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如果爱有来生》 第一章 酒后乱性 夜，深如墨。 路非明刚一打开家门，就被赵霖铃从背后冲过来抱住，一下子压倒在地毯上。 “……路非明，你休想撇开我！”赵霖铃后脚一蹬，嘭地一声关上门，死死地压在路非明的身上，双手还不停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赵霖铃，你给我起开！”路非明看着压在他身上喝得醉醺醺的女人，目光里快要飞出冰刀子。 不料赵霖铃充耳不闻，反倒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满是酒气的红唇猛地亲了过去，一边口齿不清道： “我偏不！我倒想看看……那个唐家二小姐到底哪里好……让你情愿大半晚上去南山吹冷风看星星……” 赵霖铃呼出的酒气里，夹杂着一肚子妒火！ 三天前的夜里，在他疯狂而炙烈的索要下，她意乱情迷，将自己第一次完整地交给这个她深爱十年的男人，哪怕他暴虐得有些反常，她依旧甘之如饴。 她知道他是喝醉了，但那亲吻相拥的感觉不会骗人，如果不是那帮记者突然破门而入，赵霖铃还会幻想着她和路非明同枕到天亮的缱绻场景。 可惜，她不但没有中头奖的幸运，反倒被扣上了心机婊的帽子。 路非明竟然信了那帮记者的污蔑之辞，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逼他就范的圈套，他公开将她赶出公司，转头和唐雨昕开始约会。 昨天跳舞，今天看星星，浪漫，热情，和对她的冷漠无情简直判若两人，赵霖铃简直妒忌得要杀人！ “我爱和谁看星星，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管我！” 路非明偏头躲过赵霖铃的强吻，抓住她的手将其掀倒在地，怒目暴喝。 不料赵霖铃不依不饶，再次跨在他身上，小手不安分地去扯他的裤子。 “我倒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 “赵霖铃，你还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只要你！” 赵霖铃像只发酒疯的小狗，在他的脖颈间胡乱地啃咬着，路非明耳根瞬间红得滴血。 突然，只听刺啦一声，裤子从拉链处被撕开了一个大口，男性最性感的一面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路非明拽紧赵霖铃的手，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这都是你自找的，赵霖铃！” 翻身而上，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宽大的手掌握住纤细的肩膀，狠狠将她拉进，恨不得将她狠狠揉进自己的身体。 意乱情迷之间，赵霖铃痛得流下眼泪，却不停地嘶吼道，“我要你，只要你……” 不知过了多久，路非明终于停下来，赵霖铃只觉酒劲上头，渐渐有些迷糊得想要睡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她只听路非明对电话那头说道，“你说什么？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来！”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困意上头，赵霖铃努力想要抓住路非明的手，却还是落了空。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唐雨昕出了车祸，路非明半夜赶去医院陪伴的新闻。 那炙热的吻分明还在唇边，人却早就走远。 赵霖铃只觉心被撕了很大一个口子，汩汩冒着血。 第二章 你死我活 早上七点。 赵霖铃捂着快要炸裂的头，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护工恰好换班，病房里只有唐雨昕一人，看到来势汹汹的赵霖铃，她没有丝毫害怕，反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你笑什么？” “我笑某些人愚蠢得可怕，还敢和我争！三天前的那份大礼可还满意？” 赵霖铃原本是来找路非明的，不是来找茬的，但一听这话，心中的火药桶瞬间被点燃，愤怒，妒忌，一下子冲上脑门。 “原来是你！” 赵霖铃一个箭步冲到唐雨昕的面前，一手揪住她的衣领，一手朝她的脸狠狠扇着巴掌。 一想到这三天的憋屈和痛苦，赵霖铃根本停不下来，恨不得将她打成猪头。 可惜没等唐雨昕被打成猪头，赵霖铃却被人扯着后衣领，一把掀倒在地，差点摔成猪头。 “赵霖铃，你又耍什么酒疯！” 路非明将唐雨昕护在身后，阴沉的眼神里燃烧着怒火，仿佛赵霖铃犯了滔天大罪。 “疯的人明明是她！” 赵霖铃挣扎着爬起来，指着病床上的唐雨昕，努力让自己镇定点，“三天前的那一切都是她策划的，我也是受害者……” 眼看着路非明对唐雨昕有着从未对她有过的关怀入微，赵霖铃顿时心如针扎，但她还是强忍着怒火，努力解释，想要路非明不被蒙蔽。 谁知路非明压根不在意真相，一声冷喝打断了她的解释。 “够了，我没闲功夫听你废话！你来得正好，我也省得再去找你……” 路非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这是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签了它，拿上这一千万的支票，彻底消失！” “不，我死也不签！” 这家奇空科技公司是路非明和赵霖铃一同创立的，这十六年来，除了赵霖铃那份与日俱增的痴情爱恋，这间公司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 没想到路非明竟然这么绝情，连这唯一的牵绊都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切断！难道十六年的陪伴竟抵不过一场阴谋引发的猜忌？ 赵霖铃心如刀绞，浑身发抖。 “这公司有我的一半心血，你休想把我撇下！就算是死，死在你身旁的也只能是我，不能是别人！” 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人，这公司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们并肩作战用十年的心血和汗水换来的，现让她舍掉这一切，舍掉他们曾历经的一切，无异于挖她的心，割她的肉。 赵霖铃红着眼眶，像是战斗的公鸡，寸步不让。 不料路非明扫她一眼，冷冽的目光中飞射出的全是冰渣子。 “你的心血早就在三天前的那场丑闻里，耗得干干净净！休想再打着公司的名义，和我纠缠不清！今天这份协议，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话音一落，路非明欺身上前，一把捉住赵霖铃，将她朝桌前拖去。 赵霖铃拼命地挣扎着，却被他紧紧禁锢在怀里，怎么也挣脱不开。 分明是亲密无间的姿势，却偏偏各自为营，像困兽般争得你死我活。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竟然落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第三章 再无瓜葛 “路非明，你放开我！”赵霖铃终是力气不支，被强行架到了协议前，笔尖颤抖着，眼看就要落在纸上，赵霖铃终于忍不住，大声嘶吼道： “路非明，三天前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是说你压根就参了一份？” 路非明不是善变的人，先别说赵霖铃对他情根深种誓死追随的痴心，光是冲着那份并肩作战的革命情谊，他也绝不会突然干出今天这般残忍虐暴的事儿来，除非这一切他早就心知肚明。 “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踩到我的底线了！” 就因为她爱他太深，靠他太近，就活该被这样对待？ 她认识的路非明不是这样的人，赵霖铃不愿相信，但路非明那波澜不惊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滚烫的热泪再也忍不住，“啪嗒”落了下来。 “你明知道我是无辜的，竟还要串通外人来欺辱我？你何时变得这般趋炎附势，恬不知耻？路非明！” 赵霖铃向来倔强，就算天大的委屈也从未在外人面前哭过，但此刻，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朝外冒，路非明心头一颤，动作迟疑了下来。 却听唐雨昕在一旁悠悠地提醒道，“非明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会同这个女人划清界限的，何况唐家是绝不会同一个只有一半股权的CEO合作的……” 此言一出，路非明不再迟疑，发狠地捉住赵霖铃的手。 赵霖铃气急，在他狠狠咬了一口，趁他松手之际，一把扑过去，将协议撕得粉碎。 “为了攀附豪门，你竟然用这般卑劣的手段逼我，你这个混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赵霖铃说完朝门外冲去，却被早就等在门口的，路非明的助手林泉给拦了回来。 他拿出早就预备好的新协议，规劝道： “赵小姐，这一千万，已经远高于市场价值几十倍了，你要还是贪心，不肯签，只怕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昔日的同事转眼也成了敌人，赵霖铃深感背叛，气得心肝都在颤抖。 任凭她拳打脚踢，终于还是被迫在文件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直到助手将文件收走，路非明方才放开她，仍由她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冷声道： “从今以后，你我再无半分瓜葛！你走吧！” “路非明，你休想撇开我，你混蛋！你无耻！” 在赵霖铃语无伦次的叫喊声中，几个人将她架着拖出了医院。 望着那张盖着印章的支票，赵霖铃跌坐在马路牙子旁，仿佛感觉全世界都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这十年来，她视路非明为信仰，为了爱情，她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虔诚朝圣的教徒，她以为只要不畏风雨，勇往直前，终有一天，她会攀上她的冈仁波齐，拥抱她的信仰，即使生死也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可没想到的是，她视若生命的信仰，在路非明的眼里，竟只值这薄薄的一张支票？ “路非明，你未免也太轻看我了！我不会放弃的……绝不会……” 第四章 孩子你怎么处理 支票在掌心揉成了团，赵霖铃抱着胳膊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中隐约藏着伤心欲绝的痛苦。 二楼的窗户前，路非明的目光久久落在赵霖铃身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之色。 在爱情这条路上，赵霖铃是有信仰的勇士，当然不会被这点风雨打倒，冷静下来之后，她该吃吃，该睡睡，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关注路非明的消息了。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重整旗鼓！ 不管路非明怎么对她，她比谁都清楚，她还没心如死灰的那一步，她不会自欺欺人，既然放他不下，不如爱到底，要么让他彻底爱上她，要么让她彻底放下他！ 要是他又不爱她，又不让她放下，她便一辈子纠缠，至死不休！ 想得到路非明的消息一点都不难，天才程序员的光环加上千金名媛的绯闻，八卦周刊的头条几乎被他承包了。 一开始，赵霖铃还抱有一丝期望，以为路非明有什么苦衷，故意疏远她。 直到路非明和唐雨昕订婚的消息出现在各大娱乐版块的头条上，赵霖铃方才承认是自己想太多了。 看着采访视频里，唐雨昕亲昵地挽着路非明的胳膊，娇羞地说着他们的爱情故事，赵霖铃才惊觉，他两竟然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儿时玩伴。 “十岁那年，非明哥哥扮新郎来娶我，我就暗下决心，此生非君不嫁……” 唐雨昕甜得发腻的声音隔着电脑传来，赵霖铃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十岁那年，她才刚刚认识路非明，尔后的十六年，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唐雨昕从未出现过。 同样是十岁，为什么唐雨昕一出现，她就该被像破烂一样被踢开！ 妒火在心底烧成了荒野，赵霖铃握紧了拳头，一个计划渐渐浮上心头。 —— 一个月后，夜朗风清，路非明的订婚宴会在C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如期举行。 赵霖铃压低着鸭舌帽，躲在宾客里，看着两人携手走向中央的舞台，心肝颤着疼。 他迫不及待地将她赶走，就是为了娶眼前这个女人，完成他们的十年之约，可是谁又还她的十六年呢？ 赵霖铃冷哼一声，赶在两人之前窜到了舞台上，一把抢过麦克风，原本欢呼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赵霖铃扯下帽子，露出齐肩长发，目光炯炯落在路非明身上。 唐雨昕一见是她，神色满是慌乱，连声叫道，“保安，保安在哪里？” 倒是路非明淡定地回望着她，眼中波澜不惊，“今天是我的订婚宴会，你若是来祝福的，我欢迎，你要是来搅局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路非明简短的话里全是冰渣子，刺得赵霖铃生疼，她深吸一口气，轻笑道： “我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话，问完我就走！” 压根不给路非明拒绝的机会，赵霖铃连声开口，神色坚定不移： “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此言宛如平地一声惊雷，顿时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第五章 大闹订婚宴 此言宛如平地一声惊雷，顿时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订婚宴会上，前女友怀着孕来搅局，先前的恩爱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打脸，这简直是神反转，现场的记者自是坐不住了，个个摆弄着相机，摩拳擦掌。 “胡说八道！保安，快将这个疯女人，拖出去！”唐雨昕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在耳边传来。 赵霖铃却充耳未闻，右手抚上平坦的肚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路非明，生怕漏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然而，路非明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半丝波澜，碰触的目光只有冰凉和冷漠。 像是听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儿，一脸漠不关心。 赵霖铃如遭重锤，死死捂着胸口，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宁愿他恨她也好过无视她，那至少证明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她，哪怕是恨到骨子里，也算是另一种铭记，可是，从何时起，他连一丝厌恶都吝啬给她？ “路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不记得周记酒店的那个晚上了……”分明心里难过得要死，赵霖铃脸上却还挂着微笑，“忘了也没关系，那天晚上的热闹劲儿可一点不比今天少……” 没想到一个月的那场被陷害，反倒成了如今自己用来反击的利器，赵霖铃心中一阵心酸。 “保安！保安！”眼看赵霖铃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宴会搞得一团糟，唐雨昕气得都快疯了，不停地指挥着保安从舞台两侧涌上去，迅速地抓住了赵霖铃。 要不是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唐雨昕真是恨不得将赵霖铃掐死在当场，她强忍怒火，朝保安吩咐道： “把这个疯女人送到精神病院去！快！” 现场虽然热闹，但到底是唐家的主场，不甘心就这样被拖走，赵霖铃不由朝一旁一直沉默的路非明一声怒吼道： “路非明！你倒是说句话啊！”双手被反剪，赵霖铃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她却丝毫不顾形象拼命挣扎，“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何况，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混蛋！” 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转瞬即逝，路非明快步朝赵霖铃走去，却被唐雨昕抓住了胳膊，“非明哥哥，不要理这个疯女人……” “这是我的事，我自会处理！” 路非明甩开她的手，快步走上前去，喝退了保安。 四目相接，赵霖铃眼中涌动着得逞的笑意，同时夹杂着一丝期许，他终究还是在意她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赵霖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路非明拽住手腕，拉到了面前，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低沉磁性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破坏这场宴会，恭喜你，成功了！” 话音刚落，路非明拖着她的手，就朝门外走去。 身后一片哗然，赵霖铃却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像在做梦，她设想过很多次大闹婚宴的结果，但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美好，路非明一句话不说牵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离开。 “非明哥哥！”唐雨昕一声尖叫，满脸愤慨地抓住路非明的手，看向赵霖铃的眼神随时都飞射出恶毒的刀来，“这个贱人肯定在骗你，哪有那么巧合就有了孩子……” “让开！”路非明冷冷地拨开所有阻挡的人，脚步不停地朝门外走去。 难道因为孩子，他突然回心转意良心发现了？ 赵霖铃看着路非明近乎完美的侧脸，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但下一刻，路非明说的话，却让她瞬间如跌冰窖，乍然惊醒。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来这里！” 第六章 谎话成真 这句话宛若锋利的冰刃，刀刀入骨，袭得赵霖铃猝不及防，差点喘不上气来。 “你什么意思？路非明……” 赵霖铃心虚地捂着肚子，想要挣脱路非明的禁锢，不料路非明的手像铁箍般，将她连拖带拽地带上了车。 “回左岸，顺便请孙医生过来！” 司机得了指令，车嗖一声开了出去。 * 时隔一个月再回到这里，赵霖铃心中一阵酸楚，上一次他们在这个房子里，还亲密无间坦诚相见，但如今却各怀心思，暗自算计。 不知为何，刚到门口时，赵霖铃心中突然涌上一丝不安，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路非明，你放开我！” 似乎怕她跑掉，路非明一直抓着她的手，直到关上大门，方才甩开。 赵霖铃一个趔趄摔在沙发上，又迅速爬起来。 瞧见早已在客厅恭候多时的孙医生以及那满屋子的设备，赵霖铃突然察觉路非明对孩子很在意，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要是他知道她撒了谎，怀孕一事压根就是捏造，会不会失望？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赵霖铃自嘲地摇了摇头，她来闹场不就是想让他失望来的！ “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压根没怀孕！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我就是想破坏你的订婚，让你们和我一样，沦为整个C市的笑柄！” 与其被查出来撒谎，倒不如索性承认，反正订婚也泡汤了，他能拿她怎样？ 不料，路非明对她的讥讽充耳不闻，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她的肚子上，朝孙医生吩咐道： “给她做全套检查！仔细点！” 赵霖铃不由气结，说真话的时候，他偏不信，好不容易说回假话，他偏信得一愣一愣地。 “爱信不信！老娘才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赵霖铃甩头就想走，却被路非明一把抱住，强行拖回设备旁进行了检查。 原本还想亲眼看见路非明被打脸的尴尬，好生嘲讽一番，可是看到B超上那豆芽大小的黑点，赵霖铃当场就傻了。 “恭喜路总，恭喜赵小姐……” “不是吧，你没看错吧！” 一时间，赵霖铃只觉自己又在做梦了，怎么可能就那么巧，她几十年才撒这么一回谎，怎么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 “拿掉吧！” “呃，你说什么？” 赵霖铃被这个重磅消息震惊得还没缓过神来，扭头看路非明脸色铁青，朝她冷冷道： “拿掉孩子！我不想我和雨昕之间，埋下这么大的隐患！” 霎时间，赵霖铃如遭重锤，一颗心宛若被丢尽油锅里煎了无数遍，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痛。 虽然这个孩子的到来，连她自己也有点懵，但路非明得知孩子后的反应，怎么样也不该这样，欣喜若狂，或气急败坏，都可以！但怎么也不该像如今这样残忍，冷漠地抓住她的手腕，一句话就抹杀一条生命的存在。 “不！你骗我！你分明就不爱她……”赵霖铃反抓住路非明的手，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锁在他的脸上，无尽的痛苦里还尚存一丝期待，“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不想告诉我，所以故意对我这么坏，想撇清我们的关系，对不对？” 路非明甩开她的手，冰冷的眼神中，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赵霖铃，你未免太自作多情！雨昕是我的未婚妻，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与你无关，你休要妄加揣测肆意诋毁！” 第七章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见路非明刻意回避，赵霖铃一肚子委屈顿时化作怒火蹭蹭冒了起来，她慌乱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甩到路非明的身上。 “你爱不爱她，都写在这照片里，你骗鬼呢！” “他们都说你是天才，智商150，编写出的程序完美得没有一个bug，所以你天生高冷孤僻，不屑于与任何人接触，连握手都不肯，在他们眼中，这是属于天才与生俱来的精神洁癖，你天生厌恶与任何人有任何亲密接触！” “可是，你骗得别人，却骗不了我，你分明只对你不熟悉的人才这样，尤其是与你讨厌的人相处时，你的手指会不停地动来动去，那是分明是想要远离的信号！” “你对唐雨昕就是这样，在你们所有同框出现的画面里，没有哪一次你不是在动你的手指，你分明就讨厌她，你分明感到不安，想要远离，你为什么还要说谎？” 若非十分关注一个人，又岂会对他偶尔的一个小动作都观察得这般仔细，路非明心中滑过一股暖流，但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再次望向赵霖铃的眼神依旧一片冰凉。 “就算你说的都没错，那又如何？我选择的不仅仅是唐雨昕，更是她背后坐拥巨资的唐家！”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比起路非明的波澜不惊，赵霖铃显得格外暴躁不安，“你虽然一直对金钱都毫不掩饰地渴望，但你向来取之有道，从未如此不择手段过……” 赵霖铃双手紧握，步步紧逼，却被路非明一声怒喝打断了。 “够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还有，不要自诩为多么了解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赵霖铃突然扑过去，握住路非明的手，任凭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松，一双灵动的眼眸看着他，一半明亮，一半忧伤。 “你十五岁前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但这十六年里，大大小小所有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你心中明明就有我，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方式让我恨你！” “够了！”路非明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能够陪我走下去的人就算不是唐雨昕，也绝不会是你！” “为什么？”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路非明的话，让赵霖铃瞬间炸了毛。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不过是能安安静静陪在你身边，哪怕一辈子连你的手都不能触碰一下，我也心甘情愿！” “哼，别说得这么伟大！以前或许真是这样，但从一个月前开始，你想要的就变了！你要爱情，要孩子，还要婚姻！” 路非明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仿佛在提醒着她一直以来有多么贪心。 赵霖铃顿时如遭雷击，楞在当场，他说的没错，好像这个月的自己真的贪得无厌，一旦触碰，就想要更多，也难怪路非明迫不及待地想要斩断和她之间的联系。 但她也是受害者，发生这一切，她也别无选择。 “对不起，我不该去破坏你的宴会，”赵霖铃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连声道歉道，“我不该对你心存妄想，更不该贪得无厌想要你的一切……但孩子是无辜的……” “这个孩子，决不能留下，我不想再和你有半分瓜葛！” 第八章 暴雨跳车 路非明朝孙医生挥手示意，紧接着她就被压上了器械操作台上，赵霖铃死死抓住欲离去的路非明的手，浑身颤抖着： “我保证，我和孩子以后都绝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更不会影响一丝一毫你的正常生活……就当我今天从来没有出现过，放我走，好吗？求你……” 为了斩断与她一切的关联，他不惜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骨肉！ 霎时间，赵霖铃突然明白过来路非明先前在宴会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当谎言变成了事实，她就该后悔自己来了这里，明明她才是来报复的刽子手，但此刻却反倒成了被报复的那个！ 路非明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利落转身，连背影都散发出阵阵寒意。 “路非明！你回来！” 难过，绝望，痛苦，瞬间在心底蔓延，赵霖铃只觉自己心痛得快要死掉！ “路非明，我恨你！” 她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对她这般残忍，过往十六年的情谊在这一刻瞬间化为乌有！ “孙医生，我求求你……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好不好？” 冰冷的麻药缓缓注入身体，赵霖铃哀求的声音越发凄凉。 路非明站在客厅转角处，看着眼泪沿着她的眼角滚滚往下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天知道他多么想伸手替她擦干眼泪，可是他不能！ 滚烫的眼泪终滴落到地毯上，却更像是滴落在他心上，路非明手指颤抖着，眼中涌动着滔天的痛意。 不知道是赵霖铃的哀求生了效，还是老天可怜她，一旁正准备手术的孙医生突然停下手下，朝路非明离去的方向疾声道，“路总！赵小姐这胚胎异位，扎根在子宫角里，这设备不全，只怕得去诊所才行！” 从地狱的边缘被瞬间拉回人间，赵霖铃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 轿车在路上轰鸣行驶，天空突然下起了阵雨，原本临近的夜色瞬间来袭。 “你放开我！” 在狭小的后排空间里，赵霖铃又咬又撕，总算是挣开了路非明的手。 她背靠车门，紧紧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半刻低声问道： “如果再过两个月，你能看到孩子的样子，你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心软，改变主意留下它？” 路非明转过头不看她，冷冷应道： “生下来就不被祝福的孩子，留下来又能怎样？” “这也是你的孩子，你的血肉，你真的就这么狠心？” 路非明没有再说话，赵霖铃却背脊发凉，心底升出从未有过的恐惧，她突然发现，路非明对她，连最一丝感情都荡然无存。 赵霖铃瞬间红着眼眶，盯着他的侧脸，咬牙哽咽道，“路非明，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也是人，我也会痛啊……” 话中充满了绝望和悲伤，宛若汹涌的潮水，一浪接一浪朝路非明砸来，他近乎窒息，不敢看赵霖铃的脸。 话音未落，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车窗突然迸裂，玻璃碎渣顿时四处乱飞，路非明扭头一看，却见赵霖铃扶着满是鲜血的手肘，朝他一声怒吼，扒着窗外猛然跳出。 “嘶”！轿车猛然刹住，路非明推开车门，疾步冲了过去，却见赵霖铃的身影从地上弹起来，一下子冲进夜色，瞬间消失不见。 别墅区外很多的绿化带，雨水将赵霖铃的踪迹瞬间冲刷干净。 看在她落地位置上，混在玻璃渣里的那一滩鲜血，在雨水冲刷下很快消失不见，路非明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一把，痛得快无法呼吸。 噼里啪啦的暴雨声中，他仿佛清晰地听到她低低的哽咽声。 她说，“路非明，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也是人，我也会痛啊……” 如果有得选，他多么希望那些痛能统统刺在他的身上，可是，他从来都别无选择。 第九章 雨夜惊魂 暴雨颗颗砸在身上，赵霖铃却浑然不觉，麻药的效力渐渐袭来，流血的伤口让她勉强清醒着，她只顾不停地跑着，跑着，仿佛稍慢一步就会跌入地狱。 从今以后，她的世界就只剩她和这个孩子，她做出诺言，就必然遵守！ 她和孩子以后都绝不会出现在路非明的世界！ 可是一想到她也再也不能触碰到沾染着路非明气息的空气，她的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成为没有路非明的日子。 痛苦和绝望瞬间蔓延心底，赵霖铃只觉视线开始逐渐模糊，直至陷入彻底的黑暗！ 暴雨突袭，林芝正打算关窗户，却听窗户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要不是赵霖铃的专属铃声乍然从窗外传来，林芝或许永远不会察觉刚才坠地的，竟然是赵霖铃。 “玲儿，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林芝跳出窗户，扶起赵霖铃，只觉她浑身湿透，不停地打着颤，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林芝方才惊觉湿透她全身的除了雨水还有不停涌动的鲜血。 赵霖铃微弱的声音夹杂着翻涌的怨恨，她伸手握紧林芝的手，似乎想从她这里获取一丝力量。 “林芝姐，你说的没错……我不该去找他……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输的那个……” 刚烈如她，从不认输，此刻却像是失去最后一丝抗争的勇气，缓缓垂下骄傲的头颅，呜呜哭得像个孩子。 “我恨他，恨他却连恨都不舍得给我，他对我从未有过半分感情……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自作自受，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他心存妄想，更不该拿孩子去试探……可是……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颤抖的手指突然加重了力道，像是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她握紧了林芝的手，近乎嘶吼地哀求道： “……救救我的孩子……林芝姐，求你……” “好，好，我答应你！” 赵霖铃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消失在劈啪作响的雨声里。 林芝紧紧抱住她的身子，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将一个笑起来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姑娘，逼到浑身是伤，痛不欲生的境地，他于心何忍？ —— 伤口发炎引发高烧不退，赵霖铃昏迷了三天三夜，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抚上自己的肚子。 嘶哑的喉咙干得说不出一句话，急得都快流出眼泪来，幸好林芝知她所想，忙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宝宝很坚强，他像你一样，是个勇士……” 跳车，狂奔，摔倒，哪一下都可能要这个孩子的命，但他还是顽强地扎根在妈妈的肚子里，健康地活着。 赵霖铃只觉一丝欢喜从心底逐渐蔓延到四肢八骸，先前的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和感受里，没有丝毫为人母的体会，但当她意识到会失去这个小生命时，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守护这个小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路……” “放心吧，我没有送你去医院，直接让医生上门急诊，没有任何人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林芝耐心地用棉棒沾湿她干燥的嘴唇，一边将她的担忧一一排解。 “林医生是我的家庭医生，我让她放出风声，告诉那些蹲点的记者，你在宴会上说的孩子压根就是假的，现在的你只是高烧不退、胳膊受伤而已，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里养胎，为了宝宝的安全，暂时不要出门……” 也不知是不是生病的原因，赵霖铃只觉眼前的林芝，温柔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以她以前的暴脾气多说两句话，就分分钟扔菜刀，哪会像现在这样耐着性子说一大通。 但她压根来不及细想，虚弱的身体让她又开始陷入困顿之中。 第十章 被囚禁 赵霖铃就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了十天，吃了睡睡了吃，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身体的好转渐渐稳定下来。 毕竟历经过那么黑暗的雨夜，日子很难再更糟吧，赵霖铃努力地微笑，将那个名字刻意扔进角落，不再触碰，日子看似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可是，一静下来，她却又总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一天，赵霖铃刚从卧室出来，就听林芝接了个电话匆匆出了门，她连忙四处翻找，终于在客厅角落的花瓶里，找到林芝临走前随手藏的那件东西。 那是最新一期的报纸，头条内容是唐家与一家酒吧合作的消息，赵霖铃眉头紧蹙，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先前，林芝将家里所有可能提及路非明的杂志电视等统统收了起来，无非不想让她触景伤情，这很好明白，但这份无关紧要的消息，她为什么又要藏起来？ 难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林芝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心中的疑云就像是逐渐发酵的面团，渐渐膨胀。 就在此时，林医生来了电话，突然告知今天晚上的上门看诊临时取消了，如果方便的话，让赵霖铃亲自去诊所一趟。 赵霖铃想都没想，迅速收拾出门了，任谁在一个屋子里困了十几天，都迫不及待地出门透口气吧。 可是她刚走到长街转角的地方，就被一辆红色的轿车按着喇叭叫停了。 车窗摇下来，露出唐雨昕那张精致却面带刻薄的脸，赵霖铃扫了她一眼，置若罔闻地继续朝前走去，唐雨昕顿时急切地叫了起来。 “喂，你还想不想保住你的孩子了？” 赵霖铃没理她，眼看就要转过街角，唐雨昕终于按捺不住，从车里冲出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赵霖铃被她扯了个趔趄，眼疾手快地扶住一旁的小树，方才勉强站稳。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唐雨昕你别太过分！” 唐雨昕被她狠狠甩开手，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但见赵霖铃满脸憔悴的模样，又忍不住几分得意。 “拜托，我是来帮你的，被人囚禁的滋味很好受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要不是我找人支开你的那个老姐姐，你连大门只怕都出不来吧？这还不算囚禁……” 唐雨昕的话宛若一记闪电，瞬间划破笼罩赵霖铃心头的疑云。 每次她提出想出门走走，林芝总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她，就连去屋后的花园，都不行。 “你别急着惊讶，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们家现在的安全系统和左岸的如出一辙，你不会没发现吧？显然，路非明想利用你姐将你彻底囚禁在这里，而你那个老姐姐空长一副聪明样儿，被人利用了，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唐雨昕的话，赵霖铃一个字都不想相信，但偏偏每一句都击中她心底的疑惑。 在出门之前，她才发现林芝家不知何时装了安全系统，她单纯地以为这是用来保护她，毕竟那些八卦记者比苍蝇还可怕，但没想到那竟然从头到尾是用来防范她的。 现在一想，那密码也是路非明式的设定思路，难怪她凭习惯轻松破解，当时她只是略觉怪异，却从未深想，还以为奇空开发的安全系统已经上线推广了。 没想到这压根就是路非明给林芝的！ 再联想起林芝近日的种种反常，赵霖铃只觉冷汗涔涔，背脊发凉。 第十一章 唐雨昕的诡计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朝唐雨昕厉声道： “住口，不管怎么，这都是我自己的家事，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我警告你，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我报警抓你！” “我只不过不想让你一直在路非明的视线里晃荡而已，离开这里对你对我都有好处！至于肚子里的孩子，路非明的态度，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安心待在那房子一直不出门，他或许心一软，让你生下来，但如今你一出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断然不会心软！ 要想保住孩子，就跟我走，我已经替你订好航班，连夜飞美国，在那里没有人会剥夺你的自由和孩子……” 唐雨昕的最后一句话，让赵霖铃迟疑了，历经那番雨夜凶险，她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哪怕有一丝风险，她都不敢去冒。 就在此时，只听唐雨昕突然一声惊呼，“他们来了！” 赵霖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马路尽头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正朝她们快速驶来，一眼都不用多看，赵霖铃已经确定路非明就在车里。 “走还是不走，你还有五秒钟时间考虑！” 唐雨昕率先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只见远处那车划破夜色，利箭般冲了过来。 “玲儿，不要相信她！”林芝从车里探出身子，朝她大喊！ 赵霖铃一声苦笑，现在和路非明同坐一辆车的林芝，又何尝能让她毫无保留地信任。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人绝望的雨夜，她孤立无援，路非明冰冷的眼神在脑海中不停地闪过，“不被祝福的孩子，生下来又有何用？” 她只能打破车窗，纵身一跃！ 那是她为保住孩子绝望下的孤注一掷，那是最后一丝希望，最后一根稻草，她不得不做的选择，但那时的绝望和恐惧，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面临，没想到时隔不到半月，她再次被推到不得不孤注一掷的境地！ 霎时间，那些她刻意遗忘的回忆，在此刻乍然来袭，让她瞬间丧失了部分判断。 “路非明，你混蛋！” 赵霖铃朝渐渐清晰的路非明的轮廓，狠狠咒骂一声，终是拉开唐雨昕的车门，轰隆一声，绝尘而去。 —— “老板，这可怎么办？” 眼看要追上唐雨昕的车时，突然十几辆轿车从天而降，将他们的车截停，林泉愤恨地拍着方向盘，咨询路非明的意见。 “查查这些车到底是不是唐家的！” 路非明冷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害怕，如果这一切是唐雨昕的设计，那还有挽回的余地，但若不是…… “不用查了，这些车是‘得意’酒吧的！” 林芝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噼里啪啦地调出资料，推过去给路非明看。 “我不知道你和他们的老板简亦欢到底有什么恩怨，但这一次我不能再让玲儿无辜受累了……” 林芝不停地说着她调查的情况，殊不知路非明早已脸色大变，眉宇间乍现从未有过的焦虑和不安。 “林泉，通知所有人，立即启动A计划！” 原本这个计划，他打算留到三个月之后，等林芝带着赵霖铃安全离开C市之后再进行，但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提前了。 老天是在故意惩罚他吗？他费尽心机想要将她从这场恩怨中彻底摘除，甚至不惜将她伤得那么深，却到底失败了。 那古潭般的眼眸中，翻涌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但他只能强忍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因为路非明清楚，他表露出对她的在意越多，她的危险也就越深！ 第十二章 得意世界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外面渐渐飘起了小雨。 赵霖铃和唐雨昕同时在微凉的夜风中打了寒颤。 “简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去机场的半路给截下，被强制带到了“得意”，唐雨昕心中的无名火早已蹭蹭冒了出来，但面对对面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她却莫名有些犯憷。 昏暗的灯光下，传来一声轻笑，对面的男人突然停止转动指间的戒指，猛然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赵霖铃身上。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赵霖铃看清楚那人的脸，瞬间明白过来。 之前她托林芝调查过奇空的各个项目的最终去向，其中一个开发的监控系统害“得意”损失了一个亿。 虽然，以行业规则来说，奇空只是制刀的人，至于谁拿这把刀伤了得意，他们原本不该负责，但“得意”这种不讲理的土霸王，执意要找他们麻烦，也避无可避。 得意世界明面上是C市最大的酒吧，其实却是C市最大的地下赌场，其背后的势力自是不可小觑，赵霖铃明白过来这个理，自然什么都不想问。 “明人不说暗话，简老板想按什么规矩办，还请直说吧！” 赵霖铃的坦然倒是出乎简亦欢的意外，不过她显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简亦欢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来这里，自然是要赌上一局！不过不和我赌，是和她赌！” 见他突然指向自己，唐雨昕一下子炸毛了。 “我不赌！我家刚和得意建立了合作关系，简老板总不会不给自己的伙伴留点面子吧！”隐约察觉有些不对劲，唐雨昕说着就想走，却被简亦欢身旁的一帮黑衣人毫不客气地拦了回来。 “哪有上了赌桌还没开局就逃跑的？我管你是唐家小姐还是李家夫人，今天这场赌局你们谁也逃不掉！” 话音刚落，只听呼啦几声巨响，头顶的幕布突然拉开，昏暗的场馆顿时成了偌大的露天场馆。 轰鸣声起，一排摩托车在场馆的尽头一字排开，端得是气势如虹。 赵霖铃一脸平静，唐雨昕已经失声尖叫起来。 “你不该不会让我和她来场‘生死时速’吧？” “binggo！”简亦欢拍了拍手，对唐雨昕的反应十分满意，“勇者胜，懦者败！赢了的人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回到路非明的身边，多公平啊！” “生死时速”是追求极致刺激的一种赌局，对战双方骑上特别改造后的摩托车，沿着既定的轨道相向而行，系统设定，速度在行驶过程中会自动加速，在达到最快的瞬间，两车会恰好相撞，在此之前，谁先减速或改向，便是输家。 “噢，差点忘了提醒你们，减速或改向会瞬间启动引擎旁的定时炸弹，这场赌局的规则也叫‘勇者生，懦者死’！” 当两人被架上车，发动引擎之后，简亦欢方才不急不缓地补充了这一句。 赵霖铃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唐雨昕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场馆，“不，我不赌！” “赌局已经开始，除非有人死去，否则永不会结束！” 简亦欢坐在看台上转动着指间的戒指，如魔鬼般冷冷地睥睨着眼前的一切。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十三章 生死时速 雨越来越大，昏暗的路灯越来越模糊不清。 两车开始缓缓起步，沿着既定的轨道飞驰前行。 赵霖铃死死握住颤动的方向把，再难压抑心中的绝望，从小到大，她赌过很多次，也输过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更让她害怕输，因为她输不起。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路非明，不管是怨恨也好，爱慕也罢，她只想再见他一面，看他一眼！哪怕他不是为她而来，她也甘愿。 她发现，即使历经了那么多绝望和背叛，她还是无法将他放下，这或许是她上辈子欠他的，一辈子无法摆脱的宿命！ 辛酸和期待一同涌上心头，赵霖铃握紧方向把，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夜色！ 只听汽车的轰鸣声划破雨帘，响彻整个黑夜！ 他真的来了！ 赵霖铃只觉一阵苦涩涌上心头，顿时红了眼眶。 “非明哥哥，快救我，救救我！” 唐雨昕的尖叫声压过摩托的轰鸣声，稳稳地传了过去。 “别怕，我来了！” 望着在飞驰的摩托车上抖成筛子的唐雨昕，路非明眼里满是担忧。 嫉妒迅速涌上心头，原来他就算不爱唐雨昕，也还是会担心她，会保护她！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死心了，但为什么还是会痛，会妒忌！她骗不了自己，她的心就算化成了灰，灰烬里还是刻着他的名字！ 上一秒，她还期待他出现，和她一起承担这场风雨，但当他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却又突然很担忧，显然唐家与简的合作也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祥和，说不定暗涛涌动，她担心他为了唐雨昕再度惹怒简亦欢，身陷危险。 直到生死关头，她满心念的还是他！她真是无药可救了！ 但他的目光径直越过她，没有半分停留，她听见他对简亦欢说。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雨昕！” “怎么？对另外一个美女就这么没有兴趣？我可听说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简亦欢讥讽的声音格外刺耳，但路非明的回答却更是让她一下子跌入地狱。 他说，“那个孩子我早就不想要了，如果你愿意代劳，我当然乐意！至于她，早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赵霖铃死死咬住嘴唇，方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路非明说的每一个字都宛若千万只利箭，伴随着大颗大颗的暴雨，狠狠穿透了她的心，让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摩托车沿着既定的轨道不停地转着圈，慢悠悠地像是永远不会结束，赵霖铃却只希望最后的对决能够立马到来，她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场馆里，也不愿再饱受锥心之痛。 “赌局已经开始，除非有人死去，否则无法结束！”简亦欢将刚才规则重复了一遍，不过他丢给路非明一个遥控器，“这上面有两个按键，分别控制着两辆车上的定时炸弹，谁生谁死，由你决定！” 话音刚落，场上的摩托车突然脱离转圈的轨道，面对面疾驰而去。 “非明哥哥，救我！” 在唐雨昕的尖叫声中，两车速度暴增，将雨帘冲成了一条波浪。 “你还有三十秒的时间考虑，若不你按，她们将同归于尽，一个都不能活！” 简亦欢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的魔鬼，赵霖铃听得分明，她突然转过头，朝路非明所在处深深看了一眼。 隔着重重的雨帘，模糊的视线，路非明却清晰地看到赵霖铃的左手缓缓握住了离合，只是一眼，他已看到她的倔强。 “我的命运从来只掌握在我自己手中，决不允许别人操控！” 骄傲如赵霖铃，又岂容由别人来决定生死！ “哇哦，看来她要加速了！”简亦欢嗜血的脸上越加兴奋。 就在赵霖铃转动离合的瞬间，路非明也快速按下了控制键。 伴随着炸弹计时器的滴答声响起，赵霖铃手中的摩托车缓缓减速了下来。 “她在搞什么鬼？”似乎没料到赵霖铃会主动减速，简亦欢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诧。 赵霖铃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有多痛，虽然是自己主动选择输，但当她看到路非明的选择时，五脏六腑瞬间连着每一次呼吸扯着痛。 她视他如信仰，甘愿用生命去守护，他却视她如草芥，随时为利益而舍弃！ 她对他的爱，恨，情，怨，在他的眼中一名不值，不值得念着，不值得厌着，就这样轻轻挥手就散了…… 她用整整十六年的陪伴，将自己活成他身边的一颗尘埃，风雨一来却尸骨无存。 “路非明，我上辈子欠你的，统统还你了！若有来生，我愿再也不要遇见你！” 眼泪从眼眶涌出，迅速被大雨冲刷干净，赵霖铃庆幸自己还保存着最后的骄傲，就算路非明多年后的某一天想起她时，也是她骄傲的模样！ 滴答的计时声，像是生命最后的倒计时，赵霖铃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路非明！再见，再也不见！” 猛然加速，在炸弹爆炸的瞬间，车如流星般撞向场外。 赵霖铃纤细的身子被撞飞，却被紧随其后的爆炸烟火瞬间吞没…… 路非明只觉顷刻间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 第十四章 路非明的反击 “老板，所有数据资料已经全部发送成功……” 听到爆炸声，先前一直躲在暗处执行计划的林泉等人，忙不迭地从角落冲到路非明的身边，报告计划执行情况。 不料路非明恍若未闻，彻底失去理智朝赵霖铃爆炸的地方，不要命地冲过去。 “你竟敢使诈！”简亦欢脸色大变，转动的戒指骤停，手一挥，一帮黑衣人顿时拦住了路非明的去路。 “你到底是谁？” 路非明被拦住去路，红着的眼眸瞬间迸发出无尽的怒火，像是要将整片场馆顷刻间烧成灰烬。 “十七年前，你用尽卑鄙无耻的手段，骗光我父亲手中的股权，害我家破人亡，如今轮到你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黑衣人急吼吼地冲了过来，朝简亦欢惊慌失措道，“大事不好了，老大，条子！场馆外来了好多条子！” 此刻，只听警铃声大作，十几辆警车拉着警报呼啦啦朝场馆飞驰而来，刺眼的警报灯光瞬间划破了昏暗的雨夜！ “你以为这样就能抓我坐牢？笑话！开赌场这么多年，警察局我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回……” 简亦欢恢复了镇定，丝毫没有把这个初出茅庐的路非明放在眼里。 “不知道简老板，要是得知自己私自开设赌场，还强行举办这类生死游戏的所有资料都已经发送到警察局的电脑里，还会觉得好笑吗？” 林泉适时地将窃取到所有资料的硬盘拿在手中晃了晃。 所谓的A计划，实际是一个建立在原有监控系统的一个窃取程序，一旦赌场开始使用， 所有的资料都会源源不断地发送到指定的邮箱，同时备份到云端。 当然，得意赌场发现这个系统漏洞之后，就立即停用了，而且设置了相应的防护网，但路非明早就料到这一切，留一个“种子”瞧瞧潜伏在赌场里，只要能够进入赌场内部，在其任意一个终端，也就是电脑上，启动种子程序，就可以在五秒之内将原监控系统启动，同时在半小时之后将所有数据资料备份上传。 而这半小时正是路非明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拖延的！ 他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那一秒钟的迟疑，赵霖铃却选择了放弃…… 悔恨和痛苦涌上心头，路非明宛若被千百把凌迟般，生不如死。 突然，一个词儿的尖叫声乍然在身后响起。 “非明哥哥，救我！” 只见唐雨昕满身是水，被简亦欢拎着后衣领，一把手枪顶在太阳穴上，吓得站都站不稳。 “立即将所有资料统统销毁！否则我立即杀了她！” 望着唐雨昕眼中的哀求，简亦欢眼中的威胁，路非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少装蒜！”简亦欢拿枪朝天上开了一枪，吓得唐雨昕连连尖叫，“你为了这个女人，连前任都毫不留情地炸死了，别告诉我你不在乎她！” 听到这句话，路非明突然眼泪都笑出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按下那个代表赵霖铃的按键，是为了救唐雨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为了彻底撇清赵霖铃与他的关系，让简亦欢误以为他在乎的人是唐雨昕，就算赵霖铃赢了赌局，简亦欢也绝不会再加害于她。 而那个远程操控功能，早在他拿到遥控器的十秒之内就已经解除了。 就算他按下任何按键都不会触发炸弹，如果不是赵霖铃主动减速，从终端触发了炸弹，那一切便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惜，没有如果…… 路非明突然停止了笑声，满是恨意地盯着简亦欢，一字一顿道： “是，我在乎她，比自己的命都更在乎！但资料已经实时公布到网上，再也撤不回来了，怎么办呢？” 第十五章 她死了 “嘭！” 只听一声枪响，唐雨昕一脸惊恐地倒在血泊之中！ 简亦欢拿着枪，却并未在路非明脸上看到期待中的痛苦，不由惊觉被骗了。 “十七年前，你们狼狈为奸联手构陷我父亲，如今也该尝尝反目成仇的滋味！” 一想到唐家的不择手段，简亦欢顿时脸色大变，拿枪朝路非明一阵乱射。 幸得林泉早有防备，将路非明一把扑倒，躲过这致命一击。 “老大，再不走来不及了！”一个黑衣人面色焦急，不停地劝阻简亦欢，只听耳边警声呼啸，无数警察早已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别得意得太早，咱们走着瞧！”简亦欢如同过街老鼠，藏头藏尾，仓皇离去。 “那些视频绝对够他吃一壶了！” 简亦欢的地下赌场，除了聚众赌博，大肆刮钱以外，还将消遣人命的过程录制成视频，兜售给那些有特殊癖好，追求刺激的有钱人，比如“生死时速”之类的赌局，有些现场甚至还兜售天价门票，简直丧尽天良，视法律的底线如无物。 “如今证据确凿，他怎么也难逃法网！再加上唐家的寻仇，只怕他未必能活到审判的那一天！” 林泉不由松了口气，忍不住替路非明大肆叫好。 但他转过头，身边却哪里还有老板的影子。 警车轰鸣，现场一片混乱，路非明却死死地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儿抱在怀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他宛若所向披靡的战神，赢得了所有战斗的胜利，却偏偏输了全世界。 十七年，为了这场对决，他颠沛流离，寻觅蛰伏了整整十七年。 路非明永远不会忘记十七年前的雨夜，雷电交加，他躺在冰冷的雨水里，在汽车爆炸的瞬间，他的父亲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保护好你妈，不要报仇！”这是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大颗大颗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仿佛每一颗都砸在他的心上，留在坑坑不平的伤痛，一如今晚。 他一直想要隐藏的，不愿将赵霖铃牵扯进来的，也不过是这场蛰伏了十七年的恩怨。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坐在冰冷的月光下，想到赵霖铃那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无数次想要放弃。 甚至在赵霖铃二十六岁生日的前夕，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揣着那枚赵霖铃看了无数次的戒指，想要在生日的当天送给她。 可是就在那一天，他看到了那份与得意相关的项目文件，那个监控系统的设计和使用，稍加留意，就查出了简亦欢的关系。 时隔十七年再看到那张脸时，仇恨之火彻底再次在路非明心底燃起。 他将那份文件几乎快捏破了，终是将装着戒指的盒子锁进了最里面的抽屉。 他开始着手布局，从监控系统开始，故意让简亦欢找上门，再到与唐雨昕订婚，签订合作项目，每一步都在他精心算计之中。 从他决定复仇开始的那一刻，他就决定将赵霖铃彻底摘除在外，他可以舍弃爱情，却无法失去她。 简亦欢的手段，他早在十七年前就领教过了，加上如虎在旁的唐家，他如何能让那个如星辰般明亮的姑娘和他一同跌进地狱？ 第十六章 前尘往事 对于一直在阴沟里前行的人而言，能够仰望星空，已是此生老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他又岂敢奢求其他？ 那些误会和冷漠，都是保护她的外衣，越是远离，保护越强！ 但他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她的倔强和执着，更是算错了她对他的爱！ 他以为是对她的保护，却终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他看见，她流着泪对他说，“你何时变成这样了？路非明……” 他看见，她用绝望的眼神，近乎哀求道，“路非明，放过我的孩子，求你……” 他看见，她用骄傲的语气朝他嘶吼道，“路非明，我上辈子欠你的，统统还你了！” 再见，再也不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要的，不过是再也不要遇见他，倔强如她，得伤得多深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分明她总是站在他的身后，即使风雨肆虐，即使阴暗如初，她从不曾离开过！ 他知道，他只要转身，她都会立马扑过来，给他一个月牙弯弯的笑容，她会拽着他的胳膊，一半霸气一半撒娇说道，“路非明，我不要脸，只要你！” 可是，从今以后，他不论怎么转身，都不会再有人在等，他生命中唯一的星光彻底消失在这场暴雨里，像十七年前一样…… 爆炸引发的大火不停地燃烧着，连暴雨都浇不灭。 那一刻，路非明多么希望有奇迹发生，虽然从小到大，幸运女神从不曾眷顾过他，但他还是只能最后一丝期望压在从未发生的奇迹之上。 因为他早已别无他法！ 片刻前，还是俏生生地立在面前的人，此刻却只剩血肉模糊的一片。 他浑身颤抖着，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霎时间，悔恨，痛苦，绝望，如利箭般排山倒海而来，直击他的心脏，犹如万箭穿心！ “不，不……”路非明将满是血水的赵霖铃拥进怀里，近乎质问道，“你说过死都不会撇下我，你怎么能忘……” 突然，他又像对自己发脾气很不满意，连声道歉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对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求你……” 那温热分明还在怀里，可怀里的人儿却再也听不到他的一个字。 暴雨噼里啪啦，越下越大，仿佛黑夜无穷无尽，永远都不会再天亮了！ “哭有什么用！她已经死了！” 林芝甩了一把眼泪，在雨中跄踉着脚步，眼中痛苦暴增。 “混蛋！我们都是混蛋！你自以为一切皆在掌握，自以为费尽心思将她撇清，就是保护她！而我顺水推舟，自以为不告诉她，带着她离开就是保护！统统都是狗p！” 林芝跪倒在大雨中，哭得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 “她至死带着无法愈合痛苦和伤痕……可是，她原本想要的不过是那句你爱她……” 路非明突然很后悔，如果那一天他拿起的是那枚戒指，而不是那份文件，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用尽一切对她的保护，却未必是她所愿的。 他用尽一切对她的保护，却最终成了害死她的罪魁祸首，若非他曾对她绝情如斯，她又怎么会以为他要加害她，主动求死？ 如果那一天可以重来，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第十七章 记忆如刀 暴雨将黑夜拉长，像是永远不会再天亮，但天却终究还是亮了。 “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路非明躺在床上，一遍遍听着这个闹钟声音，却舍不得按下按钮。 那天之后，赵霖铃与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就只剩下那些声音和照片。 突然，闹钟声停了，路非明顿时红了眼眶，他像一头突然暴怒的狮子，猛然起身朝书房冲了过去。 直到在一堆书里摸到那支熟悉的录音笔时，他的狂躁稍得片刻缓解。 他将耳机塞进耳朵里，颤抖着手指按下播放键，直到耳边缓缓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他才缓缓平息下来。 “……数组指针是指向数组地址的指针，其本质为指针……” 伴随着那清脆的略带稚嫩的声音，无数鲜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渐渐将他湮没…… “好啦，是我不对，不小心弄掉了你的语音资料，现在我加倍赔给你，而且我保证以后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听什么东西，我都随叫随到，终身免费录给你听！都这样你还生气的话，就太不够意思了！” 那天，赵霖铃披散着头发，像个女疯子一样撞坏了那支录音笔，路非明整整一个礼拜没和她说一个字。后来，赵霖铃修好那支录音笔，又熬了几个通宵，将所有的知识点，全都重新录了好几遍，霸道地塞回路非明手里。 “开个玩笑了，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生我的气了，枯燥的知识点都听这么久了，我唱首歌给你放松一下吧……唱什么呢？瞧你天天码着脸，肯定爱听苦情歌吧，那我就给您来首‘容易受伤的男人’吧！” “颤抖的唇，等不到你的吻，你是一个容易受伤的男人……” 歌词被改得乱七八糟，音准却一点没跑，她分明在暗讽他高冷玻璃心，但他陶醉在那动听的声音里，对她提不起丝毫不满。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生命就被动地被这个莽莽撞撞，笑起来却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姑娘强行闯入了。 她时而天真，时而倔强的眼神，像狡黠的猫，灵动清澈，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像天边的月牙，明亮动人。 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出现之于他，有多么重要，她像是漫漫长夜里唯一的光亮，陪他穿过低谷和黑暗，在昏暗不定的阴沟里勇敢前行…… 可是，他终是没能追逐着那光亮，走到白昼，走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躺在阴沟里的他，注定只能仰望星河，他又岂能自私地将那唯一的星光拖进黑暗？ 路非明摩挲着那支表面都快磨光的录音笔，心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只剩那清脆的笑声在耳边回响。 “路非明，我喜欢你！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努力追上你！披荆斩棘地追，即使脚扭伤了，跳着也要追；即使天下着最大的雨，扔下伞也要追；即使前面没有路，跳下悬崖也要追……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哈哈哈……” 那炙热尚在耳边，芳踪却早已不在身边。 空气中再也寻不到哪怕一丝属于她的气息，路非明只觉一颗心像是漂浮在黑暗大海的一块朽木，在日出来临之前，渐渐沉入海底。 他将自己没日没夜地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循环播放着赵霖铃的录音，想象着她还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突然，砰砰的敲门声，打碎了这场梦，路非明被再次拉回现实世界。 第十八章 回到过去 “没死的话就吱一声！” 是林芝的声音，听起来恢复了平日的暴躁，路非明不由心生不满。 一个月前还在葬礼上哭得晕了过去，这么快就已经从悲伤中脱离出来，作为玲儿最好的姐妹，连她也要来劝他，将玲儿抛却在冰凉的过去？ 不，他不能！ 将耳塞塞进耳朵里，将音量调到最大，听着那熟悉的俏皮的声音缓缓抵达心底，他方才平静了几分，就算全世界都要将她遗忘，他也绝不会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过去。 玲儿，等我，很快，很快我便来陪你…… “老板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林泉贴着门听不到半点声响，不由面露焦急，要不是路非明设置了门禁，他早就撞门进去了。 林芝一把将他推开，砰砰砸起门来，同时拔高音调道：“要想再见玲儿，就别装死！” 那个名字像是有魔力的咒语，话音刚落，十几天不曾开过的门滴一声打开了。 压根等不及废话，林芝抄起沙发上的电脑朝他面门怼了过去，只听电脑那头，一个东方面孔黄皮肤的男人，操着一口外国中文同路非明热情地打着招呼。 “嗨，路，好久不见，很抱歉，听闻你发生那么多不幸的事儿，不过也许这是上天的旨意，原谅我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实就是这样……” “再废话就闭嘴！” 面对这个理念一直和自己不怎么契合的合作伙伴，此刻的路非明压根没有任何叙旧的心情，但他的突然造访却让路非明瞬间灵光一现，“杰克，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项目吗？” “每天从我手上过的项目没有一千个也有一百个，你说的哪一个啊？” 杰克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在路非明的眼中分外欠揍，他咬牙道，“给你三十秒！” “啧啧啧，几年不见，你的脾气倒是突然‘外秀’了，虽然让人不舒服，但比起之前冷冰冰的样子还是可爱很多……” 杰克自以为幽默地开了个玩笑，却见对面三人脸上皆是寒意，不由干笑两声，迅速切入了主题。 “你猜的确实没错，我找你正是想和谈谈先前合作的‘奇空’项目……” “已经成功了吗？”第一次，路非明不等对方说完，就露出迫不及待的神色，那满是血丝的眼眸中迸发一丝光亮，像是漂浮于暗流里突遇最后一根稻草般，仿佛唯一的希望最后的希望都落在接下来的回答上。 幸得不负所望，杰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虽然当初你拒绝了亲自参与这个项目的研究，但我们还是成功了，其中open SSL基金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目前该项目已经进入测试阶段……” 命运就是如此神奇，路非明永远都不会忘记三年前，杰克带着这个项目的资料找到他的时候，他说，“对于无力改变的事情，就算回到过去又能怎样？不过徒增伤感，浪费资源罢了！” 那时的路非明对过去有着强烈的抗拒，让他研发一个回到过去的程序无异于突破了他的底线，他不懂过去对于有些人有多重要，而现在，他也成了其中一个。 他愿意用生命换取再见一次赵霖铃的机会！ “所以，我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奇空’需要小白鼠，而你恰好是最合适的那个！” 人是由各种信息组成的，而在第四维空间里，时间不过一个维度而已，“奇空”就营造了这样一个第四维空间，将人的所有信息通过数字隧道传输至相应的时间维度，就可以回到那时的时空里。 “就像阿凡达那样，不过那里面传输的是思想，而我们传输的是整个人所有的信息！” 在杰克的大致讲解下，林芝等人也迅速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 路非明比他们更清楚这其中的原理，霎时间只觉整个黑暗世界划过一缕光亮，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激上天。 “不过，这其中的风险，你也应该很清楚，过去的每一刻和此刻都是两个不同的平行时空，各自存在独立运行，而此刻的你强行进入了过去的时空，一旦程序出现任何问题，你都可能被卷入黑洞，彻底地消失不见！” 路非明浑然不在意，反问道，“既是平行时空，但有可改变的可能吗？” “过去虽然很难改变，但也并非不可能，一旦出现‘时间重置’，就说明过去被成功改变，只是这种几率少之又少……” “只要还有一线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摩挲着手中那磨得光亮的录音笔，路非明只觉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光明，而光圈那头，赵霖铃正朝他灿烂一笑，弯弯的眼睛如月牙般迷人。 第十九章 一个月前 雷雨交加，肆虐的暴雨大颗大颗地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 路非明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惊醒，不由大手一挥，电话被摔到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喂，你没事吧？” 一个清脆的声音乍然在门外响起，在砰砰敲门声响起之前，路非明习惯性地打开了门。 “就知道你睡不着，特定做了你最爱吃的珍珠糯米丸子，外加榴莲千层……” 眼看那个纤细的身影拎着两个保温盒在他面前一晃而过，路非明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你一直盯着我看……” 看着那月牙般明亮的笑靥，路非明像是做了一场梦。 “没……挺好的……” 路非明说完垂下头吃宵夜，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赵霖铃的脸上，仿佛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但究竟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嘿，明天我生日，你可要早点来！” 临出门前，赵霖铃用期待的目光将路非明从头到脚狠狠转了一圈，方才拎着空盒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自从十七年前的那场暴雨之中，每逢这样的雷雨夜，他都会半夜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这个习惯赵霖铃从认识他开始就一直记到现在，每次不管多晚，都会拎着夜宵来陪他度过这难捱的长夜。 她的笑容，无忧无虑，像是漆黑雨夜里唯一的星光，让他即使躺在痛苦的深渊中，也不再心胆颤抖，恐惧害怕。 可是，她一离去，又只剩下满室漆黑。 路非明就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缓缓摸索着打开了最里面的那个抽屉。 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他猛然拉开窗帘，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乍然泻了进来。 咔一声，手中的盒子打开，露出那枚雪花瓣的钻戒，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芒，像极了她那灿烂的笑容。 躺在阴沟的人，终是不甘心仅仅仰望星空，他想触碰那唯一的星辰，守护她的一世光辉。 嘴角上扬，脑海中浮现出让他心漏跳半拍的一幕。 十六年前，福利院的大榕树下。 她努力扬着头，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但微红的脸颊却将她的娇羞悉数出卖。 