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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收拾好了？我还说早点来帮你收拾呢。”梁山山看了一眼在餐桌边坐下来的方原，他正垂着头开餐盒。 　　“没事，我自己收拾就行了，反正也没事干。” 　　梁山山知道，方原虽然是个明星，但他却没什么架子，丝毫不浮躁，跟那些有点名气就飘了的人不一样。 　　方原二十四岁，长相俊朗，气质出众，艺术学院舞蹈专业出身，十九岁时被导演相中踏入演艺圈，在电影里出演一个穿白衬衫的无名少年，短短几分钟的镜头足够让人遐想连篇，小小地火了一把，随后就有公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但在出演那部电影之后，方原沉寂了好几年，一直拍戏，却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前不久才因为出演一部古装偶像剧的男二吸引了些关注，现在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鲜肉演员，梁山山是他的生活助理。 　　“行吧。”梁山山坐在他对面，看着方原推到他面前的鸭血粉丝鼻子有点酸，“哥，真想好啦？” 　　方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我都拒绝跟星华续约了，你当我闹着玩吗？”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选择留在星华？”梁山山拿起筷子，心思复杂地搅了搅粉丝，“顾寻的工作室是好，但他们的资源肯定是以顾影帝为中心的，人家能愿意分你几杯羹？而且他们才几个艺人啊？培养艺人的经验这方面，还是咱们星华比较……” 　　方原默不作声地嗦了口粉，眼神清澈地看着梁山山，梁山山立马就说不下去了。 　　“哎……行了行了，你主意大，我知道左右不了你的决定，反正哥你对我好，你去哪我都愿意跟着，而且在星华的这些年，你也没少吃苦。”梁山山顿了顿，又说，“可顾影帝是圈里出了名的手狠心黑、风流成性，脾气大要求多，你当个小粉丝远远观望一下还行，将来你确定自己能受得了他？别到时候粉丝滤镜碎一地……你好好想想，这么做值得吗？” 　　方原默默地放下筷子，无奈地笑了笑：“山山，我喜欢顾寻快十年了，你觉得……你会比我更了解他吗？” 　　梁山山沉默了。方原就是这样的，一提到影帝顾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说着话时眼里有种温柔圣洁的光，梁山山都觉得自己被自家老板这眼神给净化了。 　　“行吧……你就是为了顾寻呗。”梁山山咕哝道，“老板你愿意疯，小助理只能舍命陪君子，就是就是……害，我替你委屈啊，这几个月星华知道你不想留，简直不拿你当人，又是炒绯闻带新人，又是疯狂接戏拍广告，如果到了那边，顾影帝也对你不好……” 　　“如果他对我不好，那我就努力让他对我好，如果他不在意我，那我就好好表现让他看到我。”方原拍了拍梁山山的肩膀，冲他微微一笑，“你放心吧，顾寻绝对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更何况，是顾寻亲自邀请我去他工作室的。” 　　梁山山呵呵一笑：“哥，你追星追傻了吧？就顾影帝那脾气，怎么可能……” 　　“真的。”方原看着梁山山，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但眼神清明坚定，看着不傻，也不像说假话。 　　方原把几个月前在一档综艺节目上见到顾寻的经过细细地跟梁山山讲了一遍…… 　　那时候方原出演男二的那档古装剧刚刚播出完毕，关注度正是最高的时候，公司还不知道他有想离开的心思，砸了几个不错的资源在他身上，其中就包括这档热度很高的户外竞技类真人秀。 　　方原到了拍摄地之后，突然接到导演的通知，跟他同期的一位嘉宾因为档期冲突来不了，节目组临时安排了一位神秘嘉宾参与录制。 　　方原刚开始还挺难过的，没能来的那位嘉宾他认识，叫邹爽，是跟他合作古装剧的同组演员，两人年纪相仿，经历相似，还挺谈得来的，自从拍完戏就好久没见了，方原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再两个人一起抽空去吃个火锅什么的。 　　但方原也没多想，了解之后就和梁山山去酒店check　in了。 　　那段时间他参演的另一部剧刚刚杀青，出组没几天又被安排了很多新工作，几乎连轴转，到了酒店洗完澡就倒头睡了，心里记得明早还要早起录节目。 　　终究是没起来…… 　　方原那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连自己定的闹钟响了都没听见，恍惚间感觉自己身上的热量散失，有人掀起一边被角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喂，醒醒……” 　　方原睡得正香，只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以为是梁山山叫他起床，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指尖微凉的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拍，那人有些不耐烦地又叫了他一声：“醒醒……” 　　方原迷迷糊糊地一抬手，勾住了对方的胳膊，顺着小臂摸上去，心里啧啧称奇：梁山山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健身了？小臂变得这么结实有力，手感还不错。 　　“求你了，再睡一分钟……”方原最后握住了对方的手，想把那只手拿开，可对方明显地僵了一下。方原也没工夫多想，又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一分钟到了。” 　　低沉的男声响起，方原猛地一个激灵，慢慢感觉到不对劲。 　　他睁开眼，迷茫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对方五官深邃，线条硬朗，有种逼人的帅气，微微皱眉时透着压迫感，不怒自威，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可不就是炙手可热华娱top1、演技教科书兼方原粉了快十年的偶像顾寻顾影帝？！ 　　方原先是遭受了一波美貌暴击，然后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低头一看，自己手里还抓着顾寻的手按在胸口，关键是自己的衣领居然还敞着！！！ 　　再一抬头，顾寻身后的摄像大哥扛着摄像机站在顾寻身后…… 　　方原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猛地松开了他的手，抱着被子缩到床头，傻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自己被子下面还光着腿呢。 　　他承认见到顾寻是一件非常兴奋的事情，但在这样尴尬的场合下见到顾寻，实在谈不上什么好事…… 　　“您……您……”方原低着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腾”地一下整个人都红了，恨不得立马钻进被子里。 　　顾寻的目光落在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人身上，沉默不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方原一直低着头，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抬头看他一眼，就瞄到影帝皱着眉，一脸不爽的表情。 　　完了完了，顾寻一定觉得他的反应太夸张、太丢脸了…… 　　方原急得都快哭了，想说两句话找补一下，但偏偏平时媒体面前伶牙俐齿的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都跟你说了我跟他们不熟，叫什么起床，不尴尬吗？” 　　顾寻沉着脸，身上的压迫感又强烈了几分。他转向摄像和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冷冷地说道：“这段掐了别播。” 　　摄影师和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十分配合的顾影帝突然生气了，只好尴尬地笑着点头：“是是是，我们安排的不合理，这样吧，下面几个房间就不叫了，我们直接拍游戏环节的内容。” 　　方原明白过来了。 　　综艺节目里安排其中一位嘉宾突袭其他嘉宾的房间、叫对方起床这种桥段并不少见，由于看起来比较真实、接地气，效果也不错。 　　方原没想到，节目组这次临时请到的嘉宾，居然是顾寻，而且顾寻这么大一个影帝，居然乖乖服从了节目组的安排挨个敲开酒店房门叫早？ 　　顾寻以前几乎不参加综艺节目的录制，这种户外竞技类的真人秀更是石破天惊头一遭，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愿意叫别人起床…… 　　方原飞快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把被子往胸口上拉了拉，勉强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裹着被子乖巧地点头。 　　“顾……顾前辈您好，我……我是方原，谢谢您……叫我起床。” 第002章 影帝请我抱大腿？ 　　顾寻站在方原床边，肩背宽阔挺拔，身高和身材都极其优越，即使穿着节目组统一定制的运动服也丝毫没有打折扣。 　　“嗯，打扰了。”顾寻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原，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就走了，态度挺冷淡的。 　　方原看着对方高大的背影，顾寻出去的时候帮他关了门，门锁“咔哒”地响了一声。 　　方原应声倒在床铺里，用枕头捂着脸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自从出道以来，他就盼着能见到顾寻，或者说，他选择出道的原因之一，就是顾寻。 　　他真的很喜欢顾寻，顾寻拍的每一部电影他都看，顾寻塑造的人物方原如数家珍，很多台词他都烂熟于心甚至能够通篇背诵。顾寻的外表，也是方原最心动的…… 　　可顾寻和他，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顾寻的主战场是大荧幕，合作对象都是名导演、影帝影后，而方原拍的都是偶像剧雷剧狗血剧，合作对象通常都是演技为人诟病的顶流小花小鲜肉……所以方原出道五年，和顾寻没什么交集，也见不到他。 　　粉丝想见偶像，是天经地义的，但前提是，至少要在一个体面的情况下见到偶像。方原幻想过无数次跟顾寻见面的场景，不是自己进行定妆之后的片场，就是穿着高定礼服的颁奖礼上，他万万没想到，现实中他们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酒店的床上，而且是在方原衣衫不整素面朝天的情况下…… 　　方原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睡得凌乱的鸡窝头，怀着十二万分懊恼的心情下床洗漱穿衣服。 　　这时候梁山山才悄咪咪地摸进房间来。 　　方原从床上拿了个枕头丢过去砸梁山山，骂他：“你个傻狗，跑去哪儿了！知道我刚才有多丢人么？” 　　“哥哥哥……我是傻狗，我是！”梁山山一边接住枕头一边求饶，“这儿录着节目呢，小心点，被人听到断章取义不好。” 　　方原叹了口气：“算了，帮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下去跟节目组汇合了。” 　　节目正式开拍之后，方原就渐渐进入了状态，毕竟也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规矩他都知道。 　　本来方原来录这个节目就是作陪衬，在嘉宾之间他的人气不是最高的，更何况现在这个小破节目居然请到了顾寻，那镜头肯定是围着顾寻绕，方原自我介绍完之后就识趣地站到了一边，也不往前凑，也不多插话，默默地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可他管得住自己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和眼神，总是眼巴巴地往顾寻那边瞅。 　　顾寻虽然脾气不好，但在镜头面前一向耐心又绅士，NPC的要求他大多数都尽量去满足，也会陪着别人一起大笑来营造节目气氛，游戏环节的时候连着赢了好几场，被NPC和嘉宾夸得天花乱坠的时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 　　方原站得远远的，也没机会挤到顾寻身边去，但感觉就这样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直到中间有个环节，NPC要求参加录制的嘉宾两两一组，站在海绵垫前向后弯腰，在保持横杆不掉落的情况下，通过快速移动的立柱和横杆。 　　由于上一局游戏顾寻赢了，NPC允许他首先挑选自己的搭档，顾寻站在一群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之间，快190的身高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方原站在人群最外围，看着顾寻有点茫然的视线从别人脸上略过，最终跟自己对视。 　　顾寻朝他笑了笑，帅得方原呼吸一滞。 　　“我选方原，可以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方原，跟拍方原的摄像师傅拉近镜头，给了方原一个特写镜头。 　　方原有点懵，随即感觉被天大的馅饼砸中，目光灼灼地笑着疯狂点头：“可……可以，谢谢前辈！” 　　游戏开始，方原跟顾寻并肩站在海绵垫前做准备活动，两人身高相差不少，方原极力地想把注意力从顾寻身上转移开，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争气点啊！！方原！！！”方原拍了拍脸，在心里怒吼着。 　　耳边传来了顾寻低沉的笑声，方原转头去看，顾寻低头看着他，肩膀距离他脸颊不到十公分。 　　“小朋友，有信心吗？” 　　方原又愣住了，没回话，身边的观众突然惊呼一声，说横杆过来了。 　　方原慌慌张张地转身准备下腰，顾寻突然拉住了方原的手。 　　两个人借着彼此的力，一起顺利地通过了横杆。 　　…… 　　中午休息的时候，方原叫梁山山多买了杯咖啡，找了个没人看到的空档，自己捧着杯子走到顾寻跟前去。 　　“顾前辈……喝、喝咖啡吗？” 　　顾寻闻声回头，静静地看了方原一眼，顺手把杯子接过来，勾唇一笑。 　　“谢谢。” 　　顾寻镜头前和镜头后的样子差别很大，方原感觉得出来顾寻其实并不喜欢录综艺节目，但只要是他接下来的工作，他都会好好对待。 　　节目组的取景地是蓉城的一个景区，仿古建筑，方原和顾寻此刻站在一个凉亭里，身后是一座拱桥，有风吹着，倒也不热。 　　方原站在顾寻身边，看着对方悠闲地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抿了一口方原送给他的咖啡。 　　顾寻喜欢美式，方原作为粉丝，早把这些东西背的滚瓜烂熟，但顾寻好像丝毫没有在意方原送的是什么，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方原刚想开口找些话题，顾寻却抢先了。 　　他转过头，盯着方原的眼睛，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录综艺有意思吗？” 　　顾寻的五官很深邃，轮廓线条和硬朗，三十而立的年纪，身上有种忍不住让人深陷其中的成熟魅力，他注视着方原说话的时候，方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哦……还、还好吧……挺有意思的。”方原笑了笑，“只不过……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好奇某些演员为什么经常上综艺。”顾寻收回目光，说道。 　　方原的脸微微一红，他自己就是顾寻说的那种经常上综艺的演员，其实他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公司说让他上，他就上了。 　　公司的理由很简单，方原没有自己的代表作，如果要保持热度不容易，只能借助综艺节目刷脸或者频繁曝光来保持人气。 　　顾寻不一样，即使他大半年销声匿迹不出现，只要影院排他的片，绝对又是场场卖座爆满。 　　他有实力、有演技，自己就是话题度本度，不需要借助别的什么来证明。 　　方原低下头，表情一瞬间有些难过，果然自己还是和顾寻这样的演员，差的太远了啊…… 　　“拍戏多久了？”顾寻低沉好听的声音又在方原耳边响起。 　　“十九岁开始陆陆续续接戏……到现在，快五年了。” 　　“挺久的了。”顾寻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方原，眼神落在自己手里的咖啡杯上，突然话头又一转，“这么年轻……” 　　“不算年轻了……”方原笑了笑，慌慌张张地摇头。 　　“今后有什么打算？”顾寻问。 　　方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自己，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看不出顾寻的意图，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今后……就……看公司的安排。” 　　“你以前不是学表演的吧。”顾寻又看了方原一眼。 　　“学……学舞蹈的。”方原回答的时候有点紧张，生怕露了怯，他不是科班出身，会不会受到顾寻的鄙视。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 　　顾寻笑了笑，抿了一口咖啡，默默地把“怪不得腰那么软”咽回肚子里去。他挺意外这小男孩儿脸皮这么薄，早晨只是掀个被子，看表情都快哭了，现在也是，眼巴巴地盯了他那么久，才敢过来搭话。 　　顾寻觉得说这话，不合适。 　　但顾寻那一笑，在方原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方原脑子里飞了无数个问号，他在笑什么？什么这么好笑？笑我是学舞蹈的吗？觉得男的学舞蹈很奇怪吗？是嫌弃我不是科班出身演技差吗？ 　　但随后顾寻做了一件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情。 　　顾寻站在那里，把咖啡杯换到另一只手里，空着的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他。 　　方原正纳闷顾寻知名度这么高的人，犯得着印名片吗？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名片上印着的一行字是“顾寻工作室”。 　　那么刚才的这些问题，顾寻是以什么身份问的，就不言而喻了，顾寻的意图，也很好猜。 　　“您……” 　　“自己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记得给个答复。” 　　顾寻说完这句话，远处导演就叫他了，顾寻把杯子递给方原，起身准备走，好像方原愿不愿意，他也不在意。 　　方原愣在原地，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顾寻这是……想签他吗？ 　　顾寻居然想要签他？！ 　　方原既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纠结了一阵子才出声叫住顾寻。 　　“顾前辈！” 　　顾寻回头，逆着光，他抬手挡了一下：“怎么了？” 　　“您为什么……”方原顿住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方原生怕自己再问一遍，顾寻就改变主意了。 　　“您为什么……”方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刚刚为什么选我做搭档？” 　　顾寻哼笑一声，脸上有种桀骜不驯的野性和帅气。 　　“因为刚才所有人里，我只叫得出你的名字。” 第003章 影帝签我了？ 　　方原把那段记忆在脑海里复盘了千百遍，才小心翼翼地确定，顾寻是真的想要签他的意思。 　　但方原想不明白，顾寻为什么想签他？ 　　方原觉得自己真没什么好签的，虽然有点人气，但既不是顶流，也没什么商业价值，演技虽然没被骂过尬，但全归功于同期其余小花小鲜肉衬托，而且他还不是科班出身…… 　　难道顾影帝签人就是这么随性大方，真觉得就算是个棒槌他也能捧成定海神针？？！ 　　坐在方原对面的梁山山嗦完了最后一口粉，把空餐盒推到一边擦了擦嘴。 　　“我觉得这里头有问题，顾影帝没理由签你啊……” 　　方原虽然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但梁山山这么一说，他就有点不高兴了。 　　“可他就是决定签我了呀，明天下午三点半，上他那儿签合同，这还能有假的？” 　　“也对……”梁山山斜倚在椅子上摸了摸下巴，一副便秘的表情，“可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 　　梁山山把方原从头到脚瞅了一遍，觉得自家老板的确肤白貌美盘靓条顺，长着一张让万千少女为之倾倒的脸…… 　　“我听说顾影帝风流成性男女不忌，他该不会是……想潜规则你吧！“ 　　方原有点恼火，举起筷子作势要丢梁山山，但想了想被顾寻潜规则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像自己还占了点小便宜呢。 　　“哥哥哥，我错了错了……他应该不是想潜规则你。”梁山山话头一转，“娱乐圈从来不缺长得好看的，你放在美人堆里也不算特别……” 　　梁山山看见方原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离家出走的求生欲再度上线，装模作样地捧起餐盒喝了口汤。 　　“嗯，真香……” 　　两人吃完饭，方原最后清点了一遍自己整理好的东西，打电话叫了搬家公司，把该装车的都装好，然后又打给司机叫对方来接自己和梁山山。 　　其实这栋小别墅方原没住多久，他在星华娱乐五年，一年前渐渐有点起色的时候，公司才给他在外面租了房子，合约期一结束，方原没续签，就立马通知他搬出去。 　　星华娱乐名气虽然不是很大，但也算是个比较老牌的公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艺人签的多，经验老道，出过大红大紫的，但也不乏面临雪藏危机的卑微小透明。 　　方原以前在他们眼里属于很鸡肋的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些资本却又不肯好好利用，怪不得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却一直默默无闻，但谁也没猜到，那些公司看来的“低质量”资源里，居然真有一个让他小小的“爆”了一把。 　　星华这下看到了从方原身上赚钱的机会。 　　方原当时提出不续约，星华起初是不太肯放人的，明里暗里暗示了好几次，但方原就是咬死了不松口，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勇气和决心。 　　除了打死不愿意留之外，方原又表现得特别懂规矩，最后那段时间公司给他安排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通告，他毫无怨言地接了，几乎是无缝进组连轴转，平均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公司让他和小师妹炒绯闻他也没拒绝，甘愿充当工具人去给新人造势，丝毫不介意浪费自己的人气。 　　方原想的特别简单，就当是还了这五年公司在他身上投入的精力和资金，他走得干干净净，一点不拖泥带水，星华那边也无话可说。 　　顾寻联系过方原的事情，他半点口风都没露，但外界早就有人猜到，方原肯定找好了下家，只不过他们想不到，这个“下家”，是跟方原看似没有任何交集的顾寻顾影帝。 　　方原和梁山山搬进了新租的房子里，比之前的别墅小了一倍，但看上去也还不错，小区安保工作也做得挺好的。 　　两个人从中午收拾到下午才把一切都整理妥当，方原冲了个澡，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睡觉，做了一整晚关于顾寻的梦。 　　第二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方原带上梁山山，照着名片上的地址去了顾寻的工作室，跟前台报备过之后有人带他们上了楼，走进一间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坐着三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坐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美女，穿一身红色的西服套装，妆容精致，表情冷淡，静静地看着摊在桌前的一摞文件。 　　“冉姐，方原先生来了。” 　　红衣美女抬起头来，目光停留在方原身上，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过了大概两秒之后，她站起来，向方原伸出手。 　　“你好，冉一欣。” 　　“你好，我是方原。” 　　方原跟她握手，微微颔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冉一欣对他的态度怪怪的，似乎是有点敌意？也许她性格如此…… 　　方原之前打过顾寻名片上的电话，接电话的就是冉一欣，冉一欣跟他谈了签约条件，跟他定了签约的时间，整个过程顾寻都没有出现过，仿佛那天站在凉亭下跟方原说话的人，是方原自己臆想出来的。 　　“我们按照初步达成的一致意见起草了合同，方原你可以先看看。”冉一欣说话的时候不笑，冷淡的态度跟她的老板顾寻如出一辙，“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再修改。” 　　“好的，辛苦了。”方原笑了笑，坐在冉一欣示意的座位上，默默地和梁山山把合同看了一遍，抬起头，“我觉得……都挺满意的，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了。” 　　冉一欣有点诧异的看着他，细细描过的眉梢微微挑起：“确定吗？” 　　她第一次见签合同如此爽快的艺人，不知道该庆幸方原好安排，还是怪他对自己太不负责。 　　“确定。”方原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就在这里签个字吧。”冉一欣指了指签字的位置，示意方原在那里签字。 　　方原刚拿起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方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顾寻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蓝黑色西服出现在门口，身材比例完美得仿佛是上帝亲手锻造的艺术品。 　　“不好意思，来晚了。”顾寻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分明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 　　方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有点红：“顾前辈……” 　　顾寻看了方原一眼，径直走到了方原身边：“看过了？” 　　“嗯。”方原点头。 　　“准备签？”顾寻又问。 　　“……嗯。”方原有点点头。 　　“好。”顾寻嘴角轻轻勾起，似乎是笑了一下。 　　方原还没反应过来，顾寻就从他手里把笔抽了出来，俯下身子越过方原的肩膀，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甲方的位置上。 　　淡淡的木质沉香笼罩住了方原，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飞快地升温，四周安静地似乎能听到顾寻的呼吸声和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顾寻签完了字，把笔重新塞回方原手里。 　　方原木然地抬头，看到那三个西装男的表情都有点怪异，而冉一欣看上去有点委屈，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不太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她是在翻白眼吧？方原怀疑自己有点眼花。 　　“一欣，他以后就是你的艺人了。”顾寻说完，走到一旁的座位坐下，“你给他安排的近期通告和培养计划，说给我听听。” 　　冉一欣不太情愿地坐下，撩开头发，低垂着眼帘翻了翻自己面前的一叠文件。 　　“我近期暂时不打算给方原先生接戏，我想先安排他培训一段时间。” 　　方原坐在原地默默听着，对这个安排没有任何意见。 　　“培训是关于哪方面的？”顾寻双手交叉放在桌前，气度仪态无可挑剔，但他即使只是这样平静地说着话，周身都笼罩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顾寻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每一寸贸然靠近的距离都被算作是亵渎。 　　“是……表演，还有台词。”冉一欣公事公办地说，“……方原形体方面还不错，这个就不需要了。” 　　方原能听得懂冉一欣的意思，她是说，他的表演和台词，都弱了一些。 　　“那通告呢？” 　　“培训为主，通告适当地为培训留出时间，给他接了几个代言，都还不错。”冉一欣回答。 　　顾寻忽然不做声了。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冉一欣有些诧异地偏过头看他。 　　“倒也不用把他当成新人培养。”顾寻看向冉一欣，“培训就算了，代言也不用给他了，直接让他跟我进组吧，要锻炼演技，没有什么是比拍戏更快的方法。” 　　“啊？”方原睁大了眼睛。 　　“可是……”冉一欣的诧异丝毫不亚于方原，她皱了皱眉，表情里透露出不解和不可思议，“陈导会同意让方原进组吗？而且方原从来都没有过……大荧幕上的尝试。” 　　冉一欣说得还算客气，方原不是没拍过电影，他只是没拍过那么制作优良的电影，况且陈荣泰是什么人？他会容许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花瓶去演他的戏？ 　　“我来说的话，应该不会不同意。又不是什么大角色，剧组不是正缺人吗？”顾寻整理了一下袖口，站起来，“就先这么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004章 跟他进组 　　方原才知道，顾寻半个月后要进组，拍陈荣泰导演的新戏，名字叫《无声的控诉》，内容仍然是陈导一贯擅长的悬疑风格。方原默默地回忆了一下，前不久网上好像有人说过，这部戏的女主是新易传媒的当家花旦尹舒。 　　顾寻和尹舒，这个组合不仅是俊男靓女，更是影帝和影后强强联手，再加上陈荣泰执导把关，这部戏想不爆都难。 　　方原手里捧着顾寻给他的剧本叹了一口气。 　　这可是陈荣泰的戏啊，多少人伸长了脖子等着拍，顾寻却这么轻易地大手一挥把一块肥肉抛给了他，听着是蛮好的，但方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出道到现在，方原被人骂演技差的次数比同期出道的小鲜肉少了不知道多少倍，甚至自家粉丝卖安利的时候经常都会骄傲地带上一句“演技好”，但方原清楚跟自己搭戏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这样的他根本入不了那些实力派演员和名导的眼。 　　所以，顾寻是多有自信，才会觉得把他放进这样的一个剧组去锻炼是可行的呢？据说陈荣泰导演对演员的要求很高，状态稍微不好就会破口大骂。 　　方原已经预感到未来的一段时期内，自己会被周围人怎样鄙视、怎样指指点点了…… 　　他向来是一个自尊心和***很强的人，一想到这种场面就会紧张地浑身发抖，呼吸都不顺畅。 　　但他又想起顾寻当时云淡风轻的语气，想起他交握着双手坐在那里，对冉一欣说“倒也不必把他当成新人来培养”时，袖口处的袖扣闪耀着金属光泽。 　　方原躺在新公寓的床上，缓缓地把剧本盖在自己脸上，勾起唇角笑了笑。 　　“这意味着，顾寻是看好我的吧……”方原自言自语道。 　　他刚才简单地翻过一遍剧本了，顾寻在里面的角色是一个极富正义感的警察，为了追查自己师傅当年留下的一桩悬案，他不惜冒着被停职的风险，与藏在暗处的凶手较量，终于发现了迟到的真相，还给死者一个清白。 　　方原在脑海中幻想着顾寻穿警服的样子，不知不觉花痴笑就爬上了嘴角。 　　“对我来说，这是顾寻给的第一个机会，也可能是我仅有的机会……”方原想了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所以方原，你一定要争气，无论给你什么角色，一定要演好，不行也得行，不行也要咬着牙上！” 　　方原丢开剧本，决定早点睡养精蓄锐，明天再仔仔细细好好把剧本读一遍，把每一个自己有可能要演的角色都搞搞明白。 　　…… 　　半个月后，方原和顾寻一起上了飞往沐城的航班。 　　头等舱里，顾寻坐在方原身边的位置上看报纸，只留给他流畅的侧脸线条，垂着眼帘的样子非常帅，方原偷偷盯了好几眼，发现顾影帝的睫毛还挺长。 　　也许是方原的目光过于莽撞，顾寻收了报纸，放在自己腿上，侧过头问他：“剧本看了吗？” 　　方原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顾寻来了个交汇，紧张地低下头：“看了……” 　　“这么心虚？”顾寻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带着笑的，“那你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演哪个角色？” 　　方原想了想，这个问题挺不好回答的，如果自己说了个戏份多的，顾寻给他安排的是个戏份少的，那他岂不是显得特别自大，但如果相反，他说了个戏份少的，又显得很怂。 　　“我觉得……顾前辈您给我安排哪个，我就演哪个。” 　　顾寻这次真的笑出声了。 　　“那你是觉得，这部戏里所有角色你都能演？那你要演男主吗？” 　　“不不不……”方原着急地解释。 　　“不是，那就是要演女主？” 　　方原尴尬地笑了笑，说：“……那必然是不能的。” 　　但他心里默默地补上一句：“如果跟您有吻戏，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好好跟我说话，想什么说什么，别玩把戏。”顾寻微微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重新把报纸展开。 　　“……哦。”方原无奈，顾影帝还真如传言中那样难伺候，但谁叫他就是喜欢这个人呢。 　　他斟酌了一下，乖乖回答：“我觉得重要的角色我也演不了，但我不想当背景板，如果说不太重要但有亮点，而且没定下人的角色，有两个挺合适的，一个是受害者的哥哥，就是那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他有场情绪爆发的戏，挺有挑战性的，另一个就是被误认为凶手的那个小混混，他从开始到最后，有个明显的转变，要把这个体现出来，也挺难的……“ 　　顾寻总算是满意了，再次转过来，盯着方原的眼睛：“选一个呢？” 　　不知怎么，方原觉得顾寻就这样平静地看着自己，轻声征求自己的意见时，竟然有些宠溺，搞得他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方原红着脸，又低下头：“……我觉得，大学生吧，因为跟我的外形还有性格都比较像。” 　　顾寻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停顿了两三秒才说：“我知道了。” 　　方原笑了笑，松了一口气，靠回座位里闭上眼睛准备装睡来缓解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他没注意到顾寻一直没再把眼神移开。 　　…… 　　到达沐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冉一欣早就在这边联系好了接应的工作人员，并给顾寻配了司机。 　　方原和梁山山沾了顾寻的光，可以搭顾寻的便车直接到酒店。 　　顾寻不喜欢粉丝接机，没有特别活动的话，工作室对他的行程安排一般都口风比较紧，但这次仍然可以发现不少粉丝等着，即使顾寻戴着墨镜口罩，包得严严实实，也不管用。 　　顾寻工作室前不久才官宣了签下方原的消息，方原虽然有一定的粉丝基础，但跟顾影帝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此时他穿着立领的大衣，戴着墨镜，跟梁山山和顾寻的工作人员混在一起，也就没什么存在感了。可方原好歹是个明星，即使看不清脸，走在那儿气质身形都非常出众，眼尖的顾寻粉丝已经发现他了，但认出来的没几个，大多数都以为是顾寻又招了一个帅气的助理小哥哥。 　　“影帝就是影帝啊，果然走到哪里都是被簇拥着的那个……”梁山山推着行李箱，走在方原身边对方原悄悄地说。 　　“行了，快走吧。”方原拉了梁山山一把，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跟前面的大部队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顾寻个子高、腿又长，走路自然快，影帝又不习惯等人，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方原离自己有点远，于是皱着眉不耐烦地回头看。 　　“快点跟上！” 　　方原听到了顾寻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跟上。 　　他们出了机场，上车一路到达酒店，顾寻的生活助理在前台办了入住，拿了两张房卡回来，一张给了顾寻，一张给了方原。 　　一行人进了电梯，顾寻和方原站在电梯间最里面。 　　顾寻摘掉了口罩和墨镜，捏了捏鼻梁，然后旁若无人地问方原，“你住哪间？” 　　“我吗？”方原一愣，赶快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房卡，“我住……1103。” 　　顾寻看了看自己的房卡，默默地收回口袋：“我在你隔壁。” 　　“哦……”方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腼腆地笑了笑，“那挺好的。” 　　“明天带你去见陈荣泰，你演什么角色，还得他见过你之后再定。”顾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方原说话。 　　方原想了想，壮着胆子问：“顾前辈……我真的能演陈导的戏吗？” 　　“怎么，你不信我？”顾寻抬眼，看向方原的时候有些不悦，“我不爱给人开空头支票，说了的事情，基本不会食言。” 　　“没有……”方原有点窘迫，顾寻怎么这样啊，说起话来就爱一针见血，一点余地都不留，“我就是……怕陈导嫌我演技太差，拖你们后腿。” 　　顾寻笑了笑：“那你演技差吗？” 　　“啊？我……”方原无语了，这话叫人怎么接。 　　“我说了，想什么说什么。”顾寻靠着电梯墙壁，微微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方原，两人身高差明显，顾寻眼里带着笑意，让方原忍不住脸热。 　　“我……我也不是那么差。”方原心跳如鼓擂，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才说出来。 　　“嗯，那就好，别给我丢人。”顾寻收回目光，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他想了想，表情又严肃下来，“不过说实话，如果你真的跟我想的水平差的太远……我也不能厚着脸皮把你塞进去，那时候你可能就要自己一个人飞回去了。” 　　方原看着他，想象了一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的画面，那该有多丢人啊。 　　“我……我一定会努力，让您和陈导都满意的。” 　　顾寻挑了挑眉，笑道：“知道了。” 　　电梯到了十一楼，门缓缓打开，方原和顾寻一道走出电梯间。 　　顾寻的助理推着顾寻的行李，顾寻把房卡递给他开门，梁山山则尽职尽责地推着方原的行李。 　　梁山山把房间门打开，看见方原还依依不舍地朝着顾寻房间的方向张望。 　　“还看呢？人都进去了。” 　　方原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朝梁山山笑了笑。 第005章 不适合的角色 　　方原一夜辗转难眠，脑海里不停地重复播放着顾寻昨晚在电梯里跟他说的话，以及他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对方原来说都像是一场梦，被包裹在巨大的彩色泡泡里，生怕一戳就破。 　　顾寻的名字是他生活里最常见的符号，也是他心里最珍贵的秘密。 　　明明前不久他还坐在片场的集中休息室里等戏，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切到小号去逛顾寻的微博、搜索他的名字，手机里存着满满一相册他的写真和海报，怎么今天，他们就一起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还站在电梯间里聊天，顾寻叫了他的名字，还对他笑得那么温柔好看。 　　方原幸福到快要崩溃了，在酒店的床上侧过身，看窗帘缝隙里露出来凉凉的月光。 　　他既高兴，又怕。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会让对方讨厌，又怕自己真如顾寻所言达不到他“想象中的水平”。更何况，他进了顾寻的工作室，又跟在他身边进了组，一直也没的得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原因。 　　这才是他害怕的根源。 　　对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演员来说，圈内前辈加偶像突如其来的关注、纵身一跃更好的平台、毫不费力得到了更好的资源，这都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方原想不通这一切怎么会落在他头上…… 　　但他不敢问，不敢问顾寻以前是不是关注过自己、心里是不是认可他。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怎么办呢？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的一切，都没了？ 　　方原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叹了一口气。 　　“方原，你也是有野心的啊……” 　　这个“野心”，是除了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之外，还想让顾寻也看到自己。 　　…… 　　前一晚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可偏偏七点半的时候顾寻的助理来了，让方原十分钟后跟顾寻一起下楼去吃早餐，说顾寻约了陈荣泰。 　　方原对着酒店浴室的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昨晚上熬出来的黑眼圈看上去浅一点。 　　“唉……”他叹了一口气，走出浴室，越过坐在那里打游戏的梁山山，从行李箱里拿了自己很久没用过的化妆品出来。 　　梁山山看得奇怪，眼神不由自主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跟着方原转，过一会低头发现自己的游戏已经凉了，干脆扔开手机：“哥，你不是平时都不爱化妆的吗？” 　　“你不懂。”方原拿遮瑕稍微遮了一下黑眼圈，回头的时候梁山山抱着手臂靠在浴室门口“围观”他。 　　“真稀奇啊，你还有主动打扮的时候……” 　　由于工作性质，方原少不了化妆，但他不喜欢脸上有化妆品的感觉，所以只要能不化妆，他基本就是素着脸戴个口罩出门。 　　但让以前公司的小姑娘恨得牙痒的是，他的素颜过于能打了，即使不化妆也比她们大多数人皮肤状态都好。 　　方原收拾好自己，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只见镜子里的年轻人黑发、顺毛，皮肤白皙，眼神清澈，针织衫下露出衬衫的领口，看上去书卷气十足。 　　这哪有二十五岁，说十八九岁也不为过。 　　他是故意这么穿的，为了跟剧本里那个气质干净、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形象更贴合。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方原跟梁山山说了一声，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 　　顾寻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两个人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都有点惊讶。 　　顾寻摘了墨镜和口罩，穿得也不再像昨晚那样低调了，一身剪裁流畅的西服，很衬他的气质。 　　方原习惯性地心跳加速，错开对方的目光低头笑了笑：“顾前辈，不好意思，久等了……” 　　顾寻的眼神落在方原脸上，又滑向他衬衫领口下白皙的脖颈，仿佛有一瞬间的失神。 　　“没事……” 　　顾寻就收回目光，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方原快步跟上他，两个人一起乘电梯去楼下餐厅。 　　陈荣泰还没来，方原和顾寻找到位置坐下来，随便拿了点东西来吃。 　　方原习惯早晨起来先喝水，所以没动别的食物，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握着杯子喝着。 　　顾寻看着他，忽然说：“你今天挺好看的……” 　　方原差点手抖把杯子摔了，他立马握紧放在桌上。 　　他夸自己好看！他在夸自己好看是吗？ 　　方原脸一热，笑道：“顾前辈今天也很帅。” 　　“是吗？谢谢。”顾寻勾唇笑了笑，眼神从方原脸上挪开，向远处看过去，笑意愈发浓了。 　　顾寻伸手，靠近方原手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那老东西来了……” 　　方原回过头，看到陈荣泰站在餐厅门口，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陈荣泰朝着他们走过来。 　　顾寻站起来跟他握手打招呼，方原也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陈荣泰的面相看上去就不和蔼，蓄着长而花白的胡子，眼神锐利，有一种艺术家的神经质。 　　“臭小子……”陈荣泰拍了拍顾寻的肩膀，哼笑一声，骂道，“什么时候学会走后门的那一套了，说是塞个人进我的组？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能耐，能劳烦你顾影帝……” 　　“陈导说得什么话，就一个小孩，我瞧着挺不错的，你就随便看一眼，不喜欢打包空运回去就是了，机票钱我还是出得起的。”顾寻笑了笑，示意方原跟陈荣泰打招呼，”来，这是方原，我工作室新签的艺人。” 　　陈荣泰看向方原，方原浅浅鞠了一躬，跟陈荣泰也握了手。 　　陈荣泰坐下，沉默半晌，才说：“嗯，外形条件倒是挺符合的，你推荐的人，我且当他演技过关，先在组里待着吧，再看看。”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方原的演技不好，还有变数。 　　方原默默地为自己捏了把汗，陈荣泰不愧是大导演，即使跟顾寻私交已经深到了这种程度，放一个小演员过关这样的事也没随便松口，确实挺严谨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你准备让他演哪个角色？”顾寻交叠着双腿，用一种极其放松的语气问陈荣泰。 　　“这不是明摆着吗？那小女孩的哥哥，闹警局的大学生。”陈荣泰端起桌上服务生送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原一眼，说道，“他就保持现在这样，到时候往片场一放，就差不多形似了。” 　　顾寻没说话，脸上的笑有点不怀好意，他细细打量过方原，重新看向陈荣泰。 　　“我不喜欢，换一个。” 　　“这特么……”陈荣泰气得差点把杯子都摔了，对着顾寻吹胡子瞪眼，“哦，你不喜欢？要不你给我当导演，我来给你当演员？” 　　方原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惊恐地看着顾寻，摇摇头小声说“不要”…… 　　“行啊，只要观众愿意看你这张老脸，我没意见。”顾寻笑道，没理方原。 　　“臭小子……”陈荣泰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咖啡洒出来一圈，“你说说，还有什么角色他能演？” 　　“那小混混，让他试试。” 　　方原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陈泰容觉得顾寻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 　　“他这样子，像吗？”陈荣泰看向方原，眼里是轻蔑和怀疑。 　　“不像才有意思。”顾寻说，“我当年拍你第一部 戏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如果观众都猜到你会演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继续去演这个角色，那还看个屁呢？” 　　陈荣泰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顾寻会这样说，再次看向方原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些迟疑。 　　方原脸色煞白，放在膝头的手轻轻地握住了牛仔裤的布料。 　　“哼……“陈荣泰突然笑了，”你小子故意欺负人呢吧！行行行，就算我愿意，你问问人家，人家愿意演那么个角色吗？“ 　　短短几分钟内，方原突然对陈荣泰在尊敬的基础上萌生出了十分好感，他感激地看向陈导，都快哭了。 　　“我……我觉得还是那个大学生比较……”方原试探着想插话。 　　“哎，问你呢！”顾寻坐在方原对面，扬了扬下巴，“愿不愿意？不愿意就自己买机票飞回去，以后别想再跟着我混戏拍。” 　　方原心里一慌，脸色更难看了。 　　“我……愿意的……” 　　顾寻转向陈荣泰：“喏，他都听我的。” 　　陈荣泰莫名其妙看了这么一场好戏，觉得有点意思，抚着胡子笑起来：“那行，随便你，他要是演不好我照样不要。” 　　……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方原就蔫了。 　　陈荣泰答应了让他进组，但前半个月都没他的戏份，就让他趁着这半个月调整一下自己的外形，找个时间把头发换个颜色，还得打个耳洞，准备纹身贴什么的。 　　方原前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很少接触这些东西，一听就觉得头大。 　　但跟在他身后的顾寻却心情挺好的，脸上难得带着些笑意，走在方原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方原就盯着他宽阔的后背出神，忽然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顾前辈……”方原停下来，看着顾寻慢慢转过身站在走廊里。 第006章 来自影帝的调戏 　　“怎么了？”顾寻转身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棱角分明的五官让他看上去并不好亲近，但他这样静静地垂眸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又有种深情且温柔的错觉。 　　真是个复杂且让人着迷的男人啊…… 　　方原微微蹙眉，也许是被顾寻的眼神蛊惑，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在他面前放肆的权利，于是大着胆子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小心思，却还故意使坏，让他演自己驾驭不了的角色。 　　“哟……”顾寻勾唇一笑，低头凑近方原的脸，对方立马垂下眼帘避开他，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顾寻对方原这个反应很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浓，“还没把你捧到多红呢，就有脾气了？真以为我会让你随便挑角色？” 　　方原心里一阵刺痛，一瞬间有点喘不上气来。 　　“方原啊方原，你在想什么呢……”方原心里一团乱麻，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顾寻从来没有承诺过他什么，那他在这里矫情给谁看呢？ 　　一想到这里，方原更觉得难堪，藏在衬衫袖口下的指尖都有点发抖。 　　“我没有……”方原低着头不敢看顾寻，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下意识地往后退。 　　顾寻看着他的反应，有些诧异对方脸皮居然薄成这样，好歹在圈里摸爬滚打五年了，说几句就受不了？那可不太行。 　　“怎么，你这是偷着骂我呢？”顾寻上前一步，差点踩到方原的鞋尖，方原忙不迭地退后了一步，下一秒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趁机挑起了他的下巴。 　　苍天啊，谁来救救他？方原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了，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顾前辈……”方原后背靠在墙壁上，偏过头躲开对方的手，“对不起……我不问了。” 　　顾寻慢慢地把手收回来，放下的时候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一下，指尖细腻的触感似乎还在。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严肃了一点，叫他的名字：“方原……“ 　　方原“嗯”了一声。 　　“永远不要预设你能演什么样的角色。”顾寻站在他面前，整理了一下西服袖口，“在戏里你要成为别人，带着个人风格的表演会让你陷入一种定势思维，知道吗？” 　　方原抬头看了顾寻一眼，顾寻在笑，他暂且放松了一下，呼出一口气来。 　　“知道了，谢谢前辈。” 　　“嗯。”顾寻点点头，本着“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的原则，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按陈荣泰说的去做，他是个能发掘演员潜力的好导演……” 　　方原听到顾寻这样说，眼睛亮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顾寻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不痛不痒地补上一句：“如果你真的有潜力的话。” 　　方原眼里的光亮又熄灭了：“哦……” 　　顾寻唇角勾了勾，觉得对方实在太有意思，于是伸手拍了拍方原的肩膀。 　　“先走了，过几天开剧本研读会，你也要到场。” 　　方原点点头，勉强打起精神来。 　　他是个非常实用主义的人，如果知道有些事做了也对当下的状况没有好处，有些话说了也无济于事，他就选择省点力气，反正方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拒绝顾寻。 　　那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呗。 　　…… 　　下午的时候方原和梁山山出了一趟门，联系了剧组的造型师，准备先把头发染了。 　　方原自从出道以来就一直以黑发形象示人，公司给他的定位和人设也比较乖巧，所以染头发这种事情，也算是他二十四年来的人生中少有的体验。 　　跟组的造型师叫卢杰，陈荣泰之前跟他沟通过对戏里这个小混混的构想，所以卢杰见到方原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反复确认了几遍他没有说错自己要演的角色。 　　方原连续说了几遍没记错之后，卢杰端详了方原好久，有点无奈：“造型上贴近并不难，关键是……” 　　方原被他看得怪紧张的：“怎么了？” 　　“这样，先染吧，染完了你就知道了。” 　　方原就这样被按进了座椅里。 　　卢杰尽心尽力地在他头上捯饬了几个小时，期间用了好几种颜色诡异的染发剂，方原坐在那里昏昏欲睡，偶然一转头看见窗外，发现天都黑了。 　　这时候卢杰才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几分钟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对方原说：“好了，起来看看吧。” 　　方原才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端详镜子里的人。 　　造型师给他染了个蓝黑又泛着灰的底色，挑染了几缕银色，其中还夹杂着点金色，配色大胆，一眼看过去颇有冲击力的。 　　本来是想营造一种杀马特的土气，但配合着方原这张脸看过去，反而…… 　　一旁打了好几个小时游戏的梁山山揉了揉眼睛，站起来。 　　“哎不错！看着还挺拽的，就是……”梁山山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上来。 　　卢杰笑了笑，走过来整理了一下方原的刘海：“就是看上去不像个小混混，反而像个小idol，对吧？” 　　梁山山恍然大悟：“对，没那个感觉，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方原神色凝重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皱了皱眉。 　　不用梁山山说，他也知道不像。 　　“那怎么办呢？要不你给他再来点红的、再来点绿……” 　　梁山山在一边瞎出主意，卢杰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行了行了，人要演的角色只是一叛逆少年，智力又没有残疾……”卢杰抱着手臂靠在操作台上，跟方原对视了一眼，忽然笑道，“您这气质，也是绝了……以前学舞蹈的吧？” 　　方原有点错愕地点了点头，学舞蹈的究竟怎么了？ 　　“别误会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这个一举一动都特别板正，形体太好了，反而就让人有点出戏。”卢杰一把把梁山山拉过来，“你看你这个助理就不一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他不用演都像个小混混！” 　　梁山山：“……” 　　方原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行，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注意的。”方原对卢杰点了点头，最后又说，“谢谢。” 　　卢杰愣了一下，心说自己当造型师十多年了，这么客气有礼貌、又好安排的年轻演员真挺少见的了。 　　“没事，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到拍的时候，你这造型也是需要改的，或许改了也就没这么出戏了。” 　　方原点了点头，准备要走的时候卢杰又叫住他，问他要不要把耳洞也打了。 　　方原心想早打晚打都要打，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那么一会，就同意把耳洞也打了。 　　打耳洞挺快的，卢杰给他穿了耳针，说叫他尽量不要沾水，差不多等拍戏的时候就能戴耳钉了。 　　方原这才跟梁山山一道回房间，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想造型师跟他说的话。 　　梁山山毫无察觉地走在方原前面，方原看着他的驼背发呆，然后把头低下来一点，脖子往后缩，去学梁山山走路的样子，学着学着把自己逗笑了。 　　梁山山听见他笑，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方原在学自己，生气道：“哥，你干嘛啊？” 　　“哦，没事没事，我就……先找找感觉。”方原硬憋着笑，推着梁山山往前走。 　　“那你也别在我身上找啊！”梁山山鼻子一皱，委屈极了。 　　“好好好，那你回去帮我找找，有没有主角是小混混的电影，放给我看看？”方原跟他打商量。 　　“服了你了……”梁山山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方原觉得他这个动作也挺经典的，于是跟在他身后学了一次，默默记下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方原没什么事可以做，顾寻那边主角的戏份已经开拍了，一般方原起床后顾寻已经跟车走了，等到他回来方原已经睡了，方原没机会见他，更没机会见到他戏里穿警装的样子，觉得挺遗憾的。 　　他这几天天天跟着梁山山学，晚上还要拉着梁山山一起看电影，给梁山山讲剧本，梁山山都被他搞崩溃了，不明白方原这次为什么这么认真，但一想到隔壁的顾影帝，他就又什么都懂了，由着方原疯。 　　过了几天，副导演通知他去开剧本研读会。 　　方原起了个大早，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随便穿了件牛仔外套，连保湿都没做就准备走了，比梁山山收拾的速度还要快。 　　梁山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朝他怒吼：“哥你还有一点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吗？” 　　方原眨眼笑了笑，耸了耸肩，还别说，真有那么点痞气的感觉。 　　梁山山无奈，也心疼他这几天的努力，一个学舞蹈的，从小被老师家长盯着挺直腰板，现在为了角色，又要逼迫自己去学驼背。 　　“反人类啊……”梁山山叹气，走到门口给方原手里塞了一包巧克力棒的饼干，又折返回去拿方原要用的东西。 　　“谢谢！”方原靠在楼道里，撕开包装袋开始吃饼干，隔壁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第007章 半夜三更送温暖 　　方原嘴里叼着饼干棒的一头，看到顾寻向自己走过来时呼吸一滞。 　　许久未见的人依旧那么英俊帅气，顾寻脸上没妆，眼下一圈浅浅的青黑，发梢上还挂着水珠，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但随性慵懒，分外勾人。 　　他捏了捏挺拔的鼻梁，眼神聚焦在方原脸上，唇角渐渐上扬。 　　方原还来不及反应，顾寻就走到他面前，把他叼在嘴里的那根饼干棒接了过来。 　　方原含着断在嘴里的一小截，伸出舌尖卷了进去，脸红了，低头不敢看顾寻。 　　“顾……顾前辈好。” 　　“嗯。”顾寻微微偏头，看方原绯红的脸颊，半晌之后评价道，“不错，状态调整的挺好，有点感觉了。” 　　方原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 　　“就是太……脸皮太薄了吧，小混混这么害羞？” 　　方原的表情严肃了一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顾寻笑得更开心了，抬手拍了拍方原的肩膀：“别紧张，我不是在训话。” 　　“那你是在调情喽？”不知怎么的，方原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他觉得不太好，努力让自己打消掉这个念头。 　　“喏，还你。”顾寻伸手，示意方原把饼干棒接过去，“时间还早，跟我的车走，让韩小丽路上给你买早餐。” 　　“不用那么麻烦……” 　　方原伸手接过那根饼干棒，绵软的指腹触到顾寻的手背。 　　“我工作室的艺人，肚子还是要吃饱的。”顾寻笑了笑，顺手一揽方原的肩膀，就把比自己矮了半头的人半圈在怀里，“走吧。” 　　方原脑袋里“嗡——”一声，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身后梁山山收拾完东西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家老板已经被他的老板拐到了电梯门口。 　　“哥！你等等我啊！”梁山山背着大包小包哀嚎一声，心想这顾影帝到底是不是狐狸精投的胎，专勾方原这种心性纯良的小帅哥吸精气。 　　…… 　　剧本研读会过后，方原就要正式进组演戏了。 　　第一天他只有两场戏，但很不幸的，是夜戏。 　　第一场是剧中的小混混刚出场，跟几个社会青年喝得醉醺醺的在街上闹事，和凶手擦肩而过撞了一下肩膀，第二场是在警局，被警察找去询问线索，小混混吊儿郎当地不好好配合。 　　方原为了找感觉，第一天的时候真让梁山山买了瓶白酒来喝，他酒量不好，猛地灌了几口之后脸就红了，陈荣泰说正好连妆都不用化了。 　　方原表现得很好。 　　他尽量忘记学舞蹈时老师家长让他挺直腰板注意仪态的要求，就当自己是那个驼背低头、精神萎靡不振的小混混。他努力地代入那个人设，也把那种醉态非常顺利地表现出来了。 　　第一场戏下来没怎么NG，陈荣泰的眼睛亮了一下，但他从来不擅长夸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对方原说了一句：“还行。” 　　方原老实地以为自己也就是“还行”的水平，有些沮丧。 　　他默默地在心里想：“下次可以更好的。” 　　第二场戏有点独特，是次日凌晨五六点钟的时候拍的。 　　陈荣泰要求高，戏里小混混是半夜被抓进警局、凌晨被警察询问的，他就要求演员也熬夜，力求达到真实还原的效果。 　　方原一个人在公共休息室里枯坐到半夜，一边沙发上的梁山山已经实在撑不住眼皮打架了。 　　他一歪脑袋把自己晃醒了，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靠到方原身上：“陈导这种大导演……可真是麻烦呀。” 　　方原打了个哈欠，用手肘撞了梁山山一下：“别胡说！顾前辈不也还没下戏，他从来都不抱怨……” 　　“是是是，你顾前辈最牛B了。” 　　…… 　　顾寻刚刚拍完最后一场戏，也已经到了大半夜。 　　导演喊了“咔”之后，顾寻立马从戏中角色的状态抽离出来，揉了揉自己发疼的眉骨，走到一边去。 　　“收工了收工了！”顾寻对着站在一边的韩小丽摆摆手，“回酒店。” 　　陈荣泰在摄像机前一摔剧本：“给我滚回来看回放！” 　　顾寻嗤笑一声：“一遍过，没问题。” 　　陈荣泰瞪了他好几眼，但刚才顾寻拍的这段还真没看出什么问题。 　　顾寻回化妆间换了自己的衣服，出门的时候还问韩小丽：“方原今天是不是有戏？” 　　韩小丽跟在顾寻后面，臂弯上搭着顾寻的风衣外套，回忆了一下，诚惶诚恐地说道：“哦，对！我记得……是有两场来着，但是现在还拍不完，估计得熬到明天早上。” 　　“这么麻烦？”顾寻停下脚步，皱了皱眉，“陈荣泰这老东西真是……事太多，早一点晚一点其实也看不出来什么。” 　　韩小丽缄默不语，心想那是对顾影帝您这种级别的人物来说。 　　顾寻往前走了几步，想起来方原那天站在房间门口把手揣在牛仔外套的兜里，靠着墙壁叼着饼干棒的样子，原本乌黑柔顺的头发被搞得乱七八糟，看上去怪傻的。 　　……但也怪可爱的。 　　顾寻又想笑，但他在检讨最近是不是笑得太频繁了。 　　没办法，是这小孩太有意思。 　　“他现在应该是在公共休息室等戏吧？”顾寻问韩小丽。 　　“应该是。”韩小丽回答。 　　顾寻说着，转身向着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过去。 　　门虚掩着，里面等戏的人不少，但没什么声音，大多数都在闭目养神。 　　顾寻站在门口，门缝里恰好露出方原白净的侧脸。 　　这时方原喝的那几口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他低着头微微垂眸，后颈流畅单薄的线条收进宽大的领口，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显得很白。方原不敢闭眼睛，因为陈荣泰说了，眼睛里最好能熬出红血丝，看着真实。 　　他哪里还有镜头前小混混的样子，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人设乖巧的小明星，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蓝发，双手放在膝头静静地坐着，因为冷，不由自主地缩着脖子。 　　顾寻心头突然有一点异样，又凉又酸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好像也不是那么着急要走。 　　…… 　　方原困到了极点，看东西都成了重影，但他不敢睡，怕熬不出红血丝，陈荣泰不满意，那样，顾寻也会丢面子，也会对他不满意。 　　迷糊之间，方原感觉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吱呀”一声，有个人影裹着厚厚的外套走进来。 　　休息室有些人睁开眼睛朝这边看，发现来的人不认识，又都纷纷闭上了眼睛。 　　方原则困倦无比地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顾寻的女助理，韩小丽。 　　韩小丽的存在感向来不高，性格比较谨慎，胆子也比较小，跟在顾寻身后唯唯诺诺的，但实际上办事十分牢靠，基本不出差错。 　　韩小丽笑着把手里的纸杯放到方原手边：“喝点热的吧，沐城温差大，晚上怪冷的。” 　　方原低头一看，杯子里是冲好的咖啡。他有点受宠若惊地说：“啊，谢谢你……” 　　“没事。”韩小丽点点头，准备走人。 　　“等一下。”方原怕打扰正在睡觉的人，小声地叫住了她。 　　“怎么了？” 　　“顾前辈……也还没下戏吗？” 　　方原眼里隐约有亮光，他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是顾寻叫韩小丽来给他送热咖啡的。 　　韩小丽笑得有点尴尬，她斟酌了一下语言，说：“嗯……快了，马上就要走了，我在等他，闲着无聊，看你也挺累的，所以拆了包老板的挂耳咖啡给你冲了送过来。“ 　　原来是韩小丽啊…… 　　“哦，谢谢小丽姐。”方原收起那丝失落，客客气气地道谢。 　　“没事没事，都是一个公司的。”韩小丽摆摆手，“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拍戏。” 　　“嗯，好的……”方原送韩小丽出了门，又走回去坐下。 　　手心里的咖啡暖暖的，他身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 　　…… 　　方原熬啊熬，终于等到自己去拍那场戏。 　　他坐在审讯室里，演警察的老戏骨坐在他对面，毫不客气地把灯光强烈的台灯对准他。 　　方原抬手挡了一下，烦躁地皱眉。 　　他眼下一圈青黑，眼里泛着血丝，不是化妆才能有的效果。 　　“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老戏骨威严的声音响起，眼神紧紧地锁定着方原，锐利地似乎能看透一切伪装。 　　方原眯着眼睛，轻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咧开嘴笑了。 　　“十一点那会儿跟朋友玩呢，至于一点嘛……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 　　方原歪歪扭扭地靠在椅背上，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过了一会又笑了。 　　“……真要问啊？大叔，我怕你不好意思。” 　　“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老戏骨“啪”地把笔一摔，怒目圆睁，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哎哟！好好好……我说我说，您看您这脾气，怎么总这么暴呢？”方原呵呵笑着，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就东城区那条街啊，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吧？男人嘛，不就那档子事儿，谁不知道谁呢……” 　　方原眨了眨眼睛，坏笑着，对坐在对面的老戏骨弹舌。 　　“我还能在哪儿啊，当然是在那小浪蹄子床上喽……” 　　对面的老戏骨愤然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提溜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荣泰站起来喊了声“咔”。 　　老戏骨松开方原，方原笑着向对方微微欠身鞠躬。 第008章 哥给你讲戏 　　前两场戏还算顺利，就是方原熬得有点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回到酒店，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到了下午，晚上还有他的戏。 　　方原让梁山山给他叫了外卖，准备吃完再看看剧本休息一会，再回片场。 　　梁山山取了外卖上来，一进门看到方原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看剧本，顶着一头乱毛极度兴奋的样子，心想这哥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哥，吃饭吧。”梁山山拆开外卖盒子，递到了方原面前。 　　“哦好，谢谢……”方原挪了挪位置，放下本子低头吃饭。 　　“真奇怪啊……你这熬了一夜，比我精神头都足。”梁山山说着，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果然，偶像的力量是伟大的。” 　　方原抬头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下一场有跟顾前辈的对手戏，我得好好准备，不然接不住顾前辈的戏。” 　　“哼！”梁山山冷笑一声不言语。 　　什么对手戏？以为他不知道吗，就是小混混方原从警局出来之后死性不改，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被正义的化身顾影帝一顿暴揍，然后哭爹喊娘地求饶。 　　也太怂了吧…… 　　梁山山不明白，方原以前拍电视剧的时候人设多帅啊！穿西装打领带，二十几岁留学归来的富二代，智商200+，见到女主连多余的表情都不用做，直接一句熟悉的“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多好演，至于跑到这里来受风吹日晒雨淋吗？ 　　关键是方原这不开窍的货，居然一副甘之如饴孜孜不倦的样子。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梁山山念叨了一句，转身摸自己扔在一边的手机，准备打局游戏压压惊。 　　…… 　　方原下午就到了片场，去化妆间化好了妆，在公共休息室坐了一个多小时等戏。等到最后实在无聊，就悄悄溜到了拍摄现场，想去看顾寻拍戏，偷学几招顺便一饱眼福。 　　这场戏在室内，一家花店里。 　　方原过去的时候，远远地透过机器和设备，看到了站在人群最中心的顾寻。 　　顾寻这场戏没穿警服，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衬衫，搭配深色的西装裤，很精神也很显身材。 　　方原有点失望，他很想看顾寻穿警服的样子，但好巧不巧，虽然俩人在一个组拍戏，但方原就是没见过顾寻的警察造型。 　　但顾寻还是很帅很养眼，方原能这样远远看着他就很心满意足了。 　　陈荣泰拿着本子走到顾寻身边，看样子是要讲戏，过了一会尹舒也走过来了。 　　方原的视线落在尹舒身上。 　　尹舒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五官很大气，可塑性很强，演技又好，网友戏称她化淡妆时清纯恬静，化浓妆时美艳逼人，是典型的“剧抛脸”。 　　尹舒这次的角色是男主角的未婚妻。两人交往七年有余，原本都计划着要结婚了，但一起女大学生失踪案牵扯出男主师父日记里的一桩悬案，男主为了追查真凶，一时心急触碰了高压线，被停了职，因此这对情侣之间产生了矛盾，但渐渐地，随着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简单…… 　　这场戏是刚开始，男主因为工作原因错过了女主的家庭聚会，惹得女主父母很生气，于是亲自到女主工作的花店跟她赔不是。 　　方原站在一边，隐没在人群里，等着工作人员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后副导演打板，开机拍摄。 　　尹舒背对着镜头侍弄花草，穿着浅色的针织衫和白裙，头发低低地挽起垂在身后，温婉又恬静，美得岁月静好。 　　画面一转，花店外一阵嘈杂，警察男友骑着辆单车停在门口，冒冒失失地走进花店，喊女朋友的名字。 　　尹舒秀气的眉蹙了蹙，语气里带着嗔怪：“你还知道来啊？” 　　顾寻支好自行车，抬头一脸歉疚的笑意，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下，重新低下头，慢慢走到尹舒身后。 　　“我知道错了……”顾寻把手掌轻轻放在尹舒肩膀上，温声安抚。 　　褪下警装的男人收敛了所有的意气风发，眉眼间难得露出柔软温和，尹舒脸有点红，方原站在一边也看得有点心跳加速。 　　铁血柔情就是如此让人心动，更何况顾寻把他演活了…… 　　“那天晚上的确事发突然，没提前跟你说，又让伯父伯母等我那么久……是我考虑不周。一想到那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可能已经遇害了，我一着急就什么都忘了。”顾寻对尹舒解释，从身后抱住了她，“你是最理解我的人，对不对？” 　　“我知道，但是……”尹舒想挣开他的手，但顾寻就是不松，她挣不开，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但是……我就是很委屈。你总是这样，让我找不到理由怪你，可我也找不到理由不生气不难过……” 　　顾寻一看对方眼圈红了，当下便乱了阵脚。 　　“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心没肺，你打我骂我都行……”顾寻耍着赖，低头轻轻地吻了尹舒的发。 　　尹舒无奈地笑了笑，总算是心里想明白了。 　　“算了，这次先放过你……” 　　话音落，陈荣泰站起来喊了“咔”，顾寻立即松开尹舒，客气地向她颔首示意，两个人一起去看回放。 　　站在不远处的方原看到顾寻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一紧张猛然转过身低下了头。 　　方原的心乱了，他看着顾寻和尹舒那么亲密的样子，尽管知道这是在演戏，但还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这种情绪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顾寻的花边新闻不少，传绯闻的女明星多得数不清楚，方原每次看到这样的新闻，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难过，但如果是看顾寻的电影，因为入戏的关系，方原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可能是最近顾寻在他生活中所占的分量越来越大了吧…… 　　他艰难地挪动脚步，强迫自己往公共休息区走去，抬手疲惫地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蓝色头发。 　　“方原啊……你真像是一场笑话。” 　　他演的只是一个推动故事情节向前发展的小混混，又不是破坏人家情侣间关系的男绿茶，有这种酸溜溜的情绪，未免太不敬业了。 　　方原调整了一下情绪，坐着缓了一会儿，陈荣泰就叫他了。 　　陈荣泰眼睛很毒，导过的片子大大小小几十部，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演员，说不上心细如发，但谁揣着什么心思、状态对不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陈荣泰看了方原一阵子，脸沉下来。 　　“怎么回事？状态不对赶紧调整，别没骂你就觉得自己演得不错了，这里哪个前辈拎出来不是吊打你的水平，懂吗？” 　　方原被陈荣泰说得有点紧张，立马点头赔不是说自己尽快调整，但在熟悉陈荣泰的人看来，陈荣泰这样的反应已经算是温和的了。 　　接下来要拍的一场戏是警方见从小混混身上调查不出什么头绪，只好放了他，结果小混混贼心不改，当街调戏人家小姑娘，被见义勇为的男主角抓了个正着，从小混混身上套取到了一些被警方忽略的重要线索。 　　女演员已经就位，方原跟她走了一遍位测试打光，一回头看见顾寻那边的戏拍完已经过来站在一边了，视线好巧不巧地就对上方原的。 　　方原一愣，忘了打招呼，猛地低下头去，顾寻本来想对他笑笑的，结果嘴角还没来得及抬，就被某人无情掐断了。 　　顾寻心里有点郁闷，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今天方原的表现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第一遍的时候还没拍到顾寻出场，方原台词没说几句就被陈荣泰叫停了，老家伙的语气没之前那么好，举着扩音器在一旁开喷：“方原你怎么回事？动作能不能不要那么僵硬！你是在调戏别人还是在被别人调戏！你那是什么表情！” 　　方原一脸抱歉，说真的，其实他已经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了，只不过这场戏有点特殊，他需要表现地特别轻佻地把女演员逼退到墙角，用手去挑对方的下巴。 　　方原本来性格就有点内向放不开，更何况对手是个见面不到五分钟的女生。 　　陈荣泰严厉归严厉，但似乎也看出来这点了，看在顾寻的面子上还兜着火，示意拍第二遍。 　　方原深呼吸了一下，把刚才走过的戏又走了一遍，这次放开了一点，可快到顾寻出场时陈荣泰又喊了咔。 　　“不对！你那种感觉完全不对！你还知道你演的是一个小混混吗？垮！浪！懂吗？你不会吗？” 　　方原认命地调整，认命地来了第三遍，虽然比前两次好多了，但陈荣泰已经看不下去了，还是没达到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方原心虚地低着头，当着所有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的面任凭陈荣泰骂，从耳根红到脖颈，但一丝丝抗拒都没有，陈荣泰吃了枪药似的喷个不停，时不时还要开嘲讽，话越来越难听。 　　方原态度挺好的，他知道自己年龄小，白纸似的，以前演过的角色又局限，再加上取向特殊，关于男女情爱方面的想象力和表现张力都不够，把控不到位。没办法，他的短板就是这个，达不到要求的确该骂，没得反驳。 　　只是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的顾寻看不下去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尖，轻轻地哼笑一声。 　　陈荣泰和方原都下意识往他这边看。 　　顾寻不看陈荣泰，对方原挥了挥手：“来，方原你过来，哥跟你讲讲……” 第009章 来自影帝的撩拨 　　方原其实不知道顾寻要跟他讲什么，只知道当着顾寻的面被骂成这样，实在是丢人，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算了。 　　陈荣泰则愣了一下，强行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摆了摆手对顾寻说：“把你的人领走。” 　　他还是肯给顾寻的面子的，再加上也是觉得方原有点悟性，可以演的更好。 　　要知道，如果一个演员从根子上就是朽的、拉不起来的，陈导根本不稀罕骂他。 　　只不过方原不懂，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心态有点崩，根本不可能把这场戏好好地演下去。 　　顾寻看出来了，所以给方原解围，也是让陈荣泰冷静一下。 　　“过来。”顾寻往前走了走，一伸手抓住了方原的隔壁，力道很足，他带着人往前走了两步。 　　方原不说话，抬头看了顾寻一眼，眼眶有点红了。 　　“怎么了呢？”顾寻微微皱眉，问他，“导演说不得？” 　　方原连忙摇头：“不是……” 　　“不是就行。”顾寻往远离摄像机的地方走去，背对着一众工作人员，“陈荣泰脾气虽然不好，但你就跟着他这么磨，一点一点就能把你以前拍电视剧的时候那些坏毛病磨掉，对你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明白吗？” 　　方原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眼前的顾寻他看不真切，怎么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过……你也不能演成那个样子。”顾寻的语气很严肃，方原听了这话鼻子又酸，下意识想道歉，顾寻没给他机会，继续说，“台词的重音不对，肢体动作放不开，表情也得改，整个人状态都不对，跟前几天根本没法比……” 　　方原愣在原地，顾影帝眼睛毒，仿佛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弄得他连反驳掩饰的借口都找不到。 　　其实方原也不打算掩饰的。 　　“对不起……我……我会改的。”方原只好点点头。 　　顾寻哼笑一声：“知道怎么改吗？” 　　方原看着他，脸又红了一个度。 　　“不知道就好好听着，别这么早给我下保证，你在堵我的话吗？”顾寻微微皱眉，松开他。方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低着头没敢抬，半晌之后听到顾寻又说，“把你台词再给我念一遍。” 　　方原想了想，重复了一边。 　　“不对……”顾寻纠正了他的重音，让方原重新念，方原试了试，果然听着比原来自然多了。 　　顾寻又把后面几句都听过，给他指出几个错误，方原悟性好，明白过来之后改得很快。 　　解决了台词问题，接着就是肢体动作和表情，这不是一时能够掰扯过来的东西，顾寻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想什么办法。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顾寻突然问：“以前谈过恋爱吗？“ 　　“啊？”方原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他眨了眨眼，摇头，“没有……” 　　顾寻原本抿着的唇线突然有了个明显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方原挺纳闷的。 　　倒也不至于这么幸灾乐祸吧？刚刚碾压了他的演技，现在又要嘲他的情感经历？ 　　“顾前辈……”方原略带怨念地喊了顾寻一声。 　　顾寻放下嘴角，认真地看着方原：“我给你做个示范？” 　　“好……”方原下意识地回答，但不知道顾寻要怎么给他做示范。 　　方原正愣在原地，顾寻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后颈微微用力，方原毫无防备，鼻尖磕在顾寻肩膀上一阵生疼，撞进了那个带着沉木香的怀抱里。 　　方原半晌没反应过来，心跳如鼓，脸颊发红，任由顾寻用这种暧昧的方式抱着他，连头都不敢抬。 　　这不，刚抬了一点头、退了一步，顾寻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欺身凑上来。 　　方原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看着那张梦到过无数次的脸逼近自己，呼吸都快和他交融在一起，下意识抓紧了袖口。 　　他发现自己并不想躲开…… 　　他心里喜欢死了顾寻的突然靠近。 　　可是，方原很清楚，这只是个示范，而顾寻并不是对他有好感、想吻他，他只是在演…… 　　方原闭上眼睛，偏过头，不知是顾寻没控制好，还是方原的动作太突然，顾寻的鼻尖居然真的擦到了方原的侧脸，短暂地接触又迅速分开。 　　“顾前辈……”方原脸红得快要炸了，推了一把顾寻的肩膀，顾寻就松开他了。 　　睁眼看到顾寻的时候，方原似乎觉得他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情绪，方原当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后来觉得，可能真的是顾寻演技太好了。 　　顾寻呼出一口气，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懂那种感觉了吗？” 　　方原沉默地看着他，眼里充满疑惑和不解。 　　“那种……想要的感觉。”顾寻怕他不懂，越发直白起来，“你缺的那部分情感，是‘欲’。虽然这不是场重头戏，但是陈荣泰本来就要求高，他觉得你能把缺了的那一点点表现出来，所以才会不断要求你。你不要压着，都是男人，谁会不懂呢？就是……最直白、最原始、最野蛮的那种……” 　　方原恨不得跳起来捂顾寻的嘴：“好了前辈……别说了，我知道了。” 　　顾寻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今天说了这么多，他自己都觉得反常，于是不尴不尬地拽了拽领带。 　　“嗯，你自己调整一下，按照陈荣泰的脾气，你应该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方原脸色都变了：“如果我演不好……” 　　“如果你演不好，陈荣泰要换人，我不会拦着的。”顾寻表情温和，话却说得十分吓人。 　　方原藏在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终于想明白了，顾寻是在逼他，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就是在逼自己。 　　事情本来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差的，但顾寻先逼着他演不擅长的角色，后面又强硬地逼他演好，究竟凭什么啊？就凭自己喜欢他吗…… 　　方原有点生气，他不知道顾寻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早就识破了自己的心思，在这里捉弄他。 　　“过去吧。”顾寻扬了扬下巴，示意方原回去，“导演和其他演员都等了你好久，这样不好。” 　　方原无奈，只能点点头，跟着顾寻走回去。 　　陈荣泰冷着一张脸，看向方原，等方原准备好之后示意开机拍摄。 　　方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懂那种感觉了吗？” 　　顾寻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来。 　　“就是那种……想要的感觉。” 　　方原突然回忆起高中时期某个临近高考的周末下午，拼命赶完了各科老师留的作业，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时间，他会做什么？ 　　他没有朋友，父母忙于工作疏于对他表达关心，陪着他的就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后来突然有那么一个人，把他那点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时间填满了，那间小房间里，渐渐地贴满了一个人的海报。 　　那个人就是顾寻。 　　当年方原十七岁，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高中生，而顾寻跟他现在的年龄差不多，二十郎当岁，却已经在电影荧幕上获得了极高的成就，老戏骨、名导演对他交口称赞，说他为演戏而生。顾寻演过的那些角色，从穿街走巷的边缘少年，到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无论是人间疾苦还是纸醉金迷，他好似都亲身经历、体会过。 　　顾寻太有天赋，好像一切需要流血牺牲才能换来的荣誉，需要极力攀登才能摘下的桂冠，对顾寻来说，就是信手拈来的，而他也丝毫不在乎，随时可以丢弃掉，转身去下一个片场演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穷小子。 　　方原向往这样的顾寻，他好奇、敬佩，渐渐地就被迷住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萌生出那种“想要”的心思呢？ 　　大概是偷偷躲在房间里看顾影帝那部尺度稍大的影片时越来越发紧的喉咙和异样的身体，大概是某个夜晚做了一场可以被那个人拥抱的幻梦，又或许是看到他和女明星的绯闻时发白的脸色和不受控制的心脏…… 　　“欲”对方原来说，是一个隐秘不可告人的词汇，是拿不到台面上来的自惭形秽，是顾寻。 　　他重新睁开眼睛，眼神渐渐失焦了，极其轻佻又下作地把手臂支在墙壁上，勾唇笑着看向自己面前的女孩，挑了对方的下巴。 　　“别着急走啊，要不……陪我玩玩？” 　　女孩惊恐地看着他，害怕地身体发抖，声音也跟着发颤：“你、你放我走吧，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方原的手不老实的搭上女孩的肩膀，顺着人家的腰线下滑，蛮横地向前欺身，把女孩困在臂弯之中，不理会对方的挣扎，低头就要吻下去。 　　突然身后有人拉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扯。 　　方原一个趔趄，后背撞在身后小巷的墙壁上。 　　顾寻把他掀开，把那女孩护在身后，冷着脸看向方原。 　　“我TM……” 　　方原的台词停在这里，陈荣泰喊了咔，一句话没说，但脸色和缓了很多。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都知道导演这就是过了的意思。 　　方原第一时间向女演员道了歉，也向顾寻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再多的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想走。 　　顾寻在原地站了片刻，走了几步追上方原。 　　“没事吧，我刚才好像推你的时候，有点用力。” 　　顾寻这纯属没话找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要进入演戏的状态，顾大爷管你爱谁谁，一切都以出来的效果好为首要任务。 　　“没……没事……”方原不敢看顾寻的眼睛，匆匆地搪塞过去。 第010章 出现了！影帝的白月光 　　顾寻见方原有意避开自己，觉得他可能是害羞了，也没再多问，好心肠地放他离开。 　　晚上下了戏之后，顾寻跟助理一道回酒店，路过方原紧闭的房门时，眼神停留了一会。 　　韩小丽跟在顾寻身后，抬头瞥见影帝的神色，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顾影帝向来高傲，圈子里想跟他攀关系的人不少，顾寻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报以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其实内心很少看得上谁或者与谁交心，陈荣泰算是个例外，他是顾寻的忘年交，两个人都是怪异的脾气，相处模式一般人也理解不了。 　　但今天，顾寻在对待方原的事情上，有点反常了。他明显在陈荣泰和方原单方面起冲突的时候，更护着方原，反常地温柔与耐心…… 　　当然，温柔和耐心是跟顾寻以前的表现相比的。 　　按照以前，哪个演员要是反复进入不了状态，无论是不是自己公司的艺人，顾影帝哪有那工夫过去手把手、脸贴脸地教，站在一边冷笑都算是不错了，有时候遇上个实在愚钝不开窍的，顾寻的火气甚至比导演的还要大。 　　“剧组多花点钱后期找人建模都比他演得好，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混进剧组的，既没实力，又不肯用心，只知道在镜头前面拍左脸好看还是右脸好看……” 　　韩小丽脑海里回荡着一句话，是之前拍戏的时候，顾寻用来骂投资方塞进来的一个男N号的。那男孩也不过二十出头，组合出道的小爱豆，谦虚，长得帅人气也高，但演技实在烂的扶不起来。 　　韩小丽记得，当时顾寻站在一边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小爱豆气得脸都白了，后来想不开找人把这件事爆到了网上，引导粉丝卖惨，说顾寻狂妄自大不懂谦虚，而自家哥哥如何如何努力，多么多么令人心疼。 　　谁料一山更比一山高，最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蠢到家了。 　　顾寻的粉丝群体虽然平时活跃度不高还佛系，但数量却难以想象地庞大，什么年龄层的都有，小爱豆的粉丝刚开始还喊打喊杀，后来不知不觉就被一大波顾寻的事业粉女友粉路人粉逆转了局势，成了全网嘲的对象。 　　“论资历论颜值论国际影响力，你们家哥哥到底是哪里比得上顾影帝？是得过的奖杯有人家多，还是演过什么经典角色？” 　　“你们家哥哥给顾影帝提鞋都不配，顾影帝评论句演技都算是给你引流了，别给脸不要脸。” 　　“成天就知道卖惨拉瓜，是idol就滚去唱歌，别来演戏谢谢！” 　　“哦，歌也唱得很垃圾啊……” 　　“不好意思啊，纯路人吃瓜，顾影帝我是认识的，那另一个谁谁谁，究竟是谁啊求科普！” 　　韩小丽想想当时那场面，心里仍然觉得痛快，对手太蠢萌，顾寻工作室的公关团队都不用出手，对方就凉凉了。可她想不通，方原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虽然方原演技不差，但属实说不上有多精湛，顾寻有过那么多高水平的合作对象，为什么偏偏对方原青睐有加？甚至亲自示范，指导他演戏…… 　　韩小丽想着想着，一抬头发现顾影帝站在房间门口，抱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韩小丽：“？？？” 　　顾寻沉下脸：“你想什么呢，我让你收好的房卡呢？” 　　“哦哦哦！”韩小丽这才反应过来，如临大敌地从兜里摸出房卡把门打开，再战战兢兢地把顾影帝送进房间。 　　还好顾寻拍了一天的戏，已经很累了没工夫理她，进了门就往沙发里一座，长腿交叠着，低头捏了捏鼻梁。 　　韩小丽给顾寻倒了杯水，看他没什么吩咐了，准备撤。 　　“等等。”顾寻出声叫住她。 　　“啊？怎么了……”韩小丽紧张巴巴地回头。 　　“……你买杯奶茶给方原送过去。”顾寻想了想，又说，“别说是我的意思，但是……哄哄他。” 　　哄哄他？ 　　韩小丽努力地理解了一下顾寻的意思，发现自己理解不了。 　　“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吗？你……你就夸夸他，叫他不要气馁之类的，不会吗？” 　　“哦哦哦……”韩小丽装作一副明白过来了的样子，但心里还是疑惑。 　　您想夸就夸呗，为什么还要我夸？等等，顾影帝居然想夸人？？！ 　　韩小丽不知道是顾寻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顾寻一脸“王之蔑视”的神情，向韩小丽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消失，韩小丽伸手把自己合不拢的下巴复原，乖乖地退下了。 　　刚走没几步又折返回来。 　　“还有什么事？”顾寻耐下性子问她。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您拍戏的时候，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顾柠小姐的，另一个是一欣姐的，您看您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就回一下呗。”韩小丽越说气越弱，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楚。 　　不知道顾寻最近又怎么惹这两位姑奶奶了，这两位总是逮到机会就对顾寻夺命连环call，顾寻故意不接说自己拍戏忙，所有打来的电话最后都转到了韩小丽那里。 　　韩小丽心里怵得要死，接了几次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儿了。冉一欣那边暗示她盯着顾寻，有“意外情况”随时向她汇报，可以这位爷的脾气和脑子，她哪里敢盯，更别说告密。顾柠总更让韩小丽头大，小姑娘总嚷嚷着要找她哥算账，又吞吞吐吐不说是什么事儿。 　　顾寻看着韩小丽一副如履薄冰端水的样子，始终是没好意思再说“忙”。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好。”韩小丽长舒出一口气，一边出门一边打开手机点外卖。 　　天杀的，老板还让她给隔壁小鲜肉送奶茶哄哄人家呢。 　　韩小丽走后，顾寻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打开手机看自己的微信，果不其然顾柠头像右上角的小红点里的数字已经非常可观了。 　　顾寻点开看，先发的文字，可能打字打累了，最后又改成发语音。顾寻眉毛一挑，随手点开一条。 　　手机里的女声很稚嫩，还有点奶声奶气，但气势非常足。 　　“顾寻！你占着我的号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还！一个大男人成天叫什么‘柠檬甜妹’，恶不恶心啊？你就不怕我把你这奇怪的癖好公之于众，看看你那些粉丝会不会脱粉再回踩！” 　　顾寻曲起腿，舒服地往沙发上一趟，按下了语音键。 　　“来啊，你试试，我不把你公关得连你妈都不认识你，算我输！” 　　顾寻抬手，语音发送出去了。 　　他刚想放手机，结果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回。 　　“嘿，小丫头……回消息还挺快。” 　　顾寻重新把手机解锁，打开一看顾柠发了一串“啊啊啊啊啊啊”。 　　【臭丫头】：你居然肯回我了？你这个缩头乌龟，出来大战三百回合！ 　　顾寻皱眉，低头打字。 　　【gu】：好好说话，不许骂人，不然我叫你妈收拾你。 　　【臭丫头】：我又没干坏事！倒是你，把我微博密码交出来！我都好久没跟粉丝互动了！ 　　【gu】：谁让你把密码忘了，绑定的手机号换了，邮箱密码也忘了呢？我就看一遍记住了，记忆力好怪我？小辣鸡…… 　　【臭丫头】：你这个卑鄙的老男人！我要撕了你！ 　　顾寻看到顾柠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笑，发语音。 　　“我不会还你号的，就当是借用，补偿你每月的零花钱，也免得你在网上招摇撞骗。你要实在闲着无聊，就做几套文综卷解解闷？就你那个烂成绩……” 　　顾寻松开手，快速地屏蔽了顾柠，然后退出微信界面，一身轻松。 　　解决完了这一个，还有另一个更难缠的。 　　顾寻决定再给冉一欣回个电话。 　　冉一欣对顾寻签下方原的事情一直有意见，顾寻当时跟她保证，把人签过来之后一切都听她安排，但是前脚签完合同，后脚顾寻就违背了冉一欣的意思把人带出来拍戏了。 　　顾寻笑笑，一时不听经纪人的话一时爽，一直不听一直爽，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天逗方原逗得还挺开心的。 　　