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对你了无分寸   作者: 熙筱妍   简介   傅黍生的好看,是医学界的翘楚,年纪轻轻就参与了无数的重大手术,从未失败。 他为人高冷,与谁都保持着一种天生的距离感。 直到有一天,傅黍在工作总结大会上发言,白净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粉红色的小皮筋。 众人哗然。 救命是谁摘走了傅医生这朵高岭之花! 被高岭之花拿下的温楹表示委屈屈:“救命明明是我被摘了!!” _ 温楹作为当今热度最高的网文作者,雷厉风行的女强文火得出圈,哪知生活中却是个拥有幼态萌脸的软妹。 软妹软不自知,气呼呼的发微博澄清。 木木盈V:谁家软妹骑机车? 下面配图是自己的粉色春风NK。 评论区炸了锅,纷纷议论原来木盈是个酷姐。 直到一条评论横空出世,迅速占据了楼层最上方。 Hiraeth V:我家的。 底下还获得了该博主的秒回。 木木盈V:是先生家的,先生家的。 粉丝以为自家房子塌了,点进Hiraeth主页一看,还是经过微博认证的大V用户。 而那个人介绍上的名字,不就是温楹在微博小记中多次提到的医生先生——傅黍吗! 粉丝:救命!我嗑的cp成真啦! _ 很久很久的以后,温楹在新书《我的H先生》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情人是一个无比优雅而浪漫的词汇,我只用在H先生身上。 H先生,我一生的、忠贞不渝的情人。” _ “人们把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划上了等号,可他们不是我,怎么会明白我见到的倾城绝色。” ——傅黍 第1章 三个月亮   四肢的冰冷被温热代替,混沌的意识回笼。   温楹蹙了蹙眉,还未睁眼,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阳光。   以及萦绕在鼻间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她适应了好一会才睁眼,从眼前冷色调的装潢中,温楹迟钝的明白自己现在身处医院。   宿醉后的身体不适依旧存在,脑袋还疼着。   四周没人,安静的可怕。只有身边的病床上躺着个年岁已大的老人,斜躺着睡着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你醒了啊,”是一位护士,快步过来给温楹换了输液瓶,似乎察觉到温楹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主动道,“温小姐,你这是由过度酗酒引发的急性胃炎,需要住院观察一周。”   温楹点点头,从床铺坐起身时,她屈起的手肘忽然碰到了一样东西。垂首一看,是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了件咖啡色的毛呢大衣。   “这件衣服是…”   护士了然:“这是警察同志送你过来的时候特意交代过的,说是你的东西,所以我们把它放在了你床边。”   记忆在酒精的作用下还尚且混乱着,可她清晰的记着这件衣服不是她的。   护士换完输液瓶离开。温楹干脆把衣服从纸袋里拿了出来,想好好看清楚。   只见那大衣面料精贵,在胸前第三颗扣子的地方往下延伸有明显的污渍。无论从版型还是长度来说,都能看出是男性的款式。   那大衣太长太长,起码要180以上才穿的起。   她下意识翻了翻大衣口袋,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条。   温楹将大衣叠好放进纸袋,这才打开那张纸条,见上面是一串数字。   那纸张是纯白色的,被撕成了一小张,末端有一条黑色的表格线,不知是什么纸。   满是皱褶的纸上是一串字迹清晰的数字。   而且这串数字…   只有八个?   还是以3开头的?   温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应该是个QQ号。   她想尝试着添加,然手机却在开机的那一瞬,猛地跳出十数条消息。   其中有几条就是简单的。   单单:你昨晚直接摊到警察局了,警察同志从你手机紧急联系人里把我直接喊到了医院。   单单:我把你住院手续办好了,剧组这边忙,我得先过去。你自己要注意饮食清淡,醒来吃点粥什么的。   单单:太阳都不可能做到让人人都喜欢,温楹,你要试着调节自己。   温楹心不在焉的回了几句,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当今热度最高的网文作者,温楹坐拥上百万的读者。实不相瞒,在网文这条路上,她没遭受过什么曲折。   当年她才大三便火得出圈是因为自己大快人心的女强,如今遭受无数抨击也是因为她那引以为傲的作品。   温楹算不上一蹶不振,但心里总归不痛快,昨晚送简单去剧组回家的时候路过大排档,忽然便想放肆一回。   喝得酩酊离开,温楹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头阵阵的痛着,零碎的片段从脑海划过。   依稀记得她在大排档喝的酣畅淋漓,出门却不巧撞了人,正巧那时胃里一阵翻涌,还煞风景的吐了那人一身。   傅黍预料不及,胸前的衣物顿时一片狼藉。   他后退了小半步,一手轻轻托着自己的小臂,礼貌而疏离。还不温不恼的询问她的状况。   她过意不去,硬是把男人的衣服扒了下来要给他洗干净,之后就发酒疯哭抱着路灯说要回家。   得亏那人脾气好,真把自己送到了附近的警察局。   然遗憾的是,期间她有过无数次的抬眸,但男人的音容相貌在她的脑海中依旧模糊至极。   只记得在明晃晃的路灯下,男人扶起自己时,垂眸瞥见的那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腕。   温楹简直头大,只得点进QQ输入刚刚的数字看看能不能联系得到。   果不其然上QQ一搜索,便跳出来一个男性用户。   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单词——“Hiraeth”。   整个主页十分简洁明了,看着很舒服。   温楹刚想点击加好友,却在这时瞄到了用户等级。   三个月亮。   这是个古老又崭新的QQ号,男人应该也很久没有用过了。可能真的不想和她过多的牵扯,却又无奈于她的纠缠,才把QQ号丢出来。 第2章 试问哪个女孩不喜欢   发送过去好友申请后,温楹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她昨晚只顾着喝酒去了,实在没吃什么东西。   但刚护士离开前特意交代过不能吃辛辣的食物,温楹只好点了份清淡的粥填填肚子。   简单趁着剧组休息打电话过来提醒她,让她近段时间还是关闭微博评论比较好,说是怕自己受不住。   温楹一边喝粥一边淡定的回答:“放心好了单单,再受不住我也受住了,天无绝人之路,过些日子他们也该骂累了,也就消停了。”   她嘴上说的无畏,可挂了电话,温楹指尖几次三番划过“微博”的图标,却迟迟不敢点进。   像是临阵脱逃般,忽然就退缩了。   不知不觉已经深夜了。   医院的护士们忙完了自己的工作后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一个护士刚要收拾东西离开,却在这时被护士长叫住去看看某房病床的情况。   刘护士远远的应了一声,半点不敢耽搁的便和同伴一起赶了过去。等她检查完病人的情况在出来的时候,偌大的医院中,护士已经所剩无几了。   刘护士眼睛微眯,一眼便认出了不远处路过的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忍不住嘟嚷了几句:“傅老师今晚也值夜班吗?”   一旁的同伴也有点疑惑:“好像不该傅老师值夜班啊,不过听说傅老师今天从王医生那里接手了一个急性肠胃炎的患者,估计是还要忙一会。”   就在这时,远处的傅黍身形一动,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两人连忙向傅黍打了个招呼。   “傅老师晚上好啊。”   傅黍微微颔首,眉眼温和:“晚上好。”   “傅老师还不走吗?”同伴忍不住多嘴。   “不急,查完房再走。”   傅黍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两人也不敢耽搁傅黍,立刻让他忙去了。   望着傅黍离去的背影,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傅黍每天光是忙手术便能忙得脚不沾地,何况普通的内科急肠而已,怎么由外科主刀的傅黍接了手去?   “傅老师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呀!!不要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同伴叹了口气,语气中的心疼不加掩饰。   傅黍本一直在首都工作,但由于近年来海城市中心医院医师资源日渐匮乏,招募新人的同时,院长还在开年从首都那边“求”来了傅黍坐镇副主任医师。   一来充实人数,二来以傅老师在医学领域的瞩目成就,还可以指点指点新人。   刘护士一转头,同伴崇拜的目光尽数落入她的眼里。   其实也不怪医院的小姑娘都这么喜欢傅黍,实在是人家太优秀了。   巴黎留学七年,医院工作经验长达八年,硕士学位毕业,为人彬彬有礼随和谦逊,容貌还极为出类拔萃,试问哪个情窦初开的女生不喜欢?   只可惜傅老师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一心钻研于医学,对于院内小姑娘的示好,均是视若无睹,半点暧昧也不玩。 第3章 您有耳机吗   窗帘被护士拉上,临走时还顺手熄了灯。房内顿时黑漆漆的一片,温楹毫无睡意,靠在床头刷手机。   鬼使神差的,她翻了翻桌面,最后点进了微博。   消息那一栏“99+”。   但是温楹没敢看。   她只随便点进了自己的一条微博,内容是在宣传她的新书。   往下翻,往日充满了支持与鼓励交加的评论区,此刻却乌烟瘴气。   @用户213454067:服了,又是这种烂大街的女强文,一看到书名就觉得无聊。   姐要傲骨:不会吧不会吧都2020年了,不会还有人吃木盈这种没有新意的套路吧。   花落微凉梦清幽:真不知道这种只会一种风格的作者是怎么混到销量榜第一的位置上去的,我有十年的书龄了,今天看了一眼木盈的书,恕我直言,写的真不咋地。   一抹浅念:顶顶顶!说的太对了!每天看她的粉丝无脑吹我都吐了。   批评与谩骂交织成一张坚韧的网,强硬的裹住她。顷刻间,连呼吸都变得如此艰难。   房门被轻轻推开,走廊的一丝光线也悄无声息的跑进病房。   温楹恍惚抬眸,那些情绪被默不作声的敛进眼底。   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推门而入,例行公事的查了房,简单的问了她一些问题。   “头还疼吗?”   病房内除了她还有一位因为阑尾炎住院的老人,白天醒过一次,现在已经睡了。男人为了不打扰到老人的休息,声音放的很轻柔,同时微微俯身,确保她能够清楚的听见。   淡淡的烟草味也隐隐约约,萦绕在温楹鼻间。   “醒来的时候有点疼,后面慢慢就好了。”温楹垂着眸子,顿了顿,如实开口。目光闪躲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落在男人身上。   他倾着身,握笔的手骨节分明。男人目光温和,在病例表上认真的记录着。字迹略显随意潦草,却刚劲有力,竟然也有种别样的赏心悦目。   男人带着医用口罩,却还是能看出他高挺的鼻梁,依稀辨出那硬朗深邃的轮廓,侧颜优越。   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男人裸露在外的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偶尔抬起眼来望向她时,眼底明明是温温和和的,却还是透着一股距离感。   温楹白天没见过这个医生,但知道自己的主治医师姓傅。   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他身前的工作牌,上面端端正正的印着两个字:傅黍。   温楹迟迟没有答话,傅黍也留意到了她的出神,眸光轻敛,轻声开口:“怎么了?”   微转的语调,虽是疑问,但却没有一丝的不满。   温楹猛地回神,连忙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了,谢谢医生。”   傅黍点头,直起身:“好好休息,你的脸色不太好。”   说完,收起病例夹就要离开,却在这时,传来温楹略显急迫的声音:“等一下!”   “怎么了?”他步伐轻顿。   温楹的神色略显窘迫,咬了咬唇,才青涩的开口道:“您有耳机吗?”   傅黍也微微的愣了一下,旋即淡淡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带耳机的习惯,也不喜欢听歌。   出了病房,傅黍随手脱下白大褂挂在了一边的衣架上,随后将病例夹以及办公桌上的资料都收好,给今日的工作作了最后的收尾。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1:40了。   他沉默了一会,起身去了护士站。   温楹很清醒,从傅医生走后就一直在发呆。门再次被推开时,她投向来人的目光还有些迟钝。   白色耳机被轻轻的放在她床边的柜子上,傅医生的声音温温和和的:“问值班的护士借的。身体不好要早点睡。”   温楹心中蓦地一暖,立刻乖巧的点点头:“谢谢,你真是好人。”   听到这句话,傅黍低头轻轻“咳”了一声,没再接话,关上门出去了。   目送着傅黍离开,温楹拿过一边的耳机插上,播放了一首名为Weightless的纯音乐。   舒缓柔和的音乐顺着耳机淌入耳中,萦绕在耳边,充斥在脑海,才渐渐的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睡意缓缓来袭,不知反反复复的听了多少遍,温楹才卸下满身疲惫,沉沉的睡去。 第4章 乐观主义者   第二天起来,护士早早的便从配餐部送来了早餐,谈不上多好吃,温楹本来胃口就不好,所以也只草率的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手机在医院是静音的,昨晚陈回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微信也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温楹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点进去看了一眼,大致都是陈回在询问她准备怎么解决这次事件,以及强调出版社的损失惨重。   陈回的话,让这段时间温楹的纷飞的思绪终于收了回来。她不得不开始面对现实。   微博点进去就是骂战。   好像很多问题都是一下子就爆发的。   新书忽然不被读者买账,黑粉忽然乘机而入扩大黑点,把她从书到人都骂了个遍,订阅忽然惨淡无光,因此也忽然被扯下小说销量榜第一的宝座。   她的书已经不符合大众的口味了,怎么办?   温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太过现实,太过血淋淋。   她写多了女强,一手遮天的女总裁,步步高升的创业女性。甚至以为自己也足够强大,在这一天来临时也能够完美的应对。   可目前温楹实在惶恐,但也不愿再躲避,正想给陈回回一个电话,那头却已先行一步,又打了电话过来。   “陈回姐。”温楹喉咙涩涩的。   “木盈,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好好的读者忽然就不买账了,本来印刷预售的五百万也只卖出去了一百万,我们血亏!而且现在网络上抵触你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大抵是上头又给陈回施加压力了,她的嗓音本就高扬,此刻因为激动更是锐利了许多倍,连同她的文字刺的温楹脑子生生的疼。   温楹深吸一口气,笑着开口:“陈回姐,我会想办法的。”   那边蓦地安静了片刻,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嗯”。又忽然叹了一口气。   “你都已经被黑粉贬得一文不值了居然还笑的出来。”陈回嗓音中的疲惫显而易见,身为编辑的她也是头一次为懂事的温楹操碎了心,“听简小姐说你住院了,现在怎么样?”   “放心吧,我一切都好,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啦。”温楹眼轻弯,皎洁的眸中,却看不到一点笑意。   “你就是太乐观了,不懂得为自己铺路。”电话挂断前,陈回这样说。   温楹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久久不能回神。   她是个乐观主义者。   这种乐观也给她带来了不少幸运,给了她越挫越勇的勇气,才使得她在网文这条路上一骑绝尘,短短两年就获得了销量榜第一的成绩。   一直保持乐观,就会一直幸运下去吧。   温楹先前就有胃病,现在又因为喝酒引发了胃炎,但好在症状较轻,也无明显复发痛感,所以温楹输完液后,是可以自由走动的,不过要记得及时回医院输晚上的点滴。   午时一拔针管,温楹就飞快溜出了病房。   谁知刚一出门,差点又迎面撞上人。   还好温楹及时扒出门边,才没有再次“酿成大祸”。抬头一看,见是傅医生。   他正对着自己,看起来像是刚准备进病房。   温楹后退一步,立刻冲他鞠了个躬:“傅医生好!”   这一鞠躬,周围的病人护士都忍不住朝这边落下一分的视线。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傅医生又做了一场大型手术,从鬼门关拉回一条人命呢。   可这明明就是普通病房。   傅黍眼角轻轻一跳,脸色还是如常:“中午好,鞠躬就不用了。”   温楹抬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回答:“好的!” 第5章 那晚发酒疯   “傅医生有什么事吗?”   据温楹所知,与她同病房的另一位老人的主治医师姓王,并不是傅医生负责,所以他来这个病房,只能是找她了。   傅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因为带着口罩,温楹不看见他的神情。   他轻轻弯了下眸,眼中似乎淌着些许的笑意:“本是想来告诉你,你的病情不严重,输完液可以出院转转,但现在看来,好像不用我通知了。”   傅黍双手懒懒的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眼神温温的。在先前温楹及时停住脚步的时候他也退了几步,与她保持着最舒适最干净的距离。   “啊是的,刚刚护士给我拔针管的时候告诉我了。”温楹摸了摸还留着针眼的手背,冲傅黍侥幸的笑了笑,“还好比较幸运,是急性胃炎,一周就能康复。”   “为什么是还好,是工作很急吗?”   温楹连忙摇头,笑得讪讪的:“不是不是不是,是因为我是南方人,特别特别喜欢吃辣的……傅医生,你懂吧?”   她对吃的一片真心,她是真的爱辣条,爱火锅,爱麻辣烫,爱一切美味。   对美食的热爱,是两年的胃病都无法阻挡的坚持!   傅黍眸色微敛,点头道:“既然如此,以后就别一个人去喝酒了,危险不说,现在又多了这么多罪受。”   温楹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去喝酒的,走廊边的一间办公室忽然伸出了一个脑袋,把傅医生叫过去了。   傅黍这一走,温楹的问题就没能问的出口,索性便想等到晚些的时候再去问问,然后便蹦蹦跳跳的出了医院,跑进了附近的一家馄饨店。   然而现实是等温楹跑进馄饨店的那一刻,就把这个问题忘的一干二净了。   夜幕来袭,墨色点缀在天际。   这晚简单来看了她,临走前温楹托她把纸袋里的大衣送去干洗店,等过几天出院她自己去取。   办公室内,一群闲暇的医生凑在一起,正把夜宵讨论得热火朝天。傅黍换下工作服刚要离开,医生们中就有人眼尖的叫住了他:“诶傅老师,一起去吃夜宵吗?”   傅黍没有停步,但低沉的嗓音却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不了,你们去吧。”   等到傅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有个实习医生遗憾的开口:“傅老师好像从不和我们聚餐啊。”   虽然他们平时忙得也没几次聚餐的机会。   “人家傅老师养生,夜宵什么的都不沾。”江译“啧”了一声,慢悠悠的站起身,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已经十二点了,还去不去啊?不去我回家睡觉去了,累死了。”   “去去去!”   回到公寓,傅黍冲了个澡就准备睡觉了。   睡前他从文件包里翻出了快两天没看过一眼的手机,进了在桌面角落上几乎要被遗忘的QQ。   左上角头像旁的昵称为“Hiraeth”。   联系人处有一个新消息。   傅黍点进去一看。   验证消息:“你好~那晚发酒疯吐了你一身真的很不好意思。(っ﹏-) .?o”   后面还带了个可爱的颜文字。   傅黍轻笑一声,手指轻动,同意了好友申请。   过了几秒,手机“叮咚叮咚”响了两下。   木木盈:你好~   木木盈:很抱歉那晚连累了你,你的外套已经被我送去干洗店了,过几天就能还给你了。   傅黍垂眸看了一眼消息,又看了一眼时间——12:53,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算了,明天早上再回吧。   然后傅医生一觉睡到早上六点起来,完全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直到又一次两天后他才猛然想起来。   于是忙不迭的回了句消息。   Hiraeth:嗯。 第6章 Hiraeth   温楹的英语水平算不错,却一直看不懂男人的昵称。好奇心驱使她上了浏览器,搜索了Hiraeth的释义。   搜索结果很快跳跃在了屏幕上。温楹有些近视,在医院这几天又没带隐形眼镜,只好凑近了些屏幕,微微眯起秀气的眼,逐字逐句的看手机上的解释。   “Hiraeth:乡愁,来自威尔士语。威尔士大学兰彼得分校曾试图把它定义为‘带有对死者或离去者悲恸的乡愁’,混合了挂念、渴望、怀旧、愿望。”   屏幕的亮度蓦地有些微的刺眼,温楹随手按灭了手机,心底被那一串文字触动,没由来的升出一股悲凉。   下午护士来换输液瓶,温楹坐在床上一遍一遍的翻看着自己以前的文稿。也或许是有一丝倔强在的,纵使她现在处境艰难,除了转型别无选择,但她仍旧不愿承认,自己正在一步步被时代抛弃。   读者喜欢风格多样的作者,单一的设定终有被厌烦的一天。   换完输液瓶本该离开的护士却不小心瞄到了温楹的手机屏幕,激动道:“你也看木盈的文吗!”   还没等温楹回答,护士又紧接着道:“我好久没遇见过书友了,最近遇到的都是木盈的黑粉,气死我了!”   温楹的笑容略显苍白,带着淡淡的自嘲:“是吗?可是作品单一的作者注定在网文这条路上走不长。”   护士顿时不说话了,但隔着口罩温楹都能看出她的脸色差的不行。   看来她遇到了一个死忠粉啊。   护士的职业素养还是不错的,脸色白了又青,迅速的自我调节了几秒,说了一句让温楹哭笑不得的话:“我们喜欢就行了,你这么小懂什么,我不跟你争。”   她这么小?   温楹的目光落在一边手机上,漆黑的屏幕反射出温楹的略带婴儿肥的脸。   她今年十月份就要23岁了,怎么说也该过了那段稚嫩的时期了吧。   但可惜温楹天生就长了一张幼态脸。   从小便要比同龄人年轻些,尤其是到了二十岁以后,优势更为明显。   虽然日常熬夜眼底有些黑眼圈,但因为皮肤保养不错,白白嫩嫩的,所以温楹常常被认成是高中生。   护士气冲冲的离开了,虽然她没有当面对自己发气,但值得一提的是,下一次换输液瓶的护士已经不是她了。   但护士那句“我们喜欢就行了”却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真的只要他们喜欢就行了吗,就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了吗?   Hiraeth一直没有告诉温楹他的名字,甚至连姓氏也未透露。温楹便自作主张,喊了他H先生。   消息带上称呼会更加礼貌,Hiraeth第一次看了那个称呼,也没多说什么,像是默许了这个行为一般。   木木盈:H先生,我过几天就出院了,到时候我们见一面吧,我当面向你道歉赔罪。   H先生向来是在深夜上线,甚至有时两天一上线,温楹也摸透了他的时间点,专挑晚上给他发消息。   这次H先生回复的很快。   Hiraeth:好。   一般H先生没有多余的话,他们之间其实也没聊什么,只是H先生回复的太慢,以至于过了好几天,他们的聊天消息才十条不到。   过了几秒,H先生又破天荒的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Hiraeth:还不睡? 第7章 这个还给您   温楹随手回了一条消息。   木木盈:这就要睡了。   那边没有再传来回音。夜里漆黑,窗帘外隐隐约约透着皎洁的月光。温楹靠在床边玩手机,耳朵里塞着傅医生借来的耳机,不知何时,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夜忽而听到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温楹认床,再加上最近精神状态一直不好,睡眠很浅,很快就被吵醒了。   和她同病房的老人在昨天白天就出院了,整个病房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温楹爬了起来,刚开门便看到好几个护士急匆匆的从走廊跑过。虽然是跑,但也能看出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   在这里,她还看到了傅医生。   不同白日的好整以暇,傅医生应该是临时接到通知来到医院,头发还有些凌乱,身上的常服也没来得及换掉,但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慌乱。   他微微低着头,一面雷厉风行的戴上口罩和手套,一面大步流星的往手术室赶。经过温楹的病房时,他恰好瞥见了扒着门缝还睡眼惺忪的温楹。   傅黍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却似有若无的冲温楹颔了颔首,下一秒,男人便彻底消失在温楹的视线中。   走廊很快又一个人都没有了。温楹跑回床上,看了一眼时间:02:09。   一周很快过去,温楹去傅医生办公室拿医嘱准备办理出院手续。   在医院这么久,温楹却是确实不知道傅医生办公室在哪里,问了好几个护士,方向感极差的她才终于找到了。   门半虚掩着,温楹推门而入。   很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只有傅医生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忙碌着。   傅黍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偏头见是她,目光微深,缓声道:“来办理出院手续的?过来坐吧。”   由于是在办公室,傅黍摘下了口罩,温楹这才得以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傅医生的脸很有棱角,轮廓感很强。他的眉眼较为深邃,可浓眉之间却又像笼罩着一层薄雾,冷淡疏离。   但或许是职业作祟,傅医生的眼神总是温温和和的,没什么攻击性,这也中和掉了一部分眉眼的冷淡。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温楹和傅黍两人,一时之间温楹竟然有些局促,闻言连忙应了一声,几步跨上去,一屁股坐在傅医生面前。   傅医生这才停下了手中的笔,慵懒的靠着办公椅轻轻一转,面对着温楹缓缓说道:“急性胃肠炎不是大病,但还是要注意饮食,多吃蔬菜少熬夜,以免复发。”   温楹:“好的好的!”   傅医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温楹那一副积极的模样,蓦地就戳中了他的笑点,唇微微一抿,哑然失笑。   第一次见到傅医生那晚,只单单就着走廊投进来的光线,近视的温楹看不清很多东西,再加上傅黍带着口罩,所以才会觉得他“和蔼可亲”。   不笑的时候,傅医生虽然算不上吓人,但也绝不会让人感觉到很好接近。   这一笑,温楹直接给看呆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觉得,或许她笔下的女强人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不能依靠,可以赏心悦目也行啊。   温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她就转写言情吧?   她脑子还在飞速运转,一边的傅医生已经收敛了笑,在写医嘱了。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隔半个月过来复查一下就可以了。”傅医生垂着眉眼,落笔力透纸背。他写完医嘱刚要递给温楹,却在这时顿住了动作。   “对了,这个还给您,谢谢医生。”   小姑娘手小小的,悄悄的覆在桌上,桌面深沉的颜色,衬得她的手背如雪般洁白,隐隐还能看见几根青色的血管。   白色的耳机被她认真的缠绕在一起,轻轻的放到他面前。   傅黍的目光扫过耳机,淡淡的点点头,随后把医嘱递向了温楹:“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尽管傅黍一副另行公事的语气,但温楹依旧被傅黍盯的浑身不自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无法接上他慵懒的目光。   也或许是出于从小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畏惧心理,总之,在傅黍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温楹如释重负,连忙逃离了那个让她如坐针毡的办公室。 第8章 半月后再给我吧   坐车回家的路上,温楹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H先生第一次大白天回复了她的消息。   Hiraeth:我这几天有事,半个月后再把衣服给我吧。   前一条消息是温楹在问他见面的事宜。   既然当事人都不急,那温楹只能尊重他。   木木盈:好的好的。   等温楹回到家,陈回又发来了消息,让她明天去星悦文学出版社一趟。   答应以后,温楹随手将手机扔到了角落,转而抬手闻了闻自己,脸立刻一皱,露出嫌弃的表情。   在医院这一周,她没怎么洗过澡,都是潦草了事,医院不提供洗漱用品,所以她连沐浴露都没有。   还好天气比较爽快,否则这几天下来,温楹身上非得臭了不可。   畅快的洗了个澡,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向17:00,拉拢的窗帘并不严丝合缝,隐隐能瞧见亮眼的光线。   “单单走的时候又忘拉窗帘了。”   温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慢悠悠的拉开窗帘。   金色的夕阳比白日的太阳更加耀眼,好似回光返照般,从窗外猛地跳进来,金灿灿的落了一地。   温楹眼眸微眯,笑容懒懒,脸颊右侧的酒窝也浅浅的。   她很喜欢这种时刻,光铺满身,暖洋洋的,令她浑身舒爽又轻松。   尽管温楹说过很多次晒太阳的好处,但简单依旧不大喜欢晒太阳,她觉得辐射会使她变黑,俗话说“一黑毁所有”,她又是当今娱乐圈顶流女星出不得差错,简单抗拒得不得了。   再加上简单在家不喜欢涂防晒,因此只要她在家,窗帘都拉的死死的。   而温楹一般都呆在自个房间扣字,简单档期足,在家的时间又实在不多,所以索性也就由着她了。   时间尚早,温楹想着去把H先生的衣服从干洗店取回来。   简单档期实在太多,将衣服送去干洗店后,便要匆匆赶去剧组,完全来不及取走。   将头发吹得半干,温楹拿上钥匙去了地下停车场。随手拉下头盔上的护目镜,双手熟练的握上车把。温楹俯身,春风NK迎着落日余晖与懒懒的风一骑绝尘。   那家干洗店温楹曾经去过,一路上兜着风哼着曲便轻轻松松的将衣服取了回来。   纸袋拎在手里沉甸甸的,那大衣面料精贵,一摸便知。   还好H先生宽宏大量没有让她赔,甚至若不是温楹过意不去,恐怕连让她洗干净的意思都没有。   等见面一定要好好向他道歉。   一周没有回家,床铺乱糟糟的,被子凌乱的堆在一旁,笔记本电脑也在她出门喝酒前被烦躁的甩到了角落,温楹找了好久才找到。   打开尘封已久的电脑,文稿还原封不动的备份在里面。   指腹来回划过冰凉的触摸板,温楹敛了眸,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有做,合上电脑,一头砸进了被窝里。   今晚的空气是苦的。   温楹有点无奈又有点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抱紧了怀中的轻松熊,觉得眼眶明明模糊了,鼻子也酸酸涩涩的,伸手一摸,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9章 再等等吧   星悦文学出版社是国内规模最宏大、发行量最高的图书出版社,口碑与销售都很不错,所以当初负责人找到温楹表示想出版她的小说时,温楹考虑了不久便同意了。   走进出版社的大门,温楹轻车熟路的绕过走廊。与星悦文学合作了两年,她也算是这里的熟人了,再加上往日销量均是出版社最高,不少经过她的工作人员都笑着冲她问好。   “木盈小姐,陈回编辑和主编都在里面等你。”办公室门口,一位工作人员悄声与她说道。   温楹点头推门而入,陈回与主编常泽均是正襟危坐,倒是真在专门等她。   “陈回姐,常主编。”温楹打了个招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在了陈回对面。   常泽人送外号“不化冰山”,顾名思义就是常年冷着一张脸,对谁都这样。但他也只是脾气臭,人实在说不上多坏。   见到温楹,他只面无表情的清了清嗓子,算是回应。   陈回倒是比以往热情了一些,关切的问她:“木盈,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温楹摇摇头,眸子澄亮清澈:“已经没事了,急性肠胃炎而已,不是长久的病。”   陈回淡淡的点了下头,又问道:“那就好,新书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每每点进木盈的微博,都能看见评论区内嘲讽的声音一大片,看的她一个外人心里都隐隐作痛。   然而这两个月来木盈既不做回应也没有新稿交上来。   如果再交不出令那些人满意的作品,就不仅仅是木盈遭抵触的问题了,现如今网络时代日新月异,优秀的新人层出不穷,说不定哪天木盈便会从大众的视野中消失,被他们所淡忘。   这无疑是断了木盈的前程。   “我还没有思路。”温楹沉吟了片刻,道,“再等等吧。”   这两个月她无数次打开电脑,思绪却如同一团乱麻,她没办法静下心理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开始写起。   她尝试过旅游,尝试过放空自己好好休息,山清水秀很美,车水马龙很美,但是都没有她想要的感觉。   还差了点。   她想再等等。   常泽轻轻的皱起了眉,却是没说什么。   “温楹,已经两个月了,你再不出新作品迟早会被大众遗忘的!”陈回皱着眉头,比温楹还要着急。   陈回年纪不大,才三十几岁,却担得起星悦文学资历最深的编辑,工作上的事情她处理起来得心应手,然面对作者不交稿这件事,她除了催催催,只剩无可奈何。   要是以前,陈回便由着温楹去了,毕竟她是顶流,稳居销量榜第一,随便出个作品够火好久了,也轮不着她担心。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喜欢优秀的人,对于性格乖巧乐观的温楹,陈回更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淡忘。   温楹眼眸弯了弯,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笑意不深时就像两轮半弯的月,皎洁而清明。   她的声音是轻柔的,却足够清晰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陈回姐,再等等吧,我总觉得之前的故事都差了些什么。”   也许再等等,她就能找到答案。 第10章 在手术室呢   告别了陈回与常泽,温楹骑上自己心爱的机车,去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名叫Pink,很多年的老牌子了。Pink最开始只是做奶茶,在简单就读的大学门外吸引人流,后面越做越大,便开了连锁店,并且也不再单调的只是卖奶茶,渐渐的也开始做甜品了。   温楹上大学去剧组混群演时结识的简单,当时简单已经毕业一年多了,但名气还不是很大,因此总是肆无忌惮的带着人生地不熟的她在上海到处转悠。   知道温楹喜欢吃甜品后,她立刻便向自己安利了这家店。   Pink的甜品不得不说,真真是香甜可口,温楹去了一次便爱上了。   买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蛋糕,温楹兜着风,心满意足的调转车头回家了。   文稿毫无思路,那就丢在一边。   温楹将买来的几块甜点放进冰箱,只在桌上留下一块小小的草莓慕斯。   她取出勺子,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吃的香甜。   温楹其实胃口不大,吃了一个慕斯基本上就有了微微的饱腹感。   天空云色翻涌,骄阳蓦地躲进厚厚的云层,经历云朵的过筛,原本凌厉的日色柔和了起来,又不知怎的,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温楹喜欢铺天盖地的阳光,也不抵触突如其来的细雨。   随手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娇小的身形陷进柔软的沙发,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一遍遍浏览书纸上的悦目。   时间一晃过了好几天。温楹临睡前向H先生发了一个消息。   木木盈:H先生,我们明天在哪里见面?   对面很久很久没有回答。温楹收了手机,也没有半点睡意。   她虽然没有稿子要赶,但日积月累形成的习惯还是很难改过来。她没办法在没有纯音乐催眠的情况下入睡,每天都几乎在凌晨两点多才浅浅睡去。   第二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温楹却浑然不觉的睡到了十二点。   这天既是医院复查的日子,也是她与H先生约定见面的日子。   去医院倒是不急,只是怕耽误了H先生的时间。   拿起手机一看,见H先生是凌晨三点给她回的消息:"等我确定好了再告诉你。"   好家伙,H先生比她还能熬。   温楹收拾收拾,等到她不紧不慢来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双休日的医院也依旧是人满为患, 雪白的铺色印在四周显得有些凄冷。   温楹来到办公室前,轻轻叩响了门。   “进!”   男声声线十分清晰明朗,与傅医生的低沉磁性有所不同。   推门而入,四五个医生坐在对面办公,时不时闲聊两句。   温楹环视了一圈,没见着傅黍。   “找哪个医生?”原先那个声音继续道。   温楹顺着声源望去,那位斜靠在椅背上的年轻医生模样有些痞气,脸上带着副金丝框眼镜,将那几分痞气中和了几分,反而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今天的温楹带了隐形眼镜,看清了那个医生胸前的名字——江译。   温楹老实回答:“我找傅黍医生,来复查的。”   “啊,傅老师啊……”江译遗憾的摊摊手,冲门外扬了扬下巴道,“他在手术室呢,忙了一天了没出来过。” 第11章 温小姐可等你好久了   “你是复查什么?如果急的话可以让我们代理。”江译笑容可掬。   干站累得慌,温楹索性在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回答道:“急性肠胃炎。”   哪知她这话音刚落,那几个还在低头私语的医生蓦地噤了声,齐刷刷的抬头看向她。   江译盯了她两秒,顿悟了:“你是温楹小姐吧!”   奇怪于医生们的一惊一乍,但温楹还是点了点头,疑惑道:“您认识我?”   你们都认识我?   江译神色有些微妙,摆摆手:“只是在傅老师的病例夹中见过温小姐的名字,因为傅老师这个级别,通常只接繁杂的手术,像温小姐的急肠,在傅老师一众生离死别的病例中自然显得让人记忆犹新。”   江译与对面的医生对视一眼,目光均是意味深长了起来。他又回头笑看向温楹:“温小姐如果不急的话,还是等傅老师出来吧,大概…二十来分钟……”   他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看来这场手术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傅老师,温小姐可等你好久了。”江译话头一转,对着来人调侃道。   傅黍手中捧着一瓶葡萄糖,英俊的脸上略有些疲容,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褪下便来了办公室。他敛着眸,无意识的咬着葡萄糖上的吸管,神色还有些呆然。   听到江译的话,他才抬了抬眸,下一刻,一道粉嫩映入眼帘。   温楹穿着一件烟粉色的连帽卫衣,脑后的高马尾从半月前的乌黑染成了亚麻色,带着微微的自然卷,懒懒散散的搭在肩背上。   她见着自己,连忙站了起来,甜美的笑容中带着对他的尊敬,脸颊右侧浮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来:“没有的傅医生,我才刚来。”   傅黍轻轻点了个头。   此刻的傅黍与往常的温楹所见成熟温和的傅医生大相径庭,咬着吸管点头的样子,竟有些可爱。   还有小半瓶的葡萄糖被傅黍随手放在桌上,他没有理江译,坐到自己位置打了份单子递给温楹,温声道:“我一会还有几场手术,你做完检查如果找不到我就找其他医生。”   他的话顿了顿,“都是一样的。”   温楹站在傅黍面前才看到,他那双原本清澈漂亮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眼底也有些乌青。可他面上还带着和煦的微笑,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亲和。   刚刚那个年轻医生都说傅医生已经忙了一天了,居然还有?   温楹不由想起她住院的某天凌晨被走廊的脚步声吵醒,一开门便看到傅黍匆匆赶去手术室的情景。   温楹刚接过检验单,还没来得及开口,办公室蓦地传来了一阵醒耳的敲门声:“傅老师,您还行吗?手术要开始了!”   傅黍转过头来对温楹报以一浅笑:“抱歉,我要先走了。”   他站起身,顺手拿起一边的葡萄糖,大步出了办公室。   温楹拿着那张刚刚打印出来的余温还未散去的检验单,抬手看了眼手表,却发现自己进办公室也不过才六七分钟。   她不由得道:“傅医生究竟是有多忙啊?连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都挤不出来。” 第12章 咖啡馆见面吧   坐在一边的江译闻言笑道:“傅老师一天要负责的手术多则十来场,少则两三场,常常忙的不可开交,今天还能回一趟办公室已经算好的了。”   温楹其实有点慢热和怕生,比起医院的其他的医生,她还是更希望能和较为熟悉的傅黍交接。   可等她慢吞吞的做完检查回到办公室,江译却告诉她,傅黍中途回来过一次,没等到她,然后又走了。   温楹只好将检验单交给了江译。   各项指标都正常,江译很快就批了,只是在最后,他又执笔开了一张胃药的单子,递给了温楹。   温楹疑惑。   “哦,是这样的,”江译煞有介事的掏出手机,翻出了一串聊天记录,对照着念道:“傅老师先前给我发消息说,‘病人胃不好,给她开点胃药。’”   温楹这才想起,半月前住院时,她曾不经意间向傅黍透露过,自己的胃药快要吃完了。   但出院期间她怕急肠复发,一直没敢吃刺激性的食物,所以胃疼的次数大大降低,偶尔一两次,也靠着所剩无几的胃药撑了过去。   她是个不太愿意出门的人,如果不是这次傅黍给她开了胃药,那么下次她的买药时间大约是…胃疼的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谢谢傅医生。”温楹由衷道。   不出意外,她大概不会再和傅医生有交集了。   温楹拿了药走出医院,她看了好几眼手机,一直没有收到H先生的消息。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温楹怕H先生忘记,又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迟迟没有收到回音,H先生的QQ一直都是隐身状态,她也不清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的消息。   温楹在中心商城逛了一会,大概半个小时后,手机振动了一下。   ——抱歉,我有点忙。   ——会比较晚。   温楹看完消息,回了个“没事的,我每天都很闲,到时候联系我就好了”过去。   她这个自由职业者,是真闲。   温楹怕中途H先生会打电话过来,本来想坐地铁去横店探班简单的想法也被她打消了。   温楹大学毕业后因为签约了出版社,为了方便,索性就一直在海城生活,去年收入大幅度提升,和简单一起搬进了市中心的繁华地带。   而她目前所在的公寓楼,离市中心医院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便能到达。温楹逛了半天,觉得无所事事,想了想还是回公寓。   哪曾想她刚走出商城了没多久,口袋里的电话便呜呜的振动了起来。   是个陌生电话,地址显示是在海城市。   手机系统没有自动过滤掉,应该不会是骚扰电话。   白天的阳光散去,海城地处沿海地带,湿气很重,入秋以来,昼夜温差较大。   温楹在一家咖啡馆前站定。灯昏黄微醺是这家咖啡馆特有的浪漫,暖色浅浅的落在肩头,她一边将手缩进口袋,一边接了电话。   “你好。”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音:“你好,是温楹小姐吗?”   男声熟悉,低沉稳当。   “我是,请问你是?”   男声声线太过出众,温楹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名字,却也不敢确定,只得礼貌的接下去。   那边规律的脚步声,轻轻的关门声,与男人有条不絮的声音一同传了过来:“不是要把衣服还给我吗?”   “就在市中心医院这边的咖啡馆见面吧,你在哪儿?”   温楹来不及想H先生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只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在营业的咖啡馆。   “我就在这。” 第13章 听着惶恐   终于,温楹迟钝的反应了过来:“是…H先生吗?”   那人气息微微有点不稳,顿了顿,却是肯定的道:“是。”   咖啡馆门口摆放着许多浪漫优雅的花朵盆栽,复古深色的墙壁上绵延着逼真的仿真爬山虎。昏黄的灯光慵懒,悄无声息的融入进海城市的灯火辉煌中。   温楹站在咖啡馆前,眸中映着灯火的璀璨,车辆的川流不息,不觉有点出神。   以至于十分钟后,当傅医生出类拔萃的脸庞迎着咖啡馆昏黄的光出现在温楹面前的时候,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暖色的光错落有致的覆上傅医生轮廓分明的脸,他褪下了她印象中的白大褂,黑色夹克上自然的皱褶使他多了几分的平易近人。   他看了一眼温楹单薄的衣裳,眉头轻蹙了一下。   “海城早晚温差大,到了怎么不进去?”   时至今日,傅黍的出现,好像让那晚模糊的记忆也渐渐的抖落了灰尘,画面和男人的音容相貌均明朗了起来。   但温楹依旧不敢轻易确定:“傅医生?您是…”   “是H先生。”傅黍脸上有几分淡淡的笑意。他上去几步推开咖啡馆的门,侧过身,“先进来吧,坐下来再跟你细说。”   如果H先生就是傅黍的话,那么他有自己留在医院的联系方式也就不奇怪了。   咖啡馆的暖气很足,如春风拂面般的温度,轻轻柔柔,一点点冲散了在馆外的寒气。   温楹在傅黍对面坐下,服务员拿着饮品单上前,毕恭毕敬的问:“两位要喝点什么?”   温楹点了一份提拉米苏。   “给我一杯意式浓缩就好。”傅黍将饮品单递了回去。   服务员走远,两人的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几秒钟后,傅黍开口打破了静谧:“没有在你醒来就告诉你,我有责任,只是先前我太忙,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和你讨论这件事。”   他声音温和,非但没有指责她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甚至反而略带着歉意。   “没有的傅医生,这件事跟您没有关系,是我弄脏了您的外套。”温楹一听,心里的愧疚更深,连忙开口。   傅黍明明就是受害者,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当初在医院的时候,除了晚上例行查房,傅医生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傅黍莫名哽了一下。   温楹疑惑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才哭笑不得道:“温小姐,已经不在医院了,把‘您’字去掉吧,听着…惶恐。”   温楹这才明白傅黍为什么从刚才一见面开始脸色就有点奇怪,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她羞赧的笑笑:“好的…傅医生。不过我还是要好好跟你道个歉,那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服务员端上了意式浓缩和提拉米苏,傅黍礼貌的点头致谢。听到她的话,蓦地笑了:“你更该抱歉的是自己的身体,酗酒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傅黍笑容与声音都浅浅淡淡,语气中并没有过多的指责,只有身为医生对病人的忠告。   温楹老实承认错误:“是我那天疯了才去喝酒。” 第14章 我看起来十分坚不可摧吗   洁净透明的窗外,夜色渐渐爬上一望无际的天幕,几颗星子绕着银月闪烁着。   淡淡的月光冲淡了些咖啡馆的暖色,落在深褐色的木质桌面。傅黍淡笑着,似乎很好奇:“有什么事可以把你逼疯?”   温楹撇了撇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哀怨:“傅医生,我看起来十分坚不可摧吗?”   傅黍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说不定呢。”   他低头去喝咖啡,从温楹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傅黍那双握着瓷杯的手,和他的人一般赏心悦目。   似乎注意到了温楹的目光,他抬起眼的视线正与她的相对。   他的眼睛实在好看,狭长而眼尾微微上扬,深邃的眸光温温和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温柔。   温楹深知他没有故意撩拨,但还是忍不住脸颊发烫。只好慌乱的低下头,舀了一勺提拉米苏塞进嘴里。   两人便都没再说话,等温楹慢吞吞的解决掉那个小小的甜品,抬起头才发现傅黍已经喝完了咖啡。   他侧过脸看窗外,眉眼深邃。   意式浓缩很苦,以前她喝过一口就永生难忘,再也没敢品尝,但傅黍却泰然自若的很快喝完,似乎很喜欢意式浓缩的味道。   他的视线从窗外移到温楹身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顿住了,下一瞬,傅黍从口袋里掏出振动的手机,眉头凝着。   “抱歉。”他向温楹微微欠身,随后快步走开到角落接了电话。   片刻后,傅黍坐了回来。看他接电话的时候那么急,温楹生怕他是医院有事,不敢耽搁他:“是医院有事吗?那我不打扰你了,这个是你的衣服。”   “没有,医院的小辈找我问些学术性的问题而已,今天的手术已经结束了,暂时没有突发情况。”傅黍脸上的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他嘴角有轻轻的弧度,顺手将温楹递来的纸袋接过。   “不过…”傅黍转头看向窗外将黑的夜,又看看腕表,垂眼继续道,“嗯…时间也的确不早了,女孩子夜里还是早些回家比较安全。”   温楹点点头,和傅黍一同出了咖啡馆。   夜越深,风越凉,簌簌的灌进了温楹的领口和裤腿,寒冷顿时张牙舞爪的席卷全身,温楹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我……”   她转过头刚想对傅黍说些什么,却是肩头一暖,接着浑身都暖和了起来。温楹愣了愣,低头一看,发现肩头披着一件咖啡色的大衣。   正是她还给傅黍的那件。   “夜里风大,着凉了不好。反正也是干净的。”他走在温楹身后一点点,声音温和的传了过来,没有亲昵也谈不上暧昧,只是绅士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打断了她的话,又道:“你刚想说什么?”   暖意涌上心头,适宜的温度本就会上瘾让人难割舍,大衣披着,温楹身体很快就热乎了起来,鬼使神差般,她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温楹道:“啊,我想说,傅医生,我们同路吗?”   傅黍双手插兜:“就目前而言,是的。”   “那就好。”温楹舒了口气。虽然这样想有点自恋,但她可不想麻烦别人送自己回家。   “好什么?”傅黍的步伐有些大,已经超过温楹很多次了,但每每这个时候,傅黍总会刻意放慢些脚步来等她。   “没什么…”温楹拢拢肩头的衣服,随意扯开话题,“对了傅医生。”   傅黍轻轻“嗯”了一声。   温楹沉默了一下,硬着头皮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天晚上,我除了吐了你一身外,还说过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第15章 要加个微信吗   路灯明亮,行道上的北美红枫即将褪去夏天的翠绿,炙热明艳的红如一缕缕火焰般蹿了上去,红与绿纷杂,压了满树。   “吐了我一身还不够惊世骇俗、伤天害理吗?”   傅黍的声音与远处的风一同响起,低沉的声线伴随着树叶的哗啦啦声,像是一首极尽美妙的交响乐,钻进温楹的耳朵。   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一声轻笑。   温楹惭愧的把头低了下去,突然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也是……”   海城身为国内一线城市,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便陷入沉睡。它依旧高楼矗立,依旧喧闹无比,依旧灯火通明,只因为这里生活着一群群负重前行的人。   温楹在高耸的大楼面前站定,转头看向傅黍:“我到了,傅医生你……”   傅黍脸上有过一瞬的诧异,不过很快便笑开了:“好巧。”   他的笑容舒舒朗朗,温楹看了一眼便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她忽然觉得脸热的厉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闷头与傅黍进了电梯。   现在不过七八点,几个刚下班的男人身着西装革履,也匆匆挤了进来。   温楹按下自己的楼层,然后便一声不吭的站在了电梯的角落。   