她说，“路非明，我喜欢你，不是过家家那种喜欢，也不是因为你帅气聪明而喜欢，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而已……” 她就那么满含期待地看着他，手中举着她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月的装着祝福的玻璃瓶，像是她那颗纯粹不染一丝杂质的真心，就这样轻轻地捧到他的面前。 可是，他冰冷地不带一丝犹豫地拒绝了她。 “可惜我不喜欢你！就是你想的那种不喜欢！” 他看见那双手颤抖了两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若无其事地一甩头，朗声道：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那是赵霖铃对他第一次表白，也是唯一的一次，他没有看她的眼睛，却光听声音就猜到她是红着眼眶离去的。 那时的他，尘封已久的心弦就那样轻轻被拨动，可是他却强装若无其事，他以为她和她们一样，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但终究会离他而去，成为他生命中的过客。 但十六年过去了，她从未再对他说过一次爱，却从未离开他的身边片刻，只要他一回头，她永远在那里，像是漆黑夜空中的星光，永远发着亮。 “我想要回头了……” 摩挲着那枚戒指，路非明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风听得到。 第二十章 再死一次 “嘀嗒！” 时针敲响了整点钟声，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宴会的主角赵霖铃却提着裙摆站在门口，伸长脖子不停地张望。 “别扯了，裙子都快扯破……” 林芝从旁推了她一把，一脸怒其不争。 “得了，人家是天才，放你鸽子很正常，反正又不止一回两回……” 赵霖铃不理她的调侃，倔强地伸着脖子，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这次他才不会……不仅不会，他还会送我最想要的礼物……” 想起几天前，她无意中发现那张购买戒指的小票，林泉偷偷告诉她这是路非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忍不住心潮澎湃。 可当林泉面带尴尬地出现在门口时，她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化作泡沫，消失不见了。 “非明呢？他怎么没来？是不是有急事耽搁了？” 赵霖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泉的身后，却又不停地用发问来掩盖自己的失落。 林泉递过手中的红包，不敢看赵霖铃的眼睛，似乎生怕赵霖铃一怒之下将他撕成碎片。 “这是老板送你的生日礼物，老板说了，看上什么就自己随便买……” 赵霖铃捏着那鼓鼓的红包，手掌中迸发的怒火都快将那一叠钞票烧成灰烬了。 “我想要的，你知道是什么？” “……或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林泉的回答更是如同一根利刺，瞬间刺痛了赵霖铃。 如果那戒指不是送给她的，那又是送给谁的？ 赵霖铃只觉整个人重重地从浪头上摔到深渊里。 “混蛋！他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他！” 话音未落，赵霖铃提着裙摆就朝门口冲去，不料刚走两步，就踩着自己的裙摆差点摔倒在地。 赵霖铃扶着一旁的花瓶站稳，一脚踢掉高跟鞋，刺啦一声撕掉碍事的裙摆，赤着脚朝门外急冲而去。 电梯一侧，路非明望着赵霖铃离去的背影，心中宛若千万把冰刀凌迟，痛不欲生。 他掏出那只戒指，用力握紧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天知道，他用尽了多少力气，方才说服自己送出这份礼物，但十七年前的仇人突然从天而降，将他好不容易伸出的脚，一下子绊了回去。 放弃吧，你注定是地狱边缘行走之人，生死都未必能由自己，有岂配拥有那耀眼星辰！路非明将戒指塞进裤子口袋里，眼中恢复了冰冷神色。 但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不停地叫着，你选择错了，笨蛋！快停下来！ 那个声音转瞬消失在复仇的情绪里，再也听不见。 他开始着手布置一切！ 让监控系统成功进入得意内部，再让突然出现的唐家再次加入这场战斗…… 每一步都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唯独对赵霖铃，他无法泰然处之。 当她穿着那被扯掉半截的礼服，气势汹汹地冲进办公室质问他的时候，他无法否认，只好顺水推舟地将那枚戒指易了主。 他看到她听到答案的瞬间，红了眼眶，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怒吼道，“路非明，你撒谎！” 她扔开他，干净利落地飞奔离去，他知道她到底是信了。 于是，他干脆顺水推舟，找了唐雨昕当挡箭牌。 唐雨昕是他青梅竹马，从小订有婚约不假，但当他父亲惨死之后，唐家落井下石，退婚夺权，将路家最后一丝生路都生生掐断了，路非明一直以为唐家只不过是势利罢了，但几经查证后，却发现十七年前之事，唐家早就参了一份，他们之所以对他绝情至此，不过是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罢了。 这个仇他自然也会一并报了。 幸好唐雨昕不甘心，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做自己的主，不费吹灰之力便上了钩，与此同时路非明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情意，利用起来更是毫无愧疚。 在唐家举办的合作宴会上，路非明原本准备宣布与唐雨昕的关系，借此赶走赵霖铃。 没想到一直算计别人的路非明，竟第一次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当他从周记酒店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赵霖铃。 那浑身的青紫和满地的衣服无一不在控诉着他的罪行，而赵霖铃看他的眼神湿漉漉的，溢满了深情，她以为他只是喝醉了。 路非明压根不敢看她的眼睛，在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件事儿的时候，记者突然破门而入。 那些蹩脚的谎言，他光用脚趾头想都能戳破，但这何尝不是将计就计的好机会？ 他舍不得亲自下手，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替他开了这个头。 分明心底有个声音一直不停地嘶吼着，“不要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但他却像是被蒙蔽了双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着不停地向前。 强逼她签下股权转让协议，迫不及待地和她划清一切关系；在得知孩子的存在后，冷漠地将她亲手压在手术台前…… 看着她的眼泪，他分明心底动容，面上却越发冷漠，将她不停地朝远处推去。 他以为，他是将她推向远离暗涌的海岸，殊不知是亲手将她推向黑暗深渊。 可惜，他明白过来这个道理时，却已到了那个不可逆转的暴雨夜。 他颤抖着握紧那个遥控器，无数次想要透出重重的雨帘，看清那张脸。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她毅然决然地握上离合的手，她侧身对他释然一笑。 “这辈子欠你的，统统还你了，若有来生，愿再也不要相见！” “再见，路非明，再也不见！” 眼看着那响彻黑夜的爆炸冲天而起，他的心脏如遭重击，骤然收紧。 仿佛无数个画面在眼前再次重合，他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在他的眼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若流星，猝然坠落。 那颗照亮他黑夜的唯一星辰就此陨落。 他只觉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你又再次成功害死她了一次！混蛋！” 那个在心底一直不停响起的声音，原来是他自己。 第二十一章 再回过去 “你还好吧？” 路非明在刺眼的灯光一跃而起，激动地抓住杰克的衣领，近乎咆哮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该死的潜意识难道不应该早一点跳出来提醒我吗？” “淡定，淡定！” 杰克忙挣脱开路非明的手，满脸委屈，道： “平行时空的规则就是这样的，现在的你回到过去的时空，关于那一刻之后的一切记忆都只能存在于潜意识中，要是所有人都可以带着现在的所有记忆回到过去，时空岂不混乱？何况未卜先知的设定能存在于你的潜意识里，都归功于这个程序，否则，那时的你连潜意识都没有！” “你耍我？”路非明一把扯住杰克的领带，将他扯了个趔趄，看着他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测试期间一切权限都可以开通，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通最高权限？” 杰克忙举手投降，连连告饶，“算我怕了你了，我给你开个外挂吧……” 路非明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他，脸色缓和一点，却听杰克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在旁边喋喋不休道：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样做是有悖平行时空规则的，这样只会增大你卷入黑洞的概率，一旦发生任何危险，后果自负！” 说着拉起路非明的手在空中弹出来的安全协议上，狠狠压上了手印。 —— 路非明再次睁开眼时，脑袋一片清明，所有的一切都在脑袋里清清楚楚，没有一丝混乱。 此刻的他，正刚逼着赵霖铃签下那一纸协议，他透过窗户看着她正捏着那张支票，坐在马路边抱头痛哭。 他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拉开门冲了出去，将惊诧的众人统统抛在了身后。 时隔那两场爆炸，能再次看到那个身影，他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感激和澎湃。 “对不起……” 赵霖铃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一把拥入怀里。 砰砰直跳的心，颤抖不停的手臂，紧得她快要窒息。 “你……” 上一秒刚说完从今以后与她没有半分瓜葛，下一秒却将她深情拥入怀里，死死不放手，这前后的变化，让赵霖铃欢喜中不免忐忑。 “我说出来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我现在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如果一个月后，赵霖铃终究将会死于那场爆炸中，那他不如把一切向她和盘托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你跟我来！” 路非明拉着她的手，回到了左岸，迫不及待地在最里面的抽屉里找出装有那枚戒指的盒子，打开，递到她的面前。 “这才是我原本想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原本想要放下过去，安安心心地和你在一起……” 路非明三言两语将一直牵绊着他的过往交待了清楚，目光落在赵霖铃的脸上满是深情和眷恋。 似乎生怕赵霖铃拒绝，他将那枚戒指快速套上她的指间，长臂一伸，再次将她拥入怀里，低低道： “其实我爱你好久了……但我太自私，太胆小，我不愿将无辜的你拖进黑暗的阴沟里，陪我一起趟进这淌浑水沟里……但现在，我却更怕失去你，你骂我自私也罢，无耻也罢，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是什么都可以……” 十七年以来，路非明从未像此刻这般表达过自己的情绪和感受。 压抑已久的感情宛若开了闸的洪水，顷刻间倾斜而出，瞬间将赵霖铃湮没，她幸福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枚戒指宛如最好的良药，赵霖铃的目光一触它，瞬间伤痛全无。 “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有我……” 赵霖铃伸手环上他的腰，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后背，红着脸，也红了眼。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没有任何事儿能将他们分开。 第二十二章 和盘托出 怀里的人儿失而复得，路非明心中满是感激和澎湃，心中一个声音不停地说着，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就这样活下去吧…… 思前想后，路非明终于决定终止一切复仇计划。 他将所有的资料全都整理出来，交给林泉拿去销毁，再用一个月的时间，奇空也会顺利转让，就算到时那个监控系统被得意发现，找上门来，他们也早已离开这里，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没有什么比她还活在他的生命里，更重要的事情，想到那个月牙弯弯的笑容，路非明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殊不知暗涌却悄然来袭。 就在他们即将离去的前两天，接手公司的下家不知得了什么消息，突然拒绝交易，而与此同时，得意的人提前找上了门来。 得知赵霖铃在下班的路上被劫到了赌场的消息，路非明心头一颤，只觉命运的乌云再次涌上天空。 一样的赌场，一样的局，就连对象也依旧是唐雨昕。 原来唐雨昕怨恨路非明临时变卦，单方面取消了订婚之约，恼羞成怒之下，将知道的一切向简亦欢告了密。 暴雨倾盆的夜晚，“生死时速”的赌局再次上演。 只有简亦欢的台词变了，“没想到时隔十七年，你竟然还活着！也好，让你再次重温失去挚爱的痛苦，多有趣……” 摩托车的轰鸣声宛若地狱烈火的倒计时，滴答滴答在路非明的心底敲响。 “玲儿！” 他第一次变得那么歇斯底里！隔着厚重的雨帘，路非明终于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拔腿朝正在高速行驶的赵霖铃冲过去。 如果不能一起活下去，要他再次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他宁愿一起死。 雨帘被高速飞驰而来的摩托拉成一条波浪，他就站在那耀眼灯光下，伸开双臂，呈拥抱的姿态，等着拥抱他最爱的玲儿。 “非明，我爱你……” 暴雨中，她朝他灿烂一笑，猛然按下刹车。 车子突然受力，瞬间飞了出去。 “有了你的爱，我到哪里都不会孤单，好好活下去，路非明……” 最后一刻，她依旧毫不犹豫选择了他，而不是自己。 她纤细的身子在他面前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毫不停顿地飞向了无尽的黑暗…… —— “不要！不要！” 路非明再次醒过来，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着，痛苦得像是刚从地狱归来。 “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活下来？你说！” 路非明从设备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揪住杰克的衣领，激动得青筋暴突。 “路，这个测试就到此为止吧！” 杰克一改平日的不正经，满脸严肃。 “不！她还在等我！我怎么可以将她一个人留在那么险恶的过去？我必须要再回去一次！” 路非明加大了手劲儿，杰克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却一改平常的怂样，依旧坚持道，“你的生命也很珍贵，不可儿戏！何况，你测试之前就已经很清楚平行时空的规则，逝者已逝，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除非小概率的时间重置事件发生，否则不可逆转！这也是你当初不愿亲自研发这个项目的初衷，难道你忘了吗？” “你听清楚！”路非明紧了紧手中的劲儿，满是血丝的眼神中充满了暴戾和不安，“当初我坚持过去不可逆而拒绝这个项目，不过是因为我对过去充满了憎恨，我不愿再有任何人想我一样，去选择经历一遍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过去！但现在我和你站一边了！过去就算不可逆转，也有回去的价值，哪怕无法改变结局，只要能活在有她存在的空气里，天空下，偶尔还能看到她专属的笑容，我的生命才会有意义，你明白吗？” 路非明狠狠将杰克甩开，撞到一旁的设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谁也不能阻止我再去见她！” 杰克咳嗽了几声，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拉住路非明正要去操作设备的手，厉声质问道： “你难道忘了，赵霖铃第一次死去前说过什么了吗？她说过若有来生，再也不要与你相见！” 这句话宛若一记鞭子，狠狠抽打在路非明的心底，让他顿时痛得安静了下来。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场暴雨夜中，那个倔强的身影，她朝他释然一笑，朗声道： “路非明，我欠你的这辈子统统还给你了，若有来生，我只愿不要再遇见你！再见，路非明，再也不见！”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不停地问自己，如果一切重来，他会怎么办，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赵霖铃会怎么办。 那时的她，带着对他失去最后一丝期望的遗憾和痛苦，说出那句话，那是她真正想要的选择吗？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路非明扶着额头，只觉整个人开始变得渐渐失去了控制。 一次次看到赵霖铃重回他的身边，却偏又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她再次痛苦地死去，这种跌宕起伏的痛苦，每一次都像是在他那颗尚未愈合的心上，狠狠插了一把刀子，刀刀入骨，再这样下去，只怕他迟早会疯掉。 杰克叹了口气，整了整被路非明扯坏的衣领，满脸严肃地开口道： “测试暂停，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还有精神评估！”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第二十三章 雪地里的精灵 秋去冬来，路非明刚从心里诊所出来，就赶上了C市初冬的第一场雪。 晶莹剔透的雪花在空中盘旋蜿蜒，终是轻飘飘地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瞬间融化。 路非明盯着掌心不由有些出神。 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好像也是这样的一场雪，让他认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姑娘。 那是他进福利院的第一个冬天，冰冷的天气宛若后妈的耳光，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在物质有限的情况下，院里的所有孩子都裹紧仅有的一身袄子，躲在屋里不出来。 唯有一个纤细的身影，穿着一身大红色长裙，踩着一双拖鞋兴冲冲地冲到院子，在雪地里跳舞转圈，咯咯直笑。 纤细的手指不停翻飞，宛若天空中盘旋飞舞的雪花，灵动跳跃，像是误落凡尘的小仙女，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狡黠灵巧，一笑起来，仿佛整个银河都落在她的眼睛里。 那些孩子都忍不住从屋里探出头来，看她跳舞，唯独他坐在正对的屋子里，面上一片冰冷，假装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书，但在目光与她恰好相接的瞬间，心却漏跳了半拍。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出现在他身边，像蝴蝶围着花草一样，围着他这块千年冰山转。 一开始，他并不理她，说话也是偶尔搭上两句，只有他知道，他怕自己多说两句，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的底。 幸好她浑然不在意，永远都是笑得分外灿烂的模样，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躲在房里偷偷哭了一天，连眼睛都哭肿了。 他问她，“你为什么要哭？” 她抹了一把眼泪，抽泣道，“外婆答应来接我，却放了我鸽子……她骗人！” 一句话瞬间勾了他同病相怜的关心，他从口袋掏出手帕递给她，语气却冷得冻死人，“别蠢了，你的外婆不会来了，今年不会来，明年也不会来！不要怀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你骗人！我外婆肯定是有事耽搁了，她才不会扔下我不管，她说了会来接我就一定会来！今天不来，我就等明天，明天不来，我就等后天，总有一天，我会等到她的！” 小玲儿紧拽着那张抹了眼泪鼻涕的帕子，一脸不服输地盯着路非明，像是等着他改口。 但他冷冷扔下一句，“你喜欢自欺欺人就继续吧，没人会拦着你！” 说完就扭过头朝门外走去，身后传来略带哭腔却充满倔强的怒吼声。 “不！外婆一定回来接我的，一定会的！” 这样的情景让他想起了刚来福利院的自己，那时的他和此刻的她一样，抱怀着满腔希望，等着他妈妈来接他。 可是，妈妈却再也没有来过，连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他所剩无几的所有积蓄。 最后一片枯叶缓缓飘落枝头，路非明握紧了拳头，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他以为那个小姑娘终会和他一样，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希望。 可是当他再次见她的时候，她的笑容依旧如初，温暖动人，没有一丝伤痕。 他忍不住嫉妒，为什么她还可以笑得那么灿烂。 “嘿，谢谢你的手帕，”她递过洗干净的手帕，眼睛弯弯，笑如月牙，“虽然你说话很难听，但你的心却是好看的，谢谢你的安慰……下一次，换我来安慰你，我说话可比你好听多了……” 他木然地接过那条手帕，鼻间却突然传来一丝阳光的味道，再看那抹近在咫尺的笑容，竟比冬日的阳光还要温暖几分。 第二十四章 根本意识 “这是我的精神评估！” 路非明将来自最权威的心理医生的评估报告，平静地放到杰克的面前，“报告显示，我完全有能力继续这次测试，你也清楚，我非去不可！” “你想清楚了？”杰克盯着路非明，眼中露出几分佩服，但也不免担忧，“你对赵小姐的这份痴情，我当然理解，但是这样一次次回去，却又一次次失败，也不是个办法，我们也对你的这种情况进行了一个研究，初步推断，应该是在根本意识上出了差错……” “根本意识？你是指？” “比如过去的你一直将复仇一事放在第一位，所以即使现在的你告诉了赵小姐，你想和她在一起，愿意放弃复仇，但是绕来绕去，终究还是改变不了被卷入仇恨这个循环里，所以要想破除这个循环，除非先找到这个循环开始的点，从根本上切除……” “当然，这只是比如，而真正的到底是什么影响着那时的你，放不下心底的执念，我们目前都不清楚，还需要长期的心理引导和催眠或许能够找到症结所在……” “但如果心里催眠还是找不到呢？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路非明目光中再次暗流涌动，仿佛随时都要射出飞刀来，“你比我更清楚，这个项目一旦开始，有效期只有一年，这一年之内，我要么留在时空的狭缝里，永远消失在现有的时空，要么回到现在的时空，彻底失去再见她的机会！” 一想到不能和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路非明只觉生命一片灰暗，连最后一丝色彩都彻底失去，倒不如彻底死了干净。 “好吧，”杰克摇了摇头，终是妥协了，“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我也有责任再次提醒你，一旦陷入时空狭缝里，你这个人或许会彻彻底底消失在所有时空里，也就是说，在我们存在的世界里，将会彻底消除有关于你的一切！” “若我真的消失，那恰好证明时间重置发生了，她或许也就得救了……” “那又如何？就算她成功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而你，却彻底消失在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的世界，这又有何意义？” “我明白了，开始吧！”路非明躺在设备床上，看着设备灯光忽明忽暗，缓缓朝他靠近，终是闭上了眼睛。 不管他是否会消失，此刻，他只知道，她若是消失在他的世界，即使他存在于所有人的世界也没有任何意义。 眼看杰克正要开启程序，突然，一阵急促的可视电话声在门口响起。 