他在通讯录里找到冉一欣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过多久，冉一欣就接了起来。 　　顾寻露出一个春风化雨的微笑：“睡了没啊？”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冉大经纪人有什么吩咐啊？”顾寻故意气她。 　　冉一欣果然炸了：“我还敢对您有什么吩咐啊？顾影帝卖得一手好经纪人，前脚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后脚就把人带出公司，天高皇帝远的，您想怎么样怎么样，嫌我碍事是吧！” 　　“你这话说得……” 　　“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早就知道的……”冉一欣情绪有点激动，气急败坏地说，“你这听不进去人话的样子，跟当年和陆商谈恋爱的时候有什么区别！怎么着，你现在从他身上看到旧情人的影子了呗？这次又要做什么傻事，又要来公开出柜、跟家里人闹翻的那一套吗？” 　　“别提他。”顾寻的脸色变了，然后又耐着性子让自己平静下来，“冉一欣，我今天是准备放低姿态给你道歉的，别得寸进尺。” 　　“给我道歉？”冉一欣气笑了，“你也就说的好听，我是谁啊给我道歉……一个陆商就够我受的了，这回白月光和替身凑一块儿去了，您倒好，新欢旧爱轮番享受着，我就算头发白一半估计也救不回来了吧！” 　　“你……”顾寻刚想替自己辩解两句，他这些天把方原骗进公司，又拐来这里拍戏，关系毫无进展，不尴不尬的，哪儿有冉一欣想得那么龌龊，但稍微一留心，从冉一欣的话里察觉出了异常，“等等！你说什么凑一块儿去了？” 　　“不会吧顾老板，你真不知道？”冉一欣的语气听上去挺难以置信的，不过转念一想，顾寻拍戏的时候喜欢闭关，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她想了想，又决定闭口不提。 　　“冉一欣，别瞒着我。”顾寻的语气冷下来。 　　冉一欣无法，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道，“陆商要回国了，你猜他是为了谁呢？我劝你，方原那边，如果还没把人骗到手，就高抬贵手吧，他不是陆商，一个小演员走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 第011章 眼不见为净 　　方原刚刚从剧组回到酒店，洗了把脸坐在沙发里准备看看剧本再睡，房门被人敲响了。 　　梁山山去开，韩小丽满脸带笑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个袋子晃了晃。 　　“你好，方原睡了吗？” 　　方原听见声音，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看到是韩小丽。 　　“韩姐啊，方原没睡呢……” 　　梁山山本想把人迎进来坐一会的，但转念一想又没让开，看向方原等着他走过来。 　　方原这种公众人物，要时刻注意着不能做那种瓜田李下让人误会的事儿，不过还好，韩小丽也没有想要进来的意思。 　　“噢，我没什么事儿，这不是……顾寻哥肚子饿叫我点外卖嘛，正好多点了两杯奶茶，他们也没人要喝，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哦……谢谢小丽姐。”方原接过来，对韩小丽感激地笑笑。 　　“对了，你最近不控制体重吧？”韩小丽想起什么似的问他。 　　“没有没有，正好啊韩姐，陈导还嫌他有点偏瘦呢。”梁山山站在一边，帮方原回答道。 　　“这样啊……”韩小丽笑了笑，“这陈导就是要求严格了点。你们不知道，当年顾寻跟陈导不熟的时候，也没被陈导骂，顾寻也是跟着陈导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方原本来今天情绪一直比较低落，但听见韩小丽这样说，眼睛一亮：“真……真的吗？” 　　“真的啊！”韩小丽夸张道，“陈导有个毛病，圈里拍过他戏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骂谁就是他看好谁，是恨铁不成钢！如果一个演员没任何希望，那陈导连骂都不骂他，肯定会直接叫他走人的。” 　　方原不傻，听得出来韩小丽是在安慰他，笑着没说话。 　　“今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其实说实话，方原你演的不差，我跟在顾寻身边这么些年了，也见过好多演员，你年龄不大，能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再加把劲儿，肯定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嗯，谢谢小丽姐。”方原不信归不信，但对韩小丽的感激是真的。 　　“行，就说这么多了，我这就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哎好！韩姐再见！”梁山山殷勤地向韩小丽打招呼。 　　韩小丽走后，方原打开袋子，拿出里面一杯奶茶递给梁山山。 　　“给，你的最爱。” 　　梁山山嘿嘿一笑，用手掌试了试温度，感叹道：“哟！韩姐真是有心了啊，还是热的呢。虽说顾影帝怪吓人的，但他身边的助理倒都挺好的嘛……” 　　方原虽然今天感觉自己被顾寻欺负了，但粉丝滤镜还是很厚，听梁山山这么说，有点忍不住了。 　　“顾前辈也是很好的……” 　　“你可拉倒吧，今天是谁红着眼圈跟我在那儿装深沉的？”梁山山鼓着两腮，嘴里嚼着奶茶里的配料含含糊糊地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哥，不是我说你，如果你留在星华，现在可能还待在棚里安安稳稳地拍着电视剧呢，那些导演哪个不夸你演技好，至于在这里每天过得那么水深火热吗？” 　　方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把另一杯奶茶也打开吸了一口。 　　“目光不要这么短浅，顾前辈这也是为了我好……”方原越说声音越小。 　　梁山山没心没肺地问他：“是不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啊？” 　　方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瞪完梁山山之后方原沉默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矫情了。 　　换作以前，换作别人而不是顾寻，方原会很感激前辈帮自己解围、教自己演戏，但方原现在面对的是顾寻，换掉方原的角色、给方原出难题的顾寻，更是……方原喜欢了快十年的顾寻。 　　所以方原觉得生气、耍小脾气，是因为自己那么喜欢顾寻，顾寻却没有报以他同等的好感，却更像是在逗他、故意给他使坏，但这一切，其实都不关顾寻的事，不是吗？ 　　方原其实没有立场生顾寻的气，更何况，人家都解释了，让方原出演更具有挑战性的角色，不是为了让他出丑，而是让他发展的更好。 　　方原坐在那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放下奶茶又拿起剧本来看，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在片场吃尹舒的醋、生顾寻的气……那些幼稚的表现让他越想越后悔。 　　“明天……明天得去跟他道个歉，再道个谢。” 　　方原在心里偷偷打算着。 　　…… 　　可是好巧不巧，方原第二天直到下了戏，都没见顾寻的影子。 　　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他想着顾寻总该出现了，可等到十一点左右，也不见顾寻回来。 　　方原性格挺轴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带着解决不了的问题入睡，那样会影响睡眠质量。 　　梁山山看着他一直走来走去，挺纳闷的，忍不住问他：“哥你今天咋这么亢奋呢？还不睡吗？” 　　方原气得撸袖子，想跟梁山山过两招，两个人在楼道里打打闹闹，正巧看见韩小丽急匆匆地从电梯间出来，被扑过去的梁山山吓了一跳。 　　“哎哟！韩姐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韩小丽连忙摆摆手，向顾寻房间门口看了一眼，问，“顾寻还没回来吗？” 　　方原和梁山山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没啊……顾影帝没告诉你他去哪儿吗？”梁山山回答道，“方原也有事要找他呢。” 　　韩小丽闻言头疼不已，想了想才说：“是这样的，今天不是没他的戏嘛，下午的时候我听小伟说顾哥出去跟朋友喝酒，可到了晚上都不见人回来，也不接我电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小丽急得快哭了，心想要是让冉一欣知道今天的事情，她非把自己活撕了不可。 　　“小丽姐，你别着急，可能……可能手机没电了呢？顾前辈说不定待会就回你电话了。”方原心里也挺急的，没想到看上去那么沉稳的顾影帝居然这么不靠谱。 　　韩小丽跟方原聊了两句，又急匆匆地走了。 　　梁山山挨着方原站在他身后，小声跟方原讨论：“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吧，按圈内八卦来看，顾影帝留宿女明星小模特家什么的，不都挺正常的嘛……” 　　方原皱眉，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就开个玩笑……” 　　“别开这种玩笑。”方原推梁山山一把，“走了走了，回去了，冉姐今天还说让我发条微博呢。” 　　方原和梁山山一道进去，在房间里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挑两张发微博当做粉丝福利，梁山山在那边编辑文案，方原就拿着另一部手机在旁边随便翻翻看看。 　　他在逛顾寻的超话，但顾寻一闭关拍戏就跟消失了一样，超话里面全都是粉丝在哀嚎，也没什么新东西，最近的一条粉丝发的还是上个月的活动图。 　　方原退出微博，点开微信，突然想到自己和顾寻的关系，已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是小粉丝仰望着偶像，现在是公司老板和他旗下的艺人，或许以后还能再近一点……成为朋友。 　　虽然过程很曲折，但一切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在前进，再怎么说，他也算是半个追星赢家了。 　　方原想到这里，这段时间以来的郁闷心情有点好转。他想了想，突然大着胆子从联系人列表里面找到了顾寻的头像，按下了语音键。 　　“顾前辈……如果看到的话，能不能回我消息？” 　　方原松手发送出去，缓缓呼出一口气，再补上一句。 　　“小丽姐急着找您。” 　　方原发完两条语音之后，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他对顾寻能回他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手机偏偏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方原瞬间心跳加速，手机屏幕里，寥寥几个字赫然撞进他眼里。 　　“喝多了，来接一下。” 　　…… 　　一家私人会所的KTV包厢里，顾寻交叠着长腿，靠着沙发椅背坐着，微微仰起头闭目养神。 　　ET传媒的总裁周岁寒端着酒杯笑嘻嘻地硬挤到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提高音调：“哟，顾影帝，真喝多了？” 　　顾寻烦躁地皱了皱眉，瞥了周岁寒一眼，忽然很后悔来今天这个局。 　　他知道周岁寒想打听点什么。 　　ET传媒早年间是做娱乐新闻发家的，由于生意上常有往来合作，顾寻家里和周岁寒家里的关系一向很好，因此他们小时候常常见面，交往至今，虽然两个人有时候互相觉得对方是个二B，但总是离不开对方的，如果非要给彼此之间的关系下个定义，那两人勉勉强强称得上“损友”。 　　周岁寒知道顾寻和陆商之间有事，但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顾影帝，最近不是有个挺有名的舞蹈家要回国来了吗？“周岁寒晃着手里的酒杯，眼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叫什么……陆……陆什么来着？” 　　顾寻骂了句脏话，烦他明知故问，掀了掀眼皮说道：“陆商。”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顾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周岁寒也一愣。 　　“哦……是，是叫陆商。”周岁寒笑了笑，半晌没说话，又用肩膀撞了撞顾寻，“行，就不装了，哥们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顾寻不想理他，抬手捏了捏鼻梁。 　　“想当年你为了他，那可是不惜和家里闹掰、准备放弃大好前途公开出柜的啊！” 　　顾寻太阳穴发烫，抬起指尖揉了一下，苦笑着问周岁寒：“那又怎么样呢？是他要出国。”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周岁寒坦然一笑，放下手里的酒杯，“他出国了那就在国外待着呗，没事儿非要搞什么巡演呢？国内二十八个城市，第一个就是咱当年上学那地儿！干嘛，缅怀过去啊？而且他巡演那舞，名字贼TM酸，叫什么不好，叫《消失的爱人》，你不就是……” 　　“也许是巧合呢？”顾寻真的有点醉了，头痛欲裂，说话的语气缓慢。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他这是摆明了来招惹你，想跟你复合啊！”周岁寒把自己说得有点激动，“你就说吧，你心里是不是还有他？要不然这些年那么多人往你身上凑，你能守身如玉？” 　　顾寻笑了笑，在周岁寒看来那表情十分苦涩。于是他越挫越勇，追着顾寻连珠炮似的说话。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兄弟今天就跟你把话撂在这儿，咱看你的态度，成不成？你点头，我立马把人给你带到面前，你摇头，说你恶心那姓陆的，我保证你这辈子都眼不见为净！“ 第012章 悲剧爱情故事 　　眼不见为净？谈何容易…… 　　有些人就是如此蛮横不讲理，在别人的人生轨迹上烙下难以消磨的印迹，自己却潇潇洒洒一走了之，往后的许多天、许多年里，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就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 　　那就是忘记，拼命而徒劳无功地去忘记。 　　顾寻疲惫极了，没有回答周岁寒的问题，闷声笑了笑，闭上眼睛。 　　“哎你先别……” 　　周岁寒正准备说些什么，服务生推门走了进来，客气道：“您好，请问是哪位客人借充电宝？” 　　坐在包厢门口某个周岁寒刚签的小花旦殷勤地站起来，把充电宝递过去。 　　“谢谢。”顾寻强打起精神，接过来把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充好、开机解锁，伸手撞了撞一旁的周岁寒，“叫个人来接我。” 　　顾寻说罢便皱着眉闭上眼睛，向后仰靠在沙发上。 　　顾影帝酒量其实不好，再加上连日拍戏劳累，晚上又有些着凉，真的不舒服，迷迷糊糊就睡了。 　　周岁寒比他好一点，但也醉了个七七八八，接过手机打开顾寻的微信时正好看到有人发语音。 　　“顾前辈……如果看到的话，能不能回我消息？” 　　“小丽姐急着找您。” 　　周岁寒把手机放到耳边一听，以为这人是顾寻新招的小助理。 　　“声音还挺好听……”周岁寒嗤笑一声，醉眼朦胧地打字回复。 　　“喝多了，来接一下。” 　　…… 　　方原看着手机屏幕上短短的一句话，脸瞬间红成了番茄。 　　这是顾寻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通过微信跟他聊天，而内容居然是希望方原来接自己回酒店。 　　“这是说明顾前辈已经跟我很亲近了吗？还是……只是凑巧呢？” 　　方原站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 　　梁山山从楼下买了点零食上来，推门进来正好看见方原魂不守舍地念叨什么凑不凑巧。 　　“你干嘛去？” 　　“呃……”方原转身，“顾前辈喝醉了，我去找小丽姐，接他回来。” 　　“等等？！！”梁山山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也要去啊？你不会通知韩姐叫她找人去接吗？” 　　方原被梁山山识破了小心思，眼神有些躲闪。 　　“如果……我是说如果！顾前辈希望是我亲自去接他呢？”方原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那我没去，他岂不是会很失望？你不是怕他对我不好嘛，我要是不去，他真的以后不待见我了怎么办？” 　　“得了，我看你就是想去吧！”梁山山无奈扶额，心想老板大了不中留，痛心疾首地说，“服了你了，一遇到顾影帝的事情，你就犯轴！” 　　方原笑了笑，对梁山山说：“小助理，你现在胆子大了敢管老板的事了？” 　　“得得得，我可不敢管您！” 　　“那你跟不跟我去啊？” 　　“当然……”梁山山把手里的购物袋扔在沙发上，想着下个月的工资，强压下内心的烦躁，被迫营业，“去去去去去！哥你穿厚点戴好墨镜口罩哦~~~” 　　…… 　　十分钟后，梁山山载着方原和韩小丽，一起来到那家私人会所楼下。 　　到了地方之后韩小丽就知道了，顾寻赴的是ET传媒总裁周岁寒的约。 　　因为这家私人会所的老板就是周岁寒。 　　梁山山坐在车里等他们，韩小丽和方原上了楼，找到了包厢。 　　推门进去的时候，聚会已经差不多散场，周岁寒搂着某小花旦的肩膀，坐在顾寻旁边唱歌。而顾寻肩头盖着件西服外套，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周……周先生，我是来接顾……“ 　　韩小丽开口说话，但被KTV包厢里巨大的人声和音乐声盖住了，周岁寒没理会她，继续搂着小美人飙高音。 　　方原见状，拍了拍韩小丽的肩膀，说：“我来吧。” 　　方原走过去，弯下腰客客气气地跟周岁寒说明了来意，周岁寒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了。 　　周岁寒醉眼朦胧间借着KTV包厢里昏暗的灯光，就看见方原戴着口罩，露出双通透清澈的眼睛，肤色白得细腻，说话轻声细语的。 　　他手贱，接着酒劲儿胆子也大，抬手在方原口罩边缘勾了一下，口罩滑下来，方原吓了一跳。 　　“哟……”周岁寒仔细端详着方原的脸，“顾寻招了一这么好看的助理？” 　　方原看周岁寒醉了，也没生气，听出他不认识自己，松了一口气。 　　“呃……对，我们是来接老板回酒店的。”方原说着，向周岁寒笑着点点头，转身想把顾寻拉起来。 　　周岁寒不知怎么的，对方原的兴趣有些过于浓厚。 　　“你怎么这么眼熟啊？”周岁寒醉醺醺地抬手按住方原的手臂。 　　顾寻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睁眼看到方原的脸，有些惊讶，又看到周岁寒的手正搭在方原手臂上，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烦躁，他皱了皱眉，把周岁寒的手推开。 　　“嘿？”周岁寒红着张脸，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无伦次地说，“顾寻你TM的……这么护食，这难不成是你包养的小情儿？” 　　方原窘迫极了，想解释，又觉得跟醉鬼解释没意思。 　　“闭嘴……”顾寻低低地骂了周岁寒一声，嗓子有点哑。 　　方原听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问：“顾前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顾寻摇了摇头，十分配合地搭上方原的肩膀。 　　周岁寒歪在沙发上笑，突然想起来眼前这小助理为什么那么熟悉了，这不就是顾寻工作室新签的那个什么……方原，据说不怎么红，是个学舞蹈的，不知道顾寻签他做什么。 　　周岁寒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方原是沾了陆商的光了。 　　陆商就是舞蹈系出身的，当年也像方原似的，这么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周岁寒揽过身边的小花旦，调笑道：“你瞧瞧，出去可千万别跟人说你们顾影帝这么没出息，找小情儿都照着旧情人的模样找，跟陆商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多狗改不了吃屎啊……“ 　　方原敏感，从这话里听出不对来，扶着顾寻往门口走的动作滞了一下。 　　顾寻反应比他还大，松开方原的肩膀转身朝周岁寒递过去一个眼刀。 　　“你TM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周岁寒看着顾影帝的眼神，酒醒了一大半，笑道：“怎么还认真上了呢……怎么还开不起玩笑了呢？” 　　…… 　　回去的路上，方原脸色不对劲了。 　　周岁寒把他当做顾寻的助理，他不生气，把他当做顾寻的情人，他也不生气，只是……最后那句话就像一块巨石，堵在他心口，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方原知道陆商。 　　他不仅知道陆商、知道顾寻跟陆商关系不简单，而且作为一个学舞蹈出身的演员，他也很崇拜陆商，可是听周岁寒刚刚说的意思，陆商跟顾寻之间……难道真的有过什么？ 　　方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梁山山，又从后视镜里捕捉顾寻的身影。 　　顾寻正盖着件外套在座位上闭目养神，韩小丽在一边给她倒热水喝。 　　方原心神不宁地拿出手机，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偷偷地在搜索框里输入陆商和顾寻的名字，企图找出点自己不知道的蛛丝马迹。 　　“陆商，1993年生，桐城人，著名舞蹈演员、艺术家，毕业于长华艺术学院，代表作……” 　　方原垂下眼帘，静静地读完这一段人物介绍，手指往下滑动。 　　陆商是顾寻的校友，比顾寻晚几届入学…… 　　陆商当年和顾寻关系很好，顾寻刚出道的时候跟陆商有过互动…… 　　再往后，方原找到一个埋得很深的帖子，名字取得很高深莫测。 　　“扒一扒某G姓影帝和L姓舞蹈家之间不得不说的基情岁月”。 　　方原眼角突突地跳着，他以前不是没看到过这种帖子，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更何况当时方原也没太信。他本想忽略这些哗众取宠的帖子，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G姓的演员很多，影帝很少，是谁我就不明码了，楼主只能透露他背景很硬，公关手段很厉害，现在网上全都在压这件事。” 　　“对的，之前好多深扒这件事的楼都没了。” 　　“是吗是吗？楼主保重……” 　　“别吵了，让楼主说！” 　　“咳咳……是这样的。跟G影帝相比，L姓的舞蹈家背景就很寒酸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小透明一个，但他也很好猜，他最近拿了个含金量特高的世界级奖项，跟G影帝是校友，我就提示到这里。” 　　“后来呢？” 　　“后来呢+1” 　　“其实G影帝的性取向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只不过公司为了他的发展前途考虑，一直不承认罢了。G影帝和L舞蹈家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两个人一直发展地下情，前段时间G影帝的电影拍的时候L舞蹈家去探过班，好巧不巧被狗仔拍了俩人的亲热照。” 　　“啊这……” 　　“狗仔拿影帝和舞蹈家的照片威胁经纪公司，是影帝公司和家里花了大价钱把照片买下来的。然后经纪公司和家人棒打鸳鸯，逼他们俩分开。” 　　“真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嘤嘤嘤我家顾影帝果真深情！” 　　“楼上的别带节奏，谁说是G就是顾了？” 　　“呵呵，别逃避现实，基佬就是基佬，你们永远得不到。” 　　“别吵！我要继续听故事。” 　　“没了啊，故事的结局就是爱侣变怨偶，G影帝继续星途坦荡，被抛弃的L姓舞蹈家也心灰意冷，只能忙事业来抚慰自己心里的伤痕了，不过他也很有实力，得了个奖，然后出国了。可能是想逃离国内的纷纷扰扰吧……” 第013章 和小迷弟的初kiss 　　方原看完这个帖子之后，基本确定主角就是他认为的那两位了。 　　车已经开到了酒店楼下，方原默默地把手机收起来，没什么表情，但其实他脑子里乱得要死。 　　顾寻今天不知道是被周岁寒灌得太狠，还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反正是真的醉彻底了。 　　韩小丽肯定是扶不动顾寻的，梁山山要去停车场停车，方原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 　　“方原，别发呆了，搭把手！”韩小丽只好提醒他。 　　“哦。”方原愣了一下，打开车门下车，扶着顾寻从后座上下来，三个人一起走进酒店大门。 　　顾寻喝醉的时候神态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脚下有点不稳，搂着方原的肩膀，一半的重量都在对方身上。他眼神有些恍惚，借着街道昏黄的灯光盯着方原的侧脸目不转睛地看，就像在看另一个人。 　　方原说不上自己什么感觉，满脑子都是顾寻和陆商之间的事，搞得他自己也像喝醉了一样，走了两步差点撞到酒店大门上，韩小丽连忙出声提醒他。 　　“小心点小心点！”韩小丽拉住顾寻的另一只手臂，顾寻皱了皱眉，把手收回来了。 　　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间门口，韩小丽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冉一欣打来的，她刚才实在联系不到顾寻，有点急了，就给冉一欣打了一通电话，冉一欣刚才还在开会，现在估计是空下来了。 　　韩小丽把房卡递给方原，示意方原先带顾寻进去，紧张巴巴地走去了一边接冉一欣的电话。 　　方原只好摇摇晃晃地扛着顾寻，打开房间门，开了灯，艰难地走进了卧室里。 　　顾寻身量高，也挺沉的，躺下去的时候没注意，把方原也带倒了。 　　方原趴在顾寻胸口，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对不起……” 　　说着，他把手撑在顾寻肩膀一侧，想站起来，可刚刚一使劲，顾寻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猛地翻身，把他压进床铺里。 　　方原霎时间觉得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就是顾寻身上混着酒气的香水味，不难闻，但是熏得他有点头晕。 　　“顾前辈……”方原心跳加速，但没挣扎，他知道顾寻这是醉了，而醉了的人就要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哄，“你这是干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帮你……” 　　这套似乎对顾寻不奏效，男人垂下眼帘，盯着方原说话间开合的唇瓣发呆，伸出食指在自己嘴巴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勾起唇角，笑了。 　　方原呼吸一滞，大脑死机了。 　　“总躲着我做什么……”顾寻低头，嘴唇靠近方原发红的耳廓，说话时口腔里高热的气体刺激着方原脆弱的血管，“我那么喜欢你……” 　　“总躲着我做什么？” 　　方原脑袋里“嗡——”地一声，想起坐在车里时看到的那个帖子。L姓的舞蹈艺术家，被相恋多年的圈内男友抛弃之后，只身一人出国进修，似乎想要躲开国内的一切纷扰…… 　　“我那么喜欢你。” 　　而G姓影帝叱咤娱乐圈多年，绯闻不断但却从未公开任何一个在交往的对象…… 　　方原脑内上演着小剧场，顾寻便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低头跟他碰了碰嘴唇。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方原回过神来，顾寻带着酒气的吻又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影帝这个吻太温柔，像品尝又像试探，仿佛带着温度的海，一点一点要吞没方原…… 　　方原伸手抵在顾寻胸口，但没舍得用力推，过了一会眼眶就红了，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要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顾寻的动作大胆了起来，舌尖轻轻擦过他的唇缝，有种让人忘乎所以的痒。 　　但方原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如此卑微…… 　　顶着别人的名字，承受着本该被给予另一个人的温柔。 　　方原猛地推开顾寻，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时候差点一歪身子摔倒。 　　顾寻茫然地看着方原回过头，看到他红着眼圈，很难过的样子。 　　“对不起……顾前辈，我……我不太舒服，要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罢，方原把顾寻一个人丢在原地，快步走出卧室，出门的时候还撞了刚打完电话的韩小丽一下。 　　韩小丽一抬头，看到方原的表情，就发现了异样。 　　“方原你怎么……” 　　“哦，没事……” 　　一向礼数周全的方原没跟韩小丽解释，匆匆地躲进了自己隔壁的房间。 　　他进门的时候梁山山还没来，房间里也没开灯，方原摸着黑跌得撞撞地走进门，在床边坐下来。 　　刚才太激动了，这时候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是怎么了呢？ 　　方原不知道，后知后觉脸上有点痒，抬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觉得自己太没出息，成年人了，不应该为这种事情哭鼻子，所以抬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下，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多。 　　方原放弃了挣扎，小声抽泣起来。 　　他觉得自己太贱了，太丢脸了…… 　　方原尘封在心底的记忆被强行打开，屈辱的回忆涌入脑海。 　　男孩穿着傻气的蓝白色校服，手里捧着两本书站在长长的走廊一头。走廊的另一头有窗，有光，但不知道为什么，通往走廊尽头的那段路那么暗。 　　因为走廊的两侧教室门口站满了人。 　　嘈杂的人声和哄闹声里，方原静静地抱着胸口的两本书，把头低得很低，艰难地迈出一只脚，仿佛是在刀尖上走路。 　　所到之处，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 　　“听说方原喜欢男的唉……” 　　“咦，同性恋吗？好恶心啊。” 　　“是吗？我就说他平时说话柔声细语的，也不跟男的一起玩，还学跳舞，穿那种纱和裙子的衣服……” 　　“他昨天还跟我说话！我要离他远一点。” 　　方原低着头从人群中穿过，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他发誓那是他人生中走过最长的一段路，度过的最艰难和痛苦的一段时光…… 　　然而这一场浩劫，只不过因为他当时单纯懵懂，对一个跟顾寻有三分相似的男孩有好感，误以为对方会回报给他等量的喜欢，傻乎乎地表露了心迹而已。 　　许多年前，方原还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走进顾寻的世界，只是遇到一个三分相似的人，就觉得那是老天爷好心给他的优惠，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孩实在与顾寻实在相差甚远，方原也不是真的喜欢他。 　　后来方原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娱乐圈，误打误撞地来到了顾寻身边，可是呢？ 　　有关于顾寻的所有事，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顾寻签他，是因为他像当年的陆商，顾寻给他戏拍，是因为爱屋及乌，就连顾寻刚才施舍给方原的那个吻，都是原本属于陆商的吧。而方原却傻傻地脑补了很多，以为顾寻真的“看到了”他…… 　　方原有时候特别讨厌敏感、脆弱、自尊心过强的自己，这让他不能做到毫无戒备地去接受顾寻的吻，让他错失了这辈子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方原抬起袖子擦干眼泪，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哭了，梁山山就要回来了。 　　至于顾寻，那可是喜欢了十年的人啊…… 　　梁山山回来之前，方原已经躺下了，裹着厚厚的被子，闭着眼睛装睡。 　　梁山山以为他累了，就没打扰他，走过去关了窗拉好窗帘，按下开关。 　　但他没想到，方原彻夜未眠。 　　…… 　　第二天的到来毫无预兆，方原醒来的时候心情平复了很多，只是昨晚哭过，眼睛肿了有点麻烦，梁山山一大早下楼去找冰袋给他敷。 　　“你这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啊。”梁山山接过方原手里的冰袋，给他裹了一层洗脸巾，又还回去。 　　方原语气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不是易浮肿的体质，敷一敷待会就能消肿，中午之前没有我的戏，陈导不会骂我的。” 　　“我也不是怕陈导骂你啊。”梁山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担心地说，“我觉得……你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方原诧异于梁山山的细心，他本以为梁山山什么都不会发现。 　　“怎么可能。”方原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我心情好得很，我爱工作，工作爱我，每天去片场都能见到顾前辈，我开心得不得了……” 　　方原说完这句话的十几分钟后，就后悔了。 　　他在酒店电梯里碰到了顾寻。 　　顾影帝醒了酒，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他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装酷，但韩小丽这种在他身边待了很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这是在忍头疼。 　　韩小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想：“呵，臭男人。” 　　不得不说，顾影帝的表情管理还真好…… 　　方原走进电梯的那一秒，看到顾寻站在电梯里，整个人都愣住了，两人的目光交汇，彼此都有些尴尬。方原的表现更明显，他犹豫了好久，不知道往前还是往后。 　　“方原？快进来呀！”韩小丽笑着招呼他进来，又对顾寻说，“顾哥，方原昨天帮了我们好大的忙，要不是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你接回来。” 　　顾寻冷冷地看了韩小丽一眼，韩小丽被冻着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立即闭嘴。 　　“进来吧。”顾寻没看方原，避开他的眼神淡淡地说。 第014章 借火 　　方原觉得自己现在走出电梯会显得更奇怪，所以忍着尴尬，走了进去。 　　顾寻按下电梯楼层，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顾寻开口：“昨天的事，谢谢你。” 　　方原低着头，站在跟顾寻对角的位置，离得远远的，中间隔着梁山山和韩小丽。 　　“没事的……” 　　韩小丽和梁山山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儿气压太低，气氛太诡异。 　　顾寻看着方原缩在电梯间一角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昨晚虽然不至于喝断片，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大概记得。 　　他记得周岁寒说了一句让方原很尴尬的话，但不记得具体内容是什么。他记得昨晚自己一时情动吻了方原，记得对方推开了他，但不记得方原是不是哭过…… 　　眼睛看着有点肿，应该是哭过吧。 　　顾寻心里难得愧疚，但昨天的情况他不可能不冲动，毕竟想吻方原、想抱方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方原看着太难受了，顾寻有点挫败感，难道他就让方原那么讨厌吗？难道这小孩跟他之前了解过的不一样，不喜欢男的？ 　　左思右想，电梯运行的短短几分钟里，他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方原。”顾寻的嘴唇动了动。 　　方原紧张地抬起头来，眼里全是恐慌。 　　“昨晚……韩小丽说昨晚看见你从我房间出来，情绪不太好。”顾寻不知怎么的，看到方原的眼神心里有点难受，“我这人喝醉就是不安分，第二天起来还断篇儿，我没……欺负你吧？” 　　“欺负”这个词被顾寻说出口的时候，电梯里另外三个人的神态各异，心情也不一样。 　　韩小丽：“畜sheng啊！！！” 　　梁山山：“啥？我的小耳朵都听到了些啥？我的白菜就这样被猪拱了？！！” 　　方原则愣在原地，微微张着嘴巴，脸上的血色都消失了。 　　什么意思？顾寻这是……真的忘了？ 　　还是他根本就不愿意记起来。 　　“哦……没……没有。”方原勾了勾唇角，牵强地笑了一下，“我没有情绪不好。” 　　“嗯，那就好，昨晚麻烦你了。”顾寻低下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回头哥请你吃饭。” 　　方原都快要站不稳了。 　　“不用……客气的……”方原淡淡地回答。 　　仔细想想，顾寻忘了对方原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方原崇拜加喜欢顾寻太多年了，他有时候也说不上自己对顾寻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前一段时间因为一些误会想入非非了，现在知道没希望，调整回来就好了。 　　只不过，顾寻给的那些所谓“偏爱”，他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就不能厚着脸皮享受了。 　　可戏开拍了，不能临时换人，方原想了想，没办法，那就演得好一点吧。 　　至少，要比顾寻想象中自己的水平，再好那么一点。 　　…… 　　中午的时候方原有一场戏，是跟顾寻的对手戏，里面有些打斗的内容，需要动作指导提前教他们，所以他们一早就到了片场，等戏的过程中顺便对对戏。 　　戏里的内容是小混混和警察男主周旋，两个人斗智斗勇，但由于一次意外，警察男主为救小混混受了一次伤，彻底把混不吝的男孩感化了，小混混开始帮助男主查明案件真相。 　　除了顾寻和方原之外，还有一群群演要充当寻衅滋事的社会青年。 　　副导忙着安排群演，动作指导就教方原和顾寻一些打戏的招式，两个人都学得挺快，光替走位结束之后，差不多就能拍了，陈荣泰才从另一个拍摄场地过来。 　　他看了看方原，又看顾寻，觉得两人状态还都不错，只是全程没什么交流。 　　“怎么回事？方原终于受不了你的压迫，决定起义了？”陈荣泰一脸严肃地问顾寻。 　　“压迫？”顾寻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愣了一下，大脑不受控制地联想到方原昨天晚上被自己压进床铺里时，起初那惊慌失措却又不敢乱动的模样，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带，瞟了方原一眼，“他……哪有还手的余地。” 　　方原红着脸故意跟动作指导说话，躲到一边去了。 　　“切！真不是个玩意儿……”陈荣泰骂了顾寻一句，回头看到方原往另一边跑，脸沉下来，“你躲什么躲，有问题不早问，快开拍了不知道吗？” 　　方原没想到有这一遭，诚惶诚恐地跟动作指导道了别跑回来。 　　顾寻看着气不顺，跟陈荣泰顶嘴：“别老骂他。” 　　“我没老骂他，我连你一块骂的。”陈荣泰哼笑一声，把炮火转向顾寻。 　　“你骂了吗？没听到，再骂响一点？” 　　“心里骂的，你这还挨骂上瘾啊！” 　　…… 　　“《无声的控诉》第三十二场第二镜一次！” 　　副导演打板，匆匆撤离出拍摄场地，方原站在一间小饭馆的门口，看着顾寻从饭馆里走出来。 　　“嘁……”方原嗤笑一声，抬脚踩在巷口的台阶上，“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再问我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顾寻看着他，许久，低下头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 　　微弱的火光映在顾寻脸上，更显得他的五官深邃立体，他这样姿态放松地站在巷口抽烟，敛去了一切耀眼的光芒，一时间显得有些落寞。 　　“那女孩死的前一天，甚至还规划好了第二天的学习计划……”顾寻吐出烟圈，烟雾缭绕间，眼眶有些发红，“她说她要背多少多少单词，看什么书。她父母在为她准备生日礼物……但是，命没了，一切都戛然而止了，你知道吗？她没有明天了……” 　　方原听到这里，抬头看了顾寻一眼。 　　“够了……”方原笑了笑，“她已经够幸福了。” 　　“你什么意思！”顾寻诧异地看着他。 　　方原不说话。 　　“你TMD什么意思！”顾寻扔掉烟头，拉住了方原的衣领，厉声质问他，“我师傅找这个凶手二十年了！你知道吗！他死之前都在惦记这件事，一个人有多少二十年……” 　　“你松手！”方原挣扎着，脸上挂着麻木的笑，挑衅似的看向顾寻，表情嚣张得不可一世。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啊！都告诉我！” 　　顾寻不松手，交锋越来越激烈，方原很快落了下风。突然，他猛地一推顾寻，发了疯似的对他大吼：“我才是没有明天的人！” 　　顾寻居然被他推开了，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 　　染了一头蓝发的不羁少年，此刻眼眶红得可怕，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瞪着那个自诩正义的警察。 　　“我才是没有明天的人！你为什么不来救救我……”方原说着，抬起手重重地在自己胸口点了两下，“我十二岁被亲爸亲妈从家里赶出来，想吃饱所以去看黑网吧，我有错吗！我打群架，对……我打群架，如果你不打架就要被人打死，换你你也会跟我一样！” 　　顾寻的目光深沉而复杂，他看向方原，有些分不清戏与现实。 　　“你只会可惜她的命，像我这种渣滓，就算哪天死在小巷里，你们也只有一句‘死有余辜’吧！”方原说着，泪流满面，“有没有人珍惜我的命呢……” 　　戏到这里，就完了。 　　但陈荣泰久久没有喊停，过了许久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很好！” 　　陈荣泰说这句话的频率太低了，以至于片场所有人都惊讶了一下。 　　随即，现场的工作人员、演员和围观群众都鼓起了掌。 　　“方原，不错呀！进步很大。”副导演凑过来，递给满脸眼泪的方原一张纸巾，顺势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这段的情绪太到位了，演得很饱满！” 　　站在一边的顾寻看着副导演皱了皱眉，方原敏感地察觉到他不高兴了。 　　“没有，是顾前辈演得好，所以……” 　　“夸你你就承认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原一时间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副导演清楚顾寻的脾气，心里纳闷自己是怎么惹到这位爷了，默不作声笑着走到一边。 　　顾寻和方原去看了回放，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准备接下来的一场戏。 　　接下来的一场戏，是方原饰演的小混混，跟男主吵过一架后分道扬镳，却被一群社会青年追打，最后男主再次出现救下他，两个人达成一致，决定一起查明真相。 　　方原站在老旧街区的红绿灯边，接过陈荣泰给他的一只烟。 　　“会抽吗？”陈荣泰问他。 　　方原诚实地摇了摇头。 　　陈荣泰笑了笑：“好办，让顾寻教你吧。” 　　顾寻听到他们的对话，优哉游哉地走过来，笑着看向方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准备给方原点烟。 　　现场有点风，烟点不起来，顾寻微微皱眉，拉着方原的手放在自己唇边。 　　嘴唇轻轻擦过方原的指尖，方原控制不住地手抖，又怕烫到顾寻，忍着没乱动。 　　顾寻就着方原的手吸了口烟，吐出烟圈。 　　“会了吗？” 　　方原隔着烟雾看顾寻深邃的五官轮廓，觉得顾影帝天生长了一双占便宜的眼睛，看谁都这么深情款款。 　　“会了。”方原点点头。 　　顾寻闻言，笑了笑，把方原的手推到他唇边。 　　“你试试，我看。” 第015章 后背的红痕 　　方原看着手里的那根烟，迟疑地看着顾寻。 　　没开玩笑吧？ 　　这不就是……不就是间接…… 　　“嫌我口水脏？”顾寻看着方原复杂的神色，勾起唇角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注视着方原的眼睛，“方原同学，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 　　方原被倏然拉近的距离搞得十分不自在，垂下眼帘躲开对方的目光。 　　“不……不是……” 　　方原左顾右盼朝四下看看，向陈荣泰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导表示接收不到他的求助信号，并且管不了顾寻这个臭不要脸的。 　　方原欲哭无泪，仔细想想自己确实应该有点敬业精神，不就是……不就是同一支烟嘛，也许人家顾影帝心里什么都没想。 　　他不知道，顾影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方原调整了一下呼吸，学着顾寻刚才的动作吸了一口烟，突然被呛人的味道刺激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寻在一边笑，手掌覆上方原的背轻轻地拍。 　　“你还真是……” 　　方原快要把肺咳出来了，抬起头时眼里亮晶晶地一汪水，顾寻被他看得愣了一下，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收敛了笑意，把方原手里的烟接过来。 　　“别急，慢慢来。” 　　…… 　　“《无声的控诉》第三十七场二镜头一次，action！” 　　画面里，方原站在巷口抽烟，眉头紧锁着，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突然，他猛地回过头，眼神里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紧接着，画面的边缘一只棒球棍入境，堪堪擦着方原的肩膀挥了过去。 　　方原躲开，低低地骂了一声，趔趄着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小黄毛身后站着乌压压的三五个人，笑着把刚刚用来攻击方原的棒球棍放在肩头，“这就不认识我了？你上次在网吧……很嚣张啊？” 　　方原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但最终完全没想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网吧？”方原牵强地勾起嘴角，“我没去过网吧。” 　　说罢，他转身准备走。 　　小黄毛抬脚，猛地在他后腰处踢了一下，但其实落下去的时候稍微收了力。 　　方原捂着腰部，自己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颤抖着往前挪动，被身后的几个人冲过来按住。 　　“给我把他往死里揍！”小黄毛对他的弟兄们发号施令，自己也举起了手里的棒球棍。 　　这里动作指导特别设计过，要求出演小黄毛的演员留力，不要打实。 　　可谁知道，手起棍落之间，演员没把控好力道，棒球棍径直打在方原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方原身子猛地颤了一下，闷哼了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没直起腰来。 　　四周的空气好像凝固了，没来得及上场的顾寻和盯着机器的陈荣泰看到这一幕都慌了。 　　“停下停下！”顾寻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咔咔咔！”陈荣泰扔下剧本，从机器后面绕过来。 　　小黄毛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手里的棒球棍脱手掉在地上。 　　“没没没……没事吧？”他蹲在方原身边，想把方原拉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顾寻一把推开蹲在方原身边的小黄毛。 　　“方原……”顾寻蹲下，一只手臂揽着方原的肩膀，另一只手贴上方原的脸颊，迫使对方微微转过脸来，他想看看方原的脸色。 　　方原挨了这么一下，说实在挺疼的，昨晚又没睡好，上一场又拍了情绪波动极大的戏，脸色看着吓人。 　　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退，后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方原回过神来，试图推开顾寻的手。 　　“我没事……” 　　“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顾寻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气，一句话就把方原吼老实了，也吼得陈荣泰和小黄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去我化妆间，看看背后有没有伤到。”顾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夸张，语气缓和下来。 　　“不用……其实没事，就是当时疼一点。” 　　“我是你老板，听我的。”顾寻不由分说地伸手架起方原的胳膊，半搂半抱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往不远处的室内化妆间走。 　　陈荣泰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越想越奇怪。 　　“喂！我是导演，我允许你们去了吗？” 　　虽然的确有必要看一下演员的伤情，但顾寻当着他的面，未免做得也太超过了。 　　“陈导，发挥一下你的人道主义精神，OK？”顾寻半搂半强拉着方原往前走，回过头来，一脸烦躁。 　　陈荣泰语塞，在原地站了半晌，把手边不知是谁的剧本拿起来，猛地摔了。 　　“哼！” 　　…… 　　方原被顾寻带到化妆间来，卢杰正在收拾自己的工具。 　　“哎？是造型上需要调整吗？”卢杰见顾寻回来很奇怪，按道理这个时间顾影帝不是应该正在拍戏吗？ 　　“没事，方原受伤了，我带他来看看。” 　　“啊？方原怎么受伤了！”卢杰因为染头发和打耳洞的事情，对方原印象非常好，一脸关切地迎上来，“哪伤着了？我看看……”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不小心被棒球棍打了一下，误伤，对方收着力呢，不严重！”方原看了顾寻一眼，极力解释道。 　　顾寻皱眉，根本不管他。 　　“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后背。”顾寻语气生硬地说。 　　“不严重的……”方原抬手拂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脱！”顾寻语气坚定地说。 　　站在一旁的卢杰被吓得一抖，偷偷背转过身抹眼泪。 　　嘤嘤嘤，好可怕，果然没有人比顾影帝更懂强制爱…… 　　方原委屈巴巴地盯着顾寻，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够，眼圈本来就红，现在显得更红了。他拗不过顾寻，又拿他没办法，慢吞吞抖着指尖解扣子。 　　顾寻望着方原的手指，感觉嫩得就像刚过过水的细茭白，指腹被硬质的扣子压出一点点红，顾寻晃了神，一转头看见卢杰也站在一边看着。 　　卢杰：“……” 　　顾寻：“……” 　　两人对视，皆是一愣，随即顾寻开口说：“你出去。” 　　卢杰由茫然转为震惊，由震惊转为尴尬无措，表情滑稽极了，最后还是决定灰溜溜地离开化妆间并顺手替这两位爷关上了门。 　　方原解了两颗扣子，露了小半截锁骨，半道突然脸红，默默背转过身，心跳砰砰。 　　为了贴合剧中人设而选择的又脏又旧的花衬衫从方原白皙的肩膀上滑落，露出他长年练舞塑造出来的纤细身形，单薄却不孱弱，薄薄的肌肉附在匀称的骨肉上，蝴蝶骨形状漂亮。 　　宛如世间最美好的艺术品。 　　顾寻站在他身后，目光幽深，纳闷一个男人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后背。 　　方原右肩头有一道明显的红痕，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有些发青，好在没破皮。 　　一眼就能看完的伤情，顾寻花了好长时间。 　　“前辈……好了吗？” 　　顾寻的喉结动了动，抬手碰了碰红痕内部发青的地方：“没有。” 　　“好痒……”方原心想着，缩了一下肩膀避开顾寻的触碰。 　　“顾前辈。”方原不由分说地把衬衫重新穿好，“我说了没事的，我们快点回去吧，陈导该等急了。” 　　顾寻自觉失态，讪讪地收回手，“嗯”了一声。 　　…… 　　从化妆间回来之后，两个人的状态都有点受影响，一般不怎么NG的顾影帝此时也连着吃了好几个NG，被陈荣泰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别说本来就发挥不稳定爱NG的方原了。 　　但好在两个人都调整得很快，也没怎么耽误进度，不过即便如此，拍完也到了深夜。 　　方原收拾好东西，等着梁山山过来，但梁山山没等到，等到一个来堵门的影帝。 　　顾寻当时站在公共休息室的门口，一手插兜，一手扶着门框，动作活像葬爱家族出门闯荡的精神小伙，奈何顾影帝神颜，硬生生hold住了这一切，还硬拗出一种慵懒风大片既视感。 　　“顾前辈，您……您找我什么事啊……”方原肩膀疼，拍了一天戏又累，现在最想的是有张床好好睡一睡，而不是有个帅哥好好睡一睡。 　　顾寻不说话，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方原。 　　方原咽了口唾沫：“那个……要不您先让开，这里是公共休息室，总进进出出的……” 　　意思就是，好狗不挡道。 　　“方原，今天跟我的车走吧。” 　　顾影帝突然打断他。 　　方原话说到一半，嘴还张着，才不至于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吞下去。 　　“啊这不好吧，山山还……” 　　“他跟你司机自己回去。” 　　顾寻不由分说，手臂往方原脖子上一勾，就把人拐出了公共休息室，一路拖着走进自己的保姆车。 　　“开车，回酒店。” 　　顾寻对前排的司机说。 　　方原坐在他身边，哀怨地看了顾寻一眼，如坐针毡，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保姆车缓缓开动，顾寻的司机技术很好，车开得很平稳，方原见顾寻一路上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渐渐地放松了些警惕，往另一边挪了挪，避免跟顾寻的腿挨着，侧过脸闭上了眼睛。 第016章 终究是错付了 　　方原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今天的戏份又比较重，流了眼泪也挨了打，收工之后累得眼睛都不想睁开，他靠着顾寻保姆车的椅背，迷迷糊糊酝酿出了一点困意。 　　夜里的风有点冷，关上车门也能从窗户缝里透进来，方原裹紧自己的外套，往座椅里缩了缩，过了一会就睡着了。 　　他睡得不深，半梦半醒之间还能听到周围的环境音，听到顾寻衣料的摩擦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突然变得很暖和，方原的脖子也不酸了，他舒舒服服地挪了个窝，睡得更沉了。 　　直到保姆车停在酒店楼下，方原被人叫醒。 　　“喂，醒醒，别睡了。” 　　顾寻低沉清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方原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条毯子，手臂和腿都跟顾寻挨着，头还靠在他肩膀上。 　　方原吓了一跳，连忙挪开一点，想道歉，一开口发现自己嘴边凉凉的。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刚刚睡觉的时候流了口水。而且，在车里昏暗的灯光下，方原观察到顾寻外套肩膀上有一小圈比原来颜色深的水渍…… 　　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方原的脸瞬间变红，手忙脚乱地把自己下巴上的口水擦干净，一叠声地道歉，然后左顾右盼想找纸巾给顾寻擦擦。 　　顾寻静静地看着他，看方原窘迫到快哭了的时候，才勾唇笑了笑。 　　“好歹是公众人物，注意点形象行不行？” 　　方原心想他都睡着了还怎么注意形象，但嘴上还是很乖顺地回答：“我知道了，顾前辈。” 　　顾寻先一步下了车，方原坐在后面默默地折好毯子放在座位上，才拉开车门。 　　顾寻身高很高，腿长步子又阔，有时候身边的助理都跟不上他的步伐，但偏偏影帝在这些小事上面没有七窍玲珑心，有时会忘了等身边跟着的人，这方面韩小丽最有发言权。 　　可今天的影帝有点反常，他走出几步，发现方原没跟上来，居然停下了，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他。 　　方原也觉得纳闷，但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以为顾寻嫌他动作慢，快步跑了过来。 　　顾寻看着方原向自己跑过来，一头蓝发睡得乱糟糟的，脸也有点红。顾寻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唇角微微带着些笑意，等方原停在他身后，他又默不作声地转身继续走。 　　两人并排走进电梯，一人占据一个拐角，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尴尬，电梯上行的几十秒钟仿佛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门开了，方原如释重负，一只脚飞快地踏出电梯间。 　　“好困啊，今天就早点睡了，顾前辈再见！” 　　方原第二只脚跨出电梯的时候，袖子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计划失败……”方原额头开始冒汗，心里默默地想。 　　他回头看向顾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呃……顾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顾寻静静地看着他，松开手。 　　“没什么，来我房间一趟。” 　　方原：“！！！” 　　顾寻刚要走，看方原没动，似乎无法理解他说的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站在这里做什么？”顾寻笑了笑，“非要我扛你过去？” 　　“不不不不……不必！”方原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寻伸手拉了方原的手腕，把对方拽出电梯间，两人的手就这样一路牵着，没松开过。 　　方原看不清顾寻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背对着他笑得好不开心。 　　顾寻似乎找到了对付方原的办法。 　　这小孩面情太软，只要稍稍给点压力，总是狠不下心来拒绝别人…… 　　这么好欺负，放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可怎么办啊？ 　　顾寻心里想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两人停在顾寻的房间门口，顾寻拿了房卡，开了门。 　　这是方原第二次进顾寻的房间。 　　他站在客厅里，昨晚的记忆立即涌入脑海，让他一时有点惊慌失措。 　　顾寻想干什么？还会像昨晚那样对待他吗…… 　　顾寻随手把外套脱了挂起来，一回头看到方原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嫌屋里闷，一边解扣子一边朝沙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对方原说：“傻站着干什么？坐。” 　　解扣子的动作传递给方原错误的信息，他眉间一热，那种委屈又难受的感觉再度填满他的胸腔。 　　方原理智尚存，又觉得顾寻应该不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人，决定再坐一会，看看顾寻把自己叫到房间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下一步，是进浴室的话……”方原心里默默盘算着，眼神一瞬不瞬地追随着顾寻的身影。 　　顾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翻了外间的两个柜子，又走进卧室，听声音是在翻自己的行李箱。 　　方原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哦，差点忘了……” 　　方原听到顾寻自言自语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再度起伏。 　　下一刻，顾寻从卧室走出来，径直朝着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方原睁大了眼睛，表情震惊又可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等我一下。”顾寻站在浴室门口对他说。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方原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顾影帝跟陆艺术家因爱生恨、反目成仇，原本的爱侣沦落到怨偶的地步，如今只能保持着一种王不见王的关系，但背地里，顾寻对陆商痴心难改、思念成疾，妄图找一个卑微的可怜虫来替代心中白月光的位置…… 　　而这个卑微的可怜虫，就是方原本原！ 　　方原心疼地抱住了瘦瘦的自己。 　　“不行！”方原坚定地摇了摇头，默默地想，“做人一定要保持底线，不能发展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所以他憋红了脸，义正辞严地对着刚刚关上的浴室门说：“顾前辈！我……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我……我们好歹都是公众人物，你更不能……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在别人身上！这是不道德的！” 　　说罢，方原飞快地跑出了顾寻的房间。 　　顾寻在浴室里找东西，完全不知道这家酒店为什么把浴室和外间的隔音做得这么好，方原的话他只能听个大概。 　　“啊？你说什么？”顾寻从盥洗池边的瓶瓶罐罐间抬起头来，伸手拿了最边上巴掌大的一个瓶子。 　　走出浴室时，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 　　顾寻默然地站了半晌，随即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顾影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瓶子，瓶身上贴着绿色标签，里面装着褐色的药酒，虽然看上去很土，但活血化瘀的功效很好。他以前经常拍打戏，也经常受伤，擦这种药酒恢复很快。 　　本来想把它拿给方原的…… 　　顾寻想了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刚才听见方原好像说什么“公众人物”，什么“不道德”……顾寻左思右想，觉得方原可能是偶像包袱太重，觉得擦药酒身上的味道不好闻，都是公众人物，要注意形象，但怎么就不道德了呢？ 　　顾寻觉得方原这个想法很不好，等哪天一定要给他好好掰扯掰扯，为什么看不起药酒？ 　　…… 　　方原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门，靠在门背后喘气，面色如死灰，吓得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梁山山差点把手机摔了。 　　“你……你怎么了方原？"梁山山把手机收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方原平复了一下心情，决定不给梁山山说自己最近遇上了什么事。梁山山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对他很忠诚，如果让梁山山知道顾寻揣着什么心思，说不定梁山山会忍不住跟顾寻血溅当场！ 　　方原越想越委屈，问题是他也不知道，粉了快十年的人，居然是个这样的人渣…… 　　“哦，没事没事……你、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方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问梁山山。 　　“我当时等了你一会儿，但是你一直不见回来，我就问别的工作人员，他们说你上了顾影帝的车，所以我就自己跟司机回来了啊……谁知道我都回来了，你还没回来。”梁山山解释完，又问，“怎么啦？” 　　“没事……” 　　方原有点感动，突然觉得纵使遇到再狗血的事情，只有梁山山依旧待他温暖如初，永远陪在他身边。方原想了好久，不知不觉有点自责。 　　前几天他好像还因为想和顾寻一起下楼，经常不等梁山山来着…… 　　“山山啊，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方原叹了一口气，走到梁山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挚地对他说，“以后我去哪儿一定跟你报备。” 　　梁山山憨憨一笑：“没事没事，我不担心。你跟顾影帝一起呢，能有啥事儿。” 　　方原觉得有点诧异：“你……你就不担心他欺负我？” 　　狗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梁山山作沉思状，认真地想了想：“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方原问。 　　“你看哈，哥。”梁山山目光灼灼，激动地握住了方原的手，“现在你已经到了顾寻工作室，顾影帝呢，是你的老板兼咱们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我们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体，让顾影帝给欺负了，那能叫欺负吗？所以，为了你的前途和我涨工资的可能性，忍辱负重一下吧，方小原！” 　　方原：终究是错付了…… 第017章 柠檬甜妹 　　顾寻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方原掰扯掰扯药酒的神奇功效，可不知为什么，从那天起方原变得越发奇怪。 　　顾寻虽然脸皮厚，但他看得出来方原前几天就开始故意躲着他了，可现在，对方似乎躲他躲得更远了。他们两人同住一层楼，居然好几天没在电梯里碰过面。 　　方原故意错开了顾寻出门的时间。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被人误解的顾影帝根本不知道这个“妖”在哪儿。电影的拍摄已经过渡到了中间阶段，顾寻的戏份更重，压力也比以前更大，和方原的对手戏却少了。 　　他们俩在片场见面的几率比以前小，见了面其中一方也很难走开，更何况片场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顾寻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方原却乐得轻松自在。他在心里早就给自己和顾寻之间的关系下了一个的定义，认为他们就像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的买卖双方，而且这场交易停在这里就好，再发展下去有可能两人就会撕破脸皮…… 　　方原虽然绝对不可能跟顾影帝“行苟且之事”，但他也不想被大boss悄悄冷藏，混圈这么多年了，这种圆滑还是要有的。 　　但顾寻以后应该不会介绍给他这么好的戏拍了吧…… 　　所以方原想着，切拍且珍惜。尽管这位影帝的品行低劣至此，但当了十年的小粉丝，方原还对他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万一顾寻看到了自己的潜力，打消了那些虎狼念头，只单纯地把他当做自己公司的艺人呢？ 　　其他的方原都不敢多想，更不敢多要求了。 　　就在方原忐忐忑忑战战兢兢的这些天里，梁山山休息够了，终于开始按照冉一欣的指示给方原整活儿。冉一欣先前说过，方原虽然有一定的热度，但毕竟没有代表作也没有基础，所以要保证一定的曝光率，可天杀的顾寻一开始就把他放进组里拍戏，销声匿迹个把月，方原的人气可禁不住耗。 　　在组里不能经常接广告或者出席活动，但梁山山自有妙计，他先是逼着方原多拍自拍发微博、日常营业，看粉丝反应不错，随后又让方原拍了几条比较逗趣儿的短视频，反正方原舞蹈基本功这么好，随便给段音乐扭两下都能可可爱爱。 　　梁山山做完这一切，摸着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举着手机看了看方原的超话，总结道：“嗯，哥，看不出来你的迷妹还是挺多的……” 　　方原当时刚刚下戏，盘腿坐在茶几边的软垫上看剧本背台词，无语地白了梁山山一眼。 　　他方小原分明一表人才，迷妹多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咦？这是个什么东西……”梁山山捧着手机，歪着脑袋蹙起眉头，“你看这条评论：‘嗷嗷嗷嗷嗷！哥哥进组的第N天，想他。但是好在有太太的图可以舔，我又好了！表白阿原哥哥，表白柠檬太太！’” 　　“什么意思？”方原是个2G少年，根本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凑过去想看看梁山山的手机屏。 　　梁山山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一个粉丝顶着方原的头像，发了一条微博，下面放了两张配图。 　　一张很明显是方原的饭绘图，画得很精细，画面里方原凑巧跟现在一样是蓝发，而且连挑染了银白发丝的位置都跟现在的很相似，明显就是方原现在的造型，但画里方原穿的，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手里捧着一束雏菊，笑得很暖。 　　方原看着这幅画，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垂着眼帘挑了挑嘴角，笑了：“画的真好。” 　　梁山山点点头表示赞同。 　　方原又划过去看第二张图片，是一张私信聊天记录截图。 　　对方的昵称叫柠檬甜妹，头像是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可爱小姑娘，但可爱小姑娘的说话方式很简洁。 　　顶着方原头像的粉丝问她：“太太太太，我太喜欢您的画了，可以转载吗？我会标明出处的哦~” 　　柠檬甜妹只回复了一个字：“嗯。” 　　方原笑了笑，顶着这么可爱的头像，没想到是个酷酷的小姑娘。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也听过这个什么……柠檬太太，她是个大粉，经常给你画画的，微博上有好多你的粉丝喜欢她的画。”梁山山说。 　　“真的吗？”方原抬起头。 　　“但是……你没觉得哪里怪怪的吗？”梁山山继续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很迷惑的样子。 　　“哪里怪？”方原仔细看了看，“画的挺像的啊！” 　　“是，但是怪就怪在，太像了。”梁山山想了想，说道，“你自从染了这个蓝头发，怕泄露造型，在微博上发的自拍都是戴帽子的，她怎么就连你挑染了白色都知道了呢？” 　　梁山山说着，两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了一下，图片放大，给方原看了发型的局部图。 　　“那……当时的自拍帽子也没完全遮住头发，从露出来的几缕头发就可以看出颜色啊。”方原为自己的粉丝辩解，“至于挑染，可能是巧合，觉得蓝发配白色的挑染比较好看吧，再说了，剧组的路透图屡禁不止，前几天顾寻的警装照都泄露了……” 　　梁山山一时也无话可说，但他不死心地从方原手里拿过手机，点进了柠檬甜妹的微博给方原看。 　　“你看，这段时间她画的所有画，都很奇怪。”梁山山随便点开一张，“那天你刚刚打了耳洞，她这边就奇思妙想地把自己的署名写在了你的耳垂下，看上去就像是戴了一个耳坠一样。” 　　“我之后不是发了微博吗？虽然当时没戴，但放大看不难看出打了耳洞。“方原给梁山山解释。 　　“但问题是，她发这张图的时候，你还没发自拍呢，哥。” 　　梁山山好像盲生发现了华点，向方原笑了笑。 　　方原这才觉得确实有点奇怪，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太牵强。 　　“不是……你这完全都可以用巧合来形容，就不要随便揣测别人了吧，她可能……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啊。”方原拍了拍梁山山的肩膀叫他淡定一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梁山山，“对了，你说我能点赞她吗？” 　　梁山山被他这么一说，也打消了心里的疑虑，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有点紧张过度。 　　“你喜欢她画的画？”梁山山问。 　　“嗯，我喜欢。”方原点点头，“应该是个……很有才华，很喜欢画画的小姑娘吧。你看，他画我的时候用了最明亮的色调。我很幸运能有这样的粉丝。” 　　梁山山看着方原笑意盈盈的眉眼，觉得自家老板真是个心思太单纯的人，于是犹豫了一下，说：“你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粉丝。” 　　“哈哈，我要说什么，借你吉言吗？”方原悄悄地用梁山山的手机把图保存下来发给自己。 　　“你要是想点赞，你就点吧，跟粉丝互动互动也挺好的。” 　　“嗯。”方原把手机还给梁山山，转身从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点赞了柠檬甜妹最新发的饭绘图。 　　然后他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继续背台词去了。 　　…… 　　后来的几天，方原还是跟顾寻没什么交集，但日子一天天过着，方原算了算，自己拍完最后几天，他的戏份就全部完成了。 　　杀青在即，方原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他坐在休息区的台阶上，手里端着杯梁山山给他买的热饮边吹边喝，目光远远地落在那边片场顾寻的身上。 　　顾寻最近打戏很多，拍戏强度大，人看着瘦了一点，不过反倒显得更精神了。 　　方原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他怀着满腔热忱奔着顾寻来，事到如今，怎么就成了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呢…… 　　他默默地打开自己的手机，看着满满当当存着顾寻照片的相册出神。 　　高中的时候他过得很痛苦，因为暴露性取向的那件事而转了学，身边没几个熟人，方原总是很孤独。父母一开始也不理解他，但好在他们很爱方原，再加上都是搞艺术的，比较开明，经过了一场让双方都极其疲惫的拉锯之后，终于妥协了。 　　那时候方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大抵会永远停滞在那里，日复一日地陷进那种痛苦之中，如果人生中还有什么谈得上慰藉，大概就只有顾寻了。 　　方原坐在那里，在手机上一张一张地勾选那些照片，但犹豫了好久，都点不下删除的按钮。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狠心闭上眼睛。 　　手指快要落下，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喂，你为什么躲着我？” 　　方原吓了一跳，睁眼飞快地把手机熄屏，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正是顾寻，而他说的话，正巧和那晚吻他之前重合了。 　　顾寻刚刚拍完一场打戏，前额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呼吸有些沉重，站在那里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 　　“没……没有。”方原站起来，笑着站起来，指了指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您拍完戏要休息吗？可以在这里坐一会，我擦过的，不脏。” 　　方原说罢，准备要走，顾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 　　“陪我坐一会。” 　　顾影帝的语调平缓，没有起伏，表明这不是疑问句，是个祈使句。 　　可方原不是个好学生，他不想明白疑问句和祈使句的区别，他只想离顾寻远远的。 　　“不了，我要去找一下导演……” 　　“导演忙，找前辈我不行吗？”顾寻伸手，握住了方原的手腕，力气很大，让方原有点疼。 　　“方原，当时录综艺的时候，可是你主动跟我打招呼的。” 第018章 拍完戏再收拾你 　　方原皱眉，努力地挣动着手腕，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顾前辈，请您撒手，这里是公共场合。” 　　顾寻死死地盯着方原，看到对方不悦的表情，他心里也越发烦躁。明明刚开始脾气那么软、那么好拿捏的一个小孩，怎么如今变得这么犟，顾寻觉得自己真是小看方原了。 　　今天之前，脑回路清奇的顾影帝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他和方原之间的问题不在药酒，归根结底还是方原不待见他。 　　而顾寻还是头一回这么不被人待见。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方原，你对我的态度前后差距那么大，至少要告诉我一下，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吧！” 　　方原还是不安分，一刻也不停地挣扎着，虽然他力气比不上顾寻，但这种抗拒的态度让顾寻感到很疲惫，顾寻再也忍不下去，另一只手抓住方原的手臂，把对方猛地拉向自己。 　　方原跟顾寻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几乎撞上顾寻胸口，对方身上的热度让他羞也让他怕，方原愣了片刻，推向顾寻胸口，情急之下忘了跟对方兜圈子，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哪儿都不舒服！” 　　顾寻一怔，原本抓着方原的手忘了用力，被方原一把甩开。 　　“你说什么？” 　　方原看着顾寻越发阴沉的脸色，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顾寻属于那种硬朗的长相，虽然很帅，但不笑的时候还是有点凶，方原此时此刻有点怕他，悄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谁知道这一退，脚后跟刚好磕在台阶上，身子一歪向后倒过去。 　　顾寻看他快要摔倒，往前跟了一步，环住了方原的腰，再次把方原带进怀里。 　　方原怕摔倒，下意识地搂了顾寻一把，鼻尖碰到顾寻的肩膀，闻到了对方衬衣上那股浅淡清冽的香水味，两人的姿势比刚才还要暧昧，方原忙不迭去看四周，还好，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这里的动静。 　　顾寻看着怀里人的表情，眼神暗下来，勾唇笑了笑。 　　“哪儿都不舒服？”顾寻环着方原腰身的手缓缓下滑，在对方后腰处掐了一把，“这儿舒服吗？” 　　方原腰软，偏偏那里最敏感怕痒，他身子一颤，气息不稳地哼了一声，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顾寻不撒手，坏笑着凑过去看方原的脸色：“我觉得你挺舒服的。” 　　“你在胡说什么！”方原恼羞成怒地推了顾寻一把，没推开。 　　“方原，你要知道，我签下你，给你那么好的条件，介绍导演给你认识，让你跟着我拍戏……这种待遇你是独一份儿的。”顾寻低头，靠近方原耳边，低声问，“我身边谁都比不上你舒服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是为什么？” 　　方原一惊，觉得顾寻这是要跟他摊牌了。 　　“看出来了就乖乖听话，从来都是我拒绝别人，顾影帝不接受被人拒绝。” 　　顾寻笑着松开他，趁方原还傻愣愣的，抬手挑了他的下巴，拇指从对方柔软的下唇上蹭过去。 　　方原反应过来想后退，但顾寻已经占完便宜放下了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原瞪着顾寻，以前觉得世界上没人比他更好看，现在却觉得没人比他更欠揍。 　　“怎么，想揍我？”顾寻乐了，差点笑出声来，“方原，别负隅顽抗了，跟着我没什么不好吧？” 　　方原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喂！你俩在那拉拉扯扯干嘛呢，开拍了不知道吗？” 　　远处陈荣泰暴怒的声音传来，原来光替已经走完了位，该顾寻上场了。 　　顾寻回头对着陈荣泰笑了笑：“来了来了……跟我的艺人沟通沟通感情还不行吗？” 　　顾寻转回身，往前又走了一步，吓得方原立马站到了台阶上。 　　“别这么怕我呀……”顾寻哑然失笑，故意放缓语调跟方原说，“你就给我好好躲着当缩头乌龟，等我拍完戏再慢慢收拾你。” 　　方原看着顾寻走回片场的背影，默默地打了一个寒颤，腿一软猛地坐回自己刚坐着的台阶上，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欲哭无泪，快要吓死了。 　　…… 　　顾寻最近被陈荣泰折腾得很惨，不仅打戏多，而且有时候连着好几天大夜，原本他是想找机会去堵方原的，但一忙起来连喝口水都顾不上，也只能忍着心痒把这件事暂时搁置。 　　方原那边还是该躲则躲，让顾寻十分恼火，看来上一次训话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顾寻有时候突然有点后悔，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一把方原签进公司就带他来拍戏。原本是想着早点把人搞到手的，没想到逼得太紧起了反效果。 　　顾寻这几天心情不好，韩小丽根本不敢惹他。 　　比如现在，顾影帝坐在拍摄期间供演员休息的遮阳伞下，一脸不悦地刷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韩小丽则站在一边，手里拎着杯美式咖啡，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搭话，告诉他咖啡已经买来了。 　　顾寻其实没在看什么，他只是偶然刷到陆商回国巡演的时间和地点确定了的消息。 　　陆商在国际上有知名度，在国内的人气也挺高，一大批忠实粉丝听到他要回国发展，高兴得人都快没了。 　　两小时前官宣，此时陆商回国的话题已经冲上了热搜。 　　顾寻点进去，随手打开一张陆商的采访图。 　　画面上的男人坐在主持人对面的沙发里，穿着件颇有设计感的米色西服，柔软的面料、宽松的袖口和裤管衬得他整个人仙气飘飘。 　　陆商出国后就留了长发，此时放下来长度刚刚及肩，一边拨到耳后，一边散落下来遮住小半张脸，每一缕头发都有既定的弧度，有种精心设计过的慵懒感。 　　不得不提，陆商的五官很美，经历过岁月的沉淀，脱了当初的稚气，眉眼比以前凌厉些，莫名地添了几分美艳出挑。 　　顾寻皱眉，心情越发烦躁，他觉得陆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顾寻迟疑了一会，到后台把账号切了，看到另一个微博账号上的上百条消息时，愣了一下。 　　他点进去，发现最开始的提醒是方原赞了这个号的微博，后来是粉丝激动到语无伦次的留言和评论。 　　“天呐天呐！活久见！！阿原哥哥赞了柠檬太太！！！” 　　顾寻有点惊讶，原本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 　　站在一边的韩小丽拎着咖啡百无聊赖，低头不经意扫到顾寻的手机屏…… 　　啊咧，这是什么玩意？ 　　顾寻的头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粉粉嫩嫩的了？难道大佬深藏不漏，硬汉的外表下有一颗少女心？为什么顶着这样的头像，顾寻的表情也变得有点让人难以捉摸啊？ 　　韩小丽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靠得更近一点。 　　“柠檬……甜甜甜妹？”韩小丽有点阅读障碍，不知不觉地就念出来了。 　　顾寻快速地把手机转了一个角度，回头沉着脸看韩小丽。 　　“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走路怎么没声音。” 　　“我我我站在这里好久了，是你没理我……”韩小丽被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把手里的咖啡一举，挡住脸，“咖咖啡……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要看您小号的，我只是不知道，原来……原来您内心这么火辣的吗？” 　　顾寻：“……” 　　他立即把手机熄屏，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不许告诉别人柠檬甜妹这个号是我在用，不然工资给你扣光，听到了吗？” 　　韩小丽咬着下唇嘤嘤嘤，然后毅然决然地点点头，为了工资，她只能答应帮老板保守这个秘密。 　　“咖啡给我，你走吧。”顾寻松了一口气，对韩小丽说。 　　韩小丽把咖啡双手奉上，退下了。 　　顾寻左思右想，先暂且不管自己的评论区和私信，从特别关注里找出方原带V的头像，点了进去，然后找到私信，想了想顾柠那死丫头的语气，打字。 　　片刻之后，顾寻盯着发送成功的消息，笑了。 　　“阿原哥哥，你真的喜欢我给你画的画吗？” 　　“你是我最爱最爱的偶像了！你就是我前进的动力和希望！如果你回复我的话，我一定会高兴得升天的！！！” 　　…… 　　剩下的几天里，方原每分每秒都在盼着杀青。 　　梁山山眼睁睁地看着原本高高兴兴来拍戏的方原每天苦着脸，活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但凑上去问时，方原总是叹口气摇摇头说没事。 　　久而久之，梁山山也懒得问了。 　　某天下午方原躲在公共休息间最里面等戏的时候，梁山山突然捧着手机笑了起来。 　　方原奇怪地问他笑什么，梁山山就靠近方原，把手机递给他看。 　　“没什么，你的小迷妹给你发私信了。” 　　方原接过手机，看着浓浓小女生味的留言，一时有点吃不消。他在心里默默地把给柠檬甜妹的年龄设定又降低了几岁。 　　梁山山故意逗方原：“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回复一下啊？” 　　方原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不太好。” 　　“哦。”梁山山毫不意外地收回手机。 　　“这样吧，你下线，我来登录，我自己回复她。” 　　【作话】 　　所以究竟谁是追星教科书？ 第019章 给你暖暖手 　　方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 　　最后一场戏里，小混混彻底被正义的男主角感化，两个人开始并肩作战，而真正的幕后黑手也开始浮出水面。 　　方原跟顾寻有最后一场对手戏要拍，戏里的环境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顾寻和方原两个人要在雨里跟演凶手的演员拍打戏。 　　陈荣泰拍戏的准备一向充分，很早就调来了高压水泵，几个工作人员围在一起人工造雨。 　　拍摄地的温差很大，晚上有点冷，方原和顾寻为了贴合剧里的季节每人基本上身就穿一件薄薄的衬衫，待会水一浇就湿透了。 　　梁山山看着有点担心，悄悄凑到方原身边问他要不要衬衫下面加件衣服。 　　方原摇了摇头：“加了也没用的，待会湿透了都是一样。” 　　两个人交谈间，顾寻带着韩小丽过来了。 　　方原立马噤声，躲开了顾寻走到片场另一头，假装在研究待会的走位。 　　顾寻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方原，见对方还是躲开他，没好气地瞪了方原一眼，低声骂道：“小白眼儿狼……” 　　陈荣泰那边开始催，工作人员也把水泵调好了，水柱冲着屋顶的方向喷射过去，又垂直落下，制造出一种瓢泼大雨的既视感。 　　因为戏里是从室内场景到室外场景的一个切换，方原和顾寻，还有演凶手的演员要从屋子里破窗而出，冲进雨幕，在门前的一片草坪上完成一段非常激烈的打戏。 　　方原第一个走进房间，隔着窗户看了看外面吓人的“人造雨”，心里有点发怵。 　　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冲进雨幕衣服就会被淋湿，如果动作表情有什么不对，重来的话就要把衣服和头发再吹干，很麻烦工作人员，而且会挨陈荣泰的骂。 　　最可怕的是，身边有顾寻，方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他的影响。 　　反观顾寻，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拍戏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顾寻走进来，按照导演之前指定的位置站到了方原身边。 　　方原没看他，默不作声地挪开一步。 　　“干嘛呢？没记住导演刚才说了什么？我们俩一开始站的位置这么远吗？”顾寻微微皱眉，装出一副严肃正经高标准的样子，手臂一伸，揽着方原的肩膀把人拽回身边。 　　“但是……” 　　方原刚想说“但是导演也没说靠这么近”，陈荣泰就开始举着扩音器嚷嚷。 　　“来来来，准备了……action！” 　　副导演打完板，顾寻手上使力，搂着方原的肩膀往前冲了几步，两个人一起从玻璃窗里跳出去。 　　玻璃窗是经过特别加工的，被不大的冲击力一震，立即分崩离析，方原和顾寻两个人顺势往地上一滚，暴露在雨幕之下。 　　雨水立即打湿了他们的衣服，深秋时节的凉意顺着骨髓侵袭而来，方原接触到雨水的那一瞬间，马上咬紧了牙关。 　　顾寻不动声色地把方原拉到胸口，两个人一起扑倒在一地碎玻璃渣又积着雨水的地面上，仔细看方原有一半身子趴在顾寻身上，而顾寻整个人都躺在地上。 　　“快！站起来！”顾寻一身狼狈，念着台词把方原拉起来。 　　一袭黑衣的另一个演员手里举着一把匕首从房间里冲出来，匕首刀刃闪着寒光。 　　方原连滚带爬地握住顾寻的手站起来。 　　“咔！”陈荣泰站起来，示意暂停，“不错，拍下一个镜头。” 　　…… 　　就这样，三个演员在深秋的夜里，拍拍停停，一共拍了四个多小时的戏，这期间还要不停地在雨水里摸爬滚打，做出一连串动作。 　　到最后，方原的嘴都冻得血色全无，梁山山一听到陈荣泰喊咔就冲上来给方原盖毯子递姜茶。 　　“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方原牙关打颤，抿了一口姜茶，抬眼偷偷去瞄不远处的顾寻。 　　顾寻自然被人照顾得很周到，韩小丽和另外几个助理围着他转，此刻他裹着毯子坐在一边的台阶上喝姜茶，表情云淡风轻的。 　　方原回忆了一下刚才拍戏时顾寻的表现，好像……若有如无地在照顾他。 　　“不不不，不可能……”方原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休息了没几分钟，陈荣泰喊他们趁热打铁再补拍几个镜头。 　　这次的重头戏在演凶手的那个演员，方原和顾寻只需要在旁边充当一下背景板。 　　三个人仔细地听了一下陈荣泰的要求，各就各位，又钻进了人造雨幕当中。 　　方原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淋着雨靠着街边的花坛装受伤。在这部电影的设定中他只是个小弱鸡，打戏还是要看顾寻的，但这个镜头里顾寻不需要怎么打，跟另一个演员稍微过两招，然后摔倒就行了。 　　开拍之后，顾寻就照做，比划了几下之后从台阶上摔下来，倒在方原身边。 　　反派的话都是很多的，比如现在，演凶手的演员就有几句很重要的台词要说，镜头暂时不会给到方原和顾寻。 　　方原咬牙忍着，突然之间，感觉身边顾寻的手动了动，冰冷的指尖碰了碰方原的手背。 　　方原想收回手，反而被顾寻一把抓住。 　　虽然不拍近景，但顾寻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而方原要是猛地抽回手，也会有影响。 　　所以方原迟疑了一下，决定不动。 　　“你干什么？” 　　顾寻听到方原压低声音说话，轻轻地笑了一声，说：“你就要杀青了……” 　　方原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戏要拍。”顾寻说着，像是感叹，又像是委屈，“这可能是你跟我在这部戏里拍的最后一次对手戏。” 　　方原在寒意彻骨的雨水里，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他不知道这股暖意从何而来，大概是从顾寻手心里传来的？或许他脸红了？还是心跳在作祟…… 　　顾寻的手指动了动，在方原同样冰冷的手心里捏了一把，声音里带着些沙哑嘱咐他：“回去以后，乖乖听冉一欣的话，等我……” 第020章 卖给我暖床 　　雨戏又拍了一个小时，陈荣泰补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时，喊了他们三个人到机器前看回放。 　　方原披着条毯子站在导演身边，盯着取景框里的自己，一时间有点恍惚。 　　陈荣泰对他们三个人的表现都很满意，难得脸上有点笑容，甚至拍了拍方原的肩膀对他说恭喜杀青。 　　方原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部 电影。 　　前几天他盼着赶紧拍完，但现在居然有点不舍，首先他放不下电影里的人物，觉得自己还能把这个小混混塑造得更饱满，其次，他有点放不下顾寻…… 　　顾寻刚才牵着他的手说话的时候，方原一直在想，顾寻的喜欢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属于自己。如果顾寻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呢？不是因为他像他的初恋，不是为了缅怀那段死于非命的爱情…… 　　方原能不能卑鄙地往前走一步，跟自己喜欢了快十年的偶像试着…… 　　“算了算了……” 　　方原不敢往下想了。杀青了，一切都结束了，方原不可能弥补所有遗憾，更没勇气把自己想知道的都问清楚。他顶着冷风回到车上，梁山山给他拿了毛巾和干衣服。方原默不作声地换了，感觉暖和了一点，拿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但嘴巴看上去还是青紫的。 　　“带了吹风机，但是不知道往哪儿插。”梁山山拎着条电线坐他身边，一脸无奈地说，“公共休息室的插头都被人用了，化妆间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你在这等我，我下去看看。” 　　方原摇摇头：“我直接跟你过去吧，免得你还得折返回来叫我。” 　　两人一道往化妆间走，半路上遇到韩小丽，梁山山跟韩小丽打招呼，顺便说了用不了吹风机的事情。 　　“拍电影就是这点不好，环境比较艰苦，剧组走到哪儿演员跟到哪儿，不像在棚里拍电视剧。”韩小丽笑了笑，看向方原，“顾寻刚刚吹完头发，你去他化妆间用就好。” 　　方原还来不及说话，梁山山眼睛一亮：“可以吗？谢谢韩姐！” 　　韩小丽点点头急匆匆地走了，梁山山推着方原往顾寻的化妆间走。 　　“可是……等一下！”方原有点迟疑。 　　“别可是了，你这脸色都成这样就别害羞了。”梁山山打断他，“头发还是要尽快吹干的好，不然等到回酒店你早就冻感冒了，明天下午的航班，别任性啊哥。” 　　方原想想他说的也是，而且自己跟顾寻签了五年的合同，无论如何以后还是要见面的。 　　两人走进顾寻的化妆间，顾寻坐在镜子前低头玩手机，头发已经吹干了，旁边没其他人。 　　“顾前辈，我能借用一下吹风……” 　　“用。”顾寻抬起头来跟他对视，笑了笑，从座位上站起来，“有进步啊方小原，现在知道有困难找你哥了？” 　　方原低头，勉强地笑了笑：“谢谢……” 　　“你跟我不用客气。”顾寻朝他招招手，随即拍了拍刚才自己坐的那把椅子的椅背，“过来这里吹。” 　　方原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下，梁山山跟过去要帮他吹头发。 　　顾寻站在方原身后，透过方原面前的镜子看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方原被他看得脸颊发热，总觉得这是不怀好意的笑。 　　“山山啊，那什么……我感觉有点头晕，要不你到附近看看有没有药店，帮我买包感冒冲剂？”顾寻突然说。 　　“啊？哦，好的……”梁山山习惯性地点头答应下来，接着迟疑地看向方原，发现方原正透过镜子紧张巴巴地看着自己，微微摇头。 　　“没事，你哥我会照顾好的。”顾寻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梁山山的肩膀。 　　梁山山嘴角抽了抽，感觉身后传来一种压迫感，无奈地看向方原，示意自己没办法。 　　方原也知道现在拒绝顾寻的这个要求不合适，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好，我去买……” 　　说罢，梁山山屁颠屁颠地跑去给顾影帝买药了。 　　梁山山走后，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方原站起来想自己吹头发。 　　“坐下。”顾寻伸手按在他肩膀上，微微用力，让方原跌坐回椅子里，伸手拨了拨方原的头发，又去拿吹风机，“我给你吹。” 　　方原有点受宠若惊，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渐渐收紧，动作僵硬地坐在原地。 　　吹风机的轰鸣声响起，顾寻真的就只是给方原吹头发。 　　顾寻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的温度很暖，拨头发的动作很温柔……方原的脑子里混沌地想着。 　　过了片刻，顾寻关了吹风：“好了。” 　　他双手撑着椅背站在方原身后，带着些笑意打量镜子里的方原，深邃的眉眼里藏着温柔，潇洒落拓的顾影帝其实也有细心的一面。 　　他拨了拨方原的头发，感觉指尖的发丝都是干爽的，轻轻笑了一声，说：“我上一次给人吹头发……” 　　顾寻想到顾柠小时候扎两条小辫的傻样儿就想笑，但方原不认识顾柠，他就没往下说，话锋一转。 　　“都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 　　方原闻言，愣了一下，垂下眼帘，小刷子一样的睫毛盖住眼底所有情绪。 　　上一次给人吹头发，是给陆商吧。 　　他就知道，顾寻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么温柔。 　　“哦，是吗……” 　　“所以……”顾寻对方原的异样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说，“我对你这么好，真不考虑一下……” 　　“顾前辈！”方原重新抬起头，“我只是把您当一个敬重的前辈，没别的意思。” 　　顾寻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你说什么？” 　　“而且……您是我老板，这样……不好。” 　　“靠……”顾寻低低地骂了一声，觉得方原彻底把他气笑了。 　　方原坐在座椅里像只呆鹅，顾寻慢慢地把手放在座椅扶手上，猛地一转，方原被迫跟着椅子换了个方向面对顾寻。 　　顾寻双手撑在扶手上，俯身压下来，把方原困在座椅里。 　　方原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呼吸一滞。 　　顾寻靠得很近，鼻尖几乎擦到方原的鼻尖，他笑了笑，放低声音，直视着方原的眼睛说话：“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办法……卖身契看都不看就签，签了五年给我，还敢拒绝我的要求，不怕我冷藏你？” 　　方原错愕地看着他：“你……你是说？” 　　“对，想继续待在我公司，就乖乖被我潜规则，不想待在我公司……”顾寻说着，突然低头在方原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方原被他弄得措手不及，连忙抬手去捂自己的嘴巴。 　　顾寻早就偷袭完了，微微起身看着方原红透了的脸笑，觉得对方太有意思了。 　　方原气急败坏地跟他喊：“你这是职场……骚扰！” 　　“对，我是啊。”顾寻点点头，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不想待在我公司，就赔违约金。不过以你的财力，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吧？不过到这一步也不完全是走投无路，你还是可以把自己卖给我暖床……” 第021章 错过的晚餐 　　卖身暖床的说法太恐怖了，窘得方原半晌没回过神来。 　　幸好梁山山回来的及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顾寻起身，让他进来。 　　梁山山手里拎着两盒感冒冲剂，看到方原坐着的转椅换了个方向，像没了灵魂似的瘫坐在那里，而顾影帝却站着。 　　“哥，你们这是……”梁山山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我跟方原闹着玩呢，可能吓着他了。”顾寻笑着，云淡风轻地对梁山山说。 　　“哦，哦……”梁山山走过来把装感冒冲剂的袋子递给顾寻，“您的感冒药。” 　　顾寻低头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一包还给梁山山。 　　“回去让你哥也喝点药预防一下，他嘴唇太凉了。” 　　