:“……” 姜影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司马七骗了。 北先生的这个办法,其实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从和姜南南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变成了和那个顾长临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不过,对于姜影来说,顾长临总没有姜南南那么讨厌。 司马七慢悠悠又来了一句:“等事成之后,你就可以当面对付姜南南了,总比现在你对她恨之入骨她却一无所知好吧。” 姜影:“……” 听起来似乎是这个道理。 赵清玄又看了一眼姜影,没说话。 姜影:“……” 姜影动摇了。 赵清玄一直想方设法想让姜南南回来,姜影都快烦死了,假设她真的和顾长临共用一具身体了,那么,是不是日子会过的稍微好一些? 北先生的下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姜影的心理防线:“你现在这个状况,姜南南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只有你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如果等你和顾长临在一起了,你们是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的,甚至还能够互相沟通,你们可以沟通一下什么时间让谁出来。” 姜影:“……好,我干。” 开坛作法的事情,赵清玄和司马七都是外行人,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赵清玄和司马七把后院让给了薛老头和北先生,以及当事人顾长临和姜影,她们两个则带着孟无敌等候在门外。 开坛作法最好的时机是子时三刻,月亮最亮的那一个瞬间。薛老头和北先生两人需要绝对的安静,在院子里做着准备。 孟无敌毕竟还是个孩子,他拽着赵清玄的衣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赵清玄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抱起孟无敌坐在一边的栏杆上,孟无敌靠着赵清玄的胸膛缓缓地睡去。 司马七看到这样一幕,嘲笑道:“你还挺会做爹的嘛。” 赵清玄已经习惯了司马七的套路,冷冷地回道:“有你这么大一个儿子,我当然会做爹。” 被反将一军的司马七:“……” 赵清玄继续冷笑:“其实,还是当初的那个阿三看着比较顺眼。” 司马七一抹脸,他的脸皮毕竟还是厚的,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状态,笑得没脸没皮:“我也很怀念当初一家三口的日子呢。不如等姜南南回来了,我们再重温一下当初幸福快乐的生活?” “做梦。”对此,赵清玄只有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赵清玄看得出来,司马七对于姜南南不怀好意,他是绝对不会给司马七任何机会的。 对于赵清玄的拒绝,司马七不以为然:“这件事情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我觉着吧,姜南南应该会同意我这个提议的吧。” “她不会。”赵清玄冷冷道。 姜南南要是敢应,他就打断她的狗腿! 十五章 大结局 这一等,便是从天黑等到了天亮。 孟无敌已经迷迷糊糊转醒了好几次,见到姜影并没有出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期间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赵清玄的衣襟不肯松手。赵清玄和司马七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睡意。 虽然北先生和薛老头说的轻松,但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太过玄妙,结果一刻没有出来,他们就一刻不得安心。 终于,在天刚刚破晓之时,北先生和薛老头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两人皆是一脸疲惫,仿佛经历了一场苦战。赵清玄没忍住,急急问出口:“怎么样了?” 北先生额头还挂着汗,他擦了擦汗,慢吞吞吐出两个字:“事成。” 这意思,便是顺利完成了。 赵清玄怀里还抱着孟无敌,甚至都没来得及把孟无敌放下,就急匆匆往院子里跑去,司马七落后了一步,看了一眼北先生,终究还是止住了步伐,站在北先生的身边。 薛老头神情憔悴,北先生见他这样,往日里都是讥诮的语气难免缓和了一些:“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恩情。” 薛老头点头:“明日,我便随你前去不周山,并把不周山山主之位传给你。” “还有呢?”北先生挑眉。 薛老头叹了口气:“此生我不会再离开不周山半步,也不会再多管闲事替别人卜卦算命逆天改命,这总行了吧?” 北先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听着两人对话的司马七全程木然着脸。 大概大家都以为北先生对于薛老头怀恨在心,折腾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报复薛老头,甚至还为了报复薛老头从顾长临、姜南南等人身上下手。可是司马七心力却是最清楚的,北先生根本就不是为了害薛老头。 换句话来说,北先生只是对不周山山主的那种传统不满。历任的不周山山主都精通岐黄八卦之术,也正是因为能者多劳,他们一向抖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他们知道的天机太多了,想要替别人改命的太多了,细数一下,几百年来,不周山山主没有一个是能够寿终正寝。 师傅因为替别人改名,落得不得善终,北先生阻止不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师傅为的是他。而薛老头,他是无论如何想方设法都要阻止他的。 所以北先生以恩情要挟,让薛老头这余下的时光都乖乖地待在不周山上,由北先生亲自来看管。北先生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再给小包那里去个信,让他别再在宁城那破地方开包子铺了,他们师兄弟三个在不周山的古宅里养养老,挺好的。 薛老头的身体已经透支太多,不能够再这样挥霍下去了。北先生决定禁止薛老头再使用八卦之术,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困在自己的身边,自己随时随地地看管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另一边,赵清玄急匆匆地奔进后院,怀里的孟无敌也因为颠簸而渐渐转醒。 院子里的地上铺着两张凉席,凉席上分别躺着两个人。赵清玄来的正是时候,他刚进了院子,那两个人就缓缓地张开眼。 姜南南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又产生了偏差,明明她之前还在宫殿里给赵清玄弹着琴,怎么一眨眼,她又躺在王府的后院子里了,而且还和顾长临躺在一起? 姜南南眨巴眨巴眼,与“顾长临”大眼瞪小眼。 “顾长临”眸中先是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后是狂喜,最终归于平静,他深呼吸一口气,与姜南南对视着,缓缓吐出一句话:“蠢货。” 姜南南:“……” 姜南南纳闷:“你为什么骂我?” 姜南南的印象里,顾长临对待她的态度虽然说不上亲切,但是至少也不嫌弃,一般情况下,顾长临也很少会骂姜南南。故而姜南南并不明白,为什么顾长临一醒过来就对她口出恶言。 “顾长临”见姜南南面露疑惑,挑了挑眉,露出不适合顾长临应该露出的表情,讥笑道:“怎么,还不让我说实话了?” 姜南南:“……” 顾长临是不是被赵清玄附身了? 姜南南整这么想着,那边赵清玄就急匆匆奔了过来,孟无敌挣扎着要从赵清玄的怀里下来,赵清玄把他放下来后,孟无敌就率先一步扑进了姜南南的怀里,死活也不肯松手了。 姜南南更加奇怪了,孟无敌虽然一向很粘自己,但是这次的表现也粘的太过分了吧。 孟无敌甚至还抬头对她说了一句:“你不会再走了。” 姜南南:“……” 天辣噜,这还是孟无敌第一次对姜南南说这么长这么完整的句子呢。 今儿个,怎么一个两个表现的都这么反常?顾长临是这样,孟无敌也是这样,姜南南只能求助地看向赵清玄,对他做了一个口型:“到底是怎么了?” 赵清玄对上姜南南的视线,又挪开看了一眼“顾长临”,转而对江南哪说道:“没事,你练琴练的太刻苦了,所以晕过去了。” 赵清玄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大家都很担心你。” 赵清玄又觉得不对,继续补了一句:“不包括我。” 姜南南:“……你们一个两个的究竟是怎么了?” “顾长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乘着身体从凉席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因为躺了一夜有些褶皱的衣服,大跨步往门外走去。姜南南看着“顾长临”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就要离开自己。 姜南南下意识地喊出声:“喂。” “顾长临”回头,冷漠道:“喊我做什么?” 姜南南也不知道自己喊他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挽留一下他,可是她好像又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挽留他的,姜南南呐呐开口:“你要去哪儿?” “顾长临”抿了抿唇:“去一个离你千里之外的地方。” 姜南南:“……” “顾长临”道:“这辈子,我再也不希望见到你了。” 姜南南:“……” 姜南南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顾长临了。 “顾长临”不再理会姜南南,继续转头走出了这个院子,在即将消失之前,他又扔下一句话:“以后,请你一定要活的聪明一点好吗?你这么蠢,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姜南南:“……” 姜南南目送着顾长临远去,直到顾长临在院门口拐了个弯儿,彻底看不见背影了,她才疑惑地转头问赵清玄:“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清玄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姜南南:“???” “以后,你可要活的聪明一点。” 姜南南不满:“我哪里不聪明了?” 赵清玄:“哪里都不聪明。” 姜南南:“……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 赵清玄扶额,故作无奈:“算了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你都蠢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几十年。” 而且,有他在,姜南南哪怕再蠢一点,也没有关系。 门外,司马七和“顾长临”狭路相逢,司马七挑了挑眉:“你这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顾长临”点了点头,终于可以摆脱姜南南那个蠢货了,她当然要走,走得越远越好。“顾长临”顿了顿,开口说了一句:“不要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司马七故作不解。 “我不想要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为什么?你不是一向很讨厌她的吗?姜南南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会很困扰的吧。” “顾长临”握紧了拳头又松开,道:“算了,我不想再和这种蠢货扯上关系了,就这样吧,反正以后我估计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山水无相逢,此生不再相见。 放过姜南南,也放过自己,从今往后,自己不是姜影,而是顾长临。 大家皆大欢喜。 “顾长临”深色复杂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明明被墙阻隔着,她看不到墙内的景象,但是她似乎还能看见姜南南正瞪着眼,露出那傻乎乎的表情,明明说不过赵清玄,却又心有不甘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反驳他。 她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开心吧? 有真正在乎她的人陪着她,她再也不会孤单,再也不会寂寞,再也不会渴求别人的温暖。 而她,也即将去寻找她的新生活。 天,终于亮了。阴霾被初升的朝阳一扫而空,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光明而明媚。 院外,北先生和薛老头在说着话。 “明儿就回不周山。” “好。” “以后不准在吃烤鸡了。” “为什么?”薛老头火急火燎。 北先生耸肩一副无辜:“因为我不会做,而且,也没人会养。” “那就把姜丫头一并带回不周山!” 北先生嘲笑:“你以为那个楚国皇长孙会愿意么?” “我就骗他,说姜南南的病还需要在不周山上静养几年,才能彻底根除。” 北先生:“……你身为长者的诚信呢?” “诚信?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又没有烤肥鸡好吃。” 院内,孟无敌死死地抱住姜南南,姜南南没办法,只能向赵清玄求救。 “哎哟喂,我怎么觉得孟无敌又胖了?你快把他抱走,不然我都站不起来。” 赵清玄:“我不。” “求求你啊。” 赵清玄:“偏不。” 姜南南:“喂!” 而千里之外,三匹骏马正在一路狂奔,往楚国的方向跑来。 孟大柱爽朗的笑声传的很远很远:“哈哈哈哈老张,等回去后,我一定要跟兄弟们好好说说你的故事!” 还用着徐弦身体的张季尧阴沉着一张脸:“你闭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宁城啊啊啊啊啊!” 孟大柱:“哈哈哈哈若不是老子去救你,你恐怕还在那个小瞎子的房间里每天涂抹胭脂给他洗眼睛呢。” 张季尧一甩马鞭:“闭嘴闭嘴闭嘴!” 徐弦:“哎,你们都慢点跑啊,等等我啊!” 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