林泉那张焦急的脸出现在可视屏幕上，“老板，你妈妈说要见你！” 一听妈妈两个字，路非明猛然睁开眼睛，停顿了两秒钟，突然转身对杰克道： “我明天再来！” 说完便拉开门走了。 —— “明儿乖，你乖乖在这里等妈妈，等妈妈凑够钱，就来带你走……” “妈妈，”躺在病床的小男孩，拉着年轻妇人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松开，但他努力想要表现得懂事一点，“那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样吧，等明儿画够一千幅画之前，妈妈一定会回来，带着你最喜欢吃的蛋糕回来接你……” 记忆里，那个永远每一根头发丝都优雅不乱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光影里。 可是，他永远都画不够一千幅画，每次到九百九十九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他害怕，一旦他真正画完最后一幅的时候，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就彻底落空了。 就这样，年复一年，小男孩一天天长大，却再也没有画过一幅画，但那最后一丝希望却慢慢被时光堆满了灰尘，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上了锁，谁也不能触碰。 那是他唯一坚持的信仰，却偏偏是一场谎言，等他明白过来这是一场谎言的时候，却早已和那个谎言融为一体，分离不开了。 “明儿……” 一声熟悉却略带苍老的呼唤，将路非明拉回了现实。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努力不让手指乱动，却在看清眼前的来人时，忍不住用手指在桌面上画起圈来。 他想象过无数次与母亲再见的场景，却没有哪一次符合眼前的这次会晤。 那个优雅得随时都想要去参加晚宴的贵妇人，此刻面容憔悴，眼神浑浊，一身劣质的珠宝皮草，外加刺鼻的香水味，丝毫没有半分当年的影子，若不是眉宇间几分相似，加上脖子上那颗显眼的红痣，路非明真的认不出她来。 或者说，他宁愿认不出来。 如果她一辈子都不出现，他或许还能抱着那残缺的，明知是谎言的最后一丝希望过一辈子，但此刻她以这样可耻的姿态出现。 瞬间将那最后一丝希望从心底砸了锁，强拽着扯出记忆的水面，狠狠地，彻底摔碎了。 第二十五章 十七年前的真相 那阔别已久的眼神里，除了激动落下的几滴眼泪，他看不到丝毫发自内心的真诚关切，浑浊的眼眸中，精光曝露，写满了算计。 仿佛他不过是一个价值连城的货品，而不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他的洞察一点没错，一阵无关痛痒的寒暄之后，对面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终于开口了。 “儿呀，妈妈对不起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没有那一天不在想你，念你，幸好你平安快乐地长大了，不然妈妈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路妈妈用衣角揩了揩压根不存在的眼泪，但见路非明对她的哭诉丝毫没有反应，不由颤抖着手，隔着桌子伸过来紧紧拽住路非明的手，悲叹一声，“明儿，妈妈知道你心中有怨，但这次妈妈说什么都不会再离开你了，这么多年你吃的苦妈妈都会一一弥补给你……” 路非明看着面前这个各种作秀的妇人，心底一阵悲凉，却终究没忍心甩开她的手。 那声“明儿”将那些尘封在角落的记忆瞬间唤醒，浮出水面，鲜活得像是昨天方才发生，他实在没办法将那仅存的色彩彻底抹去。 路非明闭上眼睛，良久方才睁开，终是缓缓开口问道： “当年，你为什么要走？” “当年……哎……” 路妈妈眼泪又来了，一边叹气，一边哭诉道，“当年你爸爸走得突然，留下了一大笔债务，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依仗的，被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债主追得实在是没有办法……当年妈妈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将你留在医院，后面你去了福利院，我也去偷偷看过你，给你买过衣服和鞋子……哎，妈妈也是身不由己啊，孩子……”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痛哭流涕，连一旁偷听的林泉都听得差点掉下眼泪，但路非明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听到后来，竟一把甩开路妈妈的手，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还想骗我到几时！” 路非明起身得太突然，带倒了一旁的椅子，噼里啪啦摔倒了好几把。 路妈妈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惊得眼泪都僵了，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立马矢口否认。 “我没有骗你啊，明儿，你要相信妈妈……” “住口！”路非明怒不可遏，眼中恨不得射出冰刀，“当初父亲走的时候，压根没有什么债主，你卷走了他留下的所有钱，跟着一个画家远去了美国，而那个画家就是父亲生前的好友柳致远，父亲还出资帮他开过画展！”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但你当初之所以不肯将我带走，是因为我双腿筋膜受损，医生说下半辈子可能再也无法站立，你害怕我成为你的负担，所以才将我抛弃！” “不是这样的……”路妈妈神情慌乱，再也无法淡定，“当初我苦苦哀求了他好久，一开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带你走的，即使双腿不能复原，也不妨碍你成为你一个出色的画家，你那么聪明又那么有天赋，可是……可是后来发现，你受伤的不仅是你的腿，还有你的眼睛……” 眼睛？路非明只觉一颗心再次被捅了一刀。 十七年以来，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受伤的双腿，让母亲害怕承担生活的重担而弃他而去，他不停地参加各种康复训练，甚至不惜伤上加伤，就是为了摆脱成为累赘的可能。 终于，他凭借过人的毅力，历经常人无法承认的十倍痛苦，换回了可以行走的双腿，但万万没想到这压根不是他被抛弃的理由。 那感觉就像在海底潜浮的人，一直努力地朝海面的那一缕波光游动，可当他历经生死苦难好不容易靠近光亮时，却发现他以为的亮光不过是只珊瑚，黑压压的海水再次将他包裹，瞬间沉入黑暗的海底。 “那时候你的视觉严重受损，即使恢复后，也无法再分辨任何色彩……这对于想要成为出色的画家而言，无异于宣判了死刑……柳也是很惋惜，要知道以前的你可是天才，你肉眼能分辨的色彩几乎到达人类极限的65536种……” 天才？路非明发自内心地觉得可笑，就因为他极度敏锐的色觉分辨能力，柳致远才刻意接近他，想要一手将他打造成最出色的画家。 但谁也没想到，十七年前那一场暴雨夜里的车祸，让他失去的不仅是他的双腿，更是他天赋秉异的色觉分辨之力。 他彻底丧失所有色彩感应能力，从今以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只有黑白灰，没有一丝任何其他色彩。 从天才到累赘只有一步之遥，但路非明怎么也没想到这竟会是路妈妈舍弃他的原因。 “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 难道在她心中，只是将他看做一个天才，而不是一个儿子？路非明只觉那早已碎成一地的希望突然凝结成毒气，不放弃最后一丝伤害他的机会。 “我最大的梦想不过一家人能够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吃一顿饭而已，但这一切因为你的自私，已经彻底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你更是休想让我和你一起生活，因为你不配！” “你走吧！就当十七年前，你离开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样，我还能记得你曾经对我所有的好，而不是恨你！” 扔下这句话，路非明头也没回地朝门外走去，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非明，好久不见……” 第二十六章 柳天恩 那句话像是仙女手中的魔法棒，让路非明瞬间停下了脚步，曾经与那个声音相关所有记忆宛若潮水般，隔着十六年的光阴纷沓而至。 “你好，我叫露丝，中文名叫天恩，你也可以叫我小天……” 在路妈妈离去的第二个星期，这个像天使一样的姑娘出现在路非明旁边的病床上，她面容看上去永远很憔悴，但她的笑容却充满了热情，让孤独的路非明不由自主地被感染。 “非明，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路非明正在涂涂改改，努力完成自己的第十篇画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当画家。 可是他看着眼前那幅色彩斑斓的水彩画，在自己的眼中却只剩下灰扑扑的黑白色，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天恩侧过头看了一眼他的大作，微微一笑道，“要不你还是当程序员吧，听他们说，编写程序就像是构造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做个创造世界的男人，多棒呀！” 从小到大，比起画画，他更喜欢的是和那些冰冷的编程语言打交道，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应该成为一个画家，那些编程语言的书籍全都只能偷偷放在枕头底下，这是路非明第一次听到有人鼓励他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心中那根弦像是突然被扣响，发出当地一声巨响…… 那天起，他开始不再疯狂地执着于早日完成与母亲约定的那一千幅画，而是渐渐开始正大光明地学习他感兴趣的编程语言。 那时，他的眼睛尚未完全恢复，每天可以看书的时间有限，他不由有些急躁。 直到有一天，他打开柳天恩塞给他的一只崭新的录音笔，听着那些枯燥的理论知识乍然变成了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声音，从录音笔里缓缓溢出。 “这样，你闭着眼睛也能学习了……” “……数组指针是指向数组地址的指针，其本质为指针……” 就是那个声音陪伴着他捱过最难熬的那段日子。 原以为她会是照亮他黑暗深渊的阳光，殊不知那一切都只是假象，他被带到高高的云上，却又被再次狠狠摔到深渊低谷。 等到他学会用程序编出满屏的玫瑰花时，他想要送她玫瑰的那个少女却突然要走了。 阳光下，那个披散一头长发的少女，从公园长椅上缓缓站起来，朝他回眸一笑，道： “时光会老，我们会变，但那一刻的记忆永远不会褪色……” “但愿我们在一起的岁月成为彼此记忆中永不褪色的那一段……非明，保重……” 那个纤细的背影就那样消失在秋日的午后阳光下，带走路非明彼时最绚烂的色彩悄然远去。 —— 记忆中的那张脸和眼前的这个人渐渐重合，路非明动了动嘴唇，方才开口唤了一声，“小天……” “是我……”对面那个眉宇干净却面容憔悴的女人，轻轻应了，一双美目落在路非明的脸上，颇有些贪婪地看着他。 “非明你不要怪林阿姨，这次，是我坚持要回来找你的……” “你不该回来！” 当初她的那句“永远留在彼此的回忆中，不再相见”，分明像利剑一般再次划开路非明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现在的她又岂可说再见就再见，随意得就好像她离开时一样。 “诚然，当初，我假扮生病接近你，只是为了替我的父亲赎罪，我叫柳天恩，是柳致远的女儿……” 柳天恩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颤抖着，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但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唯一遗憾的是，当初没能坚持，陪在你的身边……但现在我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程，我不想将这个遗憾带到地底……你可以原谅我吗？” 看着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路非明心中除了一丝同情，并没有太多波动。 “抱歉，现在的你们，对我而言，不过是我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一个符号而已，实在用不上‘原谅’这般严重的词语！” “这张卡你拿着，密码是我的生日，算是我一次性付清所有的赡养费用；小天，这是我助理林泉的名片，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 路非明将银行卡和名片一一放到路妈妈和柳天恩的面前，不等她们回应，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天知道，那时的他从福利院院长那里得知，柳天恩离开是因为她的画家爸爸不允许她和一个丧失色觉的残疾人交往时，他有多痛恨自己的残缺。 面对亲情和爱情的双重背叛，他在无数个黑夜里埋怨又痛恨，痛恨又怀念。 他无数次希望第二天睁开眼时，她们又重新回到他的眼前，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努力再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让她们不再有抛弃他的理由，让她们知道，即使他双腿受伤，他依旧可以站起来自由行走，即使他看不到色彩，却依旧可以编造出色彩斑斓的世界…… 他越是想要证明自己，却是将那刻在心上的刀痕，越划越深。 那样的伤痛纠缠着他一路前行，他以为此生他都不会再痊愈，不会再忘记。 可是…… 后来，他遇到了她…… 他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那个温柔的声音渐渐在耳边变成另一个灵动俏皮的声音。 “颤抖的唇，等不到你的吻，你是一个容易受伤的男人……” 突然，路非明像是灵光一闪，一阵风似地冲向杰克的工作室。 第二十七章 重拾信心 “我想我找到根本原因了！或许我一直改变不了过去在于我从未从根本上改变过自己！” 自卑，害怕被再次抛弃而封闭自己，但其实内心却从未从过去的伤痛中恢复过来，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绕回过去的循环里，无法抽身而出。 如果能回到十六年前，从遇到她的那一刻开始，慢慢打开心房，或许能够打破这个循环。 “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开着外挂带着十六年后的记忆，除了赵小姐的轨迹之外，你不要试图尝试任何学术方面的动作，一旦改变发生，将会对后面的时空造成极大程度上的混乱……” 杰克絮絮叨叨的声音尚在耳边，路非明只觉无数个星星般的光点在眼前一闪而过，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十六年前了。 那个昏暗的小屋和面前一叠叠的画卷，还有那只摆在手边的录音笔，霎时间，十六年间所有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在他的眼前呼啸而过，一股脑涌进他的脑海。 暴雨倾盆中，她对他释然一笑，朗声道，“我欠你的都还你了，若有来生，再也不要相见！” 冰冷的手术台前，她拽着他的手腕苦苦哀求，道，“孩子是无辜的，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你放过他吧，求你……” 左岸的客厅里，她红着眼眶质问他，“你心里明明就有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老榕树下，她捧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瓶，红着脸对他说，“我喜欢你路非明，不是这样那样的喜欢，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喜欢……” 她还说，“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爱上我的，不信我们走着瞧！” …… 她说的不对，其实他早已爱上了她，只不过那份爱被封锁在心底，等他用钥匙打开它的时候，她早已消失在眼前。 “玲儿……” 他握紧那支录音笔，低低地喊出声来，只觉一股热浪在心底蔓延而生。 突然，门被推开，一个稚嫩的小脑袋从门外冒出来，朝他一脸疑惑道，“你喊我？” 话音未落，只见他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她连忙后退两步，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炙热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被施了魔法般，一秒也无法挪开。 赵霖铃垂下眼眸，十分难得地红了脸。 “……这幸福来得太猝不及防了，我……受宠若惊啊……” 但小手反握住路非明的手，紧了又紧，半晌方才开口道： “其实，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明天的踏青活动你为什么又不参加啊？我知道，你觉得一群人聚在一起，不走心的瞎聊天，很是无聊，但是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也挺好的……” 路非明是福利院最聪明，却又最孤僻的一个，没有人敢接近他，除了赵霖铃。 自从那次录音被毁之后，路非明对她更加冷淡了，虽然她坚持不懈地给他录各种有趣的语音和歌曲，但他却还是对她避如瘟神。 没想到他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赵霖铃这才大胆地提出了踏青一事，要知道以前的路非明可是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的。 但没想到这次，路非明却轻轻地点点头，还用她从未听到过的温柔声音回应道，“你你让我去，我便去……” 赵霖铃从他房间离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傻笑，简直做梦都要笑醒的那种傻笑。 望着她一步三回头，不舍离去的模样，路非明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口渐渐蔓延至四肢八骸。 有她在的世界，真好，他又重新活过来了。 他将那只录音笔紧紧贴在心口，宛若带着上辈子记忆开启了新生的游魂，心底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如果爱有来生，他一定不会再放手！ 第二十八章 改变自己 第二天，春光明媚，是个外出踏青的好日子。 一路上，路非明和赵霖铃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不紧不慢像是两个人的郊游。 感受路非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赵霖铃红着脸，霸气和他对视，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 “这个松树林是这一片最出名的景区，不过对福利院免费开发，以前每次郊游不是去北郊的公园，就是来这里……你瞧，那边那块长得像只鹰的大石头，叫日光岩，据说在那上面能看到海平线，要是能在那上面看到日出和日落，想必一定会很美！” “眼见为实，不亲自看看，又怎么知道肯定会很美？” 赵霖铃噗呲一笑，“我就是知道，你试着想象一下，无尽的黑暗一瞬间迸发出万丈光芒，光是这骤然剧变就足够震撼人心吧？” “你说再多都没用，我可是一点想象细胞都没有，不如眼见为实，咱们今天看了日落再回去？” “我也想啊，可是每次踏青都是下午就结束了，日落日出都指望不上……咱们呐，还是看看花花草草，也算陶冶陶冶情操了……” 其实，路非明能陪她一起，看不看日落赵霖铃压根不在意。 “诶，老师在点名了！” 不料路非明突然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朝树林深处跑去。 “我们在林子里躲到他们离开，看完日落再悄悄回去……” “可是……” 目光一触到路非明的牵着的手，赵霖铃就再也“可是”不出来了，春风拂面，鸟语悦耳，大把春光在眼前，她却只看得见眼前的这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 此刻，就算他要将她带到地狱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上。 天色渐晚，在黄昏来临之际，他们牵着手爬上了那块日光岩。 “快看，太阳快下山了……呃，不对，是沉入海平线了……” 赵霖铃指着远处的霞光，不停地挥手欢呼，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 “怎么办？我一高兴就要跳舞……” “就像你第一次看见下雪那样？” 路非明一松开手，手中的人儿就宛若一只灵动的小鸟，伴着霞光翩翩起舞。 那一刻，初见时，那个雪地里的精灵和眼前这个身姿灵动的姑娘渐渐重合，她美好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她看他的眼神，却坚定得只属于他一个人。 霞光醉人，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比霞光更醉人百倍，那一颦一笑宛若最轻柔的春风，一下子吹开他心底那扇封闭已久的窗，他仿佛嗅到幸福的清香。 所有的日光像是突然被神仙收走，瞬间消失在海平面，周遭顷刻间陷入一片漆黑。 “啊……” 只听赵霖铃一声娇呼，路非明忙扑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她跳得太入迷，不小心扭到了脚踝。 “用小说女主角的话来说，我幸福得晕倒了……哈哈哈哈……” 虽然痛得倒喝凉气，她还是忍不住拿自己打趣。 “要早知道扭到脚，能换一次趴在你背上的机会，我保证天天崴脚！” 路非明忍不住打趣她，“赵霖铃，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不要脸？” 赵霖铃被他忍俊不禁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忍不住搂紧他的脖子，朗声答道，“我只知道难过就哭，高兴就跳舞！至于脸嘛，要着能有男朋友吗？不能！” 她自问自答，掷地有声道，“我不要脸，只要你！” 霎时间，时光仿佛一下子穿梭回十六年之后，她紧紧将他压在地毯上，红着眼眶嘶吼道，“路非明，我不要脸，只要你……” 路非明心头一颤，突然扭头回望着背上的人儿，目光凿凿道： “六天前，你在大榕树下说的那番话，还算数吗？” 赵霖铃一愣，连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那一天，她捧着那装满五角星的玻璃瓶，走到他的面前，第一次将她的真心彻彻底底地摆到他的面前。 “路非明，我喜欢你，不是过家家那种喜欢，也不是因为你帅气聪明而喜欢，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而已……” 但他却冰冷得像是千年雪山，一个眼神就击碎了她所有的勇气。 他拒绝了她，没有一丝犹豫。 那时的路非明和眼前这个目光凿凿的他，看上去压根就是两个人。 “我……”赵霖铃一时惊诧，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关系，你可以狠狠地拒绝我！” 路非明扯了扯嘴角，不像是在开玩笑，“从今以后，我曾经对你的那些不好，我统统会加倍还给你，终有一天，我们会彼此深爱对方，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不在乎晚一点，只要你在就好！” 路非明刚要转过头去，却被赵霖铃一把抱住，猝不及防地在他的嘴唇上印上了一个吻。 她满脸娇羞，却难掩霸气道，“可是我不想再晚，片刻都不想……我知道你一定会爱上我的……唔……” 话未说完，路非明却已经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转向他，靠在一旁的一颗松树上。 “这种事情，还是男生主动比较好……” 他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朝她的嘴唇缓缓地压了下去。 夜空繁星点点，似乎也不好意思看着这让人脸红的一幕，不停地眨着眼。 第二十九章 勇往直前 即使那一晚回到福利院，被罚拖着肿成馒头的脚，打扫整个院子一个月，她的心里也是欢喜的，快要冒出泡来。 接下来的日子，赵霖铃仿佛生在梦里，幸福有些不知所措。 她以为是老天终于开了眼，让她的心稳稳地降落到那人的手上，像金络子里镶着玉，每一条纹路，每一个细胞都熨帖得不得了。 但只有路非明清楚，这是他的来生，他的爱已涅槃重生，他只有用尽一生的爱去守护，去珍惜，才不枉此生。 