“啊是是是……他就老这样，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梁山山说着，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盲点。 　　顾寻是怎么知道方原嘴唇凉的？ 　　梁山山憨憨地抬头，带着满眼疑惑看向顾寻，顾寻挑眉，笑得意味深长，他再转过去看方原，方原低着头，原本青白的脸色现在红到了脖子根。 　　脸色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 　　“你们明天就要回去？”顾寻把剩下的一盒感冒冲剂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跟梁山山聊天。 　　“对……冉姐说给方原安排了通告。” 　　顾寻难得跟梁山山说这么多话，搞得梁山山有点兴奋，他没细想，回答得憨厚老实。 　　“这么急？不多待两天再走？”顾寻故作惊讶，跟梁山山说话的时候余光扫过一旁的方原，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警惕地听自己说话。 　　“不了不了，这……不是怕耽误进度嘛。” 　　“几点的航班？走之前请你们吃饭？” 　　顾寻走到化妆间门口的衣架上，开始穿外套。他身材比例很好，又习惯穿质地很好的大衣，低着头的时候侧脸轮廓硬朗又帅气。他就是这样，天生应该赢得所有人的瞩目。 　　“啊这……”梁山山突然听到能蹭一顿饭，眼神亮了起来，看向方原。 　　“不……不必了，我们……”方原猛地从座椅里站起来，对顾寻摇摇头，“我……” 　　顾寻轻轻一笑，语气温和得就像个单纯关心下属的上司：“别那么紧张，你是有功劳受禄。上次我在外面喝醉，多亏你接我回来，不然第二天头条就该是‘顾影帝深夜醉酒流落街头’了。” 　　“可是……”方原还是想抗争一下。 　　“没有可是。”顾寻的表情严肃起来，方原看着他，下面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 　　方原回酒店之后开始收拾东西，他带来的不多，没多长时间就都收拾好了。 　　自从出道之后好像一直是这样，没有多少必须要随身携带的东西，哪里有工作就去哪里，哪里的酒店都住过，没有一个固定的、物理意义上的“家”。 　　收拾好之后，梁山山让他早点睡。 　　方原叫住梁山山，本想跟他暗示一下自己跟顾寻的事情，但是想来想去都不合适，一看梁山山那憨头憨脑的样子，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算了算了，你走吧。” 　　梁山山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离开了。 　　方原洗完澡，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顾寻刚才把他怼在转椅里时骤然放大的英俊五官。 　　方原一直觉得，自己太过于沉迷顾寻的眉眼，每次看他拍的戏，看他塑造的那些角色，狠戾的、温柔的、深情的……无论有着怎么样的眼神，顾寻总能命中他的心脏。 　　大概就是如此不可救药，方原的心跳骗不了自己。 　　他在想，如果顾寻一直这样逼迫他、不软不硬地威胁他，再用那种语气、那种目光跟他说话，自己会不会再一次沦陷，把什么都忘了？ 　　方原想了想，觉得是会的。 　　他叹了一口气，怪自己太没出息，掀起被子把头蒙上，把头发揉的乱，然后他又钻出来，用手一下一下顺头发，开始猜测顾寻明天请他吃饭的时候会说什么。 　　“如果我答应了他，就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他身边，有没有可能……” 　　方原刚刚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下一秒又把它快速地掐灭。 　　“方原啊方原，你该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还在幻想那种替身干掉白月光的戏码？你跟陆商有可比性吗？你跟顾寻是一类人吗？” 　　他脑海里又冒出一个名为理智的小人，声嘶力竭地质问着他。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方原居然渐渐失去了意识，睡着了。 　　…… 　　第二天上午，梁山山和方原回了一趟剧组，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道别，还准备了小礼物，请了大家零食和饮料。 　　陈荣泰依旧很严肃，但这么多天合作下来，他对方原的演技和人品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忍不住多跟方原说了两句话。 　　“年轻人，你的路还很长，记得要珍惜自己的羽毛。” 　　后来，方原把他这句话记了很久，并且很努力地去实现。 　　跟剧组的人道完别之后，他们重新回到酒店。按照原计划，方原应该下午八点钟左右到机场，但是因为前一天顾寻说了要请他们吃饭，梁山山兴致很高，方原昨晚上的思索也有了一些结果，所以他们决定等一下顾寻。 　　方原想，顾寻如果真的有这个打算，应该会提前通知他们，但是一直等到快七点钟，顾寻还是没有音讯。顾寻一直没有回酒店，但今天下午，是他的休息日，不用拍戏。 　　“怎么办，哥？时间肯定是不够吃饭了，咱们现在赶到机场都有点悬。”梁山山心急如焚地看着手机。 　　方原坐在酒店床上，抬手看了一下表。 　　“可能……突然遇上什么急事了吧。” 　　方原说着，心突然沉到了谷底。 　　顾寻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吗？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哪里值得顾寻这么惦记。 　　而方原居然傻到，以为顾寻对自己认真了。 　　“山山，我们不等了，快点出发吧。”方原站起来，对梁山山说。 　　“好。”梁山山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拎起背包，“还好我给司机师傅打电话比较早。” 　　方原走出房间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一个多月的酒店小套间，在心里悄悄地说：“再见……” 第022章 商业互助 　　方原上飞机前发现顾寻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不好意思，有急事，下次补。” 　　梁山山催他过安检，方原抬头应了一声，低头飞快地在输入框里打字。 　　“不必了。” 　　按下发送键，方原把机票放进外套口袋里，对梁山山说：“来了。” 　　然后，他拽了拽背包肩带，戴好口罩，头也不回地往安检通道的方向走去。 　　…… 　　与此同时，顾寻烦躁地坐在一家酒店的包厢里，在一群推杯换盏的男男女女之间勉强维持住风度。 　　顾寻他对面坐着一位圈内颇有名望的大导，此时已经喝得红光满面。尹舒坐在那位导演旁边，还带着剧中的妆发，举着酒杯与导演相谈甚欢。 　　顾寻打开手机里方原回复他的消息，皱了皱眉。 　　他表面上看着还好，但最熟悉他脾气韩小丽坐在他身边，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顾寻的焦躁指数已经到达了一个快要爆发的临界值。 　　今天的这场聚会，顾寻本来不想参加，是韩小丽遵照冉一欣的意思，连哄带骗带求着顾寻来的。 　　这位著名导演跟陈荣泰颇有些渊源，算是同门师兄弟，他艺术成就登峰造极，为人却不怎么样，经常被人爆料潜规则女明星，但这些料后面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没人说得清楚。 　　别的顾寻不了解，但顾寻看得出他对尹舒很有意思。这次打着跟陈荣泰聚聚的旗号，醉翁之意却不在酒。 　　反观尹舒，表面上笑得大方得体天下太平，但趁这位导演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无数次露出无奈且疲惫的表情了。 　　顾寻不好当什么护花使者，也没那么怜香惜玉，原本不准备管的，但谁让尹舒偏偏是新易的当家花旦。 　　顾寻的父亲是新易的股东，多少有点利益相关，新易那边的人给冉一欣打过招呼，希望顾寻能在某些事情上帮尹舒一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韩小丽骗顾寻来这里之前说的一句话。 　　顾寻当时听到这句话，愣了好久。 　　有的人对这样的机会求而不得，有的人却把它当做刀山火海一样避之不及…… 　　不得不说尹舒的运气很好，她背后的新易实力硬，底气足，极其爱惜羽毛，尹舒不愿意，不会让她去做那样的事。 　　但换在别人身上就不一定了。 　　顾寻当年碰到过这么一个人，捧着一颗真心想拉住对方，却被对方伤了个彻底，所以以前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但现在在圈子里年岁渐长，慢慢也看开了很多。 　　那位导演知道陈荣泰不是长袖善舞的性格，因此桌上坐着的人里，他真正看得上的也只有“后台很硬”的顾寻。他拉着顾寻喝酒，被顾寻不痛不痒地拒绝了。 　　顾寻看着时间，终于熬到了酒过三巡。 　　大导演提议换个地方继续，被陈荣泰以明天拍戏为由拒绝了，大导演又提出送尹舒回酒店，一晚上没说几句话的顾寻突然跳出来了。 　　“不必了，我们目的地一致，很方便送尹小姐，您请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这话别人说未必有用，可顾寻天之骄子，大导演不忌惮他，也要忌惮一下顾寻的背景。 　　尹舒露出非常抱歉的表情，跟大导演道了歉也道了谢，被顾寻绅士地请上了自己的车。 　　回去的路上顾寻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手机里方原发给他干巴巴的三个字看。 　　“不必了。” 　　顾寻微微叹了一口气，切换到柠檬甜妹的微博界面，看私信。 　　方原的回复：“谢谢你的喜欢，画画得很好，要继续坚持。” 　　冷冰冰的三个字，和这样一句字里行间透着感激和赞赏的话一对比，顾寻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是影帝又怎么样呢？遇到了真正喜欢的，还不是要放低了姿态去等去磨，才换得回人家一点点反应。 　　周岁寒和冉一欣都以为顾寻对方原的特别，是因为陆商，可顾寻很清楚，方原和陆商不是同一种人，陆商和方原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他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特别喜欢方原。 　　把方原签到工作室是故意的，带方原来拍陈荣泰的戏也是故意的，就连当天喝醉了酒，对着方原表白，让对方不要躲着自己，也是故意的。 　　只是，效果好像不怎么好…… 　　顾寻的车停在酒店楼下，尹舒下车前向顾寻道谢。 　　“谢什么，我们本来就目的地一致，不是吗？记得让贵经纪公司把答应给过来的那几个资源对接冉一欣就行。” 　　尹舒笑了笑说：“是，很一致，我会跟我经纪人讲的。” 　　一场商业互帮互助就这样结束了，顾寻早就困得不行，想上楼睡觉，但他还是很绅士地下车，绕到另一边给尹舒拉开了车门。 　　顾寻上楼，路过方原住的那件房，保洁阿姨刚拖完地出来，门开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没了那个让顾寻念叨一整晚的人。 　　顾寻心情很差，刚才吃饭时坚决滴酒不沾的人，觉得自己今晚得找点酒喝才能睡。 　　…… 　　另外一边，方原深夜下飞机回到家，洗完澡后舒舒服服地睡到日上三竿，下午决定回公司跟冉一欣开个小会。 　　冉一欣给他接了几个广告代言，一款零食，一个化妆品品牌还有一款新推出的手游，虽说都不是什么大牌，档次却也比方原以前接的那些广告好了不少。 　　可真正等方原坐在会议室里，面对着冉一欣的时候，他心里却有些发虚。 　　这里面，有没有顾寻特别关照的成分？ 　　以前他不知道顾寻为什么特别关照他，现在他知道了原因，还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心安理得地接这些通告吗？ 　　坐在他对面的冉一欣似乎看出他在犹豫，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方原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你大概也知道……”冉一欣顿了顿，继续说，“顾寻很重视你。” 　　冉一欣对方原说话时总是不咸不淡、公事公办的，以至于方原总觉得她不太喜欢自己，然而事实好像正是如此。 　　“但至少……在我这里，对你还是有些要求的。希望这几个通告你都能认真对待，如果效果好的话，我后续会安排你跟俞初阳合作一款手游的代言。” 　　方原知道她还有下一句。 　　“如果不好，就算了。” 第023章 能给你打电话吗？ 　　“嗯，应该的。” 　　方原点点头，对冉一欣说的话没什么意见。 　　冉一欣说的话句句属实，也合情合理，方原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甚至感谢顾寻身边还有这样清醒的人存在。 　　冉一欣看对方乖乖接受了安排，面色有所缓和，心想还好，方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 　　“还有，之前说的培训虽然被顾寻否决了，但我觉得并不是没有必要的。” 　　方原想了想，说：“可以，如果公司安排的话，我会好好配合。” 　　已经出道的艺人一般不太愿意接受这种阶段性的培训，因为培训意味着公司会减少分配到这个艺人头上的资源，但方原不知道是经验太浅，还是太听话懂事没主见，竟然一点意见都没有。 　　冉一欣这下彻底满意了，勉强给方原一个好脸色。 　　“行，没有问题就可以回去了，这几天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马上要开始新的工作了，我希望你好好对待。” 　　方原笑着跟冉一欣道别，转身走出了会议室，梁山山跟在他后面上了电梯，欲言又止。 　　“哥，我觉得……” 　　方原按下电梯间的按钮，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经纪人，好像对你有什么意见似的。”梁山山苦恼地说。 　　“你才看出来啊？”方原一笑置之，“没事。她是金牌经纪人，手底下艺人挺多的，优胜劣汰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她只是摆在明面上罢了，再说了现在给的那些资源，已经算是看在顾寻的面子上对我很客气了。” 　　与其遇上那种两面三刀背后出招的，不如遇上冉一欣这种“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你”的。 　　两人一边等着电梯下行，一边商量下午吃什么，很快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方原回头跟梁山山说着话，正要走出电梯，突然被门外进电梯的人撞了一下，退回到了电梯里。 　　“对不起……”方原下意识地道歉，回头一看，眼前的人有点熟悉。 　　他戴一副墨镜遮住了眉眼，但遮不住容貌五官的优越，穿一身剪裁合体也颇具有设计感的蓝色西装，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张扬随性的气质。 　　这不是……最近拍了一部爆款偶像剧，正红得发紫的那个俞初阳？！ 　　俞初阳被方原撞到，烦躁地皱了皱眉，不等他开口，旁边帮他拎着包的助理就开始嚷嚷。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俞初阳也是顾寻工作室的艺人，而且是公司现在最有人气和商业价值的艺人。 　　俞初阳比方原小两岁，但演艺经历完全跟方原不一样，人家表演世家出身，正经科班毕业，出道之后戏路越走越宽，资源好到爆棚，虽然也算不上是实力演员，但演技不差，掰着手指头数圈子里最火的几个小鲜肉，一只手用不完准能数到他。 　　现在俞初阳正处在转型的关键时期，只要运气好一点，搭上几个大导演，遇到几个好本子，没人说他不能摇身一变成为顾寻第二。 　　“哎？你怎么说话呢！乘电梯先下后上你不知道吗？本来撞到人该你们道歉的，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呢？”梁山山心直口快，再加上站在方原身后，一时没认出俞初阳来，开口就要跟对面的两个人吵架。 　　“没事没事，别说了。”方原转身按住梁山山，给他使眼色。 　　“呵，先下后上？谁给你规定先下后上，你们谁啊，哪儿的工作人员？睁大狗眼看看你们刚才撞到的是谁？” 　　梁山山有点费解了，都是助理，凭什么对方就能撒泼耍赖的。 　　“我们哥也是……” 　　方原一把扯住梁山山，生气道：“行了，别说了！” 　　梁山山一脸委屈巴巴地退后。 　　方原看了看俞初阳，又看了看他的助理，笑道：“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俞初阳这才懒懒的把墨镜勾下来，往前走了一步，站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 　　狭小的空间突然站进四个人，立马显得拥挤起来，方原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对方来者不善。 　　俞初阳比方原高一点，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微微仰着头垂下眼帘看他，态度显得十分轻浮傲慢。 　　“哦，你就是……那个什么方原？” 　　方原安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我是方原。”他礼貌地伸出手，想跟对方握手，“你好。” 　　俞初阳把墨镜推回去，哼笑了一声，没有要跟方原握手的意思。 　　方原默默地把手放下，脸上原本的笑意渐渐消失。 　　“不好意思，我们到了，请让一下。” 　　方原想按电梯间开门的按钮，奈何俞初阳和他的助理就背对着按钮站着，很不方便。 　　“我跟你直说吧，我看你很不爽。”俞初阳摘下墨镜，随意地靠着电梯间的墙壁，对着镜片哈了口气，旁若无人地擦起了镜片。 　　俞初阳的助理看了看方原，抬手按了顶层的电梯按钮。 　　“你们想干什么？”梁山山急了，站出来要跟人理论一番。 　　“没关系，我们不急。”方原背靠着梁山山，死死地按着他的手，“俞先生，你有话直说。” 　　俞初阳看向方原，笑了笑，没有了墨镜遮挡的五官堪称明艳张扬到惊人，他不是顾寻那种偏硬朗的长相，因为年龄小，五官还有些稚气，总之就是说不出的好看。 　　就连自诩阅美无数的梁山山看到这张脸，认出是俞初阳之后都怂了。 　　“怎么是……” 　　“想必你们应该认识我？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俞初阳顿了顿，说道，“方原，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能让寻哥对你那么好，连陈荣泰的戏都给你拍。” 　　“你可以去问顾前辈。”方原回答道。 　　“哟，怎么？你是准备到他面前去告我一状？”俞初阳看向方原的眼神带着鄙视，“还是跟你背后哪个金主吹吹枕头风？不知道你是喜欢伺候那种老阿姨呢，还是喜欢那种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老总？我有门路，要不要介绍给你？” 　　“你……”方原皱眉，忍无可忍道，“不必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俞初阳看他生气，突然就笑了：“不不不，我不需要。关键是你……你这身板看着不怎么结实，遭得住那么折腾吗？” 　　方原无语，哪儿来的小兔崽子，说话这么脏。 　　“俞先生，我们素昧平生，都是公众人物，你这样说话不好吧？”方原站在原地，气质出尘，态度不卑不亢，直视着俞初阳的眼睛，“我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你，如果有，我尽量避着你，但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俞初阳抬眼看他：“所以？” 　　“所以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您母亲没教过您对人要尊重的话，建议你从打娘胎里出来开始，全部再学一遍。” 　　俞初阳一愣，有点没消化过来方原这句话，后知后觉才知道被人骂了娘。 　　“你……”俞初阳有点气急败坏，漂亮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尴尬神色，“你别太得意，小基佬，想勾引顾寻跟我抢资源？你做不到的！” 　　电梯到了，“叮”地一声，门被打开了。 　　方原的表情恢复云淡风轻。 　　“俞先生，您到了，再见。” 　　俞初阳气得脸青一阵红一阵，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方原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按下一楼电梯按钮，门又合上了。 　　梁山山憋不住开始笑，一边笑一边给方原鼓掌：“哥，够野啊你！” 　　方原疲惫地靠在电梯间墙壁上，没有人知道他正在微微发抖。 　　那种被人羞辱的感觉，太差劲了。 　　方原脑海里闪现出一些残破的画面。被歪歪扭扭的刻在课桌上的字，放学时校服里恶心的虫子，还有卫生间里被人围着说污言秽语…… 　　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方原的呼吸有些不规律，眼圈有些红，梁山山后知后觉发现他不对劲。 　　“哥，你怎么了？” 　　“没事……”方原转身，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走吧，回家。” 　　…… 　　方原回到家，跟梁山山一起吃过饭后，梁山山就走了。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洗完澡后突然想找部电影看，但打开电视机，“猜你喜欢”里全都是顾寻的片子。他郁闷地抓了抓头发，随便放了部动漫来看。 　　看了一半，实在无聊，躺在沙发里要睡不睡，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方原拿起来，是顾寻。 　　“在干什么？” 　　方原立刻吓得一点都不困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紧张地不知道回复什么好。 　　顾寻的下一条立马发过来了。 　　“能打电话给你吗？” 　　方原抓狂。 　　该回什么该回什么？ 　　没等他想好，顾寻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方原手滑，按了接听键，电话里的人声传出来，好像一下子把空荡荡的屋子都塞满了。 　　顾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原原……” 　　方原一愣，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去。 　　“顾……顾寻……”他的心砰砰跳着，一时没注意措辞，叫了顾寻的名字。 　　“以前不是叫前辈吗？”顾寻的声音有点远，周围的环境音嘈杂，看样子还在片场，“怎么了？我放你鸽子，生气了？所以对我直呼其名。” 　　“没、没有……”方原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坐在沙发里腿上盖着条毯子，手都快把毯子揉出洞来了。 　　“没事，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顾寻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抱怨又像是普普通通拉家常的语气，“今天又是大夜啊……陈荣泰这老东西，太坑了……” 　　【作话】 　　委屈巴巴方原原&顾.凑不要脸.寻…… 第024章 不敢要的偏爱 　　方原刚才不敢接顾寻的电话，就是害怕不知道跟对方说什么、用什么样的态度说。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了这个顾虑，顾寻自顾自地说着片场的一些琐事，杂乱无章，又很随意和放松。 　　方原拿着电话，本想立刻挂断的，现在又犹豫了。 　　“说句话我听听……”顾寻停下来，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坏心思的逗弄，“你这才回去第二天，我就这么想你，剩下的一个月要怎么过？” 　　方原几乎被他略带温柔的声音撩到腿软，心想还好顾寻是打电话过来不是打视频过来，不然他这满脸通红的样子太没有说服力了。 　　“顾前辈……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方原皱眉，装生气回复道。 　　“嗯，我知道，我不着急。”顾寻的反应有点出乎方原的意料，他轻笑了一声，“本以为你性子那么软，肯定很好拿捏，谁知道不是……不过也没关系，迟早有天让你哭着求我。” 　　方原挑眉：“求……求你什么？” 　　顾寻那边没回应，但从对方笑到发抖的气息里，方原察觉出一丝不妙。 　　而电话那头，顾寻坐在片场的休息区抽烟，很认真地克制了一下。他换了只手拿手机，把手机贴近嘴唇，眼里带着笑意和幽深复杂的光火，说：“求我要你。” 　　碍于方原脸皮薄，顾寻已经说得很含蓄了，如果对方不是方原，换做是个性格孟浪一点的对象，顾寻的描述可能会更加具体化。 　　方原一听，又羞又气，直接把电话挂了，把手机扔在茶几上。 　　“什么人……” 　　方原气到不行，在沙发上侧躺下来，用毯子盖着脸，闭上眼睛不去理他，但手机一直在震动。 　　过了一会，不震了。 　　方原把自己捂了个够呛，缓缓地把脸上盖着的毯子揭开，伸手把茶几上的手机捞过来。 　　顾寻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一条一条点开听了。 　　“别生气嘛，原原，开个玩笑，乖。” 　　“回公司跟冉一欣谈的怎么样？她没趁我不注意欺负你吧？” 　　“我知道你不是喜欢辩解和争取的性格，如果有人欺负你，觉得不公平，你可以跟我说。” 　　方原听完，愣住了。 　　今天被冉一欣在办公室里三令五申，被俞初阳堵在电梯里羞辱，除了当时心里有点难受之外，其实过几个小时就没大碍了，但为什么，被顾寻这么一问，方原还真觉得有点委屈。 　　他有那么一瞬间真还就想试试，自己有没有当褒姒的潜质，而顾寻会不会是那个愿意为他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方原很早就明白，靠运气和走捷径得来的东西永远握不住，更何况，还是沾着别人的光。顾寻连一顿饭都没时间跟他吃，也未必真的会为他做些什么…… 　　本来那天他鼓足了勇气，想趁跟顾寻吃饭的时候，好好问他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喜欢我？” 　　如果能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方原会疯掉的，他一定会疯掉的…… 　　他怎么敢要顾寻的偏爱。 　　方原无奈，拿着手机默默打字。 　　“谢谢顾前辈关心，没有人欺负我。如果没事，我先休息了。” 　　他点了发送，想了想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刚才跟顾寻通话的时候，还能听到那边猎猎作响的风声。 　　方原又没出息地心软了，他打字补上一句“您保重身体”，摔了手机关了电视准备去睡觉，睡着之前还在给自己催眠：“根本就没人欺负我，最爱欺负我的就是顾寻了。” 　　…… 　　片场的顾寻看到他的最后一句回复，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把手机贴在胸口笑了。 　　不远处陈荣泰拍完了其他演员的镜头，开始喊顾寻。 　　顾寻把手机放在一边，一边走一边懒洋洋地回答：“哎来了来了，催命吗你？” 　　…… 　　接着的半个月里，顾寻时不时都会给方原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方原每条消息都会看，但不一定回。有了上次的教训，顾寻打来的电话他也不一定接，反正事后问起来就说自己在忙，没看见。 　　顾寻有几次质问他：“怎么你不拍戏，搞得比我一个天天混片场的人还要忙？” 　　方原这种时候就装作很诚恳的样子一个劲儿地道歉。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顾寻之间，好像还是对方比较委屈，搞得他好像是欺骗别人感情、故意吊着别人胃口的渣男一样。 　　但没办法，他三番几次想说清楚，可顾寻太执着，而且他们还是公司老板和艺人的关系，拉黑对方，不太合适。 　　这样的情况几次下来，顾寻终于忍无可忍，一改之前堪称温柔、百依百顺的态度，沉下脸对方原说：“等我回去一定收拾你。” 　　方原莫名其妙心里有点怕，但怕也没办法，他继续躲着，缩在自己的壳里不出来，万事只等顾寻想出来怎么收拾他再说。 　　可没等顾寻收拾他，俞初阳就单方面整治他了。 　　…… 　　方原接到冉一欣电话的时候，正在上公司给他安排的表演课。 　　冉一欣给他介绍了一个戏剧学院的教授，教授名气很大，也算是圈里有名的老戏骨，颇有傲气，直接安排方原旁听他给戏剧学院的孩子上课。 　　方原每次戴着墨镜和口罩坐在后排，认真听课记笔记，跟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当时他手机关了静音，看到冉一欣来电，直接走出了教室。 　　“喂，冉姐。”方原站在楼道里，压低声音用手挡着嘴巴讲话。 　　“方原，你在哪儿？” 　　“我在上课。” 　　“嗯，你有空的话，来一趟公司吧，有些事情要跟你解释。之前给你的那两个资源……品牌方决定换人了。”冉一欣说话的时候有点迟疑，她向来雷厉风行，很少有这种支支吾吾的情况，方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换给谁了？”方原问。 　　“方原……”冉一欣不说，想试图岔开话题。 　　“俞初阳，对吧？”方原笑了笑，打断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冉一欣愣了一下，突然拔高了声调，带着怒意，“品牌方选择更有商业价值和知名度的代言人，有错吗？是你自己实力不够，怨不得别人。” 第025章 你拥有什么呢？ 　　遇到这种事，无论是谁，多大的咖位，第一感觉都会是愤怒和疑惑，到手的资源怎么还能被人截胡？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原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懵的，但一想到那天俞初阳在电梯里跟他说的话，他就明白过来了。 　　听俞初阳的意思，他对于陈荣泰还有《无声的控诉》兴趣很大，而顾寻没选择把身为“头牌”的俞初阳推荐给陈荣泰，却把名不见经传的方原推进了组。 　　总之一句话，就是俞初阳觉得，方原动了他的蛋糕。 　　而背后更深一层的含义，是俞初阳觉得方原的出现，威胁到了他在顾寻工作室里的地位。 　　方原苦笑，心想俞初阳要是知道自己在电影里演了个那样的角色，会不会此刻心里好受一点，也不至于这么针对他。 　　他举着手机听冉一欣训话，一言不发，他不是不想为自己争辩，而是实在插不上话。 　　冉一欣最后告诉他现在去公司一趟，方原答应了。 　　他回到教室收了东西，又悄悄地从后门出来了，一边给教授发消息请假一边往外走。 　　半个小时后，方原和梁山山一起来到了冉一欣的办公室。 　　冉一欣还是那套说辞。 　　“品牌方临时决定要换人，我也没有办法，叫你过来，就是希望跟你当面谈谈，不要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对你以后的发展没有好处。”冉一欣坐在方原对面，双手交握，没了电话里的歇斯底里，冷静到近乎冷漠，“你也知道，顾寻最近很忙，所以……” 　　方原原本认认真真地听她说话，听到顾寻的名字之后愣了一下。 　　跟顾寻有什么关系？ 　　方原想了想，循着冉一欣的话，渐渐察觉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遇到这种事情，我也很被动，品牌方的理由是，他们对于代言人的影响力还是有一定要求的。”冉一欣看他不说话，好像没有意见似的，戒备心少了一点，放软声音解释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得过且过吧方原，我会给你找更适合你的资源。” 　　的确，这件事上冉一欣也很被动，因为俞初阳是私自联系品牌方的。 　　本来以俞初阳的热度和名气，这样的代言可有可无，但他就是这样做了，就是明着跟方原抢了。 　　而冉一欣作为经纪人，默许了俞初阳的做法，一是因为嫌麻烦，二是因为她也对方原有偏见。 　　可她还有一个隐忧，那就是顾寻。 　　俞初阳只是隐约知道顾寻的取向，连他都看出顾寻对方原不一般，开始担心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更何况这么熟悉顾寻的冉一欣。如果让顾寻知道，她是故意助长俞初阳的气焰，想给方原一个下马威，顾寻会怎么样？ 　　所以，冉一欣在暗示方原不要告状，并且许诺今后会给他更好的资源。 　　冉一欣就是这样，给了你一巴掌，还要让你感恩戴德。 　　方原还没说话，一旁的梁山山按捺不住了。 　　“冉姐，您不能这样吧？同样都是您带的艺人，不能厚此薄彼吧……或者说您厚此薄彼也可以，别做得这么明显成吗？” 　　语出惊四座，方原转身看着梁山山，皱眉，示意他不要说了。 　　冉一欣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小助理会跟她公然呛声。 　　“你说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他们就能越过公司去联系品牌方抢别人的资源？这合规矩吗？”梁山山不解道，“难道就因为红，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冉一欣看着梁山山，眼神从惊讶转为好笑。 　　“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的话，我可以回答你为什么。”冉一欣顿了顿，看向方原，“他说的没错，红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资源就这么多，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如果我是品牌方，我可以选俞初阳，为什么还要选择你？除非你比他红。” 　　方原其实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他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冉一欣。 　　“我知道，所以……我对你的安排没有意见。” 　　冉一欣笑了笑：“你知道就好。其实在这个圈子里想要立足，无非就是实力、名气、人脉，可是方原，你现在拥有什么呢？” 　　方原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静静地听冉一欣发表她的长篇大论。 　　“但不要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就做那种不劳而获的白日梦，只要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些歪门邪道你想都不要想。我清楚顾寻是什么样的人，他……有时候蛮狠心的。所以你最好还是听我的安排。” 　　方原愣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冉一欣不是在说话，她是在打方原耳光。在她看来，方原是那么地不堪，既没有实力、名气和人脉，心术还不正。 　　方原的嘴唇有些泛白，他看上去那么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恶意的对待。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方原可以忍，但向来有些冲动的梁山山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有看过他演的戏吗？你有见过他跳舞吗？你根本没有试图了解过他，凭什么说他没有实力……” 　　“山山！”方原起身，拉住梁山山的手臂，“别说了……” 　　梁山山气极了，但摊上方原这样性格的老板，也只能吃哑巴亏。 　　“冉姐，你要传达的意思，我想我都听明白了，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做，先走了。” 　　冉一欣点点头，笑而不语。 　　…… 　　回去的路上，梁山山开车，方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梁山山侧过脸瞥他，难得敏锐地察觉到方原心情不好，很不好。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试探着问：“哥，要是真难受……咱们、咱们找找顾影帝给我们评理？虽然冉一欣有给顾寻工作室注资，但是这里也不是她的一言堂啊，顾影帝才是大老板……” 　　方原靠在座椅上，窗户开着，风吹进来，他还留着剧组里染得蓝发，现在想想，拍戏的那一个多月就像场梦似的。从满心欢喜到胆战心惊，再到现在的难堪和屈辱，都是顾寻带给他的。 　　方原最擅长苦中作乐，他笑了笑，感叹道：“人家都说我勾引顾寻抱大腿了，难道我还真要把这罪名坐实吗？” 　　梁山山一愣，小耳朵支棱起来了：“那个……” 　　“怎么了？”方原疑惑地看着他。 　　“你真的跟顾影帝有什么吗？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说？” 第026章 背后抱 　　方原看傻子一样看着梁山山，然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 　　“我怎么了？”梁山山问。 　　“算了……”方原无奈扶额，他知道以梁山山的智商理解不了他这么复杂深沉的情绪。 　　“别算了呀，我猜猜……”梁山山皱眉，认真地想了想说，“你拿顾影帝当偶像，对他一往情深穷追猛打，但你知道，顾影帝虽然对你也很好，其实只是拿你当弟弟，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所以你心灰意冷接受不了，才要躲着他，是不是这样？” 　　方原被小助理的脑洞惊地体无完肤，他真想锤爆梁山山的狗头，再问问他，究竟是哪只眼睛看见他对顾寻穷追猛打了？明明是顾寻总是动手动脚调戏他…… 　　方原发誓，他只是想追个星，没想到追成了这样。 　　“你才是弟弟！你全家都是弟弟！”方原怒吼道，要不是梁山山在开车，他肯定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晃清醒，让他看看这世界多特么的精彩。 　　“不要生气嘛哥~”梁山山一副很懂的表情，“你要知道，偶像在你心里的样子，多半来自于你的幻想，跟现实是有差距的，不要太天真，要理智追星，又不是十几岁的小男孩了对不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这顾影帝呢？” 　　“你快给我闭嘴！” 　　方原默默地捂住脸，靠在了后座上。 　　看，就连梁山山都以为，自己是对顾寻垂涎三尺的那个。 　　…… 　　方原回到家后，开始想冉一欣今天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把自己出道以来的经历都细细梳理了一遍。 　　十九岁，踌躇满志地接了人生中的第一部 戏，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扮演一个角色的乐趣，放弃了舞蹈，选择做一个演员，觉得人生开始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二十岁，辗转拍了很几部戏都石沉大海，公司开始对他不满意，而他也对可供选择的剧本不满意，对自己不满意…… 　　二十一岁，一次晚宴上，当时的经纪人给了他一张房卡，问他有没有意向出演刚刚见过的某位导演下一部戏的男主，方原犹豫了一下，拒绝了，经纪人把房卡摔在他脸上，骂他假清高不成器…… 　　二十二岁，疯狂地拍戏接通告，一天只睡四小时。受伤崴到脚后，第二天回剧组还要忍着疼正常走路，给家里笑着打完电话之后要躲起来哭，好久才能平复心情，还要捂着嘴巴怕梁山山听到担心自己…… 　　二十三岁，好不容易遇到一部不错的戏，也让他小小地火了一把，公司又开始出幺蛾子，消费他的人气，利用他给新人造势…… 　　二十四岁，遇到顾寻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本以为自己开始走运了，但不知怎么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这样，而新公司的人，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他。 　　方原觉得，冉一欣至少有一件事说得对，那就是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什么筹码都没握在手里。 　　好像一切都有了一点点进展，又好像一切都在原地打转，他还是那个让父母担心极了的方原，那个对自己很不满意的方原…… 　　而顾寻，无论是自己幻想中那个完美的顾寻，还是现实中这个霸道野蛮不讲理，拿他当替身又让自己忍不住心动的顾寻，都还是很遥远，遥远得望尘莫及。 　　方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洗完澡在床上躺了一会，关掉了床头的灯，决定睡觉。 　　他不是不想努力，不是不想成为熠熠生辉跟顾寻比肩的人，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成为那样的人。他排斥、他抗拒、他给自己找无数个理由，都骗不过自己。 　　他就是不敢。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方原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按照冉一欣的指示上课培训。这期间，冉一欣也给他接过几个代言，找他去公司签合同，但比起上一次被俞初阳抢走的那几个资源，质量还是差了一大截。 　　当然了，都是人家挑剩下的，能好到哪里去呢？ 　　方原也没说自己不满意，乖乖地签了，能拍的就拍，他都这么大了，总要考虑一下存钱的事。他想给爸妈换套大一点的房子，也想让他们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去旅行一下。 　　不知不觉，顾寻杀青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冉一欣给方原接了一个饮料的代言，方原上完最后一节表演课，正好赶上去棚里拍摄。 　　合作方要求挺高，一个镜头拍了无数遍，方原站在那儿一口气喝了好几罐饮料，肚子已经开始胀了，还要做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最后一遍拍完，看到导演站在机器后面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方原在如释重负地把手里的饮料罐放下。 　　他在机器前看了最后的效果，走过去跟导演握了手，然后非常谦虚地感谢了工作人员，拍摄暂且告一段落。 　　方原很敬业，对方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错，跟他合作过的人倒是都挺喜欢他的。 　　梁山山刚才被方原打发出去买咖啡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方原就坐在棚里等他，低头百无聊赖地刷微博。 　　他没看到，有个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人进棚来了。 　　场务正在指挥人抬设备，背对着那人，两个人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他转过身，奇怪地打量了对方一眼：“你是谁啊？这里是拍摄场地，闲杂人等禁止入……“ 　　来人把口罩勾下来，露出下半张脸，虽然看不清眉眼，但只要是个会看电视刷手机的现代人，想来一定不会不熟悉面前的这位。 　　“顾顾顾……”场务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说话都开始结巴。 　　顾寻粲然一笑，抬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 　　“我找方原。” 　　还好场务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立刻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没嚷嚷着要签名。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位置：“您请您请，在那边……” 　　方原背对着他们，低头刷微博，丝毫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他在看一个热搜。 　　“顾寻尹舒疑似恋情曝光，酒店幽会揽肩牵手亲密十足”。 　　他微微皱眉，“嘶”了一声，点进去。 　　那些娱媒说得有鼻子有眼，照片是方原杀青当天下午一行人吃饭从酒店出来的高糊图，只拍了男女主人公，但也挺像那么回事。 　　方原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突然反应过来，顾寻当时没出来跟自己吃饭，原来是在跟尹舒一起吃饭。 　　他有点失落，一连看了很多条，越看越觉得难受，根本不知道有人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的手机屏好久了。 　　“你究竟在想什么，男主不跟女主吃饭，要跑出来和你这个男N号来吃饭吗？” 　　方原心里默默地想着，叹了口气准备关掉手机。 　　有一双手从他身后伸出来，带着淡淡的熟悉的香水味。 　　那人十指修长，手掌宽厚温暖，一只手遮住了方原的眼睛，一只手把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夺了下来，整体动作像把他圈在怀里一样。 　　方原吓了一跳，下一秒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别看了，人都在你跟前了，还看那些假报道做什么？” 　　是顾寻。 　　方原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到了那张依旧帅气逼人的脸。 　　顾寻瘦了很多，五官轮廓更深了，摘了一半的口罩挂在脸上，带着潇洒随性的笑容。 　　他就这样亲密地揽着他，有点不屑地解释道。 　　“那天陈荣泰也在，还有个导演，是尹舒的追求者，韩小丽非要让我去，我不去也怪不合适的。”他笑了笑，把方原搂紧一点，“那天的事对不起，是我不该放你鸽子，想我没有？我今天可是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了……” 　　方原莫名其妙眼眶有点湿，顾寻这么说，就像真的多在乎他似的。虽然知道对方目的不纯，但真的，顾寻这样温温柔柔地跟他讲话，他有点受不了。 　　他不想让顾寻察觉自己情绪的异常，挣扎着推开了他。 　　“顾前辈……这是拍摄场地，这样不好。” 　　顾寻松开手：“怎么了？我跟你关系好还不行吗？再说了他们没看到我是谁。” 　　顾寻说的没错，刚才那个动作放在两个男人之间其实也不会产生什么误会，强行解释是好友之间拉拉扯扯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哪里会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 　　“没有……”方原垂头丧气地，“就是……我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的。”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顾寻叹气，问他，“真就那么烦我？还一口一个前辈地叫，前辈杀青了你都不恭喜一下的吗？” 　　方原这才想起，应该要恭喜一下顾寻的。 　　“恭喜你杀青……”方原看着顾寻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辛苦了。” 　　他看着顾寻越来越深邃的轮廓，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他离开前就感受到了，陈荣泰那部戏强度很大，而他本人又是出了名的要求高。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方原低下头，极不自然地问。 　　刚才顾寻圈着他，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时都硌到他了。 　　顾寻闻言，看着方原笑了笑，抬手摸他的头发。 　　“我拍戏就是容易瘦，你羡慕不来的。” 第027章 兵不厌诈 　　梁山山看到个全副武装的人跟在方原身后上车，有些奇怪，但没怎么在意，直到那人上车跟方原一起坐在后排，摘了口罩。 　　梁山山看到那张脸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后视镜的手指微微颤抖：“顾顾顾顾顾……” 　　顾寻透过镜子跟他对视，冷笑一声：“你属鸡的？咕咕咕咕咕……” 　　方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啊对不起，没有没有。”梁山山连忙道歉，欲哭无泪，“那……那我们去、去哪？” 　　方原家，顾寻家，还是他们想换换口味去酒店开个房？ 　　方原听到这个问题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顾寻：“前辈，要……要不我们送你回公司或者……家？” 　　顾寻看着方原，长臂一伸揽住的他的肩膀。 　　“之前说了请你们吃饭的，有事耽搁了，所以这次补上。” 　　方原苦笑着，不自在地挪动肩膀想脱离顾寻的怀抱范围。 　　“这次可能不行……” 　　顾寻皱眉：“为什么？” 　　“因为哥已经跟我有约了呀！”梁山山笑得灿烂，美滋滋地看着后视镜向顾寻解释，“哥说了，今天的拍摄结束之后要跟我一起买菜回家涮火锅。” 　　顾寻：“……” 　　方原：“……” 　　梁山山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两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后颈上，他后颈一凉。 　　方原觉得，那年杏花微雨，他把梁山山招来当生活助理就是个错误…… 　　顾寻则默默地把破带怨念的视线转回方原脸上：“……原原，我还没去过你家。” 　　“哦哦……啊？”方原睁大眼睛看着他，这委屈巴巴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呢？ 　　“作为你的老板兼敬爱的前辈，这种时候你是不是应该邀请我一下？” 　　方原欲哭无泪：“啊这……” 　　“没什么可犹豫的，那就去你家坐坐好了。”顾寻四平八稳地坐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妥。 　　“可是……你回来有跟一欣姐说过吗？” 　　“为什么要跟她说？”顾寻挑眉，“我想去哪里去哪里。” 　　方原无奈，只好作罢，算是默许顾寻去他家了。 　　回家的路上方原一直在想，他之前收集过顾寻的很多海报和周边，也买过出了顾寻专访的杂志，家里很多东西都是顾寻代言的牌子，万一到时候被顾寻发现了，那多尴尬啊…… 　　但转念再一想，周边海报都放在他卧室，只要不给顾寻进他房间的机会就好，至于顾寻代言的牌子，顾影帝估计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了。 　　方原正坐立不安的时候，梁山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他：“哥，你那会儿叫我买的咖啡你还喝吗？” 　　方原差点忘了这茬。他刚才在镜头前喝了好几罐饮料，现在已经喝不下了。 　　“哦，不喝了，你……” 　　他本想说让梁山山自己喝的，但顾寻打断了他的话。 　　“给我吧，我帮他喝。“ 　　“哦。”梁山山从善如流地把咖啡递给了顾寻。 　　顾寻坐在后座上，姿势放松地靠着椅背，抿了一口着咖啡，皱了皱眉问方原：“喜欢甜的？” 　　方原突然想到，顾寻喝冰美式都不加糖的。 　　“是喝不惯吗？太甜了吗？其实可以……” 　　其实可以不喝的。 　　方原伸手去拿顾寻手里的咖啡杯，顾寻轻轻挡开他的手，对方原笑了笑。 　　“没事，你喜欢的话，我试试也无妨。” 　　方原看着顾寻，脸颊开始发热，他忙转过身去，捂脸泪崩。 　　求求了，别撩了，再撩真的腿软了。 　　…… 　　三人一起回到家，梁山山又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买菜，家里剩下顾寻和方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方原去厨房倒水，顾寻就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微微皱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等方原倒完水回来，把杯子递到他面前。 　　“不好意思啊，因为我也刚搬过来，家里没有果汁，也没有茶，只能给你倒白水了。“ 　　“没关系。”顾寻点头，从方原手里接过水杯，云淡风轻地问他，“你在这里……住得惯吗？” 　　方原一愣：“住得惯啊，挺……挺好的。“ 　　“你别那么紧张。”顾寻被方原如临大敌的表情逗笑了，“我是想说，其实公司可以给你找更好的房子。我刚刚进小区的时候看了，这里的安保措施其实不是很好，而且这个地段，也不太合适。” 　　方原沉默了，他坐下来，微微低着头，后颈和肩背的线条绷紧，看上去单薄又漂亮。 　　看，他跟顾寻的差距还是很大的，顾寻现在的话，就像在问方原“何不食肉糜”，他似乎对方原的生活状况很不满意，而方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已经很好了。 　　“有吗？我觉得挺满意的。”方原的脾气其实有点倔，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发现不了，“……公司会给每个艺人都找房子吗？” 　　顾寻摇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找。” 　　方原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情不美妙了起来。 　　俞初阳和冉一欣对他说的那些话一遍一遍在他脑海里打转，让方原一时收敛不好自己的情绪。 　　难道他真的就只能依靠顾寻对自己的所谓“偏爱”去得到些什么吗？要是这种“偏爱”哪天消失不见了，顾寻厌烦了，那方原又算什么呢？ 　　“前辈，其实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顾寻很意外方原跟他说这个，放下手里的杯子：“怎么突然说这个？” 　　“嗯……就是有点困扰吧，我希望前辈你能够……正视我。“方原低着头不敢看顾寻的眼睛，但微微红着脸努力想要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在顾寻眼里很可爱。 　　顾寻眼里都是笑意，并没有努力地想去听懂方原在表达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方原猛地抬头，跟顾寻对视，在看清楚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时，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不到三秒，顾寻伸手抓住了方原的手腕。 　　“顾前辈……”方原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去。 　　方原手腕微凉，腕骨微微突出，顾寻抓着有点心疼，放松了些力道，不小心让方原真的把手抽了回去。 　　顾寻轻笑一声，起身往前，双手撑在方原坐着的沙发两侧，把人禁锢在狭小的空隙之间。 　　方原的后背抵上沙发椅背，往前是顾寻近在咫尺的脸和胸膛，温热的呼吸炙烤着他，方原的大脑混混沌沌的，一下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方原……”顾寻注视着他，用质问的语气轻声叫他的名字，“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方原有点茫然地眨眨眼：“什么……什么时候？” 　　顾寻靠近一点，鼻尖几乎擦着方原的侧脸。 　　“拍戏的时候，有时候不回消息，有时候不接电话。”顾寻顿了顿，继续说，“还记得我说过，回来要收拾你吧？” 　　方原的心跳得飞快，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一个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有时候上课或者在棚里拍摄，就、就没有看到……” 　　“真话？”顾寻轻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一点，方原提着的心跟着往胸腔里回落了一点。 　　“真话……” 　　“好，暂且信你，但罚还是要罚的。” 　　方原刚刚想开口问他罚什么，突然感觉到顾寻有身体前倾的意思，想起上次被按在化妆间转椅里偷吻的经历，忙不迭地闭起眼睛把嘴捂上了。 　　结果好半天，对方都没有动静，只有一点点憋不住笑的气息声。 　　方原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睛，发现顾寻真的就只是在看着他笑，慢慢地睁开第二只眼睛，把手放下来。 　　“顾前辈……” 　　刚开口，顾寻飞快地凑过来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方原的脸迅速升温，猛推了顾寻一把坐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道：“怎么还有你这样的人！” 　　“我怎么了？” 　　“你无赖！” 　　“嗯，我无赖……” 　　顾寻笑着起身，抬手不客气地捏了一把方原的脸蛋：“兵不厌诈，懂吗？” 　　方原不懂什么兵不厌诈，只知道自己被人占了便宜，非常生气，决定在梁山山回来之前都不理顾寻了，起身准备去厨房。 　　可顾寻这时候就非常讨厌地跟着他进了厨房，看着他从橱柜里拿出各种碗筷盘碟。 　　“这么厉害？还会做饭？” 　　方原不回答，故意重重地把碗碟摆在料理台上。 　　“这段时间冉一欣给你安排什么工作？她还让你去培训了？”顾寻丝毫没有帮忙的打算，抱着手臂靠在料理台边看着方原。 　　方原摆碗的手顿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有必要回答一下的。 　　“嗯。” 　　顾寻笑他小孩子，都已经回答了还只说一个字。 　　“我不是不准她给你安排培训吗？” 　　“我觉得一欣姐安排得很合理，我的演技确实不好。” 　　顾寻点点头：“你要是愿意，培训一下也没问题，反正电影也拍完了。那代言呢？她给你接了哪些？” 　　方原想了想，把冉一欣让自己拍过的几个都如实说了。 　　“这些牌子我都没有听过。”顾寻似乎有些不满，“她手上还有这么次的资源？” 　　方原装傻，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欲言又止了很久，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顾前辈，你能不能别这样……” 　　“怎么了？我哪样？” 　　“就是……刚刚……突然亲我。” 　　顾寻勾唇一笑：“不行，说了罚你就是罚你。” 第028章 获得最强助攻 　　梁山山买菜回来之后去厨房帮方原准备，他们把各种食材处理好之后放在碗碟里摆上餐桌，然后搬出电煮锅。三个人围着热气腾腾的锅坐着，顿时觉得房间里暖和了不少。 　　方原把碗递给顾寻，指给他看有哪些调料，态度恭恭敬敬，就是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看他罢了。 　　梁山山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这俩人的气氛还不至于这么尴尬啊…… 　　想不通梁山山就不想了，况且他妈从小就教育他，吃东西的时候分心，是对食物的大不敬。 　　过了一会锅煮开了，梁山山先涮了块羊肉夹到了方原的碗里。 　　“哥，你尝尝，今天买的羊肉卷可比平时的贵。” 　　方原自然地把碗伸过去，然后把梁山山夹给他的菜吃了，含含糊糊地说：“还好吧，尝着没什么不一样，你自己试试？” 　　顾寻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的，突然觉得今天这火锅底料怎么有点酸。 　　他被夹在方原和梁山山的座位中间，脱了外套，穿一件深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即使坐在电煮锅蒸汽缭绕的环境中，一手端碗一手拿筷，身上那种精英气质都没有打折扣。 　　就是有点格格不入。 　　方原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但他有意不去帮顾寻解围，反而希望顾寻能深刻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这种不一样。 　　可顾寻脸皮厚啊，他丝毫没有受影响，坦然地放下碗，学着梁山山的样子给方原涮了菜放进他碗里。 　　方原一愣，抬头对上顾寻的视线，复又躲开。 　　“谢谢。”他客气而疏离地道过谢，却没有动筷子。 　　顾寻一笑，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吃自己的。 　　餐桌上的气氛到了一半就开始尴尬，顾寻跟梁山山没什么好聊的，刚刚欺负方原又欺负狠了，方原也不理他，全程都只是跟梁山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外面天色渐晚，顾寻吃完了饭，也该离开了。 　　方原穿了外套，和梁山山一起把顾寻送到楼下。 　　“顾前辈，你没有给司机打电话吗？”方原从刚才开始就在留意，他发现顾寻并没有给司机打电话。 　　顾寻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站在月光下，身姿显得越发挺拔。 　　“哦，忘了。”他顿了顿，说道，“要不先把你的全能小助理梁山山借我用一下？” 　　方原看向梁山山，梁山山刚才吃火锅嘴还没擦干净，怎么担得起“全能小助理”的虚名。 　　“那……行，山山，你送一下顾前辈。” 　　“哦，好的。”梁山山呆头呆脑地答应了，转身对顾寻说，“走吧，顾哥。” 　　顾寻最后颇有些眷恋地看了方原一眼，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方原退了一下。 　　顾寻只好把手放下，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也就今天有空一点，下次再能跟你吃次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方原碍于梁山山在场，要给足顾影帝面子，敷衍地笑了笑：“只要想，就有机会的。” 　　顾寻听到他这么说，笑了笑：“真的吗？你这么难约。” 　　方原哑口无言，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对他粲然一笑：“走了，记得想我。” 　　…… 　　梁山山一边打哈欠一边开车，出了方原家小区，才记起来问顾寻：“顾哥，去哪里啊？” 　　顾寻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动作随意慵懒地靠着椅背，若有所思。 　　“回公司。” 　　梁山山一惊：“这么晚还回公司？” 　　顾寻没回答他的问题，此时微微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凝重，让梁山山看得有点心慌。 　　他心里对顾寻这样的角色还是有点怕的，所以不敢多说话，认认真真地开车。 　　车子上了主路，顾寻一直没说话，梁山山松了一口气，以为对方可能只是累了。 　　“山山，问你件事。” 　　谁知道下一秒，顾寻居然开口了。 　　“啊？”梁山山吓了一跳，差点把方向盘打歪，“您说您说，什么事？” 　　顾寻微微转过脸，注视着梁山山：“方原为什么最近看起来不开心？” 　　梁山山被问得一愣。 　　“你待在他身边这么久，肯定比我了解他，连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寻自从走进摄影棚，看到方原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对方不大对劲。 　　方原眼里的光好像消失了，虽然拍摄任务还是很努力地完成，但摄影师不拍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总在发呆。以前在陈荣泰片场的时候，即使拍戏的强度再大，再被导演骂，方原都没现在看起来这么消极过。 　　梁山山能不知道是为什么吗？他听着俞初阳把方原堵在电梯里说那样的话，看着冉一欣对方原冷淡的态度，都心疼得跟刀割似的，换做方原本人，能不难受吗？ 　　其实就连顾寻和方原之间的关系，梁山山也能猜个大概，可是他就是要装不知道。 　　“有吗？没有吧……”梁山山笑了笑，“今天吃火锅的时候不还挺高兴的吗？” 　　“哦，是吗？”顾寻挑眉，“别装了……你什么都清楚的，对吧？肯定是冉一欣背着我对他说什么了。” 　　梁山山瞳孔地震，惊讶于顾寻强悍的外表下，居然藏着颗这么细腻的心，他转向顾寻，跟对方眼神交汇。 　　然后梁山山败下阵来，决定坦白。 　　“唉……顾影帝果然是顾影帝，什么都瞒不过你。”梁山山苦笑了一下，说，“你不知道，我哥这性格吧，有点怪。他自尊心强，又怕别人为他担心，所以装得跟没事人似的，我看他这么辛苦了，有些事也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怕他有负担。” 　　“到底出了什么事？” 　　“嗯……也没什么。其实像被人抢资源这种事，我跟哥都经历过很多次了，只是这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你。” 　　顾寻有点茫然地重复他的话：“在于我？” 　　“对啊，就是那个俞初阳……他那天把我哥堵在电梯里骂，觉得我哥是因为你的关系，才能演陈荣泰的戏，又觉得没有我哥出现的话，被你带进组的人会是他。”梁山山一想到这里就来气，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继续说，“本来冉姐给我哥的资源没现在这么差的，但是因为俞初阳当时骂我哥没讨到便宜，所以就私下跟品牌方联系，把本来要给我哥的资源截胡了。” 　　顾寻有点意外，方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一点都没提。 　　“然后呢？冉一欣没管这事？” 　　“呵呵……”梁山山尴尬地笑了一下，“冉姐态度也挺迷的，把方原看得跟妖精似的，话里话外都是让方原不要勾引你，万事都听她的，离你远点，还说他根本没什么实力……” 　　顾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不敢想象就这么几天，方原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我呸！”顾寻气极了，跟梁山山解释，“俞初阳什么东西？他以为我不想带他去拍陈荣泰的片子吗？私下里已经给他好多次机会见过陈荣泰了，他自己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不投陈荣泰的脾气，我还能怎么办？自己断了自己的路，还反过来怨别人……” 　　梁山山听完顾寻的话，表示非常赞同：“我就说嘛！我之前还以为真是我哥抢了他的戏，原来是他自己有毛病啊。那……顾、顾哥，能不能跟冉姐说说，我们方原哥演技也不差，关键是之前没遇上好本子，要是真给他个机会，他肯定火，你看你带他去拍陈导的戏，他演得多好啊！” 　　顾寻气得有点失去理智，他走之前跟冉一欣叮嘱过很多次，没想到自己这么信任她，她私底下却跟自己玩阳奉阴违这一套。 　　“我知道，我再跟她沟通。” 　　“哎好嘞！”梁山山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您对我哥还是有心的。” 　　顾寻一愣，没想到方原身边这个看上去傻不愣登的小助理，心思还挺通透的。 　　“你……” 　　“您就别瞒我了，拍戏的时候三天两头不是送奶茶就是送咖啡，隔三差五就要占我哥便宜，今天就更明显了，一下飞机连个助理都没带直接杀到片场来了。” 　　顾寻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自己一遇到方原的事，就乱了阵脚，也难怪梁山山能看出来。 　　“不过我还是得问您一句，您究竟是真喜欢他，还是……只是想睡他？”梁山山支支吾吾地说，“我哥其实还是挺招人的，十九岁一脚踏进这个圈，光鲜亮丽背后什么糟心事儿没见过，想睡他的不在少数，开出来的价也不低，但是他从来都没答应过。” 　　顾寻听梁山山讲这些，胸口就像哽着什么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有个地方被触动，酸涩中带着痛楚，让他前所未有地难受。 　　“不过我能看出来，他对您不一样。他还是蛮喜欢您的，就是……可能没勇气吧。”梁山山把车开到路口处，正好遇上红灯，便停下来，继续说，“您今天就给我交个底，你想要他，就先过我这关。” 　　【作话】 　　恭喜玩家顾影帝即将获得“最强助攻の加持”荣誉勋章。 第029章 不计后果，义无反顾 　　梁山山把车停在工作室楼下，顾寻下车的时候他叫住了对方，摇下车窗对顾寻竖起大拇指。 　　顾寻看着他，勾唇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进了公司大门。 　　顾影帝个子很高，肩背宽阔，穿一件质地优良的黑色风衣，步伐沉稳果决，看上去锋芒毕露，但又能给身边的人安稳而可靠的感觉。 　　顾影帝似乎何时何地都有摧城拔寨的勇气。 　　梁山山看着顾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希望我没有看错吧。” 　　…… 　　顾寻跟梁山山分别后，径直去了公司顶楼冉一欣的办公室。 　　如他所料，冉一欣没走，怀里抱着文件夹从会议室里出来，边走边跟身边的人交谈。 　　她事业心很重，作为顾寻的经纪人，从顾寻出道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顾寻走的每一步，都有她在背后助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参考了她的意见。 　　但事业心再强的女人，本质上也还是爱美的。 　　冉一欣平时很注重仪态，可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即使精致如她，也难免有些灰头土脸。 　　顾寻站在走廊里，冉一欣工作室的门口，跟刚出会议室的冉一欣视线交汇。 　　冉一欣看到顾寻，尽快结束了跟身边人的交谈，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卷发，努力打起精神，朝顾寻的方向走过来。 　　“哟，浪回来了？”她没笑，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反倒带着些不忿。 　　顾寻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 　　“嗯，回来了，你有什么需要指教的？” 　　“你还需要听我的指教？”冉一欣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怎么样，说动人家没？你可别告诉我这么久了，还被人家吊着呢。顾影帝，你也不嫌丢人？” 　　顾寻被冉一欣说中了心事，表情有一瞬的尴尬，但他没太在意。 　　冉一欣就是如此，说话不留情面，但做人做事还不至于尖酸刻薄。 　　“你就别管我跟他的事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顾寻跟着冉一欣走进办公室，坐在她办公桌对面。 　　冉一欣脱了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回自己位置上，差不多猜出某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说吧。”她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为什么那么针对方原？”顾寻看着她，表情很平静。 　　冉一欣放下杯子，也抬眼跟顾寻对视。 　　“我针对他？”冉一欣有点忍俊不禁，“我针对他什么了？来，说说吧，他跟你告了我哪些状。”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顾寻不喜欢冉一欣这样随意地猜测和贬低方原，他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严肃，“倒是你，俞初阳绕过公司私下联系品牌方把原本属于方原的代言抢下来，你知道吗？” 　　冉一欣想了想，看来顾寻已经知道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了。 　　“唔……我知道啊。”冉一欣身体自然地后仰，靠在椅背里，坦然地看着顾寻。 　　“你不管吗？”顾寻觉得很不能理解，“先且不说我跟他什么关系，你平时不是最不喜欢不服从公司管理的艺人了吗……当然，我是个例外。”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冉一欣被顾寻的后半句话逗笑了，她继续说，“但是你问我这些做什么呢？公司的资源分配，不一直都是由我全权决定的吗？” 　　“是，但是这对方原不公平。” 　　“那我按照你的意思，把好资源大把大把砸到他身上，就对他公平了吗？”冉一欣直视着顾寻的眼睛，清醒而冷酷，“顾寻，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你太感情用事了。对待陆商的时候是这样，对待方原也是这样……你可以对一个人好，不计投入和回报，但我必须为你考虑这些。” 　　顾寻听到她提陆商，就无比地烦躁：“陆商的事已经过去了，他和方原不一样。” 　　“好，我不提陆商，我单纯跟你说经济效益。你也知道打造一个像你这样成功的演员，需要多少心血吧？无论是发展前景还是商业价值，俞初阳都比方原强太多，我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冉一欣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你现在是喜欢他，你能喜欢他多久呢？你能确定把他捧起来之后，他不会拍拍屁股走人吗？到时候你人财两空，白白给人家铺路，就不觉得后悔吗？” 　　顾寻听冉一欣苦口婆心地跟他讲这些，一时间还真有些动摇。 　　方原现在这样避开他，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究竟对他有几分心思呢？ 　　斤斤计较或许也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如果知道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那还有多少人，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去单方面努力和付出呢？ 　　顾寻没说话，思索了良久，心里有了答案。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顾寻抬头看着冉一欣，轻轻叹了一口气，笑得有点苦涩，“那怎么办？谁让我喜欢他呢？” 　　冉一欣闻言，嘴巴张了张，最后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只好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他，不是因为……” 　　“跟陆商没关系。”顾寻打断她，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他，不计成本，义无反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冉一欣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这个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怎么就毫无预兆地红鸾星动了呢？ 　　“我真是……”冉一欣撩了一把头发，表示自己很无奈。 　　“我不知道具体可以喜欢他多久，但只要我喜欢他，他就有可以有恃无恐的权利。”顾寻停下来，又说道，“而且，你真当我就那么傻吗？既然你跟我谈经济效益，那我也跟你谈谈经济效益。你觉得俞初阳比方原更有价值，但我看，方原身上的潜力，即使让俞初阳跟在他身后学，再学八百年也比不上。冉一欣，这些年你在圈子里也见过不少人了，难道你就看不出，俞初阳根本走不远吗？他那性子，只会害人害己……” 　　冉一欣不可否认，顾寻说得没错。其实她并没觉得俞初阳有多好，她只是害怕方原会对顾寻造成影响。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驳你的面子。”冉一欣看向顾寻，感情复杂地评价道，“你这个人，喜欢上谁就一定要对谁这样吗？” 　　顾寻想了想，也笑了。 　　“大概是吧。” 　　冉一欣沉默了一阵，淡淡地说：“但愿人家领你的情才好。 　　…… 　　两天后，方原被冉一欣叫到办公室签合同。 　　冉一欣简单地讲了一下分配给方原的资源后，方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一个代言，一个综艺。代言虽然不是什么国际大牌，但算是个国民认可度相当高的老牌，那档综艺更是火爆，很多人挤破了头想要一个名额。 　　方原翻着手里的合同，声音有点发抖。 　　“冉姐……这……” 　　方原想问，你确定没有把该给俞初阳的资源和我的资源搞混吗？ 　　“怎么了？你档期排不开吗？”冉一欣没抬头，看着桌面上的表格公事公办地说，“可是我没给你安排后续工作，按理说都是空闲的。” 　　方原一愣，连忙说：“不是不是，不是档期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就是……您确定，这档综艺是要我上？这个代言，也是要我来签？” 　　冉一欣跟方原对视了几秒钟，忍不住笑了笑。 　　“我虽然年龄比你大不少，但也不至于老年痴呆。”冉一欣把方原面前的合同往前推了推，“放心签吧，一个综艺一个代言，换上次你被人截胡的那些资源，很划算了，别等我改变主意。” 　　什么意思？难道这些资源，真是俞初阳的？ 　　方原手里捏着笔，拔开笔盖，在签名的空白处停着，迟迟落不下笔。 　　“可是……”他抬起头，“您能告诉我，为什么给我这么好的资源吗？” 　　冉一欣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静静地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 　　方原的心好像坠入海底，瞬间凉了下来。 　　他慢慢地把笔盖合上，放下笔。 　　“对不起，冉姐，这两份合同，我都不能签。” 　　冉一欣似乎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了，她笑了笑，一改以往轻视的态度，耐心地劝方原：“别这么意气用事，难道你不想红吗？这对你有好处。” 　　方原看着他，一种无力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 　　他想红，他当然想红，他想让人看到他在钟爱的事业上有所建树，想做跟顾寻比肩的人，想一点都不输顾寻喜欢着的陆商，但是……他不能以这种方式。 　　他想要的东西，他要凭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争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接受别人的赏赐或馈赠，像一条卑微的丧家犬。 　　“您别说了，这不是我应得的，我不会签。” 　　方原说罢，刚站起来准备走，突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冉一欣办公室门外传来。 　　“冉姐正在跟方原谈事情，您先别进去……” 　　“你别拦着我！放手！” 　　助理拦着门外的人不让进，但似乎没有半点效果，俞初阳猛地推开冉一欣的助理，把门拉开，出现在办公室里。 　　当红偶像全然不顾风度仪态，黑着脸环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方原脸上。 　　“靠。”俞初阳冷笑一声，伸出手指指向方原，轻蔑地说，“就你也配跟老子抢资源？” 第030章 可以现在去开房 　　方原被俞初阳劈头盖脸的一句话骂得不知作何反应，冉一欣出声打断他。 　　“初阳，我劝你冷静一点，方原没有抢你资源，这些资源的人选一开始人就定了方原。” 　　俞初阳盯着方原，似乎要把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哼……”他白了方原一眼，把目光转移到冉一欣脸上，“冉姐，你撒谎也编个可信度高点的理由，他才多少粉丝？什么牌子会找他做代言？还有那档综艺，我的粉丝期待了好久，怎么现在会变成他去录？” 　　冉一欣被俞初阳吵得头疼，提高了声调，语气严肃。 　　“我们确定的人选，品牌方和导演组都是知道的，他们没什么不满意，轮得到你在这儿瞎嚷嚷！”冉一欣看向方原，发现方原脸色并不好看，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你当时私下联系品牌方，截胡方原两个代言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俞初阳不知道被拨动了哪根敏感的神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立刻把矛头指向方原。 　　“我说呢，方原，之前还装得纯良无害，现在顾哥回来了，你这狐狸精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是吧！”俞初阳冷笑道，“我告诉你，老子就特么抢你资源了，怎么着？你今天要是敢接这两个资源，以后我让你一次出镜的机会都没有！你等着，我说到做到，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想签……”方原无端受到这么大的委屈，还极力地想要解释。 　　“老子我从出道到现在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除了***勾引人你还会干嘛，我就奇怪了顾哥是看上你哪一点了，看上你床上叫得够浪吗？”俞初阳嘴脏起来没完，说话极其难听，“我就想不通了，你好歹自己也特么是个男的，就不觉得丢脸吗？知道我舅舅是谁吗？新易的股东！顾寻都要敬他三分，我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够了！”冉一欣气得把手里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摔，“俞初阳，我忍你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要仗着你在新易有后台，就在这里跟我撒野，你好好给我记清楚，你是顾寻工作室的艺人！” 　　冉一欣在俞初阳眼里还是有点威慑力的，俞初阳见她动了怒，稍微克制了一点没再乱喷，一张帅气明艳的脸，因为脸上极度愤怒的表情而扭曲，这场面如果被娱媒拍下来，估计又能在热搜榜单上挂好久。 　　“好，冉姐，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但是方原……”俞初阳看向方原，眼神变得阴翳起来，“我跟你的梁子从此就结上了，你让老子不痛快，那你以后也别想过舒服日子！” 　　说完，俞初阳推开身边一直想拦住他的助理，走出了冉一欣的办公室。 　　方原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紧锁着眉头看向面前疯狗一样乱吠的俞初阳，气得说不出半句话。 　　他想问问对方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要被他针对、被他骂得那么难听？ 　　可方原清楚，现在就算他跟俞初阳解释，对方也不会听他的。因为有些恶意，从来就是不需要理由的，有些误会发生了，只要对方不想和解，就可以永远把误会留在那里，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 　　俞初阳不会受伤，冉一欣也不会内疚，顾寻甚至还会觉得，方原应该为他的慷慨施舍而感恩戴德。只有方原，委屈得要死，难过得要死…… 　　上学时那些同学对他是这样，现在俞初阳对他也是这样，有什么区别呢？ 　　方原默默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俞初阳离开的方向，眼眶有些红。 　　“方原……”冉一欣实在头疼，这下才后知后觉方原的情绪很异常，她伸手握住方原的手臂，“你没事吧，别放在心上。俞初阳的舅舅是新易的股东，你也知道顾寻跟新易的关系，新易不仅是我们的老东家，而且顾寻的父亲在新易也有股份……” 　　冉一欣想告诉方原为什么俞初阳会那么嚣张，顺便宽慰他公司总有一天会整治他的，可后半句没说完，方原把手抽了回去。 　　“您不用跟我解释，我……抱歉。” 　　方原说着，避开冉一欣的目光离开了办公室。 　　“方原，等等……”冉一欣跟着他走到门口，看实在留不住对方，只好停下脚步。 　　方原离开后，她回头看看桌上放着的两份合同，心烦地叹了口气，回到办公桌后给顾寻打电话。 　　第一遍电话无人接听，第二遍时才接通。 　　“喂……”顾寻声音里带点喘，听上去很急，他今天进棚拍摄，只有一小会休息时间，“方原答应了吗？” 　　冉一欣皱眉，这个死给要不要这么讨厌，张口闭口都是他的方原。 　　“……方原不太想接，而且俞初阳突然闯进来了。”冉一欣有点磕巴，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才说出来，“他话说得挺难听的，我看……方原反应不太对，有点想哭的意思。” 　　电话那头，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下的顾寻，表情开始变得不美好。 　　“顾……”工作人员本来想过来提醒顾寻，结果被顾寻看了一眼之后停住了脚步，如履薄冰地站在原地。 　　顾寻转身，面色铁青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把俞初阳说了方原什么，一字不落地都转述给我听。” 　　…… 　　方原走出冉一欣办公室时有点浑浑噩噩，给梁山山打了电话，梁山山临时有事赶不过来开车，让他在公司等半小时。 　　于是方原在某个楼层的茶水间一个人坐了半小时，手里握着个纸杯，等着里面的水不再冒热气。 　　他看了看手里的杯子，默默地把水喝完，准备下楼到停车场去等梁山山。 　　方原收敛好了情绪，眼眶也不再红，表情淡淡的，跟没事人一样。 　　他一个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大衣外套下面穿着一件连帽衫，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走到来时停车的位置，想坐在车里等。 　　可没等他开门，低头一看车身上一道明显的划痕。 　　那划痕很长，根本不像是不小心蹭到的，更像是有人故意拿着尖锐的东西刮坏的。 　　方原抬手心疼地在刮痕上擦了好久，痕迹一点都没变浅。 　　“谁这么缺德……”方原小声说着，越想越觉得委屈，积攒了好久的怒气现在才回过潮来，他向四周张望，以为能抓到那个刮车贼，结果四周偏偏安静得要命，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走出一段距离，停车场光线太暗了，他脚下踩到一个东西差点滑倒，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塑料瓶，被他踩得哗啦作响，回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 　　“都欺负我……” 　　方原有点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那个瓶子，没控制好力度，好像飞得还挺远的，砸到了什么东西。 　　方原一惊，连忙跑过去看，听到有人吃痛地“嘶”了一声。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方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好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道歉。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映入眼帘的先是对方纤尘不染的皮鞋，随后是西服裤管和一双长腿，方原心里有点怕，紧紧盯着对方，然后…… 　　顾寻出现在他眼前。 　　他站在离方原不远的地方，眉眼带笑，面部轮廓在光影交替的刻画下显得更加深邃。 　　“宝贝……”顾寻弯下腰揉了揉右腿膝盖，一边笑一边对方原说，“消气了吗？没消气再来一下？” 　　方原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身要走。 　　顾寻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厚脸皮地伸手要抱他。 　　“行行行，我都知道了，原原！”顾寻笑着，去抓方原的手，“受委屈了，是不是……” 　　方原躲开对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离我远一点！” 　　顾寻不死心地跟着他：“姓俞的就是一疯子，他说什么话都不要放在心上。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方原错愕地看着他：“你……你知道他说什么了？” 　　他不想让顾寻知道俞初阳把他们说的有多不堪，那样方原会觉得尴尬、无法面对顾寻，可顾寻偏偏就有那个本事从冉一欣口中听说一切。 　　方原受不了，一着急那种委屈劲儿又上来了，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顾寻感觉到对方情绪的异常，既着急又没有办法。 　　“对，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肯定给你出气，好不好？”顾寻拉住方原的手臂，不顾对方的挣扎，把他扯进怀里。 　　“放手！你放手！”方原挣扎着，猛地把顾寻推开，“顾寻！” 　　顾寻再次看到方原的脸，发现他一皱眉，毫无预兆地哭了。 　　“别哭，你、你先别哭……” 　　顾寻的脸色变了，不敢上前，更不敢什么都不做。 　　“你就非要我这么难堪吗？”方原颤抖着声音问他。 　　顾寻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束手无措的感觉了，他想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但仿佛冥冥之中有无形的丝线捆住他的手脚、堵住他的咽喉，让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只能看着方原哭。 　　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要那些所谓的好资源，我也不想红……我只想安安稳稳问心无愧地拍戏演戏过日子，我希望他们知道我是因为我叫方原，而不是借任何人的光……”方原满脸的眼泪来不及擦，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慢慢地说着。 　　“原原……” 　　“你不要那样叫我！”方原继续往后退，抬起手把耳朵捂上，“我不想让他们猜测我跟你的关系……冉一欣讨厌我，俞初阳处处针对我，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过得这么难受！你知道吗……” 　　顾寻的手慢慢地垂在身侧。 　　他不知道，他会让方原感觉到那么痛苦和难堪。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方原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可以现在就跟你去开房，你想做什么随便你……就当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第031章 我有很多情不自禁 　　顾寻看着方原，脸色越来越差，低声骂了句脏话，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手腕。 　　方原吓了一跳，想挣脱顾寻，奈何对方力气太大，已经拉着他走出了几步远。 　　“你放手！你干嘛……” 　　顾寻板着张脸，动作一点都不温柔：“你不是说，可以现在就开房吗？” 　　方原一听，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刚才只是在说气话，没想到顾寻真信了！ 　　“你疯了是不是！”方原又气又急，拼命地挣脱，手脚并用地想让顾寻松开他。 　　顾寻胸口挨了两拳，又被方原踢了两下，疼归疼，愣是没吭声，生拉硬拽地把人拖到自己刚刚停车的地方，塞到后座。他推着方原的肩膀俯身，两个人一起倒在宽敞的后座上。 　　方原摔在座椅上，仰面看着顾寻近在咫尺的脸，心想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男人。 　　顾寻抓着他的手腕压到头顶，喘着气压低声音，俯身在他耳边哼笑一声：“只会口嗨？刚才不是还要跟我立马去开房吗？” 　　方原脸都白了，刚才跟顾寻纠缠的时候花了不少力气，他居然出了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气的时候都带着些泣音。 　　顾寻看着他那模样实在太可人疼，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眼神一暗，低头吻上方原微张的嘴唇。 　　方原睁大了眼睛，想挣脱，手却被人狠狠地攥着，腿也被顾寻压着动不了，眼泪一滴接一滴地从眼眶滑落，气到几乎窒息，只好放弃了挣扎。 　　顾寻感受到对方渐渐卸了力气，越发投入到这个吻里，肆意掠夺对方唇舌之间的甜。 　　许久，顾寻才松开他，看向方原的眼神深沉又复杂。 　　“你把我当什么……” 　　方原气偏过头不说话。 　　顾寻伸手掐住他的下巴，逼迫方原看向自己。 　　“你刚刚说那话，把我当成什么？又把自己当成什么？”顾寻刚才显然也动了气，但他盯着方原看了好久，所有脾气最终归结为无奈地一笑，“宝贝……别这样好吗？你快把我逼疯了。” 　　方原看着他，满眼都是茫然无措。顾寻力气太大，让他有点疼，但方原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你在这个圈子里也摸爬滚打好几年了，应该也不是没被人潜规则过，但你都躲过了，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身边人对你怀着怎样的心思吗？真心假意你分不出来吗？”顾寻的语气缓和下来，松开手，也放开方原，“我给你资源，是，我承认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私心，但你就真不想要吗？方原，你不是没实力的人，你至少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方原刚才哭红了眼睛，鼻尖也是红的，一脸呆滞，看上去好不可怜，现在听到顾寻的话，眼神闪烁，慢慢地看着顾寻。 　　顾寻抬起手，轻轻地擦了擦他脸颊上的泪水，深邃的眉眼间全是怜悯和温柔：“我给你那些，是因为你值得。你不要，就是打我的脸，也是对你自己不自信。你不用那么怕俞初阳，尽管好好拍戏好好工作，我可以为你筹划一切……” 　　方原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像堵着东西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寻也没等他，继续对着他絮絮叨叨：“我承认，我的做法没考虑到你的感受，让你这么难过，我很抱歉也很心疼。而且……而且你刚才那样，我对你真的没办法……” 　　方原听到最后，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了，他微微皱眉，又想哭。 　　顾寻没给他机会，俯身抱着他，把手越过他身后搂住他的肩膀：“给你资源是情不自禁，吻你欺负你也是情不自禁，我对你有很多的情不自禁……对不起，我以后尽量不这样。” 　　方原手指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想要回抱住顾寻。顾寻的体温太暖了，烧得他有点糊涂，他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人的心思。 　　顾寻是真的喜欢他吗？还是霸道金主逼自己的小情儿就范时惯用的手段？ 　　不管是什么，方原都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太妙，他逼迫自己保持冷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顾寻看着方原在他怀里渐渐安定下来，松了一口气，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顺便也把方原拉起来。 　　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上，都狼狈不已。 　　方原头发凌乱，顾寻西服裤管上还有刚才方原踢他时留下的脚印。 　　顾寻坐了一会，笑了笑，没顾得上自己裤子上的灰尘，先抬手帮方原整理了一下头发。 　　“看不出来，脾气还挺大……” 　　方原低着头，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伸手去开自己那一侧的车门，猛地被顾寻拉住。 　　“别急着跑。” 　　“松手……”方原回头红着眼睛瞪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惹。 　　“原原，去录综艺吧。”顾寻松开手，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接这档综艺，我也不会让冉一欣把它给俞初阳。我看过了，拍摄地风景很好，就当是散散心，顺便……考虑一下你跟我的关系，行吗？” 　　方原欲哭无泪，顾寻这样动不动就动用武力，非逼着自己跟他好，跟职场骚扰没什么区别，还装模作样给他机会考虑，他考虑什么？ 　　“好不好……”顾寻又问他一遍。 　　方原急着脱身，匆匆点了点头，甩开了顾旭的手臂下车。 　　…… 　　几天后，方原坐上了去蓉城的飞机。 　　他脑子里很乱，本来想在飞机上睡一觉的，但酝酿了好久还是睡不着，反观梁山山一个人在边上蒙着个眼罩睡得很香。 　　方原满脑子都是顾寻。 　　以前他给顾寻树立了一个过于完美的人设，以为即使顾影帝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但毕竟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跟他有一桩风月往事也是很幸福的事情，但现在，没想到真的轮到他自己时，这件事会变得这么痛苦。 　　方原左思右想，是讨厌吗？虽然发现顾寻没他想象中那么好的时候，有一点失望，但现在的顾寻，方原其实也谈不上讨厌。 　　因为毕竟，顾寻把那些资源塞给他的同时，也肯定了他。 　　方原很少被人这样肯定。在以前的公司里，经纪人总是告诉他，不按照公司要求的话，会永无出头之日，不靠关系走后门的话，会一败涂地。他们从来没有肯定过方原本身有能力，做错的时候也没对方原道过任何一次歉…… 　　方原偶然间想起，他曾经要求顾寻正视自己，顾寻当时的回答是：“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啊……” 　　那种感觉对方原来说，太奇妙了，让他在顾寻说过那句话的很多个日夜里，都反复思量比较，顾寻跟别的那些想包养他的金主究竟有什么不同。 　　就像原本持平的天平，一点一点地往倾向于顾寻的方向加码，方原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撑不住了。 　　…… 　　到达蓉城的时候，是个难得的晴天。 　　蓉城纬度比较低，对于畏寒的方原来说是个很好的去处，他一下飞机减了件衣服，感觉到步子轻快了不少。 　　正如顾寻所说，拍摄地风景很好，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庄子，唯一的缺点是离机场有点远。 　　他们这次录的是个慢综，卖点是艺人明星与素人一起体验生活，节目有几位常驻NPC，都是相当有热度的综艺咖，也算是前辈，早早等在拍摄地准备迎接他们。 　　当方原到达拍摄现场时，非常客气地跟常驻NPC打了招呼，才发现跟他一起录这档综艺的，还有自己熟悉的朋友，邹爽。 　　邹爽比方原早到了几个小时，已经跟所有人都混了个脸熟，正蹲在院子里向素人嘉宾学做农活。 　　邹爽今年才刚刚十九岁，性格特别开朗，又善于交际，之前跟方原一起拍过古装剧，人气热度跟方原差不多，但不一样的是，人家比方原小了五岁，家里又是演艺世家，不愁今后的发展。 　　“阿原哥哥！”邹爽看见方原，立马站起来跟方原挥了挥手。 　　方原笑着回了他一句：“二爽！” 　　嘉宾简逸川刚才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刚走出来就看见这一幕，笑着问邹爽。 　　“哎？二爽你们认识？” 　　邹爽站起来摘了干农活用的手套，非常热情地跟方原来了个拥抱，转身对简逸川点点头。 　　“是的简哥，我们之前一起拍过戏，阿原哥哥人可好了。” 　　方原发现，简逸川看邹爽和他拥抱时的脸色有点怪异，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简逸川算是几个嘉宾里最独特的一个，他既不是演员，也不是爱豆，而是个新晋主持人。他主持的节目大多是访谈类，还有一档是普法类，而他本人也是华国最高学府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因为三观正形象好气质佳，虽然是走严肃官方路线的，但本人也拥有很高的热度，是一众小迷妹想嫁的对象。 　　简逸川听到邹爽这么说，非常热情地向方原伸出手。 　　“方原你好，我看过你的戏，很喜欢你哦。” 　　方原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后知后觉对方可能是在客套，随即恢复了平静，受宠若惊地说：“谢谢，我也经常看您的节目。” 　　“真的吗？”简逸川笑得更开心了，“那你能说说我主持的哪档节目吗？” 　　方原有点诧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愣了一下很快地报出了简逸川一档访谈类节目的名字。 　　简逸川捂着胸口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我还以为年轻人都不看这个节目了……” 　　简逸川的反应逗的众人哈哈大笑，摄影师跟在他们身后，把全过程都记录了下来。 第032章 看来你挺喜欢他 　　方原对简逸川印象挺好的，觉得这个人虽然很有才华和学识，但一点都不拿架子，性格也好，所以顿时对他多了些亲切感。 　　就这样简单地认识过后，正式开始节目录制环节。 　　录制这种慢综的好处在于，参与录制的嘉宾活动量不大，节目节奏慢，更倾向于展现平日里光鲜亮丽的艺人明星私下真实的样子。