电梯明亮,透过眼前冰冷光滑的墙面,温楹看到傅黍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隔开了她与其他人的距离。   除了他们两个,大家都互不认识。   电梯很安静,静得温楹能够听清身侧男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鼻间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烟草味。   奇怪的不刺鼻,傅黍的一切,无论是言行或是举止,总保持着刚刚好的程度,从不会让人生厌。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其他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而傅黍还是纹丝不动的和她并肩站着。   过了一会,又是“叮”的一声。   “走了。”傅黍提醒她。   温楹如梦方醒,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自己的楼层了。   “那你……”   这话一出,温楹这才发现傅黍并没有按下新的楼层。   也就是说,傅黍和她是一层的。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电梯门快要合上了,温楹来不及多想,几步出了电梯。   走廊的灯开着,温楹忍不住问道:“傅医生,你是一直住在这里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最近也没听说这层哪户人家搬走了,只有大半年前她对面那房间搬了一个。   “我是半年前住进来的,”傅黍解释道,“但因为职业的问题,我经常会在医院过夜,很少回来,见不到才是正常的。”   他声音顿了顿:“我到了。”   温楹也停下脚步,看着对面自家的门牌号,心中突然有点感慨,缘分妙不可言。   浅浅的酒窝在脸颊漾开,温楹笑得不好意思:“我也到了。”   走廊内密不透风,比在街上暖和了不少,她将身上的温热的外套褪下,整理好递给傅黍,脸上的笑容有些俏皮:“谢谢我的对门邻居啦。”   手臂上搭着的外套沉甸甸的,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淡淡的体香。   傅黍的目光微动,落在那个将要推门而入的背影身上,蓦地开口:“等一下。”   温楹脚步一顿,回头去看他。   傅黍的身形高大,正背着光,不知是不是那浓烈光线的缘故,他的耳根子竟有些发红。   “…要加个微信吗?” 第16章 才华横溢的医生先生   "入秋啦,人行道上的北美红枫好美。今天去医院做了复查,一切平安,还有幸结识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医生先生。   新书的话,最近的状态不怎么好,辛苦大家一直等啦。"   温楹编辑好文案,配了一张在路上匆匆拍摄的枫树的照片。她斟酌了好久,最终还是手指不小心抖了一下,才发了出去。   屏幕闪烁了一下,一条条消息涌上页面。   她有在微博发布小记与粉丝互动的习惯,这个习惯持续了快两年,终于在一个多月前中断了。   温楹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两个月前。那时的风波不大,她也不以为意,还兴致勃勃的向粉丝分享了自己新买的布偶熊。   直到微博留言下出现的一条不合时宜的评论:“书烂成这样还不改,你是怎么好意思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好意思的,只是觉得很郁闷,后面对于她的非议也越来越大,她便再也没有发过微博。   人不能永远止步不前,她颓丧了一段时间,也该好好面对了。   ——去医院?木盈大大生病了吗?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大大不要听那些黑粉说,我们都很喜欢你的书!   ——只有我关注到这个重点了吗?医生先生?!帅不帅?!   温楹手指滑动着屏幕,诸如此类鼓励她的评论映入眼帘,好似一股股暖流淌过全身。   纵使里面也夹杂着些令人不适的评论,但温楹已经自发的略过,如往常一般回复了几个粉丝后就退出了微博。   一条微信消息闪了出来。   是简单发过来的在剧组的照片,温楹慢吞吞的回着消息,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傅黍在门口时的那番话。   “…要加个微信吗?”   他看起来神情自若,但耳根却又红的发奇,还没等她回话,傅黍又温声解释道:“这样邻里之间好联系。”   对于傅黍这样谦和有礼的人,于情于理温楹都不会拒绝,只是将手机递上去给他扫码的时候顺嘴调侃了一句:“原来傅医生有微信啊,那为什么在之前只给我留了个QQ号?”   傅黍似乎哽了一下,才硬邦邦却又真诚的回答:   “因为…不熟。”   温楹想着,又点击进了傅黍的微信主页。   他的微信昵称和QQ一样,依旧是令人心酸的Hiraeth。她动作轻顿,又翻了翻他的朋友圈。   以文字为主要形式的寥寥无几的动态,陈旧到可以追溯到三四年前。一眼看下去,还竟然都是关于医学方面的。   傅黍彬彬有礼,为人温和。却是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世界里只有医学。   这是目前为止温楹对傅黍的全部印象。   时针滴滴答答走过十二点,夜深了下去,连城市的川流不息也变得稀疏。简单和她聊了一会便因为太疲惫而去休息了。   温楹洗漱完了后也躺在了床上,或许是她今天的释然了却了一些心事,不同以往,这次很快她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睡得异常舒畅。 第17章 是不是恋爱了   创作瓶颈期遇上抨击风波,就算温楹想写新书也是心力俱疲。   学会自动过滤攻击性评论以后,温楹依旧隔三差五在微博小记,有时晒出自己下厨做的早餐,有时是推荐一本她读过意犹未尽的好书。   但更多的时间,温楹还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面前的桌案上堆积着数不胜数的废纸团。温楹尝试手写,却依旧一无所获,灵感枯竭是写手经常会遇到的困难,但温楹从未觉得像这段时间这样难熬。   只在微博提了一次傅黍,却有不少粉丝跑来私信问她有关傅黍的事,更有甚者还大胆猜测她最近是不是恋爱了,状态一下就回来了。   温楹好笑的跟她们澄清着,忽然想到自小半月前分别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傅黍。   两人因为职业关系作息不同,温楹又是典型的宅女不爱出门,能碰到才怪。   而两人加上微信后,说是方便联系,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温楹打开冰箱门,却发现里面只有绿色的蔬菜,甜品已经被自己白天吃完了。   Pink很有个性的一点就是,尽管它家的名声好到爆炸,但几年来一直没有与外卖行业合作,所以想吃它家甜点的话,只能亲自上门拜访。   所以温楹都只能含泪在其他家点外卖。   在外卖APP上下单经常购买的一家甜品店后,温楹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不多时,外卖员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温小姐,已经送到了。”   温楹随意的应着,让他把东西放在门外,那人低声应着,挂断了电话。   温楹又等了差不多三分钟,才穿了拖鞋从沙发上下去,却在临近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密码锁发出的"滴滴"声。   一股子不安顿时生了出来。温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透过猫眼,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男人佝着背,正在不停的按着她门前的密码锁!   温楹心下猛地一沉。   他居然在尝试打开她家的门!   不停的“滴滴”声响起,那人肆意的试着密码,似乎一点也不惧怕她屋内有别人。   或者说,他笃定自己是独居。   想到有这个可能,温楹不禁背脊发凉。   纵使密码锁的安全系数很高,但这人已经了解她的状况,就算这次他失败了走了,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长期以往,保不齐哪次便被他试出来了。   温楹难以想象。   她无助的捏紧了手机,却在这时灵光一现,温楹立刻打开联系人,翻了一页又一页,却找不到能解燃眉之急的人。   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傅黍的脸。   温楹不清楚他是否在医院,但如果他在家的话,那么他的确是最能够帮助到她的人。   这样想着,温楹翻到之前存下的傅黍电话,打了过去。   心脏随着“滴滴”声不断响起而极速跳动着,耳边的手机“嘟——嘟”声拖得漫长,每响一声,温楹的心情便紧张一分。   长到温楹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第18章 和解吧   “我刚下手术,怎么了?”   现在正是十一点半,男人磁性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一如既往的沉稳。   温楹深呼吸一口气,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却还是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有人在试我家的锁,我…有点害怕。”   那边似乎呼吸一滞,空气也静默了一秒。   接着,傅黍冷静的话语响在温楹耳畔,像一剂强有力的镇定剂,安抚了她的不安:“不要害怕,不要开门,我马上回来。”   “江译,帮我报个警。”   这句话是他对别人说的,声音离手机也远了些。   紧接着,他没有再说话,但却没有挂断,除了有清晰的脚步声在耳边急促响起,还有傅黍深深的呼吸声。   他好像在奔跑。   温楹捏紧了手机,心跳却渐渐平稳了下来。她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没有手术了吗?”   这样就过来,是不是会影响他?   那边答:“剩了几个小手术,交给其他医生了。”   “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拍门声吓得温楹一个激灵,那人试了好几十次密码均无果,似乎有些急了,开始重重的拍起了门。   他一边大力拍着门,一边还若无其事的说着。   “温小姐,你的甜点,再不来拿就不新鲜了!”   温楹听着只觉得胆战心惊。   “不要回应,现在坐回客厅,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别理,”傅黍显然也听到了,镇静的声音立刻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我上车了,很快就到。”   温楹听从傅黍的话挪动早已僵住的双腿,慢慢的回了客厅,她也不敢弄出大动静,只好坐在原地等待。   大约五六分钟后,傅黍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进电梯了,现在在还差七楼就到了。”   他语气平稳,呼吸却显得有点絮乱。   两分钟后,温楹已经能从傅黍的手机里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动静——男人的拍门声、喊声。   她心中一紧,刚想让傅黍小心点,却在这时,电话被挂断了。   温楹的心猛地被揪紧了,恍惚间,她好像还听见了拳拳到肉的声音。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跑去开了门。   一开门,便看到那个外卖员脸上一片青紫的跌坐在地上。他估计是被打蒙了,连逃跑都忘了,只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傅黍,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诧异。   听到开门声,两人均是向温楹看了过来。   “傅医生…”温楹还没完全冷静下来,以至于出声时声线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出的颤抖。   听到温楹的声音,傅黍顿了顿,一直捏紧的拳头这才将将散开。   温楹看着这这一幕,不知名的情绪蓦地涌上心头,哽在喉咙,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又一次把他拖下水了。   温楹垂着眼帘,傅黍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于是出言温声安抚道:“警察就要到了,该得到惩罚的逃不掉,放心。”   温楹摇摇头。   “傅医生,我是担心你,你刚才动手了,警察一来,你也会受牵连。”   那人入室犯罪未遂,傅黍的行为根本构不成正当防卫,这样一来,便要承担治安处罚责任,再轻也会被扣在局里24小时,而且治安拘留无法保释。   傅黍始料未及,一愣。   温楹咬了咬下唇,继续道:“要不我们和解吧。就说是误会。” 第19章 吃个夜宵   片刻后,警察姗姗来迟,了解了现场的情况后,便将三人一同带去了派出所。   那人是初犯,也不曾想自己会触犯法律,还没等警察询问,他自个儿已经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了,只为能为自己的错误减少一些惩罚。   说起这事,也是因为温楹总在那家店点甜品,每次还总点的一人份。那人在店里工作有些时候,送过温楹的几次外卖,久而久之,便摸清了温楹独居的事。   “我一时起了歹心,这才酿下大错!还请温小姐能饶恕我!”那人说着说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我干这行也有几年了,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禽兽的时候,我…我自己都没办法面对自己…”   温楹心中不忍,但作为受害人,她于情于理都无法为他说出一句避责的话来。   她一做完笔录,警察就立刻传唤了傅黍进去。   傅黍起身,在狭窄的过道与她擦身而过。   铺天盖地而来的愧疚混合着冷空气中的淡淡烟草味,使得温楹有些喉咙发紧。   “傅医生…”   她除了这三个字,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半小时前,傅黍毅然否决了她提出的和解,可除了和解,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避开惩罚。   “温小姐。”傅黍步伐一顿,忽然出声打断她。   温楹抬头,却发现他偏了首,也在看她。   傅黍眉眼冷淡,长而浓密的眼睫轻垂,在下眼睑落下一圈阴影,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一会去吃夜宵吗?”   温楹来不及回答,傅黍已经进入室内,紧接着她身后的门也被警察带上了。   温楹颓丧的坐在走廊的候椅上,心一团乱麻。   她作为这起案件的受害者,根本不具备傅黍暂缓执行行政拘留的担保人条件。   而一时之间,她竟找不到一个能帮傅黍的人。   他们没有共同联系人。   温楹别无他法,只能干等。   座椅的冰冷贴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温楹的心也凉了半截。   “哎,谢谢警察同志!”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温楹转头看去,微微眯起眼睛,才认出这大摇大摆走近的人是当初在医院代替傅黍给她复查的江译。   “温小姐?”江译看到她,脸上满是诧异,“你怎么在这……傅黍说的报警,不会就是因为你吧!”   江译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温楹内疚的点点头,眉眼间尽是担忧:“他现在在里面做笔录,但是他动手了,可能会被拘留。”   江译看起来并不着急,喘了口粗气就坐在温楹身边,乐哉乐哉的刷起了手机:“不急,等他做好笔录一起走。”   “……”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急?为什么都说做好笔录就走?   温楹忽然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她储备多年的法律知识错乱了。   又过了几分钟,傅黍推开门出来了。   江译见状却是收起了手机,一溜烟不知跑去了哪里。   温楹奇怪道:“刚刚江医生还在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傅黍对江译的到来并不惊讶,只轻描淡写道:“他去办事了,等等他。”   温楹了然的点点头,顿了顿,又忍不住道:“那你的情况…”   “已经解决了。”傅黍风轻云淡的带过。转而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沉吟了片刻,方一本正经道:“还有时间吃个夜宵。”   温楹没看他,却听出了他语气里带着的浅浅笑意,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她心上柔柔的扫过。   平心而论,温楹实在没办法拒绝他的邀请。 第20章 你眼睛抽筋了吗   夜色将天空染成黑幕,一轮新月高高的挂在幕布上,周围簇拥着数不清的繁星。   警察同志尽职尽责的把他们送到门口,临走还不忘敬个礼:“谢谢两位同志的配合!”   海城属于湿润气候,四季雨水都多,白天才下过一场大的,如今似停非停,不知是不是又飘了起来,夜里微凉的风中好像也裹着细细的雨丝。   温楹这次出门时特地裹了件厚实的外套,虽然冷,也不至于出现像上次那样的情况。   出了派出所很远,温楹依旧难以置信。   傅黍真的没有被拘留。   温楹不可思议得很:“傅医生,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的江译插了一嘴:“还能怎么做到,靠我呗。”   傅黍瞥了江译一眼:“他有熟人,保我出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别过去了头,神色间有些微的不自然。但温楹心里的愧疚还未散去,并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些。   “…哎…是,是,那里面有我熟人。”江译慢了半拍,过了好一会才略显生硬的接过话。   为了避免尴尬,他又打了好几个哈哈,快速的扯上了其他话题,“不过…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他说着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的在两人身上扫过。   温楹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跟江译说了一遍。   在得知两人是对门邻居后,江译的眼神更意味深长了。   “那你们现在准备去干嘛?回家吗?”江译托托金丝镜框,吊儿郎当的搭上傅黍的肩。   傅黍不动声色的捏起江译的手腕,毫不犹豫的扔了下去。继而弯了弯唇角,笑容人畜无害般:“去吃夜宵,江医生要来吗?”   江译直接被他这个笑容刺激得头皮发麻。   可紧接着在听到他的话后,江译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他听见了什么?!   或许在生活中的傅黍彬彬有礼,儒雅至极,但在医学方面,傅黍向来秉承着一丝不苟的原则。   傅黍在巴黎留学7年,进修硕士学位后便回了国。期间发表了几篇学术论文,均在医学界获得了不可忽视的反响。   光是这一点,傅黍便达到了很多人望而不及的水平。   开年他和傅黍一起被调到海城市中心医院时,傅黍就被分配了好几个刚毕业的实习医生。   那些都是二十出头的成年人了,可在傅黍手下仅仅待了半月,据说被凶哭的就不下五个。   傅黍那张脸庞的确有够出类拔萃,平时多欣赏欣赏当艺术熏陶的话效果也不错,然一旦傅黍沉下脸,偶尔的严格就能使他周围的人望而却步。   而更让人自愧不如的,是傅黍强大的自制力。   就比如傅黍从来不参加医生间的聚会,夜宵也是坚决不吃,饮食习惯更是百分百健康。   认识傅黍这两年多来,江译从没见过傅黍碰过什么垃圾食品,现如今“吃夜宵”这个词能从傅黍嘴里吐出来,江译心里直呼见鬼了。   但他嘴上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多说,只是一顿冲温楹挤眉弄眼,反而弄的温楹十分疑惑:“江医生,你眼睛抽筋了吗?需不需要去检查一下?”   闻言,傅黍也疑惑的看向江译,蓦地关切开口:“江医生可能是眼疲劳了,去检查检查吧。”   傅黍语气凉丝丝的,江译后背直发凉,信他是真的关心就有鬼了。   江译望天揉眼:“…是吗?正好医院还有点事没处理完,顺便去李大夫那里看看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奉陪了…”   江译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拦了辆计程,冲两人拜了个拜,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车子扬长而去。   “医生这个职业真的很神圣呢。”温楹收回目光,笑着看向傅黍,有感而发,“会牺牲掉很多时间吧。”   她每次见他,总是匆匆忙忙,不是在做手术,就是在准备做手术。在温楹的记忆中,傅黍好像极少有一些私人空间。   “时间——”傅黍步伐缓缓,语气也缓缓,拖着悠长的尾音,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从我们宣誓‘献身医学’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时间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它属于每一个需要我们的患者。”   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格外清晰。   他微一顿,轻叹道:“如果时间可以换来生命,何乐而不为呢?”   如烟一般飘渺的语气,仿佛下一秒一阵风吹过来,便会悄无声息的散进了空气里,捕捉不到一点痕迹。   一时间,温楹分不清这是对她说的,还是傅黍的自言自语。   温楹下意识望向了傅黍的眼睛,却见此时此刻,他向来清澈的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似乎有什么情绪在那漆黑的眸内氤氲着,在黑夜中若隐若现,温楹看不真切。   温楹隐隐触动,目光微动,从傅黍身上移开,看向了别处。   可惜,时间与生命永远不对等。 第21章 我跟傅医生一样啊   凌晨一点的海城昏昏欲睡,空气中带着些沁人心脾的潮湿,不知不觉间,温楹和傅黍额前的发丝已经润湿。   “好像有点小雨。”温楹嘟囔着出声,向空中探出了手。   细细密密的雨丝,轻柔的落在手心,倒像是小猫儿在挠痒痒,替她掸去了满身心的筋疲力尽。   她蓦地心情大好,湿漉漉的眼睫也弯了起来。   金色的发如海藻垂落,慵懒的披在肩上。少女不施粉黛,弯弯的眉目清秀而精致,隐隐的,傅黍还瞧见了那小巧的鼻尖上,有一粒褐色的小痣。   或许是少女的笑颜太具感染力,傅黍唇角也弯了弯,目光微动,落在她的手心上,温声开口:“很少有人喜欢下雨。”   傅黍看向周围,这么晚还在外面的人多半是生活所迫,而压抑的生活下,一场小雨便会引来诸多不顺心。   人行道上的人三三俩俩,大多都跑到一边的屋檐下躲避去了。   温楹微微一愣,笑着反问道:“那傅医生呢?”   傅黍也怔了怔,有点措不及防,转而轻笑:“我吗?雨天和晴天于我来说都一样,只要不影响手术,都无所谓。”   温楹拂去外套上的水珠,笑容甜丝丝的,语气却有些莫名:“我跟傅医生一样啊。与太阳比起来,雨天的确使人不爽,但这是自然法则,我没法改变,可太想要开心,就只好随遇而安。”   人生得意须尽欢,世界上很多事本身不能令人心情愉悦,温楹并非特殊到无忧无虑,只是心态不同而已。   霓虹灯五彩斑斓,将深沉的夜空映照得绚丽缤纷。   “我们现在去哪?吃夜宵?”温楹忽然想起了傅黍先前在派出所说的话,不由笑道,“真的要去吗?还有……”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琳琅满目的服装店,又看了一眼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美食街,回头诚挚的问:“傅医生,你认识路吗?”   面对温楹的提问,傅黍一愣,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窘迫。他凝眉,蓦地掏出手机翻了起来。   “……我找找。”   他翻了还没两下,地图都没加载出来,外套袖子忽然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度拉住了。   他轻怔,垂眸看去。那力度转瞬即逝,他还未来得及捕捉,那只纤细的手便退了回去。   温楹强忍着笑意,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回走,叹道:“还是我带你去吧。”   原来看起来沉稳的傅医生也会有路痴的一面!   傅黍跟着她走了两步,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忍不住开口:“我只是对夜宵这方面的路线不太熟悉…”   “我知道的傅医生,你们每天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些。”温楹点头如捣蒜,快速接过话,随后才发现不对劲。   傅医生不认路,却还要吃夜宵?   身后的傅黍刚要开口,却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沉默了一阵后,再开口时,傅黍的眉头轻锁,语气严肃:“好,我马上过来。”   简单结束通话,傅黍看向停下步伐等他的温楹,目光中带着些歉意:“医院那边有要紧的事,我得回去。”   温楹点头表示理解。   傅黍又道:“一起走吗,去医院的话正好可以送你回家。” 第22章 可以随时联系我   温楹摇摇头,笑道:“没事,我朋友就在附近,你先走吧,我一会要去找她。”   事发突然,傅黍也不强求,立刻在路边拦下一辆计程。   在打开车门的那一瞬,他动作一顿,忽然回过头,目光落在路灯边的同样在注视他的女孩身上,眸子清浅。   “温小姐,”他说,“这次当你欠我一顿夜宵吧。”   或许是海城的空气太过湿冷,所以衬得傅黍的声音异常温热。   如一丝微不足道的火苗,它暖而不灼,一路蔓延侵入心脏,从此悄然无声的驻守,生生不息。   温楹藏在口袋中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温楹歪头笑着,冲他许诺:“那下次我一定带傅医生来这里吃。”   傅黍唇角轻勾,似乎也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弯腰上了车。   “还有,”温楹小跑上前,在车子离开的前一刻,朝傅黍说出了那句简单却斟酌了一路的话,“谢谢你,傅医生,真的很感谢你。”   车内的傅黍愣了愣,他看向温楹张了张嘴,还没来的及回应,计程车司机不解风情的启动了引擎,车尾即时扬起一阵尘土,便飞快的离去了。   不多时,那辆车就消失在了这条街道。   温楹在路边站了一会,刚要离开,却在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傅医生:路上注意安全,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温楹心中一暖,忙不迭的回了消息,接着给简单打了个电话,问了她的所在地后,就打了车过去。   简单最近在海城这边拍戏,但连轴转太忙就没回家,一直都住在附近的酒店。   这个时间她正好回酒店,温楹也不怕打扰了她,直接进房间,就给正在护肤的简单一个熊抱。   “啊,我敷面膜呢!”简单笑骂了她一句,出了卫生间,“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温楹喝了口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包括和傅黍是对门邻居的事。   简单把那外卖员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用手按着面膜,瞪圆了眼睛问她:“傅黍是谁?”   “就…我上次住院负责我的医生啊,”温楹很奇怪,“你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没见过吗?”   简单这才恍然大悟:“我当时只顾着你去了,只记得他长的挺帅,哪里还有空注意他叫啥。”   “不过,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简单眉头轻皱,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我想起来了!”   “什么?”温楹一头雾水。   简单却没有再多说,而是直接打开手机,将“傅黍”两个字输入进浏览器,点击搜索,一串资料跳了出来。   “我也是当初拍医生题材的戏的时候听编剧提过一嘴,你自己看吧。”简单将手机递给她。   “傅黍”两个大字在屏幕左上角,下面一长串都是关于他的介绍。   〔傅黍,28岁,副主任医师。他于十八岁独自留学于法国巴黎著名医学院,由于在校成绩优异,大三便被举荐,在巴黎附近的医院实习转正。   22岁大学毕业后傅黍选择继续进修硕士学位,并在23岁仅是本科文凭的情况下破格获得主治医师的职位。   25岁硕士毕业回国发展,期间他曾发表过数篇学术性的医学论文,对医学界影响颇深,因此,27岁的傅黍就已经成为国内年纪最轻的副主任医师,乃医学界之翘楚。〕   温楹翻下去,内心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23章 实至名归的优秀   据她所知,按普通医科大学毕业生来说,其余基本条件皆达到的情况下,从住院医师做起,五年一阶段,想要当上副主任医师最少也要到38岁。   何况副主任医师也不是轻易就能坐上的。   而傅黍在大学毕业硕士学位还未拿到的情况下,两年内就晋升了主治医师,之后一路突飞猛进,成为国内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也就是说,傅黍仅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便完成了别人可能一生都望而不及的理想。   温楹心中第一个想法是“实至名归。”   也难怪医院的时候,傅黍的同事都称呼他为“傅老师”。   跟傅黍相处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的优秀。   简单起身去洗了把脸,又去角落把瑜伽垫铺开,一边拉伸一边问她:“话说…你真觉得他是那边有熟人吗?”   温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恍惚,听到这话,她叹了口气:“真假我当然看得出来啦,但是傅医生不愿意说,我承他的恩,又怎么好戳破。”   说起来真丢人,前脚刚道完歉,后脚就欠上了。   “你对他还挺用心的嘛,”简单眉轻挑,调侃她,“这算是朋友了吗?用你那严格的标准审核一下。”   温楹一把抱住脑袋:“我不知道啊……”   简单见她那样也懒得再多说,起身去了屋内,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礼盒。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简单将礼盒递给温楹,上扬的狐狸眼中是少有的认真,“新的一岁,你也要一如既往的朝气蓬勃,事业红红火火。”   简单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的激励不言而喻。   温楹真的很庆幸,自己的后半生可以有一位这样的朋友相伴左右。   _   傅黍坐在车内,还未熄灭的手机“呜呜”的振动一下,从上方弹出两条微信消息。   温楹:好滴傅医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下次请你吃麻辣烫!我的最爱!   下面还接了一个“抱拳”的Q版表情包。   傅黍哑然失笑,回了个“好”字,便收起手机。   _   在简单那里住了一宿,温楹早早便起来,回了自己的公寓楼。   这条路会经过市中心医院,温楹靠在车窗边,远远的就辨认出那栋威严庄重的白色大楼。   傅黍的脸忽然在脑海中浮现。温楹鬼使神差的在医院前下了车。   进去的路上碰到了江译,还没等温楹开口,江译像是未卜先知一般道:“找傅老师吧,他做手术呢,要不你去办公室等等?”   江译这话说的属实有点暧昧,倒是像温楹和傅黍的关系多么亲密了似的。   “没有,我来买点药而已,还是别打扰傅医生了。”温楹脸直热,连连摇头,随口编了个含糊其辞的理由,就道别出了医院。   江译望着温楹离去的背影,不由摸了摸下巴,一边低声自言自语一边往回走:“奇怪,是我搞错了吗,傅黍这厮难道是单相思??”   回想起当初,医院什么聚餐傅黍都是不参加,而且据他观察,傅黍虽然救死扶伤,可实在算不上是多热心的人。   温楹那报个警直接就可以解决,他却非要一下手术就跑过去,还把自己弄进了局子。   这后面又是约夜宵,又是隐瞒真相不让温楹担心的操作,傅黍没意思他还不信了。   江译有点纳闷。可想到有傅黍单相思这个可能,江译又兴奋了起来。   手术台上战无不胜的傅老师,在感情上也会碰壁吗! 第24章 你不对劲傅老师   在回公寓的路上,温楹接到了陈回的电话。   “有点事想请你帮忙。”陈回是个直爽性子,也不拐弯抹角,电话一接通就直说了。   “什么事?”说实在的,温楹还真想不到除了写作别无长处的自己可以帮她什么。   “我们出版社手里有份稿子,想跟简单小姐合作一下,”陈回微微一顿,“社长考虑到你和她的关系,所以想……”   她话语停住,但温楹能理解她的意思。   “想让我出面聊吗?”温楹蹙了蹙眉,心中已经了然,“如果是这样,恕我无能为力,请社长另寻他选。”   随着两人事业的发展,她们的身价均水涨船高,在各自的领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虽然她们从未提起,但谁都心知肚明,她们不会在对方面前谈起利益。   否则倒像这份感情变了味般。   温楹态度明确,陈回知道多说无益,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海城市下了几天雨,今天突然放了晴。   推开公寓的门,强烈的日光透过落地窗,填满房间每个角落,于是天花板上的还未熄灭的灯光便显得微弱。   她临走那晚出门得急,连灯也忘记了关。   路上买了点早点,温楹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软绵的包子,一边打开了微博。   粉丝数似乎又有变动。之前的粉丝数几乎每天都会增加,虽然后面渐渐趋于平静,但温楹对页面无尽的99+习以为常,便懒得查看每个粉丝的来源了。   微博没什么新鲜事,她刷了刷就退了出去。   温楹认床,昨晚没怎么睡的舒服,刚想起身去补补觉,微信却率先蹦出了一条好友申请。   在看清是谁后,温楹更迷惑了。   “江译?”虽然想不通他加自己的目的,但温楹怕跟傅黍有关,便同意了。   手机叮咚一下,江译的消息立刻发了过来。   江译:温小姐,你想要傅黍微信吗!我免费提供!   没曾想江译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温楹多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木木盈:谢谢呀,但我有了。   江译:救命,你问他要的?   木木盈:他给我的,邻里之间好联系嘛。   之后江译没再回话,温楹觉得江译这番操作十分迷惑,但也没再多说,起身进卧室休息了。   而医院的傅黍下了手术,刚进办公室,面前便冷不丁凑过来一部手机。   傅黍稳了稳身形,定睛一看,正是江译和温楹刚才的聊天记录。   他眉头轻轻的皱了皱。   “好兄弟,想当初我和你认识大半年才把微信给我,到温小姐这里就邻里好联系了?”没等傅黍出声,江译便痛心疾首的开口了,“你不对劲傅老师。”   办公室内没有别的医生,傅黍脸色不变,随手拨开手机,走到自己位置前坐下开始办公:“你怎么加上她微信的?”   江译老实摊手:“我翻了下她的住院登记,微信就是手机号。”   “删了。”傅黍修长的手指敲击在键盘上,一下一下,力度似乎比平时的大了不少。   那听似波澜不惊的声音中似乎也带了些不满。   江译来劲儿了。 第25章 怎么爱上的   “说吧,”江译坐到傅黍面前,双手撑在椅背上,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烧:“怎么爱上的?”   傅黍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提笔开始写病例记录,直到他利落的写完最后一个字,笔被丢回笔筒,他才将将抬起头,看向江译。   江译满怀期待。   “不删也行,帮我问问她想吃什么。”傅黍理了理袖口,起身往门口走去,“我还有两场手术就结束了,就说我可以顺便帮她带。”   工具人江译:“?”   随后江译还真就不要脸的去问了,结果没想到等到了后半夜,才将将得到一句回复:“不劳烦傅医生啦。”   江译不由“啧”了一声。   这温楹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小女孩模样,其实还挺不好接近的,她言语间虽礼貌至极,但同时也尽是疏离。   江译想起温楹那双漂亮的眼睛,总弯弯的,像一个半月。可他却从未在她眼底看见过真正的笑意。   江译甚至觉得,和傅黍比起来,小小年纪的温楹或许更为冷漠。   _   如果把真心比做一团棉花,人与人的隔阂就像棉花外的庇护。   傅黍的真心看似难以窥探,但实际,棉花周围不过只是裹了一层薄冰。   待薄冰融化了,那团棉花便会自动燃烧起来。   而温楹的那颗外面包裹着的是铁壁铜墙。   铁壁铜墙外,还有一团烈火作为伪装。   _   这天下午三点,傅黍顺利结束了一天的手术。   办公室窗帘被拉开,室内明亮。   窗外的太阳有了下落的趋势,或许是秋天到来的缘故,它落在身上已经没有了夏天的炙热,只有浅浅的温。   傅黍背对着窗坐,不紧不慢的将工作总结写完,才微微动了动酸痛脖子。   他捏了捏眉心,微撑着额闭目养神了一会,才将抽屉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微信联系人寥寥无几,也很少会有人给他发消息。   以至于这些年来,在微信上最活跃的竟然是各种各样的公众号。   后面他也觉得烦,干脆都取关了。   滑动的指尖停留在那个名为“温楹”的昵称上。   他点进去,发现最新的聊天已经是在三天前了。   傅黍轻蹙着眉头,点进输入框,却不知道该输入些什么。   就在他准备关掉手机的时候,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微博的推送消息。   ——你关注的人@木木盈V发布了一条动态…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晚,女孩抱着路灯,明明难受至极,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却依旧紧紧的咬着下唇,只发出一点呜咽。   他就一言不发的半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睫、通红的鼻尖,心底无端升起了一股怜惜。   她带着哭腔小心翼翼的问他,说可不可以听她抱怨一下。   他不作声,算是默认。   温楹谈起了她的职业,谈起了她的书,谈起了她的微博。   她打开手机点进微博,把那些满怀恶意的评论一一指给他看。   “我只是没有达到她们口中的标准而已,她们总这样说我,好像我多么罪大恶极。”   傅黍看清了左上角的微博昵称。   大抵是他过去的二十多年太沉迷医学,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在医院刚刚醒来的时候,她依旧没有精神气儿,像一个细心雕琢的瓷娃娃,精致却脆弱至极。   所以才让他不由自主的时刻惦记。   情人节番外   情人节番外   二月中旬。   首都下起了鹅毛般的雪,飘飘扬扬,整个城市银装素裹。   长达三个小时,傅黍才出了手术室。   这是一场长久而胆战心惊的手术,期间因为另外一个主治医师的失误导致了病人大出血,心电图一度归零。   还好傅黍及时扭转局面,才堪堪从鬼门关拉回一条人命。   一场手术下来,众人紧张过度,均是大汗淋漓。傅黍换下染血的手术服和手套,那个主治医师过来向他道谢,他也只是淡淡摇头,嘱咐道:“人命不是儿戏,每一场手术都要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   说完,傅黍不再理会他,兀自出了更衣室。   放在办公桌内的手机没有新消息。   傅黍眸子暗淡了一下。   每天的高强度工作也无法阻挡他的思念,只要大脑一松弛下来,傅黍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温楹。   今年年前,温楹父母已经提过几嘴,说希望让她和傅黍回渝城过年。   可惜傅黍医院实在太过繁忙,抽不开身,温楹也有一年没有回过渝城,和他商量后,决定独自一人回渝城。   渝城在遥远的南方,离首都很远。那晚傅黍甚至没有时间送她去机场,下了手术就收到了她已经上飞机的消息。   还好,尽管两人相隔那样远,温楹依旧会隔三差五的给他发来消息。   给他看自己精致的妆容,给他看亲戚家捣蛋的小屁孩儿,甚至是窗户上的窗花,她也忍不住拍下来发给他。   给他看了她看到的一切。   好像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一般。   跨年那天,他没有来得及接到她打来的视频电话,她就发来了自己和家人一起倒数的视频。   视频开头是后置摄像,拍得是她身边的家人。   “5、4、3、2、1!”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就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极容易辨别得出。   最后一声倒数落下,视频忽然翻转。   温楹穿着喜庆的羽绒服,冲镜头招了招手。   “傅医生,跨年啦!新年快乐!”   她眉眼弯弯,是笑盈盈的模样。   傅黍没忍住,重复看了好多遍。   这样频繁的联系从春节前两天她离开,一直持续到昨晚十点左右。   傅黍给她发过消息后,再也没有收到回音。   他想,或许是她忙其他事去了。   可他又想,是在忙什么呢,整整14小时没有回复他。   他想给她打电话问问,可是又怕她笑话自己紧张这点小事。   “一起去吃饭吗?”江译动动酸痛的脖子,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调侃道:“不是吧,还在想温楹啊?你们好歹也结婚快一年了,还没腻歪够啊。”   傅黍有时候真的很想好好跟江译这个单身狗理论一番,让他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抓心挠肝的想见对方。   但傅黍很怕浪费口水,所以屡屡放弃。   他刚要起身和江译一起离开,却在这时,手机来了一个电话。   他一看,顿时失望下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   傅黍点击接听,那方忽然传来令他日思夜想的声线。   “傅医生,中午好呀。”   他像是被雷击中了,一下子愣在原地。   女孩声音带着些娇俏的笑意,“看来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我就猜你这时候下手术了。”   傅黍僵着,迟迟没有开口。   女孩忽然有些疑惑:“我这里好像信号不太好,听不到你的声音…”   傅黍连忙开口:“没有,是我没有说话。”   “啊,这样啊,”温楹的声音甜丝丝的,“傅医生,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傅黍皱了皱眉头:“什么日子?”   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她身上,哪里注意是什么日子。   只知道不是他们的某个纪念日就是了。   “今天是情人节呀!你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女孩气呼呼的,却还是难掩笑意。   傅黍这才想起,今年的春节和情人节隔得格外的近,只差了三天。   他老实答:“我忘了,等你回来,我补给你吧。”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现在应该已经送到你医院门口了。”温楹神秘兮兮的,“你快来取吧。”   “好。”傅黍二话不说便直接抛弃了江译出了办公室。   或许是最近傅黍的神经绷得太紧,等到他下了两层楼梯,快要到医院大门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们医院没有快递站。   那她的礼物送在哪?   “傅医生,向前看。”   傅黍下意识的抬眼。   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孩。   两人相视一笑,几乎是同时,抬步向对方跑去。   医院门口没有暖气,温楹帽子和围巾也都没戴。不知道她在这零下的天气中站了多久,一张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   傅黍连忙将自己的围巾摘下,一圈一圈绕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他的围巾很长很厚,将温楹整张脸都埋了起来。   她依旧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傅黍又抬手,覆住她冰冷的耳朵,也不顾医院周围来往人的目光,顺手把她整个人往怀里带去。   “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直接过来了,还只穿这么点儿。”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欣喜之下,他还是更希望她能够照顾好自己。   温楹娴熟的将手伸进他大衣暖和的口袋,从他怀中抬起头,笑眯眯道:“南方那边不太冷的,我着急见你,忘记多穿点儿了。”   她放软了语气,倒像是撒娇,让傅黍刚到嘴里的责怪又忍不住咽了回去。   他只好道:“那你怎么那么久不回我消息?渝城过来只要三小时而已。”   说起这个,温楹简直要哭了,眉头蹙了起来,欲哭无泪道:“我昨晚睡过头直接误机了,然后我就去坐了高铁,在高铁上手机没电关机了…刚刚那个电话都是我问路人借的。”   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的。   傅黍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摸摸她的发,安慰道:“没关系,我来了。”   他一手接过她的行李箱,拉着她一路来到自己的休息室。   偶尔有新来的医生不认识温楹,惊奇于傅黍竟然身边会有女孩,他会淡笑着不厌其烦的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   温楹走在后头,方关上休息室的门,一转头就被圈在了门上。   傅黍眼中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问她:“你说的情人节礼物在哪?”   “明知故问。”温楹嗔他,踮起脚尖就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似是撩拨,“情人节,我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你,可以吗?”   傅黍呼吸一滞,看她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落在她饱满的唇瓣上,微微偏首,缓缓凑近她。   温楹顺从的仰起头,承接着落在唇上的温热。   他的气息炙热,从他的手覆上她耳朵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受到了。   休息室宽敞明亮,桌上的烟灰缸中还有几根刚刚点燃便熄灭的烟。   她曾劝说他少吸烟,他便慢慢戒了烟。   可近几日思她成狂,又忍不住抽了起来,却每每点燃便想起她的话,不由又掐灭了。   温楹呼吸变得急促,不由轻轻推搡了他一下,却不料被他抱得更紧。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堪堪松开她。   他眼中满是笑意,轻轻拢起她松散开的发,遂弯腰附在了她耳边,一字一句如火燎原。   “礼物,我回家慢慢拆。” 第26章 连狗狗都喜欢漂亮的   傅黍收回思绪,点进微博。   木木盈V:唉,Pink的蛋糕简直就是治愈神器~但是怎么就忽然停业了!/哭   微博是一个小时前发布的,点赞评论已经过万了。   微博下面有人评论,解释说是Pink在营销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最近正在整顿,可能近一月都不会再销售甜品了。   这条评论被顶的挺高,下面有许多网友的回复。   午安啦:啊!也是我超爱的一家店!   养猫喵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过两天就是木盈生日了!你们还不明白吗!   一路看下去还算和谐,傅黍懒得翻更多,只默默将那句“过两天就是木盈生日”记入了心底。   _   秋天的夜来得很快。   温楹吃了晚饭,突然来了兴致,准备去公寓楼附近的公园散散步。   她带着线型耳机,一边听着歌一边慢悠悠的踱步。   没料到忽然脚边便被轻撞了一下。   “小金!”似乎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喊。   她低下头一看,是只漂亮憨厚的金毛。   “刚刚没拉住绳子,实在抱歉。”温温和和的歉意,透过了耳机中的音乐。   主人远远的跑过来,牵起金毛的牵引绳。   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温楹顺着手臂往上看去,正是傅黍。   他穿着件薄薄的针织马甲,里面是领口微松的衬衫。褪去了严肃的白大褂,这样看起来,傅黍倒像大学校园中的温柔学长。   “傅医生还养狗吗?”她摘下一边耳机,眯眼笑了笑。   傅黍方才注意力都在金毛身上,听到温楹的声音,有些诧异,随即点点头,笑道:“来散步吗?”   温楹笑:“刚吃完活动活动。一起走走吧。”   两人不远不近的并肩走着,金毛就夹在两人中间,毛乎乎的尾巴时不时扫过温楹的衣角,她觉得可爱,便问道:“它多大了?”   傅黍目光落在金毛身上,笑道:“两岁多一点儿。”   温楹很好奇:“傅医生,你这么忙,怎么会养狗呢。”   前面有一张空着的长椅,两人便在此坐下了。   傅黍摸摸金毛的脑袋,目光冗长。   他缓声说起:“小金是我捡来的。”   “那时候它才出生不久便被遗弃了,淋了雨,奄奄一息。我把它带到了兽医院,抢救回来后,它就一直黏着我,于是就把它留下了。”   是他刚刚回国的时候,首都下了场雨,他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发现了路边那只可怜的小金毛。   它才比他的手掌大了一点儿,浑身湿漉漉的,狼狈而脆弱。   傅黍以为它活不过那天,谁知道他将其送入兽医院后,竟然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   金毛最需要陪伴,可他的职业使他抽不出时间照顾它。尝试过送人,可每每傅黍没走几步,它就颤颤巍巍的跑了过来。   它那时候还小,才学会走路没多久,却总坚定的、亦步亦趋的跟在傅黍身边。   像是知道自己是被遗弃过的般,金毛不吵不闹,傅黍回家它便跑来迎接,不回家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从未惹祸。   久而久之,傅黍竟也习惯了。   温楹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   温楹弯腰撑着膝盖,伸出手小心翼翼摸摸了金毛耳上柔软的毛发,未料金毛傲娇的瞥她一眼,竟主动将脑袋蹭在了她僵硬手心。   “!”温楹受宠若惊,一时激动的看向傅黍,“它这算是喜欢我吗!”   “嗯,”傅黍眼中含着些许淡淡的笑意:“小金很怕生,江译逗了它一个多月才肯让碰。”   说到这,傅黍又添了一句:“看来连狗狗都喜欢漂亮的。”   江译刚洗完澡,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第27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常泽穿着休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听着手机内社长发来的语音,实在有点头疼。   “常泽啊,能不能谈好这个合作,就靠你了。”   下面还推了个名片给他,是简单的经纪人。   简单是当今顶流女星,资源都是抢着送到她手上,档期不知道都排到什么时候了。   星悦这次从一大堆稿件中,精心挑选了一份,就是为了能和简单合作。   常泽揉了揉眉心,还是点击添加了。   _   “这个拍摄完,待会有个广告。”经纪人坐在简单身后的沙发上,对着手机念着行程。   简单安静的坐在镜子前,微微昂着头,化妆师轻轻托着她的脸,给她上妆。   她皮肤白皙吹弹可破,还未细细描绘的眉眼就已经尽显风情万种,鼻梁精致高挺,纤长浓密的睫毛为她增添了不少妩媚。   简单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也有六七年了。   起初她只是在各大剧组客串小角色,因为艳丽的容颜,她一进娱乐圈就受到了一定的关注,但总缺了些火候。   直到三年前她通过一部热播剧一炮而红,多年来的努力艰辛终于被观众发觉。   简单人气暴涨,同时也通过那部电视剧获得了多部奖项,一跃成为娱乐圈内的一线女星。   爆红伴随而来的除了非议,还有愈发忙碌的行程。   她开始马不停蹄的赶往全国各地拍戏,参加活动,很少有时间休息。   好在简单习惯了并享受这种快节奏的工作脚步。   简单闭着眼睛由着化妆师折腾,对经纪人道:“后面行程能推吗,过几天我想回去,陪我闺蜜过生日。”   经纪人从后方传来的声音没有感情可言,语气强硬不带商量的余地,“不可以,品牌方对你期望很大,这些推不掉。”   简单吐出一口气,眉头轻蹙,“以前不都推了吗?而且我现在号召力在这,推几天不行吗?”   简单的语气有些不满,经纪人虽然强硬,但心里还是向着自家人的,她软了点语气劝道:“简单,这是信誉的问题,得罪了他们没好处的。”   简单抿了抿红艳的唇,没再答话。   她明白的。   她现在是红透了一片天没错,可万一哪天她出了点事,墙倒众人推,这些黑点就会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对了,刚刚那个星悦文学主编来加我了,想和我们谈个微电影合作。”经纪人道,“把文件给你发过去,你一会看看,不喜欢就推了。”   简单底子好,妆容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她是典型的骨相美,上扬略长的眸显得疏离而魅惑,配上精致的妆容,可以说是惊为天人。   绝艳的容颜也是她立足于娱乐圈的一大利器。   拍摄很快就开始了,过程很顺利,但等简单忙完,也已经天色垂暮了。   