即使，他用尽此生也以及无法改变十六年后他们终究分离的结局，但起码这十六年他可以紧紧地握着掌心，以相拥的姿态，恋人的身份，一起走过这十六年。 他上辈子欠她的那些爱，唯有用尽此生来还她。 她是他想用尽所有的来生，留在心间永不褪色的唯一。 曾经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些爱，没来得及拥入怀里的那个人，此生不会再错过。 “一起做陶艺吧……” “一起卖报纸吧……” “一起参加晚会表演吧……” 为她，他第一次做出人生中第一件套艺品，虽然丑得掉渣，彻底破坏了他完美主义的标准，但看她爱不释手晒干了随时挂在身上的样子，他突然发现有些事情的美好并未来源于事情本身。 为她，他第一次参加最讨厌的义卖活动，任凭那些花痴少女对着他完美的脸疯狂地拍照，而强压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努力保持微笑。因为他看见她捧着那堆报纸朝他捧腹大笑时，再多的脾气都瞬间化作笑意。 为她，他第一次挑战自己的耐心，开始学会照顾比他更小的熊孩子，任凭那些熊孩子拿着他的画笔在他的本子乱涂乱画，就差没在他的额头上画个王八了，但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见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那熊孩子，假装吓唬道，“什么都可以当，但决不可当王八，明白吗？” 为她，他第一次站上让他头晕目眩的舞台，刺眼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但一见她站在离他最近的观众席上，满眼期待地望着他时，他瞬间握紧话筒，充满了勇气。 他唱着，“多渴望能再次看到你的微笑，像漆黑夜空的最后一颗星辰，永远那么亮，却那么远……” 他唱着，“此生有怨，来生无悔，但愿你还记得年少时的树下，彼此曾许下的心愿，你说过，爱我，永不离席，我应着，回忆，永不褪色……” 他看着她，隔着舞台灯光的距离，眼中的深情宛若一记情人箭，一下子射进她的心底，她红着眼眶，拍拍一旁一脸花痴脸小妹妹的肩膀，大笑道，“嘿，别想了，这是我的男人……” —— 春去秋来，老榕树下的叶子换了一轮又一轮。 路非明还是会躲在昏暗的小屋里，画各种不同的画，那一千幅画的约定总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如魔咒般将他唤醒。 可是，他怎么也画不完那最后一幅画——九百九十九之后的那第一千幅画。 第三十章 我是风筝你是引线 在下笔之前，他就会发疯似地将所有的画全部撕成碎片，再拿去大榕树下烧成灰烬，像是将那最后一丝希望埋进土里，让它不再被过度开发。 即使三十岁的路非明也还是无法克制十六年前的噩梦。 可是，赵霖铃却可以！ 当他第N次想要烧掉前面的画作时，赵霖铃从榕树后突然窜出来，不顾一切地扑灭了燃起的火焰。 她捧着那从灰烬里抢救出来的画作，一张张仔细地欣赏又客观点评，在他一言不发转身欲走时，一把拉住他的手，满脸真诚道： “你给我也画幅画像吧，就像电影里那样……” 见他甩开手，她忙急道： “当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好吗？” 他终于转过身看她，她忙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他笑，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哀求道： “明天我就要十八了……以前你每一年都说我生日礼物，却没有哪一次认真过，这一次，你不能拒绝我！” 深知她的用意，路非明叹了口气，甚是懊恼道，“不是我不答应你，现在的我连基本的红黄蓝都分不清楚，又怎么画得好？” 谁知她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瞬间抓住他的手，从地上弹了起来。 “我有个好办法，你跟我来！” 她将画稿将背包里一塞，拉着他的手朝画室跑去。 午睡时间，小小的画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她压着他的肩膀，往画画的位置一坐，然后又扯出一旁的抽屉，将其中所有的颜料噼里啪啦往桌上一倒。 “咱们现在就画现在窗外的风景，你看天空是浅蓝色的，云是纯白色的，右边是颗大榕树，是墨绿色，榕树旁开着一片小花是橘黄色的，那边，还有几朵大花，是胭脂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相应的颜色，有条不紊地摆在他的面前，“你不知道，其实我的色觉也挺敏锐的，我说你画，是不是就像你自己亲眼看到一样……” 风在空中打着转，在赵霖铃叽叽喳喳的清脆说话声中，一副静物风景图眼看就要画成了，路非明却突然停下笔来，说什么都不肯再画。 赵霖铃知他顾虑，忙掩了画卷，跟着他一起走到窗户边。 “第一千幅画意义重大，画静物未免太无趣，你还是画我吧，也不枉费你这出神入化的画功……” 路非明并未回答，而是望着窗外一只正在飞翔的风筝，淡淡道，“我就像那只被引线牵着的风筝，引线始终拽着别人的手中，即使我飞得再高，走得再远，也终究无法自由！我以为拼命努力就能获得自主，到头来却发现我终是高估了自己……” “如果你非让当风筝，便把引线放到我的手里吧，因为我知道，这一辈子我绝不会舍得放手……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自由地飞翔……你相信吗？我爱你，如同爱我的生命，不死不休……” 这番话宛若一把钥匙，哐当一声揭开了那把封锁他心底的锁，他侧头，看见她的笑容，瞬间从黑暗里看到一丝光亮。 “我想，我知道要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 那一晚，像是很漫长，却又充满了期待。 赵霖铃挂着掩藏不住地笑意，渐渐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满身是血地躺在他的怀里，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原来我才是那只风筝，你握着我的引线，却假装对我不理不睬，现在我快死了，你终于自由了……” 第三十一章 画我吧 不知是不是那个梦的缘故，赵霖铃早早到了约定的日光岩边上，心中颇有几分忐忑。 但见路非明夹着画板，穿过满是松树的树林朝她走来，一颗心顿时又安静下来。 “你来了！” 她眯起眼睛，看着阳光从他的身后洒下来，稀稀疏疏地落在他近乎完美的脸上，只觉浑身上下都冒着幸福的光圈。 “喏，这是我提前选好的颜料，裙子是红色的，发带是……” 赵霖铃迫不及待摆弄着口袋里的颜料，想像昨天那样替他配色，不料话未说完，却被路非明用手指压住她的嘴唇。 “如果可以的话，这幅画我希望是由我一人独立完成，你的样子，你的颜色……” 略带薄茧的手指划过她的嘴唇，脸颊，眉眼，最后落到她顺长的秀发上。 “我想我一定不会画错……” 他的手指像是带着电流，从她每一寸肌肤流过，让她瞬间心跳加速，彻底沦陷在他深邃的眼眸之中。 心底的悸动牵动脸上的肌肉，每一寸笑意都淋漓尽致地挂在眼角眉梢，比天上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她就那样笑着，看着他调色，挥笔，勾勒。 一举一动，或行云流水，或停滞不动，都不妨碍她爱慕的目光越来越炙热。 她知道，她的爱从何而起，但她不知道，这份爱将何去何从，一往而深。 从十岁的她第一次离开外婆的怀里，坐在福利院的门口哭得像个疯子，那个少年第一次替她擦干眼泪，他虽然冰冷着脸，手指却温暖得像冬天里的第一缕太阳，照亮她初入黑暗的路口…… 如果这份爱终有一天会消失，她希望是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如果那场梦真的发生了，她宁愿他彻底放开那根引线，也不愿他带着愧疚不安活下去。 若有来生，两不相欠不相见，但与其期待来生，不如把握此生。 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深情，她嘴角的笑意更深，弯弯的眼睛像月牙般灿烂。 “怎么不画了？” 眼看画到了最后一步，路非明突然手指颤抖得厉害，让他不得不停下画笔，赵霖铃顿时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过来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 路非明垂下手，画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红着眼眶写满了抗拒。 “不要走！”赵霖铃一把抓住想要逃离的路非明，死死地抓住他颤抖的手，仰着头盯着他的眼睛。 “你在害怕什么？” “你放手！” 路非明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突然一下子炸了。 然而，赵霖铃死死地抓住他，任凭他怎么都甩不开她的手，她看着他，目光中一半鼓励，一半心疼。 “你不说，我替你说！” “画完这一幅画，就完成了你当初与你母亲的约定，她答应要带你回家，你明知她不会来，却怎么也不敢面对这件事实，你害怕连这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落空，你宁愿它是虚假的，骗人的，你也不愿让它彻底消失，对不对？” 赵霖铃的话像是一根针，一点点挑开路非明那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伤口，那里早已溃烂化脓，腐蚀着所剩无几的细胞。 “虽然事实总是最残忍的，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母亲不会来了，就像我的外婆一样，她们有她们不得已的苦衷，将我们留在这个昏暗的灰色屋子里，或许她们内心煎熬牵挂着我们，又或许她们已经彻底将我们遗忘，但她们真的不会来接我们走了！ 我们只能依靠自己走出去，幸运的是我们还有彼此不是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死都不会……” 第三十二章 第一千幅画 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来，路非明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不加掩饰的伤痛，他像是再次受到刺激的狮子，朝赵霖铃歇斯底里道：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的亲生母亲说爱我胜过自己的生命，到头来却为了一个男人，彻底不管我的死活，露丝也说要陪着我，要亲眼看到我成为出色的程序员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但她最后却一声不响就走就走了。 她们在我最黑暗的时候，给我点了一盏灯，但却在我不停努力朝灯光靠近的时候，又亲手掐灭了光，她们都曾说过她们爱我，永远不会离开我，但却偏偏成了最残忍的那个！” “是！你说得没错，她们离开我，或者靠近我，都有着她们自己的苦衷，但我不过是想保留那最后一丝虚假的希望，不让自己彻底沉入黑暗的谷底，我又有什么错！” “一直以来，我封闭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不想和任何人靠得太近，就是害怕失去，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们每个人都会因为各自的苦衷离开，我宁愿抱着那虚伪的幻影过一辈子，我也不要再面对失去！”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用尽全力终于将赵霖铃一把甩开，转身欲走。 但赵霖铃像是没预料，一下子飞出去，撞到身后的大石上，发出一声惨叫。 路非明离去的脚步像是中了咒语，一下子停了下来。 “啊，我的背，好痛……” 赵霖铃的声音中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强忍着巨大的痛苦，路非明眉头皱成一团，终是忍不住转过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赵霖铃扶了起来。 将他紧张和担忧的神色尽收眼底，赵霖铃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忍不住拽紧他的手臂，笑道，“不是所有漂亮女人都会说谎……” 赵霖铃拉着他的手，指了指远处的海平线，“还记得上次在这里看的日落吗？太阳落下的瞬间，所有的光线都潜入到海平线下，周遭瞬间一片漆黑。但你知道吗？再过十几个小时，太阳升起的时候，第一缕光芒划破海平线的瞬间，所有的黑暗将会顷刻间散去……” “如果她们收走了你生命中最后一丝光芒，那我换来给你照亮，我愿意做你漫漫长夜中唯一的星辰，替你守护黑夜，直至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她拉着他的手，缓缓覆上自己的脸颊，“不信，你自己看，就算我的嘴巴会说谎，但我的眼睛，我的嘴巴，我的鼻子，我的每一寸肌肤……它们不会骗你……” 略带薄茧的手指滑过精致光滑的五官，触碰那每一寸绸缎般光滑的肌肤，宛若一股电流瞬间从指间传到心头，路非明只觉浑身颤抖着，心跳都漏跳了好几拍。 她的笑容在黄昏霞光的映衬下，纯洁无暇，却又明亮动人，如明月星辰般动人心弦。 “我要你，路非明……” 略带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赵霖铃一把搂过路非明的脖子，将他一下子推到在石头上。 她手指分明紧张得有些颤抖，却毫不退缩地爬上他的领口，一颗一颗地解他的衣扣。 不料一颗扣子还没解开，却突然天地颠倒，被压到了身下，路非明握着她的手，居高临下道： “这种事情还是男人主动点，比较好……” 他掌心的温度炙热得快要冒出火焰来，一下子从掌心窜到赵霖铃的心底，再到她四肢八骸，每一个毛孔。 晚风拂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只觉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连呼吸的声音都变成了口申口今。 在他进入的一瞬间，她痛得流下了眼泪，却满是欢喜抱紧他的脖子，一遍遍低语着。 “我爱你……路非明……” 第三十三章 时间重置 接下来的时光，如流水般平滑而逝。 若不是那场暴雨夜像悬在头上的定时炸弹在八年之后迟早会发生，路非明多么希望时光一直停留永不往前。 路非明终是完成了第一千幅画，落笔的瞬间，那尘封已久的心锁彻底打破，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翻过那座他用了三十年都不曾越过的高山。 那是种重获新生的感动。 赵霖铃端详了那副画良久，突然在路非明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咯咯直笑道： “万万没想到，我在你的心里竟然这么美……” 路非明摸着她吻过的地方，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亲密接触的感觉，很美好。 不知不觉间，那些曾经让他害怕的事情突然都变得一点都可怕，还反倒有些可爱…… 比如，他最害怕与人身体接触，连握手都不行，但现在的他连院里那些个熊孩子都敢随便拉他的手，让他帮忙画画。 又比如，他有严重的洁癖，所有私人用的东西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连清洗都不可以，但现在他端起赵霖铃喝过的水，饮得甘之如饴。 在重获新生的勇气面前，曾经的一切恐惧都像是一场噩梦，梦醒就过了。 —— 不知道是不是爱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解除心结的路非明接连又接到另外一场更大的惊喜。 看着报纸上，那个名叫“肥兔”的艺人重回娱乐圈的消息，路非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一头冲进厨房，将正在做饭的赵霖铃抱了个结实。 赵霖铃猝不及防被他抱住，菜刀差点掉地上。 赵霖铃用手撑在他怀里，在他的唇上大大方方印上一个吻，笑问道：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路非明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方才松开，改拉着她的手，朝书房奔去。 “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保证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其实现在的我来自于公元二零七零年，也就是六年以后，我回来这里，是为了救你……” 路非明将未来要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赵霖铃。 除了讲到他曾经为了和她撇清关系，干了很多蠢事时，赵霖铃有些面露不爽，但讲其他事情的时候，她没有半丝惊讶。 尤其是在讲到那场让他心惊胆战，至今都心有余悸的暴雨大爆炸时，她反握住他的手，满脸好奇道，“喔，原来我是这么死的……” “不，你不会死！” 迅速打断了这种不吉利的话，路非明握紧她的双手，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狂热的欣喜，“杰克说过，一旦发生时间重置，就说明‘过去’被成功重写……” “你看这条新闻……” 路非明将刚才看到的那条新闻再次翻出来，急切地展示给让赵霖铃看。 “我不会记错，在曾经的我所在的时空，这个名叫‘肥兔’的艺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但现在他却突然重生了，这说明，三年前发生过时间重置！” 路非明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杰克说的没错，当初你之所以为我而死，根本原因在于我一心想要将你摘除在我的情感之外，我害怕面对自己的心，我不敢承认对你的爱……但现在我因你而改变了，变得不再懦弱，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了，当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后，后面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所以……”似乎被他感染，赵霖铃面上也写满了欣喜，却还是迟疑着不敢相信。 路非明紧紧了她的手，抢答道： “所以，上一辈没来得及做的事儿，这一生，我不会再错过……” 像是变魔术似的，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素圈的戒指，单膝跪在赵霖铃的面前。 “你愿意嫁给我吗？玲儿……我不愿再错过任何与你相守一生的时刻……”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惊呆了，赵霖铃愣了片刻，直到眼泪滚滚落下，方才反应过来，一把抢过戒指，流泪笑道： “这辈子，你再也跑不掉了，路非明！” 路非明将戒指带上她的无名指，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低道： “这一辈子，我们谁也不能跑掉……” 眼泪沿着那张近乎完美的俊脸落下，路非明第一次发现，眼泪也可以是甜的。 第三十四章 想象中的婚礼 对于刚刚创业起步的两人来说，钱用得有些紧迫，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筹备婚礼的喜悦。 为了挣够婚礼的钱，路非明像个机器似的不停地加着班，而赵霖铃自是毫无怨言地筹备起婚礼相关的各项细节。 这一天，赵霖铃趁着见完客户的空档，约了试婚纱。 看着镜子前那个一身洁白满脸欢喜的自己，赵霖铃几乎能够幻想出婚礼所有的场景。 她想象着，路非明身着西服，穿着锃亮的皮鞋，缓缓朝她走来…… 他牵起她的手，深情而炙热的目光紧紧在她一个人的脸上…… 他们面对面宣誓，说好要风雨同舟，生死相依…… 他们彼此交换戒指，然后紧紧相拥欢喜亲吻…… 那一刻，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因为他们早已在彼此心底刻下彼此的名字。 赵霖铃摩挲着华丽的婚纱，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脚下的地板开始震动，桌上的玻璃杯“咔擦”一声，摔落地上，碎成了渣。 紧接着无数嘶吼惨叫声接踵而至。 “什么情况？”赵霖铃站在屋子角上，稳住身形，透过二楼的窗户望出去，却见不远处的一栋大楼正冒着黑烟，无数人头从大楼方向涌出，争先恐后地朝四周不停地移动，场面很是混乱。 “路太太，别害怕，好像是不远处的东来大厦发生了一起爆炸，警察正在赶往现场，咱们这里很安全……” 听到婚纱店工作人员的解释后，赵霖铃刚想松口气，但又突然抬起头，激动地抓住刚才的工作人员，失声问道，“你说是东来大厦？” 工作人员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忙不迭点头，“对，是东来……” 话还没说完，赵霖铃一把松开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门外奔去…… —— 路非明原本正在不停地赶最近的项目，突然得知婚纱店附近发生了爆炸，忙不迭地扔下工作冲了出去。 但接通赵霖铃的电话时，她却告诉他，她已经回家了。 等到路非明匆匆赶回家时，却发现赵霖铃坐在漆黑的客厅里，兀自出神。 他正准备打开灯的那一刹那，赵霖铃突然冲过来抱住他的腰，乍然开口道： “别开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误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路非明忙不迭去摸她的脸，只摸到湿漉漉的一片，但还好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路非明暗松了口气，低低道： “你哭的样子确实不太好看，我不看便是……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哭？” 黑暗中，赵霖铃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见她不肯说话，路非明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没事儿，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我可以听你慢慢说……” 这句话一出，赵霖铃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下子挣脱开路非明的怀抱，失声尖叫道： “不！我们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她拽着路非明的手指太用力，激动得都快掐进他的掌心里，黑暗中，路非明心头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 “结局根本没有改变！我们还是终究还是会被死亡分开……我们逃不过的……” 赵霖铃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第三十五章 结局从未改变 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像是烙铁般留下命运的印迹，路非明颤抖着不肯相信。 “时间重置已经发生，说明曾经的时空已经发生改变，所谓命中注定的事情就已经被我们改写，什么结局？你在说什么？” 赵霖铃哭得肝肠寸断，半晌方才用嘶哑的哭声，低低回应道： “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不属于曾经的那个时空……” 在赵霖铃断断续续的表述中，路非明勉强听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路非明回到那个时空，发生了时间重置，但却来到了赵霖铃记忆中的时空，这场爆炸的发生就是标志，连具体发生的时间都和赵霖铃记忆中分毫不差，证明时间回到了她记忆的时空。 而那个时空里，赵霖铃并没有死，但路非明却最终为救她而死，她也是用程序回到这个时空想要改变过去而来，但综合他们两人的记忆来看，不管离开的是谁，在最初的时空里，他们终会分离，这个结局从未改变过。 事实证明，所有的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在命运无情的摆弄下，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看着黑暗中痛哭失声的赵霖铃，路非明只觉无数冰刃在他心底不停地割着，心痛，悔恨和不甘齐齐涌上心头。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闪电肆虐，风雨交加的夜晚。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有来生，但愿永不再见！” 是啊，她分明说了，再也不见，他却偏偏还是自私地选择了再见！ 上一辈子，他让她带着恨意和痛苦死去，他欠她十六年的守护和坚持，他欠她一生一世的爱恨情意，还有那句“我爱你”…… 他以为，若有来生，他定会将所有亏欠她的一切一一偿还，可到了此生，他却还是让她再一次哭得伤心欲绝。 