以前方原上综艺的时候，经纪人总嫌他放不开，不会制造话题和热度，但这次遇上了熟人邹爽，又遇到了比较适合他的节目，方原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在跟素人嘉宾一起干农活，或者帮助常驻NPC完成任务时，方原也一点没偷懒，第一天的录制下来，跟周围人都相处得很好，看得出几个常驻NPC也都挺喜欢他的。 　　方原渐渐觉得，似乎事情也没有他想得那么麻烦，最起码这档节目真的很适合他，但有一件事让方原很疑惑…… 　　邹爽年龄小，以前拍戏的时候方原经常照顾他，再加上这孩子本身又是比较开朗自来熟的性格，所以比较黏方原，不管进进出出还是做任务，都要跟方原凑在一起，但方原和邹爽一起的时候，在旁边总能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就是简逸川。 　　不知道为什么，简逸川有好几次，都选择和方原邹爽同一组完成任务，只要给他机会选择，他毫不意外会这样做。 　　方原起初以为，简大才子是因为跟自己年龄相仿，又跟邹爽熟一点，但后来渐渐察觉似乎不是这样，因为简逸川每次跟他们在一起，并不做过多交流，只是保持着一种客气而疏离的状态。 　　方原想不通是为什么，也就不太在意了。 　　…… 　　下午拍摄告一段落的时候，所有参与录制的嘉宾会一起准备晚餐，方原和邹爽不是这一部分的主角，所以只能包揽一些打下手的活儿，帮忙烧水看火什么的，忙活了好一阵，终于可以吃饭了。 　　邹爽和方原连着跑了两趟把餐具摆好，然后一起占据了餐桌的一个角落，偷偷说小话。 　　“终于可以吃饭了……”邹爽凑过去跟方原耳语，“这节目也不好录啊，我看的时候觉得嘉宾一整天也就是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谁知道要干这么多活。” 　　方原深谙邹爽就是少年心性，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便摇头笑了笑，偷偷把身上收音的话筒稍微拿远一点，小声说：“你可小心点吧，别到时候节目播出去把你这一段留下来，观众看了又说你偷懒不干活。” 　　邹爽伸出筷子想夹有位前辈蒸的鱼，没够着，于是悻悻地收回来了。 　　“害，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不是主角，当好背景板就行了。”邹爽换了个方向去夹另一道菜，先放进方原的碗里，自己又夹了一筷子，抬头往简逸川的方向瞄，“喏，他才是。” 　　方原抬头，看见简逸川坐在一众前辈之间跟别人聊得风生水起，不停有人在问他问题，简逸川带着浅浅的微笑，低着头一边吃饭一边回答，从侧面看过去，他肩背挺直，和众人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不冷淡也不过分亲近。 　　方原点点头，怪不得人家即使不拍戏不唱歌，人气也那么高，这难道就是高知人士的魅力吗？ 　　“嗯，他确实很优秀。”方原点了点头，安分守己地吃自己碗里的饭。 　　邹爽低着头看菜，少年人五官清秀细致，眉眼间稚气未脱，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说：“他啊，就那样……” 　　方原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问他：“你们很熟？” 　　邹爽不置可否，只淡淡地回复了他一句：“有机会再告诉你。” 　　方原点点头，收好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多想多问。 　　“对了，上次来蓉城录节目，你怎么没来？”方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邹爽。 　　如果当时邹爽有档期，那么方原可能就不会遇到顾寻，就不会有到现在为止，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一切……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邹爽就有点炸毛：“阿原哥哥你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跟顾影帝认识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在顾影帝的工作室放出消息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透，你还真是闷声办大事啊！” 　　方原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上次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本来定下是我，后来公司又不让我去了。”邹爽恍然大悟地说道。 　　方原仔细揣摩了一下邹爽的话，觉得不对劲：“什么意思？当时不是你档期排不开吗？” 　　“怎么会，我当时知道是跟你一起录节目，期待了好久呢。咱们自从拍完戏之后，就有小半年没见过了吧。”邹爽苦恼地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亲昵地搂住方原的肩膀，“行了，别遗憾了，咱现在不是又遇到了嘛！而且我猜当时顾影帝应该是早就动了签你的心思，所以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儿，把消息传递给你。” 　　方原没说话，低头的时候心跳有点快，他刚才为了不破坏气氛，随着其他嘉宾喝了一点酒，现在吹着风有点上头，忽然想起顾寻每次欺负他时带着点坏的笑，还有说话时低沉到近乎温柔的嗓音。 　　“什么意思，他是为了我，去录的综艺吗……”方原想了想，觉得一时有点难以置信。 　　“恭喜你啊，阿原哥哥，顾影帝那边艺人少，而且有顾影帝在，资源也差不了，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你这么棒，肯定会有走花路的一天。”邹爽淡淡地说着，眼神却有点悲凉。 　　方原知道邹爽怎么了。 　　明明两人差了五岁，但他为什么独独跟邹爽关系好呢？因为方原出道时也是十九岁，他看现在的邹爽，就像在看他当年的自己，只不过不同的是，邹爽相比于当年的他，已经幸运很多了，但迷惘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是人人都会有的，方原很能体谅邹爽。 　　“你干嘛！”方原笑了笑，“小小年纪伤春悲秋的。” 　　“害，不提了。”邹爽想了想，问他，“对了，听说过顾影帝的很多传奇，但没真正地接触过这位前辈，阿原哥哥，顾影帝是个怎么样的人？” 　　方原被问住了。 　　顾寻是个怎么样的人……方原心里信马由缰地想着自己的答案。 　　“霸道、无赖、不讲理、蛮横、喜欢欺负人……” 　　但方原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他……”方原作沉思状，顿了顿才说，“人很好，很照顾我，而且……顾前辈本身是一位特别特别敬业特别特别优秀的演员。” 　　“你这也太官方了……”邹爽皱了皱眉，看上去很不满，移开自己的收音设备，向方原靠过去，“我之前看到人说，他脾气很差，是真的吗？” 　　方原此时已经神游太虚了。 　　脾气差吗？ 　　他忽然想到，顾寻那天在车里，用一个吻让他丢盔弃甲无处可逃，然后抱着他，俯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就像魔怔了一样，方原一想到这些就脸红心跳。 　　“阿原哥哥？”邹爽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哦……”方原回过神来，“没、没，他……脾气也不差的，对人、对人挺温柔的。” 　　邹爽听着听着听乐了：“嗯，那就好，看来你挺喜欢新老板的。” 　　方原被“喜欢”两个字砸得胆战心惊，有一瞬间想捂住邹爽的嘴让他别再说了。 　　他怎么可能喜欢顾寻？他怎么可能呢？ 　　…… 　　饭吃得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开始进入了倦怠期，话题没有刚开始那么密集，基本上到了最后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几位前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升华主题。 　　简逸川放下碗筷，拿手边的纸巾轻轻揩了揩嘴角，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餐桌另一边。 　　邹爽正靠在方原肩上百无聊赖，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拍戏时遇到的苦恼和烦心事，突然被一道清澈温和的男声打断。 　　“不好意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两人一起回头，看到简逸川清秀俊朗的一张脸，带着温和的笑。 　　由于不是什么正式的节目，他没穿正装，只穿一件灰白色的连帽卫衣，中和了身上那种精英气质，戴着无框眼镜，透露出一种书卷气。 　　方原心想，怪不得那么多女粉丝，简逸川这模样，像极了每个女孩上大学时都会遇到的同系学长。 　　优秀、儒雅，浑身上下闪耀着一种温和内敛的光芒。 　　“哦，好……”方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刚想往邹爽身边让一下，把另一边的位置让给简逸川，没想到对方站在原地不动，大有想坐在他俩中间的意思。 　　方原脾性太软，没什么主见，觉得既然简逸川想坐，那他让开也没什么。 　　邹爽抬头，看到自己身边已经换了人，颇有点不满地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简逸川笑了笑，对邹爽说。 　　方原偷偷打量着这俩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第033章 腹黑哥哥缠上身 　　方原越发觉得简逸川和邹爽之间，可能有什么事儿。 　　晚饭过后，一整天的拍摄告一段落，参与录制的嘉宾需要休息，其中就涉及到房间分配的问题。 　　邹爽自然而然地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方原身后，进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另一只箱子移动过来，堪堪挡在他的箱子前，两只行李箱后的两个人，都卡在房间门口。 　　邹爽抬头，对上简逸川温和的眉眼。 　　“二爽，我能跟你们一起住吗？” 　　“你……” 　　邹爽憋了一整天，其实已经很烦简逸川了，皱了皱眉正要发作，被方原打断了。 　　“二爽……你去看看其他嘉宾有没有人要选这间房。”方原笑着，伸手按在邹爽肩头，眼神微动，示意邹爽周围还有摄像头在拍。 　　邹爽虽然年龄小，但深谙这个圈子里跟人相处的道理，合得来合不来都是私下里的事情，只要在公众的视线范围内，就应该表现得一团和气。他立马看懂了方原的意思，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我问过了，没有。”邹爽回了方原一句，转身对简逸川笑了笑，“简哥，不好意思啊，虽然这间房可以住三个人，但是之前阿南说了想要跟我们一起住。” 　　阿南是参加这档节目的一个素人小男孩，跟邹爽差不多大，两个人很玩得来。 　　“哦，这样啊……”简逸川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坏，他低头轻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收敛好了一切情绪，“那……我再问问别人。” 　　简逸川伸手握住自己行李箱的抽杆，修长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他离开的时候看了邹爽一眼，邹爽正通过眼神跟方原炫耀自己的战果，没看到，方原却把他眼里的情绪捕捉得彻彻底底。 　　就一个眼神，方原觉得，他们之间可能有一串很长的故事。 　　“阿原哥哥，走，我们进去看看居住环境。”邹爽兴奋地搂着方原的肩膀，把他拉进房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好好好，别拽我呀二爽……”方原无奈，摇了摇头跟他一起进去。 　　…… 　　节目嘉宾很多，浴室却只有两间，一间男浴室，一间女浴室，方原和邹爽还不能睡，得排队等着洗澡。 　　方原收拾好之后，看邹爽还坐在床边拿着手机打游戏，问他要不要先去洗，邹爽头也不抬就说不要，让方原先去，等他打完这一局。 　　方原无奈，只好换了睡衣，速战速决地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简逸川刚刚走到浴室门口。 　　“嗨！”方原礼貌地点了点头，对简逸川笑了笑。 　　简逸川换了一件灰白色的棉质睡衣，身材显得越发挺拔，一双长腿尤其惹人注目，他摘了眼镜，脸上的表情略带疲倦，对待方原的态度也没有白天那么好了。 　　“你好。”简逸川淡淡地看了方原一眼，连嘴角都懒得勾一勾，跟方原擦肩而过，就要走进浴室。 　　这时，邹爽突然从楼上跑下来。 　　“阿原哥哥我来了！你洗好了没有……” 　　邹爽停在浴室门口，表情凝固了一瞬间。 　　“呃……如你所见，有人排在你前面了。”方原笑了笑，抬手亲昵地摸了摸邹爽的头顶。 　　“哦……没事的。”邹爽颇有怨念地盯着浴室门看。 　　简逸川站在浴室门口，半掩着门露出小半张俊秀的侧脸，嘴角一抹凉凉的笑，看得邹爽一阵恶寒。 　　方原在过道里跟邹爽聊了两句，本想陪他等一等的，但聊天的时候连着打了两个哈欠，被邹爽发现他已经困得不行了。 　　“阿原哥哥，你先去睡吧。”邹爽非常乖巧地推推他的肩膀。 　　方原实在撑不住了，只好作罢：“嗯，行，那你自己稍微等一会。” 　　“嗯，知道了。” 　　方原手里端着个盆儿，放着自己的洗漱用品，揉着眼睛往房间里走，半途中发现自己把手表落在了浴室里。 　　“还是跟二爽一起等等吧……” 　　他端着盆，揉着眼睛踩着拖鞋在楼道里走来走去，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看到邹爽站在门口，穿了件毛茸茸的连体睡衣，一手插兜，一手举着手机低下头玩得全神贯注。 　　方原正想开口提醒他别总是玩手机，谁知道下一秒，浴室的门居然打开了。 　　邹爽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 　　简逸川湿着头发，睡衣的领口半敞着，带着满身水汽，推开门往前一步，伸手握住了邹爽的拿着手机那只手的手腕，猛地把他往跟前一拉。 　　邹爽踉踉跄跄地摔进他怀里，无措地看着简逸川。 　　简逸川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复杂而深沉，他一只手扣住邹爽的腰，随即把浴室的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浴室里传来邹爽惊慌失措的声音，混合着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瓶瓶罐罐被碰倒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方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不知作何反应。 　　他本迫切地想上去敲门，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毕竟这俩人都有头有脸的，在节目上打架影响也太差了。但他往前走了两步，听到简逸川辨识度很高的声音传来。 　　“二爽，别闹了……” 　　简逸川的语气里满满的无奈，但也不难听得出宠溺和温柔。 　　“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 　　方原的脚步顿在原地，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似曾相识…… 　　他抬头看了看，浴室这里并没有摄像头，而简逸川和邹爽来之前都是摘掉了收音话筒的。方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觉得这属于私事的范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制止。 　　浴室里的两人似乎有些肢体冲突，邹爽有些气急败坏地冲简逸川喊了一句“别碰我”，努力地挣扎着。 　　许久，方原站在过道里，听见几声不太明显的抽泣。 　　“简逸川，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抽泣声一声比一声清晰，借着浴室极好的回音效果，一下一下敲打在方原心上。 　　他想，没错，被喜欢的人就是可以有恃无恐，喜欢上一个人，就是给了对方可以肆意伤害你的理由。就连表白这件事，都变成了一种不对等…… 　　他回忆起年少时自己懵懵懂懂地将满腔爱慕编写成短信，发送给那个跟顾寻有三分相似的男孩，结果换来了什么？ 　　不出几天，整个年级都知道了这件事。 　　以前本不怎么熟悉的同学用批判和审视的眼光去解读某某班的方原，骂他是不要脸骚扰别人的同性恋，猜测他私底下的种种习惯，企图从里面发觉出一些所谓“不为人知的真相”。 　　而这些厌恶的、打探的、好奇的目光，想一根根闪着寒光的针，扎在方原当时还不算太强大的心脏上，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方原猛地回过神来，听着浴室里的动静，怎么都觉得自己不该再留了。 　　邹爽年龄也不小了，恐怕他也有些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吧。 　　方原想了想，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过道。 　　【作话】 　　奇怪的CP增加了！腹黑温柔攻X呆萌健气受~ 第034章 后会有期 　　邹爽被简逸川拉进浴室关上了门，狭小密闭的空间弥漫着水汽，过热的温度让他呼吸困难，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抓着手腕压在墙壁上，对方湿润柔软的唇瓣覆上来。 　　“唔……”邹爽没说完的话被堵在口中，对方夺走了他的呼吸，邹爽有点缺氧，推拒间碰到身边的架子，瓶瓶罐罐发出一阵响声。 　　邹爽猛地推开简逸川：“你干什么！放开我！” 　　简逸川湿着头发，没戴眼镜，没有了镜片的遮挡，眉眼显得越发深邃，眼中锐利的光芒收敛不住。 　　“二爽，别闹了……”简逸川伸手撩开前额还在滴水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深沉地看着邹爽，“你跟方原走那么近，是故意气我吗？那恭喜你，你成功了。” 　　邹爽靠在墙上微微喘着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究竟在说什么啊！阿原哥哥只是……” 　　简逸川皱眉，低头再度吻上邹爽的唇，天知道他多讨厌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 　　邹爽这次偏头躲开了，简逸川的鼻尖蹭过他的脸颊，有点眷恋地埋首在他颈边。 　　“你这样躲着我，我真的没办法。”一向理智而温和的简逸川，鲜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他轻轻地叹息道，“知道这些年，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却不能跟你见面、跟你说话有多难受吗？” 　　“别说了！”邹爽胸口就像堵着一团棉花，难受得让他想要落泪，“当初是你拒绝我不要我的！是你选择离开家的！我爸爸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让他寒心！” 　　简逸川笑了笑，眼神淡漠，仿佛邹爽说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关。 　　“我让他寒心？”简逸川低下头，贴在邹爽耳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邹爽的肩膀颤了一下，男孩耳廓和脸颊上薄红一片，简逸川笑了笑，“二爽，他哪里有心？如果他有心，当年出了事，就不会让我爸去帮他顶罪，我爸也不会病死在监狱！我本来也能跟你一样，有个幸福的家庭，爱我的父母……“ 　　邹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挣扎着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了！你别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叔叔酒驾开车撞到了人……叔叔的死我们都很难过，而且爸爸把你留在家里照顾，我们都当你是家人！” 　　简逸川紧紧地抓着邹爽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刻进脑海，用来填补这些年反复折磨着他的痛苦深渊。 　　他从来分不清自己对邹爽的感觉，是对仇人儿子的恨，还是对爱慕之人的渴望，跟这个孩子纠缠不休到底带给他欢愉更多，还是痛苦更多，但简逸川明白，邹爽的名字是他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是光明之所以光明，黑暗之所以黑暗的原因…… 　　“二爽……”简逸川握着邹爽的手腕渐渐卸了力气，表情也不像刚才那样狠戾，他微微低下头，眼神里的情绪像在示弱，“你说的话，自己都不信吧。” 　　邹爽一愣，想要反驳，但似乎所有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不是，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邹爽只能避开简逸川的目光，喃喃自语。 　　“真实，往往都是残酷的。”简逸川微微勾起唇角，抬起手轻抚邹爽的侧脸，看着他的眼神近乎痴迷，“所以啊，二爽，作为那样一个人的儿子，你究竟要怎么补偿我呢……” 　　邹爽说不出话，沉默了好久，眼眶渐渐红了。他低下头，瘦削的肩膀轻轻地颤抖着，良久才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泣。 　　“简逸川，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邹爽再度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泪水，他知道，在简逸川面前，再把自己伪装地多懵懂天真都没有用，简逸川就像是一个幕后推手，把他从安稳牢固的舒适区推出去，让他去面对极端的爱和极端的恨，跟他一起感受煎熬、折磨和痛苦。 　　他们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那颗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名曰喜欢，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五年前简逸川拒绝了邹爽“永远在一起”的约定，选择从邹家离开的那一刻，邹爽就明白了。 　　他太喜欢简逸川，喜欢到面对这个人，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和权利。 　　“乖……”简逸川温柔地笑着，抬手顺了顺邹爽凌乱的发丝，“二爽，我爱你。” 　　邹爽的眼神抬起头，主动伸手搂住简逸川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 　　邹爽回到房间的时候，穿在身上的睡衣湿了一半。 　　房间里面三张床，小南睡在靠窗那边，已经梦周公去了，而方原躺在靠墙的床上，听着邹爽吸着鼻子，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初冬时节夜里的气温很低，穿着湿衣服肯定会冷，邹爽动作很慢，微微发抖的呼吸在夜晚格外清晰。 　　“阿原哥哥……”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方原的名字，带着浓重的鼻音。 　　方原一听就知道他哭过。 　　他不知道邹爽叫他的用意，究竟是想把自己叫醒帮帮他，还是试探自己睡没睡，所以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直到邹爽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方原才确定他是后者。 　　邹爽偷偷摸摸地换了衣服，爬上自己的床躺下，翻来覆去地，似乎很焦虑。 　　方原一直担心他，听到他翻身的动静就很揪心，但好在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邹爽好像平静下来不再动了，呼吸声渐渐平缓。 　　方原松了一口气，这才安心睡了。 　　…… 　　毕竟是到另一个城市住的第一个晚上，方原睡得不怎么安稳，外面好像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方原一边做梦，一边觉得自己满耳都是水声，第二天醒来得格外早。 　　他醒来的时候小南和邹爽两个孩子还没醒，方原想到邹爽昨晚遇到的事，没叫他们起床，自己换好衣服先下去帮做早餐。 　　等方原做完早餐回来的时候，邹爽和小南才慢吞吞地顶着鸡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边换衣服边聊天。 　　方原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邹爽的表情，暗自佩服从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孩子就是善于整理自己的情绪，说实在的，也挺不容易的。 　　方原感叹完，要把自己的视线挪开，谁知邹爽刚好转了一下身，刚穿上身的衬衫领口敞着，露出男孩形状精致的小半截锁骨，白皙的皮肤上深深浅浅的印迹，看得人有点触目惊心。 　　方原眉头一跳，立马快步走过去，挡在小南和邹爽中间。 　　邹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顶着鸡窝头和黑眼圈问他：“怎么了，哥？” 　　方原笑了笑说没事，顺手帮他把衬衫扣子系好：”今天天气冷，你这领子就别敞着了，嗯？“ 　　邹爽一愣，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耳廓迅速地红了。 　　“好、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抬起手把衣领整理好，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 　　方原转身，十分郁闷地扶额。 　　他刚才站得近，发现邹爽身上的不止吻痕还有牙印，心里开始愤愤不平了起来。 　　简逸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知道还在录节目，明知道邹爽年纪还小，他怎么就下得去手…… 　　方原大早晨的，体会了一把“家长视角”，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看事态发展到现在，开始后悔昨晚邹爽叫他的时候自己怎么没回应他。他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邹爽，哪怕他真的不想让自己知道，哪怕他生气…… 　　他食杂是怕邹爽年龄太小，人又单纯，万一被人欺负了，他一定不会放过简逸川。 　　…… 　　这档综艺的录制周期不长，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拍摄，今天差不多到中午就可以结束，嘉宾们就算结束工作了。 　　众人吃过早餐，最后进行了简单的收尾，陆陆续续开始收拾行李。 　　由于早上的那一出事故，邹爽对待方原不像昨天那么自然了，眼神躲躲闪闪，甚至有点不再缠着他的意思。 　　方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推着箱子出来的时候，邹爽站在门口，心神不宁的，好像有心事。 　　“愣着做什么，走啊。”方原没太在意，觉得只是小孩脸皮薄，伸手要帮他推行李。 　　邹爽居然握着行李箱的扶手，往后退了一步。 　　“阿原哥哥……我、我不跟你坐一辆车。” 　　“那你……” 　　话音刚落，简逸川从两人身后的门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越发显得长身玉立，气质淡然。 　　“早。”简逸川笑了笑，冲方原客气地点了点头，转向邹爽，“二爽，还不走吗？” 　　邹爽怯生生地看着方原，小声说：“我、我跟简哥……顺、顺路。” 　　方原皱了皱眉，看向简逸川的眼神有点戒备。但他知道摄影师还跟在他们身后，不能表现出来。 　　他勉为其难地对简逸川笑了笑，故意问邹爽：“二爽，真不跟哥走？不是说还有很多事要跟我说吗？” 　　邹爽也挺能演的，他非常坦然地在方原肩膀上拍了一把。 　　“哎呀，哥，别这样，还有机会的，我们回去再聊。” 　　方原嘴角抽了抽，好家伙，简逸川把孩子吓得，连称呼都换了。 　　“没错，后会有期。”简逸川走上前，非常自然地揽住邹爽的肩膀，两人一起上了同一辆车。 　　方原无奈，只好跟其他嘉宾坐了另一辆车。 　　这次综艺节目的录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作话】 　　方原被投喂狗粮，此处@顾影帝 第035章 柠檬甜妹出现啦！ 　　方原结束工作之后回家休息了几天，一直在担心邹爽，于是找了个时间给邹爽去了一通电话问他的近况。 　　邹爽那边回答得很正常，说自己工作一切顺利，生活方面也都好，马上就要进组拍戏了。 　　方原听着对方的声音，欲言又止好几遍，最后只是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电话打完之后，方原看了看手机日历，不知不觉已经逐渐步入年末，他忽然想起，出发去蓉城之前，顾寻让他考虑的问题，他还没有考虑。 　　方原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心想还好顾影帝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来祸祸他这颗可怜的小心脏。 　　“我们之间的关系……” 　　方原喃喃自语，不知道如何定义这个问题。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全在于顾寻怎么理解，而顾寻的理解也没有意义。他无法想象顾寻会像普通人一样谈恋爱，更何况方原知道顾寻很有可能没把他当做恋爱对象，只是……潜在的床伴？或者跟初恋情人有点像的替身小情儿？ 　　可顾寻为什么就是不放过他呢…… 　　方原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不小心薅下来几根，拈在手里看。 　　他在剧组时的蓝发已经染回黑色，顺毛的样子和之前一样乖巧温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 　　忽然之间，他想到微博上那个一直为他画画的小女孩，好像叫什么……柠檬甜妹。 　　不知道最近画上的自己，是不是也换了发色。 　　方原勾唇笑了笑，猜测对方是个怎样的女孩，一定很有灵气。 　　他闭上眼睛刚想睡一觉，手边的电话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一眼，是冉一欣。 　　“喂，冉姐。”方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方原，今天有空吗？来公司一趟，我们开个小会，规划一下你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冉一欣公事公办的声音响起，仿佛不带一丝个人情感，方原有时候都怀疑，精致到头发丝的冉姐，实际上是顾寻斥巨资采用21世纪最前沿的技术打造的超仿真机器人。 　　“哦，好的，有时间。” 　　方原答应下来，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开始起身换衣服。 　　他打给梁山山，两人一道把车开到工作室楼下，进了公司大门，径直往电梯间走去。 　　梁山山按下顶层的电梯按钮，等了几秒钟电梯下行到一楼，门缓缓打开。 　　两个人望着电梯间里的人发呆，同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靠……” 　　方原看到俞初阳和他助理正站在电梯里，刚想抬脚往出迈，结果也愣住了。 　　过了半晌，俞少爷十分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哼”地一声，继续往前走，路过方原身边的时候撞了他肩膀一下。 　　方原被撞得身子一歪，一脸不爽但忍着没说话，带着梁山山一起进了电梯。 　　梁山山按下关门的按钮，贵妃娘娘上身般翘着兰花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大好的日子，真是晦气……” 　　然后他被方原一个眼刀飞过来，马上收了兰花指恢复糙老爷们儿形象。 　　“俞初阳吃错药啦？他那炮火筒子不轰人了？几天不见转性了嘛……”梁山山眨巴眨巴眼睛，瞟了方原一眼。 　　小助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这是在暗示方原，显然是顾寻教训过俞初阳。梁山山想想还挺得意的，心想他们以前总被人欺负，以后也是有金主的人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没准儿人家憋着更坏的主意等你呢。”方原不以为意，时不时给梁山山敲敲警钟。 　　“本宫看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喂，够了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一同走进冉一欣的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发现冉一欣坐在办公桌前，跟身边一个小女孩交谈着什么，居然一反常态地满脸带笑。 　　那女孩高中生模样，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后还背着帆布书包，书包上挂着毛茸茸的挂件，看形状和颜色像个柠檬。女孩样貌极其清纯出挑，素颜的状态下皮肤居然比圈内很多女星都要好，她扎着高高的马尾，五官精致，眉眼生动有灵气。 　　梁山山刚进门，就吧唧着嘴感叹了一下：“没看出来啊，冉姐的闺女都这么大了……” 　　话音刚落，冉一欣脸上的笑容僵了。 　　方原扶额，心里感叹梁山山真是个二百五。 　　“你说什么？” 　　冉一欣瞬间变脸，柳眉一拧，目光锐利地看向门口的梁山山。 　　梁山山额头冒汗：“我、我说……冉姐今天心情好啊？在这逗妹妹玩呢……” 　　方原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咬着自己的舌头憋住笑，没等他管理好表情，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阿原哥哥！” 　　方原茫然地对上对面女孩的视线，发现女孩兴奋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抬起手指着自己，一脸不知道哭还是笑好的表情：“他他他他他……他真的是……” 　　冉一欣被女孩吵得脑仁子疼，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维持平和：“是的呢，他就是方原，你哥工作室新签的艺人。” 　　女孩兴奋之余，从校服裤兜里摸出个小镜子拨了几下刘海，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向着方原走过来。方原看得出她很紧张，短短几步路走得几乎左脚踩右脚。 　　“阿原哥哥！我我我是你的粉丝，我喜欢你好久了……”女孩说着说着，眼圈居然红了。 　　方原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往前走了两步，点点头礼貌地微笑。 　　“你好你好……” 　　冉一欣站起来，从办公桌后走出来。 　　“方原你别紧张。她是顾寻的妹妹顾柠，是你粉丝。”冉一欣笑了笑，又说，“她跟我说，自从知道你被签进我们工作室之后，就想来向你要个签名了，但是顾寻不让，她就只能求我了。你就当卖我个面子，不生气吧？” 　　方原听完之后惊掉了下巴，顾寻居然还有个上高中的妹妹？而且顾寻的妹妹是他粉丝？顾寻本人知道吗…… 　　“不不不，不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方原勉强勾唇笑了笑，他向来宠粉，心里有再多问号，当务之急也是安抚小女孩的情绪。 　　他打量了顾柠一阵，发现这女孩的五官果然极其优越，能看出些顾寻的影子，果然顾影帝家就是基因好啊基因好…… 　　方原心想，妹妹啊，你哥那么帅，有啥想不开的要粉我呢？ 　　“阿原哥哥……我、我是……我是柠檬甜妹啊！”顾柠此时已经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着急地一边打手势一边结巴。 　　“你说什么？” 　　“你说啥！” 　　方原和梁山山异口不同声地说。 　　方原好歹是学过表情管理的，梁山山此刻嘴巴已经长得能吃下乱飞的苍蝇了。 　　“你就是那个……那个微博上的大粉，画饭绘图出名的那个……柠檬甜妹？”梁山山问。 　　顾柠小鸡啄米式点头，激动地刘海都飞起来了：“我是！我是！我真的是！如假包换的柠檬甜妹啊！” 　　方原和梁山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我滴乖乖……” 　　梁山山心想方原这不道德啊，搞定顾影帝就不说了，怎么连带着把人家妹妹也搞定了呢？ 　　难道顾家人喜欢方原是写在DNA里的诅咒吗？ 　　那是不是方原以后就不用担心姑嫂关系了？ 　　“那……那那些画都是你画的？”方原俏脸一红，后知后觉有点激动，顾寻不顾寻的不管了，赶快跟太太握个手才是要紧事，“我……我很喜欢你画的……我……” 　　顾柠的表情一僵，没伸手，只是嘿嘿地干笑。 　　“其实吧……其实……” 　　话没说完，身后的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众人回头一看，顾寻耳边挂着摘了一半的口罩，穿着件风衣外套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下飞机没多久。 　　顾寻越过梁山山，和方原对上视线。 　　他眼里充满焦急，让方原胸口有点热，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们已经有好久没见过面了。 　　“顾……” 　　方原没来得及说话，顾寻错过他的眼神，猛地伸手把顾柠拉到自己身前，捂住了那丫头的嘴巴。 　　“呜！”顾柠吼了一声，要扒开顾寻的手。 　　“是，画是她画的。”顾寻看向方原，解释道，“我还有些事要跟顾柠说，你们稍等一下。” 　　“喂喂喂！你放开我啊！顾寻！你这个……猪头！我告诉老顾你欺负我啊啊啊啊……” 　　顾柠终于把顾寻的手拿开了，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可还是被顾寻拖走了。 　　门“啪”地一声，从外面关上了……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足足三分钟。 　　“咔哒”一声，门又开了。 　　顾寻这次放开了顾柠，挂在耳边的口罩也拿下来了。 　　两个人格外正常地走进来。 　　顾寻停在方原身边，而顾柠站在方原对面。 　　“呃……阿原哥哥，没错，画……都是我画的，我是个艺术生。”顾柠笑了笑，眼睛眯起来跟月牙似的，分外可爱，“因为关注我的粉丝也挺多的嘛，所以不想暴露身份，刚才有点迟疑。而且……我、我画你也没有经过你同意，我怕画得不好，你会生气……” 　　方原看了顾寻一眼，又看向顾柠，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你画得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顾寻侧过脸看向方原，松了一口气，眼角眉梢染上淡淡的笑意，正巧方原恰好也转头看向他。 　　顾寻迅速调整表情，恢复严肃。 　　“所以，你……你之前就知道？”方原问。 　　“对，没错。”顾寻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原，诚恳地回答。 第036章 小迷弟的大型掉马现场 　　方原盯着顾寻半晌，眼里有些嗔怪，好像在说对方怎么不早告诉他。 　　顾寻被他的眼神撩得情难自控，一个劲儿地清嗓子掩饰。 　　“咳咳……那个，我今天刚好结束拍摄，顾柠也好不容易来一趟……”顾寻在说“好不容易”时明显有点咬牙切齿，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瞪了那丫头一眼，“方原和梁山山，还有一欣，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顾柠本来是背着顾寻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居然没挨骂，反而获得了跟偶像共进晚餐的机会，高兴地两眼直放光。 　　“真的吗真的吗？好好好，顾寻你快开车去！” 　　顾寻一愣，心说这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敢跟亲哥哥指手画脚了，但他碍于在方原面前要保持形象，忍着没发作。 　　“方原，行吗？” 　　顾寻本想直接给司机打电话，但上次亲眼目睹方原委屈巴巴地在他怀里哭了半晌，说自己不在乎他的感受，现在还心有余悸，怕自己安排得哪里不合适，这小祖宗又哭给他看，这顾寻哪儿受得了。 　　方原突然被点名，颇有点受宠若惊，这还是顾寻头一次问他的意见。 　　“啊？行……行啊。”方原点点头。 　　只见顾寻笑了笑，五官都柔和了下来，转身去外面打电话了。 　　方原刚见顾柠的时候，觉得她肯定是个很害羞的小姑娘，谁知道事实根本不是他认为的那样，顾柠自来熟得很，没三五分钟，刚开始那点儿拘谨完全不见了，缠着方原问东问西，从楼上走到停车场的一段路，顾柠已经敢挽着方原的手臂了。 　　方原无奈，也不好拒绝，只能绅士地抬着手臂任由她挽着自己。 　　顾寻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两人直皱眉，方原还没挽过他的手臂呢…… 　　“顾柠，女孩子家，能不能矜持点？”顾寻义正言辞地开始对顾柠说教。 　　“我就不，你管我呢！”顾柠转头向顾寻吐了吐舌头，嘟囔道，“我喜欢方原哥哥嘛……” 　　顾寻拉下脸，幸亏戴着墨镜，不然那视线快要能杀死人了。 　　方原尴尬地笑了笑，体谅顾寻作为哥哥对妹妹的紧张和关心：“没事的，顾前辈不用担心，顾柠还小呢，心思很单纯。” 　　顾寻欲言又止，心说那丫头鬼主意多了去了我担心个屁，你才单纯，最让人担心。 　　梁山山和方原本就是开车过来的，两人一起上了车，顾柠就眼疾手快地钻进他们车里去了，顾寻非要把她拉下来，让她跟自己的车走，挨了冉一欣一记眼刀。 　　“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不是说吃饭吗还去不去！” 　　顾寻心里堵死了，惦记了这么久的人，见面连手都没摸一下，只好气急败坏地上了自己的车。 　　顾寻订了市中心的一家餐厅，氛围安静，装潢雅致，菜品味道也好，最重要的是跟老板也熟，不会被人打扰，顾柠一下车就赞不绝口。 　　“不错不错，顾寻你这次品味可以嘛！” 　　顾寻没说话，走进大厅跟服务生简单地沟通了两句，服务生非常热情地带他们上楼走进包厢落座。 　　顾柠一点吃饭的心思也没有，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坐在了最中间，拉着方原坐在他左手边。冉一欣走过去坐在她右边，最后进门的梁山山和顾寻交换了一下眼神，主动跑去坐在冉一欣旁边。 　　顾寻藏住窃喜的心情，走过去在方原身边坐下。 　　本来冉一欣想跟方原聊一聊下阶段的工作安排，但碍于有顾柠在，只能搁置这个话题，任由顾柠小嘴叭叭地扯着方原讲话。 　　过了没多久开始上菜，五个人边吃边聊气氛还挺融洽。 　　中途的时候，顾柠从书包里把手机翻出来，递给方原，笑得一脸殷勤：“阿原哥哥，我们能微博互关吗？” 　　方原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行！”顾寻出声制止，“说过多少次了，你快高考了，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有时间不如多背几个英语单词，你看看你那烂成绩……” 　　“顾寻你不许提！”顾柠拧眉瞪眼，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说好了不在阿原哥哥面前说我缺点的！” 　　方原被夹在中间，立马出来打圆场：“呃……顾柠啊，你之前不是说怕暴露身份被粉丝打扰嘛，我微博关注你不太好，顾前辈是担心这个，所以……” 　　“啊~好吧。”顾柠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眨眨眼睛期待地看着方原，“那方原哥哥你有小号吗？” 　　方原愣了一下，他还真有个小号。 　　“那我们用小号互关，不就不怕被人发现我们认识了吗？”顾柠提议道。 　　顾寻坐在一边喝水，瞪了顾柠一眼，没拆穿她明明是因为柠檬甜妹的大号登不上去才用小号跟方原互关的。 　　方原看顾柠热情这么高涨，实在不好意思泼她冷水，想想自己小号上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同意了。 　　“方原哥哥，你的小号是什么昵称呀？” 　　“方圆十里0724。”方原放下筷子，偏过头看向顾柠的手机屏幕，“对，是这个。” 　　顾柠在顾寻一片怨念的眼神中开开心心地点下关注，后知后觉发现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在后面加0724呢？”顾柠咬着叉子疑惑地想了半天，“……这不是我哥的生日吗？” 　　一语惊四座，冉一欣、梁山山和顾寻都看着方原。 　　方原刚刚喝了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突然想到这个小号是他很久以前注册的，当时方圆十里的昵称被人占用，他就加了顾寻的生日上去。 　　单纯是粉丝的自我修养罢了，没想到居然现在被拉出来鞭，方原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刚才居然忘了这茬，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小号给卖出去了。 　　“啊这……”他笑得很尴尬，强行解释道，“就……就昵称被占用了，随便敲了几个数字上去。” 　　“哦……”顾柠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看来是巧合。” 　　然后方原看到，顾柠欢脱的小手划得飞快，已经刷到了他一年前的微博。 　　想到这里，方原又是一阵心梗。 　　虽然他把小号上近期跟顾寻有关的东西都删掉了，但他粉顾寻时间太长，再往前看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啊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方原欲哭无泪地伸手捂住了脸，心里默默地向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齐天大圣祈祷，小姑奶奶别再往前翻了。 　　谁知方原把天上的神仙求了个遍，居然没一个灵验的。 　　顾柠放下手机，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哦~我明白了，方原哥哥，你是我哥的粉丝吧！” 　　顾寻在旁边已经竖着耳朵听了好久，微微挑了挑眉，侧身挨着方原挤过去看顾柠的手机。 　　“谁是你心目中锁骨好看top1，方圆十里0724投给了’顾寻‘这个选项。” 　　“下列哪位男星的肌肉线条最富男性魅力，方原十里0724投给了’顾寻‘这个选项。” 　　“谁是你的理想型，方圆十里0724投给了’顾寻‘这个选项。” 　　方原悲愤欲绝，下意识转身想推开顾寻，顾寻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偏要凑过去看，急得方原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顾寻看一眼方原的表情，心里又暖又甜，赶紧拿出手机搜他小号，及时保存罪证。 　　方原又急着拦顾柠，又急着挡顾寻的手机屏，忙得不可开交，冷不防被顾寻伸手握住手腕。 　　“乖，别挡，让我看看……” 　　方原想哭的心都有了，他简直无地自容，于是突然站起来。 　　“你们……你们先吃，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逃跑似的走出了包厢。 　　“哎哥！外面挺冷的，记得穿外套啊。”梁山山正在对面吃得开心，塞了满嘴的菜，放下筷子冲着方原喊。 　　顾寻翻到方原几年前的微博，看了几条，低下头轻声笑了笑。 　　“他外套给我，我给他送过去。” 　　说罢，顾寻站起来，从梁山山手里接过方原的外套，走了出去。 　　冉一欣和梁山山都表示理解，只有顾柠不解地歪着头。 　　“方原哥哥上厕所他干嘛跟着啊？” 　　“可能他也想上厕所吧。”梁山山吧唧吧唧嘴，欲盖弥彰地答道。 　　…… 　　方原走进洗手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只穿了件宽松的毛衣有点冷。 　　他不好意思回去拿，抱着手臂搓了搓，打了个寒颤，准备继续往前走。 　　身后突然有人推开门走进来，不由分说地展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伸手把他搂进怀里。 　　香水味方原已经很熟悉了，是顾寻。 　　“宝贝，怎么着？撩完了不负责就想跑啊？”顾寻低沉的声音在方原耳边响起，反手偷偷把洗手间的门锁了。 　　方原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了，他没回头，挣开顾寻的手臂往前想躲进隔间。 　　转身关门的时候，顾寻把手垫在夹缝间硬挤进来，把方原逼到角落。 　　“你干嘛！你出去……”方原推着他，反而被握住手腕。 　　顾寻俯下身抵着方原的额头，轻声笑着：“宝贝你说我哪里好看？肌肉线条和锁骨？给你看好不好……” 第037章 他是我的人 　　好脾气如方原，此刻都想对着顾寻吼一句“要点脸成吗？” 　　顾寻看他不说话，笑了一下真的伸手去解自己风衣下衬衫的扣子，方原急忙按住他的手。 　　“顾寻你别……” 　　顾寻笑个不停，一拉他手腕，就把方原拉到自己面前。 　　“真那么喜欢我？" 　　方原抬头看着他，脸颊通红，眼眶也微微泛红，秀气的眉毛微微拧着，眼里似乎有水光。 　　“既然那么喜欢，天天在超话打卡签到给我投票，为什么总拒绝我？”顾寻跟他凑得很近，说话的声音如同耳语一般，他低头蹭了蹭方原的脸颊，继续逼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嗯？我要知道你那么喜欢我，我就……” 　　方原人都傻了，觉得实在无地自容，也不敢看顾寻，肩膀微微发抖，颤声问道：“就……怎么样？” 　　“我就不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办了你！”顾寻说着，低头去咬方原的喉结，方原轻轻地哼了一声，想推开他。 　　顾寻伸手把方原的两只手腕都握住，轻而易举地按在方原头顶上方的隔板上。 　　“力气这么小？推不开我？”顾寻故意使坏，一句话就把方原说得原形毕露，“其实你心里也没少想我吧，对不对？” 　　方原红着脸抬眼，看着顾寻，时至今日，他实在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了。 　　一开始就是揣着不单纯的心思来的，盼着顾寻看到他、喜欢他，后来发现对方对自己也心思不纯，怕了，就开始躲，躲来躲去，还是想他。 　　方原在去蓉城的飞机上想他，录节目的时候也想他，看到邹爽和简逸川的时候，心里也想到的是顾寻…… 　　什么喉结锁骨，什么肌肉线条，方原野心很大，顾寻这个人他都想要。 　　顾寻抬头，发现方原只是红着脸不说话，也没太挣扎，不知道是不是默许。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碰了对方的嘴唇，想试试方原是不是真的没意见。 　　方原的嘴唇还是跟记忆中一样柔软，呼吸还是那么暖那么甜，顾寻手指擦着他的下颔，捧住了他的脸，温柔得要人命。方原不挣扎，他就越发肆无忌惮。 　　方原的手被顾寻松开，只好轻轻地捉住顾寻的袖子。 　　顾寻跟他分开一点，抬了抬方原的下巴，又去牵方原的手，叫他攀住自己的肩膀，重新低头接吻。 　　方原快疯了，鸦羽般的睫毛抖了抖，终究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事态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外面还有三位吃瓜群众吃着饭，自己就跟顾寻躲在洗手间里吻得不可开交。 　　还好洗手间里没人，顾寻刚才进来又锁了门，不然万一被人拍到，一线影帝和三线鲜肉双双出柜，那可太特么地刺激了。 　　方原脑子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回过神来周身全是顾寻的气味、呼吸和心跳…… 　　顾寻松开他的时候，他差点腿软得站不住，顾寻一搂他的腰，方原就整个人埋进他胸膛。 　　“宝贝，不至于不至于……”顾寻轻笑，在方原头顶又吻了一下，“还不到腿软的时候。” 　　方原羞得不敢抬头，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只能伸手在顾寻腰间掐了一把，无声地抗议。 　　顾寻没吭声，冷静下来轻轻地抱着方原，拍他的背，“别急，慢慢来，什么时候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方原听了他的话，还真安定了下来，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几分钟，发现脸上的烧退了一点。 　　顾寻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他现在只想笑，觉得这次综艺拍得真值，傻孩子终于想通了。 　　…… 　　顾寻和方原回到包厢，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顾柠、冉一欣和梁山山都吃得差不多了，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刷手机。 　　“你俩怎么回事？帮人家老板把厕所拖了一遍？”冉一欣问。 　　顾寻坐下来，春风得意眉眼带笑，整理了一下衣领：“嗯，那可不，还把洗手池仔仔细细刷了一遍呢，老板跟我这么多年朋友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做点什么也过意不去，是吧？” 　　冉一欣翻了个白眼：“臭不要脸……” 　　谁还不知道他呀，刚才他们实在等不了，就派了梁山山去看，梁山山一看洗手间门打不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转头跟老板要了块正在维护的牌子挂在门口，又走回来的。 　　反正一桌子人里，除了当事人方原和局外人顾柠看不明白，其他人早就跟顾影帝同流合污了。 　　顾柠向来是个爱掺和事的人，看他们好像有事瞒着自己，就挨个问，第一个受害者就是战战兢兢坐在自己身边的方原。 　　“方原哥哥，你们真帮老板打扫卫生啦？为什么啊……” 　　方原表情极不自然地冲顾柠笑笑：“啊……对……” 　　顾寻端着杯子低下头笑，另一只手垂下来在桌下去找方原的手，把他吓得冰凉的手指拢到自己手心捏了捏。 　　方原侧过头看他，顾影帝笑得眉眼弯弯，别提多开心了。 　　…… 　　顾柠回去的时候不好意思再坐方原的车，跟着冉一欣上了顾寻的车，磨磨蹭蹭地坐在后座上。 　　顾寻的兴致肉眼可见地高涨，居然跟着车里的音乐哼起了歌。要知道顾影帝大小荧幕都混得风生水起，唯独未曾涉足歌坛，这才留下一方净土，但冉一欣现在坐他身边，惊觉顾寻该不是动了这方面的心思，要去祸祸一下音乐圈…… 　　“别哼了，哼那么久一个调都挨不着。”顾柠坐在后座上玩手机，嫌弃地皱了皱眉，“你说爸年轻的时候好歹也是歌剧演员，怎么你就偏偏没遗传到这一点。” 　　顾寻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冷笑道：“但我遗传了我母亲大人的美貌啊。” 　　“……不要脸。”顾柠摇摇头，从书包里翻出副耳机塞进耳孔，闭上眼睛假寐。 　　冉一欣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看见顾寻还在乐颠颠地哼歌。 　　“喂，搞定了？” 　　顾寻淡淡地看她一眼，笑容收敛不住。 　　“当然，没人拒绝得了我吧……”顾寻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这事儿算是我招惹他，那他就是我的人，也是我们的自己人，你以后不准再给他穿小鞋，听到了吗？” 　　“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以后我还敢吗？”冉一欣无奈道，“只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不要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顾寻敏感地通过冉一欣的话，想到了那个人，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空白。 　　“一码归一码，以前的事儿别在他面前提，知道吗？” 　　…… 　　方原回到家，洗完澡之后给自己冲了杯奶，盖了条小毯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视上是一部经典的老电影，讲爱情故事，金发碧眼的男主正站在沙滩上跟美艳的女主拥吻。海风吹起女主的裙摆，衬着背后的碧海蓝天，整个场景美得像是一幅画。 　　方原想起顾寻，拉高毯子遮住了下半张脸，默默地垂下眼帘。 　　噗通、噗通…… 　　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又来了。 　　“我们这算是什么呢……”方原胡思乱想着，坐起来在茶几上摸到自己的手机。 　　顾寻的头像静静地躺在微信好友的列表框里，方原前不久给他改了备注，客气而疏离的“顾前辈”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坏蛋”。 　　顾寻是坏蛋没错，是让方原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的大坏蛋…… 　　“好想问问他，究竟……喜不喜欢方原，要不要做方原的男朋友。” 　　方原心里想着，手指停在顾寻头像上方犹豫着。 　　突然屏幕一闪，视频通话的界面显现出来。 　　方原一惊，猛地从沙发里坐起来，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和发型，迟疑了好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手机屏幕上，顾寻露了小半张侧脸，随即又一阵天旋地转，画面变成他家的背景。 　　他刚回到家，进门脱下外套，可能在换鞋，手机画面一直晃，就是对焦不到他的脸，但这不妨碍他跟方原讲话。 　　“原原，到家了吗？” 　　方原紧张巴巴地盯着手机屏：“嗯。” 　　“别紧张。”顾寻总算把手机对准了自己的脸，他五官轮廓挑不出缺点，怎么拍怎么好看，此时对着镜头温温柔柔一笑，方原的脸颊又热了几度，“你怎么总这么害羞？” 　　方原觉得对方说的话都特别没营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嘴硬：“没有害羞……” 　　“没害羞那叫声老公来听听？” 　　“……” 　　“算了，逗你的。”顾寻笑了笑，盯着屏幕看了三秒，非常宽容地说道，“不急，总有一天让你叫出口。” 　　方原眉头一皱，被撩狠了有点恼，然而顾寻又换了方法。 　　“饿不饿？”顾寻一边解领带一边说，方原从屏幕里，可以看到他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黑色的衬衫和衣领处不小心露出来的皮肤。 　　这句话配合着这幅场面，有种隐晦的撩人效果，方原头脑一热，不由自主就想歪了。 　　“顾前辈……” 　　顾寻后知后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带，笑了。 　　“想什么呢！我是说你今天根本没怎么动筷子，现在饿不饿，我给你点外卖。” 　　方原脸一红，摇摇头：“不饿，大晚上的，不吃了吧。” 　　“可我已经点了，怎么办？”顾寻压低声音，格外温和，“看在我的面子上，吃一点？” 第038章 拔刀吧！CP粉！ 　　方原最终还是没有拒绝顾寻的投食，因为顾寻刚说完，他电话就响了。 　　“稍等，我接个电话……” 　　方原切出视频通话界面，打电话的果然是外卖小哥。 　　保险起见，方原一般不会让快递和外卖送进门，都会让对方放在楼下，自己再去拿，这次也一样。他跟对方简单沟通了两句，又切回到视频界面。 　　“顾前辈，我下去拿一趟，那……今天就不聊了，明天、明天再说吧，你早点休息。” 　　方原起身，走到玄关处穿外套，准备挂断。 　　“别……”顾寻叫住他，“我们就通着话，就当我陪你下去拿不行吗？” 　　“……嗯，好。”方原犹豫了一下，听他的话，没挂。 　　他被顾寻的那句“陪你”戳中了心窝，好像自从出道之后，跟家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以前的很多朋友也渐渐不联系了，平时除了梁山山陪着他，他总是一个人。 　　方原在睡衣上面套了一件羽绒服，把拉链拉到最顶端，下半张脸都藏在衣领里出了门。 　　“宝贝，冷吗？” 　　方原举着手机，嘴巴藏在衣领里，说话有点瓮声瓮气：“还好，不冷。” 　　外卖很快就被取回来了，方原进门换了鞋、脱掉外套，把外卖盒放在桌子上，坐下来揉了揉脸。 　　其实还是蛮冷的。 　　“外卖拿回来了，顾前辈，那……”方原坐下来把手机放在面前，心想顾寻总不会还想看着他吃吧。 　　顾寻知道方原是什么意思，拿他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 　　“我明天就又要走了，估计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了面。” 　　方原听他这么说，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哦……” 　　顾寻笑了笑：“你难道不会想我吗？” 　　方原心情不好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装模作样低下头拆餐盒。 　　顾寻还算贴心，考虑到方原作为艺人有身材管理的需要，点的菜不多，清清淡淡，看着很精致。 　　方原不禁想，顾寻是只对他这样，还是对身边每个伴儿都这么体贴。 　　“你尝尝看，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如果你能多跟我出去吃几次饭的话，我想我会记得很清楚。” 　　方原拿外卖的时候没注意，顾寻现在已经换了睡衣，藏蓝色的丝质面料，很衬他的肤色和身材，想来那边空调应该开得很足，顾寻只穿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跟方原毛茸茸的厚睡衣对比鲜明。 　　“顾前辈，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事的……”方原手里拿着筷子，被顾寻盯着，一时忘了饭该怎么吃。 　　他听过很多故事，无论是金主包养小情儿，还是情投意合处对象，从来都是刚开始新鲜劲儿没过，一口一个宝贝热络地叫，但后来要是烦了腻了，可就不一样了。 　　无论他们之间是哪种关系，方原都不想顾寻一开始对他太好，他怕新鲜劲儿过了，那人就没这么喜欢他了。 　　方原总算想起饭怎么吃了，他捧着餐盒，吃相很斯文。 　　顾寻没出声，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说：“今天你的反应，是答应我了没错吧？” 　　方原握着筷子，红着脸默默地点了两下头，算是回应。 　　顾寻一笑：“行吧，你脸皮这么薄，我也不要求你大大方方说句喜欢我了，意识到了就好。但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方原紧张巴巴地放下筷子，眼神虔诚：“您说，我一定……一定做到。” 　　“乖。”顾寻眉眼弯弯，似乎挺满意他这个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工作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不许不接，发消息也不许不回……” 　　方原知道，顾寻是在计较前段时间自己躲着他。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方原被他彻底拉下水、同流合污了，没有躲着他的道理，于是痛痛快快点头答应了。 　　“那……还有一件呢？不是要约法三章吗？”方原眨了眨眼睛，看着顾寻。 　　顾寻语塞，一时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要求。 　　“第三件……算了，想不出来，留着以后再用。” 　　顾寻居然耍赖。方原笑了笑，不知不觉心情放松了一点，他用手背挡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说话的声音糯糯的：“怎么这么草率……” 　　“困了？”顾寻隔着手机屏，觉得方原窝在沙发里打瞌睡的样子好可爱，因为穿了很厚的睡衣，整个人都毛茸茸的，像被巨大的泡沫包裹着，是梦里才有的人物。 　　方原点头：“嗯……有一点。” 　　“那你早点睡吧。”顾寻有点无奈，感叹今天好不容易才把人骗到手，明天又要工作要出差，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嗯。”方原点点头，伸手要去拿手机。 　　顾寻准备等他挂断，自己再挂。 　　“顾前辈……”方原那边的镜头倏然拉近，画面晃晃悠悠的，屏幕上只能看到方原脸颊模糊的轮廓。 　　“怎么了？”顾寻下意识地问。 　　“我喜欢你……” 　　“你”字的尾巴被戛然而止的视频通话吃掉了，手机卡了一下，画面定格在方原小半张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顾寻望向他眼底，说不出的清澈通透，似乎是坚定的，又好像有些懵懂。 　　顾寻不懂，但爱得不轻。 　　他笑了笑，这才反应过来方原是因为自己刚才抱怨他脸皮薄，所以补偿了他一句“我喜欢你”。 　　说来奇怪，那只是四个最平常不过的字，粉丝对他说过千遍万遍，他都听麻木了，可为什么方原说的，就这么不一样。 　　顾寻摇了摇头，看来以后晚上还是不要跟方原通话好了，这孩子总是猝不及防给人惊喜，太影响睡眠质量。 　　…… 　　过了几天，电视台放了预告，方原大半个月前录的那档综艺要播了。 　　节目播的时候顾寻正在后台准备接受采访，忙里偷闲正好匀出来四十分钟吃饭时间可以看，还看不完。 　　顾影帝坐在沙发上，捧着餐盒吃着饭，视线在韩小丽的平板上面挪不开，韩小丽好心帮顾寻快进一下片头，被顾寻叫住了。 　　“别别别，会错过内容的。” 　　韩小丽不解，心说您直接看正片不就好了吗，片头里才几个镜头啊…… 　　“我都多久没见过他了。”顾寻摇了摇头，感叹道，“网上那些黑子就知道瞎瘠薄黑，老子多敬业啊，放着如花似玉的小男朋友不疼，跑这儿来给他们做宣传，这奉献精神，简直可歌可泣好吗？” 　　韩小丽一脸黑线，双手合十哀求道：“真的，求您小声点，别口嗨了，给条活路！自从知道了您二位的关系之后，我这每天吃不好睡不香的，生怕哪天您就‘我家柜门常打开’了，冉姐不爆炸才怪！” 　　韩小丽最近过得不容易，跟顾寻出来开工的头一天，就被顾寻叫到面前放送了两个独家重磅消息。 　　第一，本影帝脱单了！ 　　第二，本影帝的男朋友是方原！ 　　第三，本影帝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男朋友是坠可爱哒！ 　　韩小丽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虽然知道顾寻不要脸吧，没想到他能不要脸成这样。其实她不是没感觉到顾寻和方原两人之间的不正常，也一直清楚自家顾老板取向颇为小众，但她之前一直觉得方原没有那个意思，没想到这么快…… 　　难不成是顾影帝用了什么强取豪夺的不好手段？韩小丽想到这里就替方原感到心痛。 　　“啧……怎么给我们原原这么少的镜头？快进一下吧，我不想听他们聊人生哲学。”顾寻盯着屏幕摇了摇头，指挥韩小丽给他快进一下。 　　韩小丽无奈，合着顾影帝这是逗她呢？一会不让快进，一会又让了。 　　在韩小丽的帮助下，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节目，顾寻最终还是用三十分钟不到时间看完了，也吃完了饭，意犹未尽地打开微博搜了相关话题，开始看大家对方原的评价。 　　女友粉A：awsl！阿原哥哥真的好帅啊啊啊啊！又有礼貌又善解人意，爱了爱了！” 　　顾寻满意地点点头：“嗯，知道我男朋友帅就好，谢谢夸奖。” 　　妈妈粉B：嘤嘤嘤……进顾寻工作室这个决定是没错的！虽然我知道这不道德，此处还是忍不住想拉踩一下前公司，给我原的资源太烂且都不适合他的性格，现在就不一样了，我的崽崽终于可以被更多人看到啦！ 　　顾寻看着手机，露出微笑：“嗯，说得不错，如果我不是登了大号，甚至想给你点个赞。” 　　他又往后看了几条，发现方原这次上综艺果然反响不错，基本上人人都在夸他。可他翻到后面几条，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CP粉C：啊啊啊啊！56分45秒那里，哥哥给弟弟拉衣领，kdlkdl…… 　　顾寻微微挑眉，不明白这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底下还有这么多人附和。kdl是什么意思？这个粉丝这么激动的吗？用脸滚了一遍键盘？ 　　他放下手机，起身把刚才看过一遍的综艺调回56分45秒，看了一段之后，愣住了。 　　画面上，邹爽背对着镜头，披了件衬衫正在系扣子，方原突然走过去，拢了拢对方的衣领，帮邹爽系了一颗扣子……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第039章 霸道宣誓主权 　　韩小丽坐在一边观察顾影帝的表情变化，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骤然下降，原本带笑的嘴角弧度变得平直，眼神也冷了下来。 　　随后，过了不到三秒，韩小丽听到顾影帝手中握着的平板“嘎嘣”响了一声，她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老老老板……您您您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请直说，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我的亲儿子平安无事！”韩小丽紧张巴巴地扑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哆嗦着一根一根掰开顾寻的手指，把自己的平板抽回来。 　　呼，还好没坏。 　　顾寻坐在沙发上，靠着椅背，压抑着内心强烈的不爽，对韩小丽扬了扬下巴：“那小子谁啊？” 　　韩小丽低头一看，画满定格在方原给邹爽系扣子拉衣领的画面上。 　　“他……叫什么来着，哦对，邹爽。”韩小丽挠了挠头，努力回忆道，“是个选秀出身的小流量，好像跟方原合作过一部古偶。” 　　顾寻面色不豫，本来还想追问，但无奈工作人员在外面敲门，提醒他采访的时间快到了，让他上场准备。顾影帝总是在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的眼中劣迹斑斑，但唯独有一点好，就是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营业期间绝对敬业，保持最好的状态。 　　韩小丽听到工作人员的提醒，也飞速地进入状态，让化妆师最后给顾寻调整了一次造型，跟着去了拍摄地点。 　　访谈的内容很轻松，问的问题也都很好答，最出格的也只不过是含沙射影地提了一下顾寻跟新戏女主尹舒的关系，被顾寻巧妙地避开，还顺带宣传了一把《无声的控诉》。 　　采访结束后，顾寻一边走出录制地点一边解领带，韩小丽跟在他身后，两人一道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 　　顾寻个高腿长，走得很快，此时穿着一身高定西服，表情冷淡，仿佛走路都带着风，韩小丽没走几步就被他甩在身后。 　　看着顾寻离自己越来越远，韩小丽心里很疑惑，只好加快步伐，一路小跑到了化妆间门口。 　　谁知顾寻刚进了化妆间的门，就反手把门关上了。 　　韩小丽被锁在外面，一只手抬在半空中，动作表情都尴尬无比。 　　“不许进来。” 　　房间里传来指令，韩小丽被吓得一哆嗦，咬着手指躲到一边去了。 　　顾寻在化妆间里坐下来，打开手机搜索方原和邹爽的名字，没刷几条，被一个超话名称吸引了眼球。 　　“方舟”CP。 　　他好歹混了这么多年圈，被自己粉丝拉郎也拉了一箩筐，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想看看这些CP粉究竟在嗑个什么劲儿。 　　超话刷出来的第一条，就是两人一起录的那档综艺，经过粉丝的重新剪辑，一段“糖点合集”就新鲜出炉了。 　　在CP粉眼中，两人下车时远远对视一眼，是经过时间发酵的思念，两人吃饭时坐一起交头接耳，是隐晦传递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恋，两人分别时的犹豫道别，是爱而不得的黯然神伤…… 　　顾寻黑着脸往下看，发现还有剪辑大佬为两人剪的视频。 　　现代版的是温柔学长与青涩学弟的纯真爱恋，古代版的是名门正派美人师兄和小狼崽师弟相爱相杀，治愈版是俊秀斯文医生攻和天真懵懂患者受，暗黑版是轻佻美丽万人迷攻和控制欲爆棚腹黑受…… 　　顾寻气到冷笑，恨不得转手发个微博就把柜出了，然后按着众人的头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给爷嗑！”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自家小男友和别人的同！人！文！ 　　顾寻气得关掉手机，大步走出门，一把抓住想要趁机溜走的韩小丽的衣领，把她提溜回来。 　　“给我联系冉一欣，速度！告诉她，我也要跟方原组CP！” 　　韩小丽吓得一个激灵，懵懵地点了点头，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神神秘秘地笑了。 　　唠这个的话，韩·资深腐女·耽美爱好者·小丽可就来劲儿了。 　　“其实……其实吧，方原跟邹爽以前合作……合作机会多，而且两个人私下关系好，又都形象妙气质佳，有点CP粉是正常的，您别生气……如果您跟方原多合作，说不定，也就有CP粉了呢？” 　　顾寻静静地看了她三秒，怀疑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韩小丽神神秘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飞速地把一个文件发送到顾寻的微信上。 　　“我这里有一个被冉姐pass掉的剧本，您看看满不满意？” 　　顾寻半信半疑地松开她，转身去化妆间拿自己的手机，打开韩小丽的聊天界面。 　　她果然发送了一个文件给自己，文件名很简单，叫做《伤口》。 　　顾寻打开看了一眼，是个电子版的电影剧本，同性题材。 　　…… 　　方原最近也在看剧本。 　　顾寻离开之后冉一欣跟他面谈了一次，详细地规划了他下一阶段的发展方向。冉一欣的建议是，让方原放弃一些低质量的影视剧的资源，仔细挑选优质剧本，转战大荧幕的同时保持一定热度。方原虽然才二十四岁，但已经出道五年了，是时候渐渐地撕掉“流量”、“小鲜肉”的标签，谋求更长远的发展了。 　　同时，这也是顾寻的意思。 　　可难就难在，高成本大制作的电影，以方原现在的认可度，根本不可能争取到角色，而小成本的电影选择虽然多，但鱼龙混杂，甄别和选择起来超级困难。 　　冉一欣深知这一点，于是一次给方原发了好多本子，让他自己看，自己挑。 　　方原把自己关在家已经好几天了，来来回回都是看剧本、选剧本，但始终没遇到个满意的。好不容易遇到个剧情紧凑故事完整的，角色并不适合他。好不容易遇到个不错的角色，故事整体又平平无奇支撑不起来这个角色。 　　就在方原快要绝望的时候，顾寻突然给他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接起电话时方原正躺在床上看打印出来的剧本，他有轻度近视，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窄边的眼镜，衬得皮肤更白，脸更小了，疏于打理的细碎发丝趴在额头，模样仿佛青涩懵懂的中学生，哪里有二十四岁。 　　方原这几天经常接到顾寻的电话或者视频，他不喜欢顾寻动不动就撩拨自己，反而特别对方跟他说一些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好像只有这种时候，方原才会觉得，自己在顾寻身边，是重要的、有作用的。 　　他起初战战兢兢地像只小兔子，现在终于被训练出来了一些胆量，开视频的时候也没那么害羞了，因为太困也太懒，干脆躺在床上没起来，把手机拿到面前对着镜头浅浅一笑：“顾前辈……” 　　顾寻看到他的时候，因为邹爽和方原关系太密切而生出的烦躁心情不经意间消散了一点。 　　这个人这么温和这么柔软，把世上所有用以形容美好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谁又能克制自己不去亲近他呢？ 　　顾寻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人微微敞着的衣领，露出小半截锁骨，柔软的衣物面料勾勒出他单薄的肩膀轮廓。方原的唇色微粉，笑时颊边有浅浅的酒窝，看得顾寻不知不觉心头火起，有些燥热。 　　他抬手勾了勾衣领，调整了一下领带的松紧度，低声道：“宝贝，我现在特别想回去……” 　　方原半倚在床头看着他，问他：“为什么呢？” 　　顾寻的喉结滚动，他低头笑了笑，欲言又止：“没什么……” 　　方原一愣，很想追着问，但追问下去，又好像故作娇嗔，他怕招人讨厌和反感。 　　见方原不说话，顾寻迟疑了一下，才说：“……我看了你那档综艺。” 　　“哦，好看吗？”方原重新抬起头，直视着屏幕里顾寻的眼睛，像是期待老师期末评语的学生，虔诚又紧张。 　　顾寻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不好看。” 　　方原呼吸一滞，心情因为他的一句话跌倒了谷底，这几天好不容易酝酿出的轻松氛围又回到了第一次开视频时的紧张而茫然无措。 　　方原偷偷去看顾寻的表情，发现对方的眼神复杂深沉，表情也很冷淡。他太笨拙，不知道说什么，也想不出别的可以聊的话题，急得都快哭了。 　　“紧张了？”顾寻突然开口，凉凉地朝方原一笑。 　　“我……”方原结巴了，顿了片刻只好点点头，“嗯。” 　　“知道我为什么说不好看吗？”顾寻问他。 　　方原摇摇头，坦率地回答：“不知道。” 　　顾寻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有种野性而危险的魅力。 　　“因为我后悔了，后悔不该放你出去拍任何东西、做任何工作。我讨厌你对别人笑、跟别人眼神接触肢体接触，甚至连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是冒犯。” 　　方原仔细地听着他说话，不知不觉后背有些发凉，顾寻的占有欲强到让他害怕…… 　　“顾前辈……” 　　“最好是把你关起来，喜欢演戏演给我一个人看，喜欢拍片也拍给我一个人看，你是我的，不管是姓还是名，都得跟我连在一起，知道吗？” 第040章 舞者 　　方原被顾寻吓得不敢吭声，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本来参加这种综艺节目就是免不了要跟人交际沟通，更何况明明是顾寻帮他挑的资源啊…… 　　方原觉得委屈，但说不出来，只要一想到顾寻先前对他的种种特别关照，就觉得自己应该乖乖听他的话，不能不识好歹。 　　“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录了。” 　　本来就是顾寻施舍给自己的资源，顾寻不喜欢，那就只能不录。 　　顾寻这头刚才还在装，转眼看方原连话都不敢说了，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装得太凶。 　　本来是想表达在意的，顾寻懊恼自己没拿捏好度，万一方原没察觉到他的在意，反而觉得是在受欺负，怎么办呢？ 　　那顾寻可就把自己作进去了。 　　顾寻无奈，表情缓和了一点，问他：“干嘛不说话？” 　　方原见对方还肯理自己，稍微放心了一点。 　　“没有不说话……” 　　顾寻笑了笑，学他的强调：“没有不说话……宝贝，就那么怕我？” 　　方原连忙摇摇头：“也没有怕你……” 　　“别老重复我的话，显得太不真诚了。”顾寻皱眉。 　　方原想了想，想逗他开心，又说了一遍：“没有怕你，我……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呢……” 　　顾寻没想到能从方原嘴里套出这种话来，没忍住笑了，握着手机，拇指轻轻擦过屏幕上那人的脸颊。 　　“我也喜欢你。”顾寻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打量了方原一会，问他，“想跟我每天都在一起吗？” 　　方原好像没听懂，神态有点懵地“嗯”了一声。 　　“我说，想不想每天都见到我？” 　　方原这才听明白，垂着眼帘想了想，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想……” 　　他能有这个机会吗？ 　　“好，那我发给你个剧本看看。” 　　方原疑惑地看着顾寻，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我发过去了，你先看，喜欢的话就跟我说。我这边还有工作，记得要乖，好吗？” 　　方原点点头，跟顾寻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方原看到顾寻给他发了一个文件。他起身下床，穿着拖鞋走到电脑前，把文件导入电脑然后打印了出来，从桌边拿起自己的水杯走到客厅里坐下来看。 　　电影剧本，叫《伤口》，编剧的署名江淮，方原从来没听过。 　　他翻了一下，大致浏览过内容，发现这居然是部同性题材的作品。 　　方原脸一红，心想顾寻该不会是要跟自己演gay片吧…… 　　他仔细想了想，把这个想法清理出脑海。 　　虽然近几年耽美作品的受众越来越广泛，很多大热IP被二次创作或改编，很多人因此吃到了红利，但像顾寻这样的实力派演员，都比较爱惜自己的羽翼，对此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人指恶意卖腐迎合大众。 　　而且很早之前就有人对顾寻的性取向猜测纷纷，顾寻拍同性题材的作品，肯定会更让人浮想联翩，这么一看，弊大于利，方原觉得，顾寻不会这么做的，即使他想，冉一欣也会拦着他的。 　　可刚才顾寻说的“每天都见到我”是什么意思呢？ 　　方原一头雾水，想了想之后也没太在意，他知道顾寻有意往制片人方向发展，心想可能是顾寻准备投资这部电影。 　　一直传言顾影帝对剧本的质量要求很高，那么这个本子，一定不差吧…… 　　虽然方原自己的性取向也很特殊，不知道拍这种戏会不会有困难，但他觉得，只要遇上好本子，再怎么样都是可以接受的。 　　方原来了兴趣，先把同性题材不同性题材放在一边，准备认真拜读一下。 　　《伤口》讲的是一个画家和一个舞者的悲剧爱情故事。 　　画家和舞者年少时期相识于大学校园，画家出身艺术世家，又是家中独子，为人规矩严谨，沉稳内敛，而舞者从小混迹于市井街头，饱尝人情冷暖，却也因为天生一副好皮囊受到优待，因此性格轻佻张扬，不可一世，但他偏偏视跳舞为生命，并希望通过他所钟爱的事业改变命运。 　　两个看似完全不同的人，因为一场偶遇而相爱了。 　　画家曾目睹舞者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跳舞，被他身上那种独特而脆弱的美感吸引，一见钟情不可自拔。 　　舞者起初对画家视而不见，但对方笨拙的追求方式打动了他，于是舞者也渐渐对画家敞开心扉。 　　但爱情的热烈终究敌不过事与愿违，两人因为现实、背景、性格和生活方式的种种冲突和阻碍，最终逃不过惨淡分手的下场，昔日爱侣变怨偶，两个人都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舞者不能再跳舞，而画家也渐渐偏离自己的本心，与一个不爱的人共度灰暗无望的人生…… 　　方原放下剧本，长舒了一口气。 　　“天呐……”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唯独有一点他深信不疑。 　　他非常、非常想演那个舞者…… 　　这个角色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和戏剧冲突，他是脆弱、美丽、坚韧的生命，但同时他也是污浊而世俗的，他不是一个平面，更像是一个真正存在的、有血有肉的人。 　　方原突然想认识一下这部剧本的编剧，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能写出这样一个人物、这样一个故事。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部剧的题材确实很敏感，而且就算耗费精力去拍了，也不一定能在国内上映，没有曝光率的东西，拍来做什么呢？冉一欣肯定不会同意方原接的。 　　方原有点犹豫，翻来覆去地看剧本，考虑了很久，决定先给顾寻打个电话。 　　他起身走到阳台边，拨了顾寻的号，趴在栅栏上开着窗吹风。 　　不知不觉，距离挂断顾寻的视频电话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方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忙。但手机提示音刚刚响了两声，顾寻就接了，好像在等着他打回去一样。 　　“……”方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还是顾寻先说话。 　　“宝贝，本子看完了？” 　　“嗯。”方原点点头，站在窗台边轻轻跺了一下脚，在心里骂自己怎么那么怂。 　　他是突然想到，如果顾寻发给他这个剧本的用意，并不是让他去演那个舞者，而只是去客串一下，或者……又该怎么办呢？ 　　当一个人得了天大的惊喜，他就会这样患得患失，就会这样小心翼翼，变得不像自己…… 　　顾寻那边传来低沉的一声轻笑，问他：“有喜欢的角色吗？” 　　方原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问顾寻：“顾前辈，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演那个舞者？” 　　顾寻愣了一下，对方原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表示疑惑。 　　会跳舞、有灵气、样貌好看到无可挑剔、脆弱的美感…… 　　在顾寻看来，这里的每一条都是为方原量身定制的。 　　而他是有多不自信，才会问自己，“可不可以”这样的问题呢？ 　　顾寻笑了笑：“既然宝贝你喜欢，咱们去争取就行了。这片子的演员要海选，完了让韩小丽到时间通知你投个简历就行，离开始还有两个月，你做点准备，不急。” 　　方原笑了，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冉一欣那里…… 　　“可是，顾前辈，冉姐知道这件事吗？” 　　顾寻听方原提到冉一欣的名字，有点心虚。 　　“……你是顾寻工作室的艺人，听我的还是听她的啊？” 　　方原一笑：“听你的！” 　　顾寻听着方原带笑的声音，不知不觉也跟着心情好起来。 　　“等着瞧吧，我还搞不定你方原了……”顾寻心里想着，跟方原告别，挂了电话。 　　……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后，方原就不再看冉一欣发给他的本子，急着找梁山山给他联系舞蹈老师和练习室。 　　方原当时放弃跳舞，转行做演员的时候其实有点遗憾，跳舞是他从小一直坚持到大的事情，他也说不出比起演戏，更热爱哪个，但当时的情况就是，这两者只能二选一。 　　他以前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把两样都做得很好，但出道之后，渐渐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少了，舞蹈也慢慢荒废了一些。 　　方原一直想再痛痛快快地跳回舞，最好是能有一部作品跟舞蹈有关，现在他觉得机会来了。 　　梁山山接到方原电话的时候正在吃薯片，薯片渣掉了一裤子他也不理睬，他这几天在家闲出鸟来，心想顾影帝为什么还不回来，如果回来，那他就有好戏可以看了。 　　但顾影帝未必理解他盼着自己回来的心情，可能还会冷笑一声嘲讽一句：“头一次见人这么想吃狗粮的……” 　　“哥，怎么突然又要跳舞了？你是准备发展发展副业背着顾影帝存小金库了？”梁山山在电话那头嘴里含糊不清，“别那么贪心好的伐？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别讲屁话了，速度去给哥联系，十万火急，能不能成就靠你了！”方原没工夫跟他瞎扯，对着电话飞快地说了要求，让梁山山好好记住。 　　梁山山严肃起来，停止了嚼薯片，最后非常简短地“嗯”了一声，说自己不出三天，肯定联系好一切。 第041章 小别重逢 　　时隔这么久，方原又回想起了天天去练习室跳舞的日子。 　　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享受舞台的人，表演也是，跳舞也是，他喜欢那种酣畅淋漓和不遗余力的感觉。演戏时他可以成为另一个人，而跳舞时他可以心无旁骛，只关注舞蹈本身。 　　方原第一天来练习室时，心里有种久违的紧张感。 　　梁山山给他联系到的老师，以前教过他，也特别喜欢方原这个学生。但后来方原半路改变了初衷选择出道拍戏之后，一直没有机会跟这位老师联系，或者说，他羞于跟这位老师联系。 　　他不知道在老师心目中，自己是不是一个背叛梦想的叛徒。 　　还好这位老师看得很开，能够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她觉得舞蹈并不是一条谁都能坚持下去的路，人生往往有很多意外发生，虽然失去方原这样一个学生很可惜，但方原的选择并不会让他觉得多么不可理喻。 　　再次见面时，老师非常热情地给了方原一个拥抱，方原心里有些感慨，一时间眼圈有点红，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段时间一定要尽快把荒废的功底捡起来。 　　不练果然是不行的。 　　方原刚回到练习室的时候，吃了很大的苦头，他发现自己的柔韧性退化了很多，虽然学了很多年的舞蹈，有些东西已经在他身上形成了肌肉记忆，但再次让他恢复状态，确实有些困难。 　　在无数次忍着撕裂一般疼痛的基本功训练结束之后，方原有些慌了，他怕自己捡不起来遗失的东西，也会因此错失出演舞者的机会。 　　“慢慢来，方原，欲速则不达。” 　　老师名叫杨婷，是位充满智慧的女性，为人和蔼亲切，给了方原很大的精神支撑和鼓励。 　　方原点点头，咬牙坚持着。 　　这种时候他心里还想着一个人，那就是顾寻。 　　至少，不能让顾寻失望啊…… 　　方原就这样想着，跟自己死磕了几天之后，情况渐渐有点好转了。 　　那天老师找了好久，专门给方原挑了上学时他最熟悉的音乐，让他记得多少动作就跳多少，想不出那就即兴发挥。 　　方原非常非常紧张，因为那是他训练了好几天，第一次被告知可以完整地跳一支舞。 　　那支舞的名字叫暮色四合，是杨婷当年编的，教学生跳的时候她就说过，方原最能领会这支舞的情感，把她的意思表达得最好。 　　可能是被夸了很开心，方原也最喜欢这支舞。 　　方原练的是古典舞，很多时候需要用到扇子、剑这种道具，暮色四合也不例外，它是一支剑舞，大概刻画的是古时候两军对垒，以舞剑来鼓舞军中士气的场景，而暮色四合之际，视野并不开阔，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更给这支舞增添了一种意气风发和悲壮的感觉。 　　杨婷从道具间里拎着一把长剑，面带微笑走过来递给方原。 　　“来，试试！” 　　方原接过，激动得手有点抖，他看了老师一眼，眼中有期待，也满含怀疑。 　　“老师，我可以吗？” 　　“你可以。”杨婷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方原站在原地，回忆了一下动作，杨婷慢慢地退到了一边。 　　音乐开头是一段战鼓，方原闭上眼睛，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交战之际风声鹤唳的场景，他循着记忆中自己跳这支舞时的感觉，渐渐进入状态…… 　　曲子播放到中间，鼓点转为琴萧合奏，整首曲子的节奏加快，感情也逐渐饱满，方原原本留有余地的动作幅度也渐渐大了起来，他对肢体的控制力一向很好，跳舞时也很投入，杨婷最欣赏他这一点。 　　没到这种时候，方原觉得自己就站在战场上，在暮色四合中翩翩起舞。 　　他额角渗出些汗珠，一支舞跳了大半，体力有些撑不住，他心里暗自遗憾，觉得不够尽兴，原本可以更好的…… 　　方原强撑着跳完最后一段，发现杨婷正靠在训练室的墙边满眼欣喜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动作还都记得，一点也没跳错啊……” 　　方原出了挺多汗，听到这话脸有点红，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笑了笑：“没有，不如以前好。” 　　“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方原心头一颤，猛地向门口看过去。 　　顾寻穿着件风衣长身玉立，手里还拿着刚摘下的墨镜，俨然一副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样子，眼角眉梢却都是温和宠溺的笑意。 　　练习室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带起一阵冷风，让穿着薄薄一层练功服的方原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寻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了，看着方原流畅的动作，发了很久的呆…… 　　方原穿很轻薄宽松的练功服，遮不住纤细的腰身，动作间有汗水滑落，因为太投入，一直没有来得及擦，顾寻就看着那汗珠顺着对方瓷白的侧颈皮肤，越过轮廓清晰的锁骨，***衣领里去。 　　顾寻越来越觉得，方原就是《伤口》里面，那个年轻时美好到极致的舞者。 　　而他，大概是那个对他一见钟情、临死都无法忘却对方，一边渴慕又一边憎恨的画家吧…… 　　“顾前辈……”方原叫了他一声，笑了，然后欣喜地转向自己的老师，“杨老师，这是……这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现在公司的老板，顾寻。” 　　杨婷顺着方原的目光，也渐渐看到了顾寻，她含蓄地向顾寻笑了一下，对方原说：“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呢？” 　　顾寻也点头微笑，算是回应。 　　杨婷是个心思极其通透的人，她能从这对年轻人的眼神里，看出他们暧昧难言的关系。 　　她无奈地笑了笑。 　　“你们聊，我有事先离开一阵。” 　　说着，杨婷随手拿了自己的外套，准备去楼下喝杯水， 　　顾寻非常感激对方的体谅。 　　杨婷走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看着方原慢慢张开手臂：“来，抱。” 　　方原眼底情愫涌动，眯起眼笑了，露出颊边浅浅的梨涡，向顾寻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就快要接触到对方的时候，方原却突然停住了。 　　他在想，自己刚刚出了一身汗，顾寻会不会嫌弃…… 　　顾寻在采访上说过，自己有一点轻微洁癖，对气味敏感。 　　方原刹住脚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顾寻看着他，表情有些疑惑，以为对方不怎么想他，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顾前辈，我……” 　　方原刚想解释，顾寻却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了方原。 　　“你说你什么臭毛病，不知道我想你想了多久吗？刚下飞机第一时间就问梁山山你在哪，赶来见你，结果你抱也不让我抱？”顾寻有点憋着火，在他耳边闷闷地说话，“不让抱……我还偏就抱了。” 　　方原见对方丝毫都不介怀，松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搂住顾寻的腰。 　　他觉得顾寻好可爱，用这种带着点怨念的语气说话时，有点撒娇的意味。 　　“没有不让抱，我出太多汗了，怕你……嫌弃我身上有味道。”方原笑着，小声解释。 　　顾寻听到这个解释，心里好受了一点，他故意低头把鼻尖凑到他颈窝，吸了吸鼻子。 　　“你身上是香的。”顾寻说着，轻笑一声，低头吻了方原的侧颈。 　　方原有点紧张地推开他。 　　“别……都说了出汗了。” 　　方原一躲，顾寻更不乐意了，他伸手勾住方原的腰，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啧了一声：“宝贝，你这腰……也太细了点，也不知道以后禁不禁得住……” 　　方原脸红了，抬手把顾寻的嘴捂上，他往门口看了一眼，还好杨婷没回来。 　　“顾前辈，这里还有别的人呢，老师随时会回来……” 　　“不怕。”顾寻在方原手心亲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我跟我男朋友亲热，管得着吗他们。” 　　“顾前辈……”方原被气笑了，推拒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欲拒还迎。 　　顾寻手不老实，顺着方原的背滑下去，猛地把方原抱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方原吓了一跳，伸手攀着顾寻的肩膀。 　　身后就是窗台，百叶窗挡住了照射进房间的光线，正好也遮住了不可被人窥见的风景。 　　方原被顾寻放在窗台上，低头环住对方的脖颈，跟顾寻接吻。 　　顾寻搂着他的腰，同样吻得很投入。只有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过这也还好，还可以用行动来告诉对方，自己这些天有多想他。 　　房间外的气温是很低的，方原背靠着窗户，寒气侵袭，而面前又是体温滚烫的顾寻，霎时间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他轻微地打了个寒颤，被顾寻察觉到了，顾寻后退了一点把人抱下来。 　　方原被亲得有点晕乎，脚落地时差点没站稳。 　　顾寻笑了，揉了揉对方的脸。 　　“练得怎么样？” 　　“唔……还好，感觉捡起来一点了。”方原想了想，回答道，“但还是不太满意，顾前辈，你说……导演会不会觉得我太不专业了，不喜欢我呢？” 　　方原在想，既然都要公开试镜了，他到底有多少把握能战胜一众年龄比他合适、舞蹈功底比他扎实，或者名气比他高，演技比他好的人呢？ 　　顾寻摇摇头：“你这么好，没人不喜欢。” 第042章 坦荡 　　“你这么好，没人不喜欢。” 　　方原听着顾寻这么说，面上看着是高兴的，但事实上他一点都不相信。 　　“结束之后还有安排吗？”顾寻微微低着头，直视着方原，眼神很温柔。方原搞不懂，顾寻明明是冷峻深邃的五官，却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双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眼睛？ 　　注定要招惹好多风流债吧…… 　　“没有。”方原摇了摇头。 　　顾寻看着他，身体微微前倾，跟方原挨得很近，说话时暧昧的鼻息喷洒在方原脸颊。 　　“那……宝贝，我们上哪儿约会呢？” 　　方原听到“约会”这个词，心里开始小鹿乱撞，不知道对于顾影帝这样万花丛中过的人而言，究竟怎么样才算是约会。 　　吃吃饭看看电影，还是……包括更深入的交流？ 　　顾寻用一个吻就能让方原丧失所有思考的能力，一个微笑就能让他神魂颠倒，一句话一个眼神对方原而言都有着梦幻般的魔力……方原实在不是他的对手，面对顾寻他只能丢盔弃甲而逃。 　　方原虽然二十五岁了，但除去校园里那些幼稚而无疾而终的少年心思，恋爱经历几乎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顾寻满意。 　　如果顾寻要跟他上床的话……他也是拒绝不了的吧。但那之后呢？顾寻还会想跟他继续上床吗？ 　　方原有种极度的不安全感，他觉得顾寻现在对自己好，都是因为自己对于顾寻而言还是个新鲜物件，如果有一天不新鲜了，顾寻会不会转手就把他丢掉，到那个时候，方原能承受那种得到了又失去的痛苦吗？ 　　方原趁着顾寻不注意，车也开了几里地，思绪也跑了十万八千里。 　　“喂，想什么呢？”顾寻看到对法在发呆，抬手轻轻刮了一下方原的鼻尖，笑了，“问你呢，跟不跟我去吃饭，吃完饭想去哪？如果你是在想不出，那我……” 　　顾寻说着，手机突然响了，他无奈地看了方原一眼。 　　方原笑了笑，示意他接。 　　顾寻本不想避讳方原的，但看到来电人的那一瞬间，表情有点不自然，往边上走了几步。 　　方原看着对方走开，心里有点失落。 　　“喂，是，我已经回来了。” 　　顾寻背对着方原讲电话，身形挺拔，宽肩窄腰，方原只要走过去，就可以轻轻搂住对方的腰，闻到顾寻身上好闻的男士香水的味道，然后软软地撒个娇，万一顾寻喜欢这种类型的，就会告诉他打电话的人是谁。 　　但是方原心里很清楚，他没理由那样做，也不需要那么迫切地知道对方是谁。 　　“嗯，我知道，这件事我们之后再商量……”顾寻对着电话那头解释着什么，过了一会又愣住了，皱了皱眉，“非得现在吗？好，那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顾寻挂了电话，转身向方原的位置走过去。 　　方原敏感地察觉到，顾寻跟他的“约会”，可能不能实现了。真奇怪，明明刚才还那么紧张，但方原此刻，居然觉得有点遗憾。 　　“顾前辈，是有急事吗？”方原装出一副非常懂事的样子，“没关系，你可以先去处理，我最近都很空的……” 　　顾寻没说话，伸手捧着方原的脸，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乖，我太忙了，等我处理完事情，一定好好陪你。” 　　“嗯。”方原点点头。 　　顾寻转身刚想走，看见杨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下接水上来了，正端着个保温杯，站在玻璃门前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方原心里一沉，觉得大事不好，居然被老师看到顾寻刚刚亲自己，顿时脸红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寻比方原淡定了太多，但也有些顾虑，他不知道对方的来路，怕她乱说，于是看向杨婷，脸色渐渐沉下来。 　　”你们……“杨婷微微张着嘴，睁大眼睛，但过了一会就避开目光，轻轻地叹了一声，“唉……现在的年轻人。” 　　顾寻刚想开口告诫杨婷两句，被方原拉住了。 　　“老师不会乱说的。”方原摇摇头，眼神示意顾寻“没事”。 　　“真的？”顾寻轻声问他。 　　“真的。”方原坚定地点点头。 　　他不知道杨婷的思想是不是够开放，能不能接受同性恋，但他确定对方是善良的，既然是善良的，至少方原会获得他应该获得的尊重。 　　顾寻放心不下，但看方原这么坚定，只能勉强相信眼前这位女老师的人品。 　　“那我先不走，在楼下等你一会，有事的话给我发个消息。” 　　“嗯。”方原点点头，推了推顾寻让他放心，顾寻无奈，只好先离开。 　　顾寻走后，杨婷慢慢走过来。 　　