简单回酒店的路上,这才打开了手机,看到经纪人发的文件。   她这才想起来经纪人之前说的那番话,“星悦文学出版社,不就是小楹签约的出版社吗?”   原本想直接推掉的心思也被收起来,简单不想和那边闹僵,无缘无故推掉显得没有诚意,温楹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   至少看看再找理由拒了吧。 第28章 生日快乐   国庆假期很快来到,温楹的生日也接踵而至。   简单大早就给她发来了生日祝福,陈回姐以及一些熟悉的出版社的工作人员也陆续在微博或者微信送来了问候。   温楹却是一觉睡到了午时,醒来的时候,枕上还有一片未干的泪痕。   她自己都很奇怪,昨晚做了什么梦她已经尽数忘却了,竟然还哭过吗。   微博要炸了,是粉丝数不胜数的私信祝福,看着那通红醒目的99+,温楹心中却更觉闷闷的。   是她太贪婪了吗,这么多人的祝福都无法填满她的心。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始终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温楹起床,用微波炉热了热昨晚剩的饭菜,准备糊弄下过去。   往常的温楹几乎也都是一个人过生日,但这几年由于Pink的蛋糕,使她对生日总算有了些期待。   蛋糕和欢庆是生日的代名词。既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能吃到心爱的蛋糕也未尝不可。   如今Pink的突然停业,温楹彻底对生日失去了兴趣。   和往常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她的人生进度条往前跨了一步。   23岁的温楹。   会比22岁的自己更好吗?   “轰隆——”   温楹身子一颤,闻声看去。   窗外的天空风云突变,蓦地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天的边际划过几道亮白的闪电,紧接着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这一切,似乎都在无声的回应她。   如果她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去老老实实的考公务员,会不会结局不一样?   至少能和他们和睦相处,而不是像这样僵持不下,几年来都极少联系。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打断了温楹纷飞的思绪,表示饭菜已经热好了。   温楹把饭菜端到客厅桌案上,下一刻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联系人显示是傅黍。   “在家吗?”   男人的声音如同缓缓流淌而出的小提琴演奏曲,低沉而富有磁性。   “在。”温楹心情不佳,实在提不起劲儿。   那边似乎轻笑了一下,“那过来开下门。”   “啊?”温楹有些没反应过来,“好的。”   她慢吞吞的穿了拖鞋,走去开了门。   门外的傅黍穿着简约的圆领卫衣,额前的碎发是乌黑的,眼中带着点清澈的笑,清爽得如同少年。   他拿着手机,拎着蛋糕。   他说:“生日快乐。”   温楹有些发懵。   电话还未挂断,手机里的声音也带着浅浅的电流声紧跟着响起,像是二重奏般。   那电流也像跟着一同钻入了耳膜,而后蔓延全身,酥酥麻麻,引起丝丝颤栗。   温楹微微垂下眼睑,有点不知所措,低声开口:“…谢谢。”   话音方落,傅黍便轻轻皱起眉头,语气也含了担忧,“怎么生日精神气也这样差?不舒服吗?”   他挂断了电话,皱眉想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温楹却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摇摇头,笑得腼腆:“我没事,还没睡醒呢。”   她才梳了个头发,没料到傅黍会突然来访,身上的丝绸睡衣也来不及换。   温楹蓦地有些脸色发红,低声道:“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你先进来吧。” 第29章 有大白天吹蜡烛的吗   温楹换好了衣服出来,就见傅黍坐在沙发上,正盯着她放在茶几上的那盘饭菜。   傅黍听见声响,目光落在她身上:“生日就吃这个吗?”   温楹有些窘迫。   “没有买到喜欢的蛋糕,干脆不过了。”   不过…温楹疑惑的抬眸,“傅医生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并没有在除微博外的任何社交软件透露过她的生日,傅黍只加了自己的微信和QQ,他是怎么知道的?   傅黍轻轻笑了起来:“你自己把微博给我看过的。”   见温楹更是一头雾水。傅黍笑容渐深:“都忘记了吗,那晚你还说让我关注你的微博。”   温楹再懵,也知道他说的“那晚”是她醉了酒,唯一不清醒的一晚。   原来她在烂醉的时候还说过这种自恋的屁话吗?   虽然傅黍的笑容略微有些戏谑的意味,但温楹还是相信了他的说辞。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她前几天在微博发布了一条崩溃于Pink停业的动态。   老粉都是清楚她的生日的,那天似乎有个新粉还云里雾里的,下面就有不少粉丝评论她的生日,渐渐把楼层就顶高了起来。   想必傅黍也是从中知道的。   “好了,现在蛋糕也送到了。”傅黍起身,看向她,微微伸出手来,“走吧。”   从傅黍进门到现在,温楹大脑一直还处于当机的状态,闻言不由道:“…不吃蛋糕吗?”   傅黍简直哭笑不得,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好笑道:“想什么呢,有大白天吹蜡烛的吗?我东西都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他敲在脑袋上的力度是克制的,不轻不重。但些微的痛感倒是让温楹清醒了几分。   傅黍已经先一步出了门,高大的身形映入眼帘,温楹目光微动,落在桌上的蛋糕上,不知怎的,眼眸忽然雾蒙蒙的。   她眨眨眼,才得以看清。   心底似乎某个地方,有什么情愫如杂草般疯长,它们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空隙,渐渐填满了无尽的空缺。   温楹把蛋糕放进冰箱,出去的时候,傅黍正好关上自己的房门。   他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温楹粗略的扫了一眼,大多都是零食。   温楹抿抿唇,开口道:“我来帮你。”   傅黍也不拒绝,却是分了她一袋最小最轻的,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一般,“走吧。”   说着,他率先往前走去。   温楹愣了一下,也快步跟上去。   “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外面有雨。”   “会停的。”   她认为毫无根据,但他说的笃定,温楹便莫名相信。   傅黍带着她来到地下车库一辆黑色汽车前。   他先是把大包小包都放进车内,随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看向温楹温声道:“上来吧。”   车内收拾的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摆饰,看起来反倒显得单调无趣。   温楹忽然升起一股想为他装饰汽车的念头,但随即反应过来,又被她立刻惊恐的压了下去。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傅黍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启动引擎离开了车库。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本是哗啦啦的雨点也轻飘飘了起来,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车窗也渐渐模糊了。   温楹胸口有些闷闷的,转头看向傅黍询问道:“我可以开一点窗户吗?” 第30章 别让我分心   傅黍点点头,“晕车吗?”   “有点。”温楹将车窗摇下来一点,确保有新鲜空气进来的同时,雨不会飘到傅黍身上。   下一刻,车窗忽然轻轻一动,匀速下降到二分之一的地方。   前面正好是红绿灯,傅黍停下车,双手从方向盘上离开,反而轻轻按下温楹的脑袋,温声道:“不舒服的话,多打开一点无妨。”   温楹顺着他的力度微微往下缩了缩脑袋,正好躲在剩下二分之一的车窗下面。雨点儿同新鲜空气一般顺着风进来,却是越过她,直直打在傅黍的身上。   绿灯了。   她动了动身体还想说些什么,傅黍的掌心又覆了上来。他目光直视着前方,一手游刃有余的操控着方向盘,一手轻轻按着她的脑袋:“就这样,别让我分心。”   他掌心温热,抬手捎来的还有他衣服上淡淡的清香,像是洗衣液的味道。   见温楹不再有动作,他的手在她头上停留了片刻,离开时还似有若无的拍了拍,像是对她乖巧的满意。   温楹心砰砰跳着。等她缓过来后,才将视线重新落在傅黍身上。   他专心致志的注视着前方的路况,侧脸轮廓好似巧夺天工般,优越极了。   而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她不由询问道:“到哪里了?”   傅黍看了眼周围,说了个地名。   温楹咬咬唇,道:“我想下车,买点东西。”   傅黍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却是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停了下来。   他从身边抽出一把伞,递给她:“路上小心一点。”   雨势渐小,润物细无声的雨丝,倒是要停了的趋势。   “谢谢。”温楹接过,下了车。   她记得这里有一家服装店。   傅医生的衣裳都湿透了,那样绝对是会感冒的。   她走了不久,终于发现了那家店。   走进去找到男士区,销售员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为她介绍,她轻蹙着眉头,道:“身高一米八以上,瘦瘦的。”   温楹环视了一圈琳琅满目的服装,忽然眼睛一亮:“就这件吧。”   _   温楹回来的时候,傅黍正靠在车背上休息,听到声响,他睁开眼,下意识看向她手中。   是一个较大纸袋,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他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温楹坐好,却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他。   “换一下吧,不然会感冒的。”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些许南方人的口音,软软糯糯的,又娇又甜。   傅黍眸光一颤,“给…我的?”   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卫衣,和他身上这件款式相近。   “怕你不喜欢,我就照你身上的买了,问过了销售员,尺码应该不会有错。”   傅黍心里百感交集,将纸袋接过,笑了笑:“好,等到了我去换。”   温楹点点头,不再强求。   车子一路驶进郊区,这片地方像是得天独厚的世外桃源。   高昂的大树生机勃勃,一望无际的青草地似乎还没有收到秋天警示,旁边还有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溪。   雨停了。   空气都是清新的,温楹呼吸一口,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脚踩在绵软的草地上,像是棉花一般舒适。   温楹没来过这里,也从不知道原来海城市还有一片这样美丽的郊区。   她回过头,傅黍正拿着一块野餐垫走近。 第31章 为数不多的朋友,傅黍算一个   温楹连忙跑过去接过垫子,目光微敛,落在他湿透的手臂上,担忧道:“你先去换个衣服吧,我去铺。”   傅黍瞥了一眼手臂,弯了弯唇笑:“也好。”   他将垫子交给温楹接住,转身去了车里。   抬眸见温楹还在看着他的方向。他垂下眼帘,轻轻笑了笑,作势就要撩起衣摆,再抬起眼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别过了头去了。   傅黍眼中笑意更深,却不再耽搁,匆匆换了衣服下了车。   小姑娘眼光不错,穿在身上正好。   现在天气正好,一场雨将尘土冲刷得干净,空气中都混合着树木的芬芳。   温楹找了块地铺好野餐垫,傅黍买的足够大,整个人躺上去都没问题。再加上野餐垫是防水的材料,所以只要不下雨,野餐根本没有妨碍。   傅黍会找她来野餐,也是在她意料之外。   事实上,从他打来电话那一刻,都在温楹的意料之外。   毕竟傅黍是一个连夜宵也抽不出时间吃的人。   她铺好起身,转身便见傅黍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过来。   他穿着温楹买的白色卫衣,将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在野餐垫上。   里面的食品多种多样,三明治、各种饼干坚果,还有几瓶牛奶饮品,林林总总加起来堆成了一座小山。   “不知道你喜欢哪些,我就都买了点。”隔着“小山”,傅黍在另一边坐下,“生日就要开心一点,眉头都皱一路了。”   被傅黍这么一说,温楹才意识到自己蹙起的眉尖。   她舒展了眉眼,也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背后,饶有兴致的转头反问他:“傅医生怎么有空来找我野餐?”   傅黍道:“医院忙完了,今天刚好休假。忽然想到你…的微博。”   “这样啊。”   温楹没怎么注意傅黍话语间的微微一顿,从零食堆里拆了包薯片,乐滋滋的吃了起来。   她平时嘴就勤奋,一天到晚是要塞点吃的才不会闲下来。   见她吃得愉快,傅黍若有所思,然后也拆了一盒饼干,拿起一块吃了。   半响,皱了皱眉,打开了瓶矿泉水喝了口。   果然,自己还是吃不惯这些。   温楹随意的扎了个低马尾,金色的发拂到了面上,她眯了眯眼,觉得有些痒,不由抬手拨开。   似乎有一阵风吹来,将温楹的思绪吹远了些,她望着眼前的溪水,情不自禁道:“傅医生,我觉得我还挺幸运的。”   “今天的事,是我没曾想过的。”温楹舒了口气,“很开心也很荣幸,可以和你认识。”   温楹扪心自问,是个视感情极为严谨重要的人。   多年来过客匆匆,除了简单,其实也没人能真正的进入她的心底,也没人能让她真正在乎。   可傅黍的出现,似乎让事情发生了些变化。   生活中能让她称呼为朋友的人不多,而现在,傅黍算一个。   一席话说完,温楹才意识到过于大胆不妥,不由偏首望去。   却见傅黍原来一直注视着她,却没有答话。   见她看过来,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唇边那抹温润的笑意,竟好似十月回春。 第32章 那里热得发烫   傅黍似乎不怎么喜欢吃零食,一直没怎么见他动过。   少见的,傅黍还玩了一会手机。   两人不怎么说话,气氛竟也不会尴尬。   温楹本是坐着,后面累了些,便直接躺了下来。   雨停以后,日色就渐渐拨开了厚重的乌云,天空呈现出明亮而干净的蔚蓝色,看着便心情舒朗。   野餐垫是有些绒毛的,厚度适中,松松软软的,躺起来很舒服。以至于温楹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傅黍身旁看着熟睡的温楹,忍不住将呼吸声也放缓了些。   他伸手,将她面上的发丝拂开了些。她的发质很好,尽管漂过一遍,但在手心里依旧是软软滑滑的。   小姑娘大约都爱美,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抹了口红。傅黍收回手的时候,没怎么稳住,手背从她唇上轻飘飘的擦过。   软嫩的触感转瞬即逝,肌肤相触过的地方,却像被火灼过一般。他反应过来时,呼吸一滞,心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急促异常。   小姑娘面容恬静,依旧睡得安稳。   傅黍却一摸耳朵,那里已经热的发烫了。   正在这时,手机呜呜振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原来是江译终于回了他的消息。   只见那消息是:刚刚查完房。你问野餐说什么干嘛?约了人?还是被人约了?都不像你的作风啊。   而傅黍的消息是半个小时前,温楹还在吃零食的时候发的。   他问:野餐的时候说些什么比较好?   傅黍觉得跟江译交流简直浪费时间,但又怕他有招数,只得把他带温楹出来的事跟江译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谁知那方回答得更加放肆:我说呢你前几天怎么拼命做手术,今天还请了事假…哈哈哈哈哈傅老师在手术台上神通广大,如今怎么面对一个小姑娘就手足无措了。   傅黍:……   傅黍深知跟江译说不到一起,只好去求助了下互联网。   可将“和女生野餐途中说什么好”输入搜索界面,弹出来的答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傅黍紧抿着唇,一条条认真的看下去,却发现一条实际有用的都没有。   _   温楹睡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她睁开眼,却听傅黍道:“一会要下雨了,我们先回车里。”   温楹这才有空观察了一下天色,黑沉沉的天空压了下来,像是又有一场连绵的大雨。   温楹点点头,连忙爬起来,和傅黍一起把剩下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回车里了。   巧得是,在他们刚刚关上车门的那一刻,雨就大点大点的落了下来。   傅黍欲要将车窗摇下,温楹却制止了他:“就这样吧,早上是我没吃东西才有点晕车,一般情况下不看手机不会的。”   傅黍这才停下动作,轻轻点点头道:“好。不舒服你就说。”   车子调了个头,匀速往城中驶去。   车中开的舒适的空调,将原本变天带来的冷意也被驱散。   “还剩了这么多零食啊。”   温楹看了一眼后座上的零食,感叹了一句。   却在收回目光时,蓦地在傅黍的手背上发现了一抹奇怪的红色。 第33章 受伤了吗   “傅医生,你的右手…”   温楹蓦地诧异的出声。   傅黍一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时他慌了心神,竟然忘记把口红洗掉了。   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说是他为她整理头发蹭到的吗?   傅黍脸色波澜不惊,刚想随便扯个理由糊弄过去,却是听温楹一本正经的问道:“傅医生你是受伤了吗?!”   温楹近视,还没戴隐形眼镜,这样看去,只能看见他的手红了一块,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傅黍蓦地松了一口气,笑道:“不小心蹭破了点皮,不碍事。”   温楹“噢”了一声,却是埋下头,开始在包里翻找些什么,片刻后,她欲哭无泪的对上傅黍不解的目光。   “没找到创可贴…可能又被我搞丢了。”   傅黍正在等绿灯,听到这话,顿时失笑,温声安慰道:“没关系,心意领了。”   郊区离公寓有些距离,白天过去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下午回来又不巧碰上高峰期,堵了堵车,等到家已经快七点了。   温楹去冰箱把蛋糕取了出来,白天她是连着包装一起放进去的,所以她也没看过蛋糕到底长什么样。   “你饿不饿,要不我煮一点饭吧。”温楹记得傅黍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她倒是吃零食吃了半饱。   “没事,寿星最大。”他把温楹按在蛋糕面前,随手把灯关掉,然后俯身点燃了两根蜡烛。   蜡烛烧了起来,周围霎时间明亮了。那火焰像两朵生生不息的花,在她眼底跳跃闪烁。   这时候她才看清那个蛋糕的模样,很漂亮的浅蓝色,像是一片湖泊。上面有一只高贵的天鹅,浑身纯净的洁白。   它仰着头,高洁而优雅。   在火光的渲染下,像是在烈日下翩翩起舞的舞者。   白天鹅象征着高贵、纯洁。   傅黍坐在一侧的沙发上,隐身在暗明交界处,目光温和的注视着她。   “许愿吧。”   温楹点点头,闭上眼睛,虔诚的将两手放至身前。   她的脸映着火焰,显得红扑扑的。   希望…一切都好。   她果然还是太贪婪了,一个愿望便概括了无数个。   但她也没有其他的奢望,只希望一切都好。   蛋糕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它不是Pink家的味道,但不知是不是温楹的心理作用,尽管放置了几个小时,可吃起来竟比Pink的还要香甜几分。   温楹惊奇的问起傅黍店名。傅黍低头切了一块蛋糕,淡淡的说忘记了。   温楹便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惋惜。   不知不觉,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向八点。   傅黍起身,准备告别离开。   温楹连忙又切下了一大块蛋糕送给傅黍,由衷道:“要一起快乐。”   _   傅黍把剩下的零食都带进了她家,说他也不怎么爱吃,本来就是买给她的。   而当温楹洗漱好躺到床上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微信有一条新消息,只是她这一天都没注意。   屏幕上的光和内容一同映进她的眸中。   眸光微颤。   时间显示是00:13。   傅黍在遥远的凌晨,便已经送来了祝福:生日快乐。 第34章 你怎么不看我   傅黍一回到家,就看到自家金毛摇着尾巴,一溜烟儿似的,小跑过来蹭他。   傅黍了然,蹲下身,抓了抓它松软的毛发,笑道:“偷吃了?不怕拉肚子?”   金毛吐着舌头,满脸无辜的看着傅黍。   那嘴巴上似乎还沾着些奶油渍,金毛却丝毫不觉得心虚,圆溜溜的眼睛中尽是可爱乖巧。   他往厨房走去,果然,剩下的一点奶油已经见底了。   其他的水果材料他早上也因为疲惫忘记了收拾,果不其然也被金毛一扫而空。   他在家时金毛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平时在医院回来它也不吵不闹,也极少贪吃。   傅黍这才想起,他因为准备蛋糕忙了一夜,不仅自己精疲力尽,连金毛也由于他的疏忽被饿了整整一天。   给金毛倒了些狗粮,傅黍替它顺了顺背上的毛,这才起身,将被金毛搞乱的厨具收拾了一番。   傅黍会做甜点,这是一直以来温楹都不知道的。   在从事医学后,不过二十出头的傅黍尽管专业娴熟,但偶尔也会遇上棘手的病情,那时候,他总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必须冷静下来。   因为他是主刀医生,因为他手中的手术刀掌管了病人的生死,因为他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并清楚的知道他失手的后果。   不仅仅是心电图的一条直线,不仅仅。   后来,他闲暇的时候便开始学习做甜点。   只是因为制作途中,他的心总是能够奇妙的沉静下来,享受到一段难得的舒心时光。   七年来,他在甜点上的造诣也不比专业人士的差。   也无怪能收获温楹的极力好评。   _   高跟鞋“哒哒哒”的脆响回荡在安静的走廊内。   一双如莲藕般纤细白净的脚下踩着酒红色的恨天高,来者背影窈窕,本是笔挺的西装也被穿得别有一番妩媚。   葱细的手指搭上包厢的门把手,轻轻一扭,简单推门而入。   她摘下口罩和墨镜,扫视了一圈包厢。   包厢内没有多余的灯红酒绿,一张不大的圆桌,柔软的沙发,还有一位等候已久的人。   那人西装革履,听见声响,抬头向简单看了过去。   “简小姐。”常泽抿了抿冷薄的唇,顿了顿,上前几步,“我是星悦文学出版社的主编,常泽。”   简单瞥了他一眼,旋即红唇扬起一抹笑来,“你好。本来是我经纪人来跟你谈的,但是她今天有别的事,所以只好我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她身上有昂贵的香水味,那味道带着些攻击性,与她的魅惑相得映彰,却不会显得艳俗掉价。   常泽眼眸轻闪,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不介意。”   他的任务是谈好这个合作,而对象是谁,并不重要。   桌面有两瓶价值不菲的红酒,简单握起高脚杯,猩红的液体滚入杯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常主编的文件,我看过了。”简单浅浅抿了一口那猩红,倒也不拐弯抹角,“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可以谈。”   简单刚刚结束活动匆匆赶来,流光溢彩的紧身长裙还没来得及换掉。   她微托着腮,将杯底按在桌面,媚人的眼波流转,红唇中忽然溢出一声笑来。   “常主编,是我不够漂亮吗,你怎么都不看我?” 第35章 常主编,合作愉快   餐厅外天朗气清,简单全副武装后先常泽一步离开了包厢,坐上了早早就在外面等候的专车。   经纪人齐静玟坐在副驾驶,扭头问她:“谈的怎么样?早就听说常泽是个冷面冰山,你有没有碰壁?”   本来是该她去的,但她临时接了个更重要的面谈合作。   齐静玟有意要把星悦往后推一推,可就在这时,简单却正好得了空,便主动提出去赴约。   齐静玟想着这个合作能否成功也无可厚非,好坏便由着她去了。   简单红唇轻扬,上扬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挺好也挺有意思的一个人,谈成功了。”   看起来那样冷漠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男人,却不善言辞,甚至都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简单在娱乐圈待得久了,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像常泽这样的却从未见过。   实际上他长的也清秀,完全不输于圈内的男星,看起来十分年轻,不像是已经快要步入而立之年的模样。   正在这时,餐厅门被推开,常泽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依旧冷着脸,根本没注意自己正在经过简单的车辆。   “咚咚。”紧闭的车窗被敲击了两下,不轻不重,正能被常泽听见。   常泽停下脚步,扭过头。   车窗被摇下大约三指宽,车内的简单拉下墨镜,冲常泽挑了挑眉,精致的眉眼弯弯,她笑道:“常主编,合作愉快~”   常泽紧抿着唇,思索着刚要回答,车窗却蓦地合上,眼前的汽车也飞快扬长而去。   他微微一顿,终究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去。   可脑海里不断飘过简单的话。   好像她身上所有的惊艳都是浑然天成的。她的声音是清脆的,不矫揉做作,又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媚,轻飘飘的问他为何不敢看自己。   常泽抬眸时,便正好对上她那双潋滟流转的眼眸,带着些许探究与意味不明的笑意。   “…抱歉,是我…”常泽一顿再顿,哑口无言。   她却起身拿起包包,笑道:“没关系,常主编,这个合作我想和你谈。”   简单伸出手来。她的手细如白瓷,指尖做着深红色的美甲。   常泽顿了顿,握上去。   很奇怪,她那样炙热的人,手竟然是冰冷的。   心忽然莫名其妙跳得很快。   常泽觉得是自己的社恐又严重了。   谁能想到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心理疾病,尽管只是轻微。   他在出版社极少发言,总是冷冰冰的模样,使人不敢接近。   好在他的办事能力出类拔萃,就算性格被身边的同事诟病,但他还是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坐上了主编的位置。   渐渐的,他认为轻微的社恐其实也不足以影响他的生活。   直到今天见了简单。   他甚至想,如果他是一个心理正常的人,给她留下的印象会不会好一点。   而不是迟钝、不会说话的笨蛋。   _   温楹面前是银色的电梯门,她脚边放着一大袋水果。不断有人进电梯、出电梯,温楹目光却一直注意着公寓楼外的行人。   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傅医生每晚下班时间在11:00-1:00之间,温楹十一点就在这块等着,快一个小时腿都麻了,还没等到人。   却在这时,电梯门开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也意料之外的从身后传来。   “怎么不上去?” 第36章 女士优先,小金会理解的   温楹吓了一跳,回头磕磕巴巴道:“傅…傅医生,你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手术少,我已经下班了。”傅黍好笑,“怎么一直站着,在等人吗?”   温楹脸色有些许尴尬:“不不不,我…我拎累了,休息一会。”   可恶,为什么在她计划之外!   傅医生今晚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   听到她这话,傅黍目光落在她脚边,那是一袋五花八门的水果,看起来分量不少,的确吃力。   他俯身拎起塑料袋,轻轻笑了笑,“走吧,我送你上去。”   电梯门应声而开,她乖乖跟着傅黍走进电梯。   “傅医生刚刚下来是想干什么?”   傅黍在她身边,站得笔直,淡淡道:“没什么事,想给小金买点狗粮而已。”   温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只孤独而饥饿的金毛,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小金:“那你怎么不先去给小金买?”   傅黍微微偏首看她,蓦地笑了,温声道:“女士优先,小金会理解的。”   温楹咬咬唇,弯了弯眼睛,却没有说话。   傅黍不按常理出牌,温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根本没空想该如何把水果送给他。   电梯到达楼层,两人并肩走上走廊。   楼道里的光线有些暗,不知道是不是电源出现了问题。   傅黍把塑料袋递给温楹的时候,她微微低着头,一边伸手去慢吞吞的接,一边斟酌着开口:“…小金吃水果吗?”   傅黍怔了怔,忽而笑出声来:“怎么?还要送小金几个吗?”   温楹:“确有此意。”   傅黍轻轻点点头:“那我给小金拿几个。”   见他要伸手就打开塑料袋去拿,温楹心中一紧,连忙将塑料袋往怀里收了收。   “等下…”她语气中有些慌乱,好像里面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温楹目光落在傅黍微愣的脸庞上,微微顿了顿,一字一句的开口:“傅医生,我认为,你也应该,多吃水果。”   傅黍更加怔愣了,轻轻指了指自己:“我?”   温楹严肃的点点头,“你看,你嘴巴都因为缺水起皮了,除了多吃水果,还要多补充水分。”   暗淡的光线打下来,实际上,温楹只能依稀看见傅黍的轮廓五官,哪里注意得到嘴巴是否起皮。   “所以,这袋水果还是更适合傅医生!”   把水果硬塞到傅黍怀里后,温楹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转身进了自家门。   傅黍呆在原地。   他迟疑的舔舔嘴巴,半响,蓦地笑了。   如果想送给他,其实说一声就好了。   但这样弯弯绕绕,虽然弄得他一头雾水,可小姑娘的这份心意的确很可爱。   他推开门进入房内。   金毛摇着尾巴跑来迎接,傅黍蹲下身摸摸它的头。见金毛的目光紧盯着自己手中的水果,他不由笑道:“一会下去给你买狗粮。这个可吃不得。”   小金似乎明白了傅黍的意思,只蹭蹭他的掌心,没有多余的动作。   傅黍将塑料袋打开,小姑娘应该是不知道他的口味,便各种水果都买了些。   房内的灯光明亮,隐隐约约的,傅黍看到在水果中,夹着一张什么东西。   他抽出来,发现是一张卡纸。   上面有一行娟秀漂亮的字迹。   ——我不太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食言。所以傅医生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吃夜宵吧!   后面还有一个简笔画笑脸。 第37章 你们铺的那条路,我不喜欢   十月中旬的时候,秋高气爽。   一个电话的到来,划破生活的宁静。   从毕业开始,算起来,温楹和家里人冷战也近两年了。   这两年,电话就是争吵,短信也是无声的硝烟战场,两边都心力交瘁。   而温楹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接到母亲的电话。   “小楹,过的还好吗?”母亲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时间留下痕迹,到底不如两年前与她吵架时那样洪亮尖锐了。   温楹却依旧觉得心脏某处疼的厉害,或许是母亲的来电,揭露了她隐匿已久的伤疤。   “嗯,不错。”她敛了眸,淡淡的回应。   令温楹匪夷所思的是,母亲在那边竟然笑了。   “小楹,你也大了,可一个女孩子,身边没有人照顾,总归是不行的。”   温楹隐隐预料到事情的不简单,紧紧的抿着唇,没有接话。   “爸妈在老家这边认识一个阿姨,她儿子年轻有为,是公司总监呢,你一个女孩子在海城市,肯定有很多事不方便……”   温楹眉头轻蹙,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不是说了,还有简单陪我吗?”   “那也是两个女孩子,而且简单不是大明星吗?她能有多少时间和你一起,妈和你说,女孩子要早一点成家,我看那个阿姨的儿子就不错。”   说来说去,终于说到重点了。   温楹深呼吸一口气,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着苍白。   “我已经23岁了,不要再操控我了。你们铺的那条路,我不喜欢。”   甚至,憎恨。   后面一句话,她几乎是一字一字从发紧的喉咙中挤出来的。   温楹眼眸猩红,不等那边再回话,挂断了电话。   心里积着一股郁闷,总无处宣泄。   她不想当个矫情的人,但难过步步紧逼,眼泪总能顷刻间决堤。   温楹在微博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木木盈V:为什么做不到像笔下的女强文一样,那样雷厉风行,那样敢爱敢恨,总是存有一丝顾虑,总是无法真正斩断爱恨情仇。   她的头有点昏昏沉沉的,估计是哭得狠了,睡了又醒,断断续续的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的时候,视线模糊间,她看到了一条评论。   ——爱与恨与悲与乐,是人生的意义,你是你自己,不要因此难过。   “Hiraeth”的昵称在温楹看来格外醒目刺眼。   她并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身边的人,尤其是傅黍。   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他,已经是羞愧至极,怎么好意思让他再来照顾自己的情绪。   傅黍在晚些时候给她打来了电话,但温楹心力交瘁,并没有接。只是在微博发布了一条“自己一切安好”的动态。   他本身是极忙的,也没再打电话来。   温楹便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一天。   晚间的时候,傅黍做完手术回家。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他微微抬手,正要按下门铃。   却在这时猛然记起时间,已经凌晨了。   他动作微顿,最终收回了手。 第38章 素未谋面的人   又过了两天,温楹的门铃被按响了。   她并没有透过猫眼去看,还以为是许久不见的傅黍,打开门一看,却发现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温楹微微皱眉:“是走错门了吗?我不认识你。”   她以为是男人搞错了,谁知他竟腼腆的笑笑:“你就是是温楹吧。”   门只开了一小半,温楹半个身子都躲在门内,听男人准确的喊出自己的名字,她更加狐疑了:“你是?”   男人道:“我是许一嵩。你可以喊我一嵩,阿姨让我过来看看你。”   许一嵩说着,微微抬了抬手,将那些昂贵的礼盒拎高了些。   温楹瞥了一眼,都是一些市面上炙手可热的护肤品大牌。   她眉尖轻蹙,心里直闹心得不行:“我妈喊你来的?”   温楹想起了前几天简单给她打过一通电话,说是她母亲将她们公寓的地址从简单那里要了过去。   简单还以为是他们要和好了,后面和温楹通过电话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两年来父母对她的生活不闻不问,连她住哪里都不知道,这次却主动打破了僵局,看来这个人十分让他们满意。   温楹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就在海城市。   也没想到,母亲竟然真的放心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照顾自己。   “是的。”许一嵩试探着开口,“我可以先进来吗?没关系,没必要听阿姨的话,我们可以先交个朋友。”   他长得在普通人中算还可以的,但一身西装革履带着些精明,温楹不太喜欢。   不过表情看起来比较实诚,不像有坏心眼的人。温楹想了想,微微侧过身,打开门。   “进来吧。”   温楹本来是准备出门的,于是早早换下了睡衣。她穿着简约的圆领体恤,慢悠悠的去给许一嵩倒了杯水。   “家里没茶,将就一下。”   许一嵩礼貌的接过,没有刻意的制造肢体接触,总归让温楹稍微放心了些。   她眉眼间的情绪淡淡的,在沙发上坐下。   “你在海城市就业?”   许一嵩点点头。提起这个,他的眉目间流露出一些得意来:“是的,我在目前市内排行第二的公司中担任总监一职,就薪水而言,还是比较丰厚的。”   温楹本来只想单纯的聊聊天,没想到许一嵩将话题引到了敏感的薪水方面。她便顺着他的话,淡笑着问了句:“有多丰厚?”   他笑了笑,自信道:“年薪60W。”   温楹轻轻点头,笑道:“的确不错。”   许一嵩却以为温楹是认可了他的能力,一时间没能关住话匣子:“是还可以,我今年才25岁,按理是远远坐不到这个位置的,但是上司比较器重我。”   温楹微微挑眉,心里没多大波澜。   她从大三开始正式接触网络小说到目前陆续出版了两本实体书,不算上影视改编等等一系列合作,保底也就一千万左右吧。   实际上,那些钱都是由合作方打入她的卡里的,她也没怎么看过。   许一嵩此番确实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但温楹也并不想拆穿他,毕竟他在一众同龄人中的确是优秀的佼佼者。   坐了没多久,温楹就借口身体不适,送走了许一嵩。   顺便把那将盒护肤品也一并送了回去。   她向来懒得兼顾人情。   除了必要的关系外。   她这样想着。   脑海里除了简单,竟然还浮现出了傅黍的脸。 第39章 虚张声势的关心,不如省略   傅黍出电梯那一瞬,正好碰到在等候的许一嵩。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傅黍淡淡的颔首以示尊重。   许一嵩显得要浮躁得多,或许是在温楹那头紧张过度,这厢遇上傅黍点头示意,竟不小心露出个尴尬的苦笑来。   傅黍目光微顿,扫了一眼男人手中拎着的礼盒,电梯缓缓合上,他便淡淡的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次回来是取一些落在家里的文件,傅黍没有在公寓楼呆太久,将文件找到后便立刻赶回了医院。   今天日头不错,万里无云。   十月寒流的到来,行道上的北美红枫像火一般炙热,每一片叶子都染上鲜红,一眼望去,像是长得没有尽头的火海。   温楹穿着浅棕色的风衣,慢吞吞的走在街道上。   凉风吹过,偶尔飘下几颗不太牢固的枫叶。   温楹经过那栋白色的庄严的建筑大楼,她步伐轻顿,最后还是抬步离开了。   她来到附近的药店,买了点胃药。   这里的老板已经熟悉她了。但前段时间去复查时顺便给她开了点胃药,温楹就有段时间没来了。   老板对她倒是关切,问东问西问了半天。   温楹淡笑摇摇头,也不回答,付款后就走了。   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保持距离。   一些虚张声势的关心,不如省略。   就像药店老板,表面对她嘘寒问暖,实则不过是想套话,自己是否去其他药店了而已。   如果要关心的话,就不妨走近一点,把整个心掏出来让她看到,让她可以分辨真假。   晚些时候温楹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本来是不想接的,可是那边一个接一个,根本不给温楹喘息的机会。   “你见到一嵩了吗?”母亲开门见山。   “见到了。”   “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也不想谈恋爱。”   “小楹啊,你听妈的一句,妈现在不求你立刻就回家,只希望你能把终生大事考虑好。一嵩他去年回老家我见过,挺不错的,你慢慢相处着,总会喜欢的。”   “我……”温楹还想说什么,却再次被那头打断了。   “小楹,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吧?”   温楹蓦地卡住了。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还来不及抓住就消散了。   半响,她答:“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好像没有之前那样坦荡了。   “那为什么不和一嵩试试呢?”   温楹抿唇。   挂断了电话。温楹心血来潮,来到她住院时曾吃过的一家馄饨店。   她点了碗馄饨,一个人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温楹正吃着,馄饨店的玻璃门就被人推开了,还伴随着一声苦口婆心的劝说:“相信我,好吃的,真的,你试一次就知道了。”   “不喜欢。”   淡淡的语气不轻不重的传入温楹的耳朵。   温楹恍惚了一下,抬起头。   透过面前薄薄的雾气看去,傅黍英俊的脸庞好像也变得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他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蓦地抬起了眸,清浅的目光淡淡的望了过来。 第40章 尴尬哭了   温楹心里顿时一慌,连忙低下头。   耳边有匆匆而过的脚步声,江译从她身边经过去点餐,并没有发现她。   温楹一言不发,脸几乎要埋到碗里了。   江译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你先去吧,我随后到!”   傅黍也应了句:“好。”   她正要松口气,却在这时,一只手从抵上她的额头,轻轻将她的脑袋托了起来。   “见到我躲什么?”傅黍眉头轻皱,温温的语气中有点无奈,“我看到你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温楹简直要尴尬哭了。   社死也不过如此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怎么会躲啊!   只是刚刚见到傅黍的那一刻,莫名有点心虚而已。   “我没躲…”温楹狡辩,“我刚好像在碗里看到了虫子,我找来着。”   对不起店长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闻言,傅黍瞥了一眼她碗中的汤水,唇角微扬:“找到了吗?要不要找店家换一碗?”   他微微皱眉,低声道:“食品安全有问题,这情况很严重啊。”   温楹:“…众所周知近视眼在没有戴眼镜的时候就是个瞎子,但是我刚刚仔细的翻找过了。”   傅黍笑道:“结果怎么样?”   温楹硬邦邦的开口:“是我瞎了。”   “好了好了,馄饨要煮得久一点。”江译拎着打包好的馄饨餐盒,从后厨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戏谑道:“我说傅老师怎么不走了,原来是因为温小姐在啊。”   温楹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刚刚大大方方跟傅黍打招呼!   见傅黍抿着唇不答,江译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先过去了,我那边还有个手术。”   傅黍轻轻点头。   住市中心的人非富即贵,其实馄饨店的生意不怎么好,温楹来的时候还有一两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了。江译离开后,店内顿时寂静了起来。   温楹默默吃了个馄饨。   结果因为忘记吹了,被烫得眼泪直飚。   此时此刻,温楹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面前忽然被递来了一杯水。   温楹说了声谢谢,接过喝了一口。   “这几天心情有好点吗?”他道,“你没接电话,我在忙手术,一直没时间找你。”   声音清清浅浅的,穿过烟雾缭绕。   温楹忽然觉得这碗馄饨果真是太烫了,那热腾腾的雾气,竟将她的眼泪都要熏出来了。   喉咙发涩,她只好又喝了口水,感觉那清凉顺着干涩的喉咙滑下,才若无其事笑道:“啊,我很好啊。”   她很好啊,起码现在还能说出这句话。   _   简单忙了近一个月,终于在今晚收拾收拾行李回了公寓。   温楹忽然想到前些日子陈回的那通电话,饶有兴趣的问:“听说后面是常主编亲自去找你经纪人谈的,结果怎么样?”   她不怎么关注出版社的事,所以至今也没得个消息。   提起常泽,简单表情有些微的变化,道:“那天齐姐有其他合作,是我去的。我觉得的吧,那稿件挺不错的,拍成微电影应该会火。” 第41章 那也得选个好瓜扭吧   温楹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调侃道:“不会吧,就提了个常主编,我们简大明星就脸红了?”   她本是戏谑,谁知道本来脸色如常的简单听了她的话后,竟然真的摸了摸脸,还小小的扭捏了一下。   简单嗔她:“那你呢,傅医生还在你微博下面评论呢,这关系还不好啊。”   温楹懵了:“你怎么知道?”   她是知道傅黍的昵称的,这才从微博中认出了他。   可这件事她都没跟简单提过。   简单见她一头雾水的模样,不由点点她的额头:“人家傅医生有微博认证的,还是个大V用户呢!”   温楹:“……”她竟然忘了这茬。   “但是说真的啊,你说阿姨给你介绍了个,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简单懒洋洋的窝在一边沙发上,身上盖了块毯子。   温楹道:“我对他又没感觉。”   简单敷了张面膜,微微眯起眼,煞有介事的为温楹分析:“要我说吧,你还不如和那对门的傅黍好呢。就算强扭的瓜不会甜,那也得选个好瓜扭吧。”   虽然简单对两个男人都了解的不多,但在简单的潜意识中,傅黍可比那个半路杀出来的许一嵩有担当多了。   傅黍是医学界翘楚,洁身自好,彬彬有礼,这些都是在医学界出了名的,连简单都听说过。   电视里播放着新上映的连续剧,温楹看得入迷,也没怎么注意简单的话,只听见了个傅黍的名字,便顺口道:“既然不会甜,那等熟了再摘不是更好吗?”   简单:“那你是想扭咯?”   温楹:“……你理解错了。”   她想表达的是自己并不想谈恋爱,但刚刚一个没注意,嘴就跑了。   简单撕下面膜,伸着懒腰走去了浴室:“不管你是扭瓜还是摘瓜,反正只要是傅黍那应该就是个不错的瓜。”   “还有…”她忽然扒着浴室的门探出头来,姣好的脸上还有洗面奶的泡沫,神秘兮兮的对温楹说道:“你说我过几天开机,穿什么去见常主编比较好?”   温楹捂脸。   不会吧,简单这把火,还真栽在常泽那个万年冰山身上了。   _   母亲大约十分满意许一嵩,将自己的联系方式都推给了他。   许一嵩那天没离开多久,她就收到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请。   温楹本来不想添加那么多陌生人,但母亲时时刻刻在耳边强调,她实在懒得跟她吵架,便同意了。   这一同意可不得了,许一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吵得温楹头疼,又碍着面子不能对他发脾气。   她心里憋屈的甚至觉得还不如跟母亲吵一架舒服。   许一嵩:小楹?我听阿姨总是这样在我面前说起你,我也可以这样喊你吧?   许一嵩:我们哪天一起出来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口碑不错。   许一嵩:是我吵到你了吗?还是你在忙?那我不打扰你了。   临睡前,温楹满头黑线的把聊天记录发给简单,想和她一起吐槽,然后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大早起来,温楹微信收到了几条新消息,其中傅黍的那条新消息“?”格外醒目。   而简单却毫无动静。   温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点进傅黍的聊天页面,她崩溃的发现,那些本来是要发给简单的聊天记录,竟然全部错发给了傅黍。 第42章 宝贝我先睡了   温楹万万没想到,这种社死的情况,她一连能经历两次。   还都是面对傅黍。   温楹硬着头皮翻了翻她上面的消息,其实昨晚太困了,她根本忘记自己发了什么过去。   一条合并的许一嵩的聊天记录。   下面还有一条。   ——啊我好困,宝贝我先睡了。   傅医生:?   温楹心态崩了:……   救命啊,她下次再也不在困得两眼发花的时候背后说别人坏话了。   她已经没脸见傅黍了。   温楹欲哭无泪的给傅黍发了一串解释过去。   ——傅医生,我发错人了…不好意思…   那边迟迟没有回音,大约还是在忙着,直到中午的时候,温楹手机才“叮咚”响了两下。   傅医生:我知道,我问的是那个男人。   傅医生:他在骚扰你。   温楹不喜欢许一嵩,但傅黍说“骚扰”未免还是过了点的,便本着公平公道的原则回了句:还好啦。   虽然话是多了点,但起码不算太逾矩,温楹只觉得有点无语。   傅医生:还好?你喜欢这样的吗?   在温楹的印象中,傅黍平日里都是温温和和从来不会生气的模样,但此刻连用两个问号,压迫感也扑面而来。   温楹莫名心慌了一下,咬了咬唇,斟酌着想要回复,却在这时,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傅医生:我要忙了。   温楹刚点上的回复框,见状,到嘴的解释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最后只发了个“好的”过去。   ……   江译满身疲惫下了手术,还未进门,办公室内便传来一阵抽抽搭搭的哭声。   他挑挑眉,开门便见空旷的办公室中,一个女孩子背对着自己,站在傅黍的办公桌前。   肩膀还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哭得还挺凶。   见他来了,傅黍沉着眉眼,屈起的手指不耐的敲敲暗色的桌面,冷声道:“出去吧,如果你还想跟着我,就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事情身上。”   女孩转过身来,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信封。   她红红的眼睛看了江译一眼,随后埋头跑出了办公室。   江译认得她,是傅黍调过来后,分配到手下的实习医生。   年纪也不大,今年刚从医科大学毕业,才22岁。   “傅老师今天怎么了?”江译好笑,“火气不小。人家小姑娘又做错什么了?”   认识有些年头了,他算比较了解傅黍的,也鲜少见他动怒。   往日的傅黍面对这群孩子虽然也是一副精益求精严格的态度,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发过火。   “有吗?”傅黍眉眼依旧紧锁着,“是她不务正业,心思不在正事上。”   “不就给你表个白吗?这不是司空见惯的事吗,怎么还发起火来了,”江译看透了一切,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会是在某人那里吃瘪了吧?”   这么久了,他是看出来了,温楹对傅黍或许压根还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偏偏傅黍这人,一腔热情又是拐着弯儿的送,自己琢磨的时候100摄氏度沸腾了,人家看到的却只有不冷不热的20摄氏度。   傅黍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译知道,问题果然出在温楹这里。 第43章 最近总爱想起傅医生   傅黍的心情乱七八糟。   满脑子都是温楹的那几条消息。   那个称呼她为“小楹”的男人,究竟是谁?   她说她发错了,那她原本是要发给谁,还喊了宝贝。   她会有男朋友吗?   傅黍一个都不清楚。   他这才发现,他原来一直是局外人。   医院的事已经够他忙得焦头烂额了,每天都有不同的患者被送进手术室,他实在难以分心过多的考虑儿女私情。   傅黍撑着额头,太阳穴的地方胀痛胀痛的。   下一场手术的时间要到了,傅黍收拾了东西,准备起身离开。   “傅黍,”江译却突然喊住他,“你不和她讲清楚,问题怎么会解决呢?”   “找个时间,两个人好好聊一下,顺便可以试探试探她的想法。”   “不过,还是及时止损啊。”   江译一鼓作气,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傅黍这个人,固执得很。   对医学是这样,对感情也是。   “嗯。”傅黍敛了眸,抿了抿唇,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那就好好谈谈吧。   _   “常主编今天请假?”   简单化着精致的妆容,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失落了几分。   今天进组第一天,她可花了好些心思打扮,谁知道人没来。   “来,准备准备开机了!”导演在一旁招呼着。   简单只好集中精神,一心投入到拍摄中。   _   温楹无聊的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简单的新剧播出了,身为好朋友的她自然少不了支持一把。   黄昏渐下,肚子咕咕的响起,温楹这才发现冰箱里的食材零零碎碎没剩了多少。   只剩几个色彩鲜艳的苹果,温楹随手拿起一个啃着,一边换了鞋出门。   先前她送给傅黍的那袋水果里面夹着一张卡纸,想借机邀请他吃顿饭还还人情,可那天后,他却从未正面的提起过这件事。   她想着他每天的确忙,便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公寓楼下就有一家超市,提供日常三餐的材料不成问题。   超市里灯光大亮,安在墙壁上的广播放着今年的流行歌曲。   ……   “世界很大,而我很小。   还在拼命寻找,我想要和你遇到——”   “爱的路绕啊绕,我的心飘啊飘,也想有个停靠。”   那旋律好听,温楹忍不住留心多听了一会。   耳边还有个女孩轻轻重复的声音,她抬眼看去,是一对年纪不大的情侣。   女孩被男孩轻轻搂着,两人一起微微弯着腰挑选食材,依稀间,温楹好像听见女孩害羞的表白:“你就是我的停靠。”   那女孩年纪看起来与她相仿。   