为什么他总是让她伤心让她哭？ 为什么他总是让她痛不欲生不得安宁？ 对于躺在阴沟中的他而言，她分明是他唯一的星辰，散发像日出般温暖的光芒。 他怎么舍得让她陪着他，跌入地狱失去光芒？ 那一刻，路非明简直恨死了自己！ 他抱着她，吻着她，却丝毫不能将她心中的痛苦消除一分。 她的眼泪滴滴落在他的掌心，仿佛每一颗都在控诉他的自私，他的无用！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赵霖铃压住他的嘴唇，哽咽的声音颤抖着，附在他的耳边，绝望道，“既然命运不给我们未来……那我就要现在……” 黑暗中，纤细的手指攀附上他的领口，熟练地解开他的衣扣，炙热的唇绝望而肆虐地落在他的脖颈。 “要我……求你……” 感受到她内心的绝望和痛苦，路非明的心仿佛在油锅里煎了无数遍，每一个细胞都扎着尖儿痛。 他颤抖着抚上她的肌肤，每一次颤栗多了一丝疯狂。 他们像沉溺在海水中的两个人，仅有最有一丝空气可存活，在黑暗来临之前，不如彻底放纵，把每一刻都当做最后一刻来对待…… 可就在他们忘情相拥时，突然，大地一阵剧烈摇晃。 第三十六章 地震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掉了一地。 黑暗中，路非明将赵霖铃死死护在身下，突然什么东西砸到他的腰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路非明爬起来，摸黑打开灯，只见墙上桌上的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客厅一片狼藉，无数杂物还在不停晃动中，来回碰撞，发出嘭嘭声响。 与此同时，摇晃丝毫没有停止，反倒越来越剧烈。 整个房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停地晃成了重影，墙上的白灰簌簌地往下掉，一副随时都要崩塌的样子。 “快走！是地震！”路非明拉着赵霖铃，一个箭步朝门外冲去。 幸得他们住的是一楼，就在他们冲出楼门口的瞬间。 只听身后乍然传来“轰”的一声，整座楼倾斜而下，砸在旁边的楼，顿时无数樯橹齐飞，砖块唰唰往下砸。 “小心！” 耳边传来路非明的惊呼，赵霖铃刚一抬头，就像一大片墙朝她“嗖”一声倒了过来。 她避之不及，忙伸手护住脸，却听“嘭”地一声巨响，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开来。 “非明！” 赵霖铃反应过来，却是路非明扑过来一把推开她，自己却被击中，埋在了砖墙之下。 “非明！”赵霖铃连叫了两声，却半晌没有回应，不由心急如焚，忙手脚并用朝那边爬过去。 却被随后赶来的救援人员一把抓住胳膊，朝外拖去，“危险，不能再靠近！” “噼里啪啦”！ 一座座大楼不停地坍塌，像是电影里的特效般的场景，就这样在眼前不停地发生。 “放开我！” 赵霖铃嘶吼着，一把甩开抓住她的手，跌撞着扎进路非明被埋的位置。 片刻不停地刨着那里的墙土。 墙砖还在不停地砸下，赵霖铃浑然不顾，她的眼中只有那方寸下的人。 幸好，她还没刨到几下，那片位置突然一阵震动，紧接着一个人形一下子从那里冒了出来，摇晃着身上的渣滓。 满眼尘土里只剩一双眼睛亮得发光，一见赵霖铃在眼前，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一瘸一拐地朝空旷地方冲过去。 赵霖铃死死搂紧他的脖子，眼泪滑落，在满脸尘土的脸上划出两道泥印。 “混蛋，说好要死一起死的，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身边不停传来惨叫声和撕心裂肺地哭喊声，无数生命顷刻间消失殆尽。 那一夜很长，一场地震将人间瞬间变成了炼狱。 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姿在夜风中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非明……非明……非明……” “嗯？诶？你喊我干嘛？” 赵霖铃突然急切地连唤了他三声，路非明抬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默契。 “明天开始我们去旅行吧？” “去哪儿？” “去哪儿都可以，只要有你在的地方……” 如果我们的结局注定是生离死别，何不把每一刻都当做世界末日来珍惜？人生漫漫长路，总有太多难以预料的意外，与其纠结那早已注定的结局，不如把握好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第三十七章 不说再见 几个月后，戈壁滩的星空下，多了一个帐篷。 感受着夜风拂面，遥望着大漠长河，赵霖铃舒服地躺在路非明的怀里，望着漫天星河，轻笑道： “你瞧，我们的时光永不会变老，多好！” 路非明把玩着她的秀发，轻叹道，“要是不需要工作就更好了……” 被他突如其来的世俗破坏了浪漫的氛围，赵霖铃侧过身子揪住他的耳朵，佯装恶狠狠道： “不工作挣钱，怎么养老婆养孩子？” “小生知错了，老婆大人，还请手下留情，耳朵扯坏了可就不听话了……” “你还敢威胁我？” 赵霖铃被他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手脚并用压住他的身子，两只手左右开弓，揪住他两边的耳朵，母老虎上身，“说，听不听老婆的话？不听话的耳朵还留着干嘛……” “小生真的知错了，快来代替月亮惩罚我吧……” 路非明一把抱住赵霖铃的腰肢，翻身将她压到身下…… 明快的打闹声宛若星空下的一曲低吟浅唱，穿过夜风，穿过时光，像夜空最明亮的星辰，散发光芒万丈，永不褪色…… —— 春去秋又来，年年花正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有人在提及那场迟早会到来，却又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意外。 那场地震教会他们，人生中意外处处不在，何不把那场将要分离的结局当做最后一场意外，他们只不过恰好知道了它的存在，反倒叫他们更加珍惜现在。 这就好比在地震前一个小时，跳楼自杀的那个姑娘，如果她知道一个小时后会地震，又亲眼看着无数生命努力地挣扎着想要活下来，或许，她不仅不会自杀，反倒会对活着充满了渴望。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们把每一天都活成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亲吻，拥抱，甜言蜜语，成了像一日三餐一样必不可少的存在。 他们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把平淡的日子过成了画，却又将如画般的爱情看做平淡如水。 如果不是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路非明或许再也不会想起上一辈子那些像梦一场的事情。 简亦欢魔鬼般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怎么样？我的天才，对我送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青梅竹马，唐小姐，她说了，斩草要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好好享受你人生最后的时刻吧！” 听着炸弹“嘀嗒”的倒计时响起，宛若地狱使者的敲门声，路非明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又是遗憾，又是庆幸。 遗憾的是，他不能当面和赵霖铃说再见，庆幸的是，他终于可以保护她一次，让她幸免于难。 他拽紧手机，无数次想要拨通赵霖铃的电话，却不知该说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上一辈子，她用十六年的陪伴，让他懂得什么叫至死不渝的爱，这一生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却还是没能与她携手白头，厮守一生。 他不甘心，更害怕她伤心。 可就在最后一分钟，赵霖铃的专属铃声却乍然响起。 第三十八章 你要当爸爸了 他颤抖着接通电话，却听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分外兴奋，“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等我回来，我马上到门口了……” “你不要过来！”没想到生命的最后一分钟，他分明那么想见她却还是不敢让她靠近。“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像是生怕再晚一秒，自己就再也说不出口，他没有丝毫停顿低声道： “我不想说这两个字，却又不得不说……” 他强忍着眼泪，指节用力得泛白，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方才说出口。 “再见，玲儿……” “不！”电话那头赵霖铃突然明白过来，发疯似地奔跑起来，起伏不定的呼吸声隔着电话一丝不落地传了过来。 “你不可以说再见！” “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再早一点遇见你，我一定会拉着你的手，活到白发苍苍……我们不要再说再见……” 闭着眼，眼泪瞬间如泉水般喷涌而出，他想象着她飞奔而来的样子，风吹乱她的长发，吹痛她流泪的脸庞，她却怎么也不会停下来，像以前每一次一样。 一想到再也无法触碰到那张倔强的脸，他的心瞬间碎成了渣，再也无法拼凑完。 “你要当爸爸了，非明！” 赵霖铃急切的嘶吼隔着电话穿过来，比房间那颗炸弹威力更大地在路非明的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所以，你不可以说再见，你还没亲眼见过我们的孩子……” “滴答”、“滴答”的计时声像黑白无常的锁魂棒，一下一下敲在路非明的脑袋上，将他一步步拉向地狱烈火的边缘。 路非明拽紧手机，心底无尽的愤怒和不甘喷涌而出。 在生命的最后三十秒里，他竟然当爸爸了，但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绝情，从上一世到这一生，他当爸爸的时间永远如此短暂。 天知道，他多么期望能亲眼见到孩子出身的那一刻。 可惜，没有可是，这一生他能当爸爸的时间，也只剩下这最后三十秒了。 “等我……等我……” 这是赵霖铃听到路非明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刚跑到小区大门口，就听见一声巨响轰一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紧接着，只见滚滚浓烟瞬间喷涌而出，冲向天际。 “非明！” 手机从手中滑落，赵霖铃一声惨叫，一头朝门口冲去。 不料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死死抓住她，不让她靠近爆炸。 “放开我！我要去救他……” 赵霖铃发疯般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铁箍般的禁锢，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传来。 “这是你们的结局，你早就知道的，为了孩子，为了他，好好活下去……” “杰克？” 赵霖铃抬头看着眼前的杰克，恍若隔世。 “你们已经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时间，应该庆幸……” 赵霖铃像是被抽空最后一丝力气的木偶，瘫坐在地，眼泪沿着指缝汩汩冒出来。 “可是，他还没有亲眼见过孩子的样子……” 明明说好的，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就够了，可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在他沉睡入冰冷的黑暗地底，而独自苟活？ 一想到，空气里，不再会有他任何一丝气息，星空下，不再会有他的一丝身影，赵霖铃只觉天旋地转，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第三十九章 十年之约 明亮的卧室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把抓住妈妈的衣袖，眨巴大眼睛，满脸期待问道： “妈妈，妈妈，后来那个王子屠龙回来了吗？” 赵霖铃缓缓合上书页，刮了刮小男孩的鼻尖，轻笑道，“书上没写，妈妈也不知道呢，快睡吧，明天还要去见林芝阿姨呢……” 小男孩失望地缩进被子里，关上灯的一瞬间，只听他突然开口道： “……妈妈我知道啦！书上说了，王子是那么信守承诺的男人，那他既然答应了公主，就一定会回来的……” 关上门的瞬间，赵霖铃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是啊，路非明也是那么信守承诺之人，他若知道她在等他，就一定会回来，可是，春去秋来好几回，念明都这么大了，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 秋高气爽，空荡荡的墓地里却添了几分萧瑟之气。 赵霖铃牵着穿得像个绅士的小念明从无数象征着生命存在过的墓碑中穿过，走到一座略有些斑驳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妈妈，咱们三天两头就来看叔叔，他会不会烦我们呀？”小念明稚嫩的童音充满了困惑。 这个墓碑上没有一个字，妈妈只说这是自己的一个故友，但看她看向墓碑的眼神却又充满了眷恋不舍，小念明忍不住嘟哝了两句。 “他只会想我们得紧，又怎么会舍得烦我们？” “可是，妈妈，爸爸要是回来了，知道咱们对叔叔这么好，肯定会吃醋的……” 十岁的孩子已经能明白许多事情。 赵霖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非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向念明解释这座没有名字的墓碑？ 十年了，就连我自己都不肯相信，你已经离我们而去，彻底沉睡在这脚下的土地里，我又如何能向念明开口？ “嗨，不好意思，来晚了！” 身后突然响起林芝豪爽的呼唤声，赵霖铃方才被拉回现实，扭头一看，林芝捧着束花走在前头，林泉拎着大包小包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小心翼翼道： “你慢点……” 看着这磕磕碰碰的一对，赵霖铃嘴角总算有了点笑意。 祭拜回去的路上，林芝抱着小念明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连亲了好几口，方才消停下来。 “今天阿姨带你去吃你的最爱，超级巨无霸珍珠糯米丸子，好不好？” 念明一阵欢呼，搂着林芝的脖子可劲儿献媚，却被身后的林泉一把拎住衣领，小声哀求道： “小祖宗，你悠着点，阿姨肚肚里有小弟弟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芝一个爆栗打了回去，“谁说是弟弟了，妹妹不成吗？” 林芝狠狠翻了个白眼，将念明塞到林泉的手里，自己挤到赵霖铃的身边坐下。 “怎么？十年了，还想着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我是不会忘记的……” 十年前的那次爆炸，波及无数，赵霖铃当场昏了过去，昏迷了三天三夜，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只见到了沾满了路非明鲜血的衣裳。 杰克告诉她，尸骨无存，但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她只记得，他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他回来！ 她用那衣裳修了座没有字的衣冠冢，带着孩子日日去看他。 四季更替，星辰变换，她都等着他！等到有一天，她对他的思念淡了，或者，她老了念不动了，或许她就不等了，但现在，她还念着，想着，心动着，光是那些五光十色的回忆就足够她度过无数冰冷孤寂的寒夜，她便会继续等下去，永不停歇…… “得了，我也懒得劝你……”似对她坚毅如铁的目光习惯了，林芝摆摆手，递给她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你要的黑yang乐队的演唱会门票，小念明我替你照顾，have a fun！” 第四十章 来生再见 很久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路非明就说过带她去听黑yang乐队的演唱会，那时候他们很穷，连卡带都能从别人那里借来听，后来，他们有了点钱，却忙着创业，错过了一场又一场演唱会。 直到那次地震后，他们决定一定要去听黑yang乐队的演唱会时，却因地震取消了。 再后来，因为乐队人员分离，各种负面新闻，这个乐队销声匿迹，直到今年方才重聚，举办了一场名为“十年之约”的告别演唱会。 听着那熟悉的音乐在耳边响起，赵霖铃只觉时光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路非明就在她身边。 他唱着，“多渴望能再次看到你的微笑，像漆黑夜空的最后一颗星辰，永远那么亮，却那么远……” 他唱着，“此生有怨，来生无悔，但愿你还记得年少时的树下，彼此曾许下的心愿，你说过，爱我，永不离席，我应着，回忆，永不褪色……” 那深情的目光绞在她的脸上，隔着五光十色的舞台灯光看着她，用无声口型的说道，“我爱你……” 那是他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音乐离场，热闹逝去，眼泪沿着脸颊滚滚落下，赵霖铃只觉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思念，突然站在空荡荡的看台大喊道： “路非明，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混蛋，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夜风呼啸而过。 像是最后一丝期望落空，赵霖铃望着夜空中最后一颗星星安静了下来。 那一刻，她突然发现，即使她不停地重复他爱的所有事情，他也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彻底离开她很久了！ 她缓缓伸出一只脚，踏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等等我，路非明，你不来找我，我便来找你！” 就在身子彻底悬空的瞬间，一股大力突然拉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一把将她扯了上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看着眼前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赵霖铃恍若梦中，她颤抖着伸出手来，却半天不敢碰触他的脸，生怕触碰到无尽的虚无，惊醒这场美梦。 路非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他的脸上。 “是我回来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走，再也不说再见……” 直到指间传来真实的触感，赵霖铃方才回过神来，一头扎进路非明的怀里，将他抱得死死的，生怕他突然消失。 “你为什么才回来？” “对不起……十年前我没有死，爆炸的瞬间杰克说是时空缝隙救了我，在那里，时间不会流动，只有无尽的黑暗，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但混沌之间，我看到一颗星辰在朝我眨眼，像你的眼睛一样明亮……我想，我一定要回来，我还要看看我们的孩子，看看我们的家，还要再看你一眼……” “我想在你半夜惊醒时，给你盖上被子，我想在孩子生病时，握着你的手，让你不要担忧，你们想的念的我全都看得到，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听到……” “就在你决定来看告别演唱会的时候，我察觉到你内心的绝望，我知道我再不回来，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黑暗给了我恐惧，却也给了我力量，所以我回来了……” 滚烫的热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分不清谁是谁的。 “但刚才你若拉我不住，我们此生岂不又是无缘？” “那就来生再见，我会一直等你，等你来，或等我死！如果爱有来生，我们定会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第四十一章 番外一 路非明的女人 雷雨交加，肆虐的暴雨大颗大颗地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 漆黑的客厅里，路非明握着一只水杯，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比起以往，已经晚了一刻钟，她却还没来！ 下疯的大雨让他一贯冷静的思绪，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她出了什么意外？ 暴雨，车祸，或者……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焦急的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冰冷。 “门没锁！” 他快速转过身，不想让来人察觉他的关切，不料身后却突然传来意料之外的声音。 “怎么是你？” 看着林泉那张写满憨笑的脸，路非明莫名觉得刺眼。 自从十七年前的那场暴雨之中，每逢这样的雷雨夜，他都会半夜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这个习惯赵霖铃从认识他开始就一直记到现在，每次不管多晚，都会拎着夜宵来陪他度过这难捱的长夜。 但今天却毫无征兆地换了人，路非明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方才压抑住狂跳的眉心。 “赵小姐今天加班赶报告呢，临时来不了，所以给我打了电话……” 林泉话还没说完，就被路非明“嘭”地一声关在了门外。 过了大概三秒钟，门打开，林泉一声“老板”还没喊完，手中的珍珠糯米丸子被一把抢走，门再次嘭地一声关上了。 连带着路非明那句轻飘飘的威胁，“什么时候想说真话了，再进来！” 望着眼前的倾盆大雨，林泉简直欲哭无泪，苍天呐，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不小心夹在这两个人中间成了炮灰。 一个小时前，赵霖铃敲开他的门，将那盒糯米丸子塞进他的怀里，恶狠狠地朝他挥着拳头，“立刻马上送到老板的家里！” 看着赵霖铃满额头创可贴的模样，林泉硬生生将那句“你怎么不去”咽回了肚子里。 “记得，不准告诉路非明！” 赵霖铃那句恶狠狠的威胁还在耳边，林泉吓得打了个寒颤，裹了裹衣服，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算了，我还是将炮灰进行到底吧！ —— 当路非明气势汹汹地冲到出租房的时候，赵霖铃正在小心翼翼地洗头发，被路非明那射着冰渣子的目光一扫，顿时用沾着泡沫的手死死捂着额头，一个劲儿解释道： “不小心撞门上……撞的……” “你一说谎，耳朵就会红！” 路非明斜睨她的目光，简直要杀人。 “我……我……” 泡沫沿着伤口钻进去，扯着整个头皮都痛，赵霖铃痛得都结巴了。 不料现编的借口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路非明一把拎着胳膊，扯回了盥洗间。 “别动！伤口发炎了，更有你好受的！” 只听“哗啦”水声响，温热的水流过她的额头，将伤口周围的泡沫悉数洗净。 赵霖铃低着头瞪大了眼，看着水影里的自己，同样一脸的不可思议。 路非明竟然在帮她洗头？她没有做梦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觉得我除了敲代码，什么都不会吗？” 路非明的手指很轻柔，但语气却很重，砸得赵霖铃心头一颤。 “别瞎说！”赵霖铃迫不及待地想要扭过头解释，却被那双手压了下去，只得看着水里的倒影，朗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那个姓林的，纨绔一个，不过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横行霸道，我一出手就给他吓跑了，哪里还用你出手？” 感受到指尖颤抖了一下，赵霖铃忙找补道，“真的，那姓林的半点便宜没占到，不信你问林泉！” 指间的力度突然加强了，赵霖铃惊呼出了声，却听路非明满是冰冷的讥讽道： “十公分长的伤口，这还叫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头发一遮，什么都瞧不见，我敲的时候，可是瞄得很准呢……” “你还得意是吧？” 一想到“砰砰”啤酒瓶砸到额头上，鲜血直流的画面，路非明眼中的怒意，顿时如滔天巨浪，轰一地翻涌起来。 公司刚成立不久，很多项目对外承接全是赵霖铃在负责，但目前手中这个分外棘手，包括林泉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因为甲方恰好是曾经追求过赵霖铃被拒的林家少爷，一副不得手不罢休的架势。 