方原一脸紧张地走到杨婷身边，开始思考怎么跟老师解释同性恋不是一种心理疾病，而他身体健康，也没有染上奇奇怪怪的病…… 　　“方原，谈了恋爱怎么不跟老师说呢？” 　　“啊？”方原猛地抬头，看向杨婷，一脸疑惑，“您说什么？” 　　“没什么。”杨婷突然笑起来，“我就说你明明个性那么好，人也那么帅，为什么当年上学的时候没谈恋爱，原来是喜欢男孩子啊……” 　　方原没想到杨婷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他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是什么时候的事？“杨婷问他。 　　“大概……半个多月前。”方原迟疑着回答。 　　“嗯，顾寻虽然很有名气，但我不太了解他，不过看他刚才挺紧张你的，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对象。” 　　方原心里释然，越发感谢老师对他的理解。 　　“嗯，他……的确很好，虽然看上去有点凶，但其实是很温柔的人。”方原低下头，笑了笑，“就是……” 　　就是不知道能喜欢我多久。 　　杨婷看他欲言又止，善意地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方原摇了摇头，“就是……前辈他太优秀了。” 　　杨婷只听他说了一句话，大概就猜测到了方原的心思。 　　“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如果有什么顾虑，直接问就好了。”杨婷伸手，拍了拍方原的肩膀，“在我看来，我们方原也很好，并不比顾寻差多少。” 　　方原笑了笑，感激地看着杨婷。 　　“谢谢您，杨老师。” 　　”不客气。“杨婷亲昵地捏了捏方原的脸颊，“所以，现在给他发个消息吧，我不是狗仔，不会乱说的。” 　　方原笑着点点头：“好的。” 　　…… 　　顾寻收到方原发给他的消息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性取向如此，这么多年过来了，其实倒也不是很害怕“被”出柜。相比之下，他更不喜欢遮遮掩掩。 　　他担心的，一直都是方原。 　　方原事业正在上升期，而且性格又谨慎，这么喜欢表演，正在全神贯注地在做一件事，顾寻实在不想影响到他。 　　顾寻看着方原发给自己的信息，思考着，是不是该给冉一欣早点打个预防针，如果到时候发生了什么计划外的事情，一定要尽力地保住方原。 　　想了一半没什么头绪，顾寻打算去找冉一欣面谈，反正冉一欣也刚刚给他打过电话，在电话那头因为顾寻私自接下《伤口》的男主急得跳脚。 　　司机接到顾寻的电话后，很快就把车开到了楼下，载着顾寻回到公司。 　　顾寻刚一进冉一欣的办公室门，就被冉一欣劈头盖脸地一顿质问。 　　“顾寻，你是疯了吗？谈个恋爱之后就变成恋爱脑了是吗？你说说现在接这个本子是想干嘛呢！公开出柜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臭不要脸占人小鲜肉的便宜？你是希望观众戳着你的脊梁骨问你是不是过气了吗？而且这能播吗！你真以为娱乐圈是你家？电影拍着随便玩玩？” 　　顾寻听着冉一欣对他狂轰滥炸，笑了笑没说话，默默地走到冉一欣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找了只杯子倒水喝。 　　“冉大经纪人，你能不能先别生气听我说？” 　　冉一欣冷笑道：“听你说？好啊……那你就说说看，我倒要看你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顾寻还真来了劲儿，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到冉一欣对面坐下。 　　“至于嘛！真以为我是那种不带脑子的傻白甜？那我这么多年不是白混了。说实在的，那本子被你说得那么不堪，你到底仔细看过没？” 　　冉一欣刚才还气冲冲的，现在突然一愣，说不出话来了。她还真没有看过《伤口》的剧本，只是看到同性题材四个字，就被劝退了。 　　“那本子你没看，我和方原都仔仔细细看过了，知道人家找谁来拍吗？国际知名大导演啊！这不能播怎么了？原本就是拿出去得奖的片子啊！” 　　冉一欣被气笑了，她想了想，又问顾寻：“行行行，就属你歪理多！但是你说它得奖它就能得奖吗？而且你要是个直男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拍拍这种片子过两年到时候结婚的料一放，也就没人说你什么了，偏偏你跟方原都是爱好小众的，这不是……” 　　“你这么想你就狭隘了！”顾寻笑了笑，举着水杯晃了晃，他斜倚在沙发里，眼角带笑，视线停在那杯水上，“你越是藏着掖着，才越奇怪呢，现在小姑娘说什么直男坦荡荡，虽然我不是直男，但我也想坦荡，懂么？” 第043章 上帝吻过的孩子 　　顾寻想对方原坦荡，也想对自己的粉丝坦荡，但是碍于现实，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他想和方原在万众瞩目中相爱，接受所有人的认可和祝福，但如果他们的名字现实中不能放在一起，那么至少他希望他们演绎过的角色，可以肆无忌惮地相爱。顾寻更不会故意跟女明星传绯闻，对粉丝隐瞒他的取向，总之就是他可以不说，但绝对不会欺骗。 　　如果有一天这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总要被公之于众，那么这样，大家受到的伤害都会小一点…… 　　冉一欣看着顾寻，觉得很不能理解。但她知道，这是独属于顾影帝的温柔和执着，也是这个男人始终拥有一众死心塌地的粉丝的原因。 　　顾寻宠粉，都是暗宠。 　　“你真是……非去碰这种题材干嘛呢？就《伤口》里面那穷小子画家，那种渣不拉叽的角色真就这么香吗？” 　　“你还真别说，我很久没见过功底这么好的编剧，人物这么立体的本子了。”顾寻笑了笑，“真的，别因为题材敏感就对他带着有色眼镜，电影是美学，美本来就是玄学。” 　　冉一欣被他说得头晕，默默地扶额：“别跟我拽那些看似高深莫测，实则狗屁不通的东西了。你是把奖拿了，方原呢？方原这时候拍个同性题材的电影，在国内又不能上映，肯定要少很多曝光率，他根基本来就不稳，被你这么一折腾，人气消耗光了还有出头之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娱乐圈更新换代有多快了……” 　　“非也非也。”顾寻摇摇头，对冉一欣说，“方原这个时候缺的就是大导演的作品，天天拍偶像剧没意思，天天跑到观众粉丝面前刷脸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往大荧幕发展才会更有前景。方原如果通过这部电影得个奖，再得到电影圈的认可，以后你还愁赚得少吗？“ 　　冉一欣无奈，白了顾寻一眼。她现在总算看明白了，顾寻是把方原当成第二个自己来培养的。 　　“那……那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你做得太冒险了。”冉一欣被顾寻说得有点心动，如果真能像顾寻说得那样，那无疑是把顾寻往国际化的道路上推了一把，同时把方原往顾寻那条路上推了一把，但冉一欣心里还是有点障碍突破不了。 　　顾寻因为跟陆商之间的事情，前几年被黑了好长一段时间，虽然外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树大招风，这不妨碍别有用心的人泼他脏水。 　　“冉大经纪，是不是这两年年纪大了，经受不住风险了？”顾寻轻轻一笑，握着水杯放在膝头，看着冉一欣，“我们披荆斩棘一路过来的，我没见过你这么犹豫。” 　　冉一欣冷笑：“你才年纪大了！对，我认为对的我都会去做，但这次，是你逼我做你认为对的事，我能不犹豫吗？” 　　“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顾寻没个正型儿跟她开玩笑，“我和我宝贝儿拼死拼活给你赚钱，你还不乐意了？” 　　“切，不要脸。”冉一欣被顾寻气笑了，但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既然你非要接，那我不拦你，但是我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俞初阳那边……好像对这个角色也挺感兴趣的。” 　　顾寻听到俞初阳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 　　“他感什么兴趣？” 　　“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应该是新易那边的人吧。”冉一欣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倒是跟你给方原想的策略不谋而合。他想兵行险招挤进大荧幕发展，又想借着同性题材的片子收割一波女粉丝的福利。” 　　顾寻不以为意，低头默默喝水。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你上次为了方原的事去跟新易的股东正面刚，人家当着你的面教训俞初阳几句只是为了保全双方的面子罢了，未必心里真就觉得是他小侄子的错，没准儿现在正酝酿着怎么报复回来呢！”冉一欣看顾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当场急得跳脚，“人家当时都说了，把俞初阳放你这儿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人家有后台惹不起，你说你非掺这一脚干嘛？大不了以后有好的资源，我这边偷偷优先考虑方原不就……” 　　“够了够了，不需要你偷偷……”顾寻摆摆手，示意冉一欣别说了，“规矩就是规矩，只要他在顾寻工作室，就得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来，你见过有这样抢人家资源还理直气壮的吗？我不教训他我顾寻的名字倒着写……” 　　冉一欣看顾寻越说越气，觉得自己无法跟他交流，悻悻地闭麦了。 　　“他看上哪个角色了？”顾寻想了想，怎么莫名其妙觉得心里有点膈应，“他该不是……想演舞者？” 　　冉一欣缓和了一下表情：“对啊，俞初阳舞蹈功底也不错。” 　　“我呸！我说冉一欣你是不是故意恶心我啊？明知道我已经接了演画家，你跟我说俞初阳要演舞者，剧本里面好几场吻戏床戏呢！我对着他那张脸我能……”顾寻想了想，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冉一欣本想高冷严肃的，但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你可就自求多福，万一到时候方原试镜没过，定下来的是俞初阳，你的如意算盘可就落空了。”冉一欣想了想，“再说了俞初阳也不丑啊，虽然和方原是两种风格，但各有各的长处，别人身攻击啊顾影帝！” 　　“哼，那不可能。”顾寻想想，笑了，他觉得自己多虑了，“你就看着吧，俞初阳绝对演不了那角色。”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舞者就是为方原量身定制的。” 　　…… 　　方原从练习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到楼下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给梁山山打电话。 　　方原退回楼里，刚给梁山山打完电话，手机就响了，方原低头一看，是韩小丽打过来的。 　　“喂，小丽姐，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韩小丽似乎在大街上，人声嘈杂，但她听着很激动。 　　“方原啊！跟你说件大事儿，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试镜时间，他们刚刚通知我说提前了，因为剧组原先联系取景地有点问题解决不了，所以换地方取景，整个开拍的时间都要往前提一提。”韩小丽顿了一下，问方原，“那个……就是我想问，你来得及准备吗？” 　　方原突然被通知提前，一时有点紧张，但他想了想，还是不想放弃这个角色。 　　“没关系的，来得及准备，我尽量调整。” 　　“嗯，那就好！那我到时候再联系你哈，加油！” 　　“好的，谢谢。” 　　方原笑着挂断了电话，微微吐出一口气来，心想自己要再加把劲儿了。 　　刚挂了韩小丽的电话，梁山山又接着打过来。 　　方原还以为他到门口了，打电话的意思是让他走出去，一开始就没准备接，但方原从正门走出去之后发现周围没有梁山山的影子，就有点奇怪，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山山，你在哪儿呢？” 　　“哥……那个……”电话那头传来了梁山山支支吾吾的声音，“我……我我我吃坏肚子了，就不去接你了，你今天自己看着办吧！” 　　方原非常不解地皱眉，看了看自己手机通话界面的文字，是梁山山没错啊，怎么刚才说得不像人话呢？ 　　什么叫“自己看着办”？ 　　“搞什么呢麻溜儿的！怎么回事啊就吃坏肚子了？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嘛，你是想让我被粉丝围起来啊？” 　　“哥，这真不是……哎哟，我这信号不好……” 　　“你别装了，小心我扣你工资啊！”方原一听就知道梁山山开始演了，扣工资警告。 　　“就这样啊就这样，祝哥你转角遇到爱哈！” 　　“嘟——”地一声，梁山山挂了。 　　“嘿？”方原有点上火，“反了他了还？” 　　他刚想给梁山山打过去问问他到底什么毛病，忽然间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他面前，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顾寻戴着墨镜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嘴角带笑。 　　“哟！这是谁家小帅哥啊？要不要上哥哥的车？哥哥带你去约会。” 　　方原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时有点恍惚，但更多地还是惊喜和高兴。 　　“顾前辈！您不是有急事去处理了吗……” 　　顾寻摘下墨镜，对方原笑了笑：“处理完了，就来接你了。在我心里没什么事情比你重要。” 　　方原虽然不信，但这样听着却也挺满足的，他站在车窗前，看着顾寻眼神闪烁，笑得很甜。 　　“那……我们去哪里呢？” 　　“就知道你想不出来，算了，上车，跟着我就好了。” 　　方原点点头：“好！遵命！” 　　方原打开车门上车，坐在顾寻身边，顾寻很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肩膀““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跳舞很开心。”方原靠着顾寻，闻到他香水的味道，莫名心情就很好。 　　顾寻看着方原前额的碎发乖巧地搭在额头上，露出一双清澈干净带着笑意的眼睛。方原有着上帝精雕细琢一般美好的面部轮廓，因为长年学舞，骨子里又有一种典雅含蓄的气质，就像是雨后带着露水的劲竹，清冽干净，天真无邪。 　　怪不得粉丝都说，方原是被上帝吻过的小孩…… 　　顾寻想着想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嫉妒上帝。 第044章 外套要不脱一下？ 　　顾寻的车缓缓开过街区，停在一个方原从未留意过的巷口。 　　那条巷子很雅致，装潢带着明显的欧式风格，方原从车窗外看过去，看到了路过的咖啡厅和琴行，醇厚的咖啡香气从开着的车窗里飘进来，钢琴声隔着车窗显得越发空灵悠远，街上有流浪歌手弹着吉他唱歌，偶尔有人透过车窗跟方原视线交汇，方原紧张地低下头，却发现那人根本就没认出他。 　　顾寻从司机手里接过一顶鸭舌帽，重重地扣在方原头上，伸手给他整理刘海和耳侧的碎发。 　　“虽然人少，待会下车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点。” 　　顾寻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方原仿佛被他带入梦境，懵懵地点了点头，任由顾寻牵着他的手下车。 　　下车后，顾寻牵着他快步走向街边的一家店面，方原进门的时候抬了一下头，看到门口的招牌上是漂亮的英文手写字“My　Muse”，周围用了玫瑰的造型来做装饰。他不知道这是一家什么店，也不知道客人究竟多不多，但有顾寻在身边，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店面有两层，进了门方原才发现，这里是一家画室。 　　店里人不多，各式各样的画架摆在地面上，墙面上也挂着画。店里用绿植和一些风格简约的艺术品点缀装饰，空调的温度正好，让人觉得很舒适，店员放了音乐，钢琴曲同样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方原不懂画，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家店的装修风格好好看，而这些画也很漂亮。 　　“嗨！”顾寻轻车熟路地跟店员打招呼。 　　方原本以为店员看到顾寻会疯掉，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店员小姐姐很淡定地抬头看了一眼，微笑道：“顾先生您好。” 　　方原想想，觉得不稀奇，顾寻可能是这家店的常客。 　　顾寻回头看了方原一眼，松开他的手示意他可以到处看看，方原正有此意，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之后开始四处转悠，想个小动物似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是不是伸出手来戳一戳碰一碰。 　　顾寻靠在柜台边，一边看着方原笑，一边跟店员聊天。 　　“今天卖了哪些画出去？” 　　店员笑着，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本来有位先生对之前那副画很感兴趣的，但是他太太似乎觉得价格不太合适，最终就没有买下来。” 　　“唔，没关系，那就说明不是有缘人了。”顾寻回答道，低头轻笑，“反正……也不急着卖这些画。” 　　一楼面积不大，方原很快就转完了，他走回来，眼里有激动和兴奋的小火苗，好像发现了新世界。 　　“顾前辈，这些画都好好看啊！” 　　顾寻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真的吗？我看……也就一般啊。” 　　“没有，已经很厉害了，虽然我不太懂，但是我感觉，这家画室的主人，一定很有才华。” 　　顾寻垂下眼帘，看表情有点欲言又止，方原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总夸别人，有点不开心了。 　　“是像顾前辈一样很有才华的人……” 　　“嗯，是……”顾寻点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方原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气又想笑，他一把把方原拉过来圈进怀里，“什么意思啊方原同学，端水大师吗？” 　　方原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又怕自己笑得太放肆顾寻真的生气，努力憋着憋到双肩颤抖。 　　店员小姐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的反应，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方原看到她的表情之后立马警觉了起来，伸手在顾寻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却被顾寻反手握住，低头凑到他耳边：“没关系，自己人。” 　　方原这才放心。 　　“要不要跟我上楼看看？”顾寻看着被自己圈在怀里的方原，说，“上面有画画的工具，还有我……这家店里的画家没画完的手稿。” 　　方原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睛瞬间亮了：“顾前辈，这家店是你开的？！” 　　顾寻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呃……对，是我跟一个画家朋友合开的。顾柠也经常来这边画画。” 　　方原对有艺术天赋的人一向非常崇拜：“我说呢，顾柠这么厉害，想必你这位朋友帮了她不少忙吧。” 　　顾寻看着方原略微有点过分激动的表情，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了，方原都没有对他这么关注过。 　　“嗯，是吧。”他含含糊糊地点点头，抓了方原的手腕带他上楼。 　　楼上果然是这位画家的工作室，各种颜料和石膏像，还有未完成的手稿堆放在一起，显得有点杂乱，但莫名其妙能让人静下心来。 　　方原看了一圈，视线突然停在画架上未完成的一副油画上挪不开了。 　　因为那副油画，画的是他。 　　方原辨认得出，那副画参照的是他之前参加一个典礼时坐在台下被拍到的图，方原穿一身笔挺的西服，仪态气度无可挑剔，正微笑着微微仰头，看向台上的人。 　　但与照片不同的是，画画的人改变了光影的结构，仿佛聚光灯没有在给台上的人，反而尽数笼罩在方原头顶。 　　方原看到这幅画，震撼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呆呆地上前几步，抬手摸了摸那副画上未干的颜料痕迹…… 　　顾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从身后揽住他的肩膀。 　　“喜欢吗？” 　　“喜欢……”方原收回手，点点头，“这是……” 　　“顾柠画的。”顾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她真是……太有才了。” 　　顾寻看着方原，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你喜欢就好……但是别总夸别人好吗？” 　　“嗯？”方原不解顾寻话里的意思，有些懵懂地抬起头来。 　　“我也会画画。”顾寻抬手在他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笑得赏心悦目，“一点点。” 　　方原其实并不意外，一个能培养出顾柠的家庭，肯定都有很好的艺术氛围，顾寻会画画，一点也不奇怪。但顾影帝主业是演戏，肯定没有顾柠和这位画家那么专业了。 　　“真的吗？”方原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拉着顾寻的手臂走到窗边，“那你也画我好不好？” 　　方原本以为顾寻会不同意，毕竟他只是开玩笑的，但是没想到顾寻很痛快地答应了。 　　“好，你站着别动哦……” 　　顾寻笑着，拿了素描纸和铅笔，走过去找了一个空的画架。 　　“别动！不要笑场，也不要一直抖。”顾寻故意逗他，谁知道方原听话得很，真的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顾寻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铅笔在画纸上刷刷刷地开始了。 　　方原坚持了有十几分钟，终于忍不住了。 　　“好了没啊？” 　　顾寻停下笔，转身拿过湿巾擦了擦沾到自己手上的铅笔痕迹，向方原走过去：“好了。” 　　方原靠在窗边，跟顾寻挨着肩膀一起看他的画。 　　顾寻是真的会画画，至少素描像还画的不错。 　　“天，看来顾前辈家的基因是真的很强大。”方原低头，欣赏着顾寻手里的画。 　　只不过，十几分钟画出来的素描，肯定没有顾柠精雕细琢的饭绘图和油画让他惊喜了。 　　可方原还是很高兴，因为这是顾寻为他画的第一幅画，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对啊，不会画画，我要怎么演那个很爱你的画家。”顾寻挨着他的肩膀，淡淡地说。 　　“什么？”方原怔住了，拿着素描纸的手慢慢收紧，“顾前辈……要演那个画家？” 　　顾寻跟方原对视了几秒，突然抬手把他手里的画纸收起来，藏在身后，倾身靠近方原。 　　方原感受到了压迫，往后退，又被困在顾寻和窗台之间。 　　“嗯。”顾寻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方原的表情特别温和，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无故让方原心软地不像话。 　　“为……为什么？” 　　方原有点傻，他实在想不出顾寻这样有知名度的演员，为什么还要接同性题材这种有争议的作品，明明可供他选择的剧本那么多。 　　“没为什么，想吻你，想抱你，也想睡你，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戏里。” 　　方原脸红了，又避无可避，只能低着头不看他。 　　顾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用十分蛊惑人心的语气喊他“原原”，两人又接了一个情不自禁的吻，很久很久，撩拨得两人都有点起火。 　　唇瓣分开，方原被顾寻搂在怀里喘气，两人细微的呼吸声让整间屋子的温度都升高，蒸得方原大脑空空如也，这种过分亲密的距离，他能更直观地感受到顾寻的异常…… 　　“顾前辈……你……那个……”方原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 　　顾寻伸手撑在方原背后的窗台上，低头垂眸打量了方原一下，搞得方原紧张极了，当机立断转过身去背对着顾寻。 　　顾寻往前走了一步挨近他。 　　“怎么了原原？只准看我不准看你……“顾寻低头在他后颈轻轻地吻，“难不难受？需要我帮你吗？” 　　方原急得快要哭了，抬手捂着脸不说话。 　　他感觉到顾寻的手绕到他腰间，开始解他穿在里面衬衫的扣子。 　　“要不……外套稍微脱一下？” 第045章 原来还是替身啊…… 　　随后，方原被顾寻拽进画室二楼的洗手间里待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顾寻站在洗手池边洗手，方原则靠着墙，红着脸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顾寻洗完手，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水渍，转头看着方原，轻轻笑了一声。他走过去站在方原面前，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 　　“小朋友，这就不行了？你还是经历得太少啊……” 　　方原眼神迷离，氤氲着水汽，一看就还没缓过神来，后知后觉才听懂顾寻这句话的意思。 　　遇到顾寻之前，他的感情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从来没接触过这种阵仗，更别说对象是自己偷偷摸摸在心里装了快十年的偶像顾寻，方原到现在都在怀疑刚刚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他脸颊烫得发红，感官上的刺激过后理智回潮，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有没有失态。 　　顾寻看着他，心软地不像话，低下头拨开方原微微发颤的手，越俎代庖地帮他系扣子。 　　“你就是脸皮太薄了，别害羞，知道吗？”顾寻低声哄着他，温柔得不像话，“这都不算什么。” 　　方原在心里嘶吼，如果躲在人家工作室里做这种事情不算什么的话，顾寻到底能接受到哪个程度啊！他呢？他自己的小心脏遭得住吗？ 　　顾寻帮他系好扣子，再帮他把衣领压平整，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蓦地想起刚才方原皮肤细腻滚烫的触感，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似乎并不知足…… 　　“时间也不早了。”顾寻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强行转移注意力，“肚子饿不饿？带你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方原点点头，伸手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 　　顾寻带他去一家常去的餐厅吃了饭，再送方原回家，到家门口时天已经黑透了。 　　方原跟顾寻道别，快下车时顾寻叫住了他。 　　“等一下。” 　　“嗯？”方原收回推车门的手，转过身来看顾寻。 　　顾寻欺身上前，抬着他的下巴，凑上去跟他唇瓣相贴，大概有两三秒，才起身笑着对他说。 　　“好了，晚安宝贝。” 　　方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晚……晚安。” 　　他刚下车走了几步，顾寻又把车窗摇了下来。 　　“原原……” 　　方原停下脚步，回过头。 　　“怎么了，顾前辈。” 　　顾寻看着他，在晚间小区昏暗灯光的渲染下，眼神格外缱绻，男人眉眼带笑，原本凌厉的五官也温柔下来，让人心动地猝不及防。 　　“我……能上去坐坐吗？” 　　方原一愣，立马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引人遐想的言外之意，他张了张嘴，避开顾寻的眼神，犹豫着。 　　倒也不是不愿意的，方原他懂，都是男人…… 　　“顾前辈，我……” 　　“算了。”顾寻率先打断他，垂眸微微叹了口气，笑道，“你上去吧，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 　　方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遗憾，只能抬起手挥了挥，说：“嗯，再见……” 　　“再见。”顾寻也对他挥挥手，示意方原转身，“你进去我再走。” 　　……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顾寻隔三差五就来舞蹈教室接方原下课，有时候带他去吃饭，有时候带他去画室看画，或者去私人影咖看电影。 　　身边没人的时候，顾寻少不了对方原动手动脚，但也都非常明白限度，从没过火让方原觉得难受，久而久之，方原感觉到了，顾寻是在照顾他的心情，甚至算得上无微不至。每次一想到这里，方原都觉得，自己幸福地快要昏过去了。 　　他不得不承认，顾寻太会了，跟他在一起过的人，一定都曾有一段很幸福的日子。 　　可是后来呢？方原还是不敢想自己跟顾寻的后来，却想到了陆商…… 　　可能真的顾寻在他心里太重要，真的伤筋动骨，方原跟顾寻在一起之后，越来越在意被顾寻的朋友当做是陆商替代品的事了，他这段日子里总是有意无意地看一点陆商的消息，知道对方的巡回演出在前两个城市获得了意料之中的巨大成功，也在一些帖子里读到了各方猜测。 　　有人说陆商执念太深，在等顾寻去联系他，也有人说陆商只是为了搞事业，还有人说其实这些年陆商和顾寻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 　　方原也很想知道，顾寻对陆商到底有没有放下，有没有联系过对方。他也以为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去问顾寻的，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归根到底还是没有那个胆量。 　　前不久顾寻带方原去画室玩的时候遇上了顾柠，他本以为顾柠是到画室画画的，但那天她并没有画画，而是撺掇着顾寻带她跟方原去吃饭，顾寻就只好带他们俩去吃饭。 　　顾柠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叽叽喳喳一小姑娘，烦人也可爱。 　　方原从来没说过，他其实特别喜欢顾寻和顾柠吵嘴的样子，也喜欢他们两个人明里暗里在自己面前争宠，他觉得顾寻装作义正言辞教训顾柠，实际上是想把顾柠从自己身边支开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吃饭的时候顾寻去了一下洗手间，方原借着这个空档跟顾柠聊了两句，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顾寻的恋爱经历上引。 　　顾柠那时候塞了满嘴的事物，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看着方原笑：“阿原哥哥，我就知道，作为粉丝，大家都会好奇偶像的恋爱经历。” 　　方原无奈，又想起上次跟顾柠一起吃饭，这小祖宗把他小号扒出来的事情。 　　小号里面的东西最终还是没被删掉，顾寻说自己每一条关于自己的微博都截了图，时不时还要拿出来取笑方原一下，这对方原来说无疑是公开处刑，他想不通自己那些年怎么想出来的那些酸溜溜的话。 　　“这样吧，你想知道我哥的恋爱经历，那你就告诉我你的恋爱经历，咱俩交换。”顾柠眼里冒着金光，小声跟方原商量。 　　方原苦笑，他哪有什么恋爱经历可说，但他急于知道顾寻的，于是点了点头：“好啊，你先说。” 　　顾柠放下筷子，皱眉思考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据我所知，我哥谈过蛮多的。但他带回家的，就只有一个。” 　　方原眉头一跳，他早就知道，顾寻这样的人，桃花一定不会少，但得到顾柠的亲口印证时，他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心痛了一下，他坏心眼地明知故问：“哦，是吗……那，那个带回家的最后怎么样了？” 　　“阿原哥哥，我看你跟我哥关系已经很好了，应该不会不知道，其实我哥的取向……有点特别吧？” 　　方原笑了笑，他何止知道，简直知道得不得了。 　　“他第一次带回家的，是个男孩。”顾柠的语气严肃起来，听上去有点沉重，“是他大学同学，学舞蹈的。” 　　方原点点头，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也是那次，我哥跟家里出柜的。”顾柠叹了一口气，脸色有点苦，“可把我们老顾气得，要打断他的腿，哦不，是他俩的腿。那时候我哥刚刚火起来，正是发展的好时机，怎么可能公开出柜葬送好前程呢？但是我哥不在意，说可以为了那个男的退出娱乐圈。” 　　方原心想，跟网上说的，大概一致。 　　“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就分手了。”顾柠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食物，遗憾道，“就因为这件事，我哥难过了好久，爸妈看不下去，后来……就渐渐接纳我哥的性取向了。但是我哥的前男友已经离开他了。其实这是件挺遗憾的事情……” 　　方原心想，迫于现实分开的情侣，无论如何心里对对方都有一些眷恋和期待吧，如果重逢了，阻碍他们在一起的基础都不存在了，那旧情复燃的几率会更大。 　　“那你觉得，你哥……现在有忘掉那个人吗？” 　　顾柠想了想，摇头：“阿原哥哥，初恋是很难忘的唉……在那之后，我哥被爆出来过很多交往对象，有男的也有女的，女的我不信，就暂且排除，但就我哥那样貌和地位，还有他所处的圈子，我觉得他身边不会缺少可以交往的对象……但是，一个都没有带回家过，即使爸妈已经默许他未来可以带一个男孩回家。” 　　方原彻底明白了，看来陆商在顾寻心里，有着与众不同、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哥现在总板着脸，但其实，他跟他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可温柔了，我哥画画就是那时候学的，他还给那男的画过很多张速写，他们相处可腻歪了，我在画室见到过的……” 　　方原听到这里，忽然大脑一片空白，手一松，筷子不小心脱手摔在地上。 　　“阿原哥哥，你怎么啦？” 　　方原愣了一下，弯腰去捡，低声说“没事”。 　　原来，带他去画室，给他画速写，是这个意思啊。 　　方原突然觉得很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的那点幸福感和温馨都不复存在。他只要一想到，顾寻带他去画室，是因为以前两人经常在那里约会，顾寻给他画像，是因为想起了陆商，甚至两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偷偷摸摸的场景都曾经发生在陆商和顾寻身上…… 　　那他算什么呢？他为什么要代替陆商，陪着顾寻再疯一次？ 　　方原突然觉得，他以前的想法都错了，或许他就那天就应该答应让顾寻上楼过夜，早点让顾寻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然后顾寻厌烦他、腻味他，他就像以前很多个没有被带回家的交往对象一样，消失在顾寻的世界里。 　　或许这样，顾寻就会早点意识到，他从任何人身上，都找不到陆商的影子…… 第046章 情敌见面 　　方原心里藏着事，练舞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被杨婷提醒了好几次，才勉强收回心来。 　　不知不觉试镜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方原越发觉得焦躁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试镜前一周韩小丽给他打了电话，把一些试镜需要用到的东西和资讯通过邮件发送给他。 　　方原当时坐在电脑前，看着那张文件上的一行小字，愣住了。 　　试镜老师那一栏里，陆商的名字缀在这部戏的总导演廖楠之后，而顾寻的名字放在最后，跟陆商之间，就隔着一个人。 　　方原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不禁想起网络上的流言，说顾寻会和陆商旧情复燃，私下里早就有了联系。而陆商在结束了前两个城市的巡回演出之后，有一段时间是空出来的，行程一概保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方原鼻子有点酸，心想大概是顾寻刚刚跟他确定关系，出去工作的那段时间吧。 　　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聊了些什么呢？解开心结了吗？陆商为什么会出现在试镜现场呢…… 　　方原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他甚至想立即去质问顾寻，究竟陆商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带自己去陆商去过的地方，做跟陆商一起做过的事？那段初恋既然那么难忘，顾寻为什么不去找陆商，偏偏要在自己身上浪费那么多的工夫？ 　　方原能想到的只有一种解释。 　　顾寻可能把他当做顾柠口里那些“没带回家过”的交往对象，或者当个感兴趣的小孩，泡到手了，逗弄一段时间就结束了。 　　方原苦涩地笑了笑，总觉得这段时间不会太长。那怎么办呢？他明明知道顾寻没理由对他那么好，但他总是抗拒不了顾寻“好像喜欢他”的那种假象…… 　　方原关掉文件页面，低下头吸了吸有点酸的鼻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眶就有点红了。 　　…… 　　过了一段时间，顾寻跟他一起乘航班去了试镜的城市，住进了同一家酒店。 　　韩小丽把房卡给方原的时候，方原想起了当时跟顾寻一起拍戏的那段日子，他们也是像现在这样，住在同一层相邻的两间房里。 　　梁山山和韩小丽都有的忙，试镜老师之一的顾寻也不例外，只有方原这个试镜选手，每天无所事事地待在酒店里。 　　方原把剧本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站在镜子前久久地盯着自己的脸看，开始怀疑他能不能演好这个角色。 　　原本顾寻联系他的时候他很有自信，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正当方原看完一遍剧本，打算再翻到第一页重新看一遍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他踩着拖鞋从沙发上起来去开门，问：“是谁啊？” 　　门打开的一瞬间，有人猛地伸手捧住方原的脸，凑上来飞快地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方原愣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顾寻。 　　“嗯，真甜。”顾寻笑了笑，松开方原走进门，顺手把门关上，“唉？梁山山不在吗？” 　　方原往后退了一步，被这场突然袭击搞得脑子有点乱。 　　“呃……他说他开车去认地方，还没回来，顾前辈你不是？” 　　顾寻脱了外套挂在方原房间进门的衣架上，随意地走来走去。 　　“嗯，明天试镜就正式开始了，我抽空来看看你。”顾寻从方原卧室里转了一圈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朝方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带着笑意说，“毕竟……咱们方原选手可是有后台的，不是吗？” 　　方原听了这话，高兴不起来，但还是乖乖地走到顾寻身边，把手伸给顾寻。 　　顾寻握着他的手腕，把方原往自己面前拉，另一只手伸过去勾住了对方的腰。 　　方原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低头红着脸坐他腿上。 　　因为房间里温度很高，方原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针织衫，袖子很宽，一抬手就滑到手肘处，露出纤细的小臂。顾寻原本捏着他的手玩，慢慢手心顺着手臂内侧的皮肤摸上去，摸到手肘的时候才察觉方原最近好像瘦了很多，他抬眼盯着方原，有点轻佻的意味。 　　“没好好吃饭？” 　　方原摇摇头，苦笑：“倒也没有，就是为了更贴合人物形象，最近在配合营养师的建议做些锻炼。” 　　顾寻没好气地在他腿上拍了一把：“那不就是在节食？” 　　方原脸一红，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种事以后得问过我，知道吗。”顾寻抬了抬方原的下巴，对他说，“我觉得你已经很瘦了，再瘦我不喜欢。” 　　方原听到“不喜欢”三个字的时候，身子不经意颤了一下，眼神慌张地看着顾寻。 　　“怎么了宝贝？”顾寻笑了笑，对方原的反应很满意，“吓着了？我说着玩的。” 　　方原摇了摇头，眼神里溢满了失落：“没有……” 　　“嗯，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试镜临时加了一轮，每个来试镜的演员都要准备一小段舞蹈，现场跳给试镜老师看。”顾寻说到这里，表情罕见地有点不自在，“主要是廖导说……请到一个舞蹈家朋友，看看演员的舞蹈水平。人家是专业人士嘛……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你跳舞很好看。” 　　顾寻牵着方原的手，似乎很珍惜似的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真的吗？”方原看着他，问道。 　　跳舞好看的人，不在少数。方原当年还是个学生的时候，看过陆商的表演，也知道自己跟陆商的差距，试问顾寻见过陆商跳舞，为什么还会觉得方原跳舞好看？ 　　看吧，这男人嘴里没半点实话…… 　　“嗯，真的。”顾寻点点头，表情很真诚。 　　方原张了张嘴，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那……你会给我走后门吗？” 　　顾寻笑了，眼神带着暗示意味上下打量方原：“嗯……考虑一下，如果你贿赂一下我，我肯定把那个角色给你。” 　　方原有点自暴自弃地笑了，他贪恋地看着顾寻那张五官近乎完美的脸，带着点决绝凑上前去吻他，想堵住这个男人的嘴，让他少说点伤自尊的话。 　　出乎意料地，顾寻拒绝了他的吻，指尖贴在他唇边，偏头躲开。 　　“别急，宝贝，我还有话要说……”顾寻笑着，放下手把方原的腰搂紧一点，“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如果真这么做，你会很难受的。实话跟你说，虽然廖导把我也列进了试镜老师的名单，但我早就跟他们坦白了，我跟你关系比较密切，所以在这里……我起不了决定性作用。” 　　顾寻想说的是，如果方原试镜成功了，那都是方原自己的功劳，跟他没有关系，但面前的人偏偏曲解了他的意思，眼里的失望更浓。 　　“嗯，我知道。”方原凑近，跟顾寻贴着唇说话，“顾前辈，能不能少说一点话……” 　　顾寻微微挑眉，被方原勾起了火气，搂着他的腰微微用力，把方原压在沙发一角亲吻。 　　…… 　　试镜时间定在周末，地点是另一家酒店。 　　方原和梁山山、韩小丽下车走进酒店正门的时候，正巧碰见俞初阳身后跟着一群经纪人和助理走在他们前面。 　　梁山山跟在方原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晦气……” 　　也不知道俞初阳究竟是什么耳朵，居然听见了梁山山的话，猛地回过头来，皱着眉，眼里全是不屑和愤怒。 　　方原一紧张，拉着梁山山就往一边走，装作没看见似的。 　　来之前冉一欣给方原打过招呼，说俞初阳也有意要竞争这个角色，让方原小心一点，不要跟俞初阳再起冲突。 　　方原不是好事的人，没心思招惹俞初阳这样的疯狗，只好躲一躲了事。 　　试镜分两轮，第一轮是要到四位试镜老师面前念一段电影里的台词，由四位试镜老师观察演员本人跟角色的适配程度，其次才是小段舞蹈的展示。 　　方原的顺序排得很靠后，工作人员就安排他们到同一楼层的房间里去等。 　　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方原才被工作人员重新请进试镜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四位试镜老师坐在房间对面，导演廖楠和陆商坐在最中间，顾寻和副导演坐在两侧。 　　那是方原第一次见陆商，他的视线被对方吸引过去，久久地移不开眼…… 　　三十出头的男人，成熟的气质中混杂着一种矜贵清冷的气息，他穿一身很有设计感的浅灰色休闲西服，交叠着长腿坐在桌子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注视着方原，看上去平和、从容，又有着聛睨一切的傲骨。陆商的五官属于明艳动人、很有攻击性的那一挂，跟他身上透出来的冷冽气质完全不同，但相得益彰。 　　原来这就是让顾寻念念不忘的人吗？ 　　方原看着陆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好看。也难怪，能让顾影帝念念不忘这么久…… 　　“你是……顾寻工作室的方原？” 第047章 情敌作妖了 　　方原被廖楠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发了好久的呆，居然忘了做自我介绍。 　　“不好意思，”他连忙道歉，把停留在陆商身上的视线收回来，“是，我是顾寻工作室旗下艺人方原，今年二十四岁，以前是学古典舞的。” 　　廖楠看着他，点了点头，低头翻看方原的履历。陆商听到方原的自我介绍之后，似乎来了兴趣，微微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顾寻则坐在一边，没什么看得出心情的动作和表情，仿佛根本不认识方原一样。 　　“方原是吧？嗯，我觉得你外形条件很合适，年龄也恰好。”副导演首先开口评价，接着看向其他试镜老师，廖楠点头后副导演告诉方原，“那我们就考察一下你的表演还有台词方面吧，这样，你按我们准备好的台词，把你代入人物状态，表演一小段，可以吗？” 　　方原点点头，正准备走到一边去拿台词本。 　　“等一下。”陆商突然叫住方原，跟他对视了一眼之后转过头去看其他人，“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考察方式。我认为要演一个角色，很重要的一项工作是去认识这个角色、认同这个角色，把他所有的行为用自己的方式合理化，前面的选手都是照着本子念台词的，要不……我们给方原一个发挥的机会，让他即兴表演一小段？” 　　方原听完陆商的话，突然开始紧张起来，这无疑是加大了表演难度。 　　“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对他不太公平，毕竟之前的选手都是照着本子念的。”副导演笑了笑，有点为难地看向廖楠。 　　廖楠不说话，兀自笑眯眯地靠着椅子看着他们。老头子今年大概五六十岁，鬓角白发丛生，身体发福，面部表情却很平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慈祥。廖楠在圈子里有个“笑面佛”的称号，据说别看他似乎好说话，实则眼睛很毒，教演员有一套，从来不骂人，不满意的演员都是直接换掉。 　　某种意义上，比陈荣泰还要严格…… 　　“这好办。”陆商从副导演身上收回视线，微笑着看向方原，语气亲切，佯装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方原，这样吧，你就先试试，我们做个约定，因为你是第一个即兴表演的，所以我们对你稍稍放宽一下要求。”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顾寻有点沉不住气了，他皱了皱眉，抬眼看向陆商：“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说是放宽要求，但谁不知道，这样的即兴表演会把演员身上的优点放大，缺点也放大，方原万一出半点差错，基本上很难挽回在主试镜老师廖楠眼里的印象分。 　　“有什么不合适的？顾影帝工作室的人，实力肯定不俗，我们提高一点要求，其实没什么，对吧……”陆商跟顾寻对视，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戏谑，他看上去那么纯良无害，让人找不到理由怪他，“不然到时候方原入选了，人家还以为我们故意卖你的面子放水呢。” 　　顾寻定定地看着陆商，欲言又止。 　　“就按小陆说的，试试吧。”廖楠打断他们，终结了这场意见的分歧。 　　方原皱了皱眉，低下头呼出一口气来。 　　他真的很紧张，因为他很想要这个角色，而且……他不想给顾寻工作室丢人，也不想让那人失望，所以他必须演好。但是他现在心跳如鼓，脑子里乱哄哄的，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别紧张，慢慢来，你不需要猜我们脑海里的舞者是什么样子的，就按你自己理解的来。”主试镜老师廖楠突然开口。 　　方原听他说完，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慢慢闭上了眼睛，努力把自己想象成那个舞者。 　　陈醉，舞蹈天才，一个恃才傲物，骄傲到了极点，却也骨子里就烙印着不可被人戳破的自卑。他捧着真心，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那个画家——边文硕。 　　边文硕是个俗人，出身艺术世家却天资平平，他说他第一次见陈醉就喜欢得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但后来却为了满足父母对他的期待，为了不被周遭的人视为怪物，放弃了陈醉，选择与富家小姐结婚。 　　陈醉曾经以为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边文硕永远也不会离开他，可后来呢？ 　　方原忽然想起陈醉和边文硕分手的那场戏，大致回忆了一下台词，缓缓睁开眼睛…… 　　一切都清晰起来，方原的视线缓缓定格在顾寻身上，深情地描摹着他的眉眼，慢慢开口。 　　“阿硕，这是我跟你相识的第三个年头……” 　　只说了一句，方原的眼眶就红了，他淡淡地没什么表情，甚至为了掩饰情绪，低头笑了一下。 　　“我曾经问你，如果人真的可以有下一辈子，你还会选择爱上我吗？”方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你毫不犹豫地说，你会。我觉得很奇怪……我知道我很骄傲，很可恨，我疯疯癫癫，嫉妒心强，愚蠢庸俗到了骨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照顾。这样的我，你爱我什么？” 　　坐在对面的四位试镜老师神态各异，都没有说话，静默地看着方原。 　　方原笑了笑，语气发颤：“现在我明白答案了……原来答案是，你没有那么爱我。” 　　说完，他抬手揩了揩眼角的泪，眼里包含着令人心碎的悲怆，可面上却还笑着，带着哭腔的笑越来越癫狂，一声一声都敲打在人心上，方原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不懂爱情，吃够了爱情的苦的陈醉，潜意识里把坐在对面的顾寻，当成了边文硕，委屈地控诉着“你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许久，对面的四个人都没有声音，方原却自顾自地哭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演如果再持续下去，就太过冗长和浪费时间，于是努力地克制情绪，想要忍住眼泪。 　　但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忍不住抽泣，眼泪像开了阀门一样止都止不住。 　　那种渴望被爱、被一个人真心对待，但最后被狠狠地抛弃和伤害的感觉，就好像一脚踩空从高空坠落，太难受了。 　　“对不起……”方原说了一句话，声音哽咽得像是砂纸磨过一样。 　　“没事没事，你……表现很好，就是出戏有点慢，我们都能理解。”廖楠终于回过神来，示意工作人员把方原带下去，“带演员下去休息一下吧。” 　　方原快步离开了那个房间，太丢人了，他觉得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梁山山和韩小丽在另一个房间里等着他，看到他哭着回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天呐，哥，廖导骂你了吗？你怎么……”梁山山冲上来，一把拉住方原的胳膊。 　　方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瞎紧张：“没……没有，我就是……过劲儿了……” 　　梁山山不懂“过劲儿了”是什么意思，但韩小丽大概get到了一点，把梁山山拉开。 　　“行了，你去给方原倒杯热水，方原去洗把脸，别哭了别哭了，都过去了……” 　　韩小丽一边推着梁山山去倒水，一边拍了拍方原的肩膀，催他去洗把脸。 　　方原慢吞吞地起身，走到洗手间里，他需要靠着墙缓一下，刚才抽抽到大脑都有点缺氧了。 　　他躲在洗手间里待了一会，终于冷静了一点，听到房间外有人在跟韩小丽交谈。那声音低沉清冽富有磁性，方原一听就知道是顾寻。 　　“他怎么样……” 　　“……哭得停不下来。 　　顾寻说了句“我知道了”还是什么，随后方原就听见洗手间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原原，还好吗？” 　　方原怕自己说话哭腔太浓，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能进去吗？”顾寻有点心急地问。 　　“不要！” 　　方原话音刚落，门“哗啦”一下就被打开了，顾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顾寻进门的时候看到方原穿着单薄的针织衫，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因为刚洗过脸，前额的碎发都被水流打湿，鸦羽一样的睫毛上也挂着水珠，眼尾红红的，单薄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方原气自己简直是猪脑子，进洗手间居然忘了关门，他不想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被顾寻看到，太丢人了…… 　　顾寻的喉结滑动了两下，沉默着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 　　“哎哟……这么委屈啊。”顾寻走过去，握着方原的肩头让对方转过身来对着自己，抬手捧着他的脸，“你吓死我了，宝贝，这金豆豆掉的……” 　　方原被顾寻这样注视着，鼻头又一酸，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 　　“好好好，收！”顾寻捧着他的脸，在方原额头上吻了一下，把人拉进怀里抱紧，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我在呢我在呢，放心，我一定不会像边文硕一样，缺心眼儿似的欺负自己喜欢的人……活该他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搞什么呢对不对？” 　　方原把脸埋在他胸口，抽抽搭搭地说：“我没事……缓缓就好了。” 　　“好好好。” 　　顾寻抱了他一会，方原才从那种代入感十足的巨大悲痛中缓过神来，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问顾寻：“我是不是……太夸张了，我怕他们……觉得我不行。” 　　“没有，他们都说你很好，尤其是廖导，跟我夸了你好多句呢。” 　　“真的吗？”方原脑子有点不太清楚，毫无防备地想什么说什么了，“那陆商呢？” 第048章 他不是我男朋友 　　顾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我没注意。”顾寻不着痕迹地避开方原的目光，揉了揉他的头发，岔开话题，“宝贝，你对戏里这段感触好深，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 　　方原皱眉，摇摇头：“没有……” 　　“嗯，那就好。”顾寻在方原额头上亲了一下，再度把人拥入怀中。 　　…… 　　第二天的试镜，方原依旧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他换好练功服走进舞蹈教室，陆商正跟廖楠坐在一起交谈，仿佛在说上一个选手的表现，方原进来的时候，他微微侧目，嘴角带着些笑，意味颇深地看了他一眼。 　　“廖导好，陆老师好。”方原站在舞蹈教室正中，对着两人点头，鞠躬。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陆商说罢，从桌面上拿起方原的简历。 　　方原调整了一下呼吸，听到音乐的前奏响了，开始第一个动作…… 　　这段舞蹈他不是很熟，但跟剧中人物的感情最契合，方原跳完，停下来看廖楠和陆商的反应。 　　廖楠不懂舞蹈，但这并不会阻碍情感的传达。方原难说廖楠跟他对陈醉这个人物的理解一样，但看到廖楠看他的眼神，心里受到了些鼓舞。 　　他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成了。 　　但是一边的陆商低头看着方原的简历，用手里的圆珠笔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方原，你是A大舞蹈系毕业的，是吗？” 　　方原抬头看着陆商，陆商的语气很温和，但眼神却不怎么和善，方原觉得他说这话时整个人身上都透着冷意。 　　“是……” 　　“嗯，我看其他试镜选手虽然都有舞蹈功底，但不如你专业。”陆商拿着简历，手指修长白皙，指尖泛着粉，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艺术家，“A大也不错啊，怎么不继续跳舞，跑来演戏呢？” 　　方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我……” 　　他想不出什么理由。 　　“你这点，跟陈醉挺不像的哈……”陆商笑了笑，转过头对廖楠说，“但方原确实是现下最好的人选了，是吧廖导？” 　　廖楠没说话，也不表态，眼角的笑纹越发深刻：“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方原，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谢谢廖导。”方原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走出了舞蹈教室。 　　顾寻刚好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身高腿长，肩宽背阔，看到方原之后歪头笑了笑，伸手对着方原比了个飞吻。 　　方原第一反应是回头看走廊里有没有摄像头。 　　“别看了宝贝儿，顾影帝本来就是没事喜欢招猫逗狗的人设，即使被拍了也解释得通。”顾寻看出方原担心什么，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跳完了？” 　　方原刚想反驳自己不是猫，更不是狗，但他想起陆商对自己的处处针对，心里有些难受，所以没说话。 　　“跳完了就别担心结果了，晚上带你出去吃火锅去？” 　　话音刚落，方原刚刚走出来的那扇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身材高挑的男人走出舞蹈教室，他留快到肩膀的长发，穿十分有有设计感的休闲西服，宽松的袖口里露出一段莹白的手腕。 　　陆商正低头从西服前胸的口袋里取烟，他一抬头，走廊里的两道身影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哟……顾影帝这么宠自家艺人啊？”陆商从容地迈着步子走过来，靠在顾寻和方原对面的墙壁上，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顾寻，又轻蔑地瞥过方原。 　　奇怪，明明方原才算是顾寻的现任交往对象，怎么他反倒先紧张起来了，甚至有种被人撞破的慌张。 　　“结果没公布就请他吃饭，不怕让人家小朋友压力太大啊？”陆商靠着墙，撩了一把头发，指缝里夹着那只烟。 　　顾寻皱了皱眉，对他说：“要抽出去抽，这里是无烟区。” 　　陆商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些清冷气的五官突然变得生动了许多，越发漂亮得惊心动魄。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那只烟，放在鼻尖处。 　　“我就闻闻，这些年……都不抽了。” 　　方原听着两人熟稔的语气，心里一阵钝痛，很想走开。 　　“陆老师、顾前辈……要不，你们先聊，我……” 　　“方原……”顾寻心里有点慌，下意识地想叫住方原。 　　“站住！”陆商突然提高了一点声调，语气里带着寒意。 　　方原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他犹犹豫豫地回头，甚至不敢抬头看陆商的脸。 　　陆商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魅力，他自信、从容、洒脱又骄傲，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有着绝对的权威，有着他人望尘莫及的天赋。 　　陆商走过来，在方原面前停下。 　　“小孩儿，你是顾寻的男朋友吗？” 　　方原猛地抬起头，喉结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商，你想干嘛？”顾寻皱眉，表情冷峻，侧身站在方原和陆商之间。 　　“没什么啊，好奇，问问呗……”陆商笑了笑，把手里的烟放回胸前西装外套的口袋，“唔，我出来透气够久了，该回去了。” 　　陆商刚转身，顾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原。 　　方原跟他对视，看到顾寻眼里的情绪很复杂，仿佛在安抚方原，又好像他自己也有点焦躁不安。 　　顾寻转身，把手放在方原肩头：“陆商，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个挺有天赋的后辈，别乱说耽误人家前程。” 　　陆商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对顾寻摆摆手。 　　“知道了。” 　　方原听到顾寻这么说，心跌进了谷底。 　　他刚才对陆商说，不是男朋友…… 　　顾寻回过头的时候对上方原失落的眼神，忍不住揪心。他是怕因为自己和陆商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影响方原试镜的结果，毕竟廖楠对艺术很有追求，比较在意陆商这种专业人士的看法。 　　“方原，刚刚的话，别往心里去，我……” 　　“我知道。”方原笑了笑，伸手抓住顾寻的袖子，藏起眼里的失落，“顾前辈别说了，我们去吃饭吧。” 　　顾寻看着他，松了一口气。 　　“嗯，好。” 　　…… 　　方原上车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乱的。 　　不是男朋友，那是什么呢？顾寻还是很在意陆商的吧。 　　那么是不是有一天，陆商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顾寻回到他身边？到时候的方原，一定更能体会陈醉被抛弃时的感觉…… 　　方原偏过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而顾寻还没上车，看不到他的表情。 　　【作话】 　　因为期末复习，剩下半个多月只能更2000字了，请原谅……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哟~在仔细琢磨后面剧情呢，希望顾影帝&方原能给大家带来更多快乐！ 第049章 丑闻爆发 　　试镜结束之后过了两周，方原收到了廖楠的答复，陈醉的角色定了是他。 　　尘埃落定之前心里激动又期待，但真正定下来的时候却没有多开心，方原甚至觉得不意外。 　　不是他骄傲，付出才会有回报，这道理有时候还真不是鬼话。 　　方原第一时间给远在另一个城市出差的顾寻打了视频电话，顾寻看上去很高兴，但也没有多意外。方原后知后觉人家顾影帝是“内部人员”，应该早就知道结果了。 　　顾寻没说话，看着屏幕里的方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忽然把手机拿近，收音孔恰好就在唇边。方原看着屏幕上顾寻骤然拉近复又模糊的侧脸轮廓，心跳错了一拍。 　　“祝贺你，我的原原。” 　　画面失焦，耳机里传来轻轻的亲吻声。 　　顾寻把手机拿开。 　　方原被顾寻这手又土又浪漫的操作撩到了，脸颊微微发热，抬头看了看驾驶座上的梁山山，抬手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耳机是塞好的，没有漏音。 　　“谢谢……顾前辈。” 　　“宝贝，以后别叫我前辈了，好吗？叫哥哥。”顾寻笑着逗他。 　　方原果然慌了，他一向应付不了这种攻势。顾寻喜欢这么腻人的称呼吗？可是他就是叫不出来，怎么办…… 　　“哥……”方原脸都憋红了，才支支吾吾叫出第一个字。 　　“嗯。”顾寻答应了一声，宽宏大量地说，“行吧，哥就哥，就差一个字儿，你多叫几声不就变成哥哥了。” 　　方原无奈，笑他哪里来这么多歪理邪说。 　　“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顾寻语气严肃下来。 　　方原愣了一小下，面不改色地说道：“有，当然有，这几天没有在节食了。” 　　前排开着车的梁山山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心想骗鬼去吧。 　　廖楠给方原打电话的时候，说让方原再调整一下自己的外形，更好地符合陈醉的人设。陈醉是舞蹈生，艺术家的神经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再加上剧本里用“脆弱的美感”这种形容词来形容他，那么方原觉得，陈醉一定不会胖，甚至可以说清瘦单薄。 　　虽然方原跟胖一点都沾不上边，但他觉得自己体态仍然在健康的范畴内，算不上单薄，所以坚持了在之前饮食上做的调整，也加了一点运动量。 　　“嗯……”电话那头顾寻沉默了一阵，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你之前已经瘦了一点，我看着刚好合适，真不能再继续了哈？身上没肉，抱着多硌人啊？” 　　“顾前辈！”方原皱皱眉，叫他别乱说话。 　　“叫我什么？” 　　方原立马说不出话来，红着脸小声说：“顾寻哥。” 　　“乖~” 　　…… 　　方原按照原计划每天去练习室跳舞，适当控制饮食加运动，和顾寻时不时通通视频电话，日子一天天安安稳稳地过去。 　　几天后，顾寻那边的宣传活动也结束了，看看日期，距离上次和方原见面，又过了小半个月。 　　顾寻坐在化妆间里等化妆师拿卸妆水给他，拿出手机上网搜方原的海报和最近的活动图看。 　　粉丝P的精修图是什么水平啊，也太不自然了，顾寻怎么看，都觉得没有方原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好看。 　　“唉……”顾影帝长叹一声，“这小孩，怎么就这么招人惦记呢。” 　　他正准备退出微博界面，结果切出去的时候手滑刷到热搜榜单，赫然看到“方原”两个大字名列前茅。 　　顾寻微微挑眉，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宝藏男孩终于藏不住了吗？ 　　但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顾寻鬼使神差地刚想点进去，韩小丽一路小跑过来，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顾哥……”韩小丽有点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方原……方原出事了！” 　　顾寻一愣，差点手一松把手机摔下去。 　　…… 　　顾寻当晚没有睡，买了凌晨的机票飞回去。 　　登机之前他一直在看手机，眉头皱得死紧，在机场时也很反常地没有跟粉丝打招呼。 　　韩小丽一直跟在他身边，苦着一张脸，想劝顾寻别太担心，但又不知道从何劝起。这位影帝已经连着忙了两天，根本就没怎么睡，登机之后韩小丽劝他闭上眼休息一下，顾寻也不肯。 　　盼望着盼望着，飞机可算是落地了，天也刚好亮了。 　　顾寻下飞机的第一件事不是联系方原，而是给梁山山打了一通电话。 　　“顾影帝！”梁山山电话接的飞快，语气像是遇难者见到了救星。 　　“方原看到网上那些消息了吗？”顾寻开门见山地问。 　　“这……哎呀！”梁山山懊恼地说，“都热搜前几了，能看不到吗？” 　　顾寻皱眉，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那他现在人在哪？心情怎么样？” 　　“在舞蹈教室。”梁山山如实回答，“心情……他是昨晚上刷到微博的，我当时看他脸色一下子就不对劲了，你不知道他当时那样子……眼圈通红，拿着手机一直翻，整个人都在抖。但是我问他的时候，他就跟我装……” 　　顾寻跟韩小丽一起走出机场，风很大，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你继续说。” 　　“我说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他说先通知冉姐，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不会持续太久，叫我别担心……今天早上照常去舞蹈教室了，拦不住啊，一拦他就跟我急……” 　　顾寻听得揪心，恨不得长出双翅膀飞到方原身边去。 　　“你在练习室吧？”顾寻走到了车旁，伸手拉开车门。 　　“嗯，我在。”梁山山说。 　　“看着他，让他别乱跑也别想着躲我，我马上过去。” 　　“好的好的……”梁山山答应下来，准备挂电话，但又犹豫了一下，叫顾寻，“顾影帝……” 　　“怎么了？” 　　梁山山顿了顿：“网上说什么你别信，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顾寻坐进车里，听到梁山山的话，一愣，把电话挂了扔到一边。 　　“靠！你们都当老子是什么人……” 　　他怎么可能会信那些风言风语呢？方原是怎么样的人，顾寻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信方原，信他说的做的，他的一切。 　　他更喜欢方原，喜欢他说的做的，他的一切。 第050章 我们回家 　　顾寻心急火燎地下了车，往方原常去借的那间练习室走去。 　　楼道里杨婷和梁山山相对站立，一筹莫展，在这种低气压下的影响下，连过道里用来装饰的绿植都显得毫无生气。 　　梁山山猛一抬头，看到顾寻失了云淡风轻的气度，快步向他们跑过来。 　　“方原呢？”顾寻伸手撑了一下墙，站在梁山山面前，喘着气一脸焦急地问。 　　梁山山转头指了指练习室门上的玻璃窗，示意顾寻往里面看。 　　透过玻璃窗，顾寻看到方原在跳舞。 　　室内的音乐从门缝里溢出来，那曲子很快，鼓点很沉，配合着方原的动作，就像一下一下敲在顾寻心上似的。方原每一个动作都很用力，但每一个动作都差点意思，他眉头微蹙着，脸色惨白，眼神是空洞的，汗水已经湿了大半练功服。 　　顾寻一直看着他，跳到节奏最快的时候，方原重心不稳，冷不防歪了一下身子，摔倒了。 　　顾寻揪心地往前一步，手推在门上，正要把门打开进去，但他看到方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重重地喘着气，脚步虚浮地往练习室角落走过去，像是要躲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米，为什么方原绝望得像是再也看不到希望…… 　　这种状态让顾寻快要发疯了。 　　“原原……”顾寻叫了他一声，推开了练习室的门。 　　方原坐在墙角处，正在拧矿泉水瓶，看到顾寻的一瞬间，很明显地手抖了一下。 　　“顾前辈……”他表情和眼神都很慌张，一夜没睡，脸上疲惫的神色怎么遮掩都掩饰不住，但还可笑地想着怎么能在顾寻面前看上去更体面。 　　顾寻走过去在他面前的地上，蹲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在思考着怎么哄他。 　　但出人意料的是，方原看到顾寻不说话，紧张地放下手里的水瓶，轻轻拽住顾寻的袖子，红着眼圈低声说：“我……我没有骚扰过别人，我也没有约过……” 　　顾寻心里一阵钝痛，他那一瞬间觉得，就算是自己被人诋毁，也好过方原受半点委屈。 　　“别说了，我知道。”他一把揽住方原这几天以来越发单薄的肩膀，把人整个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他身上真的好凉，顾寻心疼地摩挲着他的背，却发现怎么都暖不热这个人。 　　方原把下巴搭在顾寻肩膀上，无措地任由他抱着，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很想哭但强忍着没哭。 　　他在想，顾寻如果知道了以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还会对他像现在这样好吗？ 　　不确定，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如果他和顾寻的关系总有一天要结束，他希望尽可能地晚一点。 　　“我们回家，好不好？”顾寻摸了摸方原的头发，轻声说，“不练了，休息一下。” 　　“嗯。”方原点点头。 　　…… 　　顾寻开车带方原回了自己家。 　　那是方原第一次来顾寻家。顾寻平时一个人住，不需要很大的空间，所以只是挑了一栋环境很好的小复式，客厅和厨房在楼下，浴室和卧室在楼上。 　　顾寻把方原从车上拽下来，牵进家门，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怯生生的。 　　“别怕，来，把外套脱了。”顾寻捏了捏他的手心，帮方原去拉羽绒服的拉链。 　　方原刚才在汗湿的练功夫上套了件羽绒服就出来了，顾寻怕他冷，再一不留神冻感冒了，看着心疼，刚进门就催他去洗个热水澡。 　　“宝贝，我帮你放水，你自己去我卧室开衣柜拿睡衣，好不好？” 　　方原此刻乖得有些过分，看着格外软和，点了点头没说话。 　　顾寻调好水温出来的时候，方原手里抱着他最常穿的睡衣站在门口。 　　“去洗澡吧，东西都用我的，缺什么都叫我，我帮你拿。”顾寻伸手揉了揉方原的脸，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进浴室，听到水声哗啦啦响起，顾寻才叹了一口气走开。 　　方原洗澡的空隙，顾寻接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冉一欣的，跟他汇报已经采取了最快的措施尽可能缩小方原这件事的影响，第二个是廖楠，廖楠说为了不影响电影的拍摄，决定换掉方原。 　　“我特么……”顾寻接廖楠电话的时候，忍不住爆了粗口，但他又想到廖楠不是陈荣泰，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您先别着急换人，我保证这件事最后对方原一定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对电影更不会造成影响。” 　　电话那头，廖楠似乎是笑了笑：“年轻人，不太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啊，艺人的口碑这东西，塑造起来挺难的，但坍塌却很简单。你能保证他现在这样，以后就不会出事了吗？” 　　“我们……”顾寻刚想反驳廖楠的观点，但仔细回味了一下廖楠的话，顿住了。 　　“说实话，他倒是个好苗子。”廖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泯灭了，关键看你，不是吗？” 　　顾寻觉得，廖楠话里有话。 　　方原被人爆料高中时期骚扰过班上的同性，并且给许多人传过暗示意味很强的露骨短信。爆料人不止一个，说的彼此印证，高度相似，三个人都自称是方原高中时期的同学，甚至放出了方原那时的班级合影还有一系列用来增加可信度的佐证。 　　这样的言论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关注度居高不下，甚至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方原的人也开始打听方原是谁，大家统一把矛头指向方原，恶意揣测者有之，谩骂诋毁的也不少…… 　　这绝对不是偶然，如果是偶然，也绝不应该在方原刚刚拿到廖楠的新电影角色之后发生…… 　　顾寻一想刚才廖楠说“以后就不会再出事了吗”，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提醒他，方原被人记恨上了。 　　那究竟是谁呢？ 　　顾寻微微皱眉，他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画面，居然是陆商站在楼道里，眼神越过他看向方原…… 　　“不对。”顾寻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俞初阳那二百五。 　　但无论是谁，方原都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不是吗？一切都是因为顾寻…… 　　顾寻轻轻地叹气，对廖楠说：“谢谢……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拜托了。” 　　“嗯。”廖楠挂断了电话。 　　顾寻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回头看向浴室的方向。他听到水声停了，方原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磨砂玻璃门被一双白皙的手推开，方原裹挟着高热的雾气走出来，脸色依旧不好，眼里也没什么光彩。他裹在顾寻大了一号的睡衣裤里，显得那么小一个…… 　　顾寻看着窝心，走过去帮他挽了挽袖子，又蹲在他脚边帮他撩裤脚。 　　方原不听话，这段日子又瘦了，腕骨明显得让顾寻心疼。 　　“宝贝，什么都别想，有我在。”顾寻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去睡一觉，好不好？” 第051章 不喜欢就算了 　　方原在顾寻的注视下，磨磨蹭蹭地爬上床掀开被子躺进去。他被顾寻盯着不好意思，背转过身去。 　　顾寻则一手握着门把，站在门口犹豫。他还有事要处理，但实在放心不下方原。 　　片刻之后，方原感受到身边的床铺微微塌陷，被子被人掀开。他转过身，顾寻顺势一揽他的肩膀，钻进被窝，把人抱了个满怀。 　　突然的靠近让方原有些不适应，顾寻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两人呼吸交错，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陪你睡一会。”顾寻说着，用空闲的那只手把手机关了放在床头，搂紧方原的腰。 　　顾寻要处理的无非就是发生在方原身上的事，但冉一欣和公关部的人都不是吃素的，顾寻觉得自己去了也不一定有多大作用，还不如搂着小男朋友好好睡一觉，把人安慰好了再说。方原虽然从头到尾没卖过一句惨，但顾寻觉得，自己不陪着他，是真的不行。 　　“傻瓜，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我怀里好好哭一场？”顾寻心疼地摸了摸方原眼睛下方的一圈青黑，一猜就知道他昨晚没睡好，“不哭，也不说话，你让我怎么哄你？” 　　”不是……“方原好像又误解了他的意思，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上去很紧张，“顾寻哥……对不起，因为我……” 　　顾寻皱了皱眉，低头堵住方原的嘴，在他下唇狠狠地咬了一下。 　　“嘶……”方原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忍着没说话。 　　“说什么对不起？嗯？我看你毛病又犯了。”顾寻没好气地骂他，“方原你听清楚了，以后该哭就哭，该撒娇就撒娇，你是我顾寻的人，合着就该皇帝命，一点委屈都不能受，知道吗？你再这样跟我瞎客气，我就……” 　　方原认真地看着他，眼神近乎虔诚，把顾寻看得忘了下一句话想说什么。 　　就算方原继续跟他这样客气下去，他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惩罚他。 　　顾寻太喜欢他了，威胁不到他。 　　“顾寻哥……”方原望着望着，眼圈渐渐红了，他吸吸鼻子想忍住眼泪，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流。 　　“这不就对了。”顾寻长舒了一口气，把方原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温热的液体渗透了薄薄的衣料，顾寻鼻尖泛酸，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我知道，被冤枉的感觉不好受……被不了解自己的人恶意揣测、泼脏水是种酷刑，尤其是你……” 　　尤其是对性子软到不像话的方原，对这么这么好的方原…… 　　方原那一瞬间像被摁下了某个按钮，眼泪不要命地往外流，他哭得好难过，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对着顾寻一次性哭完。 　　他知道自己不该矫情，也觉得顾寻说是这么说，也未必能忍受得了他的矫情，但他就是停不下来，伸手揪住顾寻胸前的衣料，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算了，说吧，说出来吧…… 　　方原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他在自己和顾寻之间筑起的最后一道防线，方原的最后一层保护壳，就这样……破碎了。 　　方原呜咽着，断断续续地哭诉：“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被发那样的短信的人……是我呀。” 　　顾寻拍着方原后背的动作一滞，稍微晃了一下神：“你说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骚扰班长，我也不是……不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方原的寥寥数语，像一把钝刀重重地划在顾寻心口，虽然不见血，但疼得厉害。 　　“靠……”顾寻心想这辈子tmd白活了，为什么不早点遇到方原，如果早点遇到方原，那他一定把那群兔崽子宰了！ 　　“宝贝，都告诉我，别怕，都告诉我……”顾寻一下一下拍着方原的肩膀，在他耳边发誓，“不会有人这样说你了，以后都不会了。” 　　方原哭到喘不过气来，勉强理智回潮，哑着嗓子声音哽咽地跟顾寻讲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 　　故事要从一条短信说起。 　　“江夏同学，你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子突然变得好短好短。就好像上一秒我刚刚和你一起并肩走进校门，下一秒我们就挥手互相告别了一般……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每个与你一起度过的一天，都变得那么短暂。” 　　“我喜欢你，喜欢你陪在我身边的感觉，喜欢你微笑时的样子，喜欢你所有的坏和所有的好。” 　　“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你永远都在一起的喜欢，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原把这一长串短信编辑好发过去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那是个很炎热的夏天，高中生方原穿着短裤短袖坐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妈妈刚才敲了他的门三次，问他要不要喝绿豆汤，都被他拒绝了。 　　最后一次，方原还紧张地把手机抱在怀里，回头对着门外大吼：“我都说了不喝了！” 　　他在完成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对方是他所在班级的班长，一个瘦瘦高高，笑起来有三分像当红明星顾寻的男生，也是方原最好的朋友，江夏。 　　方原发完了短信，把桌子上凌乱的作业收好，跑下楼躲开父母的视线，花了三分钟洗漱完毕，再飞快地跑上楼，扑到床上拿起手机。 　　江夏没有回复他。 　　小方原急得抓心挠肝，皱皱眉，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怎么还没有回复……” 　　方原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等了多久，但他却清晰地记得对方回复他的那句话，以及他当时的心情。 　　“你在开玩笑吧？” 　　就好像还没来得及抽芽的嫩苗被人一脚踩进土里，用脚尖反复辗转碾压，连同方原年少时那份干净单纯的心意，最后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方原握着手机的手没了力气，原本鼓足的勇气在那一刻都消耗殆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几个字，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他还没学会怎么样去喜欢一个人，就体会到了喜欢一个人的苦楚。 　　“没事没事……不喜欢就算了……”方原躺在床上，抹了一把眼泪，安慰自己。 　　但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因为那条短信而产生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作话】 　　儿子，为什么不给妈妈开门？如果给妈妈开门，妈妈就会告诉你，弃了那个渣男吧，十年后顾寻本尊还不是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第052章 孤独绝望的日子 　　第二天，方原肿着眼睛去上课，在楼道里碰到了江夏。 　　江夏一只手拽着两边书包带，硬是把双肩包背成了单肩包，空闲的那只手里拿着鸡蛋灌饼边吃边走。他在班门口看见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方原，表情有点尴尬。 　　方原也停下脚步，跟他对视了一眼。江夏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 　　“哟，夏哥！” 　　两个人僵持在楼道里的时候，班里另一个男生刘文成从江夏身后的楼梯间走上来，嬉皮笑脸地揽住了江夏的肩膀。 　　方原皱了皱眉，直接走进了教室，进门时瞟到刘文成的表情有些怪异，但他不太想理会。 　　江夏是住校生，跟刘文成一个寝室，方原喜欢江夏，但却很讨厌刘文成，因为他觉得这个男生总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爱跟班上的男生女生开一些低俗的玩笑，有时候冒犯到别人也不知道。 　　方原走后，刘文成撞了一下江夏的肩膀：“怎么了？你小媳妇儿跟你吵架了？” 　　“闭嘴！告诉你别乱说了……”江夏推开他，瞪了刘文成一眼之后也走进了教室。 　　“什么毛病……”刘文成笑得贼眉鼠眼，磨磨蹭蹭地也跟了进去，“允许你俩偷偷摸摸，我就不能说？” 　　…… 　　上课的时候，方原发现江夏总是朝他的位置这边瞟。 　　刚开始他心里有些窃喜，以为江夏是后悔昨晚那样回复他的告白了。如果可以，方原一点都不介意江夏重新回答一次那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喜欢。” 　　方原心里想着，嘴里悄无声息地重复着，看上去目光紧紧跟随着老师，其实心思已经飞到了九重天外。 　　被喜欢的人喜欢，那是一种多美妙的感觉啊，就好像你买了一款新型巧克力，咬开之后发现夹心是你最喜欢的草莓果酱，又好像…… 　　方原的下一个比喻句没想出来，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后颈，掉进了衣领。 　　方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可能是谁的恶作剧，烦躁地伸手摸出来，发现是一节粉笔头。 　　他转身往后看，和方原之间隔着一个人的刘文成，正捂着嘴龇着牙笑得肆无忌惮。 　　方原白了他一眼，对他做了个口型：“干什么？” 　　刘文成忍住笑，对他竖了个中指。 　　“无聊。”方原骂了一句，转过身去继续想比喻句，不料偶然跟江夏目光交汇了。江夏刚把视线从刘文成身上挪回来，略带紧张和愧疚地盯着方原。 　　方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江夏的表情那么愧疚，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刘文成又用粉笔头丢了他一下，等方原生气地转过身之后，他把手拢在嘴边，做了个口型。 　　“你喜欢男的吗？” 　　…… 　　自从那一句话之后，被人指指点点、讨论谩骂和非议就成了方原校园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知道怎么地，他发短信向江夏告白的事情就传遍了学校。那时候还不流行用什么社交软件，学校有自己的贴吧，那段日子只要方原点进那个贴吧，他的名字就霸占着最热门的位置。 　　那些每次方原路过之后捂着嘴窃笑的女生暂且不提，以刘文成和江夏的另一个室友张强为首的男生更让方原头疼，他们刚开始还有所顾忌，后来越发变本加厉地欺负方原。 　　方原来学校，他们就趁他出去上厕所的时间把要交的作业上画满“方原love江夏”，方原去舞蹈教室练舞，他们就把练功服剪出大大小小的洞让他衣不蔽体，方原值日，他们就疯狂乱扔垃圾搞破坏…… 　　久而久之，以前跟方原走的近玩的好的同学和朋友，都心照不宣地同他划清界限。 　　但这不是最让方原难过的…… 　　原本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江夏，居然在方原被欺负得最惨的时候，交了一个女朋友。 　　方原变得越发沉默了，他无时无刻不在自我厌弃，他想过冲到江夏面前，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不喜欢便不喜欢罢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但方原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这样怪江夏……应该被责怪的人只有他，归根结底，他把那条短信传到江夏手机里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这种风险。 　　喜欢上一个人，就给了对方决定你生死的生杀大权。或许后来方原也反应过来了，他其实喜欢的其实并不是江夏，而是江夏身上和顾寻的三分相似，但那时候起，方原就不会轻易地对人坦白自己的情感了。 　　方原不敢跟老师和父母讲他的遭遇，因为他害怕换来的不是保护，而是更多误解和伤害。他的每一天都很痛苦，唯一的慰籍，大概就是躲在昏暗的房间里用一个下午看几部顾寻的片子，记住那男人每一个帅炸了的瞬间，支撑他做一晚上美梦…… 　　有时顾寻抱着他，手搭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有时候顾寻站在校门口等他，在气温骤降的深秋为他递一件外套，有时候顾寻会吻他，就像对待电影女主那样对他。 　　只不过那种情况下方原第二天早晨醒来去学校之前都要换一条内裤…… 　　让方原彻底崩溃的是后来的一件事。 　　他发现刘文成对他的态度渐渐不一样了。以前欺负起人来数他最过分，但现在刘文成居然会对他示好，甚至给他解围。 　　当然，方原不会天真地以为刘文成转性了，而事实也证明，刘文成只是用另一种方式羞辱他罢了。 　　某个下午自习课，刘文成和张强连哄带骗地想让方原跟他们一起去洗手间，方原不愿意，他们两个人就硬拉着他去。 　　那时教室里很多人在学习，方原的抗拒招来了不满，有人冲着他们三个翻白眼，更有甚者直接骂方原：“要滚赶紧滚出去！” 　　方原怕打扰大家，又一想可能这俩人又要问他要钱买烟抽，还不如早点给他们早点消停，于是就被他们拉去了洗手间。 　　刚进洗手间，刘文成就把他推进隔间，张强也跟进来，把门锁上了。 　　狭小的空间一下子挤进来三个人，方原跟他们俩几乎脸贴脸，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心里一阵阵发毛，尤其是发现刘文成的目光不停地在他脸、脖子、腰胯部位流连…… 　　“你们要干什么！”方原生气地推开他们，想开门离开这里，被手劲儿极大的张强猛地扣住肩膀，按在卫生间隔板上。 　　刘文成笑嘻嘻地凑过来，跟方原靠的很近，说话时带着口臭，让方原一阵阵恶心：“生什么气呀，咱哥俩跟你分享个好东西你还不乐意？” 　　说罢，刘文成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调出一个视频来。他把声音打开外放，让人面红耳赤的人声立即充斥着小小的隔间。 　　方原的眼睛睁大，头皮发麻，极度的愤怒和极度的羞愧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画面上，两个赤条条的人影交叠，方原清楚地看到，那两个人，都是男人…… 　　“听说跟男人那啥……特别爽。”刘文成把手机举高，恨不得贴到方原脸上，“反正你也喜欢男人，而且特么的腰细腿长，脸还挺好看，上了床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跟我俩试试，一人一次，我保证以后不为难你，怎么样？” 第053章 心里的疤痕没有消失 　　方原第一次在学校里跟人打架。 　　刘文成和张强大概也没有见过平时一向温和客气的方原发这么大脾气，起初被他的气势震慑，避重就轻地说“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但随后脸上身上挨了方原几拳，见方原没有收敛的意思，刘文成和张强也动了真格。 　　方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很快被推出厕所隔间，两只手臂被按着，推到了洗手池上。 　　颧骨碰到洗手池面的一瞬间，方原疼得皱眉。洗手池疏于打扫，冰凉滑腻的触感和腥臭的气味都让方原不堪忍受。 　　“靠！老子给你面子，让你特么不识好歹……”刘文成转脸吐出刚刚被方原打了一拳之后***的血水，伸手揪住方原的头发，把他的头抬起，又用力地朝着洗手池台面砸下去。 　　“放手！松开我……”方原哭喊着，脸朝下磕到洗手池面上，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感觉到有温热黏腻的液体从鼻腔里溢出来，眼前一片血红，他奋力挣扎着，手臂被身后的张强死死地箍着。 　　“不让碰是吧？装清高是吧！不是喜欢男人吗……”刘文成咬牙切齿地说着，把手伸向方原的裤腰，“我特么要看看你到底是个男的女的，哭啊，哭啊！” 　　方原感觉到对方的手伸进自己的裤腰，要把外面的校服裤子扒下来，顿时紧张了，他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力气大到两个人都按不住。 　　混乱中方原侧身朝着张强腿中间踢了一脚，对方疼得嗷嗷直叫，抓着方原的手松了力道，方原趁机挣脱两个人朝洗手间门外跑。 　　“站住！”刘文成反应过来还想追，从洗手池边翻起来跟着往门外跑去。 　　方原回了一下头，看到对方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一颤，腿也软了，回头拼命地跑，刚出门没几步，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个人。 　　出于惯性，对方抬手搂了一下方原的肩膀。 　　“方原？”那声音略带惊诧，可能是被一脸血的方原吓到了，“你怎么样？” 　　方原颤抖着肩膀，早就听出来对方是谁了。他缓缓抬头，通红着一双眼睛，满脸眼泪地问江夏： 　　“你满意了吗……” 　　江夏当时的表情记不清楚了，大概是非常痛苦的吧，方原也不想记清楚。 　　后来老师来了，江夏立马松开方原，向老师解释说是刘文成和张强挑事，三个人在卫生间里打起来了，他是来拦架的。 　　学校把这件事当做恶性斗殴来处理，教导主任把三个人都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打电话让家长领回去。 　　方原的班主任是个温和的女老师，她非常清楚方原是什么性格，因此一开始并不相信方原会先动手打人，她反复盘问，问方原是不是被刘文成和张强欺负了。 　　方原不敢说，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班主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方原……你这样我是没有办法帮你的，学校决定要对你们三个进行记过处分，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就接受处分吧。” 　　方原看着他，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带着一脸的伤痕和血污，点了点头。 　　…… 　　方原被母亲带回家去，两周没有去上学。 　　后来，父母什么都没有说，求情下话地帮方原消了过，给他办了转学。 　　其实父母早就对他的取向问题有所察觉，先前的种种蛛丝马迹，对于深爱孩子的父母来说已经足够明显。 　　后来方原的母亲对他说，其实当时他们接受这件事也经历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不是没想过把方原的腿打断或者直接逐出家门，但看到那孩子一言不发，眼里毫无光彩的样子，顿时就心软了。 　　无论方原喜欢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永远是父母的骄傲。 　　方原知道这一点，于是从那以后，他重新振作起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健康且积极阳光。而心底的疤痕没有消失，方原从此之后只敢爱着心里那个想象出来的顾寻。 　　即使多年以后真正的顾寻站在他面前，向他张开双臂，他都害怕会不会下一秒一脚踩空，从顾寻温暖的怀抱里，跌入极寒地狱。 　　…… 　　方原的故事讲完了，哭累了，眼泪却没有流完，他脸上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红润的嘴唇微张着，搂着顾寻的手臂，睡熟了。 　　顾寻靠着方原的额头，目光在他白净的脸上流连。他刚才让方原躺下前拉上了窗帘，房间里光线很暗，偶尔有一缕阳光透进来，落在方原头发上，黑柔的发丝泛着光泽，软软地搭在他白皙到看得出血管的耳廓上。 　　方原看上去那么美丽又脆弱，裹着被子睡着时的样子毫无防备，乖巧地像个孩子。 　　但事实上他也很坚强，独自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现在还能勇敢地爱着这个世界。 　　“原原，这些年很不容易吧……”顾寻把手抽回来，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抹掉，轻声地说了一句，“乖，以后有我了。” 　　方原被惊扰到，皱了皱眉，手顺着顾寻的手臂摸上去，抓回怀里搂得紧一点，委屈地哼了一声，又睡了。 　　顾寻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直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才小心翼翼地哄着方原把手指一根一根松开，起身从床上坐起来。 　　下床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头，心疼地在方原柔软的唇瓣上落下一吻，掖好被角。 　　出门前，他小心翼翼地拿走了方原放在枕边的手机。 　　…… 　　方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迷茫地躺了一会，才想起来顾寻消失了。委屈的感觉在心里一点点堆积，他觉得是不是顾寻听了他以前的故事，不喜欢他了。 　　方原睡前哭得有些过劲儿，现在醒过来时还在抽抽，他躺在床上又闭了会眼睛，下床时没找到拖鞋。 　　他就光着脚走出去。 　　顾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另一套颜色比方原身上的这件深，但款式很相似的睡衣，悠然自得地划着方原的手机。 　　方原愣在原地：“顾寻哥，你在……” 　　顾寻抬头，看向方原温柔地一笑，随机伸出手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空位：“过来坐，读一下你的私信。” 第054章 走向更远的地方 　　方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顾寻拿的是自己的手机，还打开了他的微博在看私信。方原不用猜也知道，私信里会有多少人骂他。 　　他一个箭步上前，顾不上礼貌不礼貌，想从顾寻手里夺过手机：“还给我！” 　　顾寻眼疾手快地避开他，仰面往沙发另一边倒，俊朗的眉眼之间都是柔和笑意。 　　“宝贝儿，你人都是我的了，手机还不能看吗？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原没抢到，坐在顾寻身边，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好像要扑到他身上去似的。 　　“不是，顾寻哥……”方原皱眉，一副委屈巴巴求饶的表情，“我不想让你看到……” 　　顾寻起身，伸手搂住方原的腰，凑近跟对方脸贴脸蹭蹭鼻尖。方原的皮肤温热很细腻，就像质地很好的玉，触手生温。 　　“知道了，下次不随便动了。”顾寻笑了笑，把手机还给他，“但这次……原谅我吧。我就是想让你看看你的私信。” 　　方原收回手机，从微博私信的界面切回来，垂下头小声嘀咕。 　　“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情绪没有表面上那么稳定，私下里一般不敢读评论或者粉丝私信，负面的评价对他影响很大，以前的经纪人发现这件事之后，告诉他能不看的就不看，能回避的就尽量回避。 　　梁山山体谅方原，所以有什么必须要看的反馈时，他总会事先替方原梳理一遍。 　　顾寻看着他，视线慢慢下移，才发现方原还光着脚。 　　“脚拿上来。”顾寻从沙发椅背上拽过一条薄毯，展开示意方原。 　　方原有点害羞，摇了摇头说不用，站起来准备去穿鞋。 　　