温楹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羡慕来。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一样,独来独往,原来连在超市买菜也可以有人陪。   温楹想着便有些出神,不由自主的看了那对情侣好几眼。   那女孩察觉了出来,却还以为是两人闹得动静太大吵到了她,立刻有些不好意思,拉着男朋友跑开了。   温楹有点无奈,默默的挑了一些食材结账回家。   可周围的人总是三五成群,温楹一个也不认识,只好静静退到了电梯的角落,一言不发。   食材很重,她看看被勒出红印的手心,默默的换了只手拎着。   她最近总爱想起傅医生。   现在她又想到他了。   想到他那天毫不知情,明明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却执意拎过那袋水果,首先将她送了上去。   在过去的23年里,温楹孑然一身,习惯了一个人。   可现在,心脏有处总是空空的,填不满似的。   其实她一直都心知肚明,那份贪婪的起源,名为孤独。 第44章 是看剧本,不是看我哦   剧组——   天气渐渐冷了下去,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已经穿上了较厚的衣裳。简单因为戏份原因,只能在休息的时候披上外套。   齐静玟将一切看在眼里。   简单是个要强的性子,前些天的拍摄她虽然也是尽职尽责完美化完成,但这两天简单的精气神明显提高了。   齐静玟捉摸不透,索性懒得再想。   算了,她能提高工作热情也不是坏事。   简单埋头记了一会台词,她记性向来好,不消十分钟便将其烂熟于心。   她碰碰坐在一边的常泽,将剧本递了过去:“常主编,你看看这里的情绪,我这样演绎对不对。”   常泽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   简单凑近了些,俯下身。   常泽抬了抬眸。   她还没上妆,肌肤雪白,素颜妆态下,反而将她之前那份攻击性消减了许多。   眼狭长,却是澄澈如湖水,看不到一点儿心计。   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又一次扑鼻而来,有着不羁的野性,却不会浓得刺鼻。   只会这样近、这样挨着的时候才能闻到。   常泽有些出神。简单不由笑他:“常主编,是看剧本,不是看我哦。”   “…抱歉。”   他连忙收回目光,一时间慌乱得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直到那葱细的手指出现在视野,在剧本上轻轻一按,接着话语带笑响起。   “这里。”   这场戏主要是女主和男主的亲密戏份,虽说娱乐圈都传简单的吻戏都是借位,但常泽看着那个“吻”字,心里就格外的不是滋味。   简单道:“常主编有什么见解?”   常泽只好将那份细微的不爽埋入心底,尽心尽力的讲解起来。   简单对人物也有独到的见解,两人便讨论了起来,虽然算不上热火朝天,但是有来有往,所幸没有冷场。   前面是女主的爆发戏份,常泽还能勉强说两句,很快讨论到了后面的吻戏,常泽却蓦地闭了闭嘴,顿了顿,才淡淡道:“吻戏,简小姐应该轻车熟路,不需要我多讲了。”   简单扬眉笑:“常主编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想向常主编请教请教,一会的吻戏我是左脸对镜头呢还是右脸对镜头呢。”   她说着还若有若无的凑近了些他。   新的片场还没搭建好,工作人员都在忙这忙那。先前常泽本一个人坐在远处,简单却抱着个剧本走过来,美名其曰请教便直接坐在了他身边。   他俩坐的偏,就更没人注意到了。   常泽眉眼近在咫尺,清清秀秀的,此刻慌乱涌上,倒是少了些冷漠。   眼看着他整张脸都要紧张的涨成红色,简单偏了偏首,及时折了回去,笑道:“一会我就这样亲吧。”   说完,没等常泽回话,简单便起身往远处走去了。   常泽眸光轻颤,低下头,大口的深呼吸着。   心脏怦怦跳。   他攥紧了五指,却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水。   简单是出版社定的,男主角那边是由导演亲自选角,算是个流量小生,但刚毕业没多久,比简单还要小上两三岁。   男主角因为档期姗姗来迟,没一会儿,导演便招呼化妆师给主演上妆,准备拍摄了。 第45章 小幸运   男主角名叫舒池,生得英俊是真的,实力也可圈可点,只是在简单娴熟的演技面前,他还是稍显青涩,有些接不住。   她入戏很快,情绪爆发的时机刚刚好,使人看了潸然泪下。   她就像天生为戏而生,一个眼神就能将角色诠释得完美。   剧本里写的是男主冲上去强吻住情绪失控的女主,女主最后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冷静思考问题所在。   舒池的台词落下,随即大步上前,按住简单的肩膀,想要让她镇定,发现无用后,便直接偏头吻上她。   唇间却还隔着一指宽的距离。   之前两人是商量过的,简单态度明确,必须借位。   舒池流量高,但终究比不上巅峰上的简单,所以是断不敢变卦的。   直到导演喊了“卡”,两人才松开。   他们这条是一遍过的,精彩又顺畅。全剧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简单微微一笑,和舒池拉开距离。抬眼望去,却失望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群中没有了常泽的身影。   不仅如此,后面接连几天,简单都没有再在剧组见过他。   _   温楹收到傅黍的邀约是在十一月份了。   她当时正在研究新菜谱,看了他的消息,随口语音回复了一句,便忙手忙脚的去锅里翻炒了。   谁知道那略显匆忙的语气听到本在胡思乱想的傅黍耳朵里,完全变了个味儿。   “好好好,那到时候你把地址时间发给我!”   像是不想与他多说一样。   傅黍关掉手机,更加郁闷了。   他沉默了一会,转头问其他医生:“之前你们聚餐经常去的那家店在哪?”   江译听了,从工作中抬起头,自告奋勇的抢先举手:“我知道!我带你去!”   “不用,”傅黍淡淡道:“我只是想避开它。”   江译:“……”   晚上下班的时候,傅黍又收到了两条消息。   ——刚刚研究菜谱糊涂了,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啊。   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傅黍心情大好的回复:菜谱?   他还以为她都是靠点外卖存活的,原来也会做饭吗?   ——是的,傅医生有机会也可以尝尝我的手艺哦。/笑脸/   傅黍抬了抬唇角,认真的回了个好过去。   他倒是很期待小姑娘的手艺。   傅黍把地点定在美食街,那里的人每天络绎不绝,到晚上的生意反而更加如火如荼。   十一月份的海城被火红浸染,夜里风大了,北美红枫将美貌展览了仅仅一月,昙花一现般,最后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的树叶。   那些火红被埋入土壤,终将变回万物原始的样子,零落成泥。   就如人这短短的一生,出类拔萃也好,碌碌无为也罢,结局也逃不过岁月流逝。   温楹怕冷,裹了件灰蓝色的大衣,里面穿了件薄薄的针织长裙,脖子上系着条丝巾,倒也暖和。   眼前是来往的车辆。   她拾起了一片纹路漂亮的枫叶,放进包里珍藏。   起身的那一刻,绿灯亮了。   时光如梭是不幸,可人生也充满幸运。   于温楹而言,无需煎熬的等待,能够畅通无阻的到达目的地,就是此刻的小幸运。   而很久很久以后,温楹才明白,原来那时的幸运并非绿灯的恰好亮起,而是她过于牵挂马路那头等候自己的人,于是便错把那些恰到好处的推波助澜当成了幸运。 第46章 眼熟   两人本来约好一起出门,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温楹搞定一切后,再次收到傅黍匆匆赶去医院的消息。   傅医生:两小时内,我一定过来。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她向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温楹虽然有些失落,但人命关天,她不可能沦丧道德去指责他。何况两人还只是朋友关系。   时间不急,温楹便只好一个人慢悠悠的徒步来到了目的地。   这条美食街就是上次温楹说她要带傅黍再来的地方。还未走近,街内的欢声笑语便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远远望去,是一条红通通的过道,小街两边张灯结彩,像是在提前庆祝新年的到来。   温楹刚刚走近,便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小楹?真的是你!”   温楹眉头轻蹙,转头一看,失望的发现,真是许一嵩。   许一嵩手里拿着几支烤串,过来就分了温楹一支:“吃吧,香辣味儿的。”   温楹不喜欢这个人,但不会跟美食过不去,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温楹接过烤串,态度倒也上来些了:“你住这边?”   “不是,我下班经过这边。”许一嵩回答,又望望她身边,眼睛亮了亮,“你一个人吗?”   温楹看看时间,摇摇头:“在等朋友。”   说好的两小时,还有五分钟,他就算食言了。   “朋友?是去吃夜宵吗?不介意多我一个吧?”许一嵩十分自来熟,“这片我以前经常来,特别熟。”   温楹忽然有点后悔接他的烤串,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应该头也不回的跑掉的。   见她没有理睬自己,许一嵩也没有在意,自顾自道:“对了小楹,阿姨没和我说过你的职业,就说你在这边工作,你具体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啊。”   虽然这样问很冒昧,但想要多了解对方,主动方就是要脸皮厚一点嘛。   从在温母那里得到温楹的地址后,许一嵩就明白温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孩。   在海城市这种一线城市发展得如鱼得水,住在市中心的寸土寸金的区域中,那实力底蕴不可估量。   他若是住进那公寓楼,怕是吃不消多久就会一穷二白了。   “啊,只是网文作者而已。”温楹倒是没怎么在意他的唐突,轻描淡写的带过。忽而眼微弯起,向他身后招了招手:“傅医生!这里!”   温楹看了看手机,距离刚才过去了三分钟。   美食街街道较窄,傅黍将车停在了街口的停车位上,这才掐着时间一路跑了过来。   比起西装革履,傅黍更喜欢日常休闲服,长款的棕色风衣,白色的内衫。衣角与风温柔缱绻,他碎发轻扬,听到她的声音,映着墨色快步跑来,眸中也像嵌入了细碎的星光。   “没来晚吧。”他轻抓了抓头发,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腕表,这才放下心来。笑意染上,遮掩了眉眼的倦色。   “小楹,这就是你朋友啊。”许一嵩回头看去,却发现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楹?   傅黍眸光微动,这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阵,蓦地想起是一月前他回家取文件时在电梯口碰到的男人。   那时他便是从自己那一层楼下去,傅黍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看来,那天这人就是去找温楹的,说不定在手机骚扰她的人也是这人。   想到这,傅黍的眼神不太友好。 第47章 给他开膛破肚   傅黍不爽,许一嵩比他还不爽。   自己不仅相貌上比不过人家,连身高也比傅黍逊色几分,站在他面前,连气势都没人家足。   “我见过你。”许一嵩迟钝的想起电梯口那一幕。   傅黍皮笑肉不笑,冲他点点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身边人流很多,道路很窄,不能久站,温楹也实在不好意思当面赶人,刚想委婉一点的开口,就听许一嵩大方道:“嗨,都见过,大家都是朋友,一起进去吧,去吃什么好呢?麻辣烫吧!”   他顺手就拉起温楹的胳膊,温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跟着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想去看傅黍:“我们…一起吧。”   傅黍脸色不太美妙,却也是抬腿跟了上来。   温楹咬咬唇,讪讪的收回目光,垂首想抽掉许一嵩拉着自己的手,却发现他手劲儿大的出奇,她竟然挣不开。   傅黍走在后面些,看不见温楹的表情,只觉得这一幕在他看来格外的刺眼。   他几番抬手,想拉开两人,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将视线从那道刺目的地方移开。   温楹皱眉,心中生出了几分不悦,正要开口让他放开,却在这时许一嵩主动松开了手,她抬头一看,已经到店门口了。   店里人满为患,生意好到几乎没有空桌,但他们运气不错,刚好走了一桌。   “我去跟老板说一下,你们先坐吧。”温楹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要窒息了,连忙扯了个理由跑去了前台。   许一嵩目送温楹离开,回头看着后一步进店门的傅黍笑道:“阿姨和我说,小楹身边没有异性朋友,你们关系很好吗?”   许一嵩目光闪烁着,职场没有傻子,他眼睛尖得很,心里也明白着。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对手。   说实在的,他虽然才见了温楹没几面,但的确挺喜欢她的,算不上一见钟情,可温母认定他是女婿,他不想让自己丢脸。   傅黍掀掀眼皮,不答反问:“没有异性朋友,那你是她什么人?”   许一嵩笑道:“忘了介绍了,我叫许一嵩,是小楹妈妈介绍我们两个认识的,你叫啥?”   多的不用他多讲,傅黍如果有心自然会懂。   傅黍笑容淡淡:“傅黍,喊我傅教授就可以。”   傅黍偶尔会去市中心的附属医科大学进行授课指导,学生们都会尊称他一句教授。   但他在医院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让大家喊他名字或者傅医生就好,可偏偏江译爱插科打诨,一口一个傅老师,成功将全院带跑偏。   “教授?”许一嵩饶有兴致,“哪行的教授?”   “医学,肠胃外科。”傅黍笑的没什么温度,眸子里是疏离的冷意,“当医生久了,其实也蛮不错的。”   “怎么说?”   “如果遇上了不喜欢的人,可以用手术刀将他开膛破肚,拉出肠子狠狠折磨到他生不如死,在他咽气前一刻塞回去,缝好伤口,那人死不了,还判不了重刑。”傅黍脸色不变,用半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   许一嵩想到那个画面,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肚皮也开始隐隐作痛,“你开玩笑的吧。”   傅黍的笑容温和:“理论上来说,只要医术精通,就完全能办得到。” 第48章 我不太希望有别人打扰   温楹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周围的几桌吃的热火朝天,一穿过前面几桌,来到自己这桌前,温度像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气氛冷凝着。   两人面对面坐着,表情看起来都挺和善的,但温楹总觉得两个都笑里藏刀。   温楹在傅黍身边坐下,开口打破尴尬:“一会那个服务员就会过来,我们先点吧。”   两个男人齐齐应下,却只有许一嵩拿起了手机扫码点餐。   温楹不由抬眼小心的看了傅黍一眼。   见他好像十分心烦意乱,眉头轻皱着。   那不悦的目光倒是不避讳,直直的盯着忙活着的许一嵩。   温楹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周到,这次相约本来是她很久以前就答应过傅黍的,忽然被外人掺和一番,她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她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道:“其实…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太希望有别人打扰。”   许一嵩动作微微一顿,像没听到一样道:“小楹,阿姨和我说你爱吃牛肚,我多点几份。”   许一嵩这样一说,倒是弄的温楹下言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又道:“对了,阿姨前几天还问我,说我什么时候能带你回趟渝城,她想你了。”   他这话真假参半,温楹却从头到尾半句都不信。   她正要开口,却在这时,身边一直沉默着的人忽然开口:“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那语气说不上生气亦或恼怒,只是简短而低沉的一句,带着些淡淡的凉薄和自嘲。   像是海城久久未来的雪花,一字一句飘进她的心间,只冷了一瞬间,又不忍的化成了温柔的水。   温楹有一瞬的怔愣。   傅黍淡淡起身,大步离开了店内。   “小楹!”   温楹没有再理许一嵩的呼唤,立刻追了出去。   外面夜幕缭绕,不及店内明亮,只能依靠街边的小吃摊的照明灯,以及街边火红的灯笼看清路况。   人流很多,比她进来的时候还要多上几分,已经渐渐出现了人挤人的情况。   傅黍个头很高,按理她应该一眼就能看到才是,可是随着人流拥挤,随波逐流,她只能勉强前行。   不经意间,脖子上松松的系着的丝巾也被挤开了,被风一吹,跑到了后方。   她只好蹲下去捡,但站立着的人们脚步杂乱无章,短短片刻,丝巾就变得脏兮兮的。   她伸手去捡,也被踩了实实的一脚。   温楹惊呼出声,那人急忙道歉,她摇头起身,向前方望去,纷杂的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傅黍的身影。   手背上火辣辣的痛感也不合时宜的传来,她顿时觉得好委屈,眼泪哗啦啦的掉。   只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的混蛋!   说好一起的,她怎么会食言!   温楹埋头快步出了人流,看着手背上明晃晃的脚印,本来止住的眼泪又一涌而上。   她觉得大概还是因为太疼了,她不是个会为感情痛哭的人。   “你怎么出来了?”   背对着她传来他的声音。   温楹擦干眼泪,转头垂下眼眸,语气平静:“回家吗?载我一程。” 第49章 我能了解你吗   坐上车,温楹才发现车上有烟味。   傅黍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打开车窗,新鲜空气的涌进,冲散了那股气味。   微凉的风扑面而来,似乎也将自己那份无处安放的心事吹散了些。   他看向正在垂眸发呆的温楹,不知道是不是穿少了的缘故,她的鼻尖红红的。   傅黍没有说话,抬手绕过她的身前,为她系上了安全带。   她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终于舍得抬眼看了他一眼。   傅黍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通红通红。近在咫尺的距离下,还能看见她半干的眼睫,透着楚楚可怜。   原来不是天气冷,是刚刚哭过一场。   心忽然软了一瞬。   温楹本来是微微低着头,因为他的突然靠近,她猛地抬起头来,两人的距离骤近,不过三指宽。   傅黍的目光从安全带落在她脸上,从金色的发到饱满的唇,他的眸光暗了暗,又落在她通红的眼眸上。   最后,他移开了身子,在驾驶位坐好。   他听见她干巴巴的开口:“我会系安全带。”   傅黍启动车子,往回赶去。   “为什么哭?”他专心注意前方的路况,余光却忍不住看她。   “那你为什么走?”温楹声音带着些鼻音,“说好一起的。”   手背上缠绕着一圈丝巾,恰好遮住了那印记,但痛感丝丝清明,不会被掩盖。   傅黍道:“不想打扰你们,你妈妈应该很喜欢他。”   “我妈不是我,了解我的都知道的,我讨厌被束缚。”   傅黍呼吸一滞,猛地一脚踩下刹车。   轮胎摩擦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前方是一辆忽然停下的汽车,如果他再迟钝一秒,可能就是车祸现场。   果然是被扰乱了心神吗。   他偏头看去,见温楹也被吓了一跳,脸上有些惊魂未定。   傅黍深吸一口气,“我能了解你吗?”   温楹一下子僵住了。   那一刻,她脑海里莫名响起之前在超市的那首歌。   ——爱的路绕啊绕,我的心飘啊飘,也想有个停靠。   车内寂静无声,傅黍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半响,她回答:“是绿灯。”   恰好这时,前方绿灯亮起。   傅黍眸光暗淡了下来,“我知道了。”   _   绿灯表示准许通行,温楹并非答非所问。   而当时的温楹以为傅黍懂了,傅黍也以为自己都明白了。   却不想因此越走越远,倒应了那句歌词,弯弯绕绕一番,所幸终成眷属。   _   下车的时候,温楹才将手背上的包包拿下,露出那只包着丝巾的手。   看起来用不上很大的劲儿,傅黍从医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异常,是有些红肿。   只是方才她一只将那只手有意藏着,他也怀着心事,竟然没注意到她受伤了。   大约先前就是被疼哭了。   他有一瞬间的错觉,还以为她是为自己而难过。   “手怎么了?”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她动作一顿,下了车:“那会子人多,捡丝巾被踩了一脚。”   是因为出来找他吗?   傅黍又想起她的回答,他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人,既然发展成这副田地,他也不好再开口多问。   只是回了房间终究不踏实,还是取了些冰块,敲响了她的房门。   “这些冷敷,会好受些。” 第50章 我的意思是,要一起吗   傅黍是个格外细心的人,温楹知道自己的手伤也瞒不了他多久。   “谢谢。”她坦然的接过冰袋,想了一下,将门打开了些:“我准备煮一点面条吃。”   傅黍目光微动,轻轻“嗯”了一声,就准备转身离开,下一刻,他的手臂却被轻轻拉住了。   小姑娘轻轻捏紧衣袖的布料,他穿的不多,甚至能分辨出那是怎样的纤细与柔若无骨。   她目光依旧皎洁,长长的眼睫微微扇动了一下。   “面条够。”   “…我的意思是,要一起吗?”   ……   他的心掀起了丝丝波澜,垂眸看她。   她实在生得好看,眉眼间尽是柔软娇憨,妆容之下也看不到一点儿艳俗风情。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漂亮,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儿。   傅黍轻顿了一下,最后抬了抬唇:“不了。”   温和的笑容一如既往,那疏离也一如既往。   以至于温楹有一瞬间的怔愣,以为他们不曾相识。   ……   手机振动了两下,是江译发来的消息。   江译:怎么样怎么样?她表态了吗?   傅黍:她拒绝了我。   傅黍眸光微暗,指尖轻动,如是回答。   江译:不是吧不是吧?真错付了?   傅黍:……。   就知道不该相信江译的话,十句九句都是让人心烦意乱的。   傅黍收起手机,轻叹了一声。   小金在此刻跳上沙发,窝在他的身侧,亲昵用柔软的毛发蹭蹭他。   他揉揉金毛的脑袋,冗长的目光看向远处。窗外夜幕像一片黑沉沉的海,没有月亮的一方皎洁,也没有星子的点缀闪烁。   这样的天空最是孤独。   她坐在房间,透过窗外也会看到这样的夜空。   半响,轻声开口:“她也很难。”   他知道,小姑娘是一直和她朋友简单住在一起。想当初她住院,应该也是简单去办的手续。   后面他也了解了一些,简单是当红女星,每天赶行程忙忙碌碌,一年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能回家休息。   相当于她每天就是一个人。   他好歹回家还有金毛陪着,再说他也不是爱讲话的人,基本窝在家里看一天医学方面的书也不会无聊。   她一个小姑娘,究竟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撑住那些数不胜数的诋毁辱骂,笑着坚持下来的呢。   傅黍不由想起她隐晦的拒绝,眸子暗了暗。   他是个固执的人,但也不愿纠缠到别人心生厌烦。   如果可以,宁愿就保持着现在这样、不远不近、可以倾诉难过的距离。   这样就好。   ……   温楹解开手上的丝巾,洗净尘土,白净的手背上微微泛红。   只是被踩了一脚,猛地一下很痛,其他倒没有多严重。   她将冰袋覆在手背上,冰冷的触感从那处开始蔓延,而后全身开始难以抑制的发冷。   心脏那处更甚。   恍然发觉,原来傅黍在自己心里的地位,竟然渐渐变得这样重要。   重要到只需要短短两个字,就能让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她蜷缩在绵软沙发中,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迷茫的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情愫疯长,难以入眠,睁眼闭眼,脑海尽是那人的身影。   元宵节番外   元宵节番外   卧室灯光昏黄,窗外几颗星子零星的点缀在墨色天际。一轮新月挂在幕布上,皎洁的月光洒下,像一层薄薄的纱,拢裹住了整座繁华城市。   今天是元宵节,学校放了假,温楹备完了课,便呆在家里,写完了今日的稿件。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傅黍明明说过,今天会回来陪她的。   看样子,是又要食言了。   温楹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知道他的难处,也并没有存心责怪的意思。   她伸了个懒腰,打算睡去了。   “吱呀——”正在这时,客厅传来了开门声,像是怕打扰到她,刻意放轻了动作。   如果不是现在周围很安静,温楹又刻意注意着那边的动向,她可能都不会听到。   连笔记本都忘了合上,温楹几乎是跳下床,一出卧室,就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那个迎面而来的男人。   他有些怔愣,手比大脑先快一步,下意识的接住了她,眸中带了些笑意,轻轻蹭蹭她的鼻尖,“很晚了,怎么还不睡?”   新书出版后,温楹就很少熬夜了。   久违的气息带着熟悉的温热,男人的怀抱也依旧暖洋洋的,熏得她有些鼻头发酸。   温楹瘪瘪嘴,蓦地将头埋入他厚厚的大衣中,如蚊子般低声道:“我想你。”   她学校那边倒是还不急着开学,可是傅黍却一天比一天忙碌。每天早上在她醒来前就要去医院,一直忙到她都撑不住睡着了,才回家。   甚至,温楹有时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回家。   除了情人节那两天还能腻歪着,后面的半个月,两人便几乎没有见过面了。   “嗯?”尾音微微上扬。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他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温楹闷闷的开口,“我想你了。”   “嗯?什么?”他又问。   温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傅黍是故意的。   她顿时脸涨得通红,一时羞赧不过,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跳下去。   傅黍笑着,双臂紧紧的稳住温楹,直接就着她挂在自己身上这个八爪鱼般的姿势,将她放到了床上。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两侧。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气息交融,温楹还气着,便故意偏了偏首,躲过了他的凑近。   却不想她一偏首,傅黍也不急,便吻吻她那绯红的脸颊,轻笑道:“温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像个小孩,一逗就脸红。”   温楹没有回答,脸色却愈发红了。   见状,他只笑得好看,也没再逼近,而是主动起身,褪去了外衣,道:“我去洗澡。”   温楹又气了一下,“那我睡了。”   她冷不丁合上一旁的笔记本,钻进了被窝,整个蒙了起来。   过了一会,她听到了浴室关门的声音,随即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温楹难过的想,果然是不爱了。   老辈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果真不错。   俗话说七年之痒,他们这天天见不到面的,她快要疯了。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也不知道闷头躺了多久,被子忽然被掀开了,身后的床铺微微陷了下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傅黍掖了掖被子,把她脑袋露了出来。   温楹没睡,但没理他。   他也没说话,只是躺下来,轻轻抱住了她。   她想往外挪挪,却被他的手臂挡住了去路。   “热,不要抱我。”   温楹伸手想拿开他放在腰处的手,却不料在碰到他手指时被他反手抓得更紧。   “我冷。”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他动了动,又凑近了她些。   傅黍在背后贴得好近,近得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近得他的每一次呼吸吐纳她都能感受到。   “为什么生气?”他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房间响起,却格外清晰。   是温柔的询问。   热气喷洒在她的后颈处,有些发痒。   其实傅黍一直待她很好,温楹也很少有这样意气用事的时候。   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大约是因为她想起了他们在一起以来寥寥无几的见面,忽然就委屈了起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缓声道:“因为我今天食言了吗?还是因为刚刚的事不开心了?还是…”   他轻言细语,慢声细数有可能的错误。   傅黍很有自知之明,只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还是因为这些天,疏忽了你。”   温楹一直不作声,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蓦地开口了:“反正我是比不上那些患者的,有时候我倒希望我生场大病,让你每天在我面前晃悠。”   她语气酸溜溜的。   但明显能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双手微微颤了颤,而后又紧了紧。   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再开口。   半响,她听傅黍轻声开口:“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   “那万一呢?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病倒了呢。”温楹鼻头发酸,明知道自己的话都在戳他的心窝子,却还是大脑一热,就问了出来。   傅黍轻轻一叹:“温楹,你是我最爱的人。”   他说着,再次将她抱紧了些,仿佛这样心里才会安稳些。   “如果真有那样的有朝一日,我会害怕,大约不会在手术台上面对你。”   他的声线轻颤。   傅黍很少说情话,爱意其实已经表露在他每个言行举止,但温楹内心也是个小女生,总会期盼他说点什么。   不要像今天一样这么难过,只需要把“最爱”告诉她就好了。   温楹沉默了一会,道:“我现在身体挺好的,想病都没法。”   傅黍蓦地笑出了声来,连胸腔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笑声很好听,有些爽朗又有些温柔,在寂静的夜中响起,却不会显得突兀,反而带着些暧昧缱绻。   温楹还纳闷着,却听他笑着说:“温小姐还是可爱的。”   大约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这样简单的称呼也能让她面红耳赤。温楹一转过身,便撞进他的眼底。   她缩进他的怀里,咬咬唇,“你不会觉得我这样很无理取闹吗?”   温楹忽然开始懊悔自己的脾气,也庆幸他依旧能够包容自己。   “不会,”他轻轻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侧面反应了你很在乎我。”   傅黍实在不忍心对她多说一句重话。   她很懂事,理解他的职业。说是发脾气,却也不过是耍耍小女孩心性,没有真的坏心思。   他复又道:“等我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就请假来好好陪你。”   他的指尖划过她发热的耳与敏感的脖颈,温楹受不住,缩了缩脑袋。又来了些逼问他的兴致,连忙推开他,问:“刚刚为什么不先哄我?”   竟然先去洗澡。   “我身上有药味,总不能让你觉得是药罐子在抱你吧…”他很无奈,“不信,闻闻现在还有没有?”   傅黍说着,再次将她揽了回来。   她的脸红扑扑的,水灵灵的眸子眨巴眨巴又垂了下去,似乎是怕他干些什么出格的事,连忙道:“睡觉吧,关灯关灯。”   傅黍笑着,也没再说,便随手拉下了手边的灯。   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在屋里无声的落了一地皎洁。   两人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明显,温楹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傅黍的手总不太老实,关了灯,反而将他的行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温楹呼吸一滞,刚要说话,却在这时,他的手轻覆上了她的脸颊,紧接着,细密的吻也落了下来。   她只觉得自己身前一凉,再一抓男人的手臂,空荡荡的,不知道哪个时候,他的睡衣也脱掉了。   窗外夜色翻涌,月亮隐入云层,再没人能窥得屋内一丝一毫。   他压在上方,气息炙热。   “刚进门的时候,说了什么?”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他的笑意渐深,带着些撩拨的意味。   温楹心间微颤,却别过滚烫的脸,“没说什么。”   他轻笑,复而吻上她。   呼吸交融,暧昧不清。   意识沉沦的前一刻,温楹听得傅黍开口了。   “元宵节快乐。”   “我也很想你。”   墙上的分针滴滴答答,正走到十二点。 第51章 简小姐,我不是个正常人   剧组。   趁着剧组休息的空档,简单拿起手机,给常泽发了几条消息。   ——常主编,你不来我就要耍大牌弃演了。   ——常主编,你才是我一开始的合作伙伴,你不来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什么意义?   她欲再发上几条逼他,却在这时,对面破天荒的回复了。   ——简小姐,我不是个正常人,我有社恐,请不要逼我。   简单看着“社恐”那两个字,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面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这几天你的拍摄成果我都有看,我在与不在,你都一样棒。   简单想再回复,脑袋却头一次混沌着,不知道该从哪个字开始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简小姐。”   她收了思绪,回头看去,是个眼熟的女人,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女人带着笨重的黑框眼镜,将一瓶水递给她:“这是我们舒池给你买的水,刚刚的戏太精彩了。”   简单这才想起来,原来是舒池身边的助理。   她没多想,接过笑着道:“多谢。”   ……   一部高制作的微电影所需成本较高,但顶多只需要一月的时间就可以进行收尾。   简单的效率和完成度都高,从而带动了其余演员,个个干劲十足,最后剧组成功在十一月中旬完美收官。   他们的拍摄场地在离海城遥远的首都。冬的脚步嚣张,一步一步,寒风瑟瑟,侵蚀了整个城市。   导演组织了一场杀青宴,邀请了很多演员,连同多天未曾露面的常泽,也一起出现在了宴会上。   她来的时候,常泽正襟危坐,不主动和别人说话,但表情放得算平静,和常人倒也没什么两样。   “简单来了,来来来,坐这来。”导演对她格外热情,一开始便将身边的中心位留给了她。   简单抬唇笑笑,从容的在常泽身边停住脚步,染红了的指尖搭上椅背,微一用力,拉开了座椅。   “不用了导演,我坐这就好,懒得过去。”   室内有暖气,她散漫的靠在椅背上,将羽绒外套解开,露出里面单薄的短衫。   短衫简约修身,却因为包裹着她姣好的身体曲线,显得风情万种了起来。   齐耳的短发微微卷着,白净的耳垂上戴着干净利落的耳钉,透露出几分的迷人。   简单活得潇洒,倒是毫不在意在场其他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只是转头忍不住冲常泽道:“常主编,你酒量怎么样?”   常泽早便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红了耳根。此番她一说话,心便不由自主的砰砰乱跳,好容易冷静下来,努力憋出两个字:“还行。”   见他那窘迫得有些可爱的模样,简单笑出声来,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那就好,一会我向常主编敬酒,可不要拒绝。”   他眼中满是拒绝,欲要再说,简单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只是敬酒而已,不会让你难堪的。” 第52章 常主编喝多了,我送送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剩余的人员渐渐来齐。   服务员也渐渐上齐菜品佳肴,高脚杯内斟了酒。气氛中透着些索然无味的阿谀奉承,但被奉承者与奉承者都乐在其中,便也热火朝天起来。   简单被敬了几次酒,她本来要喝,谁知道都被身边的舒池给一一替下来了。   众人开始起哄,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不等简单开口,舒池已经将酒尽数饮进,而后看她,眉目俊朗,眼中含情脉脉,“简小姐,喝酒伤身,还是我帮你吧。”   但简单看多了角色,这种自作多情的戏码她遇了不在少数,半点不吃这一套。   不过这么一来,简单也省去了应付那群人的时间,倒也不错。她没接舒池的话头,反而是晃晃红酒杯,在众目睽睽下,碰了碰常泽滴酒未少的酒杯,嗓音懒懒:“咱俩喝。”   她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猩红的残留在唇角,她红唇微启,探出小巧的舌尖舔舐了干净。   动作自然流露,不过一息之间,却美得像祸国殃民的妖精。   先前简单给常泽打了预防针,他便没有停留多久,也将杯中的红酒饮尽了。   简单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笑意。   舒池脸色不太好看,但碍于有身份的人都在,怕形象受损影响事业便没有发作。   一轮酒过,大家似乎注意到了简单身边这个不太起眼的男人,开始轮番给常泽敬酒。   有人回忆起,他是剧本原稿出版社的主编,在拍摄期间,他也会过来跟进进度,但由于不爱说话交际,再加上只是偶尔过来,众人对他的印象都很淡。   常泽只好起身一一应下,不知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怎样,几杯酒过,他已经面红耳赤了。   这红酒度数不大,简单喝完一整瓶都能保持清醒,于是只以为他是心理作用,没有太在意。   社会恐惧症这样的心理疾病总要克服的,只要慢慢来,慢慢走出那种恐惧就好。   这样敬酒的行为,常泽可以勉强应付下来。   但没过多久,简单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简单伸手拍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转头,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他脸上那两多红云不减反深,本来清明的眼也半阖着。   多半是醉了。   简单拢了外套,当即起身。   “王导,常主编喝多了,我送送他。”简单扶起他,他还有点儿意识,半推半就的就站起来了。   哪有提前离场的,导演心里不快,面对简单却也不好黑脸,只道:“要不我喊其他人送他吧,你就坐这吧,大家还都想你多留留呢。”   简单摇摇头,笑道:“不了王导,我明天也要赶行程,今天喝多了也不好,先走了。”   她这样说,王导也自然不好留了。   于是不等王导再回话,简单扶着常泽就离开了包厢。   常泽毕竟是个成年男人,压在简单身上自然无比沉重,但他好歹还有些意识,将她一把推开,自己扶着墙一步步慢慢挪着。 第53章 竟好比醉了般失礼   简单倒也不再去扶他,慢慢陪着他挪,到后面酒精渐渐上头,常泽扶着墙也扶不稳了。   简单连忙上前架住他,低声吐槽:“一个大男人,酒量差成这样。”   似乎听出她是在骂他,常泽不满的皱起眉头,不晓得嘟囔了几句什么,就再无力开口回复。   出了餐厅,她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先一鼓作气把常泽塞进车内,然后再自己坐了进去,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她出来一直戴着口罩,就是防止有狗仔偷拍,但狗仔无处不在,如果真被拍到了,明天自己可能又要上一次热搜了。   不过如果是和常泽的话,倒也无关紧要。   简单眸光微深,像是染上几分酒意。   后座满是刺鼻的酒味,简单也喝过几杯,脸有些发热,便忍不住打开了窗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来到酒店,简单扶着常泽上了楼,拿出自己的房卡,打开了门。   他沉得要命,简单手快断了,直接把常泽扔在了床上。   他翻了个身,大概是觉得热,抬手将领带扯掉了大半,原本平整的领口也出现了皱褶。   简单接完热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男人脸颊通红,一路红到了耳根子。酒精的滋味不太好受,他眉头轻皱,胸口起伏,深深的呼吸着。   简单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忽然觉得心跳的很快。她冷静了一下,想将常泽拉起来喝口水缓解缓解,谁知道后者非但不配合,还随手一甩。   简单一手拿着热水,穿着高跟鞋忽然一下没怎么站稳,整个身子就朝床上扑去。   惊慌失措下及时撑住,杯中的热水却尽数洒在了床边。   她正对着的,是男人那张醉醺醺得有些可爱的脸庞。   酒气无意识的喷洒在她面上,简单眸光微颤,一时间竟然有些头脑发热。   以至于她情不自禁的吻上了那人微凉的唇。   简单忽然觉得自己的酒量下降了,才喝了几杯,竟好比醉了般失礼。   她恍然回神,匆匆起身,深深的呼吸着。直到心跳趋于平静,才头也不回的,快步出了房间。   ……   温楹觉得傅黍最近很奇怪,自从那晚从她家里回去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说不上哪里变了,但就是有些变了。   比如他忽然疏离的“温小姐”的称呼。她记得,自他们认识了这几个月以来,傅黍已经有很久没喊过她温小姐了。   而她称呼他为傅医生成了习惯,反而有些玩笑调侃的意味。   她不明白是哪一步出了错,两人的交谈越来越少。   而江译奇奇怪怪的朋友圈却多了起来。   早中晚各发布一条,多得甚至让温楹怀疑他做起了营销号,而并非医生这个职业。   不过发布的内容却让温楹忍不住留意。   ——傅老师整天泡在手术室,每天日渐消瘦!   ——傅老师忙的又忘记吃早餐了!   ——今天问傅老师怎么气色这么差,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几天接连失眠!震惊!   温楹看着,也失眠了。   消息给傅黍发过去,却没有回应,电话关机,无人接听。 第54章 不累晕倒才怪   市中心医院。   空气中充斥着司空见惯的血腥味儿,但气氛却是出乎寻常般的紧张,众人屏息凝神忙着手头的工作,不敢松懈半分。   病人的病情很不稳定,反反复复折腾了很多次,昨晚好容易稳定了,却在当晚半夜的时候再次大出血。   医护人员收到消息,紧急出动。   照明灯下是刺目的血迹,病人意识混沌的躺在医用床上,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   “照这样的情况,估计是…”其中一个医生欲言又止,但言下之意没人不清楚。   估计无力回天了。   这台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大家累的腰酸背痛,心电图却越走越平,像是走在黑漆漆的洞穴,令人看不到希望与光亮。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想要放弃了。   就在这时,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自最前方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直血管钳。”   护士一惊,迅速反应过来,将直血管钳递给傅黍。   银色的直血管钳映着手套上血迹斑斑。   反手用力握上,乳胶上的血液将冰冷的钳身染红。   他垂着眼眸,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凝眉注意着手中已经嵌入血肉中的器械。   尽管因为长时间的蜷曲手指变得开始麻木,手法依旧精湛而一丝不苟,每一步都完美到了极致。   其他医生是知道傅黍的,不到患者生命的最后一秒,绝对不会松开他手中的手术刀。   争分夺秒,这是他对生命最虔诚的尊重。   他总是这样镇定自若,即使一言不发,但依旧像一剂强有力的稳定剂,安抚了众人七上八下的心。   于是也连忙都收起各异的心思,投入紧张的手术中。   煎熬了一个小时后,止血缝合顺利完成。   生死警报终于解除,病人情况渐渐趋于稳定,心电图开始恢复生机与活力。   众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差点感动的热泪盈眶,也不顾身上渐有的血迹,激动得互相拥抱欢呼。   还不忘感谢傅黍。   “傅老师,这次又多亏了你啊!你就是我们人民的大英雄!”   “是啊是啊!”   傅黍还未摘下口罩,那双疲惫的眼睛看向他们弯了弯,刚要说话,却在这时忽然身形一软,便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傅老师!”   ……   早上5点整,江译打开手机点进微信,熟练的将“公开”改成分组“仅一人可见”后,再次发布了一条朋友圈。   温楹这几天又开始接连失眠,每晚都将将只睡了一两个小时。   傅黍联系不上,她知道多半在忙也不敢打扰,于是又去问江译,江译却说一切都好,其他的半分也不肯透露。   这天凌晨四点好容易睡着,中间总睡得不怎么踏实,心里沉闷闷的,于是六点就醒了。   冬季的六点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微薄日光隐藏在无边的天际中,不知会在哪一刻会破云而出。   像是在证实她心底那股莫名的慌乱般,一点进朋友圈就看到了江译最新发布的朋友圈。   ——加起来长达17小时的手术,不晕倒才怪啊。   下面还有江译的回复:对,是傅老师,太敬业了,让人心疼。   温楹的心当即“咯噔”一声,沉到了谷底。 第55章 我会让他快乐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温楹一进医院,就碰到了和其他医生并肩走着的江译。   她连忙跑上去,开门见山道:“江医生,傅医生他怎么样了?”   江译一愣,顿了顿,向另外两个医生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纷纷告别离开。   江译这才明知故问道:“你怎么知道傅老师他出事了?”   演戏还是要演全套的,该问的一个也不能跳过。   “…你都发朋友圈了。”温楹略有点无语。   “噢!”江译抓了抓头发,好像才想起来,眉毛皱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慢悠悠的语速,让心慌的温楹简直急得跺脚,“江医生别闲扯了,他到底怎么样?”   江译收了悠闲的神色,叹气道:“你真的要知道吗?我怕你接受不了。”   “…我接受得了…你说。”温楹眼中泪光闪烁,她皱着脸,瘪瘪唇,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江译于心不忍的背过身:“算了,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他在住院部306病房,你去看看他吧。”   是多严重的病啊,连江医生都说不出口。   温楹泪眼朦胧了,却怕江译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再也闭口不谈,连忙擦干。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鼓起勇气道::“你说吧,我可以接受。”   江译摇摇头,望向一边。温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说:“现在全院上下只有参与过那台手术的医生知道真实情况,其他人都瞒着,也不敢告诉他,我怕他知道了会情绪失控,毕竟傅黍那样骄傲的人…你也知道。”   温楹已经快崩溃了,咬了咬唇,这才哽咽着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真的?”江译又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似乎是怕泄露机密,他严肃看了眼周围,这才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个三个字。   温楹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蓄着的眼泪顿时更多了,却是认真的点点头:“我一定会保密,让他快乐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江译满意的点点头:“我也很相信你。”   “那我先去找他了。”   温楹正要道别,却听江译喊住她:“温小姐。你究竟…”   他欲言又止,温楹心里牵挂着傅黍,着急道:“究竟什么?”   江译揉揉额头,叹了口气:“算了,你先去看看他吧。也不知道想麻痹自己什么,这几天都是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脸色都白了。”   温楹一听后半句,当即便不在犹豫,朝住院部跑去。   江译望着她离去,转身扶扶镜框,悠悠开口:“兄弟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唉。   ……   走廊很长,长到温楹觉得都走不到尽头。   两边有无数挂有号码的房门,温楹放慢了脚步一个个看去,生怕错过。   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走到这儿了,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来看人家,却什么东西也没买。   小心翼翼的转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病房内空荡荡的,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傅黍空无一人。 第56章 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傅黍脸色的确有些苍白,看着很疲惫。   他睡得很沉,好看的眉毛舒展。   输液瓶咕噜咕噜的冒着小泡,已经输了大半。   房间寂静无声,只有傅黍均匀的呼吸声。温楹也不敢动大动作,只好给他轻轻掖了掖被角。   她越想江译的话,心里就越难受。   傅医生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病房还开着灯,蓝色的窗帘被拉的很紧,温楹走去打开,发现天际已经微微的露出了些鱼肚白。   她向江译询问了一番,傅黍究竟什么时候能醒。   ——大约再过一两个小时,你也别急,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温楹这才放下心来。   听江译说傅黍是因为长时间的手术过度劳累而引发的病症,也就是说他几乎怎么进食。为了防止傅黍醒来肚子饿,温楹坐了一会,便出了病房,去外面买了些吃的回来。   ……   再回来的时候,日光涌上天际,傅黍与天色一同苏醒。   他手背上还打着点滴,靠在床上,拿了本不知名的书搭在微微拱起的腿上。   冬日的光是冷色调的,若有若无的软软。而亲昵攀上男人的轻垂眉眼,覆了硬朗分明的轮廓,倒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听到开门声,傅黍只以为是来换药的护士,头也未抬,翻了一页书纸,温声道:“还有小半瓶,劳烦了。”   “是我。”   他翻页的动作在空中轻顿。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小姑娘清丽的面容。   “温小姐。”傅黍眉目染上些许柔意,竟比那日光更为温暖,“你怎么来了。”   可说出的话,却像裹了层浅薄的霜,淡淡的疏离。   他将书轻轻合上,将心下的欢喜也一同夹放在了书页里,置在了一边。   “江医生说…你晕倒了,我过来看看你。”温楹将买来的水果和糕点放在桌上,坐在他床前就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她手法笨拙的很,削走大块的果肉。   但他还是更担心她划伤自己,“我自己来吧。”   温楹闷声不响,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坚持削完了整个苹果,然后把残缺不全的果肉递给他。   他只好接过。   她眼眸睁得无辜,眼神多少带了些难过,不知怎的,傅黍竟然从中品出了“吃吧,再不吃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的意思。   傅黍咬了一口。大约是因为出自她手,所以果肉格外多汁香甜。   她为什么要来呢。   这几天,他利用接连不断的手术来麻木自己,甚至从未打开手机,不留一点儿时间空隙来想其他的事。   江译或许说的对,他太固执了,以至于她给了颗糖,他就又会忍不住想对她好。   小姑娘不在时,他信誓旦旦的决定,下次她的糖不会再奏效。   可这一天真的来了,傅黍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容易变卦的人。   