林泉说，在KTV里，面对动手动脚的唐家少爷，赵霖铃二话不说，一个瓶子砸了过去，不过这瓶子不是落在唐家少爷的头上，而是她自己的头上。 鲜血瞬间沿着额头淌了一地。 “这个项目对我而言，是很重要，但我也绝不会卖身求荣，这一酒瓶算我还你的，给你出口气，如果还嫌不够……” “嘭”、“嘭”！ 接连两声巨响，两三个酒瓶在额头上开了花。 趁着众人目瞪口呆之际，赵霖铃将半截瓶子利落地塞进唐家少爷的手里，掷地有声道： “如果还不嫌不够，咱们就公安局见！” 似乎被她疯子般的样子吓得不轻，唐家少爷扔下瓶子，指着赵霖铃的鼻子，大吼了一声，“神经病！” 然后带着人迅速消失，后面的项目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 林泉等人也敬赵霖铃是条汉子，发自内心对她多了一丝敬佩。 当然，吓呆在当场的林泉也问过赵霖铃一句，“为什么要这么拼？大不了不做这个项目罢了……” 赵霖铃捂着冒血的脑袋，撑着最后一口气，朝他吼道： “这事不准告诉路非明！谁要敢说半个字，哼！” 路非明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研发程序，程序之外的世界，由她来守护！ 这件事，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但偏生他路非明不知道！ 若是他知道，又怎么会让赵霖铃独自面对恶狼！ …… 路非明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抑制住心中的怒火。 “以后有任何事情，你告诉的第一个人，只能是我！明白吗？” 赵霖铃小鸡啄米似点着头，只觉额头被温热的毛巾擦干，头发终于清洗干净！ 她抬起头，正对上路非明那双冰冷中却迸发关心的眼眸。 “以后，拿起的瓶子只能落在别人的头上，而不是自己！明白吗？” 赵霖铃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思绪还沉浸在他的眼眸里，额头的伤分明还痛着，赵霖铃的心却无比地甜。 时隔一个月后，赵霖铃收到林家少爷痛哭流涕的求救电话，方才察觉，路非明早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他的方法，替她砸回了那几拳。 “赵小姐，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林家吧，要知道你是路非明的女人，我绝不敢企图用收购公司来威胁你就范，但黑入私人电脑，也是非法的，你们不过是图钱，我给你便是，何必非要争个鱼死网破……” 奇空开发的新游戏项目被林氏看上了，林少爷仗着财大气粗，威胁赵霖铃，若不是不肯委身于他，便找团队砸钱，搞垮那个游戏项目。 那个游戏项目对于奇空对于路非明而言有重要，赵霖铃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不惜自残也要守护，但比她的暴力莽撞的方式，路非明显然比她聪明多了。 他直接黑进林家少爷的电脑，除了林家偷税漏税的财务报表、以及虚假的销售数据，还附带十几个明星模特的艳照，再往网上一放。 这样一来，别说林家少爷，整个林家也是身受重创，别说收购奇空，只怕自身都难保。 好一招釜底抽薪！ 隔着玻璃，看着隔壁办公室里，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路非明，赵霖铃对着电话那头冷冷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他的女人，你也就该明白，我的心始终和他一样，绝不心软！” 啪嗒挂断电话，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笑意。 嘿，路非明的女人…… 第四十二章 番外二 王者归来 “老板，后天开庭，你要去吗？” 林泉传过来的所有关于简亦欢被控诉的资料，路非明一一记在脑海里，时隔二十七年，很多证据都是已经消失了，他的父亲和真相一同被那场暴雨掩埋。 但幸运的是，那场十年前的那场爆炸留下的证据，又让简亦欢再次被钉上了谋杀的铁板上，再也无法逃脱。 “当然要去！还要带上我送他的礼物一起去！” 赌场的犯罪证据再次用之前的方法，一并传到了云端，为简亦欢的各项指控定罪，提供了直接了当的证据，这是路非明送简亦欢的第一份大礼！ 而唐家为了减轻罪行，不惜转为污点证人，在法庭上与简亦欢大肆互咬，唐雨昕作为曾经间接参与那场爆炸谋杀的共犯，亦被简亦欢死咬不放…… 看着眼前狗咬狗的局面，路非明只觉心中一阵感慨。 当初，父亲若不是轻信于人，只怕也不会落得惨死车底，还被万人唾弃的境地。 木锤定音，一切尘埃落定。 路非明与拷着手铐的简亦欢擦身而过之际，当众递给他一个木盒子。 “这是我替父亲送给你的第二份大礼，你知道他临死之际，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不要报仇’！” “哼，他还有脸愧疚？” 简亦欢虽陷囹圄，却依旧挺直了脊背，仿佛做错事的人不是他，而是被杀的那个。 “住口！” 路非明打开木盒，将那里面写满字的手绢举到简亦欢的面前。 “就是你这样的人，他临死都还当你是兄弟！临死都还替你守护着秘密！” 那手绢像是有魔力，简亦欢一把抢过来，怔怔看了半天，只听“啪嗒”一声木盒砸到地上，砸得粉碎。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简亦欢像发疯一样，一把揪住路非明的领子，任凭身后的警察如何拉扯就是不放开。 路非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恨意，“你不用自欺欺人，当年被你亲手害死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和颜阿姨的亲生骨肉！为了让你活下去，我父亲答应了颜阿姨，宁死也守着这个秘密！而你却偏生害死了他！害死了所有关心你的人！” 简亦欢被扑倒在地，却不停地挣扎着，“不，你骗我，当初若不是因为他，颜柔又岂会白白丧命，你骗我……” 一代枭雄伏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路非明心底闪过一丝庆幸，若非命运眷顾，眼前的简亦欢就是他未来的样子。 他知道，以后每一个日夜，他必定会被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不停歇地折磨，直至死亡。 一个月后，简亦欢自尽于监狱的消息炸开了锅，与此同时，路非明收到了一份匿名电子资料。 “我也送你一份大礼，算是完成颜柔的心愿！” 唐家转为证人，借着将简亦欢狠狠踩在脚下，成功脱罪，根基丝毫未损。 但凭借手中的这份资料，足以将整个唐家连根拔起，彻底赶出C市！ 当唐雨昕找到路非明，哭得梨花带雨，乞求路非明放唐家一条生路时，路非明只是淡定地掏出手帕，仔细擦干净被她碰过的衣袖，毫不掩饰的厌恶。 “对于随时准备踩着别人上位的小人，这是最好的惩罚！” 路非明转身，走得干净利落，只剩唐雨昕一脸可怜地趴在桌子上哭，哭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历史还真是惊人地相似！” 赵霖铃坐在驾驶位上，扫了一眼唐雨昕，啧啧称叹。 “原本安心做林家太太，是挺好的出路！只可惜，她太迫不及待……一见人家落难就退婚，简直和当年对你一模一样，幸好啊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她当年年少不懂事，要是她当年死皮赖脸，痴心不移地跟着你，哪还有我什么戏……” 路非明忍俊不禁，伸手揉她的头发，却听赵霖铃惊呼道： “我花了半个下午才做好的头发，别揉坏了……” “就差咱们还没到，林芝气得又该扔菜刀啰……” 赵霖铃欢快的笑声，很快湮没在呼啸的风里。 第四十三章 番外三 奇空异梦 “欢迎来了‘奇空异梦’乐园，请大家不要紧张，听叔叔阿姨的话，一个个来体验！” 人山人海的游乐园里，有一个名叫“奇空异梦”的新项目，一投入使用就引来了无数顾客青睐。 据说在这个环境里面，你能回到你曾经去过的地方，改写任何你想要改写的回忆，就像做一场美梦一样。 “感觉如何？” 露丝一睁开眼，就看见赵霖铃那张灿烂如星月的笑脸。 病痛带来的疲惫，伴随着一场美梦一扫而空。 “如果我告诉你，我回到了二十七年前，改写了曾经离开非明的那段记忆，你还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你来体验这个项目，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曾经遗憾的事情，不再那么遗憾吗？” 赵霖铃清澈的眼底，映出露丝那双略带失落的眼眸，她轻笑道： “可是我怎么觉得更加遗憾了，因为好像我再怎么改写，也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场梦而已，现实中却什么都没改变！” 赵霖铃瞧她半是玩笑的口吻，不由学着杰克的语气，叹口气道： “你就知足吧，能做这么一场堪比真实的美梦，弥补曾经的遗憾，你的心就已经改变了！” 奇空项目通过测试，对于过去时空会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一度被禁，但又被杰克各种改良，最终以最安全的方式再次面世。 只负责提供类似梦境的模板和设定，在这个程序里，什么都可以改变，程序一结束，又什么都不会改变。 现实和梦境彻底分开，既满足市场需求，又不会产生任何安全影响，唯一不好的是，美梦一醒，终究是空。 对于顾客而言，这究竟是好是坏，就只有自己方能评断了。 不料赵霖铃话音未落，杰克的声音隔着门帘传了进来，“霖铃美女，拜托你别瞎聊了，再不抓紧时间下班，你老公都快掀了我这基地了！” 门帘外映出一个逐渐清晰的身影，却站在门帘在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等着，即使隔着帘子，却依旧能感受门外人的目光无比炙热，一直停留在赵霖铃的身上。 露丝看了她两眼，“噗呲”笑道，“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让我输的并不是你，而是真爱！就算我能和你一样好运，回到过去改写回忆，留在他的身边依旧不会是我……” 那场美梦中，露丝改变了设定，没有离开路非明，但阻碍他们在一起，从头到尾并未强大的命运，而是她对他不够坚定的心。 当年，她为父亲给出的条件诱惑，抛弃爱情，奔赴前程，而梦里，她在五年之后，依旧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抛弃了深陷苦难的爱情。 不是她太功利，而是爱不够坚定。 这一切早已注定！ “真希望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亲自献上祝福！” “期待你的到来！” 赵霖铃打起帘子，路非明低沉的声音稳稳传来。十指紧扣，那张脸上写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情。 第四十四章 番外四 傲娇父子的日常 夜里。 小念明抱着一块半个人高的画板，颇有些步履蹒跚地朝主卧小跑了过去。 紧接着，“呯呯呯”地敲门声响彻了整个别墅。 “有话明天再说！” 路非明夹杂着冰渣的声音从门里传出，要是搁在林泉身上，只怕立即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作死的声音。 这分明是大魔王变身的前兆！ 但偏偏小念明是个不怕死的，“呯呯呯”，敲得更欢了。 一边敲，还一边不服气地叫嚣道： “爸爸不要脸！你抢走妈妈，和你睡觉就也算了！还想连晚上的晚安故事时间，也把妈妈霸占着，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你把妈妈还给我，你不还给我，我今天就不走了！” “呯呯呯”！ 似乎显示自己的决心，小念明敲得更有节奏感了，虎头虎脑的小脑袋，鼓着腮帮子，活像一只生气的小金鱼。 小金鱼势要做填海的精卫，丝毫不畏惧大魔王的威胁。 不料下一秒，门滴一声突然打开，小念明抱着画板“啪叽”一声摔在地毯上了。 一抬头，还没来得及看到妈妈的身影就被大魔王冷着脸，拎了出来。 门嘭一声自动合上，像万恶的华山一样，彻底阻断了看到妈妈的视线。 “妈妈！” 小念明只觉自己像可怜的沉香一样，朝日思夜想的妈妈，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叫得那叫一个凄惨。 “我看你是电影看太多了，最近上映的变形金刚大战葫芦娃，不想看了？” 小念明顿时像被踩着开关的机器人，瞬间收住了哭声，怀抱紧怀里的画板，鼓着腮帮子埋怨道： “用金钱威胁小孩，不是大丈夫所为！” “仗着年纪小威胁大人，不是小英雄所为！” 一大一小四目相瞪，两张脸上，写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认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生日，圣诞节，元旦节，春节……好像都快到了！” 路非明每说一个节，手指就攀上一个动漫手办，父子心电感觉，小念明脑海中顿时闪过先前看中的好几个人物手办，小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不要脸，又用金钱勾引我！” “就是摆明了勾引，怎么？不服气？” 路非明居高临下，扣错了纽扣的睡袍凌乱地拢着，却丝毫无损他的霸气。 到底是年纪小，气势弱了些，小念明发现卖萌无效，率先败下阵来。 “我不过是想让妈妈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在你没有回来之前，妈妈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个其他人都没听过的精彩的引人入胜的……” 房门啪嗒打开了，赵霖铃一脸愧疚地冲了出来。 “念明，来，妈妈给你讲故事……” 小念明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扭头朝路非明扮了个鬼脸，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杀手锏一出，看你怎么办？ “得得得！”明知小念明是故意的，路非明扶着额头，满脸无奈。 “不就是故事嘛，爸爸给你讲！” 路非明一把将小念明从赵霖铃的怀里扯了出来，毫不掩饰脸上的醋意。 “还有你已经十三岁了，别随便抱人家媳妇，要抱，抱你自己媳妇去！” 小念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一把搂住路非明的脖子，一脸无辜道，“爸爸，小明要骑大马！” 说着也不管，路非明同不同意，一个箭步踩上沙发，窜上路非明的肩膀上。 顿时，路非明只觉千斤压顶般，寸步难行。 小念明一脸无辜地扯着路非明的耳朵，大声催促道，“马儿跑，马儿跑，跑到卧室听故事啰……” 只听“咔擦”一声，路非明扶着腰，打了个抖。 赵霖铃满脸担忧道，“老公，你行不行呐？不行就算了……” 原本路非明是打算算了，但是一听这话，腰断了也得坚持，谁能在自己老婆面前承认自己不行，天才也不例外！ 原本是幅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路非明却咬断了后槽牙，咬牙切齿道，“小明呐，明天开始减肥吧！珍珠丸子，三明治，还有千层蛋糕，统统与你无关！” 小念明咬着牙点了点头，心底却默默流着泪。 我的珍珠丸子，三明治，还有千层蛋糕，我不想和你们分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真是不能干！ 第四十五章 番外五 孩子的方向 一天傍晚，左岸别墅。 “妈妈，妈妈！” 小念明兴冲冲地抱着一大堆画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挤到正在看报纸的两人中间。 “快看我的新作品，‘孤独的灯’！” 小念明目光充满期待，长长的睫毛遗传自路非明，宛若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地望着赵霖铃。 “画得很美啊！简直可以出画展了，咱们念明真棒！” 赵霖铃捧着那副画，仔细观摩着，宛若在看一张稀世画作。 但小念明却觉头顶有千万只乌鸦飞过，小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妈，你虽然演技很棒，但能不能麻烦换句台词，每次都是这一句，我想相信都好难啊……” 路非明斜睨了那画一眼，不满地冷哼道，“画是不错，但意境差太远，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小念明木着一张脸，一头雾水地看着路非明，满脸诚恳道，“爸，能得你老人家开金口点评，我很荣幸，但能不能拜托，说人话啊！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孤独的灯？你看看你这幅画的每一个物品，每一个细节，哪里孤独了，拥挤喧哗，分明是热闹得一塌糊涂，哪里有半点孤独的影子？” “还有啊，色调虽然用冷色，但太过浓郁，把你的热闹劲儿彰显无疑，不如反过来用不饱和的暖色调，反衬孤独的主题！正所谓，‘繁华落尽人海里，孤独寂寞无人识’……” “打住！”原本小念明听得满是欣喜，路非明的角度倒是新颖得他从未想过，但一听他爸念古诗词，他就忍不住头疼。 “我领会你老人家的意思啦，不过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装文艺青年了，早就过时啦！” 小念明朝他做了个鬼脸，抱着画作兴冲冲地朝书房去了。 赵霖铃噗呲一笑，拍了拍路非明的肩头，安慰道，“文艺青年，宝刀未老嘛……” 他的眼睛依旧只有黑白灰，但他却能通过小念明平常用色彩的细微差别中，分辨出他用了那种颜色，不是十分关心，绝对无法做到。 “可是……你真的愿意让念明学习画画……最终成为一名画家吗？” 想起曾经路非明的人生差点彻底毁在那一千幅画上，赵霖铃就忍不住后怕。 路家的天生敏锐的色彩分辨能力，是上天赐予的天赋，却偏生也是诅咒。 曾经的路妈妈为了成为画家这个理想，不惜抛夫弃子，搭上柳致远，最终落得众叛亲离，客死异乡的结局。 若她再普通一点，没有所谓的天赋，或许也不会那般执着去追求所谓的艺术…… “不必担忧，他自他的路走！我们能决定的，是尊重他的决定！” 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握住她的，让赵霖铃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你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想想，咱们这个星期去哪里旅游吧？” 历经那么多年的等待，他们终于在一起，不去看遍千山万水，又如何铭记这来之不易的此生…… 第四十六章 番外六 梦想与现实重合 曼妙动人的婚礼进行曲在身后缓缓响起。 赵霖铃真是幸福得像踩在云端上，曾经在幻想中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甚至比幻想的还要美好得多。 鲜花铺满红毯，红毯的那头光芒万丈，刺得睁不开眼，而光圈里，映出的正是她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那个身影。 他微微一笑，冰雪融化，众生颠倒。 那个人，就是她用尽一生等待的爱人啊！ 路非明身着西服，穿着锃亮的皮鞋，缓缓朝她走来！ 他牵起她的手，深情而炙热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 他们面对面宣誓，说好要风雨同舟，生死相依！ 他们彼此交换戒指，然后紧紧相拥欢喜亲吻！ 那一刻，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因为他们早已在彼此心底刻下彼此的名字。 不论地狱还是天堂，她终将携着他的手，陪他走完此生！ —— “哎，喂，聚光灯能不能不要只打在他们的身上，我们也很不容易好不好？” 看着沉浸在喜悦和祝福的新人和宾客，林泉忍不住在心底流泪。 早就知道和老板同一天举行婚礼，势必会遭到碾压，但也没能明显到这种地步吧，他们也是新人，也想要掌声和祝福啊。 “笑一个，僵着一张脸给谁看啊！” 林芝霸气地掐了一把林泉的脸，这一下他是真的要流泪了。 “喂，喂，结婚第一天就哭给我看，以后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不想结婚趁早说啊，现在还来得及！” 听懂话中的威胁，林泉顿时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媳妇，他可不能给哭没了。 “我错了，老婆，与其要像他们那么遭罪才能在一起，我宁愿不要婚礼……” 想想那种绝望中等待的日子，林泉顿时打了个寒颤。 赵霖铃一天不结婚，林芝就不结婚，能等到这一天，也算他林泉的造化了。 而且以老板的慷慨，他的带薪产假妥妥地没问题，他还有啥好抱怨的。 一想到这里，林泉又乐得开心起来。 “老婆，咱们乐得清闲，你赶紧坐会吧，累着咱们女儿可不好了……” “女儿？你不是一直想要儿子吗？” “没有啊，你上次不是说女儿吗？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着隔壁传来的对话，赵霖铃和路非明相视一笑，眼中布满光芒，比星辰还明亮。 只有可怜的小念明，捧着鲜花，当完这场花童，又赶下一场，真是史上年纪最大，却又最忙的花童。 —— “累死宝宝了……” 忙碌了大半天，小念明捧着一碗汤，咕咚咕咚，大吃特吃，半响方才放下碗，意犹未尽。 林芝摸了一把他的头，递过来一个大红包。 “乖明明，辛苦啦。” 小念明这才想起正事，接过红包朝林芝甜甜一笑，“谢谢干妈！” 然后一溜烟冲到对坐的路非明跟前，一脸得意地伸出手去，“说好的买卖，你不可不准赖账！” 似乎被路非明经常以各种光明正大的借口赖账，整得有些害怕了，小念明说什么也要当场兑现。 不料路非明嘴角一勾，“念明同学，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昨天刚帮你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花了一个小时，爸爸我的小时收费一千美金，这么算下来，你至少欠我两个变形金刚的钱，你怎么还有脸找我要手办？” “你！”小念明黑漆漆地眼珠一转，一声娇呼就要投入赵霖铃的怀里。 “妈妈，这个奸商又欺负我！” 不料话音未落，却结结实实扎进一个坚硬的胸膛上，撞得脑袋生疼。 大魔王用手撑着小念明的脑袋，满脸不满道： “还要我提醒多少次，这是我媳妇，要抱，抱你自己媳妇去！” 小念明只觉内心一阵崩溃，我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你能别这么不要脸吗？爸爸！ 突然，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从一旁路过，探出头来。 “小哥哥，你别难过，小樱请你吃糖，我妈妈在家也这样，习惯就好……” 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五彩糖果，小念明像是突然开了窍，朝小辫子姑娘离去的方向，发足狂奔。 “喂！等等我，你能……做我未来的媳妇吗？” 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遭受这样无耻的嘲笑了！小念明心中怒吼！ —— “奇空”总裁办公室。 赵霖铃拿着文件朝路非明递了过去，后者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还不忘朝自己的老婆抛来一个炙热的眼神。 “怎么？你和杰克又意见不合，吵架啦？” “交流谈论而已，算不上吵！”路非明抿了口咖啡，赵霖铃面露无奈，“每次新项目，你们都要大吵特吵一番，就杰克那好脾气，都要给你气得七窍生烟了，你还真是……就算最终否定他的思路，交流中能不能适当肯定一下他的付出呢？” “比我差的人，为什么要肯定！这种付出是无效的，浪费时间的，如果继续因为无效而纠结，只会继续浪费时间而已！” 这种天才式的回答，难怪杰克会气成那样！ 赵霖铃抿了抿嘴，对路非明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抽出他手中的文件夹，露出招牌的微笑，“你知道上次在婚宴上，给念明送糖果的小女孩说谁吗？” “是谁？” 面对赵霖铃风马牛不向及的对话，路非明丝毫没有不耐烦，反倒充满了兴趣。 “那个女孩叫小樱，是杰克的小女儿！” “so？关我什么事？” 路非明一头雾水，一脸无辜，赵霖铃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道： “为了儿子未来的媳妇，麻烦你稍微收敛一下你的天才发言，好吗？” 路非明眼珠一转，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我有多了一个把柄，看这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和我作对！” 一想到小念明为了不让自己得罪小樱的爸爸，在自己面前只能忍气吞声的模样，路非明就忍不住窃喜。 不料欢喜不过两秒钟，耳朵突然一痛，回神一看，却见心爱的老婆正揪住他的耳朵，满脸怒容。 “儿子的终身大事，你就这么儿戏，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 “我错了，老婆……我今晚就向杰克道歉，噢，不对，我马上就去……约他们带着女儿一起吃饭……” 傲娇的父子大战终究在温柔的揪耳朵攻势下，宣告暂停……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