顾寻拉住他不让走，俯身握住他的脚踝。 　　“我自己来自己来……”方原吓了一跳，乖乖地把脚放上沙发，任由顾寻给他用毯子包起来。 　　顾寻心满意足地拉着方原的手腕，把人往自己面前带了带，让方原把腿搭在自己腿上。 　　“乖一点，读一下私信，读给我听，好不好？” 　　方原看着他，眼神有点失落。他觉得顾寻还是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在嫌弃他太懦弱，不够勇敢，强迫他去直面这些…… 　　方原不是经不起批评，他只是太害怕了，不敢去听那些评价。 　　藏在鼠标和键盘背后的人，他们拥有定义任何人而不需要承担后果的能力，就像当年不认识方原，但却可以随意诋毁他、揣测他的同学。 　　被人误会的滋味太痛苦了，方原不想尝第二次。 　　“不喜欢的话，可以少读几条，但你就看一下，就看一下也不可以吗？” 　　顾寻认真地看着他，近乎温柔地诱导着他，让方原突然有一种“其实很安全”的错觉。 　　方原表情木然，牙齿轻轻咬着下唇，松开之后留下浅浅的印迹。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渐渐泛起寒意，血液都好像在倒流。 　　但顾寻不允许他害怕，一声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温柔地推着他向前走。 　　良久，方原叹了一口气。 　　“好。” 　　顾寻笑了，全神贯注地盯着方原，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第一条。”方原打开私信列表里的第一条，先大概浏览了一下内容，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条不是骂人的，是粉丝。 　　“阿原哥哥……”方原看了一眼顾寻的表情，他以前从来不觉得粉丝对他的称呼有多腻歪，直到自己开口读出来的这一刻，“我们都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加油，不用去理会恶意的诋毁和污蔑，好好休息，顶峰见。” 　　顾寻看着方原，点了点头，不说话，示意他读下一条。 　　“真特么不知道是哪个狗崽子敢这么污蔑我们家哥哥！老娘跟他拼了！我不撕到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他这事儿不算完！” 　　“我家哥哥骚扰别人？黑子也不动动脑子，就凭那张脸，那身材，追我哥的人都能绕赤道两圈了吧！我就问一句宁配吗？宁配吗！” 　　“咳咳……不好意思啊阿原哥哥，实在情绪太激动了，我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们都挺你！” 　　方原读完，微微挑了挑眉，心想这位粉丝还挺暴躁哈…… 　　但也挺可爱的。 　　“接着呢？还有吗？”顾寻伸手勾住方原毯子下的脚踝，轻轻地捏了捏，“继续念。” 　　方原大着胆子继续往后翻了翻，找到一个篇幅很长的。 　　“第一次看到你时是在电影里，那时候你才十九岁，穿着白衬衫，干干净净的一个少年，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秒钟镜头，但我已经牢牢地记住了你，电影看到最后，才从演员表里找到你的名字，方原。” 　　念到这里时，顾寻看着方原的眼神有些变化，他注视着他，眼里有种不可自拔的眷恋。仿佛透过面前的方原，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个方原…… 　　对着镜头笑着的，对着镜头默默垂泪的，神采奕奕的，疲惫又无助的，被无良经纪人压榨的，被心术不正的制片人盯上的，忙碌在片场的，粉丝眼前的，朋友身边的……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关注你，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情绪也被你牵动。你带给了我很多不一样的感受和体验，我也有为了更接近你而变得更好。方原，不要怕，我们会陪着你一直一直走下去。“ 　　方原读完，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红了，他抬手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朝顾寻笑笑。 　　“嗯，继续读。”顾寻带着笑意，沉默地看着他。 　　方原读了很多条私信，发现没有任何一条是谩骂、攻击他的，反而都是自己的粉丝，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跑来给他留言，让他不要担心，不要受影响。 　　他一口气读了很多条，终于忍不住又哭了。 　　“太丢人了。”方原心里想着，低头用手掌蒙住自己的脸。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又仿佛仍然空空荡荡，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 　　被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顾寻见状，揽过方原的肩膀，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 　　“傻瓜……”顾寻低头蹭了蹭方原的耳廓，继续说，“看到没，别去在意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你这么好，他们看不到是他们的损失，还有很多人喜欢你……” 　　方原伸手搂住顾寻的脖子，瓮声瓮气地问他：“你删了多久？” 　　顾寻一愣，随即又笑了，看来还是瞒不过方原。 　　“不久，一个多小时吧。” 　　方原低着头，有点诧异顾寻居然已经坐在这里删他私信里的恶评删了一个小时？为什么这样做呢？ 　　“顾寻哥，你为什么……” 　　“方原。”顾寻很认真地看着他，“相信我，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到你了。因为……你有我了。” 　　顾寻想让方原在自己的庇护下走向更远的地方，而那些带着满腔恶意的人，就让他们永远留在原地吧…… 第055章 危机公关 　　顾寻工作室楼下，一辆黑色跑车停在门口，前座上的男人推开车门下车，一袭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衬得他身材越发高挑。顾寻戴着口罩，只露出带着些桀骜气的凌厉眉目，却已经帅得相当扎眼，偏偏他还觉得不够，顺手把耳侧的口罩扯了下来露出整张脸，眼神冷冰冰地向公司大门前花坛灌木丛后躲着的狗仔望过去。 　　扛着长枪短炮的狗仔们吓了一跳，立马把身子趴地更低。 　　顾寻冷笑一声，旁若无人地拉开后侧车门，微微弯腰，对里面的人露出一个微笑。 　　“方原，下车吧。” 　　方原坐在后座上，戴着口罩和围巾，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小鹿眼怯生生地望着他，羽绒服帽子的一圈绒毛衬得整个人毛茸茸的，像只无害的小动物。 　　方原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地下车，顾寻把很绅士地把手掌垫在车门上方，怕他动作太急撞到头。如果不是知道有人举着照相机等着拍，顾寻真想上手捏捏他的脸。 　　两人一道下了车，走过前台转向电梯间的方向，进了门就不用在避讳，顾寻一伸手就把方原的手攥进手里，捏了捏对方温软的掌心。 　　方原手抖了一下，心里又酸又涩有点想哭的冲动，大着胆子任他抓着，没有拒绝。 　　冉一欣和公关部的负责人在会议室里等着他们，梁山山也在。 　　“哥！”梁山山看见方原跟在顾寻身后走进来，一个箭步冲上去，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方原看了顾寻一眼，对梁山山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事。” 　　梁山山松了一口气，把方原拉进来，顺手关上会议室的门。 　　三人重新坐下来，看到冉一欣低着头在翻面前的资料，她微微皱着眉，脸上的表情隐忍中透着愤怒，公关部的负责人脸色也很不好看。 　　方原放在膝头的两只手绞在一起，低头羞愧地咬了咬下唇。这件事因自己而起，给公关部的同事添了麻烦，再加上冉一欣对他本来就印象不好，这下，估计大家要更讨厌他了吧。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方原微微低头，诚恳地道歉。 　　冉一欣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道歉有用吗？最重要的是网上那些乱泼脏水的键盘侠道不道歉。” 　　话音刚落，方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怎么了？”冉一欣奇怪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冉一欣相信他是被诬陷的？ 　　公关部的负责人抬头，对方原说：“别紧张方原，我们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们现在讨论的目的，就是如何把这件事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明白吗？” 　　方原点头：“我明白，我会好好配合的。” 　　“嗯。”公关部的负责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西装袖口，说道，“其实这次的事情，只要冷静地思考一下，就知道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方原虽然取向特殊，高中时期……可能确实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算是埋下了一颗炸弹，但他出道这么多年，这颗炸弹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爆炸了呢？” 　　方原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当年的事情解释一下。虽然那时他不愿意提起的痛苦回忆，但现在不坦诚，只会给身边人增添麻烦。 　　他刚想开口，顾寻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方原转头一看，那人正神色温和地看着他，体温顺着掌心传递到他身上，给了他很大的勇气。 　　“其实……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方原转过头，对冉一欣和公关部的负责人简单地复述了一遍自己高中时期的经历。 　　方原说完，发现冉一欣和公关部的负责人表情都变了。 　　“靠……”向来文质彬彬的公关部负责人难得爆了句粗口，做出了非常客观的评价，“这群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冉一欣被激发出了强烈的正义感和母性，冷笑了一声，对方原说：“放心吧，我们的公关部不是吃素的，这份公道，替你讨定了。” 　　方原感激地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们这么相信我…… 　　“短信可以造假，身份可以伪造，故事可以瞎编乱造，其实那几个人诬陷方原的依据也不是什么实锤，唯一的真料也不过是方原高中学校贴吧的几张截图。方原最近参演了《沉默的真相》，关注度高了，网媒和大V都出来溜他，吃瓜网民又容易受误导。”公关部负责人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平板，分析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舆论，不能再让网民对方原有更多的恶意猜测。” 　　冉一欣立即点头表示懂了：“嗯，先让公关部起草声明，表明我们的态度，对于侵犯名誉权的行为，我们势必要追究那些人的法律责任。” 　　“好的。”公关部负责人点点头，又说，“但发声明还不够，虽然对手无赖，但我们不能不讲证据，如果我们可以证明方原的人品，那所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说到这里，冉一欣有些头疼。 　　发生在学生时期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记不清了，那些关于青春的疼痛，说到底都是一笔烂账，校园欺凌就是这样，就算很多年后被欺负的孩子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可他们再去声讨什么的时候，换来的也只不过是“有必要吗”、“都还小”、“那时候不懂事”、“没有证据”这样的回答，欺凌者仍然在继续过他们自己的生活。而被欺凌的人，只能藏好伤口继续前行，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默默地把那些刻骨铭心的痕迹展示给自己看，一边厌弃，一边恐惧。 　　“怎么做呢？召开发布会，让方原把过去的事情再讲一遍吗？恐怕不行吧……”冉一欣摇摇头，那无疑就是在方原伤口上撒盐，又能有几个人信他说的呢？ 　　话音刚落，公关部负责人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抱歉地看了其他人一眼：“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他出去后，讨论暂时陷入僵局，气氛有点沉闷。 　　冉一欣揉了揉酸痛的眼眶，示意梁山山给顾寻和方原倒水，顺便再给自己杯子里添点水。 　　“就让我们喝白水？我记得上次来，看你抽屉里不是有奶粉吗？”顾寻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向冉一欣扬扬下巴。 　　冉一欣无奈，皱着眉拉开抽屉取出来一包甩到顾寻眼前：“这聊正事儿呢，能不能靠点谱……” 　　“谢谢。”顾寻拆了包装，旁若无人地尽数把奶粉倒进方原杯子里，拿小勺搅开，示意他，“喝吧。” 　　方原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还没出口，顾寻就抬手，用拇指在他微红的眼尾处揉了揉：“冉姐这儿好东西多了去了，喝吧，进口的老贵了，有营养。” 　　“……” 　　冉一欣扶额，表示没眼看，梁山山则低着头噗呲一笑。 　　这顾影帝啊…… 　　公关部负责人打完电话，进办公室的时候春风拂面，连脚步都松快了许多。 　　“好消息，猜猜我们联系到了谁？” 　　没人搭他的腔，他也不恼，慢慢悠悠地坐下，说出那个方原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江夏。” 　　方原和顾寻的脸色都变了。 　　“你说什么？”顾寻微微皱眉，声音也冷了下来，周身气压骤降。 　　“老板，您先别生气啊……”公关部负责人无奈苦笑，“您听我说，现在没有比让江夏出来说话更有效的方法了。” 　　的确，那几个人的所谓“爆料”中，声称方原最开始发短信撩骚的是同班班长，班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如果这时候这位班长站出来，表明自己记忆中压根就没有这回事儿，那他们的整篇“爆料”言论的真实性就会受到怀疑。更别提后文怀疑方原私生活混乱，患有不干净的病之类的胡编乱造了…… 　　“而且，最近简逸川不是很火吗？他最近有一个新的访谈类节目叫《同学汇》，就是请一些公众人物回顾自己学生时代的生活，再请几个素人嘉宾，比如班主任、同学同桌之类的卖卖情怀，最后捐款给留守儿童还有福利院这些机构。”公关部负责人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你是想……让方原去参加《同学汇》？”冉一欣挑眉，对他这个想法颇感兴趣。 　　“对，方原咖位不大，其他手段会显得太刻意，占用公共资源败坏路人缘，但如果让江夏随便发条微博又显得太轻飘飘，正好赶上这么个机会，既能在最大范围内帮方原澄清，又不会显得刻意，反而会激起观众们的同情心，而且这节目立意这么好，说不定还能起到宣传作用帮方原扳回一城。” 　　这下所有人都开始赞同这个说法了。 　　但方原犹豫着，左思右想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他……会是真心帮我的吗？” 　　大家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方原说的是江夏。 　　顾寻勾唇，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好听却带着狠戾。 　　“这瘪犊子有什么不愿意的……” 第056章 你来替他还人情 　　令人意外的是，江夏没有反悔，简逸川却不答应方原上他的节目。 　　临时会议结束后，公关部和冉一欣都想了很多办法，奈何对方就是态度坚决一点也不松口。 　　“简逸川也是不想惹麻烦，方原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在他们眼里已经算得上是有劣迹的艺人了。”公关部的负责人第三次跟同学汇的团队洽谈无果，放下电话对冉一欣说。 　　“那怎么办呢？”冉一欣烦躁地拢了拢头发，停顿片刻，无奈道，“那就先让江夏发声吧，我们再联系熟悉的网媒转发一下他的消息。” 　　“嗯，简逸川这边我再试着联系一下，如果明天下午之前对方还是不同意，我们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冉一欣点点头，眼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对了，关于这件事……你觉得会是谁做的呢？”冉一欣从桌面后抬起头来，狭长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公关部负责人，语气平静不带丝毫感情，却无端让人想打个寒颤。 　　“呃……”办公桌对面的男人抬手推了推眼镜，说道，“这个不好说，我们会私下去联系诬陷方原的那些人试探一下，但如果非要我猜对方是谁的话……我想我不用说，您心里也大致有个人选。” 　　冉一欣不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方原的运气太好了，才刚到公司，连着接了两部戏都是大导演，肯定会招人眼红……跟他关系不好的人，应该不多吧。” 　　点到即止，但矛头明显地指向俞初阳。 　　冉一欣纤细白净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红色的烤瓷钢笔轻轻转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出自俞初阳的手，但凭冉一欣对俞初阳的了解，她觉得这人虽然炮筒似的一点就炸，但毕竟是个锦衣玉食被人娇养在手心的小公子，头脑简单至极，不至于用这么阴险的手段。 　　恐怕是俞初阳身边有人在煽风点火。 　　冉一欣知道顾寻心里方原的分量有多重，从顾寻跟她坦白对方原的感情时，冉一欣就把方原视作自己人了。俞初阳这次做的实在过分，纵使他后台再硬，顾寻工作室也留不住他，但冉一欣还有顾虑，总觉得这事儿背后还有人，她却一时猜不出来。 　　…… 　　城郊一座公寓里，俊秀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发尾微湿，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属框的眼镜，深灰色浴袍的腰带随意地系在腰间，衣摆下两条笔直劲瘦的长腿。 　　简逸川膝头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打字，他微微颔首，神情有些冷淡，但过了片刻，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手，唇角漾起一个浅笑。 　　简逸川回头，看向浴室的方向，水声恰好停了，有人笨手笨脚打翻了什么东西，正在慌慌张张地捡。 　　“小崽子……”简逸川轻叹一声，摇摇头，继续低头工作。 　　这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简逸川只能停下手里的工作，接电话，但他的神色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变得不那么友好。 　　“喂。”简逸川语气不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这件事我不是表过态了吗？节目才刚刚开始，我不想请这么有争议的人物。” 　　电话那头是同学汇的节目编导，一天之内连着接了好几通顾寻工作室的电话，奈何简逸川就是不愿意松口，他只好一遍一遍地劝。 　　“简，有争议也意味着有看点啊不是……我们的节目刚开始做，我知道你想做优质的内容，不想蹭这种热度，但是，但是……” 　　简逸川微微皱眉：“你能保证方原这次爆发丑闻，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你能确定我们帮他澄清的都是事实？节目出了问题谁来负责？你吗？”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说话，简逸川冷笑一声，挂断电话顺手扔在了茶几上。 　　正巧此时浴室的门打开了，身材纤细修长的男孩穿着不合身的睡衣，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走出来。 　　“阿原哥哥？”邹爽听到方原的名字，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突然睁大，快步朝简逸川的方向走过来，“你……你们在聊什么？” 　　简逸川的表情更加阴沉了，跟刚才温柔地注视着浴室方向的模样判若两人。 　　“身为床伴，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邹爽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镜头前阳光开朗的人设维持不住，茫然的样子有点可怜。他把肩头的毛巾拽下来拿在手里，低头时领口露出一小段白皙柔软的脖颈，颈间隐约有些暧昧的痕迹。 　　他不是没跟简逸川说过，之后还有工作，不要留下痕迹，但简逸川不但没听，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阿原哥哥的公司……是想让你帮他澄清那件事，对不对？” 　　邹爽心思通透，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怯生生的问句落在简逸川耳中，却让他变得更烦躁。 　　方原，方原，方原…… 　　邹爽究竟什么时候跟他关系那么好了？ 　　“你……能不能……帮帮他？”邹爽抬手摸了摸还在滴水的发尾，略显局促地在简逸川身边坐下来，“你放心，我了解阿原哥哥的人品，他绝对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所以……” 　　话音未落，简逸川扣住邹爽的肩膀，猛地使力，起身把对方压倒在沙发上。 　　邹爽惊呼一声，觉得瞬间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才发现简逸川把他扣在怀里，靠得很近，表情却很冷很差。简逸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上，起伏的胸膛透露着一种危险的讯息。 　　“我帮他？”简逸川缓慢地、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凭什么？” 　　邹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蒙着一层水雾，眼尾还泛着红，泫然欲泣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惹人心疼，活脱脱一只被人圈养的小兔子。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邹爽的声音在抖，被浴室的雾气蒸得格外殷红的嘴唇微张，让简逸川有一瞬间的失神。 　　简逸川的手臂撑在邹爽脸颊一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握紧拳头，但他脸上看不出分毫端倪。 　　“我为什么要帮你的朋友？”简逸川冷笑着，问他，“你明明知道我在报复你，不是吗？” 　　邹爽受不了这样的质问，但他还是想帮帮方原：“求你了……你帮帮他……我什么都可以……” 　　简逸川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把心脏放在火里炙烤的感觉。 　　他做到了，不是吗？让邹爽对他低声下气，就像自己小时候对这位小少爷百依百顺一样，但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同样不好受？ 　　或许，他这些年就没有好受过，寄人篱下、满腹心事，简逸川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怎么样让自己快乐…… 　　但让邹家人不快乐，让邹爽尝尝自己尝过的痛苦，他兴许会痛快一点。 　　“好。”简逸川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他俯下身，伸手轻轻挑起邹爽的下巴，“我帮他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你来替他还这个人情，怎么样？” 　　邹爽睁大了眼睛，原本痛苦又恐惧的表情被短暂的喜悦代替，眼神里也有了些亮光：“……真的吗？” 　　简逸川低头去吻他的耳骨，咬着他的耳垂轻声说话。 　　“傻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邹爽被咬痛了，“嘶”了一声，作势要躲。 　　简逸川松开他，又凑上去吻了他的耳骨，堪称温柔。 　　“我要你搬来我家住。”简逸川近乎冷酷地说着，“在我需要用到你的时候随时出现，不能拒绝……不管是在车上、片场、你的化妆间、后台、酒店……” 　　邹爽脸色烧得血红，呼吸也不受控制，他偏过脸，难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我言听计从，不能我的拒绝任何要求，即使这样，你还想让我帮他吗？” 　　邹爽憋得满脸通红，眼里兜着一汪泪水，用牙齿咬着下唇，屈辱地点了点头。 　　“嗯……” 　　如果这样做，简逸川能不那么恨，邹爽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 　　…… 　　当天下午，顾寻工作室发表了一则声明，就方原的事件做了澄清，声明否认了所有不实言论，并声称会对侵犯方原名誉权的人追究相应的经济损失和法律责任。与此同时，公关部和法律部同时开始行动，希望能够压制这场借助舆论发酵的风波。 　　但如公关部负责人所料，一纸声明并不能让这一页揭过，虽然有不少理智的人退出了吃瓜一线，说“散了吧散了吧没意思”，方原的粉丝也在大力转发这条官方声明，但还是有眼盲心瞎的一部分人在攻击这份声明欲盖弥彰，猜测方原身后有更龌龊的事情。 　　方原的声誉还是受损了，没办法回到这件事开始前的样子。 　　在所有人为此急得焦头烂额时，公关部那边突然传来了久违的好消息——简逸川同意方原参与新一期同学汇的录制，并且愿意澄清网上爆发的这一场舆论风波。 第057章 回头草真香？ 　　几天后，方原在梁山山的陪同下来到电视台，参与《同学汇》的录制。他在后台见到了江夏，对方变化很大，方原一时有点不敢认。 　　记忆里的江夏稚气清秀，虽然青春期皮肤状态差了点，但扛不住他五官底子不错，稳居小帅哥行列，如今岁月将他的五官轮廓打磨得越发深邃，兴许是工作之后稍微注重修饰了些，皮肤好了很多，又瘦了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挺拔，原本跟顾寻的三分相似竟又添了一分，已经是素人里值得被多看几眼的人物。 　　江夏大学毕业后自己创业，如今已经是T市一家投资公司的副总，他穿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肩背宽阔，长腿笔直，正站在后台处带着些不安向四周张望。 　　远远地，他的视线与方原交汇，即使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但看到方原时，还是忍不住失神。 　　《同学汇》虽然是个正经的访谈节目，但毕竟跟校园和青春有关，方原听了造型师的话，没选择太正式的造型，穿了一套浅蓝色的休闲西服，搭着白衬衫，看上去清纯又养眼，因为他最近瘦得多，原本是修身款设计的西服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宽松效果，走动的时候更显腰身。 　　江夏从小就知道方原模样俏，后来方原出道了，江夏也一直有关注他，没想到时隔多年见到真人，方原居然能好看到这种程度…… 　　江夏想到了什么似的，颇有些后悔地深吸一口气，随即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向走过来的人伸手：“你好，好久不见。” 　　方原低头，发现对方的指尖正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好久不见。” 　　江夏的指尖被人握住，温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跳又快了几分，但对方的手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礼貌性地一握，很快就松开了。 　　“最近……还好吗？”江夏没话找话，手臂垂落的时候轻轻捻了捻手指，觉得有些遗憾。 　　“还不错。”方原笑了笑，又说，“谢谢你愿意为我澄清……” 　　“没有，我应该做的。”江夏着急打断他，说完后又觉得太道貌岸然了些，毕竟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是他泄露了方原发的表白信息，被刘文成和张强看到。 　　如果不是这样，方原就不会被排挤和孤立，以至于到后来被人堵在卫生间羞辱，被记过最后转学。 　　两人说到这里，一时无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叙旧。时间过去太久了，即使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想来也难免有些隔阂，更何况他们之间横亘着莫大的不愉快。 　　方原终究是释然的，但江夏似乎没那么容易忘却：“方原，你现在……” 　　江夏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梁山山叫方原过去补妆的声音打断，方原回头看了一眼，向江夏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先过去一下，咱们……台上见？” 　　不是再聊，也不是回头见，而是不愿意有更进一步交流的台上见。 　　江夏的眉心突突地跳着，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 　　“好，你忙。” 　　…… 　　演播厅里，现场的工作人员及时调好了灯光和音效，导演出来热场，跟观众互动了两句，试着调动现场的氛围，一切准备就绪后，简逸川从幕后走到台前，带着颇具亲和力的笑意，语调温润地说了简单的开场白。 　　随后方原被邀请入场，向正在拍摄自己的机位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演员方原。” 　　简逸川问了几个跟他的童年经历有关的问题，方原都如实回答了，但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节目，难免有些紧张，双手放在膝头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被简逸川看了个分明。 　　“别太紧张，就像跟朋友聊天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了。”简逸川笑了笑，打趣方原道，“我不会为难你的。” 　　现场爆发出一阵哄笑，方原也跟着笑了，原本有点紧张的心情跟着放松下来。 　　简逸川在镜头前总是很好的，不为难人，也不咄咄逼人，让每个受访者都感觉到舒服，愿意同他讲真话。方原想着也许就是这个人的魅力，让邹爽即使被欺负，也仍然对他死心塌地的魅力。 　　“因为从小就是学舞蹈的，所以我可能跟班上别的同学有些不一样……”方原在被问到小时候与同学和老师的关系时，犹豫了一下。 　　“是没有话聊吗？”简逸川问他。 　　“嗯，可能我的课余时间被练舞占满了，别的同学喜欢的东西我甚至没有时间去了解，没有共同语言，所以……”方原顿了顿，又说，“也有可能是我的性格太无趣了吧。” 　　“父母呢？他们陪伴你多吗？”简逸川问他，不带有任何目的性。 　　“不太多，他们比较忙。我爸爸是个独立创作人，尤其喜欢民族风元素的音乐，喜欢四处采风，妈妈是舞蹈老师，每天要上课，管我也比较少。”方原笑着回答，又很坚定地补充一句，“但他们很爱我。” 　　家人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方原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简逸川稍微停顿，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一个生来性格安静到沉闷，醉心于舞蹈、音乐的孩子，又有一个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背景，一对虽然亲密不足但关怀有余的父母，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外界不太敏感甚至迟钝，他的内里宇宙很平和，看上去柔软到没有棱角。 　　但偏偏也是这样的人，如果受到来自外界的刺激太过，也会形成比别人更难愈合的伤口。 　　简逸川这一刻终于明白邹爽为什么这样信任方原了。他顿了顿，继续cue流程：“我们节目组请到了方原高中时期的班主任和同学，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看看他们眼中方原在学生时代是怎样一个人吧。” 　　接下来，就是江夏发挥作用的时刻了。 　　江夏和方原高中时的班主任于老师一起走上台，按照节目流程落座在嘉宾席。 　　简逸川先问了班主任对方原的看法，班主任回答得中规中矩，提到方原上学时是比较内向沉默，是不太喜欢惹事的性格，虽然是艺术生但成绩却出乎意料的不错，老师们都很喜欢他。 　　虽然对挽回方原的形象有侧面帮助作用，但却不是他们需要的回答。 　　问江夏的时候，简逸川就没有过多的铺垫了。 　　“江先生，您知道最近网上关于你的同学方原，有一些不好的言论……”简逸川提及敏感话题，台下的观众首先反应过来，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简逸川没有受影响，继续问，“甚至您被卷入其中，那请问……您是怎么看这件事的呢？” 　　江夏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麦，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方原，露出浅浅一个微笑：“我吗？我……我对他们的想象力无话可说。” 　　这个回答非常精彩，现场立即沸腾了起来，原本交头接耳的声音变大了，有些人在鼓掌，也有些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方原跟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彼此之间相互了解，他的事我都非常清楚。”江夏的表情、语气、从容不迫的态度都十分得体，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我知道大家可能对公众人物都比较好奇，所以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就会有可趁之机。其实好奇本身没有错，但要找到靠谱的渠道。” 　　方原被江夏滴水不漏的回答震惊了，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他，发现江夏也正好朝他这边看过来，眼神中透着安抚，继续说：“你们如果想知道方原的事情，可以来问我，不要随便听信谣言。” 　　全场哗然，不得不说江夏这段话实在精彩，想必播出之日的热搜一定有它一份。 　　…… 　　节目录制结束后，方原正准备到后台休息卸妆，梁山山却装模作样地举着个手机打电话。 　　“喂！立马过去啊？”梁山山走在方原身边，装出一副诚惶诚恐地样子，“哎好的好的，那我跟方原哥说，他这边节目刚录完……什么？不急不急，来得及来得及！” 　　挂断电话，梁山山一把拉住方原的胳膊：“哥，我们还有下一场呢，要不……别卸妆了，直接走吧。” 　　方原疑惑道：“什么下一场？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梁山山就是不想让他去后台，不想让他再跟江夏那瘪犊子再有交集。 　　“啊这……”梁山山急得直挠头，“难道冉姐没跟你说吗？就是……就是……” 　　停顿片刻，方原猜出来他的心思了。 　　“行了，你就别演了，我跟江夏道个别，几句话的事儿。毕竟人家这是在帮我，放心，我们也没什么可聊的。” 　　梁山山拦不住，只能由着他去。 　　方原独自一个人走到后台，恰好江夏也在那里，没来得及卸妆，东张西望地似乎在找什么人，看到方原朝他走过来，眼神立马亮了，往前跟了几步。 　　“方原……我在找你呢。” 　　“嗯……”方原一愣，随即对江夏微微点头，“今天的事，多谢了。” 　　“没什么，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江夏笑了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方原，“当时我在台上说的是实话，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你的每部戏我都看。” 　　“是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方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复自己的感谢。 　　“不用跟我客气，毕竟……以前是我不好。”江夏的目光暗淡下来，生意场上意气风发的男人第一次这样局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方原，“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你有时间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第058章 跟我住一起 　　方原有点犹豫，但又不好意思拒绝，一时无话，只是朝江夏抱歉地笑了笑。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和生活的。”江夏比方原高出半头，微微垂眸看着他，语气小心翼翼，“就只是想请你吃顿饭，我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 　　方原看对方这样，有点心软，又觉得自己在顾寻的开导下，已经不把当年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又何必躲着老同学呢？吃顿饭也不算什么，干脆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没有，不会打扰，我们本来就是同学。”方原笑了笑，又说，“应该是我请你才对。” 　　“不！”江夏猛然打断，随后又略显局促地低下头，“这次一定要我请你才行。” 　　方原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坚持，但他也没办法，只好作罢：“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道过别后，方原和梁山山一起离开了。 　　录完节目已经是半夜，月光正好，虽然天气开始回暖，但夜里的气温还是有点低，方原在西装上又加了一件外套，出了电视台大门，看到不远处顾寻的车停在门口。 　　方原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快步跑过去，绕到后座打开车门。 　　顾寻坐在后座上，原本低着头握着手机，看到方原之后便把手机收起来，冲他一笑：“结束了？” 　　“嗯，结束了。”方原坐进车里，问顾寻，“哥，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十几分钟吧。”顾寻另一场活动刚结束，捏了捏鼻梁，神色有些疲惫。 　　“你其实不用来接我的，山山也开了车，我自己回去就行。”方原看着他，有点心疼。 　　“不行。”顾寻看着他，扣住方原的手指，把他的手拢在手心，“我得跟你一起回家。” 　　方原注视着顾寻，忘了把眼神收回来。顾寻带着笑意的眼神和手心的温度都让他觉得虚幻而不真实，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小时候从童话故事里听来的那间糖果屋，空气中都是甜味。 　　方原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事情，他能感受到自从出事以来，顾寻的在意和紧张，也渐渐感受到了顾影帝对他的喜欢。顾寻这人，总是那么游刃有余。他越是郑重其事地说话，越让人觉得他不认真，有时候甚至有点坏、有点凶，但他的每一句承诺都是发自肺腑的，对方原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方原身上。 　　原来这个人真的爱他。方原被这种新奇的认知和感受包围着，内心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好像做梦一样。 　　“怎么了？”顾寻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一晃，笑道，“傻了？” 　　方原唇角上扬，在夜晚暖色调的灯光下，他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看上去亮晶晶的，看得顾寻心软极了。 　　“哥……”方原回握住顾寻的手，小声但很坚定地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顾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偷偷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笑道：“别在这儿勾我啊，咱们回家再说。” 　　方原这次没害羞也没躲开，挽了顾寻的手臂，轻轻地歪过头靠在顾寻肩膀上，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答道：“好。” 　　顾寻一路上攥着方原的手坐立难安，心里像是被人点了把火似的烧得厉害，暗自在心里嘀咕，怎么还不到家。 　　…… 　　刚进家门，鞋都没来得及换，屋里的灯也没开，方原就被顾寻卡着腰抱起来，在一片黑暗中坐在玄关处的柜子上跟他接吻。 　　这样的亲昵像一场寂静无声的告白，把不得窥见天光的心意最直接地传达给对方。顾寻的呼吸比平日里都要热，而方原纵容着他也纵容着自己，一点点沉沦。 　　方原忘了换气。顾寻便松开他，宽宏大量地给他喘息的机会，借着客厅那一缕很远的光线，看他长而翘的睫毛沾上泪水，眼尾渐渐泛红。月光冷白，怀中人鼻尖的弧度挺翘，圆润的鼻头上有稀碎的光斑。 　　顾寻无师自通地理解了那个“被天使吻过”的比喻，但小肚鸡肠地吃起了天使的醋。大抵他就是个小气的恶魔，想把方原的可爱私有化。 　　很快，顾寻又扣住方原的后颈，再度吻了上去。 　　对方有些无措，但抗拒的动作还不甚明显，就被顾寻握住了手腕，力道温和却不容置疑，让方原有种心甘情愿被操控的错觉。 　　“顾寻……哥……”方原含糊地叫他。 　　温度升得很快，顾寻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晚他们都有些不太理智…… 　　电灯开关发出“啪嗒”一声轻响，黑暗无处遁形，方原被明亮的灯光刺了一下眼睛，微微皱眉，偏了一下头，接着，可怜兮兮地暴露在顾寻的目光里。 　　眼尾和唇角都是红的，他被逼出了一点眼泪，要落不落地挂在鸦羽般的睫毛上，茫然地看着顾寻。 　　顾寻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表面上看不出，但其实嗓子已经干的快冒烟了。 　　开灯的动作，恐怕调动了他此生最大的意志力。他堪堪在方原面前保持住风度，从自己大衣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把它塞进还在发懵的方原手里。 　　方原还是没找回自己的声音，软乎乎地问他：“这是……什么？” 　　”我家的钥匙。“顾寻笑了笑，按着方原的后脑跟对方蹭了蹭鼻尖，说话的声音沙哑：“原原，跟我住吧，我想每天都看见你……” 　　方原轻轻地喘着气，极力地平复呼吸，渐渐合拢掌心，过了很久，才对顾寻说：“好……” 　　他这几天住在顾寻这里，知道早晚该有这么一天。他以前太傻，没想明白，现在不一样了。方原很轴，既然两个人心意相通，那他就愿意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真心对待顾寻。 　　顾寻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推后一步，把他抱下来。 　　“我……我去洗个澡。” 　　方原看着顾寻有点奇怪的走姿，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低着头，硬生生把自己憋得耳垂滴血，侧颈都是红的。 　　“哥……”方原声如蚊讷，叫住顾寻，“你其实……也不用这样。” 　　顾寻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他回头看了方原一眼，不太自然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宝贝，就别挑战我的忍耐力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方原皱皱眉，“我……我做好准备了。” 　　顾寻更觉得好笑了，他折返回来，把两只手臂分开搭在方原肩头，跟对方贴着额头，眼里全是戏谑：“那你说说，你都做了哪些准备？” 　　方原一时语塞：“我……” 　　“小祖宗……”顾寻凑过去仔细地打量他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别跟我在这装大人。有些东西你不懂，我也不能欺负你不懂。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住，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但今天就别招我了行吗？” 　　方原此时勉强理智回潮，但脑回路可能修复的时候一不小心搭错了，他看了顾寻好几眼，突然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那你是怎么懂这么多的……” 　　看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顾寻被他这句话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小家伙也太不识好歹了，顾影帝照顾他，他却给影帝下套？长能耐了是不是。 　　半秒钟后，方原被顾寻狠狠地捏了脸蛋，痛得他眼泪汪汪，大叫“救命”。 　　…… 　　不得不说，让方原参加《同学汇》实在是很高明的一招。 　　节目播出后，果然不出所料，“方原获昔日同窗力挺”、“方原丑闻皆是空穴来风”等此条霸占了当天的热搜榜单，江夏为方原澄清的视频被单独截取出来，各家网媒轮番转发，更有用心的粉丝剪辑了方原以往参演过的影视作品，开始大肆安利，夸方原敬业认真有演技。 　　局势逆转，方原从人人得以诛之的角度被顺利地替换到了被害者的角色里，原本辱骂方原的评论都不见了，大多数人开始同情他作为公众人物的遭遇。 　　网络世界就是如此，人们总喜欢藏在电脑屏幕或者手机屏幕背后充当道德制高点上的审判者，但在真相被揭露的时候，他们也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同情心。 　　方原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没去舞蹈教室练舞，此刻正悠闲地坐在顾寻家的沙发里，盖着小毯子刷微博。他看到热搜上有一条排名虽然不靠前但一直在涨热度的词条——“中国好老板，顾寻力挺自家艺人”。 　　方原点进去看，发现顾寻刚刚发了一条微博：“清者自清，不惧流言蜚语，演员方原，未来可期。” 　　下面的粉丝炸开了锅，说顾寻难得发条微博，居然是力排众议给自己工作室的艺人说话的。看不出来平时冷漠的顾影帝，原来这么暖心的么？ 　　方原心里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给顾寻点了赞，退了出去，用自己的号转发了这条微博，装乖巧道：“谢谢前辈的信任和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9章 迟来的告白 　　冉一欣随后又陆续联系了方原的许多老同学。 　　虽然以前他们都有可能是伤害方原的加害者，但那些爆料严重失实，勾起了他们的愤怒，也刺激着他们对方原的愧疚，况且网络发声不必露脸，因此基本没有人会拒绝冉一欣。 　　这场处心积虑的阴谋最后被巧妙化解，不但没有伤害到方原，甚至让他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很多路人开始为方原打抱不平，也有一些易安利体质的网友看了方原粉丝剪辑的安利向视频，被方原的颜值和演技圈粉。 　　“小哥哥作为公众人物，被肆意造谣泼脏水，承受了太多误解，心疼！” 　　“就是就是，明显就是被人摆了一道！对方是想要挟他要钱吧？” 　　“方原演技不差，就是以前资源太烂，还好现在被顾影帝慧眼识珠挖了去。兴许我还应该感谢黑子，没有他们我以前可不知道这是个宝藏男孩！“ 　　“姐妹！只要你粉方原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 　　“不过你可别掉以轻心。”拿着平板坐在办公桌后看评论的冉一欣收敛了笑意，看向方原，故作严肃道，“经过这件事，你被很多人注意到，也算是因祸得福。但我希望你今后能拿作品说话，不然这些热度都是虚的。” 　　方原坐在沙发上，握着茶杯低头发呆，突然听到对方跟他讲话，笑了笑说：“我明白，冉姐。” 　　冉一欣点点头，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狭长的凤眼打量了方原半晌，问道：“你跟顾寻同居了？” 　　方原正举着茶杯喝水，听到这句话紧张地差点烫到舌头。他忙不迭放下水杯，回答道：“您……您怎么知道的？” 　　冉一欣没说话，沉默地看了方原几秒，让方原心里颇为忐忑。 　　在此之前，方原并不清楚顾寻跟多少人坦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只觉得韩小丽是知道的，没想到冉一欣现在也知道了。 　　既然是顾寻说的，他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但想起以前冉一欣三令五申叫他离顾寻远一点，方原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冉一欣该不会是来劝他们分手的吧？ 　　“是顾前辈告诉您的吗……”方原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先承认了冉一欣向他求证的事实，“是……我最近确实搬去跟顾前辈一起住了。” 　　方原等着冉一欣接下来的反应，没料到对方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说：“小心点别被拍到。” 　　有一瞬间，方原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冉一欣居然没有骂他？ 　　“你们俩很快就要进组拍戏了，某些方面……自己注意，不要太耗费体力，毕竟……廖楠的戏可不好拍。”冉一欣说完，眼神避开方原，不太自在地轻咳一声。 　　方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某些方面”是指哪些方面。 　　“我跟顾前辈……最近一直有在健身锻炼什么的，应该……”说到一半，方原突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了，窘得满脸通红，“知……知道了。” 　　几分钟后，方原逃跑似的离开了冉一欣的办公室。 　　冉一欣看着他的背影，心烦的不得了，就凭他俩这蜜里调油的状态，估计过几天放他们进了组，圈里人就都知道了吧。别的先不说，方原身上全都是顾寻的香水味儿，一进办公室门就闻出来了，不知道是挨了多近才沾上的。 　　…… 　　傍晚时分，西区一家颇有名气的餐厅不到打烊时间就关了门，所有服务生被领班聚集在一起，短暂地开了一个小会。 　　细致地安排完所有工作后，领班还不放心地补上一句：“今晚有贵客包了场，都给我记住，一点错都不能出。谁要是没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想要了！” 　　散会后，两个年轻的服务生一边往回走，一边交头接耳。 　　“你知道这位贵客什么来头吗？”齐刘海的服务生用餐巾挡着脸，凑在梳马尾的同伴耳边，“这么隆重，是要求婚吗？” 　　梳马尾的服务生笑了笑：“你算是问对人了。昨天经理打电话时我偷听了一耳朵，据说这位客人是一家投资公司的副总，不是求婚，而是挽回自己的初恋。” 　　“这么浪漫？”齐刘海的服务生有点兴奋，“你就看今晚咱们这布置，又是鲜花又是气球的，是个女孩能抵抗得住！” 　　梳马尾的服务生摇了摇头：“我觉得……也不一定吧。既然是‘挽回’，那这位客人一定是做了很对不起他初恋的事儿。” 　　两人正聊着天，没注意到一个高个子男人走进了餐厅。 　　江夏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服，打扮得比那天录节目还要隆重，他眼神淡淡地向四周张望，随即走到一张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来。 　　两个聊八卦的服务生这才回过神来，心说这难道就是今晚的贵客？ 　　梳马尾的女孩率先走过去，笑意盈盈地对江夏说：“您好，请问是江先生吗？您……来得好早，我们正在抓紧时间准备。” 　　“不要紧。”江夏笑了笑，随手把一个包装精美的深蓝色缎面礼盒放在身边的空座位上，“我等等他。” 　　…… 　　方原走进这家餐厅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聚会，因此并没有花时间琢磨自己的形象问题，只随意地穿着一件厚卫衣，配一条束脚运动裤，戴好了墨镜和口罩，包的严严实实，以让别人认不出自己为首要目的。 　　谁知一进门，偌大的餐厅空无一人，柔和的灯光下，有人在用钢琴伴奏，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西裙的服务生站了一排，随处可见用鲜花点缀的装饰物。 　　“这……”方原一愣，想退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进错了门，误入求婚现场。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领班已经迎上来，微笑着问他：“请问是方……先生吗？” 　　还好领班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改口改得快，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是方小姐来着。 　　“呃……是。”方原点了点头。 　　“江先生已经在里面等您了。”领班向餐厅里面的位置伸手，“我带您过去。” 　　“好的，麻烦了。”方原浑身不自在地跟着她，走到靠窗的位置时，果不其然看到了衣冠楚楚的江夏。 　　江夏看到他的时候，有点紧张地站了起来，对方原笑了笑，那神态活脱脱是一个对着喜欢的人表白不出口的毛头小子：“方原，你来了……” 　　方原无奈地笑了笑，坐下来摘了墨镜和口罩，露出清澈的眼睛和素净的脸：“嗯，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没有很久。” 　　江夏打量着他，一时没想到方原在镜头之外，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天生皮肤白，平时不喜欢化妆也不用化妆，乌黑柔软的额发遮了眼，整个人藏在浅灰色的卫衣里，气质干净又温和，像颗刚被剥开的山竹，果肉带着清冽的甘甜，说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也不为过。 　　江夏看着他这模样，心头像是生出无数条小勾子，勾得他又痒又痛，喝醉了一样。 　　气血上涌，江夏手忙脚乱之间抓了桌边的红酒杯，猛然灌了一口，被酒精呛得咳嗽。 　　方原有点担心地望着他：“你……小心点，别喝这么猛。” 　　“失礼了。”江夏笑了笑，抬起手背掩了一下唇，起身给方原也倒酒，“刚等你的时候让服务员开了一瓶，刚才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水。” 　　方原表示理解，把杯子接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跟对方碰到了指尖。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心里有点不太自在。 　　江夏举杯，跟方原轻轻地碰了一下。 　　方原微微仰着头喝酒，鲜红的酒液入喉，看在江夏眼里，有种别样的美感。 　　“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江夏脸热，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我甚至做好了在这里等你一晚上的准备。” 　　方原愣了一下，随后调整自己的表情：“别这么说，我既然答应了老同学，就不能爽约，不是吗？” 　　江夏的脸色隐约有点变化，不得不感叹，方原还是和以前一样，很聪明，一句话就大致明白了自己的意图。 　　“你……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是不是？”江夏笑了笑，又说，“我不想只做你的老同学。” 　　“你在说什么？”方原笑了笑，开始装傻，“没喝多少酒，就已经醉了吗？江副总，你今天请我吃饭，我可是特意空着肚子来的。” 　　方原的拒绝让江夏很吃瘪，不过他早该料到这样的。 　　当年人家喜欢你，你对人家不屑一顾，现在想把人家追回来，可不得卑微一点吗？ 　　江卑微放下酒杯，决定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 　　“方原，其实……你转学之后，我一直很后悔。”江夏愧疚地望着他，希望从他眼里找到一丝丝被触动的痕迹，但老天爷偏不叫他如愿，“我那时候不明白，也太懦弱太胆小，但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是……你是我的初恋。” 　　方原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他本以为自己装傻，江夏会顾忌面子不把事情搞得这么尴尬，但没想到江夏还是说出来了。 　　“你不是喜欢女生吗？”方原看着江夏，“我怎么会是初恋呢？” 　　“不是……我当时交女朋友，是因为……是因为我意识到，我是喜欢你的，但我不敢面对，所以……”江夏看上去很痛苦，但他还是坚持着说下去，“对不起。而且当时不是我故意把短信给刘文成看的，你知道的，我们住一个寝室，他那人又特别讨厌，乱翻别人东西很正常，我不知道……” 　　“江副总。”方原打断他，顿了一下，说道，“如果你要跟我聊以前的事情，我觉得今天我就没必要来。” 第060章 陈年老醋 　　江夏诧异地看着方原，没想到这个印象中脾气性格软乎乎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方原觉得没有跟他纠缠下去的必要，说了声抱歉，站起来要走。没走出两步，江夏站起来跟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能这样对我！方原……”江夏口不择言，看得出是真急了，“你至少要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但前提是方原需要这个道歉。 　　“江夏，你没必要这样。”方原好脾气地转过身，把手抽回来，“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你也不用一直把这些事放在心里，说喜欢我什么的，也没必要……” 　　江夏好像被什么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了一样，声音都有点发颤：“不，你误会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愧疚，我……我在你跟我表白之前我就喜欢你啊！” 　　方原没有说话，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很想告诉他自己有真正喜欢的人了，但又怕江夏乱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诚意？”江夏匆忙之间动作失了风度，他手忙脚乱地转回身去拿自己带来的礼物盒子，打开之后献宝一样递到方原面前，“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你一时不原谅我也好，至少收下它，我们从朋友做起？” 　　方原低头一看，深蓝色的缎面礼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只设计精美的男士手表，在餐厅的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顾寻代言过这个牌子，宣传海报上就戴着这一款手表，方原当然知道这只表有多价值不菲。因为当时想跟偶像get同款，他还特地上官网查过，结果被七位数的标价吓得立马退了出来。 　　江夏捧着这块表，手都在抖，眼巴巴地希望方原给他个好脸色看，但方原实在高兴不起来。 　　“你该不是以为，送一块表我就能跟见几次面，吃几顿饭？”方原的眼神冷下来，静静地打量着江夏。 　　江夏慌了，他向来是个很优秀的人，他的人生一向顺遂，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也从没尝过这样的挫败感，他急于让方原对自己的态度改观，但无奈用错了方法，笨拙地像个写错字的小学生。 　　“方原，你不要这样想，我能给你的还有很多，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我这些年在娱乐圈也有些人脉，你只会比以前更好。”江夏勉强地勾了一下唇角，但笑得并不好看。 　　方原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赴这场约，平添这么多烦恼。 　　“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急着跟我划清界限撇开关系，现在说喜欢我，就送一块昂贵的手表要我原谅你。”方原浑身上下都透着无力感，觉得面前这人真可笑，“我这人就这么简单吗？” 　　“方原……” 　　“我再说一遍我现在过得非常好。”方原顿了顿，说道，“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他也非常喜欢我。我没有必要把自己陷在过去的泥沼里，所以我拒绝你。我没有赌气，也没有觉得你不真诚，真的，拒绝你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江夏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方原残酷地把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推到他眼前，一遍遍地重复给他听，让他的挫败感达到了二十几年人生里的峰值。 　　最让江夏难过的是，他在方原离开他人生的几年岁月里，一边疼痛，一边反复剖析自己的内心，鲜血淋漓地得出了一个答案，可转头那人却直白地告诉他，没意义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不会在原地等你了。就好像试卷上有一个难解的压轴题，江夏费尽心思去想，终于解出来了，但考试却早就结束了。 　　好学生江夏，最终没有把正确答案填在答题卡上。 　　“谢谢你今天准备的一切，也算是给当年的我一个答案了。”方原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他的眼神那么干净，仿佛辛酸、委屈、失望、难过、痛苦这些情绪从未找过他一样，“江夏对不起，我相信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 　　方原出了酒店的门，还好司机刚刚离开不久，他打了一通电话，等了一会对方就到了。 　　司机老程跟方原很熟，在他手底下也干了好几年，看他刚进去就出来，觉得不太对劲，随口问了一句：“方先生跟这位朋友聊得不开心？” 　　来之前方原跟他说自己是来见一位朋友的。 　　方原刚才一直在看窗外，冷不丁听见老程说话，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回答：“哦，没有，就是……临时有点事情。” 　　“唉，你们做明星的，也是真的忙啊……”老程笑着感叹了一句，随后便专心开车。 　　车子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方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叫老程靠边停车。 　　老程把车子靠边停下，从后视镜里看着方原：“方先生，有什么东西要买吗？你不方便下去就告诉我一声，我帮你买回来就行。” 　　方原跟老程通过后视镜里刚一对视，眼神就避开了，方原此时没戴口罩，脸颊有些红：“没事，不用了。” 　　说着，方原仔细地戴好口罩和墨镜，拉起卫衣的兜帽，快速地跑下车。 　　…… 　　方原回来的时候顾寻已经到家了，正在楼上洗澡。方原脱了外套换完鞋，顾寻正好出来跟他打了个照面。 　　身材完美男人身上带着水汽，穿着藏蓝色的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他领口处的扣子系错了位置，坦然地露出胸口的皮肤，有种随意又慵懒的帅气。 　　“听说你背着我见野男人去了？” 　　顾寻语气不善，眼神也冷冷的，像个苦守寒窑等着丈夫归家的怨妇，看得方原忍不住想笑。 　　“谁告诉你的，又是梁山山？”方原企图岔开话题，“哥，你说他到底是我助理还是你助理啊，怎么总给你打小报告呢？” 　　顾寻不吃他这一套，脸色很差地瞪着他：“江夏跟你聊了什么？” 　　“没什么，就叙叙旧。” 　　顾寻没说话，脸色依旧很阴沉。 　　方原听他没回应，心里也跟着有点紧张，毕竟顾寻沉着脸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方原十分乖巧地走到顾寻对面，想了想，还是说实话。 　　“他……他跟我道歉，还有……表白。”方原看着顾寻的脸色一点一点垮下去，求生欲极强地给自己找补，“我跟他说清楚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我原本以为就是一起吃顿饭叙叙旧而已……” 　　方原声音越来越小，顾寻皱着眉，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方原！你是不是不长记性？他当时怎么对你的，你现在还能跟他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吃饭？” 　　还能让他把表白的话说完而不是泼他一脸水？ 　　方原的脸被顾寻捏得扭曲，不舒服地叫了声“疼”，顾寻就及时地松开了。 　　“别生气嘛，我看情况不对就跑回来了。”方原揉了揉脸，凑上去轻轻搂住顾寻的手臂，晃了晃，“我知道错了，真的很后悔去赴他的约……” 　　方原心说，这感觉有点不妙啊，怎么好像自己是个渣男似的？ 　　顾寻一直没说话，忽然又皱了皱眉，把手猛地抽回来又挑了方原的下巴：“张嘴。” 　　方原一愣，乖乖张开嘴。 　　顾寻凑上去吸了两下鼻子，冷冰冰地下了结论：“你还喝酒？” 　　“一点点……”方原这下是真的慌了，也不敢撒娇耍赖了，茫然无措地站在顾寻身边。 　　“方原，你自己想，我当时请你吃顿饭，你是怎么躲我的？凭什么他就能跟你坐在一起叙旧？”顾寻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透着失望，让方原的心如坠冰窖，“让你说句喜欢，我要骗着，哄着，威逼利诱恐吓着，凭什么你当时就那么傻地发短信跟他告白！” 　　方原愣在原地，默默地承受顾寻的怒火，想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因为喜欢你才在你面前害羞，也是因为喜欢你，才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你，也喜欢着我。正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小心翼翼啊。 　　顾寻烦躁地撩了下头发，撒完气之后冷静了不少，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这样。他怕吓到方原，语气软下来：“你啊……简直不可理喻！算了，洗个澡早点……” 　　话音未落，方原走到他面前，视死如归地踮起脚，搂住顾寻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方原用了不小的力气，顾寻被他拉的往前踉跄一步，搂住他的腰才站稳。 　　“你……你主动亲我？”顾寻被亲得脑子都有点发蒙，失了智一样看着方原。 　　“嗯……”方原红着眼眶看着他，从袖子里扭扭捏捏地拿出些东西塞到顾寻手里，“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还没习惯做你的男朋友。我确实考虑得少了，可能……因为这几天都在想这些事情吧。” 　　顾寻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再抬头看看眼前的人，什么脾气都没了。 　　这人怎么能这么犯规呢？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药店就买了，你那天说我没做好准备，我现在准备好了，能不能……” 　　顾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把人拉过来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别说了，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第061章 吃醋的结果是…… 　　第二天早上方原是被痛醒过来的。 　　肚子、腰、腿都像拆过重装的一样难受，浑身酸软没什么力气，顾寻的胸口贴着他的背，手臂箍着他，热得他出了一身汗。 　　昨晚顾寻问了他好多遍，方原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不怕疼，但空白了二十多年的感情经历让他一时有点难以适应，前半程还是不错的，后半程想着那人是顾寻，也就忍了。 　　方原睁开眼睛，哼唧了一声，顾寻眼睛都没睁开，下意识地唇就覆上来了，亲亲抱抱，哄着方原继续睡。 　　就这样，方原一直没起成床，直到临近中午时饿得快不行了，才勉强睁开眼睛。 　　床边已经空了，方原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快说不出话来。他懵懵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在继续躺着和下床之间犹豫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顾寻迈着长腿，三两步就走到方原身边，把他落到腰腹部位的杯子往上拉了拉：“醒了？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方原没睡好，原本就白皙的脸颊血色更淡了，嘴唇倒是殷红殷红的，让人浮想联翩。 　　顾寻喉结微动，凑过去亲了一下，然后挨了一下方原的脸颊，发现他体温有点高。 　　“没什么不舒服吧？” 　　方原摇了摇头，可怜兮兮的声线让顾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没有，可能被子盖太厚了。” 　　顾寻轻笑，松了一口气似的身子微微后仰，坐在床边看着方原，目光渐渐下移，看到他锁骨上自己留下的吻痕，颇为满意。 　　方原害羞想遮，刚一抬手就被顾寻的眼神劝退，只好讪讪地放下手。 　　“原原，满分一百分，给我打几分？”顾寻眼里噙着些不怀好意的笑，故意逗他。 　　方原的脸一个爆红，眨了眨眼睛把头扭开了。 　　顾寻俯身凑过去，把他落在眼睛下方的一根睫毛摘掉：“问你呢宝贝，想什么呢？” 　　想你怎么像个老流氓…… 　　“没想什么，就是……”方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向他，“饿了。” 　　顾寻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等着。” 　　片刻之后，顾影帝下楼给他热了一杯牛奶上来，递到他手里。 　　“先垫一垫，待会带你出去吃。” 　　方原低头乖乖喝牛奶，顾寻就在一旁守着他，等他把一杯都喝完，非常主动地接过杯子下楼洗，再上楼的时候方原已经坐起来穿衣服了。 　　中午两个人开车去了小区附近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厅，方原接过菜单的时候一眼看到顾寻喜欢的几道菜，想也没想就点了：“椒麻鸡，清炒芦笋，菠萝古老肉。” 　　顾寻抬眉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翻动，默默地补充：“松鼠鱼，糯米藕，再加一个蛋花汤。” 　　方原一愣，反应过来这都是自己爱吃的，随即觉得既甜蜜又好奇。他知道顾寻的口味和喜好，完全是出于粉丝的基本功。他看过那么多采访，顾寻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方原都门儿清。但方原跟顾寻真正认识的时间不算长，自己喜欢吃什么也从没跟他主动提过，顾寻怎么就知道了呢？ 　　难不成也是去翻了自己以前的采访和节目？ 　　方原又想想，顾寻忙得日理万机，感觉不像，可能是巧合吧。就算是巧合，他也很开心顾寻点了自己喜欢吃的菜。 　　菜上齐之后，顾寻首先给方原夹，看着他吃了几口，自己才开始动。 　　“原原，有件事跟你说。” 　　方原抬头，放下筷子示意他继续说。 　　”边吃边说。“顾寻给他夹了一筷糯米藕，才又开口，“冉一欣调查过在网络上发布虚假消息的那两个人，发现一个姓张，一个姓刘，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罢了，冉一欣决定走法律程序，你的意思呢？” 　　方原想了想，点头道：“嗯，要追究，该上法院就上法院，要我出庭也可以。” 　　“不，你不用，交给冉一欣就行，她擅长这个。”顾寻顿了顿，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想让你见那些人。” 　　方原的现在和未来都属于顾寻，顾寻不想让他被过去的事烦心，生生要把自己当堵墙，密密匝匝地把方原围起来，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但是这事儿不算完，他们两个也就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罢了，看你现在光鲜亮丽动了歪心思，但没有人提点，不会这么做。冉一欣试探了一下，发现他们确实收了别人的好处，但都一口咬死了不认。”顾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很简单，真正站在背后要黑方原的人，给他们的好处，要比方原能让他们失去的东西价值大多了。 　　名誉有时候值黄金万两，但有时候比草还贱。 　　方原又不是傻白甜，他早就猜到那人是谁了，但俞初阳是顾寻的艺人，还是公司除了老板之外价值最大的艺人，他就犹豫了。 　　“哥，没事的，我懂，你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方原笑了笑，但心里总归还是有点难受的。 　　把别人细心藏起来的伤口展示出来，剖开，再在上面添油加醋撒一把盐，换谁谁能不难受呢？ 　　“想什么呢，你就对你哥我这么没信心？”顾寻无语地放下筷子，严肃起来，“我肯定是要跟他清算的。但不是以走法律程序这种方式。” 　　“哦，哦……”方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那你要怎么办呢？” 　　“他不是喜欢跟人抢吗？既然他这么有本事，我不给他资源，他一样抢得来。”顾寻冷笑一声，专注地戳着自己碗里的一块鱼肉，确定没刺之后动作流畅地放到方原盘子里。 　　方原从他这段云淡风轻的话里听出来两个字——“雪藏”，不禁打了个寒颤。 　　“哥……也不用这样吧，俞……他虽然做得不对，但也不至于把前程都搭在里头。” 　　方原很早就知道俞初阳背后还有新易的大佬，之所以把俞初阳放在顾寻工作室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顾寻这样说藏就藏，想必新易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没事，有影响是肯定的，但不至于断送前程。他的合同还有大半年就到期了，到时候他爱滚滚，不滚我也不跟他续签。”顾寻烦躁地皱了皱眉，说，“而且这事儿不光是为着你，我跟冉一欣都烦透他了，像只斗鸡似的说话做事不带脑子，公关部一年的业绩有三分之一都是贡献给他的，我当初签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一个正当红的流量，平白无故消失大半年，损失是难以预估的，但这损失里头，大多数其实还是要顾寻来承担的。 　　方原还是觉得不妥，接着劝：“哥，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别可是了。”顾寻笑了笑，“原原，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受不了他了，宁愿少赚点钱也要把这尊瘟神请走。你也别像冉一欣似的跟我谈什么商业价值，我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个，没了他我一年省多少公关费用，拿来把你喂胖点不香吗？更何况他走了我还能多活几年，稳赚不赔啊！” 　　方原被顾寻抱怨的样子逗笑了，明明那么帅一男人，又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为什么对着亲近的人能像个小孩似的，越看越觉得可爱。 　　“嗯，知道了。”方原学着顾寻的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吧。” 第062章 进组开拍 　　这次风波过去后，顾寻和方原就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两人平时都在为即将开拍的电影做准备，闲下来的时候就一遍一遍地温习作为恋人的基本功。在顾寻厚着脸皮的“指导”下，方原放松了不少，至少能够忍着脸红告诉顾寻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 　　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些趣味，也就不像刚开始时那么不适应。方原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隐退了，自己溺在名为顾寻的湖水里，醉在他的臂弯里…… 　　有一次两人“温习”完功课，腻在一起不愿意下床，顾寻的手臂横在方原腰间，两个人一起在被窝里躲懒。 　　方原呼吸尚未平复，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脚尖碰到顾寻的小腿，便察觉到顾寻的手臂渐渐收紧。 　　“哥……”方原有些紧张地叫他，后来发现的对方只是虚晃一枪，脸又红了，埋头在顾寻胸口。 　　顾寻低声笑着，呼吸洒在方原耳廓：“知道了，不来了。” 　　“我们……我们不能太……”方原突然想到冉一欣给他们的忠告，小声规劝顾寻，“冉姐上次特地嘱咐过我，快进组了，要保持好状态。” 　　顾寻看着小男朋友，他毛茸茸的发顶耸动着，从被窝里钻出来，微微仰着脸看他，原本白皙的肤色此刻泛着红润的粉，鼻尖和眼尾都染了红，说话时带着鼻音，让规劝也无声无息变了味，好像在撒娇。 　　“嗯，还有呢？”顾寻并不理会冉一欣的看法，前言不搭后语地问。 　　方原脑子可能有点懵，仔细想了想，又说：“还有小丽姐，问我……是不是跟你买了同款的胸针，她还跟我开玩笑说，这么高调是准备好出柜了吗？” 　　“谁说的。”顾寻笑了笑，在方原额头上吻了一下，“那胸针不就是同一个吗？明明是你说了好几遍喜欢，我送给你戴的，还是我亲手给你别上去的。韩小丽好歹也是个腐女，怎么这点想象力都没有。” 　　方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耳根红透了。 　　“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单身狗嫉妒我们感情好。”顾寻伸手拍拍方原的后背，摸到他比女明星还要标准的蝴蝶骨，心思又忍不住荡漾起来，于是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惭道，“我们这是为新戏开拍做准备。我们戏里是恋人嘛，难道不该彼此熟悉一下……” 　　方原正用心听他讲话，顾寻猛地一翻身，准确地吻上了他的唇。方原伸手去推，被顾寻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握住手腕，捏了捏手心，压到枕边…… 　　确实，直到半个月之后收到廖楠进组开拍的通知时，两个人彼此之间已经熟悉了很多遍。好在并没有像冉一欣担心的那样，影响到状态。 　　两人打点好一切，搭同一航班赶往拍摄地，韩小丽登机时还特地夸了方原：“虽然瘦了，但面色看上去白里透红，好比吸了精气的小狐狸，越来越有陈醉内味儿了！” 　　方原被她的比喻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最后还是顾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一记眼刀让韩小丽闭嘴了。 　　韩小丽这人刚开始看上去性格挺死板的，熟了之后才一点点暴露出资深腐女、十级嗑学家的本质。 　　飞机上，方原坐在顾寻旁边戴着眼罩补觉，毯子下顾寻则握着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顾寻很喜欢这样，因为方原的手比他小一号，手背的触感很软很滑，手感太好。 　　“哥……别弄了，我想睡一下。”方原另一只手把眼罩摘掉，微微蹙眉，抱怨道。 　　“这都不准？要不是机舱还有人，我还想捏脸呢。”顾寻斜睨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停下动作，“好了，我不动了，你睡吧。” 　　方原大抵是真的有点困，过了一会就睡着了，呼吸逐渐平稳。 　　顾寻帮他掖好毯子，转头看向隔着一个过道的韩小丽。 　　“喂，让你帮我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韩小丽抬头，跟顾寻对视了两秒，随即勾起唇角，眼神发光，抬手比了个OK：“放心吧老板，自从你和方原要接《伤口》的消息放出去之后，一部分粉丝已经嗅到了CP的气息，再加上上次你发微博力挺方原，很多网友都表示‘磕到了’。” 　　“嗯。”顾寻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方原。 　　“我会高举‘寻原’大旗，好好耕地，努力产粮，相信战胜什么‘方舟CP’指日可待啊！”韩小丽自顾自地兴奋道。 　　不远处已经睡得打呼的梁山山猛然惊醒，用手背擦了擦口水，一脸茫然道：“唔，什么粮……我也要，好吃吗？” 　　…… 　　两人到达拍摄地之后，休整了几天，剧组办了开机仪式，《伤口》正式开拍，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廖楠第一天在片场见到方原时夸了他状态不错，外形上已经非常符合他对陈醉这个人物的预设。 　　顾寻正站在边上跟另一位相熟的演员打招呼，听到廖楠跟方原说话，稍微分了一点注意力在这边。 　　“你瘦了不少吧？之前跟你说的要把舞蹈基本功再练扎实一点，有没有照做？”廖楠笑眯眯的，跟陈荣泰完全是不同风格，但方原知道对方其实是个要求很严格的导演，不由自主有点紧张。 　　“廖导，我……” 　　“当然了，方原前前后后瘦了有十斤了吧，没事儿就往练习室跑，成天不着家。”顾寻结束了谈话，走过去，随意地伸手一揽方原的肩膀，还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动作很暧昧。 　　见过大场面的廖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在原地愣了几秒之后，克制住自己对顾寻翻白眼的想法，点了点头没说话。虽然他隐约猜出这两人关系可能不太寻常，但没想到顾寻这小子真会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 　　反观方原，他整个人都快要炸了。顾寻这一段话、这一连串动作包含的信息量太大，面对着廖楠，方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飞速弹开然后演一出“您请自重”。 　　“行吧，去化妆。”廖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但也没说什么，叮嘱完两位主演就离开了。 　　方原这次名正言顺地和顾寻用上了同一个化妆间，忽然想起上次拍陈荣泰的戏时，自己还是一个挤在集中休息室的小角色。 　　顾寻坐在方原身旁，已经换好了戏里的衣服，由着化妆师给他做基础保湿工作。 　　“等陈荣泰那部电影上映了，你人气就高了，下次还带你去拍他的戏，让他也给你准备独立的化妆间，看他还敢不敢对你那么凶。”顾寻好像看出来方原在想什么，轻笑一声，调侃道。 　　“陈导对我很好，哪有很凶。”方原也换了戏服，坐在顾寻身旁的镜子前。 　　“他对你好是因为你好。”顾寻摇了摇头，表示对陈荣泰的轻蔑，“这老头，眼光毒的很。” 　　“你当时也对我挺凶的啊……” 　　顾寻一时语塞，便不再说话，乖乖配合化妆师的工作。 　　现代戏化妆比较快，演员也少受罪一点，两人完成妆面后，基本就是出镜时的样子。 　　顾寻的头发被吹了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黑色的风衣外套很衬他的身材，底下是一丝不苟的西服，俨然一个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这是戏里的画家边文硕后期的造型。陈荣泰调整了拍摄顺序，两人从分手后的久别重逢演起。 　　反观陈醉的造型，就有点一言难尽了。戏里的设定是冬天，陈醉却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灰色毛衣，袖口处还在开线，宽大的领口露出单薄的锁骨，方原的妆容阴影很重，人就越发显得病态地瘦，看上去很让人心疼。 　　过了一会，道具师傅敲了敲门走进来，递给方原一副拐杖，说陈荣泰让他先熟悉熟悉找找感觉。 　　方原接过来，淡淡地道了声谢。 　　《伤口》的后半段，陈醉因为一场意外，被人打断了右腿，毁掉了整个舞蹈生涯。上帝的宠儿从此变成了讨人嫌的丧家犬，不会跳舞的陈醉便什么也不会了。而他曾经的爱人边文硕此时已经跟妻子移居国外七年之久。 　　方原接过那副拐杖的时候，一种低落的情绪攫住了他，让他一时有点透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故事烂熟于心，除非自己主动去融入那种情绪，否则陈醉对他的影响已经被降低到最小了，但真正当他换上陈醉的装扮要去演这个人时，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顾寻察觉到了他的反常，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怎么，已经代入感太强开始生气了？”顾寻拍拍他的肩膀，把脸凑到他面前，“我待会可就是边文硕了，你要是想解气，现在趁着没人，打我两下也是可以的。” 　　方原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伸手推开顾寻的脸颊：“哥，这点专业素养我还是有的。” 　　“嗯，知道就好。你啊，就是太容易共情，一旦产生了共情，就能发挥得不错，但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缺点是你出戏慢，劳心伤神，而且如果遇到偏离你认知的角色，就很难演好。” 第063章 渣男的火葬场 　　自从《无声的控诉》杀青之后，方原也有好几个月没拍戏了。 　　现在大多数演员都会面临一个发展瓶颈，就是好戏拍不上，烂戏又不想拍，冉一欣和顾寻对此的态度都是宁缺毋滥，珍惜羽毛。方原以前已经拍过很多质量良莠不齐的剧了，之后的每一个作品都要精选，否则一旦人设固定下来，转型就会变得很困难。 　　方原很少接戏，《伤口》的剧本他又特别喜欢，所以一直很期待现场拍摄。 　　第一场戏开拍前，廖楠把演员叫在一起讲戏。 　　“方原你在这里要注意一下，因为七年的时间跨度很大，陈醉身上有很多东西都变了，因为你本身的年龄相对于七年后的陈醉来说小了，所以你自己要做一个区分，去揣摩这个心态。” 　　廖楠首先说方原的戏份，因为这虽然是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但陈醉这个角色却是最核心的，可以说陈醉成功了，这部戏就成功了一半。廖楠给了方原很多关注，方原压力也很大，站在一边听得很认真。 　　“他现在是什么状态呢？就是整个人都已经被抽掉了骨头的一种状态，爱和理想都不见了，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但是他不需要人可怜，因为陈醉是个骄傲到一辈子都不会摇尾乞怜的人。” 　　方原点了点头，努力地让自己进入状态。 　　廖楠跟顾寻合作过，知道他入戏快，理解力也好，天生是吃表演这碗饭的，没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就没多说，让他自己发挥。 　　工作人员打板，喊了“action”，所有人都就位了。 　　…… 　　KTV包厢里，坐着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灯光昏暗，环境音嘈杂，暧昧的氛围渗透到了骨子里。其他人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中推杯换盏，边文硕虽然坐在最中间，但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花了很久去适应这种应酬的场面，但现在还是不太习惯。 　　“边大师，你别搁那儿装深沉啊，喝酒喝酒！”有个喝得兴致高涨的人举着杯子，满脸堆笑地，“这次回国待多久啊？办画展的日子定了吗？” 　　边文硕闻言，微微坐直身子，跟对方碰了杯，他手指修长白皙，无名指上一枚素圈戒指闪烁着金属光泽。边文硕相貌好，气质也出众，有轻轻一笑就叫人倾倒的魅力：“日子还没定，定下来我第一个通知你。” 　　“好好好，到时候我第一个去捧场。” 　　边文硕心里明白，在座的各位都是商人，所谓的成功人士，而他对于这样的成功人士而言，只是一种彰显身份的标志，仿佛尊敬他就是尊敬艺术，就不会被人嘲笑是暴发户。 　　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边文硕妻子家里世代经商，给边文硕面子，就是给他妻子家面子。 　　边文硕皱了皱眉，被烟味呛得有些烦躁：“你们先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站起来，走到包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离开了包厢。 　　…… 　　“卡！” 　　廖楠站在机器前，示意众人停止，看了一遍回放，没什么问题。 　　“行了，换场地，准备下一场。“ 　　场务开始搬东西，顾寻站在包厢门口，很快从边文硕这个角色中抽离了出来，眼神在人群里寻找方原，找到后冲他眨了眨眼睛。 　　方原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毛衣，正在走廊的另一头学着怎么用拐杖，看到顾寻时，他抬起头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 　　“厉害啊，影帝又一遍过了？”站在方原身后的梁山山怀里抱着个包，傻呵呵地乐，“顾哥本人平时那么英明神武，没想到他演这种道貌岸然又自私虚伪的角色也能这么快进入状态啊……” 　　“你这话怎么听上去不像在夸他呢？”方原被逗笑了，把拐杖收拾好，“走吧，我们也去准备了。” 　　第二场戏在KTV的卫生间拍，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方原跟另一个演员走进隔间，顾寻就站在卫生间门口，开拍前他们还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打气。 　　“《伤口》第二镜第一次，action！” 　　随着工作人员打板，方原把隔间门关上，迅速地进入状态。 　　…… 　　边文硕走进卫生间的时候没注意，进了隔间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 　　单薄的隔板后，传来两道交叠的粗重呼吸，很明显是两个男人。交谈间，不断有金属碰撞在隔板上的声音，衣料摩擦以及被撕裂的声音，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宝贝儿……你可真招人稀罕啊，这腰，这腿……可惜是个小瘸子啊，可惜了……” 　　其中一个男人油腻的笑声和不堪入耳的荤话刺激着边文硕的耳膜，边文硕皱了皱眉，但没太在意。世界上总有不洁身自好的人，但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等一下……”另一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沙哑，但不难听出他岁数小一点，原本是清亮的音色，“别……别在这里……带我去你家，行吗？” 　　“去我家？”油腻男狞笑两声，语气中带着点不屑，“宝贝儿，我老婆可凶。” 　　“那……去我家，反正……反正不能在这。”年龄小一点的男人短促地抽了一口气，隔板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声响，似乎把对方推开了。 　　“靠……行吧行吧，出来卖的还穷讲究。”油腻男系拉裤链的声音传来，呸了一声，抱怨道，“要不是你这张脸，就凭你一个小瘸子，值那么贵的票吗？”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让边文硕莫名其妙觉得有点熟悉，但他一时没听出来，便不再去想，只觉得恶心得想吐。他低头揉了揉眉骨，烦躁地推开门出来，力道很大，门板剧烈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撞上隔壁另一扇门板，又弹回来，发出一声巨响，就像在对隔壁的人示威。 　　油腻男骂了一句什么，边文硕没管，走到洗手池前往脸上撩了一把水，再次抬头时面前的镜子里就出现了那张脸。 　　陈醉一身狼狈，头发凌乱，穿一件宽大的毛衣，瘦得撑不起来，毛衣领口有些大，露出他锁骨上暧昧的吻痕，他被对方拉得踉踉跄跄，拐杖落在地上，弯腰想捡，对方一松手整个人就摔在地上。 　　“靠，麻烦死了……”那男人皱着眉掐着腰，趾高气扬地站在陈醉面前，腰板挺直，非常不屑。 　　陈醉低着头没说话，自己折腾了好久，才爬起来，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刚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带着惊恐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 　　是他…… 　　陈醉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他不知道边文硕怎么会突然回来，他以为这个人已经在他世界里消失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可他偏偏就是回来了，看起来衣冠楚楚，岁月在他脸上添了几笔，却帅气得毫不逊色于七年之前。 　　“陈……醉……”边文硕脸色惨白，带着水珠的双手颤抖着，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声音都不像从他嘴里发出来的，“陈醉？” 　　男人的目光在边文硕和陈醉身上交替，多嘴问了一句：“认识？” 　　陈醉的眼神淡淡地，看了边文硕一会，好像在回忆什么，最终摇了摇头：“不认识，走吧。” 　　男人这次好像良心发现，伸手帮陈醉收好拐杖，搂着他瘦削的肩膀转身准备出门。 　　“等等！”边文硕如梦初醒，快步跨到门口，抓住陈醉的手腕，试探着又叫了他的名字：“陈醉……” 　　陈醉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先生，喝多了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是谁？”边文硕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近乎贪婪地看着他，手发疯似的越收越紧，七年的思念、愧疚、被时光反反复复打磨翻新的爱和恨，全涌上大脑。 　　陈醉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很会跳舞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肮脏逼仄的环境里，把自己的身体像一种流通的货币一样交付出去。不是的，不可能！陈醉不是这样的人！ 　　边文硕低着头，看到他手里的拐杖时，顿时觉得心惊胆战，他抬起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的腿……为什么……” 　　“先生，松手，我不认识你。”陈醉勾起唇角，凉薄地笑了笑，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啧，我说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老坏人好事儿呢？小瘸子都说不认识你了……”又高又壮的男人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伸手想推开边文硕把陈醉拉走。 　　“滚……”边文硕的视线一点点挪到那个男人脸上，他红着眼，发了狠，咬牙切齿地说道。 　　“嘿？你敢叫老子滚……”男人松开陈醉，气势汹汹地朝边文硕走过来。 　　“我叫你滚！”边文硕木然地看着他，藏在大衣袖口下的手渐渐紧握成拳，拼尽全力，一拳砸在男人脸上。 　　男人哀嚎一声，鲜血流了满脸，骂骂咧咧地捂着鼻子蹲下来。 　　边文硕看了一眼陈醉，伸手拽着他的手腕：“走，跟我走！”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陈醉看到边文硕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里面还掺杂着厌恶和怜悯，不禁觉得有些快意，居然勾起唇角笑了。 　　边文硕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要打他，陈醉皱着眉，闭上了眼睛，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一直没有来。 　　拳头却在快挨到他脸的时候停住了，边文硕红着眼眶，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跟自己对视，嘶吼着：“陈醉！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老子是边文硕，老子是你男人！” 　　【作话】 　　戏中戏，一个渣攻贱受火葬场的短小故事。 第064章 如果是你，我愿意。 　　陈醉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好像被他一嗓子吼懵了似的。 　　边文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早在七年前他不告而别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了。 　　“走，跟我走……”他像是喝醉了似的，拉过陈醉的手腕，强硬地把陈醉带出KTV，扯进一条小巷。 　　巷子里的路灯隔一个坏一个，空气里全是垃圾堆的味道，又冷又潮又阴，还好酒吧街上的LED灯能把陈醉的脸照个分明，惨白惨白的，没半点血色。 　　边文硕胸口起伏，心里骂了句脏话，想说今晚喝的这酒，后劲可真大。 　　虽不是深冬，但室外很冷，冻得人呼吸的时候肺叶生疼，两人对视着，眼里掺杂了太多情绪，彼此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只好按兵不动，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良久，边文硕张了张嘴，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手抖着点上，没命似的吸了一口，再抬头时眼眶被夜风吹得有些红：“……那男的你认识么？” 　　“不认识。”陈醉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不认识就跟他睡？你脑子是有毛病吗！”边文硕气得发疯，对着陈醉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他这反应不禁让陈醉想起两人当初谈恋爱时边文硕吃醋生气的样子，但现在他说这话，性质却完全不同了。 　　边文硕又低头吸了口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很低：“你就……就那么缺钱吗？干这事儿……第几次了？” 　　陈醉不开口，没回答，用眼神无声地问他：“关你屁事？” 　　“好，你不说也罢。”边文硕脸色惨白，眼眶红得厉害，原本一丝不苟的整洁样子也因为在卫生间撒泼而荡然无存，“腿怎么回事总能告诉我吧？什么时候……” 　　陈醉抱着手臂，饶有兴味地盯着他，冷笑着靠在身后的石砖墙壁上，过了很久才说：“被人打断了，你刚走的时候。” 　　边文硕闻言，死死地盯着他，像要把陈醉脸上盯出个洞来，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终于克制不住扑上去，揪住了陈醉的衣领：“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你特么干什么了把自己作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毁了！啊？毁了！” 　　边文硕靠他靠的很近，身上陌生的香水味道让陈醉极度厌恶和恶心。他挣扎着想推开边文硕，但实在没什么力气，边文硕手上的烟头还没灭，斜着烫在他锁骨上，疼得陈醉皱眉：“你……放手！放手！滚开啊！” 　　