如果她愿意给他糖,那么他甘之如饴。   温楹忽而轻声道:“傅医生,你为什么会选择学医呢?” 第57章 怎样的束缚与桎梏   为什么会选择学医呢?   医生这样忙碌,几乎全年无休,再忙的,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还落了一身病。   温楹这样问出口,又觉得自己有些傻。   傅黍这样的人,一定是因为热爱吧。   她以为他会将“热爱与奉献”脱口而出,却未曾料到,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温楹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大抵…是因为某点儿渐渐微不足道的羁绊吧。”   “或许我的初衷并不伟大,但并不否认,在一次次的救死扶伤中,我确实爱上了这份职业。”   他微微扬唇,眸子垂下,诉不清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温楹莫名想起了那个略显凄凉的‘Hiraeth’,想起了那份‘带有对死者或离去者悲恸的乡愁’。   温楹没敢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或许已经结痂,可一但你揭开它,愈合前的那份生不如死就会再次席卷而来。   它们会声嘶力竭的叫嚣,撕碎了皮肤肌理,血液沸腾翻滚,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恐惧。   直到浑身冰冷后背发凉,被折磨得算完,又抱紧自己,等待伤口的愈合。   “你呢,”他懒懒的抬了抬眼眸,漆黑的眸子映着光,“为什么会想着写书,当作者?”   温楹没想到他会反问。   这个问题直击心灵,使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片刻,温楹迎着他的目光,笑笑:“世界上有数不胜数的不如意,可大家脸上也总是洋溢着笑容,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调解情绪方法。”   她语气轻顿,“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迷茫无措,生不如死。后来我爱上了写作,于是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它们成为我笔下的文字。”   从此,她的欢笑悲喜,在她的文字中都有迹可循。   ……   傅黍不由想到她的书,她的文字。   他没有时间去看,但他了解过,那都是在市面上炙手可热的女强文。   网络上曾有人评价木盈的故事与文字,称其看似千篇一律,实则独具匠心,不需过多修饰,字字深入人心。   文中的人物总是看尽人间百态,世态炎凉,知世故而不世故,摆脱曾经束缚最深的桎梏,一步步朝着顶峰奔去。   那她心中的束缚与桎梏又是什么呢?   是怎样坚固的束缚与桎梏,才能让她这么久,一直都在不停的创作这样的故事。   ……   温楹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开手机点进外卖软件,“我点一些早餐吧,你吃什么?”   “嗯…包子都可以,不要油条。”傅黍想了想。   温楹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不喜欢油条的人,有些惊奇,“为什么会不喜欢油条啊。”   油条豆浆,神仙早餐搭配。   “油炸的不健康。”傅黍道,“你也要少吃。”   好吧。   温楹老老实实点了两份早餐。抬头看他的输液瓶,已经快要输完了,护士也在这时候走进来,给他换了一瓶。   傅黍问护士:“这瓶输完可以走了吗,那边还有几台手术等我。” 第58章 我没有欺负你   护士下意识愣了一下:“可是院长那边交代说让您多休息。”   傅黍轻点了下头,温声道:“我知道了,这一瓶输好就拔针吧。”   “…外卖要到了,我出去取。”   温楹却埋头起了身,本娇软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带了些许哽咽。   不等他回答,温楹便匆匆离去,好似落荒而逃。   ……   休息的间隙,江译又收到了温楹的一条消息。   温楹:傅医生他还想着工作,可是他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江译差点笑岔气。   他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道德,但他相信,傅黍会理解他的。   江译:啊?那只能请你多想想办法了,一定要阻止他,他现在的身体绝对坚持不了一台手术的。   过了一会,只见那边认真的回复道:好的江医生!我一定会拉住他的!   ……   温楹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外卖才送到。   她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回到病房,将傅黍的那份递给他。   他接过,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   温楹捧着包子,也咬了一口。   面皮蓬松柔软,厚薄适中,里面的香菇与鲜香的汁水一同在口腔迸发,鲜甜软糯。   她其实很少吃包子了。小时候早餐无一例外的包子吃的她想吐,长大后就再也没碰过。   或许是经过岁月的洗礼,记忆中那份难吃的感觉已经被遗忘了。   而这次尝试,便意外获得了如初次品尝般的惊喜。   她慢吞吞的解决了早餐,才想起江译的话。   ——一定要阻止他。   温楹看了眼高高挂着的输液瓶,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输液的速度很快,药水也像是在争分夺秒,源源不断的打进身体。   医生就是这样的吗?连生病的时候,也在考虑其他患者。   似乎忘记了,此时此刻,自己也是一位虚弱的病人。   “怎么要哭了的模样?”他望着她,微微弯起的眼里有些笑意,“我没有欺负你吧。”   温楹眼里已经包了一包的眼泪,可怜巴巴的模样。   “傅医生,你能不能……”她说到一半,忽然哽住了,顿了好一会,才继续道,“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   傅黍轻怔,忽而笑开:“我的身体我清楚的,不会盲目冲动,何况,这样也是对病人的不负责。”   他这话本意为安抚,不曾想话头刚落,温楹的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滚了下来。   她抽抽泣泣,哭的好难过,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傅黍彻底慌了手脚,在床上又不好动作,只好拿了纸巾为她擦着,“是怎么了?别哭,慢慢和我说。”   温楹边哭边摇头,磕磕巴巴的说:“我答应了…不能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跟我什么都可以说。”傅黍凝眉,心下已经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考虑别人啊。”   “我什么都知道了…”   她脸圆圆的肉肉的,一哭,整张脸都皱着,又可爱又让人心疼。   傅黍轻叹一声:“你知道什么了?”   一开始,温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什么都不肯说,后面越哭越上头,脑子也开始混沌不清了。   下一刻,便听小姑娘“哇”的一声爆哭。   傅黍浑身一僵,只觉得被一团难以言喻的柔软给拥住了。 第59章 我好像停不下来了   她身上香香的,头发软软的蹭在他微微僵硬的下巴与脖子处,发梢搔弄得有些发痒。傅黍穿着薄薄的病号服,肩膀处的布料也很快被浸湿。   手也僵硬的撑在床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顿了顿,犹豫着抬手。   却在下一秒,听得温楹哭道:“你得了脑血栓啊呜呜呜呜…”   傅黍先是蒙了一下,随后简直哭笑不得。   脑血栓?也亏她说的出来。   温楹抽抽泣泣,好不伤心,一边抹眼泪一边坐了回去,哭得懊悔:“完蛋了…我…说漏嘴了…”   小姑娘满脸通红,呜呜咽咽。过了一会,她更加难过的掩面哭道:“我…我好像停不下来了…呜呜呜啊…”   傅黍顿时哑然失笑。   原来一直是个小哭包啊。   认识以来,小姑娘第一次哭是因为受人谩骂,第二次…是因为手受伤。   这大概是第三次。   是因为他吗?   他不由抬手,轻轻拨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纸巾已经湿透了。又拍拍她颤着的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先不要想这些事,来,深吸一口气。”   温楹乖巧的点点头,一边努力忍住眼泪一边听话的吸了一大口气。   如此反复做了好几遍,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眼眸还红红的,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极其窘迫的说道:“谢谢…”   实在…太丢脸了…   “我问你,”傅黍笑得无奈,敲了敲她的脑袋,“谁和你说我得脑血栓的?”   如今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温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低下头,老老实实道:“江医生。”   傅黍轻哼一声:“他倒是会造谣。”   一个敢说,一个还敢信。   “什么造谣?”温楹一愣。   傅黍扬了扬下巴,好笑道:“你看看,输液瓶上写的什么。”   温楹起身转过输液瓶的瓶身一看。   上面端端正正的印着三个字——葡萄糖。   温楹顿时尴尬得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他歪了歪头,眼中有几分笑意:“你见过脑血栓打葡萄糖的吗?”   确实没见过…   “……江医生骗我。”温楹扶额,自己都无颜面对自己,忽然又想到些什么,“但你再忙,也不能天天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我怎么天天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了?”傅黍好笑,“只有这一次而已。”   “你胡说,”温楹连忙打开手机,递给他,“为什么不吃早餐?”   他接过,里面正是江译一条条语气夸张,与他有关的朋友圈。   傅黍皱眉,又将自己的手机打开,顿时明了了:“这家伙。”   是屏蔽了他一个人,还是仅她一人可见?   难怪最近对自己关怀有加,原来是为了套话。   偏生江译发的都是真实的内容,他还挑不出错。   不过,他还真要谢谢江译。   “承不承认?”   他抬眸看去,小姑娘算是找回了些面子,表情略有些得意,但因为方才的痛哭,脸色的绯红还未消退。   海城多雨,初冬也难得有几个晴天。可黑暗散去,一轮不算炙热的太阳占据了天空。   柔和的光线透过玻璃窗,落在她本就白皙的脸庞上,眼睫像一把细而柔软的刷子,眨眼间,眼睑处的阴影也忽隐忽现。   他心底的那份欢喜愈加强烈,也快要压不住了。   于是非但不窘迫,反而轻轻笑了起来,温温的开口:“承认,我认错。”   在那一刻,傅黍有一份认知无比的清晰。   这一次,小姑娘是因为他而难过,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第60章 这么快就坦诚相见了   温楹忽然觉得脸上的热度不降反升,她摸摸滚烫的脸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简单给她打开了电话,她如蒙大赦,向傅黍示意了一下便出了门去。   趁温楹离开的空档,傅黍也给江译打去了电话。   那头仿佛知道自己此番的目的般,一接通便是一通嘘寒问暖。   傅黍却懒得理,“脑血栓,你真编的出来。”   一针见血,江译忽然哽住了,“天呐,这么快就暴露了吗!温小姐演技不行啊!”   傅黍:“还每天发朋友圈,你现在的职位很闲吗?”   江译一哽再梗,深知事情已经败露,“温小姐还真是赤诚,这么快就和你坦诚相见了。”   “…那边手术排好了吗,”傅黍微微无语,却收起了闲扯的心思,“我这瓶打完就过来。”   “别,我是认真的,你好好休息吧,这几天你也确实够累的,”江译正经了几分,“今天的手术我看了一下,没有多棘手的,我和哥几个能行。”   傅黍这次突然晕倒给院长吓了个半死,人是他从首都请过来的,这要是忽然出了什么问题,年后不能完整的把人送回去,惶恐的可不就是他吗。   不过想起这事,江译那边又半开玩笑的说道:“来这也快一年了,这边医资力量也培养的差不多了,年后该回首都了吧?”   本来两人就是临时过来补空缺顺便带带新人的,院长和首都那方商量的是一年左右,算起来,也就是年后不久。   江译听那边沉默了片刻,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后,傅黍将声音压低了些,似乎在避讳着什么:“再说吧。挂了。”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我一会过来。”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温楹接完电话又坐了回来,今天的阳光很白,分外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还是和傅黍提了一嘴,“这几天我可能要离开海城市一段时间。”   “怎么了吗?”   他也才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她。眼底似乎有些朦胧的情愫,她走近了些,却只看到一片温润的笑意。   她在外面接完电话的时候就听里面也隐隐约约传来通话的声音,只不过进来后傅黍就挂断了。   温楹没有在意,说起自己的事情:“简单微电影发布会,她邀请了我过去。”   因为傅黍的事,她的精神紧绷了许久,直到刚才才堪堪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久违的困意就一股脑的冲了上来。   温楹坐在一边,又打了个哈欠。   漂亮的眼中顿时渗出点点泪光,她不由揉了揉眼睛。   傅黍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轻笑,温声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可以让他们带你去我的休息室,里面有床。”   他说着,余光扫过所剩无几的输液瓶,目光温温的,“正好,我带你过去吧。”   温楹还未回答,傅黍便轻轻按下了呼叫铃。护士很快赶来,在傅黍的要求下,给他拔了针。 第61章 她是我的   市中心医院的人流算的上多的,但住院部不允许吵闹喧哗,每位护士与医生都遵守着规定,在尽量不发出噪音的情况下速度的忙着手头的活。   绷紧的弦忽然松弛,强大的瞌睡虫便趁虚而入。温楹已经困得不行,只能勉强打起精神,跟在傅黍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不料下一刻,身前的人猛地停下步伐,她没看路,直直的就撞了上去。   男人的背平时看起来有些削瘦,却没想到撞上去硬邦邦的。她揉揉鼻子,庆幸还好自己走的有气无力,冲击不大,不算很痛。   但出于生理反应,温楹还是忍不住低低“哎呦”了一声。   傅黍和身前的医生交谈了两句,听到她压低的声音,忍不住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与同事道别。这才回头,眸子轻弯,笑道,“没事吧?”   他伸手,揉揉她的额头,温和的目光中有些微的歉意,“刚才和同事说话去了,没顾的上你。”   “没事的,是我没看路。”温楹迷迷糊糊的摇摇头,困意依旧强烈,以至于她几乎是嘟囔出声。   还未走远的医生看到这一幕,眼睛顿时都亮了,又不由倒退了几步,站到傅黍面前,八卦道:“傅老师,这位是谁啊?”   小小一只跟在傅黍身后,他刚刚竟然都没有发现。   傅黍收回手。他垂眸看向困呼呼的小姑娘,她靠着墙壁昏昏欲睡,似乎根本没劲儿撑起眼再理这些事了。   “她是我的…”   医生忽然有些兴奋,感觉自己即将吃到大瓜。   傅黍轻笑一声:“是我的患者。”   大瓜莫名其妙的消失,同事狐疑:“真的?”   傅黍点点头,“是的。”   他想,大约是他的心头大患。   ……   他轻轻揽着温楹的肩,使她能够稳定些身形,一路领着她,在一间安静舒适的房间内停下。   “这里。”   温楹软声软气的回答:“嗯…谢谢傅医生。”   这些日子无一例外的失眠,今天还只睡了两个小时,她真的太困太困了。   迷迷糊糊间,她摸到一份柔软的地带,身体不由自主的躺了上去,甚至没来得及听清傅黍说了什么,大脑就陷入了沉睡。   “这里是床。”   傅黍回过头,却发现小姑娘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是单人的,尽管温楹瘦瘦的,但依旧显得有些拥挤,扶手难免碍手碍脚,睡得便不舒展。   他不忍唤醒她。   可还是先弯了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肉乎乎的脸蛋,她睡的好熟,半点反应也不给。   傅黍叹了口气,这才伸手,将她轻柔的抱了起来。   好轻好轻,根本用不了多大力气。   她身上的气味再一次涌来,这一次傅黍分辨清了,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玫瑰香。   不像医院其他护士与女医生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倒像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余香。   那本是一种充满野性与美艳的味道,萦绕在她的肌肤上,却也不自觉的收敛了锋芒,柔软了几分。 第62章 傅老师谈恋爱了爷青结   温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时了。   灰色的遮光窗帘只被拉开了小半,阳光刚好柔和而不刺眼的钻入室内,使她睡得格外熟。   她坐起身,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   入目是明亮的房间,没有过多的装饰与颜色,东西不多,也被收拾的井井有条,看起来简洁干净。   这就是他的休息室。   床上的被子轻盈舒服,还若有若无的留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温楹莫名有些羞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开始自己窝着的地方虽然也软软的,却不像是床的触感。   她目光微顿,落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来时背的包就在上面,此刻微微歪靠着。   那…她是怎么…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温楹脸上的热感更甚,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   她收拾好了床铺,推门出去。   这边比较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路过。大约也知道是傅黍的休息室,就算路过也是放轻了脚步,所以温楹睡得很舒服。   但或许是因为从傅黍的休息室中出来太过明目张胆的原因,有路过的护士瞪大了眼睛。   温楹也意识到了有人在注视着她,有些尴尬,便冲怔愣住的两人礼貌一笑,转身快步离开了。   两人表情带着些难以置信,互相挽着手臂,一直到温楹消失在视线中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吧不是吧,早上的消息是真的!”护士小姐莫名激动,连忙拉了拉同事的手。   八九点的时候就传出了小道消息,有护士在住院部听到了女孩的哭声,奇怪的一路循声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傅老师的病房。   不仅如此,那个护士还正好在门外撞见了两人的深情相拥。   有人大胆猜测,或许是傅老师工作太忙,疏于陪伴,又忽然晕倒,女友又心疼又生气才哭闹不止。   不过这条小道消息很快就被众人否决了。   整个医院谁不知道,傅老师就是朵高岭之花,而且据他身边最亲近的朋友江医生所言,傅老师的确是单身。   就在大家都没当回事的时候,新的一条消息又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医院贴吧迅速传开了。   @想下班的小米: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我好像真的看见傅老师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接着,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证实,从住院部那条过道开始,一直到傅老师的休息室,都见到了傅老师领着个陌生的女孩。   女孩面容清丽,皮肤白白嫩嫩,但看起来有些迷糊,轻靠在傅黍怀里,似乎困极了的模样。   医院贴吧上某目击者的细节描写是:傅老师亲昵的揽着那个女孩的肩膀,低头去看她的时候,笑容简直绝绝子!!我有生之年能看见傅老师这抹笑死而无憾!   消息传得离谱,根本不像傅黍的作风,于是很多人还是存疑态度。   包括这两位护士。   要不是亲眼见到,估计谁也不会相信吧。   “啊啊啊!爷青结!傅老师谈恋爱了呜呜呜!”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欲哭无泪了。 第63章 很难不招女孩喜欢   休息室离傅黍的办公室并不远,温楹走了个拐角,便看到了微微敞开着的门。   里面坐着三两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   她一眼就能看见侧对门坐着的傅黍,像她出院那天在办公室所见那样,他眉眼沉静温和,一丝不苟的做着手头的工作。   曾经温楹还会怀疑傅黍那无可挑剔的一言一行是否有伪装的成分,可不消一些日子接触下来,她就打消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想法。   傅黍就是她所看到的那样,待人温柔绅士,面对工作精益求精,一切的一切,不过源自于他骨子里的修养与严谨。   这样的男人,很难不招女孩喜欢。   有个医生之前在温楹复查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抬头就发现了站在门边出神的温楹,不由拍了拍身边的傅黍:“诶,傅老师,你看谁来了?”   傅黍从工作中抬起头,顺着同事的目光看去,便将温楹扒着门框发呆的一幕收入眼底。   发呆的视线却是在自己身上。   直到傅黍高大的身躯在面前站定,面上被一片阴影笼罩,温楹眼睫一颤,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最近做的事,怎么一件比一件要蠢。   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了?”他温声开口。   “啊,是这样,我…我是来道别的。”温楹一时大脑空白,又罕见的结巴了一下,“今晚的高铁,我现在就得去赶了。”   她刚刚起来看了手机才知道,简单已经给她订了票,让温楹提前过去陪她一段时间。   两人很少有相聚的机会,温楹自然不会拒绝。   “嗯…”傅黍轻轻点头,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在哪里?”   她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目的地,“南枫市。”   “多久回来?”   温楹如实道:“不清楚,可能会呆一段时间。”   他点点头,没有再开口。温楹咬咬唇,“那我先走了,再见。”   “好。”   听到傅黍的回答,温楹莫名失落了一下,她低下头,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傅黍靠着门,目光跟随她的背影移动着,直到小姑娘一拐弯,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眨眨眼,一时间觉得好像失去了些什么。   “傅老师,你不送送人家吗?”一旁刚刚提醒傅黍的医生开始起哄。   其他医生接收到他的眼色,纷纷附和。   “就是啊,江医生都把你今天的手术包揽了,本来今天就该休息的。”   “没错,人家小姑娘特意过来和你道别,肯定就是想要让你送送啊。”   傅黍站在原地,微微愣了一下。   ……   温楹已经埋头走到了楼梯口,却在这时,隐隐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温楹。”   她脚步微顿,还以为是错觉。   正要下楼,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温楹比傅黍要矮一个头,于是一转头,便正好能看到那令人脸红的部位。   圆领套头毛衣遮住了那精致的锁骨,却遮不住脖颈处明显凸起的喉结。   “我送你去高铁站吧。”傅黍似乎是小跑过来的,气息有些急,“正好有空。”   她想,这应该是第一次,傅黍喊她全名。   也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一直觉得平平无奇的名字也可以被念得这样好听。 第64章 女孩子不用做这些   温楹坐到车内,傅黍在手边翻了翻,找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她:“这个对晕车有一些效果。”   他复又接了句:“天气有些冷了,开窗容易生病。”   温楹定睛一看,是一盒崭新的晕车贴。   上次坐车的时候还没有的。   是为她专门买的吗?   “谢谢。”她有些感动的接过,贴了两片在耳后。   薄荷特有的清凉从肌肤相触的地方传开,沉闷的感觉也舒缓了许多。   傅黍将车开到了公寓大楼下,温楹上去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行头,推着行李箱就打开了门。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靠在墙面静静的等待,大约有些时候了,他那双上挑的眼眸轻阖着假寐。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上前两步,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给我吧。”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傅黍眼眸轻垂,唇边的笑意清润温和,“女孩子不用做这些。”   她没装多少东西,行李箱本不重,但再重的行李她曾经也一个人搬过。   父母教了她很多事,却唯独没想过她有朝一日会摆脱他们独自生活。   说实话,温楹和他们一样难以置信。   在父母的温室中被养育了二十年,很奇怪,温楹的性格非但没有被惯得骄纵,反而十分慢热娴静,静到有些内向孤独。   高中直到大学,在遇见简单之前,温楹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她反思过很多次,可能是自己不太爱说话的原因。   因为外形条件的优越,温楹刚刚入校的时候,从不缺少大批的追求者,也曾春心萌动,将某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放在心里。   可结果总不太尽人意。   用那些人的话来说,她像个榆木脑袋,不识好歹的拒绝那些追求者。被甩了以后,那颗心脏千疮百孔,最终被一块冰冷的大锁封闭起来。   上了大学,温楹看了很多本心理学的书,学会了上面“最真诚”的笑容,大家乐于和她这样的乖女孩交朋友,但总无法走不进她紧闭的心门。   于是又有层出不穷的议论钻进她的耳朵,真与假,好与坏,温楹现在也记不清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傅黍今天这样和她说“女孩子不用做这些”,也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毫不犹豫的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好像也轻了些。   傅黍将她送到了高铁站,她取了票,向他道了别后就走进了列车的门内。   ……   见着列车启动离开,傅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高铁站。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中有五个未接电话,是温楹打来的,从他关掉手机那一天开始,到昨晚,每天一个。   点进许久未曾看过的微信,一共十条未读消息,除去江译推送的一条无聊文章,其余九条,均来自她。   温楹:傅医生,还在忙吗?   温楹:你还好吗?   温楹: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   她隔三差五的发一条,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得不到回应而难过,亦或许是害怕自己打扰到他,总之,这两天没再发。   傅黍一条条的看下去。   车内暖气很足,那份温热,从握紧的手机处,一直通达他的心里。   傅黍靠在椅枕,点进备注修改页面,把原先的“温楹“二字删除,输入“37.2℃”。 第65章 或多或少与傅黍有关   列车快速的驶去。   窗外的景色飞快的逝去,模糊了一片。   海城到南枫需要大约三小时的时间,温楹看了一会手机。   微博有半月左右没有再发布动态,但她一直有默默记录的习惯,那些私密的小记被保存在备忘录中。   没有发表出去的原因很羞耻。   只是因为它们都或多或少与傅黍有关。   每每写完,浏览一遍,才发现不知不觉把他写了进去。   想删掉,可又发现删无可删,好像这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她的小记中鲜少出现人物,多半是在以自我为中心的记录生活。因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将简单以闺蜜相称,也极少提及。   然而近些日子,她像着了魔般,每每提起笔,脑海里都是傅黍的模样,是他的一言一行,与自己相处的一点一滴。   想将他从脑海剔除,可总是事与愿违,甚至愈发深刻。   她是怎么了。   翻开备忘录的页面,那一段段文字映入眼帘。   #近些日子胃疼的毛病好了许多,去以前的药店买了些药,老板很热情,热情得有些过头,反而冷漠。   #昨晚和H先生出了一些矛盾,原本约好的夜宵也没有吃成,我有些苦恼。但他在远处,朝我跑来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我好像有些理解剧里犯花痴的女生了。   #H先生忙,忙得昏了头,没有理我,或许是我有些打扰到他了。只是我作为朋友,有些替他担心。   后面那句倒像是她在自欺欺人些什么。   温楹头疼极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   不少书粉在微博下面评论,催更。   温楹想了想,便随手拍下窗外的模糊,发表了出去。   #去南枫的路上,无聊ing……/图片/   私信依旧99+,她轻靠着窗,眼眸微垂,想挑几个读者回复。   目光自动略过那些不堪入目的诋毁。   有一条新消息是这样的。   ——木盈大大,我好喜欢你啊/爱心/   温楹点进聊天页面,指尖蓦地僵住了。   在那条掩人耳目的消息之上,是无数条的谩骂。   ——笑死人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喜欢你吧?   ——不过是想告诉你,你的书,你的文字,都是垃圾。   ……   再多的,换作原来的温楹绝对会看不下去的,但她今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在车上的几个小时,温楹静静的把私信从头翻到了尾,将里面的每条赞美与辱骂都记入了心。   意料之外的平静,原来,原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心脏那处,总归难受得难以言喻。   ……   下了高铁,温楹拉着行李箱,打车来到了简单所说的酒店。   简单还在忙,两人通了通电话。前段时间她扶着常泽的事果然被无处不在的狗仔拍到,发到了网上。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团队害怕影响她的事业,并且实力太过雄厚,以至于事情还未来得及发酵,便被压了下来。   “常主编也在?”温楹倒是没想到,这次发布会,常泽竟然也会来参加。   倒不是人有多傲,只是一般情况下真的请不动罢了,以前社里的聚会,除了她,就是常泽经常缺席。   “和你一样,就是当个观众,”简单也叹了一口气,“废了好大劲儿。” 第66章 这件事,让我自己做主   温楹笑她:“能请得动,说明常主编还是对你另眼相看。”   “别笑我,”简单有些无奈,“我一会来和你说。”   这厢与简单的电话方挂断,下一刻母亲的电话便毫无预兆的打了过来。   一开口就质问她为什么拉黑许一嵩。   从美食街回来的当晚,温楹就果断拉黑了关于许一嵩的所有联系方式。   她也做好了准备,许一嵩敢找上门来她就敢报警告他骚扰。   不过虽然许一嵩那晚的做法多少有些犯蠢,但好歹也是在职场摸爬滚打过来的,稍微要点面子,就不会来。   没想到人是没来,状已经告到她妈那儿了。   温楹声音也冷了几分,满不在乎道:“讨厌啊,不讨厌拉黑他干什么。”   “讨厌?!”母亲的嗓门大了些,“许一嵩有什么不好的,身份和工作是多少女孩喜欢又梦寐以求的,你这孩子,就是不开窍。”   “多少人喜欢多少人梦寐以求和我有关系吗?”   “妈,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婚姻这件事,让我自己做主行吗?求求你们。”   她闭了闭眼,有些心力俱疲的开口。   每次打电话就吵一架的情景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父母太过关心自己,反而让她倍感不适。他们把温楹当温室里的花朵,每天浇灌的水份与肥料都严格把握,殊不知,她早就厌恶了这样的生活。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老一辈的大人们也格外注意薪水这方面的问题,口口声声的提及,于是婚姻这样圆满欢喜的词,也染上了商人买卖般的廉价感。   温楹话音落下,世界忽然都安静了。那头沉默下来,片刻后,母亲一言不发的挂断了电话。   ……   简单好容易赶完了行程,百忙之中抽出了些时间,和温楹这个大闲人逛了一天街。   温楹是女孩,不用避嫌。   狗仔也不会无聊到拍摄这种在圈内毫无话题与热度的照片。   于是找了处人流少些的地方,陪简单逛了个痛快。   两人很久没见,于是聊了很久的天。   从工作聊到生活。   “现在觉得怎么样,还会失眠吗?”   简单一直记得,温楹当初遭遇那些恶评时的模样,每晚辗转反侧睡不着。工作到很晚回家时,也会看到温楹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当时四周很暗,温楹跟着喜剧乐呵呵的笑,走过去才发现哭得满脸都花了。   简单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效果依旧微乎其微。   温楹的心,太过冰冷脆弱。   那个时候,她比温楹还要无助,殷切的希望能有个人出现在温楹的生命中,去温暖她,去治愈她。   所以在微博上看到,温楹的小记中第一次那样郑重的提及了一位“医生先生”时,简单由衷的为她开心。   “还好了。”温楹一笔带过,“你呢,有没有每天忙到深夜?”   简单愣了一下,笑得风情万种:“才没有,姐现在腕儿可大了,谁敢催我?”   她这样说,温楹也跟着笑了起来。   玩笑话罢了。   简单的工作不分昼夜,只要主办方或者投资方需要,就算是半夜她也得爬起来赶到现场。这与咖位大牌无关,不过纯粹的喜欢与敬业,于是岁岁年年,周而复始。   两个人的苦,其实对方都比自己还要心知肚明。   这大概就是最真挚的友谊了吧。 第67章 您有什么要澄清的吗   发布会的日子很快到来,温楹拥有简单的邀请,很轻易就进去了会场。   会场人满为患,前方密密麻麻坐了一堆架着摄像的媒体记者。温楹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在哄闹嘈杂的环境中,静静等来了发布会的开始。   而后便是一些官方到有些无趣的开场白,简单等一众主演在主持人的盛大欢迎下上了台。   简单每天都很漂亮,今天也不例外。   精致的装发,衬得她愈发美艳动人。   发布会开始了将近五分钟的时候,温楹身边的空位才终于迎来了主人。   她转头一看,正是这几天都没曾见过的常泽。   两人说不上有多熟络,平时在出版社中相见便也只是基本的问候,此刻便也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常泽轻轻点点头,眉眼疏离,一如之前般淡漠的模样,一句多话也不愿说。   本来想问问关于简单的事,见常泽这幅模样,温楹便也识趣的转过头去,不再开口。   也不晓得简单是看上了常泽哪处,分明是个不讨喜的性格,要是遇上刁钻的人,可不得被针对死。   社长这手牌打得不错,这部微电影由于简单的加入,果然如虎添翼,还未播出便爆了,热度居高不下。   现场记者来了一堆,准备的问题一个个问了出来,简单面带笑容,回答得心应手。   温楹瞧了一眼一边的常泽,台上炫目的灯光扩散到观众席,他清秀的脸忽明忽暗,面无表情,目光却牢牢地落在台上简单的身上。   说实在的,常泽生得不比圈内的小鲜肉差,或许是不常出门社交的原因,皮肤格外白皙。只是眼神总是像含了冰霜似的,令人不敢靠近。   发布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些问题其实提前都与简单的团队有过对接,并不会有过于出格的提问。   可就在发布会进行在将近尾声的时候,人群中有一个记者站了起来,问道:“我想请问一下简小姐,前段时间有一组照片被发布到了网上,但是奈何您的团队太给力,没过多久就被压了下来。有人注意到您与照片中的男子举止亲密,甚至拍到了您与该男子一同入住酒店的画面。”   “简小姐,您有什么要澄清的吗?”   那记者生得一副宽厚模样,可没想到牙尖嘴利,开口就是一针见血。   不过也是,记者这个行业,不伶牙俐齿些,谁都干不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发布会现场便沸腾了,没人想到,高.潮竟在末尾之时。   就连台下的温楹也不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简单握着麦克风,笑容却不减反增。   简单唯一害怕得倒是网络上那群人会把常泽的底细全部的扒出来,从而将舆论引到他身上。   网络上的人肉功夫,可有些令人头疼。   但当时常泽醉得厉害,狗仔并未拍到他的正脸,也因为常泽之前不曾出入在大众视野中,是以一时间,那群吃瓜群众也无法得知与简单一同上车的到底是谁。   并且团队公关做的好,热搜压得妙,剧组那边也第一时间便去了交代,不会有人不识好歹与她撕破颜面泄露出来,简单自然就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 第68章 真心要让他看到   只是她的回答也必须要滴水不漏,否则那个热搜,她明天还得上一上。   这问题问得不够妥当,也全然与该发布会的主题无关,简单的团队在台下急得焦头烂额,生怕出现变故,正想冲上去叫停。   却在这时,听简单回答了。   “你这问题有些刁钻啊…”简单狭长的狐狸眼眯着,精致的脸上尽是从容的笑意,看不到半点慌乱与心虚。   那记者仿佛抓到了她话里的空隙与漏洞,再次角度刁钻的发问:“这么说来,简小姐是拒绝回答了?”   这样避而不谈,反而更加可疑吧。   简单轻笑了一下,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人群,与人海中那个面容清俊的男人遥遥相对,后者凤眸微瞥避了开来。   她也只停留了一瞬,便如常的收回目光。   “我这人,只说实话,从不欺瞒大众。”   “一定要回答的话,那我只能老实交代,朋友而已。”   记者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下,认为她的话与言行举止根本是自相矛盾,这样冠冕堂皇的回答,却说“从不欺瞒大众”,简直可笑。   她不准备再问,毕竟发布会这段一旦播出,简单前脚刚立的“说实话”的人设可就不会站得那么稳当了。   记者刚要坐下,却在这时,听得台上传来带着笑意的话。   “不过还是要说一句。”   “如果有好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的。”   悦耳的声音从会场中的音箱中传播出来,像无孔不入的风,充斥在每个角落。   也钻入常泽的耳膜。   他注视着台上大放光彩的女人,她的目光远远投过来,他忽然觉得这灯光有些刺眼,眼眸一颤,再次懦弱的避开。   心跳如鼓擂,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上几分。   ……   发布会圆满结束,温楹来到后台,看着正在卸妆的简单,又想起她在发布会上的回答,心里生出一股佩服来:“我真没想过,你能这样坦然。”   在娱乐圈这种如履薄冰的地方,一步走错,步步皆是错。都说谨言慎行,可简单入行以来,一直洒脱,似乎从未被那些条条框框拘束,也从未被流言蜚语打扰。   这样的心态,是她不曾拥有的。   她太容易被别人的话所左右,所开心所难过。   “这有什么,感情嘛。人这一生,其实好难遇上称心如意的人,所以机会要抓牢,真心要让他看到。”   温楹心中微微愕然,那一瞬间,好像茅塞顿开了。   简单问身边的工作人员:“常泽人呢?”   工作人员答:“好像已经离场了。”   简单郁闷了:“就走了?”   她大费口舌的将他请来,结果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走了?   另一个工作人员从门外走进来,笑骂那人:“就知道打趣简小姐。常主编在外面坐着呢。”   ……   “先陪我去送送小楹,行吗?”   常泽坐在一边,双手掩面撑在膝盖上,听到简单的话,他抬起眼来。   她带着大大的墨镜,唇是姣好淡粉色。   “总要克服的,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常泽眸光轻颤。   “我可以陪着你,慢慢来。”她轻声开口,却足以让他听清。   简单觉得,她估计要把她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奉献给眼前的男人了。 第69章 六点的高铁票   温楹本来是不急的,发布会之后,简单准备休假几天,本是有大把的时间,然而她身边还有个常泽,温楹自然不会打扰,于是面上一下子便急了,执意要回海城去。   简单是不在意的,但无论如何也留不下温楹了。   电梯慢悠悠的上升,她顿了顿,抽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静默的空气中,只听它响了两下,很快被接通了。   只听得一段字正腔圆,极为官方的开头:“喂您好,这里是海城市中心医院肠胃外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傅黍医生在吗?”   “请稍等。”   话音落下,手机安静了片刻。   简单静静的等着,直到那头再次传来细微的交谈声,接着电话被人重新拿在了手心,“您好,我是傅黍。”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来。   简单不慌不忙的走出了电梯,脚下的恨天高在光滑的大理石上碰撞,发出清脆分明的“嗒嗒”声。   “不好意思啊,借用一下公共资源,”漂亮纤长的手指握着手机,她轻笑一声,继续道,“小楹今晚回海城,六点的高铁票。”   说完,也不等傅黍回应,简单便干净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抬起头,在房间门口停住脚步。   她正要刷卡进去,却在这时,温楹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看到门前的简单,愣了一下,方展开笑颜道:“走吧。”   ……   为了避嫌,两人下来的时候,常泽已经坐在黑色的轿车中等待有一时了。   他冷峻的侧颜隐在阴影之中,抬眼向简单看来的时候,温楹竟然罕见的从向来冷酷的常主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说不上准确是什么。只是那双眸忽然变得比先前要黑一点,亮一点,像铅笔灰色的幕布被墨水染黑,又镶嵌上了细细的碎钻。   温楹坐在前面,称简单的心如简单的意,把她晾在了后头,与常泽坐在了一块儿,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常主编也回海城啊?”温楹笑着,故意问道。   简单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早就听出了她话中的调侃,便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想多了,他陪我送你。”   常泽像是没听到两人的对话般,只贴着车门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见状,温楹只笑笑,没有再答话。   车子很快就行驶到了高铁站,温楹与两人告别,上了列车。   简单托了托脸上的墨镜,见常泽还站在一边,刚要伸手去拉常泽离开,却在这时,她目光一顿,生生止住了动作。   她脸色不太好看,也不搭理身后的常泽,自顾自的快步出了高铁站。   她忽然这番模样,把常泽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经意惹恼了她。   先前简单对他热情似火,他觉得招架不住,可这时他才发现,简单一旦冷起面来,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心慌。   可是,却没有勇气追上去。   常泽一个人落寞的走出高铁站,发现一同前来的那辆黑色轿车也与简单一起,不见了踪影。   他也不准备再打车,在路边走了大半小时。   呼呼的北风吹的他衣服簌簌作响,常泽失魂落魄,路过一条四下无人的小巷,下一瞬,身边的小巷中蓦地伸出一双手,将他猛地拉了进去。 第70章 你会更喜欢哪种女孩子呢   入眼是女人那双媚人勾魂的狐狸眼,闪着狡黠的光。   “呀!你是因为我难过吗!实在是对不起!”简单捂嘴,一副吃惊极了的模样,惊愕片刻,见常泽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冷着脸不为所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笨啊,有狗仔。”   被拍到,她是无所谓,但网络上的某些网友妙得很,无论是单枪匹马还是群起攻之,无论是句句属实还是胡编乱造,都能逼得人生不如死。   她怎么忍心,让他陷入随时会被“生剥活吞”的情形之中。   ……   列车在海城市站点停下。   月色清明,皎洁不加掩饰,与潇洒的北风洒了一地。   温楹随着人流下了车,站内的人络绎不绝,来又复往去,显得热闹非凡。   她身边不少与她一般独自旅行的人物,然出了车门,举目望去,却没有几人如温楹一般孤零。   即使有,现也已经大笑着与前来相接的好友或者亲朋离去了。   她站在偌大的大厅中,望着人山人海,清澈明亮的眸子中有一瞬间的迷茫。   ……   傅黍赶来,费力地挤进拥挤的人群。   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心的温楹。   她拖着行李箱慢吞吞的挪动着脚步。金发海藻般披下,衬得她的肌肤愈发雪白,那双小鹿般灵动的眼垂着,清丽的眉眼间尽是落寞。   男人温和的眉梢染上浅笑,大步上前去。   ……   洁白的球鞋在面前站定,温楹怔了怔,才抬起眼来。   人来人往中,傅黍温润的脸庞撞入眼底。眉眼含笑弯弯,如春日里无声无息的柔风轻飘掠过,无端在心湖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温楹自认有些多愁善感,但也从未像今天这一刻这般,酸楚涌上鼻尖,控制不住情绪。   她蓦地别开目光,垂了眼,朦胧忽而清明,原是有晶莹的泪滴落了。   “这么晚过来,吃过饭了吗?”   他将行李箱接过,拉在身侧,走了几步觉得温楹不对劲,不由俯下身,“嗯?怎么了?”   “天啊,”她抬起头,揉揉眼睛,“海城的风太大了,去了南枫几天,还有点不适应了。”   白净的小脸上还扬起一个笑容来,浅浅的酒窝轻漾。   傅黍愣了一下,也哑然失笑。   喧闹随着两人的步伐渐渐被抛在身后。   “吃饭了吗?”他又问。   温楹吸吸鼻子,小声说:“没来得及。”   “正好,我也没来得及。”他笑笑,“一起去吧。”   傅黍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但饭店离这里也不远,两人商量着,将行李箱放置在车上,然后走了过去。   海城居于沿海地带,本就湿润的气候,一到寒冷的冬季,便更为湿冷。   都说冬风像刀割,海城的冬风却像砂纸,吹过来,磨得脸上的肌肤刺刺的难受,针扎般。   温楹将脸埋在温热的高领毛衣中,一抬眼,就能看见男人那硬朗精致的下颌。   “傅医生,你会更喜欢哪种女孩子呢?”   风很冷,吹得她眼前有些花,却是脑子一热,便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第71章 他终有回去的那一天   傅黍蓦地沉默了。   他会更喜欢哪种?   深邃的眼眸中映了小姑娘的脸。   大约便是笑起来会有浅浅的酒窝,眼睛弯弯像月牙儿。个子不高,但是娇小可人。看起来柔弱,心里却默默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压力。   是优秀出众的作者,也是可爱会哭的姑娘。   是他很难不动心的温楹。   见他没有回答,温楹垂下眸子,望向身前的长发:“你觉得…金发好看吗?”   她这个问题问得无厘头极了,傅黍顿了顿,温和而诚挚的回答:“好看。”   “但我爸妈不喜欢。”温楹抬起脸来,目光直视着前方,眼眸漆黑,好像照不进一丝丝光,“他们会觉得金色太叛逆,我是街坊四邻人尽皆知的乖乖女,必须永远乖巧大方。   “不能穿短裤,不可以喝酒,不允许结交成绩差的同学。”   小姑娘慢慢掰着手指,声音绵软,语气却没有起伏波澜,很平静的诉说,傅黍也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们尽心尽责,从我出生,就给我铺好了路,高中选文理,大学选专业一一替我抉择好了。”温楹话题一转,笑着问他,“你知道我大学的是什么吗?”   傅黍摇摇头。   “物理学,见鬼的物理学!”她皱着脸,恶狠狠的骂道,旋即又恢复成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但我有些不争气,19岁便开始走歪,接触网文是件太疯狂的事,我一发不可收拾。”   “总之,我无法认同他们。”温楹笑了笑,“我今天傻啦,说了这么多废话,傅医生多担待。”   小姑娘微弯的眼中有不经意一闪而过的水光。   饭店到了。   “这些事,”傅黍语气轻顿,温声道:“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温楹没有说话。   其实也不需要他说些什么安慰自己的话,只要能够静静的注视着自己,认真的聆听一番她的难过就好,就算转身就当做废话也无所谓。   他站在她身侧,怜惜溢满心脏,本想抱住她削瘦的肩膀,手臂轻动,最终还是垂落了下来。   “以后有难过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讲。”   说给他听吧。   他会在的。   进店内点了饭菜,两人等了不久,便一道道上齐了。   温楹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几乎是无辣不欢,所以点了几道辣菜,反观傅黍,却都是一些清淡少油少盐的食物。   她又想到那天,他严肃着脸,一本正经的教导自己,少吃油条的情景。   傅医生养生,还真是实打实的啊。   温楹问道:“傅医生,你是北方人吗?”   傅黍点点头,“是啊。”   她旋即又想到之前简单给她的资料上显示,傅黍出生于首都。   百度资料实时跟进,傅黍回国原本是在首都医院,今年开年因为海城市中心医院人手急缺的原因,才调动了过来。   那岂不是说,他终有回去的那一天。   温楹咬了咬筷子,垂下眸子,顿时觉得口中的食物索然无味了。 第72章 社长都把你卖给我了   傅黍将她送回了家,又匆匆赶回了医院。   感动散去,温楹冷静片刻,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正想着,手机轻震,简单发了消息过来。   单单:怎么样,和傅黍碰面了没有?   这语气,像是早就知道这段时间,她会和傅黍见面般。   温楹:碰到了。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温楹:是你和他说我今天回来的?   温楹既没有更新回南枫的微博,也没有发朋友圈,而傅黍却能丝毫不差的赶到站点接她,除了是简单透露,她想不到任何原因。   单单:哪有,是他来问我,我就老实巴交的说了。   他主动去问简单吗?   可是他哪里来的简单的联系方式?   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疑惑,简单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单单:当初你住院,我办手续留了联系方式,而且我手机上也有医院联系我的号码呀。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温楹翻动着聊天记录,目光停顿在那句“是他来问我”之上,心绪翻涌。   ……   简单关掉手机,为自己聪明的推波助澜而暗暗得意。   常泽坐在身边,罕见得摆起了一副臭脸。   简单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她扬起笑,抬起胳膊就搭在他肩上,“别生气嘛,我真的只是躲狗仔。要不…剩下这几天,我把行程都推了,陪你到处玩玩?”   肢体的接触让常泽立刻绷紧了身体,他冷不丁的坐远了些,简单搭了个空,也不恼,扬扬眉毛笑了笑。   他沉默片刻,蓦地站起身,双手攥成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水,“不麻烦简小姐了,社里还有事,既然发布会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   简单看着他只站起身,却不见挪动半丝脚步,眼里含了笑意,慢悠悠道:“社长都把你卖给我了,还回什么呀?”   常泽高大颀长的身影忽然震了一下,旋即回身瞪她:“你说什么?!”   他脸又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恼得还是羞得。   不过生气的时候,话倒是说得利索了不少。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从常泽被她大费周章的请来南枫市,简单就没打算这么容易就放他回去。   虽然简单与星悦文学出版社的合作已经结束,但好歹社长也会卖她一两个人情,再加上简单也多少给了他一些好处,一个小小的主编,还是能割舍片刻的。   她轻托着下巴,白皙的手指点点脸蛋,若有所思的笑道:“常主编,你的话终于变多了。”   常泽身子一颤。   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刚才,竟然一连四五句话,要是放在之前,大概会直接用“我走了”三个字代替吧。   简单一拍手,美滋滋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常泽向命运低下头,重重地坐回她的身边,却是扭过头,颇有几分傲娇的意味,低低地说,“没有。”   “那就由我决定吧,我都规划好了。”简单笑眯眯的看着他,心情大好,丝毫没有因为常泽的冷漠受到影响。 第73章 够了   满夏市地如其名,处于热带,四季高温,连十二月的寒风也无法侵蚀半分这绚丽的灯光。   这里有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水波粼粼,蔚蓝的颜色,好像延伸到了天际。   简单在卖力吆喝的一众小摊中挑了两个椰子,让老板插了吸管,丢给常泽一个。   她带着墨镜,常泽不太看得清她的眼睛,只知道她是笑着的,将椰子递给他的时候,像是戏谑般的开口,“这太阳果然毒辣啊。”   常泽开始还不明白她的深意,直到路过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在那上面挂着的一面大镜子中,看到了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   “你不经常晒太阳吧,难怪皮肤那么白。”简单抱着椰子,目光悠然的望向不远处的海面,“一晒就红成这样。”   她眯起眼睛回头看他:“我给你的防晒涂了没有,别跟我玩完把皮肤晒坏了。”   常泽不想和她说话,走在她后头。简单说话,他开心了,就嘴皮子利索的接两句,不开心,就晾着。   “嗯。”就这个字,还是他接收到简单的目光,不情不愿的从喉咙里憋出来的。   简单扬扬眉毛,快活的往海边走去,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常泽的态度。   常泽看了看周围的人山人海,步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简单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还在自顾自的往前走。   她似乎并不像常泽印象中那般开放,这炙热的沙滩中,哪位不是衣布寥寥。   反观性情火热的简单,清凉的衣物之上,还裹了件轻薄的纱衣外套。那纱也不似他人如若无物,只若隐若现的露出些肉色,长长的,一直垂到了膝盖上方。   “说实话,穿这个真热。”常泽依稀听到她边走边吐槽,“要不是怕被拍到影响形象,早都脱光了。”   常泽:“……”原来是他想多了。   她带着个将大半张脸都遮住的遮阳帽,慢悠悠的在前方伸了个懒腰,回头才发现常泽已经在距离自己好远的地方了。   “哎,怎么不走了?”她几步跑回来,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怎么不脱衣服?一会会涨潮,穿跟不穿差不多。”   常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最后一件白衬衫,面无表情着,脸却被太阳烧得更红了。   “走吧。”简单也不管他脱不脱了,拉起他就往人群中间走。   那种惧怕抵触的心理再次浮现,常泽无意识的被她拉着走了两步,忽然回过神来。眼前的人海好像洪水猛兽,或许是太阳太大,他一瞬间眼前出现了幻影。   于是洪水猛兽,变成了几倍的洪水猛兽。   那份恐惧,也被十倍百倍的放大。   常泽蓦地顿在原地,挣脱她的手,硬邦邦的说,“我不去了。”   他浑身开始打颤起来,转身要走,简单冲上来拦在他面前,“不是说陪我吗?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女人姣好的面容就在眼前,焦虑恐惧却不合时宜的占据整个意识。   他想要逃走却被阻止,于是这些天来,亦或是这些年来,心里压抑的苦闷与不满终于喷薄而出。   “够了!不要再烦我了!”   常泽没有看愣在原地的简单,转身大步离开了。   他不想,不想再体验这种,别人拼命为他努力,可他自己却懦弱至极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第74章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常泽从小就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但从来没有人会想到,他会患上社会恐惧症这样的心理疾病。   不过亲戚朋友倒对此不以为然,觉得社会恐惧症什么都是扯淡,不过是常泽太内向,亦或者太高冷了。   就算有,那也只是心理疾病。   是啊,只是心理疾病而已,最多影响影响正常生活,又不会危及生命。   可他痛恨着这样不合群的自己,痛恨那见人就会颤抖,手心出汗的毛病,更痛恨别人关切的询问自己状况时的怜悯。   而如今他才发现,原来他更痛恨的,是自己的懦弱。   那就这样吧,这样懦弱而悲观下去吧。   她对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等这段时间过去,她再去忙工作,两人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但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   满夏的夜是暖的,风是热的,带着海浪的苦咸。   夜幕降临,海边的游客都走得差不多了。   简单坐在冰冷的沙滩上,温温的海水偶尔会没过脚背,也不在乎。   她抱着膝盖,默默地数着天上的繁星。   数得有些累了,简单干脆躺下来,陷进柔软的沙滩中。   空气很安静,只有海面上几只海鸟扑棱着羽毛丰满的翅膀,偶尔海卷起小小的浪花,不轻不重的拍打在礁石上。   海舌暧昧地试探,将全身都扑在了礁石之上,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于是舔舐之后,海舌全身而退,等到几小时过去,礁石表面残留的海水也会彻底蒸发。   像从未发生过这一幕。   说来其实也是她自己活该,明明一颗真心才送了小半,却骗人自己送了全部。   但事到如今,她竟然有些庆幸。   还好那天发布会,她说的是“如果有好消息”,而不是“如果和他有好消息”。   还好自己只送了小半的真心,现在收回,还算轻而易举。   还好,给自己留了一条足够全身而退的后路。   不然,这份自娱自乐惨淡收局,最后也真就只能自己感动自己。   简单抓了一把细软的沙砾在手中。   简单心想,沙子四舍五入也算石头,石头都能捂热,难不成常泽的心真比石头还硬?   简单郁闷的起身,想回旅馆休息。   转过身,却发现远处的椰子树下,站了个人。   常泽身形一动,朝她走去。随后,他便眼睁睁的看见简单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他心里蓦地一慌,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已经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常泽的动作略显僵硬,硬邦邦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   对不起,他将自己的无力与无奈用愤怒作为发泄方式,从而伤害到了她。   天气很热,男人的手掌更加炙热,简单甚至能感觉到覆在手腕之上那细密的汗水。   她顿住步子,垂首看去。   那双手生得和主人一样好看,清秀修长。   简单心中还有气,动了一下想挣开,没曾想失败了。   常泽的手颤着,却坚定的握着她的手腕。   “常泽,你走吧。”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简单很冲动,但二十来年风风火火,极少后悔。   然这番话刚刚落下,手腕蓦地一松。   她后悔了。   肠子都悔青了。 第75章 那你还不快搞定傅黍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木已成舟。她想,要是常泽真的离开了,那她也就干脆点,彻底一刀两断算了。   空气一下子静了很久,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简单十分要强,并不愿意低头示弱,就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片刻,她忽然深吸一口气,转身。   简单又后悔了,她不想看着常泽离开了。   如果两个人注定走到今天这一步,以后两不相欠不再来往,那么,不如让她做利落离开的那个。   至少,心底好受点。   是自己主动放弃了他,而不是在这段还没开始的感情中沦为被甩的一方。   夜风席卷热浪,沙滩上除了他们早已空无一人。   今晚的常泽格外反常。   反常到,他做了很多以往,所有人包括简单都意想不到甚至难以置信的事。   比如,他再次拉住简单的手。   比如,他将简单整个人掰了回来。   再比如,他强吻了她。   ……   温楹听闻了简单的遭遇,不由忍住笑意,在心里对常泽竖起大拇指,“想不到常主编看起来闷葫芦一个,原来是个情场高手啊。”   “我发誓,要是他那天晚上没来那一出,我俩就掰了,”简单顿了顿,惋惜地说,“虽然还没在一起。”   “现在呢?”温楹饶有兴趣的问,“亲了你不负责吗?”   电话那头噎了一下,“没呢。对啊,他不会拿我当试水的吧?亲了我,竟然不负责?我保护了二十六年的初吻诶。”   简单脸红心不跳,把她某晚情不自禁偷亲某人的事避得一干二净。   “小楹,你有亲过哪个男生吗?”简单的话有些肆无忌惮,“常泽的嘴巴还挺软的。”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温楹:“…没有。”   “那你还不快搞定傅黍?”   简单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温楹脸上顿时一阵烧,从座椅上站起来,“什么跟什么呀…”   她现在正坐在奶茶店,偏偏店内也就那么零零散散几个人,温楹弄大了声响,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温楹尴尬着,只好又默默坐了回去,小声道:“我和傅医生就是好朋友。”   “别啊,我总觉得傅黍对你有意思,”简单嗑着瓜子,转头远远的见常泽买了水回来,急急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去看大海了。”   挂了电话,温楹脸上的热度还居高不下。抱着热奶茶饮了一口,那暖融融的感觉却好像没有滑入胃中,反而冲上了脸庞,于是那抹红色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她咬咬吸管,有些出神。   鬼使神差的翻了翻通讯录,手指一抖,就给傅黍打去了电话。   直到手机振动一声,接着传来了男人熟悉低沉的声音。   “喂?”   温楹看着那显示接通的页面,要疯了。   她…她怎么就打过去了?   “嗯?信号不好吗?听不见。”傅黍有些疑惑。   温楹还来不及开口,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接着,又打了过来。   她硬着头皮接通。“傅医生…”   温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我跟朋友提起你了,有些想你,所以不小心给你打去了电话吧? 第76章 傅黍今儿格外兴奋   “有什么事吗?”   傅黍对她心里的想法全然不知,还以为温楹有事找他。   “我…”温楹一时语塞,随口扯了个理由,低声说道,“我还是想问一下,生日那天的蛋糕,到底是哪家店的,好好吃。”   “很好吃吗?”   傅黍轻笑一声,话语间似乎有些愉悦。   “很好吃,”温楹想了想,郑重其事的加了一句,“比Pink的还要好吃。”   “那…等我回来,带给你。”   “不用不用,我还是自己去买吧,我正好就在外面。”   “这样啊,”傅黍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下,笑着说,“可是,店长现在正在忙,可能买不到哦。”   他语气轻而温柔,温楹有几分的错觉,感觉像是在哄小朋友。   温楹心跳急促了几分。   没等她开口回答,那边忽然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依稀可以听出,是在喊傅黍。   男人应了一声,叹了口气,又笑了一下,清清润润的笑声中没有半点不耐,“好了,店长要去忙了。”   或许是正值冬眠的季节,温楹的头脑被冷风呼呼吹得好僵,于是脑回路总是慢了半拍。   电话挂断。   直到她慢悠悠的喝完了奶茶,脑子才慢悠悠的拐了弯,慢悠悠的将他的话给反应了过来。   店长…   所以那个蛋糕是傅医生自己做的?!   ……   夜幕降临。海城市很少下雪,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温楹搓着手回到家,想着,如果照这样下去,大概不久就会下第一场雪了吧。   没想到前半夜的时候,雪没等来,等来了一场倾盆大雨。   电闪雷鸣,看着令人心惊——海城许久没有这样大的雨了。   她望着窗外闪电长舌,像狰狞的触手,肆无忌惮的伸向城市的四面八方。   心里没由来的又疼了一下。   温楹跑出门,敲了敲了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却没有回应。   情急之下,给傅黍打去电话,也无一例外的如石沉大海般落空。   不再停留犹豫,温楹翻出家里的雨伞,下了大楼。   ……   下了雨,机车容易打滑出事。而雨点中的车水马龙,车来车往,找不到一辆计程。   温楹只好一路跑到医院大门,可问过医院内还在值班的医务人员才知道,傅黍早就下班了,在下雨之前就离开了。   “谢谢。”   温楹心里知道,傅黍这么大个人了,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偌大的海城,联系不上,她还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迷茫之际,她忽然想起江译,连忙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   “嗯?联系不到?不该啊。”江译也想不通,“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但傅黍今儿格外兴奋倒是真的。”   他回想起中午,某人打完一通电话后,眉眼弯起,唇角那压不下的笑意,肉眼可见的愉悦,就差把“我(春)很(心)快(萌)乐(动)”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江译这边也求助无果,温楹只好失望的回了家。   大雨倾盆而下,顺着圆滑的伞面落下断断续续的水帘。   于是在断断续续之间,温楹眯了眯眼睛,在楼下看到了那个湿漉漉的男人。   她的心蓦地一揪,脱口而出:“傅医生!” 第77章 可尺码,分明是女生的   傅黍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这么狼狈,浑身湿透了,羽绒服被水浸湿,穿在身上沉甸甸的。   他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   温楹立刻跑了上来,一脚踏进大楼中。   “你怎么不带伞啊。”   男人的发梢在额前耷拉下来,水珠一滴接着一滴顺着刀刻般精致的下颌落下。他长长的眼睫也湿成一簇一簇的模样,看起来好不柔软。   面对温楹的质问,那双清澈的眼也有了几分心虚。   “我…”傅黍想要解释,不料却被温楹轻轻一推,进了电梯,只听她低低地开口,藏着浓浓的担忧,“先别说了,上去把衣服换掉,别生病了。”   他便默默将话咽了回去,看着小姑娘愁眉不展的神色,心里却好不道德的生出几分愉悦来,唇角也不由抬了抬。   如果这就是狼狈的后果。   还不错。   来到傅黍门前,温楹就准备回自己家了。没想傅黍却打开了门,邀请道:   “进来吧,正好一会要送你东西。”   温楹定定地看了傅黍一眼,心绪莫名纷飞。   觉得那雨水非但没将他眉眼间的柔和冲淡半分,眼眸反而更加温柔,甚至还有几分先前不曾流露过的禁欲。   ……   这是认识的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进入傅黍的房间。   其实摆设格调与他的休息室差不多,主人应该会经常收拾打扫,入目的一切都十分简洁而一尘不染,给人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   傅黍弯腰从鞋架上抽出一双干净的拖鞋,轻轻放在她脚边,还不忘道:“新的。”   那双拖鞋是男女通用的淡蓝色,可尺码,分明是女生的。   温楹还发着怔,只觉眼前好似溜来了一股金黄色的烟,再定睛一看时,小金的身体已经蹭到脚下了。   “我先洗澡,你随便坐坐。”傅黍摸摸小金的脑袋,站起身,对温楹说道。   他身形一动,却是先去了厨房。   也是这个时候,温楹才注意到,他怀中似乎一直抱着什么东西,将那个东西放到厨房后,他才转身去了卧室。   但她还是压住了好奇心,干脆蹲下来,逗着憨厚可掬的小金。   不知过了多久,傅黍很快就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久等了。”   他顺便也洗了个头。走近些的时候,温楹甚至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令人脸红的是,她一时难以分辨,不知那抹心旷神怡,究竟是来自于湿润的发梢,还是微敞的肌肤。   温楹便别了眼去,随意的落在一扇半开的门上。   他抿抿唇,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旋即笑道,“要去书房看看吗?”   傅黍有一间单独的书房,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一走进房内,就有扑面而来书纸的香气。   书籍一丝不苟的陈列在木质的书架上,温楹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这里除了大量的医学方面的书之外,其余的便都是食谱。   各种各样的食谱,从最简单的家常便饭,到山珍海味,再到精致可口的甜点。   这些食谱都被保存得完好无损,连灰尘都不曾有,只是有的大概经历了一些年头了,纸质虽然不破不折,但俨然已经泛了黄。   看到这里,温楹忽然就不疑惑,傅黍为什么会那么懂甜品的制作了。   她随意的翻看了几本医书,果然枯燥乏味看不进去,便又认认真真的归放到原处。   又走动几步,却在书架的另一面,看到了她自己的书,崭新的书面。 第78章 生出了这种色欲熏心的念头   温楹19岁开始写作,20岁接触网络文学,之后两年,陆陆续续出版了两本实体书。   从20岁到22岁,平均一年一本,温楹的创作速度算不上快。只因为她在键盘上所敲出的每一个字,亦或是感同身受,亦或是憧憬向往,深夜在宿舍,总会不可抑制的哭上一场。   回想起过去两年的呕心沥血,温楹心力俱疲。   她将满身无奈与痛苦与期望一同写进书里,本是释放压力与寄托的场所,却不曾料到她的一炮而红。   于是她不为人知的压力与难过,都成了众人娱乐消遣的玩物。他们看着她的文字指指点点,说这里发展不行,说那里剧情不好。   就好像是自己犯贱,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去翻看衣衫之下的伤疤,结果自己沉浸在往事中难以自拔,旁人却稀奇她的伤疤,人越围越多。   看着自己,像个供人观赏的小丑。   温楹顿了顿,翻开了书页,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她干脆坐了下来。   其中的故事已经隔了许久没有再回忆过,这次翻开,竟然有些恍然隔世的陌生。   这近一年来,从一开始的不堪一击,到如今能够坦然面对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她的心性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秒针滴滴答答的走过不知多少圈,只知道手中的书被翻了大半,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温楹有些出神,一时没有察觉。   “这还是我之前路过书店的时候买的。”   傅黍清润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温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偏过头去,却不想他弯下了腰,像是将她整个拢在怀里般。   她这一转头,好巧不巧,唇瓣擦过他的脸庞。   那一刻,温楹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还好自己没涂口红…   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不仅是温楹,连傅黍也怔在了原地。   男人的眉眼缱绻温柔,他一愣愣偏首,两人的距离就更加近在咫尺。   温热气息暧昧相融,连一指宽都没有了。   近到几乎让温楹心都跳出胸腔了。她僵着身体不敢移动丝毫,生怕稍微不注意,就碰上了对方的唇。   想到这个,温楹的目光,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往下移,最后落在了男人的唇上。   傅黍的唇形格外好看,厚度适中,稳重而又不会显得凉薄。估计是平时注意饮食健康的缘故,他的唇色是淡红色的,比温楹的还要红一些。   而更加令她崩溃的是,此时此刻,温楹的脑海里响起了简单的话——   “常泽的嘴巴还挺软的。”   “那你还不快搞定傅黍?”   有那么一瞬间,温楹是想亲亲他的。   温楹洁身自好多年,哪时见过这种场面,和男生挨这么近也还是第一次,可第一次,她就生出了这种色欲熏心的念头。   几息之后,还是温楹眨眨眼,语气慌乱的轻唤了一声:“傅医生?”   “抱歉。”傅黍这才回了神,直起身,微垂的眼中有许歉意,“有些失神。”   小姑娘生得太漂亮,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情难自禁。   “没关系…”温楹羞赧的低下头,将脸上的绯色也掩盖了下去,却因为慌乱无措,没注意到傅黍发红的耳根。   她悻悻地想,还好傅黍不知道她刚刚想了些什么。   反正她是要被自己的念头给吓死了。 第79章 我想要了解你   温楹起身,将手中的书放了回去。   她忽然想到傅黍说,这是他之前路过书店买的。   “傅医生为什么会想买我的书?”她回过头,有些疑惑的打趣,“不会是想帮我凑凑销售量吧。”   她的书虽然是女强,比不得那些言情恋爱,但也是属于女频的一类,因此受众群和粉丝更多的是女生。   抛开其他的不谈,傅医生这样一板一眼的性格,真的会看这些天马行空的小说吗?   傅黍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放在书架上的书,轻笑道:“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   温楹更加疑惑了:“什么原因?”   “因为,”傅黍一字一句道,目光垂落,语气认真,“我想要了解你。”   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将喜怒哀乐寄托于笔下的文字。   想要了解她,最简单直接而不会打扰对方的方法,便是去体会她的文字,体会她文字中的欢悲苦楚。   说这话的时候,傅黍很难再抬起一抹适宜的笑来。   大约是那晚的拒绝让他心里有了阴影。   温楹沉默了片刻,复又问道:“那…你了解到了些什么?”   他想了想,忽然神秘的笑笑,难得的卖起了关子:“秘密。”   说完,傅黍走了出去。   温楹没有追问,只跟着他离开书房,也笑了:“从某方面来说,你好像一直都活得很自由。”   尽管付出了许多的时间与精力,尽管因此疲惫不堪,但她能看出,他的心甘情愿。因为对这份职业的热爱,所以他的精神上是自由的。   “那是因为,很多事情你都把它看得太重了。网络上的是是非非,不过都是随波逐流,不需要当真,”傅黍走在前头,似乎是笑了笑,“毕竟,谁又能想到,一个写女强文的作者,现实中…”   他拖长了些尾音,已经一连卖了两个关子了。温楹忽然很期待他对自己的评价,便忍不住问道:“现实中怎么样?”   他却闭口不答,吊足了她的胃口。   傅黍进了厨房,再回来的时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上,端了个漂亮的小蛋糕。他方笑道:“现实中,是个热爱美食的小吃货。”   他边说,边将手中的瓷盘递给她。   温楹十分失望:“我热爱美食明明人尽皆知,我明明不是吃货…”   她一边吐槽,一边又经不起诱惑,厚脸皮的将蛋糕接了过来。   是个巴掌大小的甜品,奶油如白云一般软软的趴在蛋糕胚上,还有几颗鲜艳的草莓。   香喷喷的味道像是新鲜出炉,夹杂着草莓,甜而不腻。   温楹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夸赞:“店长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甜滋滋的,笑得眯起了眼,本来酒窝就浅,因此只有在笑容特别深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比如现在。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做的?”傅黍看她笑得欢快,眼里也染上了些笑意,却故作严肃,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道。   温楹耸耸肩:“傅医生怎么知道我说的店长大人就是你呢?”   本意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到被反将一军,他当下一愣,顿时笑了出来。   “对了傅医生,你今晚怎么淋成那个样子?” 第80章 店长大人家里没有草莓了   傅黍本来就不打算隐瞒会做甜点这件事,索性便顺着温楹的话头,带着些调侃的开口:“店长大人家里没有草莓了,跑去最近的菜市场买,刚买好就下雨了。”   雨下得毫无预兆,那地方离公寓楼近,跑几步就能到,傅黍连计程车都不好意思拦,这才冲进了雨里。   他的语气有几分的懊恼,细听,甚至还有点隐约的委屈。   “店长大人的精神可嘉,手艺精湛,”温楹被他笑得合不拢嘴,“可以考虑开店经营。”   傅黍摇摇头,笑道:“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他精力有限,能兼顾的并不多,这些甜点,能有她喜欢,就足够了。   他温和的注视着她,脚边蓦地被一大团毛茸茸蹭了蹭,傅黍低头看去,小金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好像在说,为啥不给它吃晚饭,它也饿了。   傅黍起身去给小金的碗中倒满狗粮,摸摸它的头,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那你觉得你现实中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没回头,但这里就温楹一个能接话的。   她吃了甜的,心情也明媚了很多,于是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话题,复而答道:“我认为,我很聪明。”   小姑娘歪了歪头,眼里尽是狡黠。   傅黍挑了挑眉,轻笑道:“认知很清晰嘛。”   “温小姐聪明漂亮,”他站起身,望着惊讶的温楹,蓦地开始一点一点说起来,“很爱笑,讨厌过分的关心,坚强也脆弱。”   “我说对了几点?”   温楹眨眨眼,将他的话又过了一遍,才笑道:“我没有那么脆弱。”   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傅黍后面半句有多戳她的心窝子。   窗外的大雨不知不觉地停了,被雨水冲刷过的夜幕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傅黍站在她面前,很高的个子。   温楹忽然又想起,他弯下腰,像将自己拢在怀里的时候,尽管没有肢体接触,但那种淡淡的温热若即若离,格外让她贪恋。   他似乎知道温楹说的话可信度不高,只是笑了笑,语气淡淡的,在静默的空气中,有几分绵长,“所以,人尽皆知的热爱美食的你,其实连最表层都算不上。为什么要在乎那些无聊的鬼话,他们所责怪的,只是想象中的你,可是你根本不长那样。”   “世上遗憾数不胜数。太过优秀的人总会平白无故的拥有一大堆的嫉妒,你换个角度去想,就会好受一些了。”   温楹看着傅黍的眉眼渐渐染上那熟悉而不知名的愁绪,仿佛回到了初识的那些日子。他们走在派出所外的人行道上,谈起时间与生命。   那个时候,傅黍也如今天一样。   只是当时的温楹没有读懂他眸中的情绪,现在萦绕在眉眼间,似乎有些若隐若现了,那是罕见的颓败与遗憾。   世上遗憾数不胜数。   温楹有些迷茫。   傅黍这样可望不可即的人,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誉,也会有遗憾吗? 第81章 春风NK   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不尽人意的事情,温楹处理的方式是宣泄,选择用文字宣泄。   那天晚上回去,温楹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从困扰自己近二十年的泥潭中脱离,却不曾想到,再次陷入了另一个泥潭。   那要命的泥浆张牙舞爪地,将她的双腿紧紧地攀附着下拽着,她心里越害怕,挣扎得就越厉害,那泥爪子就拉得越快。   那天空啊,是漆黑的。   温楹以为她会被拖入泥潭之中,这辈子在窒息与暗无天日中浑浑噩噩的度过。   直到有一天,这无人之地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去,眼前却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可知道是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   他安抚自己不要害怕,说要带她离开。   温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敢相信他。   于是他坚持不懈每天来看她,和她说话,给她带她爱吃的蛋糕,甚至不嫌弃她身上肮脏的泥污,与她拥抱。   某一天,他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温楹想了想,鼓足勇气,将手搭上了他的。   天际冒出了一道亮得刺眼的白光,雾气散去,这次温楹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原来她的身边是一片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原来她陷入的泥潭只是树根上一斩就断的、密集的藤蔓。   原来,这漫长的黑暗,不过因为今天的夜晚,比其它时候,稍微长了一些。   该来的总会来的,天会泛出鱼肚白的,大雨会停的,山清水秀与眼前的人,都会让她心动的。   ……   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去,没等温楹静下心来,新年便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走来了。   母亲软了些语气,和父亲一起轮番给她洗脑让她回家——每到新年这时,他们的态度总比翻书还快。   温楹想,大约是怕温家唯一的女儿连过年也不回家,让他们在亲戚朋友面前下不来台,丢脸了吧。   可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两败俱伤的争吵,吵得不可开交。   她讨厌这种场景重复出现,于是干脆直接不回去了。   新年的前一个星期,温楹戴上头盔,顶着寒风出了趟门。   等她出了理发店,经过那几栋圣洁的建筑物时,温楹蓦地停了车,静静等待着。   耐心等待着,傅黍终于下了班。   她骑着春风NK,停在医院大门口的路边。傅黍出来的时候,眼神都没往她那边瞥过,更别谈认出她了。   温楹只好翻身下车,打开护目镜,有些郁闷的冲傅黍招了招手,喊道:“傅医生,这里!”   市中心医院离公寓大楼很近,傅黍的车一般都会停在大楼的停车场中,平时上下班步行的话反而方便一些。   傅黍看到她的时候,眼神有些古怪。   不过并非贬义,反而更像是…一种惊奇诧异。   他小跑了上来,眉眼慵懒笑意隐隐,“你怎么在这?”   温楹将头盔摘下,长发便蓬松的跃入眼帘,她不在意的撩了一把额前遮掩的刘海,笑道:“我想着那次没吃成的夜宵,总觉得有些亏。”   他目光落在小姑娘散在头盔外的发时,忽然一顿。   就说今天的温楹哪里不一样了。   原来,她把黑发染了回来。 第82章 手给我   从温楹出院后,傅黍就再也没见过她的黑发。   他还清楚的记得,小姑娘那晚哭得悲伤至极,一头长长的黑发衬得她愈发娇嫩,惹人爱怜。   金发的温楹依旧好看,但美得是惊艳的,有些刺眼的。而黑发的美是内敛的,毫无攻击性,微微上扬不过分的眼眸黑白分明,像只无辜纯良的猫咪。   黑发时的小姑娘肌肤白皙动人,带了些纯真与无害,像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   无论哪种,傅黍都喜欢得不得了。   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笑了笑,那笑容中有几分的洒脱与释然,“新年新气象,去年的烦恼就丢在去年吧。”   染回黑发,是与去年的自己道别,也是与去年的自己和解。   傅黍道:“很漂亮。”   他笑意缓缓,眼眸轻弯,比这如水的夜色还要撩人。   温楹颜控,但控得很刁钻。   傅黍是真的生得好看,那种英俊不带一丝女气,眉眼深邃,当那片雪山融化,于是便温柔得如流水。   从她见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忍不住留意。   温楹翻身利落跨上车座,颇有些英姿飒爽。她拍拍身后的位置,转头冲傅黍笑眯眯道:“傅医生,上来吧?”   纵然那机车十分威武英气,但也耐不住是个粉嫩的颜色,小姑娘坐在上面,倒还是甜美更多一些。   光看脸的话,谁能想到温楹竟然会骑机车这样酷的事情呢?   就好像,谁能想到温楹这个公认的乖孩子,与父母僵持了两年,还倔强的不愿意低头顺从。   虽然但是,傅黍从来没有坐在一个女生后面,被带过…想象那个画面,越想越是奇怪。   傅黍鲜少有这样局促的时候,他还未开口,小姑娘像是察觉到了似的,下了车,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   傅黍浑身一颤,看着两人相牵的双手,脑子里那些思绪纷飞顿时都烟消云散,只剩了一片空白。   她的手的确如他所想,柔若无骨,又小又软,简直让他心都要化了。   只是还没等他心化,温楹接着一本正经的说道:“放心吧,你害怕的话,我会开的慢一点的。”   这安抚的语气怎么也越听越怪。   不仅如此,他的回答也越听越怪。   傅黍:“我放心…”   温楹不是个主动的人,但简单说“真心要让他看到”,人这一辈子,的确好难遇上喜欢的人。那么温楹愿意为了他,花好大的力气,主动一回。   听傅黍这样回答,温楹这才重新上了车,旋即只觉身后一沉,熟悉的气息便涌上鼻尖。   “手给我。”她双手往后一摊,立刻便有两只大手听话的覆上了她白净的掌心。她笑笑,将他的手放到身前的车座上平贴着,“这样就好了。”   两人本来就是挨着坐的,这样一来,他的身体便不由的微躬了起来,前胸与她的背后几乎严丝合缝,而双臂还贴着她的腰侧,暧昧至极。   温楹戴上了头盔,脸红没红他不知道,但他感觉到自己耳根子一阵发热是真的。   那时第一眼瞧着温楹楚楚可怜又乖乖的,却没料到小姑娘不仅会骑机车,撩起人还这么厉害。 第83章 傅医生这是,怂了?   风呼啸在耳边,从面上吹过,携带来了些怀中人身上淡淡的香味。   傅黍身子高大,像这样双手撑在她身前的姿势是绝对会压住她的。他只好僵着身子,欲靠不靠的贴着她的背。   小姑娘软软的一团,比他要显得轻松得多了,微微松弛,倒像窝在他的怀里,云朵一般没什么分量,可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只猫爪子,挠得他心痒痒。   忽然,车停了下来,温楹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傅医生,你…不要这么紧张…我车技还是靠得住的…”   隔着厚厚的布料,她都能感觉到傅黍在后面的那种坐立不安,搞的自己也越来越紧张,手心都沁出了汗水。   傅黍道:“我不…我是有点紧张。”   “所以,”他敛了眸,轻顿一下,又低低地、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抗拒的恳求,说道:“我可以抱着你吗。”   “傅医生这是,怂了?”温楹半开玩笑的嘲笑他。   她转过头看他,那份皎洁不知晓是月光还是路灯,落在护目镜上。灰色的镜片几乎遮住了她整张小脸,可傅黍依旧能看见,小姑娘弯起的,那亮亮的黑黑的眼眸。   还闪烁着细碎的光,像冬日黑沉空荡的夜幕中,难得出现的星星。   温楹以为他也是在开玩笑,却不想傅黍点点头,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怂了,害怕了。”   他是不怕危险,只是两人贴得这样紧,傅黍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难免心猿意马。   如果她认为的自己紧张,可以换来更多接触的机会的话,傅黍倒也不介意装模作样的怂一次。   “好吧。”   温楹并不想探究傅黍的话中有几分真假,只觉得在灰色的朦胧中,傅黍很好看,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眸温柔缱绻。   她什么都可以听他的。   便垂首拉起他还老老实实放在身前车座上的手,交叠在了腰间。   温香软玉彻底入怀,四舍五入也算半个投怀送抱。   傅黍想着,还要表达自己的紧张,否则就露馅了。   于是,傅医生厚着脸皮,收了收手臂,便抱紧了怀中的人。   他本也不是轻浮的人,但感情这件事又哪能和平时相提并论,怀中的人还正是朝思暮想的人,就无怪傅黍厚脸皮了。   反正夜色之中,谁也看不见他耳根的绯色。   温楹这才扶上车把,飞快的往目的地去了。   临近新年,海城市街道两旁也张灯结彩,单看这一幕,整个城市好像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温楹孤独了太久。   曾经,在遇见傅黍之前,她认为自己能够一直这样孑然一身下去,反正习惯了孤单,也总能在百无聊赖中找到事情做。   但,人总是依赖性、习惯性的生物。   很难想象,他出现在温楹生命中仅仅五个月,却轻而易举的将她二十多年来与孤独之间的平衡打破。   温楹承认,自己贪恋傅黍给予她的温暖与安心。   马路上仍有来往不绝的车流,在这个快马加鞭日新月异的时代,任何人都可能是任何人的过客,任何人都可能在下一秒就离你而去。   然她依旧希望,身边可以有个能一直陪伴自己的人。   而她更迫切的希望,那个人会是傅黍。 第84章 我就喝一点点   美食街仍旧生意兴隆,因为春节的即将到来,海城市离开了一批人,又回来了一批人,于是那人甚至比几个月前更加多。   温楹和傅黍费力的挤进人潮之中,当真是人海,简直寸步难行。   “人太多啦,不该来这边的。”   温楹被挤的心累,皱着脸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正在这时,身边忽然伸出一只大手,他长臂一捞,将温楹搂在了怀里,“别走散了。”   长得高的确有很多优势,比如现在。   温楹被人群挤来挤去毫无反手之力,更别提方向感了,而傅黍却可以轻而易举看到眼前的路,顺便捞一捞差点被冲走的温楹。   让她好不羡慕。   “去哪儿?”傅黍不熟悉这边,问温楹。   一提起吃,温楹虽然眉头还皱着,但脑子却飞快的运转了起来,很快就兴致勃勃地回答道:“烧烤店吧,很久没去了。”   温楹将那家烧烤店的名字告诉了傅黍,傅黍一路留意着店铺,一听她的话,便远远的注意到了她口中的店面。   “我看到了。”他笑了笑,带着温楹往那边走去。   人海实在太过汹涌,温楹全程借着傅黍身子的依靠才勉强穿了过去,直到来到店面,她忽然浑身一轻——从厚重的人群中解脱了。   出了人群,傅黍便轻轻松开了她。   还未走进店内,便有香喷喷的味道夹杂着炭火的气息扑面而来。   点好想要的食材后,两人坐了位置,没等多久,盛满烧烤的盘子就被一个个的端了上来。   温楹一个人跑去了外间,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瓶酒。   傅黍顿时眉头一皱。   “不行。”没等温楹开口,他就拒绝了,“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进医院的?”   急性肠胃炎虽然不是大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况且胃本来就出了毛病,傅黍就怕万一有个万一。   “我就喝一点点,不会醉的。”温楹笑眯眯的跑到位置上端坐着,“再说了,吃烧烤怎么能不喝酒呢?”   傅黍心情有些微的烦躁了起来,“你很会喝酒?”   “不会啊,”温楹无辜的回答,“喝酒喝的是兴致,谁说一定要喝大几瓶,一定要和对喝的拼个输赢上下。”   “那你车呢?”   “喊个代驾呗,或者就停在这边,我明天过来取就是了。海城的人都挺好的。”   所以倒也不太怕车被偷,但社会总是鱼龙混杂,若真被她时运不济遇上了,大不了再买一辆就是。   她说完,便熟练的开了瓶口,仰头灌了一口。   “新年快到了,总允许我再放肆一回吧。”液体凉冷,却火辣辣的说着喉咙滑入腹中,温楹笑道,“我知道傅医生不喝酒,不会强迫你的。”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和自己性格喜好完美契合的人啊,她不求他能和自己一醉方休,只要陪着自己就好。   温楹骨子里是犟的,先前一直被种种原因压抑着,想要做的事被条条框框约束,她呆在舒适圈内寸步难行,于是长大以后的叛逆固执就愈发明显。   所以她认定了一个人,想好了的一件事,谁也没办法改变。   她要喝酒,傅黍拿她没办法。 第85章 想新书,想未来,想你   温楹将酒倒在玻璃酒杯中,刚要拿起喝了,却在这时从面前伸出一双手,将她手中的杯子给夺了过去。   傅黍抢过她的酒杯,微微仰起头,面不改色地将那大半杯的酒水慢慢饮尽了。然后将空杯扬起给已经呆愣着的温楹看,轻笑中有一丝戏谑道:“这个杯子归我了,想喝自己再去拿一个。”   在开心尽兴的基础上,想喝就喝吧。   反正有他看着,她也不会出问题。   头顶暖橙色调的灯光落在男人的脸庞,衬得他的唇边的那抹笑意愈发温暖轻柔,如同春日微拂过心湖的风。   只是今日的这阵风,比以往来得汹涌一些,圈圈涟漪,久久不静。   她盯着傅黍的眼睛。觉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眸,饱含笑意的看着自己,带着些丝丝纵容与宠溺,撩人于无形之中。   她其实能看得出来,傅黍应该极少喝酒,又或者,没喝过。   他似乎一直都很在意健康方面的问题,不吃油炸的不吃辣的不沾酒,就连最能解压消愁的烟,温楹也只在他车上撞见过一次。   所以他身上常有的是药味与沐浴露香,偶尔烟味总是淡淡的,不会刺鼻,洗完澡后就浑然消散了。   曾经听江译说,傅黍养生是医院内人尽皆知的时候,她还有几分好笑,觉得他才二十几岁,却少年老成太过严谨。   可如今她忽然想到那晚傅黍说的话:“所以,人尽皆知的热爱美食的你,其实连最表层都算不上。”   那么,人尽皆知的傅黍,就真的是他们眼中的模样吗?   他的遗憾来源于哪里?Hiraeth的深层含义是到底是什么?而导致他选择从医的羁绊,又是什么呢?   一连串困扰她的问题,在那一刻同时蹦了出来。   但温楹看着他,私心不忍让那令人心动的笑意消失,于是最终没有突兀的问出口,起身去重新拿了个干净的玻璃杯。   傅黍不喝酒,但酒量却意外的不错。   “吃这个,我最爱这个了!”温楹一边喝,一边吃,还从堆成小山中的烤串中选出了自己的最爱,倾心推荐给傅黍。   他接过,在温楹期待的眼神下尝试了一口,方点点头,“好吃。”   她双手轻托着微醺的脸颊,清澈的眼蒙了层迷离的雾气,但一举一动却又正常,叫人弄不清她醉没醉。   “傅医生,可能春节以后,我就要写新书了。”小姑娘一眨也不眨、大胆的看着他。   傅黍想她大约是有些醉了,如果放在往常,她定然是会羞的,哪里还会这样直白的盯着自己。   不过,也十分可爱。   他也学着她的姿势,懒懒地撑起脸颊,笑道:“嗯,很棒。”   “我真的想了很久,从你那里回去就开始想,从天黑想到天亮,从 天亮想到 天黑。”   “想什么?”他问。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过了一会方一字一顿的回答道:“想…新书,想未来,想…想你。”   “什么?”她最后两个字说的太轻太轻,俩人虽然是在大隔间,但隔音效果并不好,傅黍一时间没有听清。   他凑近了些去听。   却未料到温楹忽然坐直了身子,仰着头,双手就成喇叭状贴在了他耳边。   呼吸带着酒气喷洒在他的半边脸颊,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软软擦过。   她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想,把你写进书里。” 第86章 喊喊我名字   傅黍浑身一震。   温楹却身子一软,又摊了回去。好像下一秒便忘却了自己所说过什么一样,她半清醒半醉的又倒了杯酒。   俩人的酒量都不错,这么些功夫,两三个瓶子已经横在桌上了,算着,温楹也喝了两瓶了。   女生能喝这么多已经不错了,酒多伤身,不能再喝了。   “醉了,回家吧。”他顾不得在想她方才的醉话,弯腰将她紧紧握着杯子的手一点点扒拉开,放低了声音哄道,“回家吧。”   “嗯,好。”她格外听话,闭了闭眼睛,便跟着傅黍起身,又小声的、软软的问,“可以扶扶我吗,我腿坐麻了。”   说着,温楹还可怜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她虽然生得一副娇憨的模样,却鲜少流露过这种可怜的小表情,一旦皱眉,撒娇的意味便浑然天成。   “背你。”傅黍在她面前半蹲下,轻笑道,“上来。”   温楹便听话的趴在他背上。   “搂住我的脖子。”他怕她重心不稳掉下去。   温楹便听话的搂住他脖子。   还不忘道:“我没醉噢,我是故意给你背的。”   外面的人还是很多,她很轻,他背着她倒也轻而易举的穿了过去。   “为什么要故意给我背?”他好笑。   “因为,因为,”她慢吞吞的“因为”了好一会,也没“因为”出个所以然来,“没有为什么。”   傅黍笑了一下,没有追问。   “我可以睡一会儿吗?”温楹的滚烫的脸趴在他的肩上,轻声地问,“有些困。”   她的确不太像醉,哪有这么清醒的醉意,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清楚。   可那一番番话…   “睡吧。”他敛眸,也轻声回答。   ……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醉半醒间,温楹听见傅黍喊她,让她把家里钥匙给他。   听耳边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片刻后,她感觉自己躺到了自己熟悉的床铺之上。   她没睁眼,但能听到他推开了房门,一路走到自己床前的脚步声。   傅黍坐了下来,小姑娘睡得安稳,但出于健康考虑,他还是俯下身轻唤了她一声,“先喝点牛奶醒醒酒。”   她听到了他的话,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红着张脸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了些。   温楹捧过他手中温热的牛奶,慢吞吞的喝着。   “醉了?”傅黍兴致盎然的捏捏她肉肉的脸颊,笑道,“嗯…那能喊喊我的名字吗?”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他意欲何为,“傅医生…”   “不要傅医生,”他轻声打断,有几分循循善诱的撩拨:“喊…傅黍。”   “傅…黍。”   温楹喉咙还有些沙哑,却是乖乖的,一字一顿的跟着他念了出来。   不知是醉酒还是她从未唤过他姓名的缘故,温楹的咬字一板一眼,有点婴儿咿呀学语般的青涩。   但她声线娇软,携着微醺的醉意缓缓,愈发甜美。   他眼睛弯了起来。   也不管她是否醉了,是否明早起来还会记得,自顾自说道:   “以后就喊我名字吧。”   “很好听。”   如果可以,他还想听一辈子。 第87章 好好说,不许吵架啊   傅黍看着温楹渐渐喝完整杯牛奶,这才给她盖上被子离开了。直到听到了放轻了的关门声,原本睡着的温楹翻了个身,慢吞吞的睁开眼睛,那酒意的朦胧淡了几分。   她确实醉了,但又没怎么醉。她酒量不差,这一段路上打车回来路程也不近,她自个儿都快醒完了。   不过只是借着混沌的酒劲儿,放肆了一回。   否则那些话,以她的性格,到底什么时候能说出来呢。   就…自欺欺人的当她烂醉了吧。   ……   “常泽,你到底什么意思?”简单气的不行,之前在满夏度假的时候还好,自从她重进剧组开始工作以后,这厮便又对她爱答不理了。   什么意思啊,当她什么了。高兴的时候给颗糖哄哄,不高兴的时候连巴掌都懒得扇给她,就冷暴力呗。   主要是,简单连他为什么不高兴都不知道。   她每天高强度工作,她也很累啊,她空下来总会给他发消息,但难道他就不能主动关心一下自己吗?   简单高傲,在家里也是大小姐,受不住气,但因为常泽,从满夏市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火。   一连一周的冷暴力,让简单终于带着满身怒火从剧组飞去了海城,直接一路冲去了出版社。   常泽不说话不面对群众的时候,的确还人模狗样的,偏生那个闷葫芦的性格来源于心理疾病,简单忍了又忍,没有拿他的痛处开刀。   只是质问他什么意思。   会议室内有一群人,是社长在开会,她强硬的闯进来,惹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   他也惊了一下,愣愣的看向她。   在满夏市的日子里,常泽的病有好转,偶尔也会听她的话去不太密集的人堆里买些东西。   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比起来,常泽不知道大胆自然了多少。   本来应该是个开心的事,但简单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很难过。   既然都敢直视她了,为什么不能男人一点说清楚呢?总把她晾在一边。   僵持冷凝的气氛下,社长开口出声了:“简小姐,不要冲动啊,年轻人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清楚啊。”   “你让他说,”简单冷冷地盯着常泽,差点气的跺脚,“说清楚,他为什么冷暴力我!”   后半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冷,暴,力。”社长的细细的琢磨品味了一番,与在坐的其他编辑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的表情微妙了起来。   社长年迈的脸上扯出一个“嘿嘿”的笑来:“你俩在一块了?”   不仅他,简单发现在坐的各位都是一脸嗑到了的表情。   “……”她一肚子的气顿时没处发了。   “好了好了,咱们先出去,让常主编和简小姐好好沟通一下,感情还是和和美美的。”社长美滋滋的带头驱散了会议室的所有人,自己最后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贴心的关上门,嘱咐道,“好好说,不许吵架啊!”   简单想,她过来还就是来吵架的,不吵一架她都对不起自己的机票钱和这一周来受的窝囊气! 第88章 我犯贱单恋你行了吧   “说吧,什么意思,”简单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言不发的常泽面前,“现在就你我两个人,总会说话了吧。”   有社长在中调解了气氛,她心中的气多少也散了些,于是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那话也说的隐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后半句,常泽怎么听怎么刺耳。   他垂着无神的眸子,淡淡地道:“简小姐,我们没关系。”   从他们合作结束的那一刻,常泽只要转身离开,他们就完全是陌生人的身份。   可常泽没有,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答应她的要求,去参加发布会,陪她度假…这一件一件,简单不相信他全然冷眼旁观,心似石头。   “是,是,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是我一厢情愿,”简单看不得他那副与己无关的模样,火冒三丈地站起身,气愤地把眼前的椅子踢得打了个转,“我喜欢你行了吧,我犯贱单恋你行了吧!”   她嘴上说的厉害,咬咬牙,眼眶却无端红了。   简单这一辈子高高在上,在娱乐圈也风生水起,只有别人阿谀奉承她的份,半壁江山谁能算计,谁又敢算计?   而就是这样的她,在常泽面前却屡屡败下阵来。   常泽太冷漠了,冷到她觉得自己都丧失了信心,觉得根本捂不热。   冷到她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冷漠,究竟是由于疾病,还是源自骨子里。   椅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可当这个声音落了下来,偌大的会议室,便迎来了诡异的万籁俱寂,只剩下两人各异的呼吸声。   谁也没有说话。   常泽轻眨了眨眼,神色依旧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脸色开始发红,手指颤抖出汗——这是社会恐惧症典型的症状。   简单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又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来,等着他开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简单耐心十足,不急。   半响,只听常泽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既然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和舒池一起约会。”   他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又好像很平静,唯一能让简单感觉到波澜的地方除了他微颤的声线外,还有他故意别开去的眼神。   这无关心虚,只是激动之下,社恐的症状又加重了。   简单一愣:“谁告诉你的?”   常泽顿了顿,憋了句:“你管我。”   她又觉得自己没那么气了,追问道:“谁告诉你我和他约会的?谈合作而已。”   原来问题在这里。   “简小姐还真是面面俱到,”他冷笑一声,大概也有些情绪上来了,嘴皮子又利索了,说出的话便刻薄的很,“什么合作还需要简小姐亲自去。”   她心道,她和他的合作不就是她亲自去的吗?   但现在重点不在这儿。简单按了按胀痛的眉心,无语地解释:“那不过是导演的饭局,开机之前单独邀请我和舒池去吃了顿饭。”   她漂亮的狐狸眼闭了闭,越说越郁闷:“我怎么知道这次男演员还是他,我要知道最后定的是他,就不去了。”   