边文硕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把烟头丢了，低头朝陈醉领口一看，烫伤的地方红了一圈，被那人冷白的脖颈衬得特别触目惊心。 　　“我不想看见你……”陈醉再也没看他一眼，低头抓过刚才被自己立在墙边的拐杖要走，奈何手一滑把它碰翻在地，只好又弯腰去捡。 　　边文硕原本只是行尸走肉似的看着，后来突然一把捞住他的手臂，按着陈醉的后颈把人压在怀里，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捂死。 　　“唔！松手……”陈醉手忙脚乱地推拒着，始终没推开。 　　他感觉到边文硕把脸埋在他颈窝，肩膀颤抖着，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他身上的毛衣。 　　“陈醉，对不起……对不起……”边文硕声音嘶哑，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痛哭失声，“我好想你……” 　　陈醉的手臂僵住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真有意思啊……”陈醉勾唇笑了笑，慢慢地把手臂垂下来，垂在身侧，“边哥，你说，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呢？” 　　…… 　　这几场戏的情绪、冲突都比较大，顾寻和方原都有点问题。顾寻还好，廖楠一说他就懂，调整起来挺快的，但方原就不一样了，中途被喊了好几次“咔”。 　　好在廖楠比起陈荣泰脾气好多了，戏讲得也清楚。他知道方原第一次挑这么大的梁，包容度放得很高。 　　“你那个情绪给的不对，他能哭你不能哭知道吗！你哭啥呀，为了这么个人渣，是吧？你现在都心灰意冷了，你想想你为了他，腿也断了，舞也不能跳了，对于舞者来说跳舞意味着什么呢？那就是你的生命呀！” 　　方原站在一边，仔仔细细地听着，努力去领会廖导话里的玄机。 　　“好好好，准备再来一次！”廖楠讲完，又回到机器前边盯着去了。 　　副导演打板，最后一场戏又拍了一次。 　　这次方原发挥得不错，他靠在冰冷脏污的墙壁上，任由顾寻抱着自己，眼里死气沉沉，似乎是绝望到了极点，看得人心酸到想落泪。 　　廖楠喊“咔”，到机器前看了一遍，终于点了点头，说：“……还成。” 　　方原松了一口气，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瞬间感觉特别疲惫。 　　有人不动声色地在他肩头搭了件大衣。 　　方原回头，看到顾寻对他笑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顾寻刚演完哭戏，眼睛还红着，脸上的笑却格外不正经：“没看到吗？哭了，也不哄哄你老公。” 　　不明真相的副导演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看到方原缩着脖子红着脸，跟个鹌鹑似的。 　　“顾影帝，你就流氓吧你，老逗人家小朋友。” 　　早就洞悉一切的廖楠沉默着把头别过去，脸上笑眯眯，心里却在想：“怎么不骚死顾寻丫的。” 　　方原是真的脸皮薄，抬手拽了拽顾寻的手臂，想让他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谁知顾寻看他有点抗拒，反手就捏着方原的脸晃了晃，一边捏还一边笑着说：“没事没事，我跟我们原儿熟，他不会生气的。” 　　…… 　　下了戏时间也就不早了，两人一整天都是高强度大情绪，累的不得了，上车也没心情聊今日的飙戏感想，互相靠着开始补眠。 　　梁山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韩小丽开着车，凌晨一点多往酒店赶，一整车人气氛温馨得堪称诡异。 　　到酒店时方原就醒了，发现自己又靠在顾寻身上睡着了。他忽然想起当时拍陈荣泰的戏，自己也在顾寻车上睡着过，还流口水流到人家衣服上去了。 　　那时候，顾寻应该算是在追自己吧…… 　　方原没忍住，偷着笑了笑，弯腰下车。 　　“笑什么呢？”顾寻比他早一步下车，一如既往地在他走出车门的时候拿手掌垫在他头顶上方，怕他磕着碰着。 　　“拍戏，开心。”方原假惺惺地回答。 　　“哦是吗，乖，回去让你冉姐给你颁个劳模奖哈！”顾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四个人悄摸摸地上楼，韩小丽和梁山山各自回了房间。 　　顾寻和方原仍然挨着住。原本顾寻只想开个大套间跟方原住一起的，但为了掩人耳目，最终还是开了两间房。顾寻黏人黏得紧，方原刚有点回自己房间的打算，就被人连哄带骗地拽到了另一个房间。 　　两人卸完妆，方原把自己的护肤工作做了，还要给顾寻做。 　　他看着舒舒服服躺在自己腿上的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指上沾着精华液，仔仔细细地给顾寻涂在脸上，打着圈轻轻地按摩。 　　顾寻手里拿着剧本，一人分饰两角念着自己和方原明天对手戏的台词，他一会儿是卑微的边文硕，一会儿又是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的小瘸子陈醉。 　　方原一边义务劳动一边听自己的台词，忙里抽闲跟着复习一下。为什么是复习？因为他来之前差不多都背过了。 　　顾寻念了好久，方原则专心致志地给他护肤，没跟他互动。顾寻觉得索然无味，干脆把剧本摔在一边，刚好方原也给他抹完脸了，把瓶瓶罐罐都收拾好。 　　“原妃……”昏聩无能的顾皇帝冲小男朋友勾了勾手指，笑得意味深长。 　　方原无奈地笑笑，看来自家老板今天拿的是宫斗剧本，不当影帝要当皇帝。他俯下身在顾皇帝唇上亲了一下，被顾皇帝勾着脖子又骗了一个长吻。 　　亲完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干看着，不敢再越雷池半步，明天还有戏，浪晚了是要遭报应的。 　　顾寻觉得自己这个皇帝cosplay得一点意思都没有，百无聊赖地起身，准备去卫生间刷牙：“朕乏了，原妃伺候朕沐浴更衣，咱们早点就寝吧……” 　　方原非常破坏气氛地“喳”了一声：“小原子来了。” 　　顾寻：“……”真没情趣。 　　放着好好的妃子不当，偏要当太监，方原也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了。 　　…… 　　睡前方原靠着顾寻，跟他聊了聊剧本里的人物。 　　“哥，你说边文硕是怎么想的呢？他还爱陈醉吗？”方原乖乖地躺在顾寻的臂弯里，一双眼睛格外通透清澈，跟镜头前的陈醉判若两人。 　　“爱啊。”顾寻顺了顺方原的额发，顺手给他摘下鼻尖处一根掉落的睫毛，“但是边文硕这样的人，更爱自己。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陈醉，七年时间虽然让他幡然悔悟，但已经太晚了，什么都变了，他不可能跟骆佳离婚，也不可能和陈醉和好如初。” 　　所以在《伤口》的后文里，无论是谁，都是最后的输家。 　　方原觉得惋惜，叹了一口气，又问：“那如果是你，前途和爱情，你选哪个呢？” 　　顾寻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像是突然回忆起什么似的，有点愣住了。 　　过了好久，他低头吻了方原的眼睛，对他说：“为什么前途和爱情，就势必不能共存呢？” 　　如果是你，我愿意竭尽全力，亲手编织一个属于我们的美好未来。 第065章 情敌来了 　　进组之后时间过得飞快，每天都有得忙，不知不觉一月就过去了。 　　重逢后的戏份拍得差不多了，廖楠正计划着换个地方取景，拍陈醉和边文硕的相遇和相恋。校园时期的主要戏份都在夏天，而现在天气正好也回暖了，放在这段时间来拍，演员不太遭罪。 　　方原和顾寻站在机器后面，正在看回放。按照拍摄的进度，他们正好演到边文硕回国后三天两头往陈醉家里跑，试图挽回二人关系的戏份。 　　…… 　　边文硕帮陈醉找了一份工资稍微高一点的工作，工作内容是在便利店柜台前结算收银。实际上边文硕偷偷给了老板一些钱，再让店老板按月转交给陈醉。 　　陈醉脾气不好，三天两头跟人吵架，腿伤了之后更甚，因此之前换工作是很频繁的事情。 　　陈醉知道，这次找到的工作是边文硕一手给他安排的。但这次他没跟自己过不去，还是去了便利店上班。一是出于生计，二是不清楚边文硕在变相给他塞钱。 　　他想得很简单，日子还是需要继续过，边文硕大概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这么多年来没得到的慰藉。陈醉只要不理他，时间一长他就走了。 　　还有件事陈醉一直没解释，在KTV遇到边文硕的那天，是他第一次跟人约那种事。那人答应事后给他一张歌舞剧的门票，那票很贵，也很难买，但是陈醉想要，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舞蹈了。原本两人约好是要在卫生间草草解决的，但陈醉后悔了，借口说要带那男人回家，其实是想出门的时候趁着人多跑掉…… 　　陈醉在便利店工作后，边文硕有天下午买了些水果来看他。在不到十几平的出租屋里，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显得局促异常，哪里都看不过去，想帮陈醉动手收拾一下。 　　陈醉没理他，从床底下拖出来个盆，里面搭条毛巾就去楼下澡堂洗澡。边文硕则脱下外套，收拾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泡面桶和外卖盒，就像在跟怪兽搏斗。 　　陈醉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他现在只当边文硕是空气，还是会帮他收拾屋子的空气。 　　等他洗完澡回来，边文硕已经把地拖了，垃圾也扔掉了。 　　“你回来了？想吃什么，我……我点外卖。”边文硕刚想说做给他吃，但四处看了看，陈醉哪有锅啊。 　　“不用麻烦了，你没事就走吧，我不想看见你。”陈醉垂着眼帘从边文硕面前走过，单手拄着支拐困难行进，头发还在滴水。 　　边文硕的表情有一丝尴尬，但他很快就收敛好情绪：“你……头发不吹干会感冒的，下次……下次买个吹风吧。” 　　他本想说“我帮你买个吹风机”，但一想陈醉上次把他送的新手机丢下筒子楼了，想必吹风机也不会稀罕要。 　　陈醉起身，不知从哪翻出一盒泡面，拿电水壶烧水。 　　“你别老吃泡面，我记得……我记得你以前说保持身材，不吃高盐高热量的东西……” 　　说到这里，边文硕后悔了，他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两个耳光，没事提什么当年。 　　“当年的我，跟现在能比吗？”陈醉冷笑一声，拿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发梢，转身坐在床边上，抬眼看着边文硕，眼里都是挑衅，“我说你……戏演一演就行了，你特么还上瘾了？” 　　按边文硕的脾气，有人这么跟他说话，拂大画家的面子，他绝对是要生气的。但面前这是陈醉，他爱了很多年，却始终辜负和对不起的陈醉。 　　“我没演戏……我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点。”边文硕笑了笑，走过去坐在陈醉身边，抬手把陈醉肩膀上的毛巾拉起来，蒙在他头顶帮他擦头发。 　　陈醉摇头晃脑不愿意让他擦，后来又安静下来了。 　　因为他忽然记起来，边文硕跟他谈恋爱时也是这么照顾他的…… 　　陈醉虽然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过起日子来却比谁都糙。边文硕那时候就像个长辈似的，帮他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热恋期时两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套间，有厨房，饭都是边文硕做。他能一周不带重样，且都是陈醉爱吃的。陈醉那时候是舞蹈系的天之骄子，不知民间疾苦，所以浪的没边，晚上跟狐朋狗友玩到凌晨，喝醉酒了回家有边文硕给他留灯，给他冲蜂蜜水，不舒服了有边文硕抱他在怀里用手给他暖胃…… 　　只是没想到，当时那么温柔的人，狠心起来比谁都狠心。 　　“我家里人要我结婚，你年纪小又不懂事，我很累，所以我们分了吧。” 　　“你又不能给我生孩子，我要你干什么呢？” 　　“陈醉，我们好聚好散，玩一场就算了，再纠缠下去就难看了……" 　　陈醉那时候快哭断气了，他说对不起，说我改，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长大，我十倍一百倍地对你好…… 　　但边文硕走的时候头都没回。 　　怎么就有人能爱的时候那么爱，不爱了就那么容易地抽身离开呢？ 　　边文硕细长的手指穿插在陈醉发间，带着笑跟他说“你头发长了该剪了”，他的掌心那么暖，一点都不像他的心，那么冰冷又那么坚硬。 　　陈醉突然觉得自己特没劲，想这些做什么。他笑了笑，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也把边文硕手拍开。 　　“陈醉……”边文硕看着他，一阵寒意透进心里，冷得他牙关都打颤。 　　陈醉抬手，一粒一粒开始解他身上的扣子。筒子楼窗户照进来的夕阳光线是暖色调，但他还是白得很晃眼。又因为从小练舞，陈醉肌肉分布得均匀好看，瘦却一点不孱弱，有种纤细柔韧的美感。 　　“做吗？”陈醉看了看边文硕，对方没反应，就伸手去解他的皮带，“你看我，也实在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就当是……谢谢边哥给我找工作？” 　　边文硕的呼吸有些急，但头脑尚且清楚，他按住陈醉乱动的手，皱着眉，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你这是干什么！” 　　陈醉笑了笑，坦然答：“难道你不想？” 　　边文硕定定地看着他，脸涨得通红，心却在滴血似的疼：“陈醉，我不是……我不是为了这个。” 　　陈醉也看着他，好像花了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随后他叹了口气，坐回去把扣子系上。 　　“唉……真遗憾，我以为你们这种已婚男人，就喜欢找刺激呢。”陈醉带着笑意，低声道，“要不然我一个瘸子、残废，对边大师来说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不是这样的……”边文硕情绪接近崩溃，他有好多话要解释。他想跟陈醉说兜兜转转七年下来自己还是最爱他，他想说自己跟骆佳的婚姻糟透了烂透了，只是各取所需，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没资格叫陈醉同情他，陈醉失去了一切，过得比他还不如，他怎么敢再向他乞怜…… 　　“不管你信不信……”边文硕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爱你，陈醉。我以前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我的前途比你重要，外界的眼光比你重要，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弥补，我一定拼了命去弥补，我会跟骆佳离婚的……” 　　陈醉眼神空洞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半晌才略带挖苦地冷笑一声，说：“哦，是吗……” 　　边文硕站起来，红了眼眶，但他还是努力笑了笑，因为以前陈醉说喜欢他笑。 　　“你再等我一会，时间不长，最多几个月，我再来见你，好不好……” 　　说罢边文硕就走了，留下陈醉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着太阳落下，夜幕降临，房间里面黑漆漆一片，唯独一缕月光凉凉的洒在他侧脸。 　　这一次，他该抱希望吗？ 　　…… 　　方原站在机器前，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和顾寻，一点一点跟着揪心，看了一会眉头就皱起来了。 　　顾寻适时地往前凑了凑，靠在他耳边说：“你看这个镜头，光也不打打好，我侧脸轮廓多好啊，居然被拍得跟僵尸片的主角似的。” 　　站在旁边跟人讨论分镜的副导演实在没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行，顾影帝，等下次廖导拍那种片子，我第一个联系你哈。” 　　廖楠皱了皱眉，摆出一副“在忙，勿cue”的姿态：“那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您还真考虑上了？”顾寻挑挑眉，表示自己大吃一惊。 　　方原跟着笑了笑，压抑的心情消散了许多。没过多久，廖楠就把他单独叫走了。 　　“导演，怎么了？”方原看了顾寻一眼，朝着廖楠走的方向跟过去，以为是自己的表演哪里出了问题，非常虚心地求教。 　　“没事。我就是想跟你交代一下。”廖楠翻了翻时间安排表，认真道，“陆商陆老师，试镜的时候见过吧？我请人家给电影编舞，他已经完成了，等最近的一场巡演结束之后就进组。你好好准备，基本功别落下，时间很紧，但陈醉出场时的那支舞，一定要有我要的效果，明白吗？” 　　方原听到陆商的名字，整个人如在梦中，心里难免还有点在意，但他也没多想。 　　顾寻既然已经选择了自己，就说明以前的事情都成为过去式了吧…… 　　“好的廖导，我明白，一定会努力做好的。”方原点点头，对廖楠承诺道。 第066章 话里有话 　　经过导演和制片方最后确定，《伤口》校园时期的拍摄地最终定在了邻省，最主要的取景地是一所艺术类高校。 　　虽然《伤口》开拍时没有对外宣传，而且工作人员早早就做好了清场安排，但无奈拍摄期间正是学生刚开校的那段时间，一不留神就有好奇宝宝混入现场，围观剧组拍戏。 　　剧组工作人员屡禁不止，后来只要不影响到拍摄，三个五个围观群众也就任由他去了。 　　方原适应能力还行，之前因为太在意围观者的眼光被廖楠说过几次，随后便渐入佳境了。 　　顾寻在这方面早就稳如老狗，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他有个问题十分想不开，以至于他这几天心情极差，除了拍戏的时候脸色总是阴沉沉的…… 　　你说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男朋友，成天就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他顾寻也是血气方刚的一枝花，怎么可能忍得了这个？前两天没换场地的时候，片场只有工作人员，大家都是签了保密协议过来的，知道规矩，顾寻还能趁着别人不注意逗逗方原，但现在现场人多眼杂，他是不敢光天化日动手动脚了。偏偏廖楠又是个死心眼的低情商，拍摄的进度安排得很紧，两人回酒店都累了，顾寻也不好意思压榨方原。 　　屋漏偏逢连夜雨，方原这几天的学生造型都特别好看，脸上也不涂偏黑的粉底了，造型也明快了许多，唇红齿白地往那儿一站，顾寻想少看他几眼都难。 　　化妆间里，两人正坐在桌边吃饭，韩小丽出去给顾寻买咖啡去了，屋里没有别人，方原本来好好低头吃着饭，抬眼撞上顾寻的眼神，手一抖筷子差点都吓掉了。 　　他无奈地笑着给顾寻饭碗里夹了一筷青菜：“哥……你、你吃点蔬菜吧，降火。” 　　顾寻白他一眼，悲催地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你出来拍戏。” 　　“不拍戏……我做什么啊？”方原听笑了，反问顾寻。 　　谁知这句话正中顾寻下怀，他看着方原，勾唇笑了笑，阴恻恻地说：“不拍戏好啊，就把你关在我家，只给我一个人看。” 　　方原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搞不懂这哥是什么脑回路，虚心求教：“那……每天看着我，就不会感觉视觉疲劳吗？” 　　“不啊。”顾寻放下筷子，抽张纸巾擦擦嘴角，动作十分矜持优雅，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虎狼，“就那什么……各种制服啊什么的，古代的现代的，多给你买几套在家备着，轮流换着穿，就不会视觉疲劳……” 　　“哥！”方原放下筷子，严肃地看着他，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能别乱说吗……” 　　他家顾影帝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啊…… 　　方原的反应十分让顾寻感到愉悦，他这两天跌到低谷的心情稍有好转，正准备乘胜追击：“害羞什么，你身材这么好，我喜欢还来不及，又不会笑你……” 　　方原皱眉，“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顾寻嘴角抽了抽，后知后觉是不是玩笑开得有点过火，方原有点接受不了。他离家出走的求生欲上线，开始酝酿道歉的话：“方原，我刚刚……” 　　方原站起来，原本白皙的侧脸和脖颈都透着一层粉，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步一步走到顾寻面前，蹲在他脚边。 　　顾寻被他的动作弄得满头雾水，但不可控制地紧张了起来。 　　“嘘——”方原微微抬起头，眼里有亮晶晶的水雾，他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唇边，神态像是小孩背着大人把糖分给自己伙伴，“哥，别说话。“ 　　顾寻点了点头，没料到下一秒方原伸手，轻轻拽住了他衬衫的领口，向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顾寻身体前倾，嘴唇准确地撞上了方原温软的唇瓣。刹那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通过心脏，从左心房快乐地传导到右心房。 　　两人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意犹未尽地分开。 　　顾寻抬手，屈起指节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方原嘴上只涂了唇膏，水果香味的，顾寻鼻尖残留的都是清甜的味道，却让人分辨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水果。 　　到底是酸甜的草莓，还是清冽的荔枝，又或者是…… 　　“哥……”方原笑着，打断了顾寻的思考，他眼神亮亮的，任由顾寻揽着腰，附在他耳边悄悄坦白，“其实这几天我也很……很想你。” 　　顾寻喉头发紧，心里似乎有暖流经过，他伸手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抱好，轻笑道：“当然，你哥我玉树临风。” 　　方原收紧手臂，整张脸都埋进顾寻的颈窝，心满意足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抱了一会，顾寻轻轻拍拍方原的背，哄着他说：“快下来吧，待会要来人啦！” 　　“不管，先让我抱一会嘛……”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被推开了一个缝隙的化妆间门，默默地合上了。 　　门外买咖啡归来的韩小丽捂着胸口：“这是我能看的吗？！” 　　…… 　　下午没有边文硕的戏份，顾寻就不用来片场，而方原则有一场戏，场地用的是学校舞蹈系的练习室。 　　方原换好练功服走进练习室，和临时演员一起跟着老师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有点精神恍惚地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期——那段不管三伏还是三九，都要练习基本功的日子。 　　他不禁在想，剧中的陈醉，当时是一种怎么样的状态对待生活的，又是怎样规划自己的未来的呢？是像自己当时一样迷茫，还是对未来充满信心？ 　　方原虽不是个笨学生，但却也不是人群中最有天赋的那一类人，陈醉当时那么聪明，那么有天赋，再加上他是一个骄傲到了骨子里的人，大概是很有自信很自负的。 　　那后来腿受伤的时候，他该有多绝望多难受啊…… 　　想到这里，方原的动作滞了一下，眼神也不对了。 　　廖楠从刚开始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了，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方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皱了皱眉出声提醒道：“方原，尽快调整，马上就开拍了，你在想什么呢？” 　　方原愣了一下，回头往廖楠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导演。” 　　廖楠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方原就继续跟着老师和同学的动作走，过了一会廖楠觉得差不多了，现场的工作人员准备开始拍摄。 　　这场戏对于方原来说不是很难，大致情节是上课时有个同学无法完成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老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两句，让陈醉做示范，陈醉便上去示范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动作，让被批评的同学很难堪，他自己却还浑然不知。 　　一切就绪准备开拍时，练习室门口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副导演还没有打板，现场有不少人向门口张望。 　　男人穿着一身颇有设计感的浅灰色西服，宽松的款式勾勒出身形，可以看得出他体态从容优雅，有种出尘的气质。陆商悄无声息地走进练习室，站在廖楠身后。他头发长了，从初见时刚刚及肩的长度长到了肩膀以下，衬得他原本清冷的五官柔和了许多，配合着他的神态，有种有种勾人的慵懒和轻松。 　　方原不可避免地与他眼神交汇，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只好将计就计微微点头示意。 　　陆商笑了笑，目光淡淡地从他脸上收回来。 　　方原见他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有点失落地吐出一口气，再次强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在表演上。 　　奇了怪了，怎么一见陆商就脑子不对头…… 　　方原使劲眨眨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心想自己绝对不能被他和顾寻之间的事情影响到，也绝对不能在廖楠导演面前表现得这么不专业。 　　但事实证明，在男朋友的前任这种事情上，无论是谁都不会那么容易地冷静下来。更何况陆商是舞蹈领域的绝对权威，以前也曾是方原崇拜的对象，方原对着这样一个人，不露怯是不可能的。 　　因此，被搞了心态的方原顺理成章地吃了一个NG，还是非常低级的错误——忘词了。 　　这几天廖楠因为后续拍摄场地谈不拢的问题正在心烦，再加上进度过半，组里的演员都有点心浮气躁，他闹心极了，原本方原没什么大毛病，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无异于往廖楠枪口上撞。 　　大家都知道，廖楠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威力可不小，“笑面虎”当然不是喊着玩的。 　　“方原，你怎么回事？不是早就告诉你调整状态了吗？”廖楠从机器后走出来，把方原从群演之间叫出来，势必要问个明白，“换了场地之后你跟顾寻状态都不对劲，他我懒得说，人家有本事不影响拍摄，但你这是闹哪一出？不是第一次了吧？你跟我解释一下是为什么？” 　　方原紧张地说不出来话，大家也没想到，廖楠当着这么多演员和工作人员的面，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主演留。但方原也不是矫情人，顾不上觉得丢脸，只觉得愧疚，于是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导演，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我尽快调整，给大家添麻烦了……” 　　廖楠没说话，看方原态度还可以，摆了摆手走回机器后：“五分钟，不，两分钟……赶紧调整，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陆商笑了笑，跟廖楠说：“廖导别生气嘛，方原毕竟年纪小经验浅，您的戏又不是谁都能来挑大梁的，什么都要慢慢来慢慢教的……” 　　“哼，现在的年轻演员真不让人省心，要不是顾寻，他……”廖楠话赶话顺着陆商的意思往下说，过了半晌才发觉不对，“唉，算了……” 　　两人声音都不大，但方原确确实实听到了。 第067章 避而不谈 　　廖楠说两分钟就是两分钟，一点都不敢含糊，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方原的节奏已经彻底被打乱了。第一遍时还仅仅只是忘词，第二遍时，他的状态根本贴不上陈醉。 　　他眼里没有骄傲的光火，原本的灵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总之就是糟透了。 　　廖楠的脸色越发阴沉，叫停了其他演员，让方原自己走一遍这段戏。 　　整个场面尴尬异常，方原默默地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剧本，站到了廖楠面前。他此时此刻不敢再想别的，除了早点达到导演的要求之外唯一的念头就是，还好顾寻不在场。 　　如果他在场，看到这么糟糕的自己，方原该会有多难堪啊…… 　　他努力地调整了一下状态，刚开始念第一句台词，就被廖楠打断了。 　　“你在跟谁闹情绪！这里是这个情绪吗？台词都念不清楚？” 　　“对不起……”方原低声道歉，闭上眼睛给了自己一段空白的时间，强迫自己进入状态，总算把台词念完了，刚开始准备做剧本里规定的那个舞蹈动作，又被廖楠叫停。 　　“你真学过舞蹈吗？畏手畏脚地装什么样子呢！在镜头面前跟个鹌鹑似的，你对人物的理解就是这样的？” 　　方原低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再次抬头时发现片场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都在看着自己，他脸都红了，鼻尖微微泛酸，咬了咬牙又把那段戏对着空气走了一遍。 　　这次廖楠干脆连评价都没有了，站在方原面前抱臂看着，声音低沉地说：“再来。” 　　在场的演员都觉得很震惊，这可能是有史以来他们遇到过最安静的片场了。四周鸦雀无声，舞蹈练习室内几十双眼睛都盯着方原，沉默仿佛把室内的空气都抽干了。 　　陆商一直站在廖楠身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方原，看着方原把那段戏一遍又一遍地走下去，反复三五次之后，他似乎失去了兴趣，勾起唇角笑了笑，对廖楠说：“廖导，可能方原是不习惯有外来人员围观他拍戏吧，年轻演员没经验，这事儿真急不得，我看他态度还行，再说你也得给顾影帝留面子不是？” 　　廖楠没搭腔，眼神也没从方原身上挪开，看样子是牛脾气终于被点燃了，要死磕到底，顺便给组里的演员立立规矩。 　　“那行，就不打扰您教演员了，我刚下飞机，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完了再聊编舞的事情。”陆商无奈地跟廖楠打了招呼，临走时最后看了方原一眼，转身走出了练习室的门。 　　陆商走后，方原一个人把那段戏走了十几遍，廖楠才让他停下。 　　“最后一次机会，一遍过，要不你明天就别来了。” 　　方原松了一口气，乖乖点头，回到了机位前。他把剧本递给工作人员，松手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手汗，把剧本都濡湿了。 　　“休息五分钟。”廖楠叹了一口气，阴沉着脸色发号施令。 　　方原就用那五分钟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一遍又一遍深呼吸。他把想哭的情绪都收好，让自己沉下心来融入当时的环境中去。 　　“不能给顾寻哥丢人……”方原默默地想着，平静下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默默地看着他，听他从第一句台词念到最后一句。 　　没出错，过了。 　　廖楠喊“咔”的时候，跟方原搭戏的群演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小小地欢呼了一声，然后鼓起了掌。 　　方原站在一群演陈醉同学的年轻男女之间，笑着双手合十：“谢谢，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 　　…… 　　被导演用这种硬核盯戏的方式折磨了一下午，方原实在有点吃不消，坐车回酒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他想起下午陆商看他的眼神，想起廖楠欲言又止的话，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为什么他就那么容易被影响，看到陆商居然紧张到忘词？廖导当时究竟是想说什么，难道他是因为顾寻的关系才让自己出演陈醉这个角色的吗？ 　　“最关键的是……我居然忘词？我居然忘词……”方原靠在副驾驶位置的后座上，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既自责又焦虑。 　　专心开车的梁山山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哥，别想了，这事儿不能全赖你啊，大家都看出来了，廖导今天心情不好，做得确实也有些过分，你听话，别想了哈，回去好好睡一觉。” 　　方原心烦意乱，但也知道梁山山是为了自己好，他点点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等车开到酒店楼下的时候，他稍微理出了一点头绪。 　　梁山山说的没错，今天廖导的确心情不是很好，但如果方原自己第一遍不忘词，廖楠也不会这么生气，而他第一遍忘词，的确是受了陆商的影响。为什么受影响？归根结底就是他还是很在意陆商跟顾寻的关系。 　　那可是陆商啊……方原学舞蹈时一度将他视作自己的偶像，他就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人们的目光都会追随着他的天之骄子，无论怎么看，跟顾寻势均力敌的都是陆商，而不是现在的方原。 　　顾寻和陆商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分的手？为什么顾柠都知道这件事，顾寻却从来不跟自己说呢？ 　　方原想不明白，哪一件事他都想不明白，他恨不得立即冲上楼去向顾寻问个清楚……但这似乎不合适，他也不敢。 　　梁山山停好车，跟方原一起上楼，不太放心地想看着他进门，谁知两人来到房间门口，房卡还没抽出来，房间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顾寻手臂上搭着外套，戴上了鸭舌帽和口罩，看样子是正要出门，但看到来的人是方原时，他凌厉俊朗的眉眼漾出些笑意，顺手把口罩勾了下来：“回来了？我还刚说去接你。” 　　方原没说话，看着顾寻越发温柔的目光，小心收敛了一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眉头一皱，眼里顿时水汪汪的一层雾气，看得顾寻一怔，心都揪了起来。 　　“怎么了？宝贝……” 　　顾寻往前一步，方原就走到他面前伸手露出对方的脖颈，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哥……” 　　顾寻抱着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梁山山先回去。 　　梁山山看这样子就知道自己没有待着的必要了，点了点头，帮他们关上了门。 　　方原没敢真哭，只是眼圈红着坐了一会，逼迫自己恢复正常。 　　顾寻坐在沙发上，单手蹭了蹭方原的脸颊，问他：“是不是廖楠说你了？” 　　方原抹了把脸，摇摇头：“没，是我自己……太差劲了，导演说我是应该的。” 　　“你说什么？”顾寻看着他，皱了皱眉，“你再说一遍？” 　　“啊？我说我……” 　　话音未落，顾寻掐着方原的下巴，飞快地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咬得方原脑子一懵。 　　“哥……你、你咬我干嘛？” 　　“你胡思乱想什么啊？”顾寻伸手在方原额头上戳了一下，“我是你男朋友，也是你老板，你说你差劲，是不是连着我一起骂了？” 　　方原想了想，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啊，方原……”顾寻叹了口气，握住方原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自信一点，行吗？我知道你有分寸，也不喜欢跟别人起冲突，这是好事儿，但我希望，你能再依赖我一点。哪怕你在我怀里哭、撒泼骂人都没关系，就有一点，千万别跟我客气，也别跟我装成熟。” 　　“真的吗？”方原挑眉，试探着问，“撒泼骂人……哥你也喜欢我吗？” 　　“你说呢？”顾寻跟方原并排坐在沙发上，牵着他的手放在嘴边，眼里带着笑意望向他，“……喜欢的，你人都是我的了，我得喜欢你的全部嘛。” 　　方原的大脑稍微卡了一下壳，脑子里闪过陆商的脸，以及片场时廖楠的只言片语。 　　“哥，我有件事情要问你。”方原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 　　顾寻伸手揽着他的肩膀，说出来的答案好像不过脑子：“这还用问？你这么好看这么乖，这么优秀的小朋友，谁不喜欢？” 　　方原有些失落，不死心地问：“那如果……别人比我更好更优秀，你会不会……” 　　“不会……”顾寻捏捏他的鼻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好了好了，不开心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下午让韩小丽去一家挺有名的蛋糕店买了蛋糕，想等你回来一起尝尝的。” 　　顾寻起身，牵着方原的手往里间的茶几处走去，桌上确实有个包装精致漂亮的纸盒子。 　　方原心事重重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想了想，心里还是过不去：“哥，今天陆老师来了。” 　　“哦，是么……”顾寻坐在另一边拆蛋糕盒包装的手一顿，脸色有点不自然，“他来做什么？” 　　“编舞。”方原回答。 　　“嗯，他舞是跳得不错……” 　　顾寻的脸色有点阴沉，这让方原觉得很不安。顾寻在他面前总是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都不太在乎，为什么只要提到陆商的话题，就这样了呢…… 　　“哥，你们以前很熟吗？”方原低头，戳着顾寻递给他的那块蛋糕，不知不觉，原本融洽的气氛变了味，两人之间好像隔着一块沉重的幕布，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来。 　　“原原……”顾寻抬起头，眼神深沉复杂得让方原看不懂，他伸手摸了摸方原的头发，“时间不早了，吃完早点休息吧。” 第068章 前任面前拍吻戏 　　方原见顾寻对陆商的事情有意回避，心里好像被人打了个结一样难受，但想到两人明早都有戏，方原没再说什么，回到另一个房间休息。 　　第二天两人像平常一样一起去拍摄现场。他们早上有一场对手戏，还有吻戏，内容主要是大学时期边文硕对陈醉一见钟情后，笨拙地对陈醉展开追求，而春心萌动的陈醉也慢慢被他打动，决定和他交往。 　　方原昨晚有点失眠，起床晚了几分钟，动作也慢吞吞的，下楼之后发现顾寻已经在车里等着他了。 　　“早！”顾寻摇下车窗，笑着跟他打招呼，细心地发现方原眼下一圈青黑，“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方原揉了揉眼睛，也挤出个笑：“嗯，有点，今天得麻烦化妆师了。” 　　上车后，顾寻顺势揽住了他的肩膀：“你靠着我，睡一会。” 　　“嗯。”他靠在顾寻身上，嗅着熟悉的香水味，居然真的酝酿出一点困意。 　　方原觉得顾寻或许是有自己的打算，才闭口不提跟陆商的过往，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过去，没有一定要把陈年旧事摊开在阳光下的道理，既然顾寻不愿意跟他说，那他就装不知道好了。 　　毕竟，拥有顾寻对他来说已经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了。 　　司机开车穿过街道，往电影取景地的那所学校前进，顾寻侧过头看着方原毛茸茸的发顶，微微地叹了口气。阳光落在方原白皙的皮肤上，为顾寻怀里的人镀上一层暖色调的边，顾寻轻轻抬手挡住了他的眼睛，觉得当下美好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 　　到了片场，两人化好妆，进入拍摄状态。 　　廖楠一向来得很准时，正站在摄像机后跟人讨论分镜的事，看样子那人跟他意见相左，于是他皱着眉头，拿腔拿调地说：“你这不对……” 　　方原现在看到廖楠还发怵，不敢走过去跟导演讲话，顾寻一揽他肩膀，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没事，有我呢，他再敢为难你，我第一个跟他翻脸。” 　　廖楠抬眼，看到两人站在那儿说说笑笑的，有些不悦，但想到自己昨天刚那么骂过方原，顾寻肯定知道了，就没说什么。他深知两人关系不一般，消了气之后想想，他昨天做的确实挺过分的，本来没必要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来了？差不多就开拍吧。”廖楠视线扫过演员一眼，示意副导演开始。 　　“《伤口》第二十一场四镜第一次，action！” 　　…… 　　T大舞蹈系的教室里，穿着练功服的男孩女孩正在上课，突然窗边一阵骚动，几个女孩窃窃私语。 　　“看到没看到没，美术系的那个师哥又来了？” 　　“这个师哥好帅啊……他都来这么多天了，来干什么啊？该不是看上谁了吧？” 　　“放心吧，不是你，是……那个。” 　　说话的女孩抬了抬眼，目光越过人群，停留在最前排的陈醉身上。 　　陈醉站在领舞老师正后方，穿一身轻薄柔软的练功服，白衣黑裤，显得腿长腰细，每一个舞蹈动作都舒展优美，但他神色淡淡的，专心致志地跟着音乐节奏，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议论。 　　“哈？这师哥也是……那什么？” 　　“对啊对啊，你就别想了。” 　　“靠，都疯了吗？放着好好的女孩子不喜欢，喜欢个男的能干什么啊？还能生孩子不成？” 　　“不仅喜欢男的，还喜欢那男狐狸精……陈醉有什么好的，不就老师爱夸他两句，那么傲。” 　　女孩愤愤不平的声音传到了老师耳朵里，老师皱了皱眉，停下来关掉了录音机。 　　“喂！你们几个，不好好练功说什么呢！有那么多话说不完？” 　　陈醉也停下来，侧过头向窗边的方向看了一眼，或许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他这样时，给人一种既慵懒又凉薄的感觉，总仿佛在心里嘲笑着些什么，但因为他模样太出挑，这个回眸又漂亮得离谱，总能勾动那群女孩的妒火。 　　一个男的，专业上处处碾压她们一头就不说了，偏偏还生得那么漂亮，又那么难相处，既不能攀附，也不能拉拢，渐渐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说话声最大的那个女孩吐吐舌头，瞪了陈醉一眼。 　　陈醉不以为意，回过头继续看着老师，正巧此时下课铃响了。 　　“行，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下课。” 　　说罢，老师拎着录音机走出教室，学生们就像绷紧的弹簧立刻松了劲儿，有人坐在地上叫苦不迭，有人急急忙忙招呼同伴换衣服出去玩。 　　陈醉不紧不慢地站在教室里巨大的镜子前，又把刚才的动作顺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抹了把汗，最后一个出教室去换衣服。 　　刚走到教学楼门前，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那个比他高一届的美术系学长。 　　陈醉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好得仿佛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么好的阳光了。 　　边文硕穿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外套，背着画具，手里抱着一本素描书，远远地看到陈醉，向他挥了挥手走过来。陈醉当时突然开了窍，为什么那些女孩那么嫉妒他，原来边文硕是真的很帅。 　　陈醉难得心情好了许多，冲边文硕扬了扬下巴，笑了。 　　“你好呀！”边文硕有些激动，往前跑了两步，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瓶柠檬茶，“上课累了吧，请你喝饮料。” 　　陈醉接过，跟边文硕并肩走在教学楼前的小路上。 　　正值下课时间，那条路上有很多学生，也有很多情侣，盛夏时节树荫浓郁，但也挡不住烈日，两个人肩膀蹭着肩膀，两颗心都暖烘烘地冒着热气。 　　“喂，你干嘛总是来找我？”陈醉喝着柠檬茶，很不客气地问。 　　“因为……想见你。”边文硕笑了笑，诚实地回答道。 　　那时候边文硕的喜欢很单纯，两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隔阂，边文硕只是见过陈醉一面，觉得这个男孩很适合被画在他的画里，被他私有和珍藏。 　　那时候的边文硕不知道，他如愿以偿地把男孩画进了画里，最后却把画遗失在了往前走的路上……那条路他越走越黑，茫然地回过头时才发现，他的男孩和他的画，都不见了。 　　陈醉被他逗笑了：“学长，你追人的方法，真够老土的。” 　　确实，追陈醉的人不少，像这样每天等他下课，给他送一瓶柠檬茶的还真没有几个。 　　边文硕被看穿了心思，却也不恼火，谁叫他就是喜欢陈醉。 　　“嗯，那你说说，你喜欢别人怎么样追你？我改……” 　　陈醉闻言，俏皮地眨了眨眼，冲对方勾勾手指：“你靠近点，我告诉你。” 　　边文硕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但还是从善如流地靠了过去，微微低头。 　　陈醉抬手，勾着边文硕的后颈，轻轻踮起脚尖，带起夏日里的一阵微风，风里弥漫着浅浅的茉莉花香。 　　“你就说……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陈醉附在他耳边，呼吸时的热气洒在他耳廓上。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边文硕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陈醉。 　　陈醉脸上还是大大咧咧的笑，仿佛没有一丝半点的害羞和不好意思。 　　“喂，答不答应？”陈醉拽着边文硕的衬衣领口，“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陈醉……”边文硕抓起陈醉的手腕。 　　“啊？怎么了……”陈醉好奇地看着他。 　　边文硕带着陈醉跑了起来，两人穿过小道，来到学校一棵年龄很大的老树边，挡住了来往学生的视线。 　　“我是在做梦吗……”边文硕呼吸有点不畅，气喘吁吁地问他，“能……再说一遍吗？” 　　“哦，感情我刚才都白说了啊……”陈醉有点生气，心想这人是什么榆木脑袋，转身就要走。 　　刚走出没几步，边文硕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把陈醉翻转过来，吻上了他的唇。 　　过了很多年后，陈醉还能回忆起那个吻的许多细节，比如说光斑照射在他脸上，空气里有花香，边文硕的心跳很吵，还有…… 　　那是他的初吻。 　　…… 　　方原和顾寻拍这段吻戏的时候，陆商突然来了现场。 　　廖楠回头看了他一眼，怕打扰到演员的状态，只是点点头算跟他打过招呼，并没出声。 　　陆商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摄像机的取景框画面，那镜头很唯美，顾寻的手轻轻搂着方原的腰，似乎把对方视若珍宝…… 　　陆商的眼神暗淡下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如果站得很近，甚至可以发现这位舞蹈艺术家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咔！”副导演举着对讲机，喊了一声。 　　方原睁开眼睛，红着脸看向顾寻，笑了笑。 　　顾寻的眼神有些迷蒙，看样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搂着方原腰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方原刚想转身，顾寻忽然收紧手臂，低下头抵住方原的额头。 　　“哥……”方原有些惊慌，他记得顾寻一向出戏很快，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寻仿佛没听到似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靠在他耳边说：“我的……” 　　现场所有人都傻眼了，面面相觑了几秒钟，随即强行镇定下来。 　　“呃……这个这个，顾影帝太投入了，好敬业啊好敬业……” 　　顾寻松开手，揉了揉方原的头发，两人转身时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陆商。 　　陆商及肩的长发被风吹起，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他笑着看向顾寻，随即又把眼神移到方原脸上。 　　“好久不见。” 　　话是说给顾寻听的，但方原明明白白地看到，陆商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寒意，还有刻骨的仇恨。 第069章 挑拨离间 　　方原看到陆商的表情时，下意识地想松开顾寻的手。他记起上次试镜时，顾寻还特地跟陆商解释过自己不是他男朋友。方原觉得，顾寻大概是不想让陆商知道他们的关系吧。 　　顾寻对不远处的陆商点了点头，就当作打过招呼了，可他抓着方原的手没松，直到廖楠带着陆商走过来。 　　“顾影帝，方原，你们好啊。”陆商变了个人似的，微笑着跟他们握手，说话的语调戏谑，“演得不错，刚才那场吻戏我围观了一下，挺唯美的。” 　　方原明显感受到了顾寻在和不在时，廖楠和陆商对他的区别，心里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好吧，毕竟……我跟方原合作得挺自然，也没刻意演，感觉就出来了。”顾寻脸上挂着一种格式化的微笑，原本牵着方原的手现在挪到了对方的肩膀上，陆商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了起来。 　　方原有点受宠若惊，抬头难以置信地看了顾寻一眼，随即反应过来谦虚道：“顾前辈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磨合得很好了。” 　　顾寻有点不满地皱眉：“啧，不是都改口叫哥了吗？怎么又给我改回去了？” 　　方原无奈地看了顾寻一眼，心想您老人家就放过我吧…… 　　“陆老师是这部电影的编舞？那可真是劳您大驾了，还得在巡演期间抽空过来。”顾寻装腔作势地跟陆商寒暄。 　　“怎么，不欢迎我来？” 　　“欢迎，当然欢迎！” 　　陆商和顾寻只是简单交谈几句，彼此之间就自然地流露出熟稔来，仿佛久别重逢的友人，分开的时间再长，也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性。 　　“行了，晚点我们再一起吃饭，顾寻下午还有戏，就麻烦小陆给方原看看编舞的效果吧。”廖楠没工夫看他们瞎白话，最后一锤定音，拉着顾寻就要走。 　　“廖导，您别这么急嘛，我再跟方原说句话……”顾寻嬉皮笑脸地挣开廖楠的手，顺手把方原做好造型的头发薅乱，“原原，韩小丽帮你收了礼物，待会路过化妆间的时候记得拿，行，我走了哈！好好照顾自己……” 　　方原懵懵地“嗯”了一声，顾寻就被廖楠带走了。 　　他回过头，陆商左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右手从外套上衣的口袋处拿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尖上嗅了嗅。他静静地看着方原，桃花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走吧，男主角，陆老师教你跳舞。” 　　陆商把“男主角”三个字咬得很重，让方原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他还是笑了笑，恭恭敬敬地答应：“好，陆老师。” 　　两个人分别带着各自的助理，从学校舞蹈系的教学楼里穿过。剧组开辟了几间教室办公室给演员当化妆间，来来往往都是工作人员，正巧遇上帮顾寻拿衣服的韩小丽。 　　“方原！”韩小丽手里拎着两个衣架，肩膀上挎着包，正从楼道另一头走过来，一眼看见方原，随后才看到陆商，“……陆老师？” 　　看样子韩小丽也认识陆商。 　　“你好。”陆商笑了笑，“辛苦了。” 　　“哦没事，应该做的。”韩小丽跟陆商打完招呼，低头在包里翻了一阵，拿出个信封给方原看，“顾哥叫我把这个给你，我怕待会找不到你人，你现在就收着吧。” 　　方原接过信封，有点诧异地顿了一下才说：“好，谢谢小丽姐。” 　　“没事，拜拜！”说罢，韩小丽就风一样地跑走了。 　　方原把信封放在外套口袋里，跟陆商继续往前走，不久就来到一间空着的练习室。 　　刚走进去，陆商的助理晓雯就拿出手机连接教室里的音响，无奈出了点问题，怎么都连接不上。 　　“陆老师，先稍等一会。” 　　“嗯。”陆商穿了宽松的衣服来的，脱了外套随手放在窗台上，自顾自地做了几个舞蹈动作。 　　方原一直盯着他看，心想陆商果然是国际上都极负盛名的年轻舞蹈家，只是往那儿一站，就有一种让人望尘莫及的气场。 　　晓雯和梁山山一起收拾了半天也没把音响调好，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出去找一下工作人员。 　　助理离开后，教室里就剩下方原和陆商两人，方原也脱了外套，准备热一热身。 　　“顾寻给你写情书？”陆商正把腿搭在横杆上压腿开胯，他身体柔韧性很好，一点都不吃力，长发垂在肩头，即使没有舞台和聚光灯，也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美感。 　　“啊……不是！”方原有点慌，急忙笑着解释道，“陆老师在说什么呢，顾前辈怎么可能给我写情书？” 　　“别装了，我看出来了。”陆商笑了笑，脸色冷下来，“……怎么样，跟在顾寻身边挺好的是吧？他倒舍得把什么都塞给你，但也不看看……你究竟配不配。” 　　方原好像被钉在原地似的，说不出话，只是苍白无力地笑着：“陆老师……您说的话，我不太明白。” 　　“嗯。”陆商垂眸，压腿的动作没停，“你这反应是正常的，说明你不傻。我奉劝你一句，你现在年轻貌美的，别什么甜言蜜语都信，他现在对你好，以后可不一定。” 　　方原皱了皱眉。陆商的话可着他的心窝戳，他左闪右躲开不及避，一下子被人说中了心事。 　　跟顾寻在一起这些日子美得跟梦一般没有实感，方原最怕的就是不得长久，他以前还能骗骗自己说不一定非要求个长久，但陆商出现的时候，他的贪心便无处遁形。 　　“陆老师，我……去看看山山他们音响搞好了没。”方原不抬头，转身准备出门。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和他为什么分手吗？” 　　陆商的声音淡淡地从身后传来，凉薄得仿佛把什么都看透了，方原走了两步，没了抬脚的勇气。 　　“《伤口》这本子我也看过，挺无聊的故事，对吧……”陆商轻声笑着，松了松上衣袖口，直面着舞蹈教室的镜子。镜中人有一张漂亮的脸，但脸上的表情却一潭死水，让他自己都厌烦，“缘起缘灭，好聚好散，这样不好吗？执念太深，最后伤人伤己，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那不仅仅是缘分，是爱情……”方原下意识地反驳他，单纯地只想为剧中人辩白。 　　他想告诉陆商，正因为是爱情，所以想挽留、想留在对方身边是常理，并不是执念太深，而且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不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不能用上帝视角去解读这个故事。 　　“边文硕为了前途抛弃陈醉，那也是爱情？”陆商反问他。 　　方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陆商。 　　“前途总是重要的，爱情要势均力敌才能长久，不是吗？”陆商顿了顿，语气缓慢，一步一步朝着方原走过去，停在他面前，“我现在终于和他势均力敌了……” 　　方原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是说……” 　　“别那么惊讶。”陆商抬起手，轻轻地帮方原整理了一下衣领，“现在的男主角是你，请务必好好珍惜机会哦，因为……以后就不知道是不是你了。” 　　说罢，陆商笑了笑，擦着方原的肩膀走出舞蹈教室。 　　…… 　　顾寻这几天跟方原的对手戏很少，剧组主要在拍陈希媛和顾寻的对手戏。陈希媛也是新晋的小花，演技不俗，廖楠很早之前就决定让她出演骆佳一角。 　　方原的时间空了出来，廖楠的安排是让他尽快学会陆商完成的新编舞，但陆商的一席话让方原三魂去了七魄，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陆商倒是没说什么，有第三个人在的时候他对方原总是亲切友好的。 　　方原闲下来的时候一直在回味陆商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企图从中找到跟顾寻有关的碎片拼凑出一个事实，可越想他心里越乱。 　　势均力敌是什么意思？难道当时两人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不够“势均力敌”吗？ 　　方原以前也听过些传言，依稀是说当时两人地下恋情差点曝光，迫于公司和家里人的压力，顾寻才不得不跟陆商分手的。按照陆商的说法，这倒是挺恰当。顾寻当时是已经在电影界崭露头角，而陆商当时只不过是个舞蹈系刚毕业的学生，为了顾寻的前途，牺牲掉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很顺理成章…… 　　方原摇摇头，隐约又觉得凭自己的感觉，顾寻不是那样的人。 　　陆商看方原实在没状态，也不强求，他编的舞的确很难，对方原来说是个极富挑战性的任务。于是陆商叫助理给他留了录像带，提前离开了。 　　舞蹈教室只剩下梁山山陪着方原，方原一遍遍重复着录像带里的内容，但一个动作都记不住。 　　“哥……你今天是不是状态不好啊？”梁山山觉得方原很反常，他舞蹈功底不差，按理来说记动作应该很容易啊，“我看这编舞挺难的，廖导给我们蛮多时间练的，要不……今天就先休息吧，我看顾影帝那边差不多也该拍完了。” 　　方原停下来，走到窗边取了条毛巾擦汗，想想梁山山说的也不错。 　　“嗯，给顾寻哥打个电话吧。” 　　梁山山拨了号递给他，折返回化妆间收拾东西。 　　很快，电话接通了，那头顾寻听上去似乎也很疲惫。 　　“原原……” 　　方原晃神了，过了一会才回答：“哥，你那边拍完了吗？现在在哪，待会过去找你。” 　　“嗯，完了。”顾寻笑了笑，音调很轻松，“你在舞蹈教室是吗？出来吧，出门就能看见我。今天收工早，带你去吃饭。” 第070章 人造事故 　　方原刚跟顾寻见面的时候还有些不开心，但去餐厅的路上突然想明白了。 　　如果他顺着陆商的思路想下去，不正好落入他的圈套了吗？虽然方原不知道陆商跟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但方原总觉得顾寻并不是什么都不知情。 　　他选择相信顾寻。 　　顾寻坐在他伸出手就能碰到的位置，方原的指尖触到他的手背，被对方反手就捉住了，偏过头冲他笑，表情不太正经，但眼神总是充满温柔的。 　　两人到了餐厅，去了一间包厢，方原才想起来顾寻让韩小丽转交给自己的那个信封。 　　“是什么东西呀？神神秘秘的……”方原从上衣口袋里把信封拿出来问顾寻，“不会真是情书吧？” 　　顾寻端着杯子抿了一口茶水：“你如果喜欢我也可以给你写。” 　　“算了吧……”方原低下头拆信封，“太矫情了。” 　　顾寻不说话，目光含笑看着他拆开，从里面倒出一个扁平状的小东西，翻过来一看，居然是个亚克力的钥匙扣，图案是Q版的方原，脸颊鼓鼓的，非常可爱。 　　“喜欢吗？”顾寻坐在桌对面，用手撑着下巴看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顾……顾柠画的。” 　　“喜欢。”方原笑得很开心，捏在手里玩了许久，才说，“一看这浓浓的少女风，我就猜是小柠檬画的。但是怎么把我画得这么胖？” 　　顾寻在听到“少女风”这三个字的时候，表情不太自然。 　　“胖一点才可爱嘛。” 　　顾寻点了一瓶酒，进组以来两人难得放松，不知不觉喝得就有点多。回酒店之后，方原的脚步有点飘，顾寻跟在他身后跟个大家长似的，怕他摔倒。 　　“哥你小心点走啊！”梁山山隔着顾寻，总想走到最前面去照顾一下方原，总被顾寻宽阔的肩膀挡住。 　　到了门口，顾寻把没骨头的方原圈在怀里，转身对梁山山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方原这里有我就行。” 　　梁山山一愣，眼珠子溜溜的转，心想顾影帝这心思谁不明白啊。但他没法说，只能隐晦地提醒：“那你们……悠着点啊。” 　　顾寻抬脚就要踹梁山山，梁山山就跑走了。 　　方原喝醉酒也不闹，就是粘顾寻粘得有点紧，叫他去洗澡他也不去，挂在顾寻身上连体婴似的。 　　顾寻没办法，掐着他的腰把人抱到床上，他也压上来，两个人鼻尖对鼻尖看了好久。 　　方原眼底尽是迷茫，脸颊粉粉的，嘴唇微张，唇色比以往还要深。 　　醉酒的人潜意识里还会害羞，首先偏过头，声音黏黏糊糊地说：“这是干嘛呀……” 　　“你说干嘛？”顾寻哑着嗓子，好笑极了，“刚才那么粘人，现在这是不要了？” 　　方原懵懵的，摇了摇头，伸手推顾寻的脸：“可以抱抱，但不能亲……” 　　“为什么？”顾寻很认真地在问他。 　　“因为你……不老实。”方原皱了皱眉，露出一个认真的悲伤的表情，醉酒不舒服，他哼哼唧唧地想把顾寻的手推开。 　　顾寻越看越觉得可爱，原本不太强烈的念头在心底清晰起来。 　　“我怎么不老实？”顾寻压着他手腕，不让他动，故意使坏。 　　“你有事……没跟我讲明白，但是我不敢生气……”方原眨了眨眼，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浓黑的睫毛被打湿了，看上去格外委屈，“我怕生气，你就不要我了……” 　　顾寻的眼神暗了下来，犹豫了几秒钟，松开方原的手，扣着他的后颈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怎么会不要你呢……我知道了，不亲。” 　　方原像是寻求安慰一样往他怀里拱了拱，柔软的发丝蹭着顾寻的下巴，从他怀里钻出来，小狗一样看着他。 　　顾寻喉结动了动：“真的不能亲吗？” 　　方原盯着顾寻的嘴唇看了一阵，有点伤脑筋：“亲……亲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顾寻失笑，摸着他的头发。 　　方原说不出来，手指揪着顾寻的衬衫领口玩，想不起来不能什么了，好悲伤哦…… 　　顾寻偏过头，抬着方原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很早就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问题，但没想到这些问题让方原心里这么难受。如果不是今天喝醉，露出些蛛丝马迹，顾寻不知道方原究竟要把自己折磨到什么程度才会跟他撒个娇耍个赖。 　　“看来有时候，太懂事也是个缺点。”顾寻跟方原接着吻，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突出的脊骨轻轻拍，在忍得很辛苦的同时悲哀地想，他还得快点想办法把问题解决掉。 　　不然方原一直不肯让他碰，那他干脆出家算了。 　　…… 　　陆商没想到方原能这么快把那套舞蹈动作吃透。 　　廖楠这几天给方原安排的戏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空出来让他去熟悉那段编舞。方原自己也努力，过了几天廖楠来验收，很高兴地跟方原说：“我以为跳舞的那场戏还要往后延，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我感觉能提前拍了。” 　　方原谦虚地笑：“不不不，我还需要再熟练一点，后面有几个动作的衔接还不是很流畅。” 　　“嗯，对自己要求高是好事，你就得这样，不浮躁才能一步一步把路走稳。”廖楠随口夸了他一句，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又说，“前几天……那个拍摄场地的问题终于谈下来了。” 　　廖楠这还是第一次跟方原这样随意地聊天，方原一时有点接不过话。 　　“廖导辛苦了，解决了就好。” 　　“……折腾得我够呛，影响心情。”廖楠接着说。 　　方原一下子就明白了。廖楠是想说，他那两天心情不好，让方原多担待。歉意表达得虽然隐晦，但方原接受。 　　“没事的廖导，都过去了，谈下来了就好，只要结果是好的，我们的努力就没白费。”方原一语双关，话说得让廖楠心里十分熨帖。 　　廖楠看着这个年轻人，难得地露出赞许的目光。 　　他们谁都没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陆商收紧手指，握住了舞蹈教室里的一根横杆，眼神死死地盯着方原，像是要把手里的东西捏碎。 　　其实电影的编舞根本不需要这么难，镜头里能展现出来的东西有限，陆商本就是故意设计的，但没想到方原舞蹈功底比起试镜时进步了很多，没难得到他。 　　但他有的是办法让方原知难而退…… 　　廖楠走后，方原继续留在舞蹈教室，把动作又顺了一遍，陆商站在旁边看着他，一言不发。 　　只有他们两人在时，陆商就是这样冷漠的。方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想把舞跳好。 　　一遍过后，时间也不早了，方原换好衣服准备走人，临出门前犹豫好久，还是觉得跟陆商打个招呼。 　　“陆老师，您不走吗？”方原疑惑地看着他，“那……我先走了，再见。” 　　陆商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再见。” 　　方原被他笑得脊背发凉，没多想就走了。 　　陆商一直站在舞蹈教室的窗边，从楼上注视着方原走出教学楼的背影，直到他出了学校正门，才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压得很低，陆商的语气也冷冷的，透着狠戾。 　　“他已经出去了，现在在T大校门口，路线是……东区的假日酒店，把事情做干净点，别留后患。” 　　挂断电话，陆商抬头看了看天，多云的天气让整座城市上空都充满了压抑的感觉，不出意外，马上就要下雨了。他心情颇好地哼着小调，把手机收回口袋，准备离开这里。 　　…… 　　与此同时，东区一条车流量较小的道路上，梁山山神色凝重地开着车，分神盯着后视镜。 　　“见鬼了……”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心也出了一层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怎么了？”在副驾驶补觉的方原睁开眼睛，看到梁山山这么紧张就知道大事不好。 　　梁山山心急如焚地跟方原解释：“哥……有人跟车。而且……而且还不止一辆。” 　　说话间，梁山山从侧面车窗看到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超过他们，开到了他们前面，但车速却慢了下来，逼得梁山山也只能将车速降下来。 　　“是私生饭吗？”梁山山不知道哪里想出这么个名词来，嘴里嘟囔着骂了两句，“靠！这辆黄色的车也是……” 　　另一侧，黄色的出租车越靠越近，眼看就要蹭上方原那边的侧车门。 　　“山山，先停车吧……”方原也有点着急，他已经拿了手机准备打电话。他们车上也没太多人，停车也不安全，但总好过出事故吧。 　　“好……”梁山山减速，准备停车。 　　如果是私生饭别车，方原他们停下来，那些人应该也就会停下来，但出人意料的是，侧面那辆黄色的出租车并没有减速，反而猛地歪斜着车身，疾速向着方原的方向靠过来。 　　梁山山惊呼一声，一脚把刹车踩到底，随后巨大的冲击力传来，发出一声巨响，惯性差点把他从车座上甩出去。 　　慌乱间，他听见副驾驶上的方原“啊”了一声，声音透着压抑过后的痛苦和惊惧，听得梁山山心里“咯噔”一下。 　　一抬眼，方原蜷缩在座椅上，靠着变了形的车门，额角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顺着侧脸流下来…… 第071章 抱还是背？ 　　顾寻当时还没下戏，梁山山一通电话打到他手机上，告诉他方原出事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阵，顾寻惊慌失措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什么？” 　　梁山山还在哆哆嗦嗦地解释，顾寻耳边已经听不清声音，他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口干舌燥得厉害。 　　“在哪？你们在哪！”顾寻脸色瞬间变了，不顾周围的情况站起来便要走。 　　廖楠从远处看见他，本想开口呵斥为什么不好好等戏，但看清顾寻神态，闭嘴了。 　　顾寻妆都没来及卸，带着造型就往医院赶，随后知悉情况的廖楠也来了。 　　方原额角磕破了一点，膝盖也磕伤了，顾寻进来的时候医生正在给他做清创处理。方原坐在床边，额头上已经贴好了一块纱布，右腿裤管撩起露出膝盖，上面青青紫紫一片。 　　“方原！”顾寻带着喘进病房的时候，把里面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医生就这样看着电视里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妆，在气温不算高的初春傍晚出了一头薄汗，除了外貌上的优势，他也跟普通人一样狼狈。 　　“哥……”方原见他来，有些惊讶，也有些抱歉，但唯独脸上没有顾寻希望看到的委屈和脆弱。 　　“你怎么样？”顾寻往前走一步，挤不到方原身边，只能停下。 　　“我没事。”方原苍白着嘴唇笑了笑，“让你担心了……” 　　顾寻垂着眼帘，眼巴巴盯着方原的膝盖，医生正在给他消毒，大高个子就杵那儿像尊雕像，后知后觉听到方原说什么，眉头立即皱起来：“你给我闭嘴！”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一愣，顾寻瞪着方原。他面相里山根高耸，唇薄，眉形锋利，不笑的时候是有些凶的，方原刚见他的时候就有些怕，后来不怕了，这一吼，好了，又开始怕了。 　　他本来就受了惊吓，脸色不太好看，嘴唇惨白惨白，被顾寻一凶，整个人都木了。 　　“对……对不起。”方原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顾寻生气归生气，也没招了，他知道病房里还有医生护士和梁山山在，顾忌着给方原留面子：“……等会儿再收拾你。” 　　医生抬眼看他，没说话，又低下头去给方原贴纱布。方原轻轻“嘶”一声就要紧张一下，抬头看看顾寻，顾寻也瞪一眼他，又不舍得绷着下巴不看。 　　医生处理完，走了，顾寻才在方原床边坐下来，看了看他腿上的纱布，又看他的头。 　　“哥……”方原无奈地叫他一声，“你别生气呀，我……” 　　方原满脑子想得都是他腿伤了，会影响拍摄进度，会跳不好陆商给编的舞，会拖累大家拖累顾寻。 　　“别生气个屁！”顾寻难得说话这么野蛮，气不打一处来，“我生气的是这个吗？方小原，我生气的是什么？知不知道？” 　　方原反应过来，好像自己确实想岔了。 　　“我想听你说对不起吗？我想听你安慰我吗？我想听你告诉我你有多疼有多难受，那些傻缺有多欠揍撞你的车！” 　　方原“啊”了一声，茫然地张着嘴，反应过来又笑了：“哦……可是我已经不疼了呀。” 　　顾寻一看他笑就心烦，火气却也被磨掉了大半，伸手捏方原的脸，看他疼又摸了摸。 　　“我听说你撞车了我吓都要吓死……”顾寻像个操心孩子的家长，想碰碰方原又不敢碰，“哪天换我出事你感受感受？” 　　方原一听，吓得猛然坐直：“别……别乱说。” 　　“你还有哪儿疼？检查都做过了吗？”顾寻抓着他两只手腕上看下看，“确定没事？” 　　“没事的，医生说了，我运气好嘛，都是皮外伤。”方原说着，又来了，“就是腿可能最近使不上力……影响拍戏。” 　　顾寻盯他一眼：“怕什么？廖楠他给你放几天假怎么了？” 　　顾寻大言不惭说这话的空挡，廖楠刚巧走到病房门口，什么都听见了。 　　“咳咳……”廖楠不自然地出了个声儿，和副导一道走进来。 　　“导演！”方原急着想站起来，被顾寻拦下了。 　　廖楠低头看看他的伤势：“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我……我后期的戏份还能拍，反正也要用拐，养一段时间应该也能跳舞了。”方原着急解释。 　　“行了！你还没完了是吧？”顾寻怒道。 　　“你就好好养着吧！”廖楠在这件事上跟顾寻保持高度统一，“意外事件嘛，谁都不想的，又不是你的错。我再不给你放几天假，有些人又要嚷嚷我不人道。” 　　廖楠看了顾寻一眼，“有些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导演来了之后话题就变得很官方了，顾寻看方原赔笑脸看得一点都不自在，没好气地在他头顶摸了把，站起来跟廖楠出去私聊，临走时还叫了梁山山。 　　一群人站在楼道里讲话，还好时间不早了，再加上院方考虑到方原是个公众人物，因此这边病房没什么人来往打扰。 　　梁山山开的车，他自己也有点小擦伤，已经处理过了。他反应还不错，报了警也第一时间来了医院，通知了顾寻。 　　“是私生饭别车吗？”顾寻问他。 　　“大概……是了吧，车里除了司机，其余的看着年龄不大，有男有女，有的女孩被吓哭了，给方原哥道歉，她们说只是想跟车，没想到撞上了。”梁山山仔仔细细地回答。 　　“那他们……是怎么知道方原行程的？”廖楠想到了什么，突然问。 　　《伤口》不在国内上映，因此就没有宣传，演员进组的消息没放，网上也没多少人知道，如果说是被私生饭偶遇蹲守，的确有可能，因为正巧在大学校园里拍摄，还有学生在校上学，现在人人手里都有手机。但除此之外，也不能排除是剧组里的人泄露了方原的行程。 　　“不知道啊……”梁山山摇摇头，还是觉得很蹊跷，“但是我……我有个疑点。当时我跟方原哥都以为是私生饭别车，我们停下来他们也会停下来，但是并没有，那个司机明显就是……明显就是冲着方原哥来的。” 　　梁山山一通话把大家都说得愣住了，楼道里陷入一阵沉寂，半晌之后廖楠出来拿了主意。 　　“行，这件事我们都跟进一下，看看警方那边怎么说，先让方原好好休息吧。” 　　会谈结束，廖楠跟副导演进去给方原打了招呼，就走了。 　　还好方原确实伤的不重，没必要住院，当晚就可以回家，两位导演走后，梁山山就给他收拾东西。 　　顾寻把方原的外套展开给他穿好，拉链一直拉到脖子处，然后站在床边，弯下腰问他：“抱还是背啊？” 　　方原茫然道：“啊……什么？” 　　“你可千万别说你自己可以。”顾寻就怕他说这个，一句话给他堵死了，手往方原膝弯里一揽，“算了，还是抱吧，背后看不着，怕蹭着你。” 　　方原脚离地了，手忙脚乱地扒着顾寻的脖子：“哥，真不用，出去再被人拍着……” 　　“拍就拍，怎么了。”顾寻跟他拧巴上了。 　　方原没说话，其实他倒也不必担心被拍到之类的事情，顾寻助理一大堆，都不是吃素的，这点东西还是能考虑周到。 　　顾寻一路把人抱出医院，抱到地库，没走几步司机就开车停在他们面前，顾寻小心翼翼地把方原放上车，自己也坐进去，回了酒店。 　　顾寻在卫生间卸妆，方原就躺在床上发呆。 　　这一整天过得够糟心的，也不知道顾影帝此时心情究竟如何，通过刚在医院吼的那两句，方原知道他是真有点生气。可能所有不好的事中最好的一件就是明天不拍戏了吧…… 　　顾寻卸完妆走出来，方原卖乖跟他笑了笑：“哥，给你涂护肤品吧。” 　　“不用。”顾寻走过来坐在床边盯方原，只把他盯得心虚低下头，“你怎么还有那心思呢？” 　　“哦……”方原抿着嘴，保持安静。 　　“今天给不给抱啊，抱完给亲吗？”顾寻酸溜溜地说话。 　　“……给。”方原小声答。 　　顾寻一把把人拉过来扣在肩膀上，一下一下顺着他发丝：“吓坏了吧？” 　　“……嗯。”方原这才委委屈屈地抬起手臂，反抱住顾寻。 　　“宝贝儿，你得跟我说呀，你这是什么臭毛病呢？”顾寻松开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别老让我去猜你有多难受，更别让我猜你痛不痛，我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有多疼你，你该不是看不出来吧？” 　　方原有点想哭，这几天因为陆商委委屈屈的小情绪被顾寻几句话勾起来了。 　　“我问你，你那天喝醉酒，想问我什么？”顾寻盯着他，不许他躲开视线，“我有什么没告诉你？你说出来，我都告诉你。” 　　顾寻这话是明知故问，他没告诉方原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很好猜。 　　“你想问我跟陆商怎么分的手，现在是什么情况，对不对？” 　　方原看着他没说话，诧异于顾寻粗神经的表象下那颗细腻的心。 　　其实哪有什么细腻不细腻的，只是太关心，所以都能看出来。 第072章 陈年旧事 　　上大学时的陆商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留清爽的短发，五官漂亮稚气，没有华丽的包装和过于精致的生活概念，除了在舞台上，其余时间都是不加修饰的，是个看似泯然众人，实际上仔细琢磨才会发现他独特的小孩。 　　跟所有天赋过人的种子选手一样，陆商身上带着傲气，但那时的傲气，被一层看似柔软的外壳包裹着，不会刺伤别人，只会刺伤自己。 　　他跟顾寻是校友，但不在一个校区，舞蹈系在东区，而表演系却在西区。两个校区横跨大半个城市，顾寻一直觉得，他们第一次能遇见，也算是个奇迹。 　　顾寻虽然在学校有宿舍，但大二开始就经常外出拍戏，几个月几个月的不回学校。正巧有次学期末，他回学校考试，在宿舍里住了几天，考完试的当天晚上，跟室友勾肩搭背去学校门口的烧烤店喝了酒，回来的时候宿舍楼下没什么人，只看见陆商站那儿。 　　那是个怪冷的冬天，陆商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领子上一圈毛边，围着一条红围巾，站在路灯下朝手上哈气。 　　顾寻隔得很远就注意到他了，因为陆商也一直在往他们这边看。等走近了，那男孩就跑过来，咧嘴笑着，脸冻得红红的，看得人心里挺暖的。 　　“你好，顾寻学长……” 　　顾寻跟宿舍的兄弟们勾肩搭背站在一起，所有人都喝了个半醉，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脑子有点糊涂。 　　“你好……” 　　那时候顾寻刚刚火起来，电影处女作入围重量级奖项，新拍的电视剧正在热播，学校里经常有人问他要签名，甚至有校外人员混进来只为看他一眼。顾寻不得不留个心眼，有点戒备地打量着面前的小男生。 　　他助理的车就停在门口，如果遇上难缠的粉丝一通电话就可以开进来接走他。 　　“是这样的……我……我特别喜欢你演的电影，想……想要个签名，可以吗？”陆商有些慌乱地从口袋里取出个本儿，手也冻红了，手指有点僵，特别诚恳地解释，“如果……如果打扰你的话……” 　　顾寻看出来对方一副学生样子，松了一口气。他对粉丝一向友好，只要不打扰他，要求别过分，聊两句都可以，更何况这男孩叫他学长，有可能是本校同学。 　　“嗨，我以为多大事儿呢。”顾寻伸手接过他的本子，“来，我给你签，要不要个to签啊？” 　　“可以吗？”陆商眼睛一亮。 　　“嗯，你叫什么？”顾寻拧开陆商递过来的笔。 　　“我叫陆商，您就写，祝演出成功就行。” 　　顾寻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伸手把本子递回去：“咱们学校的啊？” 　　“嗯，是的。”陆商点头，高兴地把本子揣怀里。 　　“哪个系的？你有演出？”顾寻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陆商笑着回答：“舞蹈系，下周有个小演出。” 　　顾寻抬眼打量着他，觉得这孩子眼睛亮亮的，给他的感觉挺好，人家站着等好久了，这么冷也不容易，就多说了两句话。 　　宿舍的哥们儿等不了了，问他好没好，顾寻就让他们先走。 　　“什么时候来的？站这儿也不嫌冷，我要是今天不在学校呢？”顾寻站陆商身边，点了根烟和他闲聊。 　　陆商不会抽烟，被顾寻呛到了，轻轻咳嗽两声，没皱眉，什么也没说，顾寻就看着他笑了。 　　“没事，你要不在我下次再来。” 　　一来二去聊了几分钟，上楼的时候顾寻手机通讯录里多了一个人，说好下周去看演出。 　　又过了几个月，两人就这么把恋爱谈上了。 　　谈恋爱的时候不可谓不腻歪，陆商时早起坐两个多小时地铁跟顾寻一起吃顿午饭不嫌累，顾寻等戏的间隙视频电话不要命地打，有时睡着了也要开着通话。实在分不开的时候，顾寻也把陆商装成小助理往组里带过。 　　陆商陪顾寻在组里见大明星大导演，见那口大染缸里的好与不好，慢慢地笑模样少了，想得多了。 　　“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呢？”陆商问顾寻。 　　顾寻想了很久，问他：“像我有什么好的？” 　　“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崇拜着，光环掌声和鲜花都是你的，还不好吗？”陆商说。 　　顾寻拍拍他的手，笑了：“你没有那些我也会喜欢你。” 　　陆商没说话，只是回学校默默地延长了练功的时间。他天赋不差，又肯努力，大三的时候系里给名额，参加了一个颇有含金量的比赛，先在国内比，层层选拔，获奖之后再参加国际级别的大赛。 　　陆商当时很高兴，隔着电话絮絮叨叨地跟顾寻说了很久，已经开始规划得奖之后要怎么跟顾寻庆祝。 　　顾寻那时正好接了一部很重要的戏，就是后来让他一举捧回影帝奖杯的那部电影。 　　“好，我们各自努力，一起加油。”顾寻哄小孩似的哄着陆商，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省级比赛的时候指导老师带陆商去彩排，陆商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跳完了准备好的那支舞，台下却鸦雀无声，主办方沉默着面露难色。 　　陆商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刚才在台下看其他选手表演的时候，无论好坏，评委和主办方都会象征性地鼓掌，怎么轮到他就…… 　　陆商心情复杂地走下台，没忍住在指导老师面前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那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更让他不可思议的事在后面。 　　彩排结束之后，距离正式比赛还有几天时间，陆商正竭尽全力准备着，突然家里收到了指导老师的电话。 　　父母和他都被老师请到饭店，隆重的阵仗把本本分分的陆家人吓了一跳。 　　老师表情沉重地拿出一张卡递给陆商的父母，说卡里有几万块钱，让他们收着，就说陆商突发意外伤了脚不能参赛，弃权吧。 　　“不！为什么？我不要！”陆商固执地摇着头，茫然而恐慌的看着他的指导老师。 　　“陆商，你听话，这次比赛已经有内定的第一了，人家的指导老师是咱们圈子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家里也有权有势，不好惹。”指导老师苦口婆心地劝着他，“你的情况老师也了解，收下这些钱对你今后有帮助。这比赛两年一度，咱们还年轻，再等两年，好不好……” 　　陆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觉得命运跟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可是……”陆商眼圈红了，颤抖着问老师，“我不拿第一，还不行吗？连参赛的资格都不能给我吗？” 　　“孩子，你的水平一上台明眼人就都看出来有内幕了，听老师的话，等两年……“老师劝他，哄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像陆商再不同意，就是天大的罪过一样。 　　“可是两年后，我还能跳成这样吗？两年后就不会有另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吗？”陆商站起来，把所有的愤怒、不甘、疑惑和不解全都吼出来，“你是我的老师啊！你为什么帮别人不帮我呢？” 　　老师愣住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收了别人的钱，也有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 　　陆商的父母及时跳出来给老师台阶下，他们一辈子都是兢兢业业的小职员，不懂陆商的抱负与理想，只会觉得他不识好歹。 　　“怎么跟老师说话呢！”陆商的父亲站起来，毫不留情地给了陆商一耳光，“老师的意思是让你识时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陆商捂着脸，跌得撞撞地哭着离开了饭店。 　　他给顾寻打电话的时候，顾寻正在西北的戈壁滩上一场大夜一场大夜地连着拍，手机有时候没电，有时候信号又不好，他知道陆商哭，心里难受归难受，可实在回不去，没办法抱着他，没办法安慰，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商也从没具体告诉过顾寻他的难处，顾寻只觉得他是压力大而已…… 　　后来陆商有天夜里打电话跟他分手，再之后就失联了。 　　顾寻从电视里知道陆商获奖的消息，省级第三，顺利晋级全国赛，以他的实力原本可以是第一，但有一个动作失误了，很可惜。 　　顾寻再见到陆商是三个月之后。陆商回东校区办手续，没想到会遇上顾寻站在他的宿舍楼下等他。 　　顾寻瘦了好多，脸色是病态的苍白，他冲过来握着陆商的肩膀，看着陆商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惊慌失措：“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分手？你告诉我……出什么事情了不能解决？” 　　陆商眼里没有光了，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头发长了也来不及剪。 　　他伸手推开顾寻，让他别挡自己的路。 　　“顾学长，我们以后就别见面了吧……”陆商苍凉地笑了笑，“我们各有各的前程，我不想和谁绑在一起，也不想活在你的影子里。” 　　顾寻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人，他不认识了。 　　陆商是顾寻发现的璞玉，最后却辗转到了别人手里…… 第073章 蹊跷 　　在那之后，顾寻陷入了消沉。他多方打听，也曾在东校区蹲守过几次，直到亲眼看到陆商被一个年龄大他很多的男人揽着肩膀，从一辆黑色跑车上下来…… 　　他恍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跟陆商在一起的男人，是那场比赛的评委之一，国内著名舞蹈艺术家林致函。后续也有许多报道隐晦提及林先生的新恋情，但陆商没有被拍到过脸，林先生的低调和闭口不提也没有让媒体挖掘到可用的信息。 　　在后续国家级比赛里，原先在省级比赛中内定第一的选手因表现平庸被淘汰，他身后那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家，终于在更高级的赛事中失去了影响力。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没有暗箱操作的可能。陆商最终挺进国际赛事，离梦想的实现又近了一步。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给他带来了比指导老师放在桌上的那张卡更为珍贵的东西，但他失去了什么，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呢…… 　　夜深了，方原枕在顾寻腿上，由着对方信手揉乱他乌黑的发丝，伸出食指在他额角刮了刮，语调和缓而安静地讲述这段故事。 　　顾寻很平静，但他的话语传递给方原的，是一种淡淡的失落。这种失落不是因为对另一个人的留恋，更不是惋惜这段关系的结束，而是不解、疑惑、茫然、痛苦……这些曾经激烈的情绪被消化后的疲惫。 　　“我之前问过你跟陆商是不是很熟，可你回避了……”方原想到这里有点委屈，在顾寻腿上蹭了蹭。 　　“是啊。”顾寻没有抵赖，坦白道，“当时我不太想对你说，怕你会多想，但事实证明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自作聪明。与其放任你胡思乱想，还不如我来坦白……” 　　没办法，这就是他心思细腻的小朋友啊，只能宠着了。 　　“我那时候……是喜欢过他没错。”顾寻顿了顿，又说，“但是……也仅仅只是喜欢过而已，我已经完全放下了。” 　　方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但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格外清晰，他觉得顾寻跟陆商分手的时候，应该很难受。 　　人的心思总是那么难以揣测和琢磨，原本以为能一路相伴的人，最终经不起考验而分开，这又能怪谁呢？在顾寻眼里，他是被遗弃的那一个，如果顾寻没有像今晚一样坦诚，说自己以前没那么喜欢陆商，也许方原还会有顾虑，但坦诚意味着放下，放下意味着他心里没有这个人了。 　　方原准确地摸到顾寻的手，轻轻攥住他的指尖：“你怪过他吗？背弃了你们的诺言，选择离开你。” 　　“我想……一开始是怪过他的。”顾寻思索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时候我不想拍戏，什么都不想做。我把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回忆了个遍，想知道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后来知道了真相，很恨他，恨他为了得奖出卖自己的身体，显得那么轻贱，但后来……我又不知道了。” 　　顾寻伸手把人抱起来，让方原靠在他怀里，胸膛贴着对方的后背。顾寻低头在方原温暖的颈窝蹭了蹭：“喂，你听到的是什么版本呢？” 　　“什么什么版本啊？”方原装傻。 　　“是说我为了前途甩了他？还是我一开始就是逢场作戏，玩弄感情？或者……有创意一点的版本是，其实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分手，还在藕断丝连王不见王？”顾寻轻笑一声，在他耳边问道。 　　“……那你们究竟是哪一版本呢？”方原故意挖坑给他跳。 　　“都不是。”顾寻摇头，“我告诉你的，就是事实。而且我们这些年都没有联系。” 　　“哦。” 　　“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从未像现在这么确定过自己的心意——爱你且只爱你。” 　　方原靠在顾寻怀里，对方说话时产生的微弱气流烧着他的耳廓，像某种化学反应，加速了他的心跳和脉搏，脸颊上的热度也渐渐起来了。 　　“那……那我还有一个……疑惑，哥你能顺便……帮我解答了吗？”方原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他感觉到顾寻的吻顺着他的侧颈落下来，隔着薄薄的睡衣，烧着他的皮肤。 　　顾寻笑了笑，含糊地回答：“嗯，请讲。” 　　“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呢？”方原的手指有些发颤，紧张地握住了一点点被角。 　　这是他一直没有问出口的疑惑，他怕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顾寻一直不停地在给他勇气，仿佛步履蹒跚的婴儿学步时，对岸总有人向他张开怀抱，说“来我这里”，“不要怕”，“我会接住你”。 　　“这个嘛……”顾寻侧身，扶着方原的肩膀缓缓下落，后脑勺挨上了枕头。顾寻的手肘撑在他肩膀两侧，衣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顾寻灯光下的影子笼罩着方原，他们靠得很近，近到方原可以看到顾寻高挺的鼻梁，半月牙形状的双眼皮。原来他笑的时候，眉眼中的温柔可以中和五官的锋利，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 　　“宝贝，想让我开口可不容易……”顾寻在他鼻尖上轻轻一吻，“你看你是对我撒个娇呢？还是猜一猜？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方原皱眉，心想撒娇他不擅长，猜中了还用得着顾寻告诉他啊？ 　　某人后知后觉被戏弄了，哼哼唧唧地不愿意给亲，不多时，被某影帝镇压了。于是天时地利人和，几个月的漫漫征途结束在这晚终结，顾影帝不用考虑出家当和尚了。 　　…… 　　次日清晨，方原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清醒，顾寻从背后拥着他，暖烘烘的体温烤得他浑身松软。昨晚不知道是不是顾寻憋得太久，有点失控。但失控归失控，他还是记得体贴人身上有伤的。 　　方原额头有些痛，“嘶”了一声，顾寻就揉着眼睛坐起来了。 　　“没碰着吧？我看看……”顾寻眼睛都睁不太开，按着方原的手看他头上的纱布有没有渗血，看完又掀被子要看他膝盖上的伤，“腿上的……” 　　被子一掀，看到星星点点的痕迹，顾寻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抬手在方原脚踝处摸了摸，“不好意思啊宝贝，下次我轻点儿。” 　　方原难得给顾影帝脸色看，偷着瞪了他一眼，居然把顾寻瞪得还挺高兴，起来把自己收拾清爽，下楼订餐去了。 　　有时候方原挺搞不懂顾寻的迷之喜好，比如现在，那男人坐在他对面，一口一口喂他吃早餐，他说句自己吃，还不高兴了。 　　“剧组今天放假，好不容易休息两天，你看你中午下午想吃什么，告诉我一声，我让韩小丽去买。”顾寻说着，分神也喂自己一口，但桌边一杯牛奶他半点没动，盯着方原全喝下去才作数。 　　“我没有什么想吃的……都行，不用太麻烦。”方原坐在床边，乖乖地等着被投食。 　　“嗯，那我让她看着买点这边有特色的。”顾寻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宝贝……” 　　“嗯？”方原抬头看着他。 　　“山山跟我说，他觉得你们这次出事，不像是私生饭追车，不像是意外，反而……反而像是有人故意的，你怎么看呢？”顾寻默默地看着他，征求方原的意见。 　　方原其实心里早就想过这件事了。 　　“嗯。”他迟疑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蹊跷，那司机确实就像是冲着我来的一样。按理来说我们的行程保密性不至于这么差，而且……而且那两辆车跟上我们的时候是在半路，并不像是蹲守了很久，我跟山山以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 　　既然不是蹲守，那么对方就是明确知道方原行程的。 　　顾寻沉吟片刻，抬手摸了摸方原的头发：“这事儿我跟廖导也商量过了，别怕。我保证，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我不怕。”方原笑了笑，看着顾寻不再说话。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陆商对他的态度确实不好，再加上顾寻昨晚的解释，两种说法比较起来，方原肯定还是相信顾寻的…… 　　只是，方原不愿意去揣测一个人，更不愿意污蔑别人的清白，如果没有证据，那他的猜测也只能是猜测，他不愿意让自己的想法困扰到别人，尤其不愿意困扰到顾寻。 　　…… 　　在家休息了两天之后，廖楠那边有了动静。 　　他给方原继续放假，简单修改了拍摄的顺序，除了涉及陈醉的戏份，其他演员的戏还是要继续拍下去。 　　顾寻赖在方原身边两天，不情不愿地回剧组拍戏去了。 　　第一天复工，廖楠就召集全剧组的人开了一场会，内容涉及演员行程以及剧组工作的保密问题。开会期间他还抓了几个典型。几个工作人员因为发了剧组片场的照片和演员路透照，被狠狠地批了一顿，说下次再犯就要扣工资了。 　　陆商那天回剧组跟廖楠商量编舞的事，正巧目睹了这场面，在旁边听了全程之后，他没说什么，凑上去跟廖楠聊了两句，顺便感叹了一下私生饭的恶劣。 第074章 跟前任摊牌 　　陆商跟廖楠见过面后，准备离开，正巧顾寻拍完一场戏，两人在教学楼门口见了面。 　　这场面似曾相识，他们一个从楼里出来，一个站在楼门口，两人对视一眼，场景跟许多年前陆商等顾寻下课重合，只不过两人心境都不同了。 　　陆商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只是抬眼跟顾寻点了点头。重逢之后顾寻都不怎么搭理他，陆商今天不想触霉头，就没有主动说话。 　　谁知他路过顾寻身边时，顾寻突然主动叫住了他。 　　“陆老师。” 　　陆商微微怔愣，抬头随手撩了一把头发，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顾影帝这是在叫我？” 　　“嗯。”顾寻站在陆商面前，还穿着戏里的服装，浅色牛仔裤外搭一件连帽卫衣，个子很高，看上去很显小，“有事想找你谈谈。” 　　陆商勾唇笑笑：“在这吗？” 　　“不是。不介意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顾寻说着，示意他往前走，陆商脚步有些迟疑，但反应过来之后，就跟他并肩走到了一起。 　　他们从校园中心的花坛处穿过，来到操场边停保姆车的地方，顾寻随手拉开自己那辆车的车门，扬扬下巴示意陆商上车。 　　陆商往里看了一眼：“这样不好吧，你那小男朋友不会吃醋吗？” 　　“他不会。”顾寻肯定地回答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谈，别的地方不合适，请多担待。” 　　陆商嘁了一声，弯腰上了车，顾寻随后跟了进去，动作停了一下，随后决定坐在陆商斜后方。 　　“你记得吗？那时候我经常假装成你的小助理跟你一起进组拍戏。”陆商坐在车厢前一排的座位上，看着绕开自己走向后座的顾寻，“我是真的很怀念那段日子……” 　　顾寻在后座上坐下来，交叠着一双长腿，轻笑一声：“是吗？” 　　“是。”陆商偏过头让自己面向顾寻，“跟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想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是不是？” 　　顾寻想了想，认真地说：“曾经……我以为是这样。” 　　陆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后恢复正常。 　　“我今天想跟你说的事，就是为了给我们以前那段关系，画上一个句号。”顾寻顿了顿，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陆商，我们年龄都不小了，过去的事该结束了。” 　　陆商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他回国后不是没有尝试联系过顾寻，顾寻每次都不愿意见他，不愿意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这一次为什么这么主动来找他，是因为方原吗？ 　　“顾寻，我不相信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对你来说那么好忘。”不知为什么，陆商嗓子有些干哑，他回头避过顾寻的目光，浑身发冷。 　　“是不好忘。我花了很久才走出来。”顾寻沉默片刻，又说，“当初是你选择分手，我尊重了你的选择，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选择。” 　　陆商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在顾寻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手渐渐收紧握拳，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你的选择？你选择方原，是吗……”陆商睁开眼，突然歇斯底里地问顾寻，“他有什么好的？我比他差在哪里？我花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跟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你还不明白吗？” 　　陆商红着眼眶对上顾寻的目光，那男人坐在后座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淡得似乎结了一层冰霜。 　　他还是那么英俊，几年时光把他的棱角打磨得更加锋利，看上去是个不近人情的人，但在陆商记忆中，顾寻也曾是他最温柔的伴侣，最亲密的伙伴。 　　“不……不是堂堂正正。”陆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颓然地回过头，叹息一声，靠在了座椅上，“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一定……一定还在介意我跟林致函上床的事情。顾寻……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有办法。如果我不那样做，我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第一本来就该是我应得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顾寻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比，“那是你的人生，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陆商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过了半晌，忽然低头把脸埋在手心里，藏在西装外套下瘦削的肩膀微微地颤抖。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顾寻……你真的……好狠心……” 　　顾寻没有说话，等着陆商平复心情，他甚至从车门侧面的置物架上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了陆商。 　　“陆商，你现在过得很好，也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一切。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如果你以后遇到困难，也可以找我帮忙，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陆商没说话，他情绪太激动了，一时半会没能缓过来。 　　顾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很爱方原，他是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希望你……不要因为过去的事对他有偏见。” 　　陆商声音沙哑，苦笑着问他：“我对他有什么偏见？” 　　“俞初阳。”顾寻说罢，停顿了一下，“前段时间网上恶意中伤方原的谣言，是俞初阳找人发布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商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问。 　　“我已经对俞初阳做了处理，在他跟顾寻工作室的合同期满之前，没有任何资源会找到他。”顾寻的声音冷下来，压迫力十足。 　　“嗯，所以呢？一怒为红颜，你是想告诉我你有多疼方原吗？” 　　“陆商，不要跟我装傻。”