她本来也不喜欢装腔作势的舒池,这下还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被冷暴力了一周,简单就更讨厌他了。   常泽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简单又想到了些什么:“你这么关注我,那我在剧组收到的糖果,都是你送的吧。” 第89章 毋庸置疑的喜欢   常泽憋了一会,面红耳赤的回了个“是。”   简单因为常年拍戏,难免落下病根,而她有低血糖是众所周知的,因此她总会在身边备上几颗巧克力亦或者糖果。   巧克力热量太高,所以她一般选择后者。   她蓦地笑出声来,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来,又道:“所以,你也喜欢我吧。”   简单语气笃定,定定的盯着常泽。   常泽眼神没有闪躲,就任凭她偏着脑袋看着。   她原本利落的短发在发尾处烫了个小卷,衬得她原本精致的脸型愈发小巧。如无骨一般懒懒的靠着桌边支起身子,V领毛衣露出她修长漂亮的天鹅颈与锁骨,更显风情。   常泽每次见她,虽然嘴上不会说话,但总会默默被惊艳一番,无一例外。   从第一见面,到现在。尽管简单正在发脾气,但常泽依旧觉得眼前女人的容颜美得不可方物。   常泽没有说话,心里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过了一遍。   从前他答应她去发布会,是因为那时宣传的是他们所合作的微电影,而他的身份尚且还是她的合作伙伴,他有义务配合合作方的想法和决定。   后来他答应陪她去度假游玩,也权不过迫不得已,是因为她用社长压他。   他想,除非是他疯了,否则是绝对不想去人那样密集的地方的。   可现在想来,他的确是疯了。   紧紧封闭的心才打开了一丝缝隙,阳光便见缝插针一股脑的钻了进去,于是他借着明亮的光看清了。   原来是他想要见她,是他想跟着她一起,却用各种各样的事情欲盖弥彰。   白天见着她也会想她,梦里疯了一样的出现她的身影。   他懦弱自闭了近三十年,以淡漠与冰冷的面具示人,以前不是没想过改变,却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样,疯了般想成为像身边一样普通的人。   可以将喜怒哀乐让人知晓,可以将喜欢和爱意都溢于言表。而不是像现在,连微笑都不会,见人就攥紧出汗的手,拼命保持着别人轻而易举的镇定。   他喜欢她。   毋庸置疑的喜欢她。   但,他平平无奇,懦弱不堪,见不得人,她又会喜欢一直摆着张臭脸的他?   常泽难以违背自己的内心,在她灼灼的目光下,低低的“嗯”了一声。   “嗯?”简单扬了扬眉,虽然结果是欣喜的,但还是不太满意他的回答,抱起手臂哼了一声,“你就不能说,‘我喜欢你’吗?”   常泽面红耳赤的说:“我…我…”   得了,又犯病了。   简单忽然站起身走近他,此刻会议中光线正好,阳光亮而不刺眼。   “常主编,我们再谈一个合作吧。”   “什么?”   他愕然抬眼,出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涩,差点没说出话来。   “这个合作,我想用一辈子作为筹码。”   女人高挑的身影走到面前,弯腰向他伸出了手,笑容扬起,比阳光夺目。   常泽愣了好一会儿。   无声中,他蓦地抬起手,却是错过了她的,径直覆上她的后颈,轻轻往下一按。唇与唇便贴在了一起。   常泽比她大上几岁,但由于疾病的缘故使他沉默寡言,因此一开始,简单好像一直占据着这段感情的上风,显得有些强势。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简单心知肚明着呢。   这常泽,就是披着白兔皮的大尾巴狼。   只有等他病好的那一天,才会露出狼尾巴。 第90章 我等你   温楹给陈回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了一些关于她新书的事宜。   过年了,陈回也要放年假了,但对工作依旧很上心,问了好多问题。温楹却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这次不是女强了。”   “什么?”陈回愣了愣。   女强是温楹在小说圈爆火的起点,虽然其中有争议,但后面陈回也想清楚了,如果她愿意一直写下去,那么起码这两年,她依旧可以保持在巅峰状态,到那个时候,再转型也不迟。   温楹笑了笑:“具体还没想好,但不会是女强了。”   这样的剧情太久她的读者会累的,她的生活也会累的。   挂断了电话,她在电脑面前坐了一会儿,抬起手在键盘上,慢吞吞的敲下一段文字。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下脚步。所以那些回忆,无论酸甜苦辣,都会被记忆长河冲走,一遍一遍,痛苦的事情好像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而人们通常会选择将美好的记忆珍藏,尽管也逃不过时间的冲刷,但每每想起,那零碎的片段,也总能带来满满的幸福。”   她浏览了一遍,才将文档保存备份,合上了电脑。   很奇怪,与傅黍的一件件事,温楹找不到痛苦。   就算她心情不好,但看到他对自己笑,就情不自禁的愉悦。   温柔得令人沉溺。   光是想起他,就很开心。   温楹看了一眼日历,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除夕。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过年,他会回首都,回父母身边去吧。   傅黍那样的人,肯定非常孝顺。   虽然不回家不用到处走亲戚买年货,但温楹还是想买些好吃的,于是就出门了。   一个人生活的好处大概是,随心所欲,不需要讨好别人,不需要询问他人的意见,想做的事情立刻就可以做。   比如她可以一觉睡到中午,晚上再吃早饭,耳边不会再像小时候赖床时,有父母聒噪的唠叨。   而坏处就在于,作息饮食的不规律使她年纪轻轻患上了胃病,又比如此刻买年货的人成群结队,温楹孤零零的一个人,显得太突兀。   她好容易杂七杂八选了一堆,却发现自己一个人根本带不回去。   温楹站在原地,身边人来人往与她擦肩而过,热切的相互讨论这次过年吃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越听越烦,终于在一个路人过来请她让开的时候,索性将推车中的东西全退了回去。   外面越来越冷了,有湿润落在脸庞,温楹没有去看,觉得像小小的没有力度的雨点儿,带着微不可察的刺痛,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温楹翻出来,是傅黍打过来的。   “喂,你在哪儿?”   因为是他打来的,所以觉得风吹在手背上也不太冷。   温楹望了望周围的建筑物,没多想,就回了他。   “我下班了,”他说,“我来找你,好吗?”   温楹几乎是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直到他又问了一遍,她才想起来是在打电话,于是又说:“好,我等你。”   原来他也没有回家吗。   那,他们可以一起过年了。 第91章 春节一起过吧   那雨不太大,温楹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她身边一沉,一阵轻轻的风将熟悉的气息带到面前。   她睁开眼睛,待眼前的模糊散去,入目就是傅黍的脸。   他匆匆跑来,也没带伞。头发和围巾上有些晶莹,可不像雨珠,也不像雪。   温楹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那落在脸上还带着刺痛的湿润并不是细细的雨丝,而是小小的颗粒雪子。   海城市温度要比北方暖和一些,因此在正式下雪前,总会下一场雪子。   “傅医生过年不回家吗?”她眯起眼睛轻轻笑。街道人来人往不过分秒,那双皎洁澄澈的眸子里只有他。   “医院有很多事,再者,”傅黍笑着转过头,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小姐也没有回去,不是吗?”   他这声温小姐与先前时的语气截然不同,从前是疏离,而今却带着几分戏谑与撩人,唯一不变的是温柔。   温楹眨了眨眼,雪子融化在她卷翘的眼睫上,湿漉漉了,“我和傅医生可不一样,傅医生是悬壶济世,而我只是为了坚持自己那一意孤行。”   她不回去,父母在亲朋好友面前的面子受损,其实没人开心,自己还会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但傅黍不一样,他是医生,他的职业神圣不可染指,放在任何事情上都是有情可原的,他是因为病人而大公无私的放弃个人时间,只会受到大家的赞扬与肯定。   不过他的确值得。   “一意孤行?”他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旋即轻笑了一声,看向远处,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两个一意孤行的人在一起,应该就不算一意孤行了。”   她好奇的问:“傅医生一意孤行过什么呢?”   一意孤行?   “从医算吗?”他想了一会儿,笑了笑,“我爸一开始想让我经商,被我拒绝了,后面我就去巴黎进修了。”   她顿了顿,问:“那…伯父现在还会逼你吗?”   “不会,他很理解我的想法。”他这样说着,温和的笑容却无声的淡了些。语气蓦地轻了下去,像在空中飘零着找不到支撑点的落叶。他的目光垂下,“比任何人都要理解。”   悲凉的苦涩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熏得人鼻尖发酸,他明明没说什么,明明还那样温柔的笑着,却无端压的人喘不过气。   那些羁绊和遗憾…   温楹隐隐觉得,她似乎就快要找到那些问题的答案了。   她看着傅黍的侧脸,几次静默启唇,话语却如鲠在喉,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不说这个了。”   正在她无言之时,傅黍回过头来看她,那目光像是有温度般,带着些润润的清凉,好像世间的温柔都融化在了他的眉眼。   “春节,一起过吧。”   温楹心跳加速。   半响,她歪了歪头,俏生生的笑,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轻怔了一瞬,旋即也笑开了。   “荣幸。” 第92章 我要是炸了厨房怎么办   大年三十那天凌晨,雪花姗姗来迟,在新年的最后一天,光临了海城市。   海城市哪有大雪花,一片一片能有小指指尖大小就很不错了,但胜在多而密集,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大早上。于是当温楹去阳台上看的时候,欣喜的发现上面平积了一层半指宽的雪。   温楹在南方长大,也是第一次在南方的海城见到这样厚度的雪。   两人家面对着面,走廊就那么宽,跨两脚就到了,去谁家过年都可以。温楹说自己没有买食材,随后便顺理成章的进了傅黍的家门。   她起了个大早,洗漱好了以后就敲响了傅黍的门。   除夕首先要贴春联,两人昨天敲定一起过年后,就去超市买了几对喜庆火红的春联。傅黍给她开了门,便回身将那些对联给取了出来,笑道:“一起去贴了吧。”   傅黍个子很高,轻而易举的就将春联贴到了门口,温楹干站着不太好意思,就辅助着他帮忙扯直了春联的下端,方便贴得平整。   两人选的春联贺词各不相同。   傅黍的是“平安辞旧岁, 吉祥庆新春 ,横批:万事如意”。   而温楹则选得是“新年新气象,新人新风尚,横批:新事新办”。   忙活了半小时,两副崭新的春联贴上,温楹抬头看着那夺目耀眼的红色,年味愈浓,她微微晃神,这个时候才觉得,原来新年真的来到了。   新年新气象,新事新办。   新的一年,新的事情,要用新的办法来处理了。   那些执着着的事情也一样。   接下来就是忙活着年夜饭,温楹跟着他进了厨房,看着傅黍把新鲜的蔬菜拿了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他:“我要是炸了厨房,会怎么办?”   傅黍转身笑道:“你上次不是还说在研究新菜谱吗?”   他还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尝尝她的手艺呢。   “…是在研究,”她脸色有些微妙,讪讪的背过手耸耸肩,“但是我手笨也是真的…”   研究,仅仅也只是研究而已,那成果,也不惨不忍睹,但顶多就可以凑合,算不上多美味。   她煮些粥或者面条当早餐还是得心应手的,毕竟那玩意加完水就可以静静等待,至少不用被锅里噼里啪啦到处飞溅的热油给吓得手忙脚乱。   一到正餐,她就怂了,所以经常吃外卖下馆子。   她十万分的有自知之明,虽然她也有一颗热忱的烹饪美食的心,并且家里食谱的数量与傅黍的不相上下,但傅黍的架势一看就比自己老练靠谱多了…   “正好,”傅黍笑笑,卷起衣袖,转身将绿油油的蔬菜放进篮子里递给她,“给我打下手就好了。”   温楹如释重负,立刻站直了,一本正经的接过菜篮子,气势十足的回答说:“保证完成任务!”   她把篮子放在水槽上,就打开了水龙头,水立刻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打湿了菜叶。   她正要伸手去洗,却在这时,一只手先她一步探了过来,将水龙头调转了个方向。   傅黍温声道:“不要碰冷水,女孩子受不得凉。” 第93章 我帮你解   他的语气有点像老父亲。说起来,傅黍也比温楹足足大了五岁,俗话说得好,三岁一代沟五岁一鸿沟,然温楹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从未觉得两人三观思想有哪里相悖。   一些人注定要遇到一起的,但那无关于三观思想,并且遇上了也不一定会长久,温楹碰巧幸运的遇上了三观一致的那个,因此也期盼,能和他走下去。   她正想着,傅黍站在身边,已经洗完了好几份食材了,见温楹依旧是那份,才洗了不到三分之一,白净的手掌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在想什么?”   “啊?”温楹迷茫无措的抬起头来,认真的说,“我没想什么啊,我在洗菜。”   傅黍从她手中捏起一片薄得不太自然的菜叶,看了几秒,复而看向她,故作疑惑的模样,“但你这一片叶子已经洗几分钟了。”   “…这样洗得更干净吧…”温楹被隐晦的戳破了心思,一时慌了神,而此时,长年写文所锻炼出的瞎掰硬扯的功夫就又显现了出来,“我也不懂,不是这样洗吗?”   温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想着这么蠢的话她也问得出来,傅黍估计会把自己当傻子,但傻就傻吧,她这些小心思,还是不要被他知道的好。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   傅黍扬扬眉,那神情不知是信了还是未信。他向来是知道分寸的人,只是温温的笑了笑,说:“只要过一遍就好了,超市里本来就是干净的。”   他顿了顿,又饱含笑意的加了一句。   “倒也不用洗得这么用力。”   温楹有种想把脸直接埋进菜篮子里的冲动——她没脸见人了。   太蠢了。   她看着傅黍身边已经堆成小山的洗好的食材,一个名为“好吃懒做”的成语从脑海里升起,无比贴切此刻嚷嚷着打下手却什么也没干的自己。   温楹顿时又觉得羞愧了一分,低下头忙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傅黍惊奇的看着她忽然的斗志满满,又不由笑道:“不急,慢慢洗,时间很够。”   虽然是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能吃得不多,但年味还是要有的,傅黍种类做的多,分量就少了些。   傅黍一边闲闲的翻炒,一边慢悠悠的和温楹聊着天,一下午的时间,好像过的很漫长,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林林总总上了一桌子的秀色可餐。   温楹打了什么下手呢?她扪心自问了一番,除了洗了那唯一的一篮子菜,站在原地给他取了瓶酱油算吗?给他递刀还被制止了算吗?   当温楹再次觉得自己有愧于“打下手”的时候,不经意的瞥见傅黍正在背着手解围裙。   她眼睛一亮,好像忽然找到了自己站在厨房这块地带的价值,噔噔几步开心地跑过去,热情的说:“我帮你。”   傅黍还未来得及收手,于是措不及防,指尖与指尖相碰,那一瞬间,好似有一串细微的电流从那处开始,酥酥麻麻的在全身蔓延开来。   他整个人轻轻一顿,旋即收回了手,弯眸笑了笑,“好。”   深冬的海城天黑的要比平时快很多,此刻才六点,窗外的天色已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第94章 傅黍的厨艺岂能一个绝字了得   “学医的男人,都是这样多才多艺吗?”方正的长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温楹转头冲他笑,大肆赞扬道,“看着就好香啊。”   她脸颊右侧的酒窝轻显,笑容真诚而甜美。   傅黍垂下眼眸,轻轻笑:“还没吃呢就夸起来了。”   厨房的灯光微暖,他冷然的眉眼也被熏染得温柔。   “开动了开动了。”她盛了饭,尝了一口喜欢的糖醋排骨,“啊,好好吃!”   事情证明,温楹的想法是正确的。   傅黍的厨艺岂能一个“绝”字了得,简直是天神下凡!   糖醋排骨香浓多汁,鲜甜软糯,令人食指大动,回味无穷。   其他的也不用说了,色香味俱全,道道都吃得让温楹想要疯狂为傅黍点赞。   还好她有自知之明,没有硬着头皮在傅黍面前卖弄,否则又与关公面前耍大刀有什么区别。   傅黍给她夹了一筷菜,眉目清朗点点笑意染上,“那多吃一点。”   这么多菜,他从前在巴黎的时候,就算是过年,也一定不会做的,麻烦又浪费,一个人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了。   但如果她喜欢,就总算没有白费。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温楹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摸摸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又有些惆怅,“要是每天都这样吃下去,过年不胖才怪啊。”   “胖些也好,”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笑意深深,“本来就太瘦了。”   温楹只是脸上有婴儿肥,所以才显得肉肉的,傅黍抱过她两次,才发现原来她那样纤瘦。   他很理解女孩子爱漂亮的心理,但比起这个,他更希望她能够身体健康。   温楹想象着自己发胖时的场景就一阵抗拒,揉了揉脸,郁闷的说:“不行不行,我脸已经这么胖了,再胖就更加惨不忍睹了。”   “怎么会,明明很可爱啊。”   他可能从来没说过,但他长这么大阅人无数,温楹的确是他见过最漂亮最纯净的女孩。   傅黍轻笑着,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温楹再要说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怎么可以捏她的脸,怎么可以这么一脸无辜的撩人。   傅黍也反应了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顿了顿正要抽回,却在这时觉得手下的柔软有些发烫。   作为医生,他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下意识的便整只手掌都覆了上去,眉头凝在了一块,“脸怎么这么烫?”   温楹:“啊?啊?我没事…”   她只是,脸红了而已。   傅黍却还不放心。   那掌心温热,左脸贴贴右脸贴贴,又贴贴她的额头,确定额头温度正常,这才放下心来,旋即有些疑惑的喃喃出声:“没有发烧,但为什么这么烫?”   温楹探了探自己愈发热的脸颊,接不上话。他那句话说的轻,正好能当做没听见,“我收拾收拾碗筷,一会儿春晚也要开始了。”   她背对着他收拾空了的盘子,却依旧能感受到那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难以忽视。   也正是因为她背过了身,于是耳根子上的绯红被身后的傅黍尽收眼底。   那一瞬间,他恍然大悟,点点笑意染上眉眼,他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碗筷,语气愉悦:“我来吧。”   小姑娘,大抵是害羞了。 第95章 还好,她喜欢的是傅黍   温楹什么也没干,过来白白蹭了人家一顿饭,心下也不好意思让傅黍再去洗碗。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但傅黍却好像明白了她的心思,看了看时间,方笑道:“既然春晚还有一段时间,那就一起洗吧。”   温楹如释重负。   有些时候有些人,总爱还一些像是等价买卖的人情,外人看起来或许会觉得生分,温楹却觉得,这是维持感情必不可少的一种方式。   不想接人情,反而表示她不想来往。   偶像剧的情节她当然希望会出现,希望眼前的男人将来可以永远爱她,永远保护她。   但一切都还没有定数,她也还没有像傅黍坦白,不清楚简单口中的“有意思”是几成把握,不清楚他知道了自己的这份感情究竟会作何反应。   抛却以上暂且不提。以小见大,在社会上女生处于弱势群体的那一方,于是很多女孩总向往男生将自己宠爱成公主的情景。   温楹同样希望自己是公主。只不过希望自己是走出了庇护以后依旧能够独当一面的,而不是被宠得坏掉,好吃懒做,一事无成的公主。   这一点不仅仅可以放在男女情爱中,更适用于任何一段感情。   亲情,友情。   温楹不喜欢一切过了度的东西,例如甜齁了的甜点,陌生人莫名其妙的热情,以及过分的溺爱与关怀。   还好,她喜欢的是傅黍。是这样温柔绅士,懂距离与分寸,对她超级好并且尊重她的傅黍。   两人静静的洗着碗筷,合理分工后,很快就洗完了。   巧的是,等两人洗了手去客厅时,窗外夜色正好,春节晚会刚好开幕,温楹坐下的时候,指尖也碰巧和他的相触。   他没有收回,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温楹红了脸,但却也厚着脸皮没有动。   一切都美好得恰到好处。   春晚邀请了许多影响力大的人物表演节目,其中就有简单。她出现的时候,温楹十分激动向傅黍介绍,骄傲的说这是自己的好朋友。   她絮絮叨叨介绍了好一阵,傅黍却一直没有回音,转过头才发现他微微歪着脑袋,那目光似雪花般轻柔,却比雪花要暖,温温落在她的脸上。   像是一直在看着她。   他顿了顿,将她前面说的话给反应了过来,笑了笑,“她的确很优秀,难怪你会和她做朋友。”   温楹笑道:“那当然了。”   优秀的人身边没有废物,有废物也迟早会被优秀者的光芒给逼退。所以一般来说,好朋友也是需要旗鼓相当的才会持久。   一路看下去,有许多知名的正能量明星与演员,温楹平时呆在家里码字,就宅女一个,关注的八卦与娱乐新闻很多,所以那上面出现过的人都能认识个七七八八。   反观傅黍,说不上兴致缺缺,但看着那电视机,听着温楹说着八卦,一脸茫然。   温楹看出来了傅黍确实在洗耳恭听,但就是听不明白,心想着,他这样一个正经的人,哪里会喜欢关注八卦新闻,便识趣的闭了嘴。   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傅黍有些疑惑的问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温楹老实巴交的反问:“原来傅医生喜欢听八卦?”   傅黍摇头失笑:“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算了,不说就不说了吧。”   男人带笑的脸庞映着电视机闪烁的光。   他还没有无聊到听八卦消遣生活。   只是耳边有她的声音,就很开心。 第96章 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电视机洋溢着欢声笑语,两人相继沉默,但气氛依旧很温暖,还有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因子,围绕在二人身边。   雪早上停了,晚上又飘扬着下了起来,温楹每每转头,都能看到飞到窗户上洁白的雪花。   好像也在你争我抢的趴在玻璃窗上,安静的观看春晚。   这种氛围太让人贪恋了。   温楹恨不得,就在这一刻永永远远的停留,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他,她好喜欢他。   她这样冲动的想着,偏过头去看他,却发现傅黍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眉目舒展,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眉眼深邃,睡时长长的眼睫便一览无遗,脑袋懒懒的的歪在沙发上,温柔的像一副赏心悦目的油画。   他果然对这些不感兴趣。   医院应该很忙了,休假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忙碌了一天,不累才怪吧。   南方没有暖气,温楹生怕他着凉,想去把一边整齐叠着的毛毯拿过来给他盖上,可她一动,动作牵动了柔软的沙发,傅黍一下就醒了。   “做什么?”他几乎是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好轻好轻,带着几分慌乱,好像害怕她要偷偷离开。   下一瞬,他动作轻顿,又松开了。   “看你睡着了,想给你找个毯子盖着。”温楹回答。   她下意识的扶上被触碰过的地方,只觉得那里像被火烧过一样的烫。   他轻叹:“回来坐吧,我醒了。”   “抱歉,以前从来不看这些,所以很容易睡着。”   温楹问:“过年也不看吗?”   她这两年没回去没错。但在那之前,春节的时候家人们还是会齐聚一堂。那个时候的温楹,其实是最高兴的,因为过年没有太多约束,吃喝玩乐大人都会比平时管的松懈一些。   “不看。”他摇摇头,语气带笑,“太热闹。”   太热闹了。   一个人看,才会更难受吧。   温楹此刻意识到,或许傅黍内心深处,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孤独。   “为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为什么明明是个温暖的人,却背了一身伤。   “什么为什么?”他笑看她,好像真的没听懂,扬扬眉。   她扯出一丝假笑来,摇摇头,“困的话就去睡觉吧,也不是非看不可。”   很多问题都没有为什么的答案,不想说也罢,如果非要刨根问底,无疑是拿了一把刀在捅对方的旧伤。   她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等他心甘情愿回答的那一天。   “以前不看,现在忽然想看了。”   因为身边多了个人。   后面那句他没有说,但看着温楹,温楹福至心灵,好像隐隐约约,也能体会到了。   她想她也是一样。   因为身边是他,春晚也像是一场浪漫的电影。   时间慢条斯理的一圈圈爬过圆形的钟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手握着话筒,神采飞扬的开始宣布倒计时。   新年的钟声已然敲响。   “10、9、8、7…”   “6、5、4…”   “3、2…”   1…   温楹也默默的跟着数着。   0。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几乎同时响起。   她扬起笑来,眼睛弯弯。   新年快乐,愿你平安喜乐。 第97章 江医生说您是去陪女朋友了   春节当天,傅黍又早早的去了医院。   他推门进入值班室,室内坐着的人见到他立刻便站了起来,那人很年轻,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太会说话,只巴巴的说,“傅老师新年好。”   傅黍点头示意,眉目有缓和的笑意:“新年快乐。昨天多谢。”   “没事没事,正好我离家远也回不去,能帮傅老师忙,我也很开心。”男生挠挠头,他可是一直把傅黍当成自己的偶像呢,能为偶像值班,啊!太开心了!   男生名叫陈年,是医院新来不久的医生,资质不错,很快就转了正。昨天本该傅黍值班,但他约了温楹,因此差点就失了约,幸好有陈年出手相助。   “今天有我。”傅黍拍拍男生的肩膀,“快去休息吧,辛苦了。”   “好。”陈年点头应了下来,没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回来,问道,“老师,您昨天是去做什么了啊?”   傅黍有点疑惑:“怎么了?”   陈年小声的说:“江医生说您是陪女朋友去了。但是,咳,容小辈问一句,您是啥时候找的对象啊,太隐蔽了吧,医院大家都不知道…”   其实关于傅黍的感情问题,医院不仅女生关注着,男人也时时刻刻关注着。   前者是想看看到底是个何方神圣,能将傅老师这颗心收了去。   后者是想知道,世界上到底又少了个什么模样的美人…   陈年这个粉丝,只是单纯的关心偶像的感情状况,但两者或多或少也都沾点。   傅黍一怔:“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了?”   陈年老实巴交的说:“全医院。院长老人家还为您叫好呢,说让您啥时候把那姑娘带过去给他瞧瞧…”   “听说…咱院长当天还和首都中心医院的院长通话了,把这个喜讯和新年快乐一起传了过去。”   傅黍真的无奈了。   很想臭骂江译一顿,很想问问他那个碎嘴走哪儿编哪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但一想到江译传得是他陪女朋友,傅黍叹了一口气,刚升起来的火莫名又没影了。   “陈年,”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年度工作报告写了吗?”   其实他早写了…   但陈年还是有些眼力见儿的,知道情况不对,便立刻顺着他尊敬的傅老师的话往下接,一边说一边退出了值班室:“没…我现在就去写…”   门被关上,耳根子一下子就清静了。   没一会儿,江译结束了一场手术,听说傅黍回医院了,立刻跑了过来。   然后就自己送上门,让傅黍劈头盖脸的好说了一顿。   “怎么办,江医生自己说吧,”傅黍靠在椅背上,懒懒的打了个转,”我才不在一天,就传成这样,我过些日子回首都,你是不是能直接对外声称,我结婚了?”   江译不客气的在他面前坐下,无聊的转了转钢笔,“傅老师,我所言非虚啊,除了女朋友三个字是我编的,其他的哪个字我说了假,你不就是回去陪温楹过年吗,你不是喜欢人家吗?以后在一起了不就是女朋友了吗?”   “再说了,”江译摆摆手,“温楹还在这边呢,我要是传你回去结婚,那我不是帮倒忙嘛。” 第98章 我没骗你,他们真的很想你   “不过你真的要回去?”江译带了些调侃,“放心得下温小姐一个人在这边,就不怕被什么人见缝插针给先抢了?”   傅黍心情又臭了,面上却淡定的说:“我当然放心,以她的性格,短时间内没人会比我更重要。”   江译憋笑,“傅老师还蛮有自知之明的。”   傅黍哼了一声。   “所以真考虑好了?”   “你还不知道我回去做什么吗?”傅黍淡淡出声,执了笔闷头工作,额前的碎发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遮住了他一瞬变化的眉眼。   江译没看清,但江译再清楚不过傅黍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我当然是知道的,”江译叹了口气,语气也有些悲怆,他沉默一阵,起身离开前说,“我抽不开身,代我向伯父与伯母问好。”   傅黍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   温楹昨晚回家后又和简单聊了一个多小时,于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来,揉揉眼睛一看时间,都下午了。   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是个海城的陌生号码。   她以为是什么诈骗销售电话,看了一眼以后便没有再在放在心上,直到晚些的时候,又打了过来。   “小楹。”   听到那人的声音,温楹有些诧异。   “许一嵩?”   “是我,”他笑了笑,“新年快乐,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   他只字不提她先前拉黑他的事,温楹却凝起眉,顿了顿,还是说了句:“新年快乐。没什么事就挂了。”   “等等。”许一嵩急了,连忙打断她的动作,好像在那边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在叔叔家,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温楹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些,半响,淡淡的说:“挂了。”   掐断了电话。   许一嵩还想再打电话过来,她已经不予理会了,见此路不通,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短信过来。   温楹本想把消息从顶部直接划掉,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进去。   许一嵩: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我做的不对,我也想通了,感情强求不来,但好歹也算个朋友吧。   许一嵩:我站在朋友的角度,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叔叔阿姨都很难过。   许一嵩:我没骗你,他们真的很想你。   温楹看着这一段段文字,一个字一个字稀疏平常,但合在一起却字字戳心,莫名让人生出一股子难受的胸闷来。   其实偶尔温楹也会想,她置气这么久也够了,可尽管置气这么久,她的心里也非但没有丝毫的开心,反而越来越难受。   她不想示弱,所以明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两方的痛苦,却依旧一意孤行的做下去了,是不是太冷血了些。   温楹没有回复江译,却点进微信的通讯录,给父母各发了个新年快乐过去,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多发,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新年快乐,她和许多人都说,这大抵不能算示弱。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父母的备注前还加着“a”,这是她大学的时候设置的,那时,她将父母当做最重要的人。   好几年过去了,他们静静的站在最醒目也总是被她刻意忽视的地方。   父母依旧重要,只是她许久没有想起。 第99章 印象中的父亲   温楹的消息发过去许久,才得到了回音。   父亲的电话先一步弹了过来。   她愣了很久。   她离开家多长,父亲就有多久没有打电话过来了。   家里父亲做主,当初让温楹考公务员的想法,就是他提出的。父亲素来骄傲,也格外爱面子,她闹这一番,其实与父亲的关系才最僵。   “小楹,新年快乐啊,呃嗯…吃饭了没有啊?……”父亲的声音早不比她年幼时的声如洪钟,显而易见的沧桑了许多,轻轻柔柔的,像是害怕吓到了她。   温楹紧紧咬着唇,眼眶越难以控制的红了。   后面一长段父亲的无声中,噪音涌入,混杂着母亲在一边焦急的指导,听不大清楚,但依稀能辨出个大概:“哎呀,练习了这么多遍还能卡壳,真的是!”   父亲将手机拿远了些,“我这不是紧张吗,孩子还在呢,你小点声。”   “你这会子也晓得紧张了?早些干嘛去了…”母亲嘟囔着,拔高了音量,“小楹啊,你爸不会说,他想问你呢,除夕夜做了什么好吃的吗?”   温楹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将朦胧的泪水轻擦掉,“做了,昨天过的挺开心的。”   “也是单单陪的你吗?”在二老印象中,温楹身边也就简单一个知心朋友,而去年的春节他们偷偷问过简单,的确是他们俩一起过的。   “没有,她今年有活动。”提起傅黍,温楹堵塞的心终于通畅了些,“我和我邻居一起过的,他手艺很好,我去蹭了顿饭。”   “邻居?…噢好好,既然开心就好啊,开心我和你爸就放心…是不是,你也说句话啊?”母亲又拍了一把父亲。   温楹听得出来,母亲的本意其实想继续对“邻居”的身份刨根问底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小心翼翼的止住话头,学会了留给温楹空间。   “是是是,”父亲忙不迭的回答,“女儿开心最重要。”   印象中的父亲啊,鲜少拥有这样的温柔。   温楹本来坚定不动摇的心,忽然就动摇了。   挂电话的时候,都说了再见,却谁也没有挂,迎来许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父亲说:“小楹,挂了吧,爸爸…不太舍得。”   她说了声好。   父亲当了真,直接将手机塞进了口袋。   温楹指尖在红色的按键上,迟迟未按下去。   一声不太清晰的叹气声从衣服的摩擦声中传来。听得父亲语气莫名地说:“还是离开了我们,才开心啊。”   泪珠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恍然回神,下意识伸手去擦,却不小心碰到了挂断键,手机轻轻振动一下,通话断了。   离开了他们,才会开心吗?   温楹怔怔的坐在原地,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豆大的眼泪却不受控制,蓄满眼眶,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父亲的叹息。   仅仅两年。她感叹时间的强大,父亲的模样都快要模糊了。   但温楹永远不会忘记,他眉宇中的那骄傲,曾几何时也有自己的一份。 第100章 她的梦是什么呢   大年初二的时候,简单好容易有了一次的休息的机会,回来了一次。   除夕夜那晚她从傅黍家回来,又和简单聊了一个小时天,从而知道了她和常泽已经在一起的消息。   如今网上有关于简单与常泽的言论依然如雪纷飞着。   温楹笑道:“那什么时候公布啊?”   “什么时候公布?”简单叹了口气,“常泽他不太想公布,我也不太想。”   简单大胆的很,经常拉着常泽到处逛,不过给常泽戴了口罩,被拍到就拍到,大不了隔三差五上次热搜。   与圈外人谈恋爱的好处是,尽管常泽什么也不装备的与她走在一起,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不过保守起见,不到万不得已,简单并不想将常泽的脸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群乐于吃瓜的网友扒不出来,一些被简单挡路多时早已蠢蠢欲动的资本家可不一定。   而常泽本就不愿意出现在大众眼前,简单出于这一层的考虑,便没有提公开的事。   温楹半开玩笑的说道:“真到那个时候,娱乐圈会掀起多大的轰动,咱们这大名鼎鼎的女神会流失多少男粉啊?”   温楹听简单说过一次,常泽的冷若冰霜是有起因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照以前简单风风火火的性格,大概在一起第二天就会公开了。   “我是和我男朋友谈恋爱,不是他们谈恋爱,又不欠他们的,”简单却稍稍正了神色,笑了笑,“爱走走爱留留,喜欢我很荣幸,不喜欢我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人就这一辈子,是活给自己看。”   娱乐圈是一个名利场。多少人身处当中被金钱热度诱惑迷失了自我,多少人将粉丝当做巩固自身的有利武器,因此拼尽全力也要维护粉丝所喜欢的单身人设。可最终纸包不住火,败露以后的结局向来都不尽人意,只能以狼狈的姿态退场。   谁都不是一夜成名,至少简单是百炼成钢。简单在校之时因为漂亮出演过不少配角,也只是小有名气,出校以后,演技被磨练得愈发炉火纯青,赶巧某一年碰到了好剧本,于是天光大亮。   所有人都认识了她,生了一副惊艳世人的皮囊、并且演技炸裂的简单。粉丝称她为“宝藏女孩”。   简单向来看的很透,总在不经意间,将某些利益往来的遮羞布扯下,她不怕脱粉,也不怕赚不到钱。她就算这辈子一事无成,家里也有足够的实力供她衣食无忧。   简单的性格这般热烈果断,也与支持她勇敢追梦的家庭脱不了干系。   而温楹,其实很迷茫。   她的梦是什么呢。   是作者?   是吧,不然她又为什么会因此与父母置气这么久,她来海城不就是为了写作吗?   她这样想着,渐渐的也成功的将自己说服了。   “对了,你除夕那天,去哪里下馆子了还是怎么着?”简单转头看温楹,有些委屈,“我不给你打电话,你都没给我发消息。”   温楹摸摸鼻尖,讪讪的笑了笑:“我是去傅黍那边蹭饭了。”   “难怪呢。”简单一脸了然,“厨艺很不错吧,听得出来,你那天挺高兴的。” 第101章 不用不知小号好,号到用时方恨少   “单单,你说…”提起傅黍,温楹眼睛亮了些许,犹豫着还是问了,“怎么表白才不会被拒绝呢?”   “我哪有什么表白啊,说开了就在一起了。”简单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还是略感尴尬,她气势汹汹的冲过去,结果一到地方炸起来的毛就被顺了。   “等等,你是要表白?!”   简单顿了顿,蓦地抓住了重点,“你想好了?”   “嗯,”温楹重重的点了下头,抱着抱枕的手臂紧了紧,弯起眼开,认真又坚定的说:“我要和他说清楚。”   俗话说得好,人生短暂,世事无常。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她心里总闷闷的,那份堵塞来得莫名,只觉得像有一块大石头悬着,让她总放不下心来。   但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她想不通,但却知道自己不想再等下去了。   ……   木盈有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除了有微博认证的大V的号外,还有个小号。   虽然她不像简单一样身在娱乐圈,但好歹也是个知名度较高的人物,一言一行也是受人监视,大号有很多行事不方便的地方,于是就有了小号的出现。   简单这号影响力巨大的公众人物,如果想网上冲浪,踪迹分分钟都会被人查出来,手脚都被束缚了,点赞也不敢乱点,点得不合大众心意还会被黑。   用简单的总结的话来说:不用不知小号好,号到用时方恨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温楹小号零关注零粉丝,妥妥一副萌新的模样,根本没人理睬。   以前这号也是用来冲浪的,不会在意其他的,可现在没流量没关注度,她问了半天,啥也问不出来。   于是,温楹无奈之下,登了大号,厚着脸皮转发了这个“无名小卒”的微博,并且来了一招无中生“友”。   木木盈V:这是我的好朋友,问我我不知道,大家有经验吗?   原博:女生该怎么和男生表白成功几率才更大?   果然大号比较好使,不过几分钟,这条微博已经点赞过万了。   读者粉丝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为她答疑解惑。   @俊俊俊俊:可以从男生的喜好方面下手,给他买喜欢的手办啊啥的!/滑稽/   老婆:找个比较隐私的地方!只有你们两个人的地方表白比较好!一定要拿出百分百的真心!   不要看我:顶顶楼上,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双方有好感的情况下,否则再浪漫也是白搭/狗头/。   扶我起来,我还能嗑:顶顶!没有确凿的把握姐妹千万不要贸然开口啊!呜呜呜…   从喜欢的方面…温楹咬咬唇,傅黍喜欢什么呢。   他就喜欢呆在医院啊…喜欢医书和食谱,可后者,无论送那一样,都显得她很呆吧…   找个人少的地方,这个比较好办,她改天单独把人约出来就好了。   温楹计划好了这一切,才心满意足的抱着手机睡着了。   温楹在感情这方面说不上木讷的,但也不通透。想通了以后,之前与傅黍的种种也总在脑海浮现。   其实曾经两人和许一嵩不欢而散那次,温楹也有意无意的回应过他的话,但当时她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实在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太想让他难过。 第102章 傅医生下周有空吗   医院内,江译正在专心致志的写报告,手机却振动了一下,他将报告结了尾,这才打开看了一眼,见是温楹发过来的。   温楹:江医生,傅医生他在做手术吗?   江译瞄了一眼对面丝毫未察觉的某人,贱兮兮的回了句:还没出来呢。   温楹:好的。   见她这么好骗,江译有些心虚的干咳了咳。好歹在医院工作一年了,身边的同事对江译时不时发出点声响已经司空见惯,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而傅黍依旧在忙手头的事,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温楹过了半个小时,又问了一次。   温楹:现在呢?   江译斟酌着,不由又看了一眼傅黍。这次傅黍终于在百忙之中抬起了头,将笔按在桌案上,风轻云淡地架起双手,微笑着说:“说吧,又做了什么坏事。”   他们认识几年了,江译一心虚就要看人,而且总是看已经被他祸害了的人,好像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把自己坑惨了似的。傅黍接连被看了好几眼,哪里还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傅老师此言差矣,”江译笑眯眯的说,“我向来将救死扶伤为人生准则,怎么会做坏事。”   傅黍没理他。他是真忙,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得把这里的工作提前都做完了。   江译不想欺骗单纯善良的女孩,便回答:下了,在写总结呢。   温楹:这样啊,谢谢呀。   江译:没事儿没事儿举手之劳。   他这话刚发过去,对面傅黍电话就响了。   傅黍在医院时的电话常是静音的,要找他,通常直接来办公室或者手术室这两个地方就好。但不知道从哪时开始,电话打过来,也有了一阵不扰人的铃声。   他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微微一顿,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接了。   “喂。”   “傅医生,”小姑娘声音本就娇娇的,带着南方女孩特有的软糯,蜜糖般的,甜腻腻的传了过来,“下周有空吗?”   ……   温楹拉开遮光窗帘,阳光大片的透过玻璃窗涌了进来。她抬手遮了遮,适应以后才放下手,眼睛弯成半月,亮晶晶的看向远处。   海城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初雪一点一点融化了,于是天气又冷了些许。   傅黍从未拒绝过她任何事,至少在这之前是这样的。她便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次也一样,因此根本没有报多大的心理压力。何况只是约出来,温楹并不觉得他会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那边沉默了。   长久的无言下,温楹的那份顺理成章便措不及防的凝固在了心口。她大脑一片空白,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的紧张,还是因为手机忽然握不紧,不住的往下滑,她才发觉还手心出了汗。   大约三四秒钟后,傅黍温声回答:“抱歉。”   “没关系,”她连忙说,“那下下周呢?”   “…抱歉。”他轻轻回答,“下次吧,我约你。” 第103章 嫂子   表白首战就出师不利。温楹挂了电话,很泄气。   简单在一旁看着她吃瘪,笑得前仰后翻。   “别笑了别笑了!”温楹一头扑到床上,哭唧唧的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可太丢人了。   ……   傅黍很忙,温楹就没有再去打扰他,一直呆在家里乖乖的等着他口中说的“下次吧”,但等到了简单离开那天,温楹从机场回来,还是忍不住再次踏进了医院。   她默默排队挂了号,买了胃药。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去看看他吧。   她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她的确有点想他。   不过多叨扰,看看他的就满足了。   爬上长长的楼梯来到二楼,温楹走在走廊上。她生得白净,脸被冷风冻得红红的,即使穿着大大的羽绒服,即使在医院,也是人群中瞩目的一道风景线。   自从那天被江译糊弄着去看望过傅黍后,温楹算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众多医护人员记住了。   因此她一出现,不少经过的护士小姐就向她投来了善意的目光。   温楹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温楹忽然被人轻撞了一下,手中的药一时没拿稳,掉了一地。   她来之前还买了个苹果,特意抱在了怀里,这才没有摔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个有些憨厚,很年轻的男医生,他比温楹要先反应过来,连忙蹲下将药捡起来还给她,“是我刚刚没看路,实在对不起!”   温楹将药接过来,也抱歉的说道:“不怪你,我也没看路。”   她点了下头示意,抬脚便要离开,可男医生打量了她一阵,挠了挠头,忽然叫住了温楹,“等一下,小姐,冒昧的问一句,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找人的?”   陈年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个女孩在哪里见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多的缘故,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手里拿着的是胃药,既然都买了药,再上楼,那应该就是找人的了。   “找人的。”温楹的回答不出所料,她想了想,问,“傅医生在办公室吗?”   “哪个傅医生?”陈年心下闪过一道想法,但没等他抓住,就飘散了,“医院有好几个傅医生。”   “傅黍,”温楹眯起眼睛笑了笑,“好像听说大家都喊他傅老师。”   陈年那一瞬间,看着温楹的笑容,蓦地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了,一拍手道:“原来,原来是你啊!”   陈年见过温楹的,不过跟众多医护人员一样,也只是那次的一面之缘,温楹当时整个人都在傅黍怀中,他离得远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因此就记得模糊了些。   “原来?”温楹迷茫的指了指自己,笑了笑,“你认识我啊?”   且不说她有没有男粉,如果她大脑还没出现记忆混乱的话,她应该还没有在微博公布过自己的照片,也没有举行过什么线下签售会。就算她一头扎进她的百万粉丝之中,也没人能认出她来。   陈年点点头,大约是有些激动,口无遮拦地说道,“我姓陈,叫陈年,老师是我的偶像!嫂子跟老师一样,喊我小陈就好了!”   温楹一个措不及防,风中凌乱了。 第104章 老师要回首都去了   温楹像被一道雷给击中了,蓦地顿在原地。   她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捋直了舌头:“嫂…嫂子?”   “是啊,”陈年沉浸在自己认出嫂子的喜悦中,也知道她疑惑自己的称呼,却解释错了方向,“虽然大家都尊称傅医生一声老师,但没一个是他的学生,虽然我其实想做他的学生,但他好像并没有想收我的意思。总而言之,如果我喊你师娘的话应该不太妥当,就喊了嫂子了。嫂子,你不会介意吧?”   陈年一笑,更憨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温楹不会介意,她只是很疑惑,她是什么时候被传成傅黍女朋友的。   傅黍天天在医院,这件事,他是否也听见了,态度又是怎样的呢?   她正要开口问,陈年皱皱眉,又自顾自的开口了:“不过,嫂子你来是专门要送老师去机场吗?。”   “什么?”温楹不理解。   “老师没和你说吗?”陈年很惊讶,“他今天人不在医院,要回首都去了。”   这漂亮嫂子一看就是个南方人,老师一回去不就异地恋了吗?   他的傻气是一时一时的,这会子瞧见温楹紧紧蹙眉的模样,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又欲盖弥彰的捂住了嘴。   但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等陈年反应过来想要补救的时候,温楹已经埋头绕过他,一言不发地跑下了楼梯。   他还要再喊,但医院的人何其多,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就如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被淹没在来往的人海之中。而温楹思绪纷飞混乱,根本没有听到后面那个傻小子的解释。   “嫂子!老师他只是回去办事情啊!还会回来的!”见没有回应,陈年焦急地声音又低了下来,可还是期望她能听见,于是又自欺欺人的再加了一句,“千万别告诉老师是我说的啊啊。”   虽然老师从来不动手,但他若是一记眼刀也能吓死人。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老师似乎并没有把他要回首都的事告诉嫂子。   要是因为他陈年,让嫂子和老师之间的感情有了缝隙,那老师怪下来,话从他嘴巴里说出去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他吗!   陈年连忙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心里默默念了好几遍百年好合,那边同事喊了他一句,他也来不及再想这事,只好收起满心的愧疚,跑了过去。   “来了!”   ……   温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她只知道自己的脚步有些发虚。   那些美好的,在脑海中上演了上百遍的告白,像是一场她自导自演、还未来得及实施的梦境。脆弱不堪,一棍子就碎了。   碎片尖利,卡在心口的肉里。每当她呼吸一次,心脏跳动一次,那破了的、愈加锋利的缺口就在上面划上一次。   这时候的温楹大脑像浆糊。她哪里还会想到,有来就有回,就算想到了,她又怎么敢去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她只是觉得,原来他口中的“下次”是哄骗的话,原来已经遥遥无期了。   温楹平时也不是个转不动脑子的傻瓜。   不过越在意,越糊涂。 第105章 本来想和你道别的   温楹出了医院,冷风吹来,反而将她的思绪吹得四散。   北美红枫的光彩不再,树枝光秃秃的延伸向远方。叶子落了太久,早就化成了泥土,便没由来的带来一股子悲怆。   她还想到,除夕那晚,她在他家寻不到小金,随口问了一句,他也随口答,说是江译想小金,去江译家里了。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就准备离开了。   温楹越想就越难过,但靠着树干怎么也哭不出来,只是心口好疼,沉闷的,让人难以喘口气。   她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傅黍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通,温楹哑着嗓子,直截了当的问:“你在哪里?”   