顾寻皱了皱眉，“俞初阳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上门来求我，想让我放他一条生路。他说如果不是有人在他边上出馊主意，他不会想到这么损的招数。” 　　陆商闻言，脊背僵住了。他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俞初阳出卖了，心虚道：“他……他说是我你就信了？” 　　顾寻没说话，半晌之后才说：“那你可以给我一个不相信他的理由吗？” 　　陆商沉默了两三秒，忽然笑了起来：“看来……我赌输了。你是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没有旧情了。”顾寻说道，“在你选择拿着房卡走进林致函的房间时，我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俞初阳是成年人，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你教唆他抹黑同公司艺人，给我造成的经济损失，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我希望下不为例。” 　　说罢，顾寻起身下车了，留下陆商一个人在车里。 　　陆商靠在座椅上想了很久，颤抖着手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来，凑到鼻尖轻轻地嗅着。他现在浑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天真地以为，顾寻还是对他有感情的。 　　“俞初阳……蠢货！”陆商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声，在情绪的去实习下收紧手指，香烟被他揉碎在手里，“顾寻不可以知道……不可以……” 　　早在第一次见到方原出现在顾寻身边时，陆商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顾寻看那男孩的眼神充满了柔和的爱意，如同当年面对着陆商一样。陆商嫉妒到发疯，恨到发狂。他本以为自己一切做的滴水不漏，借俞初阳的刀毁掉方原，可事到如今…… 　　陆商低下头，焦虑的感觉仿佛把他的心放在油锅里煎炸，他终于开始后怕。 　　如果顾寻知道方原的车祸不是意外，又会怎样对他呢？ 　　…… 　　顾寻回到酒店时，顺路给方原买了一盒蛋挞。 　　方原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地走过来给他开门，在门口被顾寻抱着蹭了一会之后，接过东西坐到了沙发上。 　　顾寻一边换衣服，一边看他像小兔子似的窸窸窣窣拆蛋挞包装盒的样子，心里柔软地不像话，故意逗他：“喂！原原，你不保持身材了吗？” 　　方原托着蛋挞外壳的手抖了一下，眉头慢慢地皱起来了：“那……那我只吃一个，会胖吗？” 　　顾寻眼神里带着笑意，走过来坐在方原身边：“会。” 　　“那……吃一个也会胖，我还不如全吃完。”方原小声嘀咕着，飞快地把手里的但他塞进嘴里，生怕顾寻让他吐出来似的。 　　顾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吃啊，我开玩笑的，买来就是给你吃的。” 　　其实方原喜欢甜食，顾寻是知道的，但之前因为控制体重的原因，他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些高糖高热量的食物了。顾寻就想宠着他，他太懂事，顾寻在想，或许如果宠坏了，就不会有人来跟他抢。 　　顾寻坐在方原旁边的沙发上，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说：“原原，等杀青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方原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他们难道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吗？ 　　“回家？”方原不解地看着他。 　　“嗯。”顾寻笑着，牵起方原那只空闲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带你回家见我爸妈，怎么样？” 第075章 顾学长 　　方原一愣，几乎连咀嚼的动作都忘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顾寻。 　　“想什么呢！”顾寻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尖，“怎么，不愿意？不愿意的话……” 　　“没有！”方原触电一样猛地坐直身子，摇摇头，“不是……不愿意，我我我……” 　　顾寻笑得越发开心，抬手擦了擦方原嘴边的蛋挞屑：“我知道我知道，看你紧张的，像个小傻子。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就是想让爸妈见见你。” 　　方原懵懵的点点头，心里既紧张又有种终于被认同的激动和窃喜。 　　“那我去洗澡了。”顾寻起身，临走时摸了摸方原的头发。 　　顾寻走进浴室，先把妆卸了，打开花洒快速地洗完澡出来，发现方原还坐在原地，保持着自己进浴室之前的动作，甚至手边的蛋挞都没有再动一个。 　　“怎么啦，原原？”顾寻一边擦头发，一边试图把撒癔症的人叫醒，“想什么呢。” 　　方原颓然地靠在沙发上，眉头皱出个浅浅的川字，神态好像很困惑。 　　“我没在想什么。”方原笑了笑，随手拿起身边的小抱枕揣在怀里，“我就是在想见了叔叔阿姨，该怎么表现……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顾寻回想起小孩刚才表情那么严肃，还以为自己吓到他了还是怎样，没想到方原都考虑到怎么讨好自己父母这里了。顾寻叹了一口气，看着方原乖乖巧巧的样子，心软得不像话。 　　“来，过来我教你。”顾寻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拍拍自己膝头。 　　两个人相处久了，彼此之间已经培养出默契，方原红着脸自觉地靠过去，面对面坐在他腿上。顾寻搂着他的腰，英俊的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也许连顾影帝自己都没发现，跟方原在一起之后，他笑的多了，人也温柔多了。 　　“我妈喜欢花。百合、康乃馨都可以，家里虽然一直都会有鲜花，但你就是买的再多，也有地方放，有花瓶可以插。”顾寻一下一下在方原背上拍着，那手法跟哄孩子似的。 　　方原听得很仔细，微微皱着眉头仿佛这些细节要出在高考卷上来考他一样。 　　“那叔叔呢？叔叔有喜欢的东西吗？”方原抬手勾住顾寻的脖颈，紧张地问。 　　“他……他不太容易讨好。他那些兴趣爱好我也搞不懂，老头脾气还怪。”顾寻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不用怕，我很早就跟家里出过柜，我家人不会为难你。我们家的事情向来是两位女士做主。我妈人很好，至于顾柠……你也见过了，她那么喜欢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哦……”方原点点头，长舒一口气，放心了一点。 　　他以为顾寻家世显赫，父母会是威严又认真的那类长辈，但看顾柠和顾寻的性格，又听顾寻讲了这么多，觉得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那给顾柠带点什么礼物呢？”方原想了想，说，“她有没有特别想要的礼物，你是她哥哥嘛，应该会比较了解她……” 　　听到这里，顾寻微微挑眉：“宝贝，你是从哪判断出来我会了解那个疯丫头的想法？” 　　“别这么说。”方原笑着捂他嘴，“这样顾柠听到会生气的，要不……我买点画具给她，或者适合画画的设备？” 　　顾寻不露痕迹地避开方原的眼神，随口说：“别了吧，那些她都不缺，她什么都不缺……你别考虑她了。” 　　方原心里有点急，收紧手臂，逼迫顾寻看着自己：“不行！不准说什么都不用，你要记住，你跟我是同一国的，你要给我出谋划策，让叔叔阿姨还有顾柠喜欢我，听清楚了吗？” 　　顾寻看着他格外认真谨慎的眼神，实在不知道方原怎么能这么可爱…… 　　“好好好，我们是同一国的，是自己人，我们呢，要一致对外，把老头老太太还有臭丫头哄好……”顾寻一使劲把方原抱着站起来了，对方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手忙脚乱惊慌失措了一阵。 　　“你别敷衍我呀！”方原抱紧顾寻笑着说，“再跟我讲讲嘛……” 　　顾寻有点后悔，他跟方原说这件事说早了，早知道他就等拍完戏，什么都不说直接把方原骗回家去，这样小孩就不用这么纠结了。其实在他心里方原带什么都一样，他总是最喜欢他的。 　　晚上睡觉前，顾寻都快困得睁不开眼了，正在梦境和现实间徘徊，方原突然揪着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顾寻睁开眼，看到对方一脸谨慎又恐慌。 　　“哥……康乃馨和什么来着？” 　　顾寻好气又好笑，起身把方原按在两只枕头中间，用一个吻收拾得服服帖帖。 　　…… 　　两天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廖楠打电话过来问方原的状况，跟方原商量过后，调整了拍摄安排，让方原过几天重回剧组开工。方原也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跟廖楠一拍即合答应了下来。 　　方原的伤不算严重，额角的纱布拆了之后，伤口可以用头发遮一遮。他膝盖上虽然青了一块，走路的时候还疼，但方原觉得忍一忍可以过去，更何况陈醉这个角色后期本来就是个瘸子，伤的还是同一条腿，方原乐观地想没准儿更贴合角色他会发挥得更好。 　　顾寻是百般不同意的，但最后拗不过方原，也就由着他去了。 　　下午时方原和梁山山一起去了一趟医院，回来时路过一家当地特别有名的饭店，临时决定打包点东西去组里找顾寻一起吃饭。 　　那件店里最有名的是一鱼两吃，一半红烧一半熬汤，鱼都是现挑现杀，保证新鲜，方原心想网上说这家店的鱼汤很绝，他们两个人吃饭也吃不了很多，就让梁山山跟着服务生去挑了一条偏小的鱼熬汤带走。 　　点好单之后两人在车里等，因为需要等的时间有点长，方原就开了把游戏带着梁山山打，等店里做好，刚好也到了该吃下午饭的时间，两个人高高兴兴地给顾寻送去。 　　另一边，顾寻刚好拍完了自己的几场戏，在化妆间里等，他晚上还有一场夜戏，中间没什么事，突然就想到方原，不知道小孩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旦开始想这个人，顾寻就有些控制不住。他知道方原身边没人陪着的时候，就跟老僧入定似的无欲无求，吃的喝的从来不挑，有时候甚至随便对付，够让人担心的，也不知道梁山山有没有好好盯着他吃饭。 　　顾寻想到这里，刚拿出电话想打给他，没想到对方就拨过来了 　　“喂？”顾寻接起来，轻笑一声。 　　“怎么接的这么快？下戏了吗？”方原清澈好听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也带着笑意，“我跟山山去医院了，回来路上让一家店熬了鱼汤给你送过去，一起吃饭。” 　　“嗯，好。”顾寻放下心，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把电话挂了。 　　造型师正在给顾寻调整下一场戏的造型，突然发现顾影帝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八卦地问：“您这么高兴啊？肯定是方原的电话吧。” 　　造型师不知道顾寻和方原的关系，组里除了廖楠和跟顾寻比较熟的几个演员之外，其他人都不太清楚，但毕竟拍的是同性题材电影，大家平时也会开开玩笑。顾寻嘴上不怎么避讳，大家都以为是顾影帝喜欢调戏自己家小艺人，嗑CP的不少，但真往那方面想的没几个。 　　“是啊，我们家小男朋友给我送鱼汤来了。”顾寻坐在镜子前，心情颇好地划着手机。 　　“嗨，您看您，要是方原在这，估计又要脸红了……”造型师笑着，把手里的发胶放下，工作基本做完了，“行，就不打扰您二位主角培养感情了，我先去别的演员那边看看，有事您叫我。” 　　顾寻点点头，强忍住想跟他炫耀自己家小男友有多体贴的心情，把目光收回来。 　　顾寻在化妆间坐了一会后，突然听到外面走廊上一串脚步响起，心想应该是方原过来了。 　　“宝贝，这么快……”顾寻一边回头一边说，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突然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人剪去了及肩长发，换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衬得他略显青涩。那人身上也不再是极有设计感的休闲西服或大衣，反而穿了一件中规中矩的灰色卫衣，露出下面的衬衫领口，竟难得地有些学生气。 　　“顾学长……”陆商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笑意和羞怯，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他跟顾寻恋爱时。 　　顾寻微微怔愣，张嘴不知道说什么，随即皱起眉，语气冷淡：“陆商，你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陆商站在原地，听到对方的语气，表情空白了半晌，苦涩地笑了笑：“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顾寻没说话，也没有继续跟陆商共处一室的意思，站起来准备穿外套走人。 　　“没事的话……就不奉陪了，我约了方原一起吃饭。” 　　“顾寻……”陆商叫了他一声，随即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第076章 宝贝我错了 　　顾寻忽然被人抱着，下意识地想推开，但陆商就是不撒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说话时带着浓重的泣音。 　　“顾寻，我错了……”陆商颤抖着声音哀求，“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你还在介意我跟林致函的事情，你不可能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我已经戒了烟，头发现在也剪了，我们能回到从前的……” 　　顾寻心里有一丝触动，扳着陆商肩膀的手慢慢松开，叹了一口气：“陆商，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陆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度，人们眼中的天才艺术家这一刻在昔日恋人面前溃不成军。顾寻见过最平凡普通的陆商，也爱过最平凡普通的陆商，顾寻对陆商来说，跟所有人都不一样，陆商永远只在他面前示弱。 　　后悔，这些年里每一天陆商都在后悔…… 　　林致函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亲切，看似德高望重的老男人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癖好，好几次陆商都差点丢掉性命。有时他在想，那个老东西究竟有没有把他当过人看过？ 　　但陆商忍下来了，他用最短的时间拔尖冒头，拼了命地回到顾寻身边。但身体上的伤痕褪去后，心里却留下了巨大的空洞，除了顾寻没有人能填补…… 　　“你嫌我脏对不对……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陆商哭着，声音好像砂纸磨过，肩膀在微微发抖，“但是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你！我什么都可以，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陆商哭到几近抽搐，顾寻没有说话，缓缓地把手放下。 　　“陆商……别哭了。”顾寻皱了皱眉，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肯定也很不容易。但你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花一个晚上在楼下等我回来的小男孩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希望你能珍惜。” 　　陆商松开他，抬起头，双眼红肿，满脸都是泪水：“可是……我没有你了……” 　　“你可以拥有一个比我更适合你的人。”顾寻看着他，眼里的神色悲哀又复杂，但他还是轻轻勾唇，笑了笑，“我希望你也能幸福。” 　　我希望你也能幸福…… 　　只是，这种幸福的源头，却不能是我。 　　这是一句既温柔又决绝的话，陆商几乎怔愣地看着顾寻，抱着他的手臂渐渐垂落，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没有在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中取胜的可能…… 　　塑料外壳的保温桶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乳白色的鱼汤从保温桶里流出来，浸湿了方原的鞋边。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高热的鱼汤升起一片水蒸气，方原狼狈地站在门口，看向房间里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他微微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却卡得难受，一瞬间失望和难过的情绪包裹住他，让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们……” 　　身体总是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方原看到这一幕后，本能是逃避，但他后退了两步，站住了。 　　“方原！”顾寻惊讶地看着他，快步向他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没事吧？烫伤没有？你听我解释……” 　　被顾寻拉住的那一刻方原才回过神来，他逼迫自己冷静，游走到崩溃边缘的理智也缓缓回笼。他从顾寻手里抽回手：“我知道，你……你先出去。” 　　顾寻一愣，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事情跟他想得似乎不太一样？ 　　“不是，方原，我刚刚……” 　　“你别说了！” 　　顾寻还想解释，猛然被方原打断，低头看到对方的脸色冷下来，微皱着眉头好像在强忍怒意，顾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原。 　　“我有话跟他说……”方原耳尖泛红，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好，好……你别生气。”顾寻一时间又心疼又不知所措，但他内心清楚地知道，无论方原想做什么，对陆商说什么，他都“完了”。 　　方原把顾寻推出门外，“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顾寻：…… 　　留在里面的陆商：…… 　　顾寻一走，方原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从地上香气四溢的鱼汤里迈出脚，静静地走到顾寻桌前翻出包纸巾来，擦了擦溅到身上的汤汁，擦着擦着，脑子清醒了不少。 　　“陆商，你有意思吗？”方原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冰冷而生硬，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总是恭恭敬敬地叫陆商“陆老师”，今天是第一次直呼其名。 　　陆商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地卖惨，这下对面的人换成了方原，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情绪全都收了回去。他笑了笑，抬手擦了擦脸上尚未干涸的眼泪：“你终于不装小白兔了？” 　　“所以呢？”方原把手里的纸巾随意地团了团，丢进垃圾桶，回头直视着陆商的眼睛，“所以你开始装了是吗？” 　　陆商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愣了一下，随后说话的语气中带了怒意：“你以为顾寻为什么会喜欢你，还不是你跟以前的我很相似！你只是借了我的光，有什么资格说我在装？” 　　“是这样吗？”方原语速放缓，像是在质问，“你真的是他喜欢的那种人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陆商，你很虚伪。”方原顿了顿，继续说，“从一开始你接近顾寻，动机就不纯吧？我不猜测你的目的，更不怀疑你最后爱上了他，但你展示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故作天真故作单纯，想让顾寻对你未来的人生有所帮助，但是当你发现他不会因为喜欢你而失去原则的时候，你就转向了别人的怀抱。” 　　陆商的脸色一时间有点难看，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说中了心事。 　　“你凭什么这么说？靠想象吗？” 　　“顾寻其实是个心软又重情义的男人……这点你最知道。”方原说到这里，垂眸一笑，“他喜欢把人往好处想，即使你露出些端倪，他也不会急着拆穿你。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他比我更清楚。” 　　陆商看着方原，忽然发现这个男孩的眼神总是那么通透。方原话很少，多数时候显得唯唯诺诺缺乏主见，好像很容易被打败，但没想到的是，他也有这种咄咄逼人的时刻。 　　“如果你当年出事时求助顾寻，我相信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你既然选择了你要的前程似锦，就请不要回头来打扰他的生活。”方原站在顾寻桌前，身姿挺拔得好似雨水洗过的一株翠竹，停顿片刻，他悠悠地说，“否则我不介意做点什么，防止你继续对我们动手脚。” 　　陆商听到这话，心里明白方原已经猜到撞车的事情是他找人干的，但他面上不露，神色如常：“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太懂。” 　　“那天回酒店的路上，跟我们车的人，是你吧？”方原开门见山地问。 　　“没人教过你，套话不要这么直接吗？”陆商笑了笑，“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叫人不齿。难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那你这些年苦苦经营换来的一切，可就都毁了啊！”方原看向陆商，皱了皱眉。 　　“毁不毁的，都是后话。你把这么大罪名扣我头上，到底有没有说得这么有底气呢？”陆商吃准了方原只是怀疑，不可能拿出证据，态度越发嚣张。 　　既然没有证据，方原就什么也不能做，警方也什么都不能做，即使方原把这件事告诉顾寻，顾寻也没有办法，方原单方面的指控不会对陆商构成任何威胁。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方原忽然笑了笑。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证据呢？其实你也是很心虚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剪掉头发，这么着急来顾寻这里博同情？” 　　陆商的脸色骤变，一瞬间仿佛心跳都停了，他心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警方有什么查不出来的？那司机开车载我的粉丝来堵我之前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接过什么电话，都藏不住的。”方原说话的语气平静，仿佛无风的湖面，但足以让陆商毛骨悚然，“你猜我的助理梁山山接到警局的电话里，人家是怎么说的？我如果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你的巡回演出还能继续吗？” 　　“你……你不用唬我……”陆商藏在袖口下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他恨恨地瞪着方原。 　　“我可以受伤，可以白吃苦头。”方原转过头，又说，“但前提是，你再也不会出现在顾寻面前，怎么样？” 　　“哼，痴心妄想……”陆商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但他心里已经一团乱麻，乱到不得不考虑方原的建议了，他出门时甚至不敢跟门口站着的顾寻说一句话。 　　陆商走后，方原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平时温柔可人的小模样。他在原地顺了口气，随即看向地下一片狼藉的鱼汤，蹲下去捡保温桶。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及时出现，握住了方原即将伸向食物残骸的手。 　　方原抬头，只见顾寻脸上一副老实巴交的表情：“宝贝，我来捡，我错了……” 　　【作话】 　　顾影帝：求原谅QAQ…… 　　方原：去！到墙角那边蹲着去！╭(╯^╰)╮ 第077章 难哄 　　方原就这么蹲着，跟顾寻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最后叹了一口气：“算了，我来吧。” 　　“别别别！你去那边坐，我马上就好。”顾寻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拽着他的手不松，方原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去沙发上坐下了。 　　顾寻利落地把东西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转身去外面拿了拖把进来拖地。顾影帝平时很少做这些事，所以笨手笨脚的，期间还一直忍不住偷看方原。 　　方原沉默着坐在沙发上，眼神阴郁，脸色看着相当不好。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一部分是编的。警局根本什么都没调查出来，梁山山也没接到什么电话，他只是拿来威胁陆商，让他离顾寻远一点，充其量就是小奶猫亮出利爪，示意对方不要觊觎自己的地盘，但这只小奶猫根本就没有攻击性，有时连防御性都很欠缺…… 　　人这种东西是很复杂的，理智告诉方原要相信顾寻，但他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画面时心里真的很不好受。陆商的事情在他脑子里装了很久，不吃醋那是假的，那个人再混账，他也跟顾寻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顾寻曾带那个男孩回过家，带他去过My　Muse，也为他有过放弃前程的念头，而方原现在拥有的，跟那时的陆商比较，孰多孰少呢？ 　　他其实并不是个贪心的男孩，但也有点小小的私心。顾寻是他的梦想，是他的光，如果他不能在顾寻心里得到对等的分量，他也会觉得很失落，很失望…… 　　“哥，我跟以前的陆商很像吗？”方原看着顾寻忙前忙后，突然开口问他。 　　顾寻刚洗过手，衬衫袖子撩起一半，手上还在滴水，被方原问到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原……”顾影帝仿佛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在裤子侧腰处擦了把手，向方原走过去，最终蹲在他脚边，握住他的手，“别瞎想，你就是你，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可是……”方原的眼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慌，仿佛比遗失了水晶鞋的灰姑娘还要凄惨，“可是我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喜欢的？” 　　顾寻愣在了原地。 　　方原的目光是那么让他揪心，他眼里的怀疑和不信任是淬了毒的鞭，拷打得顾寻喘不过气来，烧得五脏六腑都疼。顾寻很焦急，可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就像被某个邪恶的巫师施了禁言法术：“原原，你听我说……” 　　“你才要听我说！” 　　方原好像窥破天机又无法接受真实的小贼，急匆匆地打断顾寻，他甚至没办法去仔细剖析跟顾寻相识以来经历过的一切。一旦想到顾寻的目光有可能透过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他就觉得皮肉下埋得不是骨头，而是锋利的刀尖…… 　　“你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因为我运气太好，太像你心里那人，或者……太像你想象中那个人的样子，所以你接近我，对不对？” 　　“不是！”顾寻拼命地摇头，诧异地看着方原，"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我没有在怪你，或许你潜意识里都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方原确实没有生气，他只是难过，很委屈，他的猜测像个巨大的怪兽，吞掉了他所有的快乐，他再也不是那个简单容易满足的方原了。 　　说着说着，他眼圈有些泛红，声音也开始颤抖：“我没有办法对你产生任何帮助，从认识你开始就不断地给你带来麻烦，被黑上热搜是，出车祸也是，接不到好的戏也是……从来都是你在帮我解决，我没给过你任何回报，可你还是对我很好，那是为什么呢？除了我身上有你喜欢的那个影子，我想不到任何理由……” 　　顾寻眼睁睁地看着方原的眼泪滑落，眼泪的所有者却狠心地截断了它的退路，用力地抹掉，仿佛他哭了的事实根本就没存在过。 　　“我就是要你只喜欢很喜欢我嘛……”方原说话的尾音支离破碎，带着一种小孩无理取闹的意味，他眼尾通红，咬着嘴唇强忍泪水的模样真的很无辜，“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就连给你送鱼汤也能洒了……” 　　顾寻哄着他，却只能说出“别哭”这样的傻话。他觉得自己太笨了，以前总是责怪方原对他不够坦诚，对他太听话太乖巧太客气，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只够应付那个乖乖听话的方原，现在这个在撒娇在无理取闹的，让他心疼的方原他却束手无策。 　　如果可以，顾寻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止住他的眼泪。 　　“没关系，汤洒了我就带你出去吃饭……听话……你进来的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顾寻捧着方原的脸，拇指剐蹭着他的脸颊，他觉得方原想听的不是这个，但他就像个只会傻傻执行程序的机器人，毫无作用。 　　方原摇头，猛地扑过去抱住他，伏在他肩膀上低声地啜泣起来，哭得顾寻一耳朵水。顾寻半蹲在地上，心都要被打碎搅化了，活活急死自己。 　　…… 　　这件事情的结尾是顾寻被工作人员叫去拍夜戏，方原在化妆间里整理好情绪，跟梁山山一起回了酒店。 　　坐车回家的时候方原已经半点不见哭过的样子，只是话很少，少到梁山山都觉得揪心。 　　回到酒店后，方原用顾寻的门卡刷开了顾寻的房门，又从那个房间里取了自己的房卡去隔壁睡了。他本以为心情这么差的时候根本睡不着，但迷迷糊糊地居然开始乱七八糟地做梦。 　　梦里他穿着陈醉的练功服站在空无一人的剧院舞台上，舞台灯光一片漆黑，只给了他一道追光，远处忽明忽暗，好像是顾寻的影子，但他拼命地找啊找，就是找不到顾寻……画面一转他坐在台下，台上是陆商在跟顾寻跳双人舞，对着他笑的很挑衅，方原想离开却被椅子束缚住手脚，想喊喊不出口，想动也动不了。 　　“方原，方原……”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方原猛地从梦中惊醒，对上床边梁山山的一张大脸…… 　　“你……你吓死我了……”方原惊魂未定，惨白着一张脸喘气，浑身都是冷汗。 　　“怎么了？魇住了？”梁山山担忧地问。 　　“没事。”方原摇摇头，勉强对他笑了笑，“我都已经睡了，你还找我。怎么了？” 　　“你还是起来重新睡吧。”梁山山皱了皱眉，语重心长地说，“顾影帝说你没吃饭，叫我给你点外卖，别的还不要，非要咱们下午去的那家店里的鱼汤，等送来都已经这么晚了。” 　　方原这才看到梁山山手里拎着外卖盒子，脑子空荡荡的有点恍惚，一不留神目光就虚焦了。 　　“我不要。”方原沉默片刻，说，“你送到隔壁去吧。” 　　“啊这……”梁山山一脸为难，“咱们下午特地买了一个保温桶，但这次外卖是直接打包的，你要现在不喝可就凉了，送到隔壁顾影帝回来也喝不了。” 　　方原刚从梦魇中惊醒，口干舌燥地不想跟梁山山磨叽：“那你就帮我喝了吧。” 　　“怎……怎么了呀这是……”梁山山把鱼汤放下，过去坐在方原床沿，担忧地看着他，“你们吵架了？” 　　“……嗯，算是吧，我单方面的。” 　　梁山山盯着他没说话，过了半晌突然“哈哈”一笑：“多大点事，但凡情侣总要吵两次架嘛。你放心吧，顾影帝很在乎你的，你明天跟他说几句软话，他绝对还和以前一样疼你。” 　　方原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他知道顾寻不会为难他，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疼他。 　　“唉……行吧，你不喝就不喝了。”梁山山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惯着方原一回。虽然方原比他还要大几岁，但梁山山看他从刚入行开始一步一步走过来，反而总觉得方原比他年纪小，想照顾他多一点。 　　“我帮你送到隔壁去，准确地传达给顾影帝，你还在生气，好不好？”梁山山半蹲下身子问方原。 　　方原倒在枕头里，拉过被子盖住脸：“我没在生气……” 　　梁山山吐了吐舌头，鬼才信呢！ 　　…… 　　顾寻下戏回来的时候，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和已经凉透了的鱼汤，脑子里彻底乱了。他走到隔壁试图敲响房门，但抬手的那一瞬间发现房里没亮灯，方原应该已经睡了。 　　顾寻叹了一口气，酒店走廊里凉凉的月光洒在他半边肩膀上，那道挺拔冷清的身影站了许久，显得执拗又孤单，又过了很久，顾寻的脚步终于动了动。 　　“晚安。”顾寻轻声说着，缓缓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宁可自己回去失眠一整夜，也不想打扰方原的睡眠，更不想谈论那些让他伤心难过的事，但一切都要解决的，顾寻需要花时间去想想。 　　顾寻恨死自己了，他怎么就这么失败，这么不会哄人…… 第078章 看你表现 　　方原开始跟顾寻冷战。 　　顾寻这几天来找过他很多回，大多数时候都被拒之门外，有时候即使面对面碰到，方原的态度也很冷淡。顾寻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样，逮到机会就要去找方原，有时候是助理代劳，各种小玩意儿也送了不下十几回，方原要么退回去，要么转手就给了自己助理。 　　梁山山倒是捡了大便宜，短短这么几天，脸都圆润了一圈。 　　“哥啊，你这气生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梁山山记不清第几次从方原手里接过韩小丽送来的零食，有点无奈地说，“我还要不要身材管理了？” 　　方原低着头，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淡淡地说：“你吃了就不算浪费了。” 　　“哦，感情我就是一垃圾桶啊？”梁山山不满地说。 　　方原没有理会他这一点小情绪，网络上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上次在顾寻的化妆间跟陆商吵过一架之后，陆商就离开了拍摄地，到邻省去筹备演出了。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团队刚刚发布一则公告，称陆商不慎扭伤脚踝，原定的演出时间推迟，具体日期要随后公布。 　　消息一出，粉丝哗然，很快就被顶上了热搜。一边是真爱粉哭唧唧地表示心疼，另一边是路人粉表示惋惜，甚至纯路人都一改往常吃瓜不嫌事大的心态，祝福陆商早日恢复。 　　方原看到这些觉得很糟心，关了手机放到一边，想出去走走。 　　他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伤口不用再贴着纱布，膝盖虽然还肿着，走路姿势有一点奇怪，但如果忍着点疼就看不出来。 　　廖楠这次是真急了，方原再不回组，整部戏的进度都会被拖延。他们昨晚通过电话，方原一口答应了下来。他这几天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还不如回组里拍戏踏实。 　　但不可避免的是，回组里拍戏就会面对顾寻。方原想想自己已经晾着顾寻这么多天了，就算是放到之前顾影帝死皮赖脸缠着他的时候，顾寻也该生气了，现在那人愿意继续不痛不痒地哄着他，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山山，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就要回组里拍戏了。”方原站起来穿外套，叮嘱了梁山山一声。 　　“唉……假期总是这么短暂啊。”梁山山嘬着吸管颇有微词，一抬头看方原想出门，“哎哥，你去哪儿这么晚了。” 　　“我去逛逛，透口气。”方原说着，戴上了帽子、墨镜和口罩，“你不用跟着我。” 　　梁山山刚想阻止，但又想到方原这两天心情确实差，愣是没张开嘴，由着他去了。 　　方原坐电梯下楼，没想到在酒店门口遇上了回来的顾寻。 　　顾寻今天也没有戏拍，去见了几位他爸的老朋友，穿得是自己的私服，也是墨镜口罩全副武装。 　　两人都低着头心不在焉，走到门口时差点撞上才认出彼此，顾寻身上有些酒气，摘了墨镜后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深邃的眉眼，不知是有点醉还是怎么，眼里有水光。 　　他紧紧盯着方原，眼神挺让人心碎的，想也没想就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去哪儿？” 　　方原这时候反倒不敢看他了，沉默一阵后抽回手：“随便走走。” 　　“我陪你去。”顾寻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低气压在他们之间盘旋，他喉头一堵，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行吗？” 　　方原最终还是没舍得拒绝，由他跟着了。 　　顾寻的应酬总是结束得很晚，此时已经过了凌晨，廖楠当时选酒店的时候地理位置挑得好，这位置偏僻但不荒凉，附近没什么娱乐场所，一到晚上人就比较少，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吹着夜里的风，风里全是当地一种木本植物的气味，淡淡的很好闻，他们不太担心被人认出来，倒也惬意。 　　酒店楼下是一条老街，脚底下的路是青石板的，街道两旁都是古旧的店铺，绝大多是已经关了门，只有几家店面亮着灯，看不出是卖什么的。 　　方原走得很慢，顾寻就在他后面跟着，也把步子放慢，突然好像周围的世界都静下来了。 　　路过一家店铺，里面飘来清淡的香气，热腾腾的，蒸得方原睫毛湿润，不由自主停下来往旁边看了一眼。 　　顾寻上前一步，抓住机会适时地插了一句：“想吃馄饨吗？” 　　方原看他一眼，没拒绝。 　　顾寻笑了笑，伸手轻轻碰了他的肩膀：“走吧。” 　　店里马上就要打烊，只有一位老婆婆在，看来是老板。她慢悠悠地从里间转出来，看着两位年轻人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笑眯眯地说：“现在这个点儿，我们本来不招待客人了，但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儿，可以给你们下两碗馄饨，别的就没有了，你们看还吃吗？” 　　顾寻估摸着老婆婆不认识自己，轻轻摘下口罩，说：“两碗馄饨。” 　　老婆婆果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应了一声就回去准备了。 　　方原松了一口气，老婆婆连顾寻都不认识，就更谈不上他了。也许是很久没有这种被当做素人的经历了，他竟然因为这件事心情好了很多。 　　他们找位置坐下来，馄饨很快就上了，两人默默地吃着，没说话。 　　方原拿勺子盛了一勺汤汁送进嘴里，吹完冷风觉得身上暖起来了。他低头笑了笑，说：“挺好吃的……应该也不比鱼汤差。” 　　顾寻看着他愣神，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是”，顿时在心里压了几天的石头落了地，他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心思就都心领神会了。 　　“明天……明天我就回组里了。”方原低着头，用勺子舀起一个皮薄馅多的馄饨又放下，温和地说，“最要紧的是把戏拍好。之前是我的问题，我有些事没想清楚，所以……对不起。” 　　顾寻刚有点笑意，现在全凝固在脸上。 　　“干嘛跟我道歉啊……”他看着方原，眼里既有心疼也有自责，“你心里还在怪我吧？” 　　方原也说不出话，刚刚缓和了一点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 　　“无论是谁都会希望爱人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你当时跟江夏见面，我不也气得死去活来的吗？”顾寻笑了笑，伸手握住了方原的手，轻轻捏了捏，“当然，我这边更可气，这么多年了，一直拖着没有解决好，还要你出面来跟他说，真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至少……我当时怎么说也该推开他。” 　　方原没说话，静静地听顾寻说话。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我喜欢上你，或许有陆商的原因在里头……”顾寻本就有点醉意，现在因为情绪激动，嗓音都有点沙哑，他顿了顿，认真地说，“但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很好。” 　　方原诧异地抬起头，手指都有些颤抖。 　　“你刚开始有点怕我，紧紧张张不敢说话的样子……很好。后来你躲着我，我每次逗你，你就脸红害羞的样子也很好，你跳舞也很好，认真拍戏也好，脆弱的时候很好，推开我跟陆商理论的时候也好……甚至你哭、你对我发脾气，我都觉得很好很好。”顾寻说着，眼眶也渐渐泛红了，他笑了笑，好像很不好意思，“后来就发现……你就是我要的那个人，你不像任何人。” 　　方原的睫毛轻轻颤动，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但跟几天前和顾寻说那些话时那种感觉完全相反。其实这些天里他想了好多，连分手赔顾寻违约金他都想过，甚至在心里粗略地拟好了计划，但他还是喜欢这个人，也想放他们之间的爱情一条生路…… 　　他没奢望能通过这场无理取闹换来什么，但顾寻每次认真解释的时候，他就是忍不住相信。 　　他真是，太傻了…… 　　方原犹豫了好久，轻轻地叹了口气：“哥……我就是太喜欢你了，你说什么我都没办法拒绝。” 　　“那就看我表现！”顾寻牵起他的手，紧张地看着他，“那就交给时间……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过去，但我愿意全都讲给你听，我的当下和未来也全交给你，你想在上面留下什么就留下什么！我们会一起经历很多很多的事情，记忆也会有很多很多重合，比我生命中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都多！” 　　方原确信，如果不是在深夜，如果不是在这家无人问津的馄饨铺子，如果不是店里只有一位老人家，如果不是他亲耳听到，谁也不会相信骄傲矜贵又所向披靡的顾影帝，会这样忐忑又认真地把自己的未来许诺给别人，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虽然心里仍然觉得梦幻到不可思议，但方原还是点了点头：“嗯，看你表现。” 　　…… 　　把话说开后，两人默默吃完了碗里剩下的馄饨，顾寻还临时起意决定给梁山山带回去一份。 　　方原拦着他说梁山山应该已经很饱了，但顾寻就是不听，他今晚很想挥霍，如果不是出于种种无法克服的原因，他甚至想买下全城的烟花一直放到天明，庆祝方原慷慨地原谅了他。 　　“我真的特别开心……”顾寻付完款走到门口，对方原小声说。 　　“我知道了！”方原示意他小声点，因为店主婆婆很客气地送他们到了门口，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顾寻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肩上一沉。他回头，看到店主婆婆对他笑着，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好好对这孩子……” 　　顾寻一愣，才反应过来店主婆婆应该是全听到了，随即他牢牢牵住方原的手，心口一热。 　　“我会的。” 第079章 《伤口》 　　过了几天方原终于回组里拍戏了。 　　顾寻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但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顾寻越发在意方原的想法，颇有点捧在手心的谨慎，弄得方原一时间还有些不太自在。 　　有一场边文硕在出租屋里强吻陈醉的戏，正巧赶在这天拍。 　　廖楠讲完戏后，顾寻和方原站在镜头前，先把待会的动作模拟了一遍。 　　“你觉得这样可以吗？会不会有点太粗暴了？”顾寻推着方原的肩膀微微使劲儿，两人一起倒在床垫上。 　　“不……不会吧。”方原被顾寻压着，伸手在他胸口抵了一下，一脸红就想起昨晚顾寻巧立名目，以“提前对戏”为借口亲了好久。 　　廖楠看他们一眼，专业道：“边文硕本来就是个gay，被家人逼着跟骆佳结婚后，对陈醉的感情被压抑下来，重逢之后总是控制不住爆发，这里是两个人重逢后关系的转折点，也是最大的爆发，所以不用怕粗暴，你动作甚至可以再大一点。” 　　“哦。”顾寻起身，把方原从床上拉起来，看了廖楠一眼，“我主要是怕他磕到头。” 　　廖楠一口老血鲠在喉，半晌没着落。 　　秀吧，狗情侣，就给我好好秀吧…… 　　随着时间推移，天气也暖和了起来，《伤口》的拍摄快要到收官阶段了，方原和顾寻一点一点地把这个故事演到了结局。 　　全组人都知道杀青在即，大家离别的情绪渐渐地被酝酿起来，气氛也不像以前那样欢乐了。 　　造型师正在给方原整理衣服，据他说这是除了边文硕和陈醉初见那场舞蹈戏之外，陈醉最后一个造型了。 　　“唉，小方老师，我还真是舍不得，跟过那么多组，您是最好说话的明星了。”造型师笑了笑，“您还经常请我们喝饮料吃零食什么的。” 　　“哦，我说呢，原来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零食饮料啊？”方原也看着他笑，开玩笑道。 　　“嗨，哪儿的话，还是舍不得您。”造型师给他整理好衬衫袖口，又说，“希望咱们以后还有合作机会哈。” 　　“嗯，会的。” 　　方原点头微笑，往片场去了。 　　片场已经调来了洒水车，最后一场戏又是雨戏。方 　　他忽然想起，跟顾寻合作《无声的控诉》时，最后一场戏也是人造雨，他们在雨里泡了几个小时，顾寻还让他回去等自己。 　　“喂！小方老师，等什么啊？过来我们对对戏？” 　　顾寻手里拿着剧本，也已经化完了妆，他穿最普通的衬衫和西裤，挺拔的身形好看至极。 　　方原冲他一笑，应道：“哎！顾老师，来了。” 　　互相叫老师是他们之间新添的情趣，剧组人也都知道，也跟着一起喊。 　　“怎么样？快杀青了，心情还不错吧？” 　　方原想了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完整地跟着一个电影剧组拍完三个多月的戏，仿佛经历了人物的一生一样漫长。 　　“嗯，有点舍不得，大家都很照顾我。”方原挑了个最官方的回答。 　　“好，杀青的时候别哭啊。”顾寻拍拍他的肩膀，走过来凑到他耳边说，“哭也行，别让别人看见，躲我怀里哭就行。” 　　方原皱眉，有点哀怨地看着而他。 　　“喂！聊什么呢？开机了开机了！”廖楠有些暴躁地瞪了一眼这边，开始喊。 　　“来了来了！”顾寻笑得见牙不见眼，顺手一揽方原的肩膀，往机器前走过去。 　　今天这场戏，正好是《伤口》里边文硕和陈醉的结局。 　　“《伤口》第七十五场第二镜第一次，action！” 　　随着副导演打板的声音，演员就位，机器开始运转拍摄。 　　…… 　　边文硕给陈醉介绍了工作之后，一直穷追不舍地纠缠他，陈醉一不留神被勾起了回忆，曾经歇斯底里的恋人也重新燃起情愫。但边文硕与骆佳提出离婚，骆佳并不同意。 　　一次偶然的机会，边文硕发现，当年自己跟陈醉分手时，在小巷里打伤陈醉，害他从此不能登上舞台的小混混，居然是骆佳指使的。 　　边文硕找骆佳理论，骆佳却矢口否认，夫妻两人虽然本就没有感情，有名无实，但骆佳嫉妒心强，再加上这些年的婚姻生活里边文硕对她的态度让她痛苦万分，一气之下决定报复陈醉，彻底毁掉他的人生…… 　　陈醉站在便利店收银柜台处，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边文硕发了短信，陈醉犹豫了一下，没有回。 　　虽然边文硕已经在他的出租屋里留宿过了，但那晚只是两人一时的失控，陈醉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心里还有边文硕，但也无法欺骗自己。 　　边文硕这种人，总是习惯性地给人编织美梦，也能转身便毫不留情地戳破…… 　　陈醉叹了一口气，拿起立在柜台边的拐杖，走出了店门。 　　他站在屋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外边灰色的街道，天空阴云密布，因此天幕显得很低，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陈醉皱了皱眉，伸手，指尖上落下凉凉的一滴水渍。 　　下雨了。 　　他不喜欢下雨，雨天受伤的那条腿会很痛。 　　正在苦恼没有带伞，蓦地，一抬头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 　　边文硕穿着衬衫和西裤，看样子是刚下班，手里撑着一把很大的黑色雨伞，长身玉立地站在红绿灯旁对着陈醉笑，他斜上方巨大的红色LED数字在倒数，10、9、8…… 　　陈醉看着他，一时有些怔愣。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陈醉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很乱，很虚浮，仿佛敲在耳膜上一样，配沉闷又让人心慌。 　　他没有转头，却看到边文硕的表情变了，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被极端的恐惧和愤怒代替。 　　陈醉看不到，骆佳湿着头发，穿一件鲜红鲜红的裙子，从他侧面的那条巷子里走出来。女人的表情几乎癫狂，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手里拎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是透明而粘稠的液体，她好像喝醉了，身形晃晃悠悠，仿佛一朵就快被雨打翻的浮萍，但她的眼神却很清醒，透着浓浓的恨意与厌恶…… 　　“不！”边文硕握着伞柄的手松开了，不管不顾地从马路对岸冲过来。 　　陈醉也意识到了不对，转头一看，骆佳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你去死吧！” 　　女人歇斯底里地呼喊着，来往路人也下了一条，她挥动着手里腐蚀性极强的化学试剂，朝陈醉的身上和脸上泼。 　　陈醉惊慌失措地后退，手里的拐杖落下，被伤害的恐惧再一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 　　“陈醉——” 　　边文硕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骆佳手里的液体，尽数落在了边文硕的侧脸、手臂和身上，但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紧紧地护着陈醉，和他一起摔倒在地上。 　　陈醉再次睁开眼时，耳边是边文硕低低的啜泣声…… 　　骆佳手里的瓶子落下，摔得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紧绷的神经断了，陷入一种绝望的癫狂。 　　“哈哈哈哈……”骆佳大笑着，指着边文硕和陈醉骂起来，“不要脸……你们不要脸！恶心！太恶心了……” 　　几个路人冲上来，按住她的肩膀，牢牢地抓住女人细瘦的手腕。 　　“小姐！你冷静一点！你刚刚泼的是什么！” 　　“放开我！”骆佳疯狂地挣扎着，五官扭曲到了极致，“边文硕！你算……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我的一条狗！我们骆家花这么多年，居然都喂不熟你这条狗……你居然还想着这个男人？居然要跟我离婚丢我的脸？你还要去告我打断他的腿！哈哈哈哈……” 　　陈醉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人群，看着紧紧抱着他的边文硕，骆佳的嘶吼他一句都听不到…… 　　仿佛贝类动物被人撬下外壳，放在烈日下曝晒，那种痛楚和恐惧足够杀掉一个人，他和边文硕不堪的爱恨被一个接近疯癫的女人公之于众，而他却束手无策。 　　陈醉颤抖着，接近失声。 　　“别……怕……”边文硕跪在地上，艰难地撑起身子，把陈醉的头按在他怀里，“我终于……保护了……你一次……” 　　断了的弦被续上，陈醉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不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大声喊着边文硕的名字。 　　“边……边文硕！”他撕扯着边文硕的衣服，想把沾上液体的衣物都除掉，他用衣袖抹着边文硕的脸，声嘶力竭地求助路人，“报警……叫、叫救护车！求你们！救救……救救他……” 　　骆佳的哭喊和尖叫还在继续，这场持续多年的闹剧在警笛传来的那一瞬间终于落下帷幕。 　　凌晨，医院。 　　边文硕躺在病床上，脸上和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绷带。 　　被送来医院时，他身上被高浓度化学试剂烧伤的大片皮肤已经惨白，医生问他痛不痛，他摇了摇头。医生长长地叹息，说这是已经烧坏了神经，所以他感觉不到痛。他的左眼眼角膜也已经被灼伤，看所有东西都是模糊的重影。 　　陈醉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他经历过一次那种痛苦。 　　画家失去眼睛，正如舞者再也不能跳舞…… 　　纠缠拉扯了这么多年，最后，他们都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第080章 杀青快乐 　　陈醉靠在病床边，感觉身上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边文硕苍白虚弱的脸，那么体面骄傲的人，现在狼狈地躺在这里，任由一场意外把他们的处境全部颠倒，可陈醉心里清楚事情实质上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们之间上不了台面的故事还是那么地不堪…… 　　但陈醉又清楚地知道，他动摇了。 　　爱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本能反应，即使伪装得再好，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边文硕的大脑一片混沌，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记起的都是当年自己身边盛放如同玫瑰的少年。陈醉放浪癫狂，敏感而神经质，但纵使有万般不好，他都是边文硕心中的缪斯，是不可亵渎的神灵，更何况他又有万般好，好得让边文硕忘不掉。 　　到底是为什么放弃了他的呢？ 　　边文硕想不起来，但现在他唯一能够想明白的是这些年以来他对陈醉的爱从未有一刻消失，几年的分别时光不长不短，却把这份爱酝酿得更加浓烈。所以当知道骆佳就是亲手断送了陈醉前途，让他这辈子不能再跳舞的刽子手时，边文硕又悔又恨。 　　他恨骆佳蛇蝎心肠，悔自己终究没有像自己承诺的那样，护他的缪斯一辈子。 　　即使把爱一个人挂在口头，有时也会忘了爱这个人，再记起的时候，却已经失去太多太多…… 　　边文硕呼吸声起伏，重重地咳嗽两声后，意识逐渐清晰。 　　没有开灯。凌晨时分的医院有种瘆人的荒凉感，空气中药水的味道总让人联想到恐惧和死亡。或许有时候死亡是一了百了的好事，让你再也不用面对明天的到来。 　　“陈醉……”边文硕开口，嗓音沙哑地可怕，他借着月光用一只眼睛勉强看到床边人清瘦的身影，陈醉站在那里，肩背仍然是笔直的，仿佛狂风暴雨肆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骨子里还是那株青松，只不过不一样的是皮囊沉重而千疮百孔。 　　陈醉看见边文硕艰难地向他伸出手，穿透冷白的月光，想抓住他的衣角。 　　陈醉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抬起手，把边文硕的手攥在手里。 　　那双手白皙好看，十指修长笔直，骨节分明，没有一丝的瘢痕和伤口，是画家该有的一双手。 　　边文硕的手被抓住的一瞬间，男人泪流满面。 　　“我还以为……你会走……”边文硕像是被人类遗弃的动物，傻傻地叼着绳子含着泪水凑到主人身边。 　　陈醉看着他，本以为自己也该哭一哭，但痛到了麻木，终究还是做不出任何表情。 　　“我……现在还不走。”陈醉机械地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把被角掖了掖。 　　边文硕执拗地看着他，眼神里难得带了些孩子气，他痛苦地皱皱眉，低声念了三个字，听得陈醉浑身发抖。 　　“我爱你……” 　　这句话用在陈醉身上是个利器，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他年少时经历过绝望，长大再度被人抛弃，有些东西期待了太久，反而不敢要了。 　　“回来……回来我身边……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 　　陈醉没有说话，克制住强烈想哭的冲动，低下头捂住了嘴巴。他面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微微痉挛着。 　　“我毁容了……你嫌丑是不是？”边文硕勾起唇角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整容……等我……等我跟骆佳离了婚，我带你走，去你喜欢的海岛，给你买一座房子，给你一个家，永远不分开……” 　　陈醉恋爱时跟边文硕说过，他很想要一个家，一个没有争吵，充满了包容与爱的家，一个不会像他原本的家那样，随着父母婚姻破裂而四分五裂的家，家里会有永远爱着他不离开他的家人。 　　陈醉强忍着，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足以让边文硕眼中燃起希望的光火，他脸上的愁容散去，几乎要笑起来。 　　“你躺着，我……我去给你买点粥。” 　　陈醉说完，匆忙地走出了病房。 　　凌晨时街上很少有店铺可以买到现成的粥，陈醉跑了好几家便利店，买了罐装的粥和合适的器皿加热，终于又回到医院。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却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边文硕，面对这份被撕扯得鲜血淋漓的感情。 　　拒绝，可他内心不想拒绝，承认，可他内心不愿承认…… 　　走到病房门口，陈醉把手放在门把上，一抬头，隔着玻璃看到室内的景象，忽然愣住了。 　　边文硕的父母，鬓角斑白的两位老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此刻边文硕的父亲正背对着陈醉，安慰着趴伏在儿子身上哭泣的妻子。 　　子女的不幸固然是天下父母最大的心碎，病房里边母凄厉的哭声让人动容揪心，像是划破了夜幕，让一切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无处遁形。 　　陈醉的手停在门把上迟迟不肯按下，门里门外的两个世界，他究竟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镜头越推越远，陈醉的身影在空旷的楼道里越来越小，画面看不清他的脸，直到他缩小成为一团黑影，故事也就落幕了。 　　原谅亦或是不原谅，破镜是否能重圆，无论怎么书写，好像每个结局都不是那么完美，恰好停在这里，也恰好留下一片可供人想象的空白。 　　…… 　　廖楠喊“咔”的一瞬间，方原有一丝怔愣。他在病房门口又站了半分钟，才慢慢地从角色中抽出身来。 　　随即听到一片掌声，现场的工作人员在祝贺他即将杀青。 　　方原转过头，笑着，眼眶却已经明显见红了，他用手指揩了一下，却把那块敏感的皮肤越揉越红。 　　“小方老师，别这样啊，待会顾影帝出来又要心疼了。”副导演是个大的咧咧的人，平时最喜欢带头开玩笑，“你看这金豆豆掉的，舍不得我们吗？要不让廖导再拍一条？” 　　廖楠在机器前看回放，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难得兴致不错，没有责怪副导演胡说八道。 　　房间里的三位演员也听到了动静，出演边文硕父母的老戏骨首先走出来，顾寻则跟在他们身后一边拆纱布一边整理衣服。 　　方原让他们调侃得不行，害羞不好意思想避开顾寻，只后退了一步就被顾寻扣住了肩膀。 　　顾寻微微低头看着他笑，大手一伸按在方原头顶揉了揉：“啧，我们方原……真棒。” 　　方原脸一红，想躲，可心里那劲儿还没过，现在又特别想扑进顾寻怀里好好撒撒娇，纠结之下，肢体动作非常僵硬。 　　顾寻轻笑一声，看明白了他的意思，随意地对他张开双臂：“来，小方老师，合作了这么久没少被我占便宜，咱俩抱一下，就算是一笑泯恩仇，以后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别太恨我了，要恨也恨边文硕。”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打趣顾寻没脸没皮。 　　方原没来得及反应，顾寻就一把把他揽入怀中，温柔地拥住了。 　　接着顾寻宽阔的肩膀遮挡，方原流了几滴眼泪，泪水***顾寻衬衫的胸膛，洇开浅浅的水渍，在凌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见了。 　　还真被顾寻说中了，杀青的时候方原在他怀里偷偷哭了。 　　他舍不得工作效率高但不乏轻松玩笑的剧组，舍不得严厉的廖楠，舍不得跟自己天天腻在一起的顾寻，也舍不得陈醉和边文硕，不知这两个人以后的人生能不能走得轻松点…… 　　抱了大概有几分钟，廖楠终于忍不住了。 　　“行了行了，收收情绪，明天还有最后一场戏，也挺重要的。” 　　顾寻松开方原，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一起走到廖楠面前，跟廖楠郑重地道了声谢。 　　廖楠这老家伙没成想居然是个面皮薄的，被两人几句感谢的话弄得有点不自然了。 　　“嗯，没事，演员和导演本来就是相互成就的。”廖楠点了点头，看向方原，“小伙子，这只是个开始，远远不是结束，你很有灵气，希望这种灵气能保持下去。” 　　方原没想到能从廖楠这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廖导，您偏心啊，咱俩都是男主，怎么夸他不夸我呢？”顾寻一只手臂挂在方原肩上，痞气地笑着问廖楠。 　　“你？我夸你？”廖楠被气笑了，“我不夸你你都上天了，夸你一句你能脱离地心引力吧？” 　　顾寻吃瘪，方原在一旁偷偷地捂着嘴笑。 　　“这不欺负人吗？咱不跟他玩了……”顾寻转过身，带着方原走了，趁人不注意偷偷把他的手攥在手心里，“走，回家，咱们运动运动去。” 　　廖楠：……我可听着呢啊喂！ 　　次日，方原早早来剧组，做了全剧中最漂亮的一次造型，跳了一次最完美的舞。 　　观众席上只有顾寻一个人，他的眼神注视着方原，饱含爱意与欣喜，仿佛注视着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既想摘下来，又不舍得摘下来。 　　顾寻看着他在舞台上轻盈地跳跃旋转，偷偷地出了戏。 　　人都以为那是年少时的边文硕，对陈醉最炽热的爱，但只有顾寻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看得是方原。 　　从此往后，他只看方原。 　　打板的声音响起，最后一场戏也落幕，顾寻一步步向方原走过去，伸手牵着他从台上下来。 　　他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我亲爱的小方老师，杀青快乐。” 第081章 叫嫂子 　　杀青之后，冉一欣给顾寻和方原放了一段时间的假，任由小情侣在家腻腻歪歪。 　　两人成天窝在家里，方原还行，顾影帝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下厨或者做饭这样的词，方原要是有兴致，顾寻就抄着手跟在他屁股后面等着吃，方原要是没兴致，顾寻一通电话几个助理换着轮流送上门。 　　“顾老师，你这样不太好。”方原端着碗，喝着韩小丽清早带过来的海鲜粥，良心有些过不去，责备地看着顾寻。 　　顾寻不以为意，从一次性餐盒里挑一枚模样最好的生煎放在方原碗里，抬眼淡淡地勾他：“我这不是心疼你早上起不来嘛！你就别担心了，我会给他们涨工资的。” 　　方原噎住，差点咬了舌头，低下头哄着耳垂默默吃饭，努力忽略自己身上随便裹着一件顾影帝的衬衫，领口下面是星星点点的痕迹。 　　吃饱了闲着没事，两人会独处一会，做些互相不打扰的事情，过一段时间又重新凑到一起，打开客厅的投影仪，抱在一起看几部经典的老片子。电影无聊的时候，顾寻就低下头跟方原接吻，多数时候吻着吻着，不知怎么的就滚到了床上去。 　　顾寻回来之后冉一欣脾气一直不好，明里暗里给顾寻脸色看，讽刺他“从此君王不早朝”，顾寻每次都一脸虔诚虚心受教，挂了电话就跑过去跟方原撒娇。 　　“小方老师，你那个经纪人啊，她骂我什么你知道吗？” 　　“我出去拍戏她就乐的清闲，一回来就给我脸子瞧，成天待在公司里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这么大人了也没有个男朋友，等将来成老姑娘了还得我养着她。” 　　“以前没你还好说，现在我还要养你呢，她要真赖着我，你吃醋一脚把我踹了怎么办啊？” 　　方原没想到顾寻私底下就是个人形弹幕，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嘚啵嘚个没完，又烦又腻人，听得他都快耳鸣了，他怎么不是个聋子呢？ 　　“行了行了，我的哥……”方原在厨房研究做蛋糕，刚把奶油打好，拿小刮刀沾了点给顾寻尝，“尝尝甜度合适不？” 　　顾寻看着方原白皙的手指，低头避开小刮刀上的奶油去咬他指尖，方原一躲，奶油蹭在顾寻脸颊上，却也没躲开，被顾寻咬了手指。 　　“甜。”顾寻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评价。 　　方原整个人都无奈了，在顾寻环着他腰的手上拍了一下，骂道：“烦人……” 　　顾寻挨了打也不长记性，在方原背后蹭来蹭去，直到被人推出厨房才罢休。 　　顾寻就坐在客厅伸长脖子往厨房里看，等方原忙活半天把半成品放进烤箱，摘下手套走出来。 　　“过来。”顾寻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就看见方原一边摘围裙一边警惕地盯着他，顾寻哑然失笑，“不闹你，过来坐，有话跟你说。” 　　方原半信半疑地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就是……”顾寻清清嗓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跟你说说陆商的事。” 　　方原一愣，他承认自己现在听到这个名字还不能完全保持冷静，但这些日子，网上人们对陆商突然推迟巡回演出的原因议论纷纷，各种说法把这件事酝酿得越发离奇，最让方原觉得可怕的是，居然有人牵出林致函说事，矛头暗指陆商和林致函之间龌龊的关系…… 　　“林致函回国了……”顾寻的神色有些凝重，又担心方原再像上一次一样情绪失控，说得很小心翼翼，“我也不知道他手里捏了陆商的什么把柄，想从陆商身上得到些什么，反正人现在在他手里，确实……受了点伤。” 　　饶是和陆商之间多了一层情敌关系，方原听到这样的事情，也忍不住心惊胆战。以陆商现在的知名度和地位，居然也会被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拿捏住，随意软禁欺辱。所以以前那些所谓的“付出”，想要跟顾寻比肩的执念，又算什么呢？ 　　与功亏一篑没有任何区别，陆商输得太惨烈了。 　　方原向来知道这个圈子险恶，它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他回忆起之前遭遇的种种，恍惚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遇见顾寻，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幸运…… 　　“陆商……”方原微微蹙着眉，脸色看上不太好，“陆商是舞蹈家啊，说伤就伤，还伤在脚踝……” 　　顾寻知道他在惋惜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他握住方原的手，在他掌心捏了捏：“不用可怜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半也是他咎由自取，但是……” 　　“你不用怕我胡思乱想。”方原突然打断他，笑了笑，“再怎么说，他是陪伴你走过一段路的人，如果能拉他一把，最好……” 　　顾寻愣在原地，出神地看着方原。方原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平和又温柔地看着他，柔软乌黑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 　　“你怎么这么好……”顾寻轻叹一声，摸了摸方原的头发，“我以为你会生气。” 　　“可就算我生气，你也要这么做，对不对？”方原眨眨眼，说道，“因为你觉得陆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也有责任。毕竟当时你是他的男朋友，没有发现他的心思，你心里过意不去。” 　　顾寻捂着胸口，做出一个瞠目结舌的表情：“宝贝……你这样聪明下去，我都要有点怕你了，以后连私房钱都不敢藏。” 　　方原不吃他这一套，坐过去捧起顾寻的脸，认真道：“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想……他当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做什么决定那是他的事，你不用为他负责。” 　　“嗯……”顾寻笑着点头，宛如坐在第一排的好学生，“那小方老师，要不我干脆不管他了，行吗？” 　　方原皱眉，把他的脸推过去：“说什么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让你记得，你帮他那是因为你人好，而不是对他有亏欠。” 　　顾寻勾着他的腰把人揉进怀里，笑道：“谨遵妻训！” 　　后来方原才知道，顾寻的父亲顾东泽跟林致函有些渊源，林致函早年间落魄的时候承了顾父的情，因此对顾家还算客气，顾寻请他父亲处理这件事，顾父拗不过儿子，便答应了。 　　起初林致函是不愿意放人的，直到后来顾东泽撕破了脸放了狠话，才把这件事初步了结。顾东泽为人正直，对这个老伙计也不大看得上，所以撕破脸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其中更多的利益纠葛，也不好说了。 　　自那之后，陆商再也没有出现在方原的视野中，偶然听到消息说他又去了另一个国家，在某所很有名的艺术院校任教，至于过得好不好这样的细节，方原就无心再听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方原和顾寻都换上了单薄的衣服，假放得太久，两人终于宅得没意思了，又想起当初顾寻随便提了一嘴的那件事——见家长。 　　方原现在后悔答应得太早也没用，定了日子之后就被顾寻半哄半骗地揪去了家里，但好在是提前做过功课的，准备礼物也不需要很久。 　　于是某个周六的下午，顾影帝兴冲冲地开车载着小男友，后车座上放着一大束百合花和各种礼物，来到了顾东泽和梅瑛的家。 　　站在门口等着迎接的是顾柠，小姑娘几个月不见，瘦了也高了，皮肤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偷着跟那个男同学搞对象了。 　　“方原哥哥！”顾柠穿着条小裙子，扎着俩小辫站在门口，看到方原就挥手喊他，跟粉丝应援似的。 　　顾寻把车停下，方原下了车就被顾柠抱住了手臂：“方原哥哥，咱们好久没见过了，你想不想我啊？” 　　“当然想！”方原笑着摸她新梳的小辫，语气热络，“我有经常看你的微博，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很忙，发微博的频率都低了。” 　　顾柠睁大眼睛看着他，“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他说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啊，是啊，最近老班盯得紧，一天到晚都在学习，没时间摸鱼。” 　　顾寻把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走过去把百合花束塞进方原怀里，顺手把顾柠从他身上摘下来。 　　“你妈跟我告状，说你藏着手机不给她看，晚上躲被窝跟人聊天，是不是真的？”顾寻语气严肃，“行啊，长能耐了，学人家早恋，你等着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顾柠闻言，一愣，随即耳朵尖红了，居然破天荒地没有跟顾寻吵架。 　　方原好像盲生发现了华点，转过头去问顾柠：“真的啊？小柠檬，那男孩帅不帅？” 　　顾柠皱了皱鼻子，一脸哭相：“哎呀……方原哥哥，你怎么也这样……说了没早恋没早恋。” 　　三人并排走了一段时间，顾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顾寻：“哥，你不是说带我嫂子回家吗？嫂子呢？” 　　顾寻面无表情地看了方原一眼，又把视线移回顾柠身上，淡定地说：“叫嫂子。” 第082章 见家长 　　“什……什么？”顾柠看看方原，又看看顾寻，一脸三观被震碎的表情。 　　为什么别人粉爱豆塌了房子，她粉爱豆却成了嫂子？ 　　“顾寻！你这个……你这个……”顾柠反应过来之后急火攻心，指着顾寻的鼻尖大吼大叫，“你不讲武德！你怎么可以泡我爱豆呢？” 　　顾寻呵呵一笑：“丫头，你讲点道理，要不是我，你连他的面都见不到，现在说我不讲武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方原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听着他们小学生似的打嘴炮，无奈地摆了摆手：“那个……顾柠你别生气嘛，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告诉你啊，不是我泡的方原，是方原泡的我，不信你自己问他，他有多喜欢我，喜欢得一秒钟都离不开我……”顾寻一只手抵住顾柠的脑门儿，另一只手把方原拉到自己身边，仗着顾柠手短打不到他，就满嘴跑火车。 　　顾柠：“我信你个鬼！” 　　方原：“……” 　　兄妹俩在门口闹成一团，要不是方原躲得及时，差点就碰坏了方原捧在怀里的花束。 　　“好了好了，先进去再说吧……”方原腾出一只手挽着顾寻的胳膊把他往一边拉，“这么大人了，跟小姑娘计较什么……” 　　顾寻和顾柠勉强被分开，小姑娘在方原身后瞪着他，顾寻则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衣着得体典雅的妇人走出来，目光从顾柠脸上，转移到顾寻脸上，最后看向方原。这应该就是顾寻和顾柠的母亲，梅瑛女士。 　　“妈！”顾柠一见梅瑛，鼻子一皱，眼圈一红，委屈巴巴地跑过去搂住她的手臂，“妈你管管你儿子……” 　　梅瑛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总觉得挺好笑的，伸手捏了捏顾柠的脸：“我儿子不是你哥吗？” 　　“他……他让我房子塌了！算什么哥呀！”顾柠认真地控诉道。 　　“真的？”梅瑛愣了一下，抬头往上看，寻思着他们家房子也没掉瓦，不用整修啊…… 　　“哎呀，妈！您看哪儿呢！”顾柠解释道，“房子塌了不是那个意思啊……” 　　梅瑛一个五十多岁的贵妇人，虽然保养的很好，看上去甚至像四十多岁，但这些年轻人说的话她是越来越听不懂了，正想研究一下女儿说得是哪个意思，忽然想起还有另外两个人。 　　“妈，这是我跟您提过的，小方，方原。”顾寻看她抬眼，率先介绍道。 　　“伯母好。”方原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把怀里的花束递过去，“这是我跟顾寻哥来的路上给您挑的花。” 　　“好孩子，谢谢，真是有心了。”梅瑛看着方原，目光里透露着慈祥和欣喜，“快进来坐吧。” 　　顾柠还是搂着梅瑛的手臂不肯松开，梅瑛皱了皱眉，提醒她：“……这像什么话。” 　　顾柠噘着嘴，又瞪了顾寻一眼，放开了梅瑛的手臂。 　　梅瑛带着三个孩子入座，厨房里有阿姨在忙活，她捧着百合花束想了想，对顾柠说：“柠柠，帮妈妈去楼上卧室拿白色的花瓶下来，顺便叫你爸爸下来吃饭。” 　　顾柠刚坐下，看上去不太愿意，但想到方原是第一次来家里做客，不能失了礼数，便去了。 　　“小方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能吃辣吗？”梅瑛热情地同方原讲话，态度很亲切，极大程度地缓解了方原的紧张。 　　“我都可以的。”方原笑着回答。 　　交谈间，阿姨的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一道一道地从厨房里端上来。方原看过去，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样样精致可口，做起来也挺费工夫。 　　梅瑛又问了方原一些两人之间的事，方原有疑惑或者没明白的地方，都由顾寻转述，十足地护着他。 　　梅瑛很了解顾寻的秉性，头一回见他这么护着谁，觉得稀奇，再加上方原气质太干净了，她看着也很喜欢，对儿子的选择也很认同。 　　交谈间，顾柠取了花瓶，也从书房叫了顾东泽一起下楼吃饭。 　　顾东泽是个十分威严的老人，带着父辈与生俱来的那种压迫感。顾寻完美地遗传了顾东泽挺拔的鼻梁和高眉骨深眼窝，这种长相本就容易显得不近人情，不好接近，而梅瑛的长相却完美地软化了这种特质，让顾寻眉眼间平添了深情的感觉。 　　方原又有些紧张，但他掩饰得很好，起身向顾东泽微微颔首：“伯父。” 　　顾东泽抬眼看他，“嗯”了一声，严肃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变得缓和一点。 　　顾东泽就坐后，晚饭就开始了，席间都是梅瑛在说话，顾东泽看上去对此兴趣不大。平日里张牙舞爪的顾柠应该是有点怵顾东泽的，也安静了很多。 　　饭后，梅瑛张罗着给他们年轻人做点小点心，顾东泽一言不发地上楼回了书房，顾寻就拉着方原去自己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给他看自己小时候的相册。 　　“这张是满月的，然后这张是一岁的，还有幼儿园和小学的……”顾寻一页一页地翻着相册，给方原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方原惊讶地发现，原来有些人看上去脸臭，还真是从小就脸臭，顾寻幼儿园开始，就有了那种与众不同的神情，夹杂在稚气之中，让方原觉得好笑又不敢笑。 　　过了一会，方原又提醒顾寻，该把带给他父亲的礼物送过去了。 　　“这礼物是你挑的，按理来说应该由你去送，但是你要是怕我爸的话，我跟你一起去，或者我代你去，也行。”顾寻认真地提建议。 　　方原想了想，拒绝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跟你在一起，这也是必须要过的一关嘛。” 　　顾寻伸手把方原搂在怀里，吻了脸颊算是鼓励。 　　“你应该猜得到，我不是个乖顺的性格，跟我爸之间有点隔阂，所以辛苦你了，宝贝。几年前我要是知道最后带回家的人是你，我一定跟他把关系处好点。” 　　方原头一回觉得顾寻可爱，糊弄他道：“知道啦。” 　　出了门，方原顺便把给顾柠和梅瑛准备的礼物送出去，最后才拿了前几天给顾东泽精心挑选的一套茶具，敲响了书房的门。 　　顾东泽正坐在书桌前，带着老花镜看公司的资料，方原进来后，他摘下眼镜，示意方原坐下，看上去有促膝长谈的意思。 　　“伯父，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带了一套茶具给您。”方原坐下来，把东西放在顾东泽面前。 　　顾东泽低头看了一眼，半晌才出声：“你是顾寻公司旗下的艺人？” 　　“是的。”方原笑了笑，回答道。 　　“我听冉小姐说，你进了公司之后，顾寻就给了你很多不错的资源，甚至把正当红的艺人都给雪藏了？”顾东泽笑了笑，却不是和蔼善意的笑容，“你留在我儿子身边，到底想要什么呢？” 　　虽然方原心里早就预料到顾东泽有可能会这么问他，但这件事真的发生时，他还是有点难过。 　　“伯父，无论我现在说什么，您都可能会有这样的担忧，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相信，我是……我是真的想跟顾寻哥在一起的。”方原诚恳地说道，“我会证明给您看的。” 　　“证明？”顾东泽注视着方原，眼神略带怀疑。 　　他本不想这样去继续激化自己跟儿子之间的矛盾，但他见了太多的人，说着蜜一般甜的话，手段却比谁都狠辣。 　　“伯父，如果以后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您一定告诉我，行吗？”方原有些讨巧地看着顾东泽，他生了一双笑眼，模样又乖又俏，让谁都对他生不起气来，“我会好好改正的。” 　　顾东泽的面色有些不自然，顾寻这小子叛逆期来得格外早，持续得也格外长，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没在长辈面前显露过天真稚气，而面前的男孩却颇通此道，分寸拿捏得刚好，不让人讨厌，恰好弥补了顾东泽在儿子身上找不到的那点缺憾。 　　“咳……”顾东泽板着脸，又说，“知道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方原有点尴尬地起身：“就不打扰伯父办公了，我下去……下去看看伯母做了什么点心。” 　　顾东泽不置可否，继续戴上老花镜看电脑屏幕。等方原走到门口，推门准备出去，他才开口：“顾寻脾气不好，如果以后有争执，你多担待他。” 　　方原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顾东泽这是初步认可他了。 　　“伯父，是顾寻哥担待我才对。”方原说完，看着顾东泽脸上露出的一丝诧异，笑而不语地走了。 　　下楼时梅瑛正从厨房里出来，她做了简易版的舒芙蕾，搭配着做法简单却卖相很好的饮品，张罗一家人围坐在茶几前聊天。 　　方原下楼的时候顾柠和顾寻一人占据着长沙发的一头，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把中间的位置空出来给他。 　　方原笑了笑，觉得这兄妹俩可真是活宝一对。 第083章 影帝的秘密 　　几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过了一会梅瑛忽然想起什么，问顾柠：“你是不是今天没有练琴？” 　　“哦，我陪陪阿原哥哥就去了。”顾柠叼着吃点心用的小勺，心虚地笑了笑。 　　方原放下杯子，惊讶地看向顾柠：“小柠檬，你还会弹钢琴？” 　　顾柠看向家里唯一五音不全的顾寻，笑得很挑衅：“当然……我从小就学。” 　　“那你可真是多才多艺啊，画画得那么好，还会弹钢琴。”方原仿佛误入夸夸群，又宛如人间reaction机，“以后是要考美院，还是音乐学院呢？” 　　“当然是音乐学院了，我又不会画画！”顾柠眼瞅着电视，没过脑子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其余三个人一片寂静。 　　“呃……”顾柠转动眼珠，越过张着嘴说不出话的方原，看到顾寻正冷冷地瞪着他。 　　方原被顾柠这句“睁眼说瞎话”雷得外焦里嫩，心想：“妹妹啊，你知不知道这很凡尔赛……” 　　“我是说……我觉得我画画不太……好看。”顾柠咬咬牙，硬着头皮说，“还不够……不够考美院的水准。” 　　嗯，这更凡尔赛了…… 　　梅瑛忽然笑了起来，对方原说：“是啊，我这俩孩子，一个是音痴，一个完全没有美术天赋。小时候让顾柠跟着顾寻去学画，她准哭着回来，十几节课上下来，连个鸡蛋都画不圆。” 　　顾寻无奈扶额，心想：“妈，你怎么也跟着掺和？” 　　顾柠最不喜欢听别人当面批评自己，皱皱眉头反驳道：“鸡蛋本来就不是圆的嘛……” 　　关键是鸡蛋的圆扁问题吗？ 　　方原听到这里，仿佛明白了点什么，缓慢地转过头去看顾寻，顾寻跟他对私，眼神闪躲，鬓角都快渗出汗来了。 　　…… 　　从顾家出来，顾寻的司机来接他们俩回家。 　　两人坐在后座上，一人偏向一边，沉默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方原看似有点疲劳，甚至偷偷打了个小哈欠，但他脑子转得飞快，在复盘认识“柠檬甜妹”以来的桩桩件件…… 　　现在想起来，柠檬甜妹讲话时简短霸气的风格跟顾柠很不相似，反而不同时间段的不同更新频率，却跟顾寻的工作安排表高度吻合，还有，梁山山之前就好奇，为什么柠檬甜妹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方原最新的造型，如果柠檬甜妹不是顾柠，而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顾寻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方原想到这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如果柠檬甜妹是顾寻的话…… 　　顾寻正在构思方原问起他柠檬甜妹是谁时如何搪塞过去，其实他介意的不是方原知道自己也是粉丝一枚，而且还是多才多艺的粉丝一枚，只是他当时为什么要嫌麻烦直接用顾柠的微博啊？用就用了，还不改名子！ 　　如果方原知道柠檬甜妹是他的话，会不会以为他是个SJB啊？ 　　实在不行就说自己也不知道柠檬甜妹是谁，管他是外星人还是别的什么，反正英勇伟大的顾影帝不可能是“柠檬甜妹”，绝不可能！ 　　正乱七八糟地脑补着，顾寻感觉身边人慢慢地把手伸过来，揪住他外套下摆的衣料，轻轻拉了拉。 　　顾寻转过头看方原，对方脸颊微红，眉眼间含情脉脉还带着笑，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无形的小钩子，勾得顾寻心里七上八下。 　　顾寻喉结滑动，吞下一口口水，等着方原开口。 　　谁知方原眼里那点笑意最终发展得肆虐，他忍笑忍得困难，实在憋不住了：“柠檬甜妹？嗯？” 　　顾寻脑子里“轰”地一声，欲哭无泪。 　　救命，顶着这个酸酸甜甜的少女ID，他才能重拾做老公的雄风！ 　　被男朋友拆穿了把戏的顾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收效甚微，一向厚脸皮的顾影帝居然在自家小男友面前红了脸。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顾寻想解释，却发现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那是什么样子？你当时给我发私信搭话，是什么心理？还有啊，你给了小柠檬什么好处，让她帮你瞒我这么久？” 　　“我……”顾寻被他问得结结巴巴，“我就是……怕吓到你。” 　　“怕吓到我？”方原又黑又亮的瞳仁注视着顾寻，停顿了有一两秒，笑了，“我为什么要被吓到？喜欢的人也喜欢我，难道不好吗？你当时什么都不说，让我猜，才最可怕。” 　　顾寻嘴唇动了动，看向方原的目光有些心疼，但他又想说：“两情相悦固然好，但你不知道我对你是哪种喜欢，也未必……受得了这种喜欢。” 　　车辆走到一个岔道，窗外路灯闪过，忽明忽暗，顾寻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里，方原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没来由地觉得他的眼神格外幽深。 　　“走另一条路，我们去My　Muse。”顾寻突然对司机说。 　　司机错愕地回了一下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车速减慢，又确认了一遍，才放心地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为什么这么晚要去My　Muse啊？”方原有点着急，扯了一把顾寻的袖子。 　　顾寻回头看着他说：“跟你承认错误啊。” 　　…… 　　两人到达My　Muse的时候，夜班的女店员刚刚下班，顾寻和方原走进去，看到她正在锁门。 　　“顾先生？”女店员一回头，很诧异居然在这个时候看见了老板。 　　顾寻戴着口罩，鸭舌帽压得很低，对店员略微点头：“下班了？不用锁门了，我进去一趟。” 　　“对，下班了。”女店员笑了笑，继续说道，“您要留在画室画画吗？注意身体，别太晚了。” 　　“不是。”顾寻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方原被他遮着半边身子，店员这才看到。 　　她惊呼了一声，抬起手掩住了下巴，心想老板交代过不要向方原透露他的真实身份，刚才自己那么一问，是不是有可能穿帮。 　　女店员很尽心尽力地想帮顾寻圆回来，顾寻看穿了她的意图，摇头说：“没事，他已经知道了。” 　　店员苦笑，在心里祝老板自求多福，跟两人道别后很快跑了。 　　顾寻这才推开门，牵着方原的手往店里走：“来，进来。” 　　方原乖乖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进这家店。 　　“这里就是我的店。我小时候跟顾柠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生，不同的是，她学音乐的，我学美术，大学本来也想考美院，但对于我爸来说，出道是能保证我在他监视范围内最好的办法。” 　　看来父子俩的矛盾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积攒的啊…… 　　“伯父也是想让你在他的庇护下，能成就一番事业吧。”方原的眼神从My　Muse大厅悬挂着的一幅幅画上面，移回顾寻身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呵，庇护个屁！”顾寻冷笑一声，又说，“我可谢谢他老人家了，从出道到现在，说我靠背景靠后台，没实力又爱耍大牌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因为有他老人家的存在，我身上‘纨绔子弟’的标签才得以半永久式留存，抠都抠不下来。” 　　方原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顾寻的实力有目共睹，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已经足够耀眼。 　　“怎么了？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顾寻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摸了摸方原的头顶，“我是靠什么，你最清楚了。” 　　方原一愣：“我清楚什么？” 　　顾寻不要脸地凑上来，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靠魅力！” 　　方原：…… 　　顾寻带着他一直走到二楼，从身上拿出把钥匙去开一扇紧闭的房门。 　　“我记得上次来，这扇门是上锁的。”方原回忆道。 　　“嗯，没错。”顾寻轻轻扭动钥匙，门锁“咔哒”一声开了：“有东西需要藏着。” 　　“什么东西连我都要避开啊？”方原不满道。 　　顾寻轻笑，明明把门打开了，看方原探身想进去打探，又拉上了，转身靠在门口。 　　“干嘛？”方原皱眉，“你又不老实，有事瞒着我……” 　　顾寻不忍心再惹他，方原上次说他不老实，都不给亲了。 　　“那你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别生气，别不理我，也不能不让我碰。”顾寻笑意淡淡，跟他约法三章。 　　方原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坑，不能贸然答应他，抿着唇瞪着顾寻，跟他对峙。 　　“答不答应啊？”顾寻笑得越发开心，事到如今，一点负罪感都没了，“不答应我们就回家。” 　　方原转念一想，就算自己同意顾寻说道“约法三章”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他真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气还是该生的，自己的脾气又不能由着自己，对吧？ 　　“答不答应啊？”顾寻一只手朝后扣着门把，微微俯身凑近方原，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顾寻说话的气息带着蛊，温热的气流让方原耳根发烧。 　　“答应答应……”方原无奈地白他一眼，抬手擦了才被顾寻碰到的脸颊和鼻尖。 　　顾寻转身再一次把门打开，回头眨了眨眼，说：“好孩子。” 第084章 尾声 　　顾寻把方原推到身前，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握着门把：“准备好了吗？” 　　“嗯。”方原点点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扇门，顾寻铺垫了这么久，搞得他都有点心跳加速。 　　房间的门缓缓打开，方原被顾寻推着前进，“啪嗒”一声，房间里的灯被打开，方原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一间很宽敞的画室，墙上、木质画架上、柜子里的素描纸上，一小部分是风景或植物，大部分都是人像，而但凡是人像，主人公都是同一个。 　　“这是……”方原声音发颤，眼眶一热，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顾寻，“都是你画的？” 　　顾寻的眼神落在方原脸上，沉默一阵，点了点头，又推着方原：“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方原慢慢往前走，大致估计了一下人像大概有几十幅，既有写实风格的油画，也有想象力很丰富的漫画，还有画了一半的素描。方原的目光仔细地从每一幅画上掠过，发现画上大多数形象都是自己出演过的电视剧或电影的造型，也有很多活动照，有粉丝发进超话精修过的，也有某次典礼上镜头无意间扫过的，有笑着的，也有哭着的，有精神充沛跟粉丝打招呼的，也有坐在机场略显疲惫的。 　　还有一些画，是作者想象出来的。在他笔下，方原可能是长着尖尖的耳骨，生长在丛林中的精灵，也有可能是骑着白马的少年侠客，又或许是头戴王冠高居王座的小王子…… 　　方原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大脑一片空白，慢慢地走到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油画前，抬起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副画。 　　“你到底……为什么要画我呢？”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眼神里蒙着一层水雾，在灯光下看上去亮晶晶的。方原是真的疑惑不解，又是真的很感动。 　　顾寻从背后拥住他，收紧手臂。 　　“对不起，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他低头亲吻了方原的耳廓，低沉的声音让方原心脏狂跳，“顾寻，一个饭圈画手，方原的脑残粉。” 　　一瞬间有无数段记忆涌入方原的脑海，盛夏时节一次综艺节目上的初见，笑着对他说“我只记得住你的名字”、破天荒递出的橄榄枝、一次一次明目张胆的偏爱、见面没多久的死缠烂打、酒后胡言乱语让他别躲开…… 　　原因无他，只是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你，短短十几秒钟时间，一个镜头，我就觉得……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男孩。”顾寻轻声笑了笑，又说，“或许还得感谢顾柠，她那么喜欢你，拉着我说看这个小哥哥，演技又好，跳舞又好，人还特别善良谦逊，性格也很温柔。” 　　“那时候没想到会这么喜欢你，但也没办法不在意。我像个普通粉丝一样，去搜罗你的各种资料，看你拍过的戏，参加过的节目，有时候会被你的小聪明逗笑，被问了很不好回答的问题也会讨巧卖乖给自己解围，更多的时候看到你被冷落被明目张胆地排挤，明明很失落但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就觉得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你，但我确定就是你，我很喜欢你，方原。”顾寻的声音很轻，他把这句话说得很虔诚，仿佛捧着一颗真心，在问方原能不能收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很自然地开始画你了，我看着画越来越多的时候，也渐渐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常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临了临了，还开始追星了呢？” 　　“你演技不是最好的，我知道你可以更好，我也知道你吃过很多苦头，被一些人惦记过，但你很坚强也很聪明，懂得避开。有很多次我都有合适的理由可以见到你，但我一直怕会打扰你、会吓到你，也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你也喜欢我。” 　　“直到我打听到你在原来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才给自己安排了那次综艺，去见你，给你名片。”顾寻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来，但我想着你要是不来，也总有办法把你弄过来。然后我又怕冉一欣管着我，所以带你出去拍戏，一开始好好的，但喝醉了没控制住，就……就欺负你了，然后你就总躲着我，我就慌了。” 　　方原静静地听着，没出息地鼻腔开始泛酸，他都没发现，原来自己何其幸运又何其幸福。他一路傻乎乎地，只知道追着自己的光横冲直撞，居然没发现自己的光一直温柔地包围着自己。 　　“现在想想，自己后来真傻，人都追到手了，‘喜欢你’却没多说几次，让你心里总是不踏实，觉得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分手。其实我……没怎么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放心，说每句话的时候都想着怎么让你更爱我，有时候就忘了告诉你，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 　　方原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在这一刻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居然会有这样一份惊喜眷顾自己。 　　“你……”方原说话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顾寻，很想用力地掐自己一把，证明这不是在做梦。 　　下一秒，唇瓣上的触感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顾寻低头吻着他，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仿佛拥有怀中这个人便是世界上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方原……”顾影帝微凉的指尖蹭过方原的耳垂，炙热的呼吸拽着他沉沦，他的肩胛骨撞到背后坚硬的墙壁，整个人都化在顾寻有力的臂弯里。 　　恍惚中睁开眼睛，方原看到顾寻为他画的一张张画像，画上的自己神态各异，仿佛是一种微妙的见证。方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动作什么表情，但却有些肯定——顾寻爱每一个他。 　　顾寻逐渐加深了这个吻，方原便迷迷糊糊地大脑空白，任由他操控，忽然在某个瞬间，方原的双手垂下，磕到了旁边的置物架，有纸张纷纷落下，在带着泪水的余光里白花花地撒了一地。 　　顾寻画过的画不成千也上百，掉下来的是哪几张他无暇去看，方原本人都在他怀里了，哪还顾得上其他。但方原心疼顾寻的心血，迷迷糊糊地想着给他捡起来别弄脏了，于是低头去看。 　　谁知不看不打紧，看得方原倒抽一口凉气，肩膀瞬间僵住了，侧过头避开顾寻。 　　顾寻皱着眉气方原不专心，被迫停下来后仍把鼻尖埋在对方温热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怎么了……” 　　方原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地上的几幅画上，顾寻只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完自己也慌了，伸手捂方原的眼睛：“别看！别看别看……” 　　方原的嘴巴渐渐张成一个“O”型，木然地推开顾寻挡他眼睛的手臂：“这……这是怎么回事？” 　　“宝贝别看别看……你听我解释……我我我就随便画画，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没看过！我发誓！！！” 　　方原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想知道：“等等！这是什么？为什么这张上面的我没穿衣服，表情还那么……另一张上面的女仆装又是什么鬼？兽耳？！皮铐和项圈？？！等等等等……还有这张，这上面的另一个男人为什么长着顾寻的脸啊啊啊啊！” 　　顾寻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这样惊慌失措。没错，是的，他喜欢上方原，抛开滤镜加成和带有梦幻色彩的修饰，最开始的那一瞬间，不外乎见色起意。 　　但是见色起意又有何妨？他多感谢这次见色起意，让他在筹划已久的某个清晨，收到了导演组的任务卡，满怀期待地推开一扇房门，见到了睡颜最可爱的他。 　　一切都是完美的……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