她鲜少这样直接的用“你”来称呼傅黍,就算有,前面也是必定要带上一声“傅医生”的。   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可偏生嗓子不由自主的哑了,听在那头人的耳朵里,那些委屈与难过便无处可藏。   他与她电话,向来都是笑着的,可这时这番语气,他难以牵动唇角带起一抹笑来。   傅黍顿了顿,温声回答:“在家。怎么了吗?”   “你等我一会儿,我要回来。”听着他熟悉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温楹一下子被刺激的鼻尖一酸,声音也带了些隐隐的哭腔。   像是害怕他再次拒绝,温楹急急的又重复了一遍,“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也没有挂断电话,而是静静的等着,等着他的回答。   他犹豫了片刻,回了个“好。”   ……   傅黍一开门,温楹那双通红的眸子就撞进眼底。   好似一只惹人怜爱的猫咪,娇憨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那份藏在水光中的赤红却在无声的责问他。   他心蓦地一颤。   她故意垂下了眼帘,没有再去瞧他,那目光忽然有些怯生生的,绕过了傅黍,往他身后看去。   傅黍一顿,若有所思的,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   刚刚收拾好的行李箱,就立在沙发边上。   他想要说的话,此刻便堵在了喉间。   能说什么呢。   他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言,都沉默了。最后还是傅黍打破了沉寂,说道:“进来坐坐吧。”   温楹没有动作,目光像是有意逃避似的,一直没有落在他身上,只盯着地面,轻声说:“我听说你要回去了。”   她的声音好轻,轻得傅黍只要不注意听,就会以为那是幻觉,以为她从未开过口。   “是,”他听到了,脸色轻轻僵,旋即不太自然的笑了笑,“你怎么会知道?又是江译告诉你的?”   “没有。”她一下就反驳了他,“你不告诉我,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傅黍摇摇头,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我知道,你很聪明的。”   温楹抬头,想看着他。但无奈他那双眼睛实在太温柔太撩人,她只碰上了一瞬,心头便也像被小鹿撞了撞,什么也说不出来。   视线在空中相对,温楹落败,移开了目光。 第106章 傅黍,我舍不得你   温楹看向别处,又无言了一会儿。   鼻尖蓦地涌上一股酸涩,她深吸口气,别扭地说:“知道我聪明,为什么还不和我道个别。”   傅黍不属于这里,不会长久的呆在这里。   这一点,她心知肚明,早就有准备,如果他提前知会自己一声,至少不会这么突然。   温楹没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从未离开。傅黍的视线温温的,从不会让人觉得不适,但此时此刻,温楹被看的慌乱紧张,恨不得转身就走,逃离这一切。   “我,不喜欢和人道别。”他顿了顿,这样回答。这句话像是在不经意间提及了某些痛苦的往事,傅黍微微背过身去,没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平心而论,他的确不是故意瞒她的。   但又的确什么也没有对她说,让她蒙在鼓里。   只是觉得,若是微不足道的离开,那也不必多此一举,因为他们总会再见的。   若是举足轻重的离开,道别总是撕心裂肺,谁都不知道那时说的“再见”究竟是真是假。而天意本就是弄人的,有些人笑着道别,转了身,于是就真的永远离开了。   人们在道别时喜欢许诺,什么时候“我一定回来”,不管能不能实现,先把“一定”许下,给等待的人留尽了空想,可世事无常,谁能保证下一秒什么东西不能将他绊住脚呢。   夜深人静时傅黍细数过,那些与他郑重其事的道别过的人,其实大多都没能按照约定回来。   有的迟了一天,有的迟了半年,而有的,迟了一辈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离开就总是悄无声息的了。   傅黍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够回来,但无声的离别已经成了习惯,再难改变。   “可是我想听到你亲口和我说再见。”她执着的目光注视着男人的背影,轻声开口,“这样我至少会觉得,你有在意过我。”   今天的天没有那么的亮,是个阴天,云也灰蒙蒙的。好像一切的不顺都积在了这一天。   傅黍偏了偏首,似乎有些动容。   “我一直都很在意你。”   因为在意,才会许诺。   可也是因为在意,才不敢许诺。   他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这时又极为不巧的下起了大雨,雨点很猛,砸在窗户上,啪啪作响,将他那本来就不大的声音完美的掩盖了过去。   以至于温楹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她眼眶有些泛红。   “傅黍。”   男人一僵。   她喊了他的名字。今天温楹没有喝酒,也没有醉,脆生生的声音清晰又清醒。   她上前一步,吸了吸鼻子,道,“你转过来。”   他轻顿了顿,依言转过身。   温楹笑了起来,但太难过的笑容总是有些牵强,她努力的弯起眼睛,眼泪却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小姑娘咬咬唇,将哭腔咽了下去。她脸上笑容越来越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然而眼中的难过却无所遁形。   温楹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傅黍,我舍不得你!真的…”   那一字一句说的分外大声,淅淅沥沥的雨也被压了下去。可后半句的时候,她最后的故作平静分崩离析,终于带上了几分沙哑的哭腔。   “真的很舍不得。” 第107章 我要说的话,温小姐已经对我说了   舍不得,喜欢的人要走,怎么会舍得。   温楹是个依恋感很强的人,过去的她孑然一身习惯了,心中没有什么人装下,于是孤独涌进来肆无忌惮的占据她的全部时间,仿佛她的孤独就是充实。   可人就是这样,总贪恋那么一点儿的好,一点儿,就会上瘾。   两人认识半年,傅黍在她的生活中已经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如今毫无预兆的抽离,方被填满的心脏,又空落落了下来,她仿佛能预料到不久以后,那份许久未见的孤独,又会狞笑着卷土重来。   “傅医生,”她眼睫轻颤,“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在网络搜索了很多很多表白的情话,但觉得如果就这样引用了,似乎很没有诚意。   温楹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在她的印象中,傅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对她很好,有适当的界限感。   恰恰是那份有心的界限感,才使她一次次沉沦。   这与偶像剧的怦然心动又有些不同,偶像剧中的喜欢,通常一方会被刨根问底,于是另一方才拼尽全力,治愈了那方,两人水到渠成。   但傅黍,她好像不用说明,他就知道她的难过,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想到他,心情就会莫名其妙的变好了。   潜移默化间他就进入了她的心,她恍然想起时,才发现他已经占据的那样深,早就无法割离。   “我喜欢你。”温楹说,又轻轻笑了笑,“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喜欢你。”   在很久以前决定表白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有思考过,究竟是表白被拒遗憾,还是没有表白就此错过更遗憾。   现在这一刻,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比起前者,她或许更会后悔后者的毫不作为。   不知道是温楹声音大了,还是雨声小了。傅黍只能听得到她的那句“我喜欢你”。   久久挥之不去。   傅黍眸子一颤。   小姑娘眉目舒展,很坦荡的看着他。她轻轻的笑着,看似从容,但笑意却不进眼底。   温楹心跳的很快,她害怕听到答案,但比害怕更想要听到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好像窗外的雨都渐渐的要停了下来。   傅黍蓦地笑了起来:“你比我要勇敢很多。”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生死,他能够在手术台上波澜不惊游刃有余。但面对感情,他实在不是行家。   他要比温楹更加害怕,他害怕温楹对他的依赖无关于爱情,害怕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害怕表明心意后两人会因此心生芥蒂,反而比做朋友更难受。   温楹所考虑的那道选择题,如果换傅黍来做,他会选择后者。   “什么意思?”温楹一下子没有听明白。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温楹顿时更加紧张了。傅黍轻轻笑,“我要说的话,温小姐已经对我说了。”   温楹的还有点迟钝,话还没过脑子,便看到傅黍笑的更开了,她心里便生出几分羞耻来,跺跺脚,有些着急,“别逗我了…”   她一顿,蓦地反应过来他的话,脸顿时一热。   温楹没想到,她就这么阴差阳错,胡乱一通的表白成功了。 第108章 是能结婚的那种关系   温楹没想到这么顺利,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还没接受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的事实。   直到傅黍牵起她的手,那份温热顺着掌心相触的地方,一路像是酥酥麻麻的电流一般,流淌至全身。温楹眨了眨眼,抬头对上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才彻底的反应了过来。   原来他也喜欢自己。   真好。   虽然温楹一直觉得她和傅黍的相遇有些戏剧化,但世界上的人数以亿计,两人能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相遇的几率何其渺小。   而能在这渺小的相遇中两情相悦,这应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好了,别傻站着了,坐吧。”傅黍将她轻轻按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最近胃还疼吗?”   他早就注意到了她手中的药与苹果,心里牵挂着,只是开始的气氛,实在不适宜说这些。   温楹摇摇头,那澄澈的目光带这些无辜,却像胶水儿似的黏在他脸上,没有移动半分。   傅黍歪了歪头,“嗯?”   温楹吐出一句话:“你是我男朋友了?我们处对象了?”   她问完才发现自己问的稍微直接了一些,不过无伤大雅。   “傻瓜。”傅黍一愣,失笑片刻,一字一句认真的回答:“是,我现在是你男朋友。”   “我的意思是,是能结婚的那种关系?”温楹笑的甜甜的,再次语出惊人。   她不是在开玩笑。   傅黍看的出来,她很认真。   温楹对待感情从始至终都很认真,友情一样,爱情也一样。或许现在说结婚早了些,但他知道,温楹要的并非是结婚的结果,而是他的真心。   她要的话,他就大大方方的告诉她就好了。   一辈子喜欢一个人,忘掉一个人,需要花太多的时间,傅黍不是大闲人,这一生,能喜欢一个人就够了。   于是笑意浮上眉眼,他舒朗的笑,像是春日里懒散的风,“没错。”   这是她要的答案,但是他这样说,温楹反而脸红了。   她移开目光,喝了口水,“那就好。”   小姑娘嘴上的陈述句没什么波澜,但嘴角却忍不住抬了抬。   “那你坐,我去收拾两件东西。”傅黍见她高兴,也笑了笑。   温楹顿了顿,点了点头。   她先前因为着急,走进了死胡同,以为离开就等同于再也不会回来。而表白成功后,她心情愉快,刚刚忽然就想明白了。   傅黍算是海城市中心医院的一方顶梁柱,如果他要离开,陈年那样憨厚情绪极容易被人感知到的一个人,又将傅黍当做自己的偶像,偶像要调回首都再也不回来了,哪里还会那样淡定的和自己说话。   并且如果傅黍要回去定居的话,又怎么会只收拾那么一点东西。   那个行李箱,塞不了多少冬天厚衣服的。   她想通后,心情更好了,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的喝着热水。   然而等傅黍收拾好后,她心情又迅速低落了下来。   他今晚就走。   “不开心?”   温楹直接将“难过”摆在了脸上。   能开心吗?刚刚在一起就异地恋,能开心吗?谁能开心? 第109章 温小姐不是舍不得我走吗   温楹没有回答,眉头却情不自禁的拧巴在一块儿。   她不能违心的说开心,更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他留下来。   索性捧高了杯子,目不斜视的喝水。   她不说话,傅黍无奈的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温楹装模作样的喝了一会儿水,又忍不住去看他。   见他微微靠在沙发上,正在看手机。   温楹看了眼时间,纵使心里千万般不舍,但是觉得他的事应该更加重要。便推了推他,冷不丁的催促道:“还不走吗?要来不及了。”   傅黍抬起头来,那温温的目光与她相对,诧异的抬了抬眉头,故作不解:“温小姐不是舍不得我走吗?”   温楹弯起眼睛,用那笑不达眼底的笑盈盈问:“温小姐舍不得,那傅医生能留下来吗?”   他便极其配合的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好像不行。”   温楹笑容淡了淡,“多久回来啊?”   他道:“先前预想的是一个月左右。”   温楹眸光暗了暗。   一个月啊,说久也就四个星期,说短却有三十天,有七百二十个小时。   七百二十个小时,她都见不到他。   “好吧,”她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落寞的点点头,“那我送你去机场。”   她刚一起身,便被他拉住了手。   他的手很大,由于常年握着手术刀的缘故,虎口处有一层薄茧,反而骚弄的她的手心好痒,不由的蜷缩了一下。   “温小姐不问问我现在的预想?”   傅黍微仰着头看着她,眉目舒朗,笑容干净柔软。   他将手机扬起来给疑惑的她看。   温楹瞥了一眼,“你改签了?”   她又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赶过去也赶不上飞机了,难怪他刚刚一直在看手机,原来在改签。   但改签,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温楹倒想着他现在就走,走得越快,回来得就越快,煎熬便能越少。   “你看这里。”他指了一处让她瞧。   温楹方才没注意太多,他点出来她才看到,他的确是改签了,不过在改签的同时,多买了一张机票。   窗外的雨转小了,那在海城上演过了千百万次的淅淅沥沥的声音,此刻却像是某种浪漫的交响曲。   雨声,时钟滴答声,还有两人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   傅黍站起身,浓密的眼睫垂下,半遮住他漆黑的眸,在他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唇边噙着些笑意,微微俯下身来:“和我一起走吧,就当散心,或者旅游。”   怎样都好。   他何尝舍得她。   成年人的恋爱不是校园间的小打小闹与甜言蜜语,需要深思熟虑的东西太多。   他们身边不仅仅只有恋爱这一件事,也不可能只做这一件事,有太多事无法妥协,从某个方面来说,甚至会比当下的恋爱更重要。   比如关乎生命的每一场手术,又比如,他必须得回去。   这些或许会妨碍儿女情长,但却并不妨碍,傅黍将她列入进自己的预想与未来中。 第110章 象征着爱情   温楹未曾去过首都,但从小便仰慕过那座古城的风采,只是种种原因,她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去看看。   想着要去一个月,温楹便多收拾了点东西,但她动作慢,来来回回找一找塞一塞,再收拾下去又要误机了。   就在这时,傅黍大步走进来,将她拎到一边,利落的合上她的行李箱,留下一句“去那边买新的”后,就和自己那个并在一起推着走了。   温楹老老实实的跟过去上了车。傅黍正要启动引擎,一转头,见她手里还抱着那苹果,眼神有些疑惑。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苹果后自己都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苹果是她买给傅黍的。   “差点忘了,是给你吃的。”温楹塞给他,振振有词,“要多吃水果,营养。”   傅黍总觉得没有她说的那样简单,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点,只好乖乖接了过来。   “一会儿下车吃。”   温楹点点头,便将脸别了过去,有新鲜空气流进来,半开的车窗,倒映出她微红的脸。   她看向眼前不断掠过的建筑,思绪有些纷飞。   之前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想着现在的人示爱都喜欢送花,便去网络搜索,想找一种花语含蓄点的,冷门一点的花。   但一直没找到心仪的,温楹转念一想,无论花语有多么含蓄,先不说傅黍会不会查,光是送花这一点就多多少少有点刻意。   直到她看到了苹果的寓意。   送苹果有很多种含义,平安,牵挂。   不过最重要的是,古希腊人认为,苹果象征着爱情。   机场离这里有些远,温楹混混沌沌的,便靠在窗户边浅眠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再次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机场。   一路过了安检,上了飞机,温楹还觉得像做梦一般。   从表白成功,到现在坐在一起飞往同一个目的地,仅仅也只过了两三个小时。   而她现在要去的,是他的故乡,也是他将来会一直生活的地方。   窗外绵软的云朵洁白无瑕,一朵一朵无规则的簇成花儿,团儿,各种各样的形状。远远的,有一朵像心。   温楹下意识的拉了拉一边傅黍,指着那朵心形的云说:“好好看。”   “哪儿?”傅黍抬眼望去,那朵云却已经被机身甩在了身后。   温楹有些遗憾,“是一朵心形的云,很漂亮。”   不过只遗憾了一瞬,她又看到一朵云。   温楹正要兴奋的再次和他分享,却见他摇摇伸手一指,正是她看上的那朵:“那朵也很好看。”   原来他一直注意着她的目光,她一看到,他也看见了。   温楹却全然不知,心里想着真是心有灵犀,嘴上特别高兴的说她喜欢的也是那朵。   其实这一朵没有上一朵好看,但或许是因为他也看见了,才格外的喜欢。   因为很漂亮,所以想要分享。   因为身边是他,所以才会选择分享。   没看到也没关系的,人生很长,风景千万,接下来的每一处美丽,他们都将会一起遇见。 第111章 也要提防某个小迷糊走丢   两个半小时后,翱翔天际的飞机开始减速下降,最终在首都机场平稳降落。   首都是一座拥有三千多年历史的古城,比起海城的繁华,首都的某些地方还保留着古韵,缀满繁星的夜幕之下,街道上人来人往,谈笑间京味儿十足。   北方很冷,它的冷又与海城的不同,尽管温度比海城低很多,却不是彻骨的湿冷。从小在南方生活的温楹头一回来北方,觉得冷是冷,但冷得要比在海城的时候要舒服。   两人取了行李下了飞机。傅黍微微站定,眼睫下是那双深邃温柔的眸子。   他不言语,静静的望了这座古城许久。   直到温楹抬头看他,他才若有所觉的回过神来,偏首对着她轻轻笑了笑,眼底的笑意翻涌,将那隐隐的愁思淹没,“饿了吗?”   温楹点点头:“饿。”   从她下午送走简单开始,到现在九点多钟了,一直都没来得及吃饭,飞机上她还有些晕机,硬是什么都没有吃进去。   “那先吃饭再回去吧。”傅黍看了看记忆中熟悉的交错的路口,眼中有细碎的星光,“这边走。”   他率先抬步往前走去,没两步,他蓦地又停了下来。   温楹也跟着顿住步子,不解的看他。   他肩头披着月光,朝她伸出手来,笑意浅浅:“首都不大,但也要提防某个小迷糊走丢。”   温楹脸色微红,握住他的手,笑道:“那…劳烦傅医生多多关照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方向感是不怎么好。   也是心甘情愿在他面前当小迷糊。   就算已经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但说实话,除了傅黍,她还真从没有牵过异性的手。   何况身边是喜欢的人,哪能像平时那样洒脱,温楹害羞,便握得半紧不紧的。傅黍也任由她松松的牵着,只是在过斑马线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扣紧了些。   她不抗冻,不管穿多少冬天的手总是冷冰冰的,他便无声地攥了好一会儿,温热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温楹手心发烫,心头也发烫。   他忽然半侧过身来,歪头冲她说:“这边我小时候会过来。”   温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层层此起彼伏的大楼间,有一座公园,玩乐的设施看起来有些陈旧了,里面的喷泉也不太灵光,时不时费力的喷出点零星的水花。   只有大片大片的绿植,在寒风中依旧矗立如春。   她好像能透过那片生机勃勃,看到曾经的这里是怎样的漂亮风光。   温楹道:“不过好像很久没有护理了。”   傅黍点点头,淡淡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很浅,浅到连眼角都无法牵起。   “是啊。这块地方不久以后,就会被改建成居民楼。”   一晃十五年都过去了。   都说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傅黍留不住全部,只想留住那物是。却未曾料到时过境迁,原来人一旦不在了,那些曾经的留恋与记忆,也如同抓不住的过眼云烟,要随之去了。 第112章 为什么这么甜   温楹不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听着他的话,也不自觉的难过。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有些事她方不方便问,便就此住口。   或许是牵扯到的话题有些敏感,也或许是晕机的后遗症还没有消散,温楹心情格外沉重,傅黍问她想吃什么,她也兴致缺缺的摇摇头,突然就没什么胃口了。   “人不舒服,就吃点清淡的垫垫肚子吧,一会到家给你做。”傅黍将她带进店内,要了一份粥。   “我不想吃。”   “想胃痛了?”傅黍将热腾腾粥推到她面前,道,“听话。”   一个人生活很久,随心所欲很久,温楹耳边也很久没有一个人能来管管她的三餐,而今听到了,尽管只有两个字,温楹仍旧感动的一塌糊涂,便乖乖的捧起了碗勺。   吃了两勺,又想到他还没有点餐,便问:“你不吃?”   温楹不太好意思吃独食,也没太过脑子,下意识就舀了一勺米白的粥,探到他面前。   她不好意思吃独食,可眼下动作做都做了,却如鲠在喉,更不好意思开口说“啊,吃呀”这种情侣之间稀松平常的话。   温楹想,以她对傅黍以往的形象来看,他应该是不会就着她的勺子的,吧。   她这个想法刚刚落下,方要收回手,却在这时,傅黍伸出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腕,将勺子向上抬了抬,便张嘴一口含了。   复而像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傅黍装模作样的托起脸颊,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我来之前吃过了,不饿。”   温楹脸蓦地一红:“不饿你还…”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   她一哽。   的确是温楹先开始无意识撩拨的,何况两人的关系,别说间接接吻了,接吻都不稀奇,温楹再害羞,也只能涨红了脸,不能说些什么。   “不过,”他又认真的说,“为什么这么甜。”   温楹“啊”了一声,舀了一勺尝了尝,疑惑地蹙眉:“有吗?很淡啊。”   她因为身体不爽快,想清淡点便特意只加了半勺糖,混在那碗粥中,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   怎么会甜呢。   她冥思苦想一阵想不出结果,直到听到一声低低的轻笑,温楹瞬间就悟了,气哄哄道:“傅医生骗我呢?”   “没有啊。”傅黍往后靠了靠,笑笑,“吃吧,天冷会凉的。”   他笑容很坦荡,坦荡中又带了些温楹看不懂的戏谑。   温楹无话可说,只好低头,听话的将那碗粥一勺一勺吃了个干净。   吃了东西整个人果然舒服很多,结了账后,两人一同便出了店门。   傅黍拦了一辆计程车。   “…是直接去你家吗?”温楹听他报的地点,像是私宅的名字,犹豫着开口,“伯父伯母知道吗?”   她是有些传统的女孩,才确定关系不到一天,就见父母,进度实在有点快速。   “我和我爸通过信了,他这两天在出差,暂时回不来,你可以就住在家里,”傅黍转过头来看她,见她很紧张,便安抚的揉揉她的发,笑道,“放心吧,我爸会喜欢你的。”   他顿了顿,目光忽然有些飘渺不定,笑容轻顿,“我妈也会的。” 第113章 女朋友和未婚妻还是有些区别的   傅宅坐落在偏郊区的地方,远离了人海与车水马龙的喧嚣。   傅黍说是他爸爱清静,所以十多年都一直住在这里,只有中间翻新过一次。   宅子高高的,外表低调而内敛,整体看起来很大。   围在宅子外面的铁栏杆还有些生锈,的确是有好一些年头了,但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芬芳。   像是厚雪中带着些深冬的泥土的味道,推了门,那冬眠已久被尘封的清香便醒了。   宽敞的院子里,排列规则的种着好多不同品种半人高小树。   首都早晨的时候下过一场大雪,北方的雪比南方要汹涌肆意,温楹虽然还没见过,但看着路边周围厚厚的积雪,也能想象到那是多大的雪花。   绿油油的枝叶上铺着层厚雪,尽管如此,也依旧能看出主人的用心,将其修剪的整齐圆润,朝气蓬勃得与眼前这座古旧的宅子格格不入,却又奇怪的相得益彰,说不出有哪里违和。   顺着那条铺了鹅卵石的小径,温楹跟着傅黍进了宅子。   更奇怪的是,宅子外面看起来旧旧的,房子内的装修也并不奢华,但墙上那一幅幅龙飞凤舞般的字画,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更别提那些其他的摆设了。   这座宅子里面空无一人,按理说应该是冷清的。但一走进,里面的一切陈设,给她的氛围都是温馨的,儒雅的。   那一瞬间,温楹仿佛就能知道为什么傅黍会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性格了。   他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难怪。   她听傅黍说过他父亲让他经商,那他父亲大抵也是一位商人,并且从房内的装修来看,应该还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即使首都的地价寸土寸金,但温楹总觉得,傅黍父亲若想,在市中心落定也未尝不可能。   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还在这里呆了十多年。   或许是像傅黍所说的,真的是爱清静吧。   “这里是我爸的卧室,”他带着她上了楼,一路边走边慢条斯理的说着,“那间是书房。”   两人掠过一扇紧闭的房门,不知是不是觉得无关紧要,傅黍对那间房间没有只言片语的介绍。   绕了个拐角,他推开一扇门,回头笑了笑:“房间都是干净的,只是很久没人住过落了些灰。知道你要过来,我爸特意喊了钟点工打扫了一遍,不介意的话,就先住在这里吧。”   温楹有些惊讶于傅黍父亲的上心,她和他都还没见过一面,并且他不在家,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毕竟她只是傅黍的女朋友,还是才交了不到一天的女朋友。   女朋友和未婚妻还是有区别的。   但却能事事周全。   温楹心里便对伯父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伯父是商人,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事事周到对于商人而言,那不过是他们所保持体面的一项基本技能。   但不知道为什么,温楹反而觉得他就应该是位慈祥善良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座无处不流露出温暖的房子,也是因为身边的那个眉眼含笑的男人,让她无法将其父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形象挂钩。 第114章 好香啊   房间很大,设施齐全,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   温楹点点头,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伯父了。”   傅黍也笑笑:“那我先去放行李,你也收拾收拾,一会下来吃饭。”   温楹乖巧的点头,注视着傅黍离开,这才转身收拾了起来。   北方和南方冬天的区别除了干湿冷以外,还在于,北方家家户户都有暖气,因此南方虽然暖和些,但在家里依旧要穿棉衣,可北方,门外是寒冬,房间内穿短袖都不打打紧。   短短的时间内,温楹出了一身汗,将厚厚的外套脱掉,庆幸自己有远见带了几件春天的衣服,于是去洗了个澡,这才下了楼。   她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绕了好久,才找到了厨房,傅黍身形颀长隽秀,背对着自己忙活,身上是件宽松的圆领卫衣,袖子被随意的卷起。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笑意缓缓,“想吃什么?”   “我现在不怎么想吃油腻的,”温楹往他那边靠了靠,看了一眼冰箱的食材,可怜巴巴的说,“胸口好闷。”   里面都是些新鲜的大鱼大肉,应该是伯父知道傅黍要回来,特意准备的。   只是温楹还晕着,看见那鱼啊肉啊的,就不住的反胃,便轻声问了句:“我想吃面条啊,可以吗傅医生?”   她抬眼看他,眼眸澄澈,显得无辜又可怜。语气还软着,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撒娇,好像有一只娇憨的猫儿在心头上蹭啊蹭。   “当然。”傅黍弯眼笑,将她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那手指微凉,似乎还若有若无的在她耳尖上摩挲了一下。   温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一路要蔓延到脸庞。   她现在是知道为什么傅黍平时和她的肢体接触都那样克制了,因为他一旦动起手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根本招架不住啊。   就算不动手,他那温柔缱绻的眉眼,含情万千,目光只轻飘飘的望过来,温楹便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心猿意马。   傅黍却像毫无察觉般,手掌轻抬,揉揉她的发轻笑道,“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   温楹脸如火烧,看着他面不改色的笑容,下意识就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便更加羞耻了,于是再也呆不下去,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傅黍看着她离开,直起身子,眼底笑意渐深。   小姑娘果然还只是小姑娘啊。   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举止放肆了一些,有点不像以前的他。   但能看到她脸红的样子,君子又怎样,禽兽禽兽又怎样呢。   他摸摸发热的耳朵,转身取出一包面条。   面条熟得很快,温楹坐了没多久,傅黍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上了桌,她立刻起身跑了过去。   “好香啊!”温楹还没坐下来,就先甜甜的夸了一句。   她就站在自己身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散开,比面条的香气要更快传到鼻腔。   傅黍垂眸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温楹没注意他的神色,拉着他坐下来,就开动了。   因为晕机,她其实不是很饿,但被这香喷喷的面条驱使着,味蕾好像一下子就被激发了,温楹吃得慢,但吃完了一整碗。 第115章 她就在他的世界之中   夜意正浓,赶了一天路,温楹吃饱喝足后就犯困,和傅黍打了声招呼,便上楼去休息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太兴奋的缘故,温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泄了一地,将地板照得亮堂堂。   她想了想,起身要去楼下喝杯水。   傅黍的房间就在她旁边,她经过的时候,门虚掩着,房间内很安静,里面黑漆漆的,皎洁的月光也无法穿透。   她停顿了一下,轻轻的将门带拢,然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温楹记得傅黍后面也跟着她上了楼,两人互道晚安后才分开,她已经失眠有一小时了,傅黍应该睡了才是。   却未曾料到,她没走几步,一转角,就在看到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温楹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自己对那间房间没有印象。   唯一没有印象的房间。   她想起来,傅黍在挨个介绍时,不知有意无意跳过的那扇门。   温楹想要下楼就必须要经过那里,她动作一顿,还是慢吞吞的走近了。   无论如何,这里是傅黍的家,她不可能放肆的推开每一扇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温楹打算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却万万没想到房门大开着。   人就是这样,好奇心总是不合时宜的跳出来。   那亮不算刺眼夺目,但她还是没有忍住目光,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   有些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比如傅黍正好站在房间的中央,没有任何家具可以遮挡的地方。   他微微垂着脑袋,手中抓着个相框,挺拔完美的侧颜被大片的灯光晕染得模糊,一时间让温楹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她的幻觉。   温楹眼眸一颤,几乎下意识的就顿住了步子。   房间里的陈设像是许多年前的了,天花板上的灯泡是白炽灯,看得出来有经常替换,那昏黄的色调透着岁月的苦涩,与她背后的高雅装潢格格不入。   傅黍若有所觉,微微偏首就注意到了她。   他一转头,那暖色的光便落在他的发与高挺的鼻子上,静静的站在原地,像画中人般温柔,优雅。   他没有笑,唇角是向下压着的。   但藏在眼睫下的目光与平时别无二致,温温的凉凉的,像流水,清澈又舒服。很快,房间内隐隐的压抑与颓丧一扫而空。   “失眠了?”他率先开口问。   温楹点点头:“我想下楼去喝点水…你怎么还没睡?”   她的视线试探性的向房间探去,看了一眼,又收回了。   “睡不着,”傅黍没有动,而是向她轻轻招招手,“进来吧。”   温楹这才动了动脚,跨过低低的门槛。   那白炽灯的光有淡淡的暖,落在脸庞与手背上。温楹跨过门槛,却更像是跨过了一条无形的鸿沟,于是真正的抵达了他的世界。   那一瞬间后,她就在他的世界之中,肩头发梢所披是与他同样的色调与温度。   傅黍将手中的相册轻轻的放到原来的地方,随后才缓声开口:“这是我妈的房间。”   他的尾音有点发虚,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中清晰至极,“不过已经十五年没人住过了。” 第116章 对不起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   温楹抬头看他,努力从那片浓密的、微敛着的眼睫下,对上了双漆黑的眸。   那漆黑仿佛能融入背后的茫茫夜色中,少了些繁星点缀,像一潭死水。   “傅黍…”她几次三番张口,但除了他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确实,确实不对劲。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傅黍鲜少在她面前提及过他母亲,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晚上的车上,那时候温楹便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提及伯母的时候,会是那样的神情与语气。   她不知道傅黍口中的“十五年没人住过”代表了什么,是离异?还是…死亡?   温楹问不出口,只好主动牵起他的手。   无论哪一种,十五年前的傅黍才十三岁,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无疑都是给了他近乎致命的打击。   “她是因为胃癌走的,过两天就是她的忌日了。”他轻声开口,低头看她,轻轻笑了笑,“我想让她见见你。”   傅黍微微仰起下巴,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那相框,便不再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轻拉着温楹出了房间。   温楹动作有些僵硬。   “对不起。”   她回想起之前她在傅黍面前抱怨母亲,殊不知,原来他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抱怨的资格。   这一刻温楹忽然就很愧疚,愧疚母亲,愧疚傅黍。   她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世界上很多事本就是不圆满的,最圆满的不过爱你的人,你爱的人都在身边,安静陪伴也好,聒噪嘱咐也好,这些都是难得的幸福。   傅黍牵着她慢步下楼,眼底重新被淡淡地笑意覆盖:“对不起什么?是你和我谈起阿姨吗?如果是这个,大可不必,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何况十五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无法冲淡的呢。”   傅黍松开她的手,去了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不早了,喝完就睡吧。”他揉揉她的脸,笑得温柔。   温楹捧着杯身,那暖洋洋的感觉透过瓷杯缓缓的传了过来。   喝了一口,甜甜的。   有乳白色的奶渍残留唇边,傅黍眸光微动,下意识的便探上她的唇角,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上肌肤,替她拭去那浅浅的香甜。   巧的是,小姑娘也无意识的探出舌尖,无言中措不及防的触碰。   两人皆是一颤。   下一瞬,傅黍的手离开了她的唇。   气氛忽然又暧昧了起来。   温楹红了红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下眼眸,正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喝牛奶,却在这时,那离而复回的手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温楹心怦怦乱跳,脸烧得发烫,根本不敢抬头。   他却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一声轻笑从她头顶传来,“晚安。”   温楹莫名失落了一下,面上若无其事的喝了口牛奶,抬头想回一句晚安。   然一抬头,便撞进他柔情深邃的眼底。   傅黍不知道什么时候俯下身来,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他目光在她脸上游离,最后停留在唇上。 第117章 晚安   他尝试着凑近了一些,又抬起眼帘,观察她的表情。   温楹眨巴着眼睛,像猫儿样软软的看他,没有抵制,但眼睫一颤一颤的,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垂首,小心翼翼的吻上了她的唇。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温楹立刻心猿意马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甜?”他笑,发问。   温楹觉着这句话说不上的熟悉,想了一瞬,忽的想起来这番话他在喝粥时也说过。当时自己听得云里雾里的,如今联想起来,她脸一热,再愚钝也懂了。   那写文时的能言善辩都不见了踪影,温楹只抬着眼睫,羞赧的看着他,咬咬唇,接不上话。   傅黍又说:“晚安。”   依然是近在咫尺呼吸相融的距离,他低眸看她,笑意无声渲染在眼中,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温楹被他盯得心如雷鼓,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重复。   “晚…唔?”   她开口的瞬间,男人得逞似的轻笑一声,偏了首,毫无预兆的落下一个深吻。   温楹哪里招架的来,但又无力挣脱,像是触电一般,只觉得腿都软了软,迷迷糊糊间抓住了他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微仰着脖子半推半就,最后就任他去了。   ……   她红着张脸被傅黍送回房间。   “晚安,”男人伸出手揉揉她的发,见她还心有余悸的不敢开口,歪了歪头笑了笑,“这次是真的晚安。”   他一说,温楹刚消下去的脸色又一阵绯红,“晚安。”   傅黍点点头,出了门。   温楹钻进被子里,将脸埋进枕头,浆糊般的脑子里如今只有一个想法。   虽然很羞耻,虽然明明很正常,不知道自己在羞耻什么…但她不得不说一句。   傅黍嘴巴也好软啊。   也好甜啊。   ……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随之袭来,它无法穿透城市上覆盖的皑皑白雪,但却能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户,冬日的日光不暖,但很亮,像雪一样的亮,还有着月亮的皎洁。   正在这时,有人叩响了房门。   温楹是认床的,但不知道是因为睡前喝了牛奶的缘故,她这次睡得格外熟。   她听到敲门声,翻了个身没理,还顺便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困倦比什么都大,以至于温楹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那敲门声顿了顿,又响了三下。   温楹还是没理,于是那声音停了。   她以为安生了,耳边清静之后,睡得更舒服了。   直到大约过了十秒后,温楹面上一凉。   她下意识的睁了睁眼,朦胧间,眸子里映了张熟悉的脸。   “起来吃早餐。”他弯下腰来撑在床上,一手掀开了她的被子,露出她雪白的脖颈。   温楹反应过来自己不在海城了。   她支起身子,揉揉眼睛,困了吧唧的问:“几点啦?”   刚醒的小姑娘头发在肩头散得凌乱,不施粉黛的脸因为熟睡醒来,肌肤泛着漂亮的粉白色。眼睛半睁着,嗓音有些哑,说的话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懒洋洋的。   他笑意深了些许。 第118章 都听傅医生的还不行吗   “八点过两分。”他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看也没看腕表就回答。   温楹一听才八点,身体又不自觉的软了下去,抱着枕头就一个劲儿往被子里缩:“我还要睡一会儿。”   她是作者,灵感来了,熬夜写文那是常有的事儿,很多时候熬到凌晨大几点,一睡又睡到下午,生物钟就不知不觉间变了。   以至于一听到“八点”,她可能自己都还没意识,但大脑已经先困了。   傅黍伸手,轻轻捏住她的后衣领子,另一手托起她下沉的肩,难得和她唱起了反调,“先吃早餐,再睡。”   “可是我好困…”温楹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索性厚着脸皮,脸颊隔着衣料贴贴他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   “不行。”他回答的异常的斩钉截铁,“你胃不好,这些都是要注意的。”   说他职业病也好,爱操心也罢,其他的顺着她都行,但是关于健康这一点。   以前是不能管,现在能管了,他就不会坐视不理。   温楹困是困,但他的话自己还是能听得懂的。   她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他的母亲,因为胃癌而离世。   或许,他那所谓的羁绊就是这个心结。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个想法像是迎面浇了盆冷水,她终于清醒了。   温楹抬头冲他轻轻笑了笑,“都听傅医生的还不行吗。”   傅黍怔了怔,唇角抬了抬,出了门。   她这才慢吞吞的起了床洗漱。   傅黍在门口等着,她出来,便和她一起下了楼。   虽然话是说吃完了再睡,但实际上等她吃完早餐,已经半点睡意也无了。   傅黍吃完就上了楼去,不知道在做什么,温楹坐在沙发上无聊的刷着手机,没多久便听从楼上传来一道声音。   “不想睡了?”   温楹抬头看去,楼上傅黍换了身衣服,正靠在扶手上温温的看她。   温楹摇摇头。   “正好,”她的话显然遂了他的意,傅黍笑了笑,“多穿几件衣服,出去带你逛逛。”   ……   首都很冷,比海城要冷,外面风是呼啸着的,似乎随时随地都飘着海城难得一见的雪花。   温楹精挑细选挑了好一阵,才换好衣服出了门,傅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笑得温柔:“很漂亮。”   旋即轻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围巾吗?”   温楹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空落落的脖子,说:“来得急,我一高兴就忘了首都有多冷。”   “说是小迷糊还真不假。”傅黍轻笑着,有些无奈,“你等一下。”   他说完,大步进了自己房间,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傅黍走过来,将那条一圈一圈给她围了上去,红色衬得她气色很好,明媚得像骄阳。   他脖子上那条是藏蓝色的,两两色调正好相配。   她脸小,一下子就被围巾淹没了大半,只剩得那双笑起来会弯成月牙儿般的眼睛。   围巾针织花纹层层繁复,似乎还有他身上的气味,嗅着就无比的安心。 第119章 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一切都好   鹅毛般的大雪落下,泥土的芬芳覆盖上一层清冽的气息。   傅黍在首都这边还有车,趁着温楹还在拿包补妆的功夫,就出门去开了过来,等温楹忙完了一切,就直接上了车。   “想去哪里?”他漫不经心的问,修长的手指按在皮质方向盘上。   温楹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想吃烤鸭,首都烤鸭最出名的了。”   傅黍直视前方,却笑得眯起眼睛:“三句不离吃。”   温楹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意思是,我想去有烤鸭的地方,用品尝的方式,来参悟参悟制作烤鸭的秘诀。”   绝不是因为贪吃,绝不是。   “是吗,”傅黍笑着,“烤鸭难做,温小姐可能要多品味几只,才能领悟其中的秘诀啊。”   小姑娘靠在窗户边,盯着飞快掠过的风景,委屈巴拉的接了一句:“没事,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一定会用心去感受,争取一只就茅塞顿开。但如果我没有成功,胖成了一只猪,还望傅医生能够不嫌弃我。”   傅黍猛地踩下刹车,扭头看她,正对上温楹那故作姿态楚楚可怜的眼眸。   他本想安慰的话就冷不丁哽在喉间。   下一瞬,温楹没忍住,蓦地笑出声来。   她脸埋在围巾中,笑起来的时,只能隐约瞧见脸颊右侧的小酒窝,日光透过车窗射进来,她弯成月牙儿样的眼底也映着光,亮晶晶的。   傅黍被她感染的,也笑得弯了腰。   岁月静好,那是因为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一切都好。   ……   半小时后,傅黍将车停在车位,带着温楹去吃烤鸭。   天上下着大雪,傅黍带了一把伞,和她撑着。   但那伞面倒像将她禁锢了一般。   温楹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很新奇,一会儿伸手去接那冰凉的雪花,一会儿去扒拉扒拉在路边各种奇形怪状的雪人,站在伞下半点也不安分。   傅黍只好不厌其烦的跟在她身边,停停走走,本来一段小小的路程,硬是走了十分钟才到。   而她一见到心心念念的烤鸭,眼睛都直了,拉着傅黍小跑上去,就要了两只。   “你真吃得下一整只?”傅黍默默的掏钱,问了一句。   其实他一直觉得温楹的食量不大,喜欢吃是一回事,能不能吃得下又是一回事。   “吃不完打包回家吃。”温楹乐滋滋的一刀切下一片外酥里嫩的鸭肉,杂七杂八的配菜一股脑包好就塞进了嘴里,旋即不由竖起大拇指惊叹,“名不虚传。”   见她吃得开心,傅黍低头也笑了笑。   饭桌上,两人有说有笑,目光相对总能擦出点火花儿。那感觉的确是热恋中情侣该有的浪漫,又多了几分优游岁月的温馨。   出了店门,雪花覆盖街道,入目白茫茫的一片。   傅黍觉得有些恍惚,一时间也没了目标,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了。好在温楹并没有纠结这些,拉着他在路边慢慢的走着。   她两步跑出了伞底,雪花顿时成片的落在她的发上,肩上。   还有一片落在她卷翘的睫毛上,她眨了眨,没一会儿融化成水,眼睫便湿漉漉的了。 第120章 你觉得常泽能坚持下来吗   雪下的她很美,红唇粉面,笑容甜丝丝的,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伸手去戳那空中的雪花。   傅黍站在原地,笑意蔓延,想上前为她挡住冰凉,却看到她的笑容,步子顿住。   傅黍不忍心打破这场景,或许又是职业病作祟,实在害怕她着凉,朝远处望去,蓦地眼睛一亮,抬步便轻拉着她往那家店铺里走去。   温楹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跟着他进了店铺。   店里很暖和,墙面上挂着冬季必备、各式各样的帽子围巾和手套。   温楹还在看着,傅黍已经选了一顶毛绒绒的帽子抬步走了过来。   他抬手将她发上未散去的雪拂开,旋即认真的为她戴上帽子,整理了一番,才侧过身子让她看镜子里的样子。   “喜欢吗?”   温楹骨架是真的小,站在身形颀长的傅黍身边,真娇娇一只,笑眯眯的说:“喜欢。”   “保暖措施做好了,才不会感冒。”他说着,又挑选了一对少女心的猫爪手套,见她套在手上格外满意,这才笑了笑,拿去结了账。   傅黍也买了一顶帽子。   出了店门,他就没再打伞,与她牵着手,在满天雪地中慢慢漫步。   雪花密密麻麻落在二人的肩头。她闭眼,抬起脸来肆意感受那深冬的滋味,却没想到在那冰凉之下,也迎来了他的轻吻。   脸庞上的触感转瞬即逝,她莫名慌乱的转头去看周围的人,又害羞的将脸埋进她的怀里,像春心萌动早恋的女孩害怕被人注意。   傅黍心满意足,揽住她的肩,笑意缓缓。   他问:“还想吃什么?”   “…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见?”   傅黍抬了抬眉头,笑道:“还想去哪里?”   怀里的小姑娘这才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回答:“我还想尝尝炸酱面,驴打滚,豆汁,豌豆黄,凉糕,腊八粥……”   她抬起头来,他也正好垂眸看她。   雪天里,两人相视一笑,往远处走去。   ……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一阵短促的铃声。   简单翻了个身,摸到手机,坐起身便接了起来:“喂。”   是经纪人打过来的。   “简单,你和常泽恋爱了对不对。”   话是问句,语气却是陈述句。   简单穿了拖鞋起床,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回答:“对啊,怎么了?”   “资本家盯你多久你知道吗?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漫天散布与你恋情相关的黑通告和黑热搜,”经纪人在那边恨铁不成钢,“简单,你要是好好演戏不闹出这些事来,任谁也掰不倒你啊。”   “怎么,我谈个恋爱就倒了?”简单一边刷牙一边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我寻思着我也从来没立什么单身人设啊,我既人设没崩,戏也演得好好的,他们从哪个地方击破呢?”   “但是你的粉丝那么多,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发狂发疯呢?到时候被那群人背地里带一带节奏,先不说你,你觉得常泽能坚持下来吗?”   “你确定,他不会因为舆论和网络上的挑拨离间而离开你吗?” 第121章 那我岂不是要见家长了   首都巷子多,傅黍带着温楹绕了几个,天色便暗了下来,连带着雪也停了。   温楹在挑糖葫芦,傅黍静静的看着,忽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温楹要了两串,将一串递给他。   他一边和对方对话,见她动作,便笑看她,接了过来。   “好,我们现在回来。”   傅黍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低头向她解释道:“我爸回来了。”   温楹吃山楂吃到一半,蓦地顿住了,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的说:“那…我岂不是要见家长了…”   傅黍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他笑道:“是啊。紧张吗?”   或许是有了银装素裹的对比,冬日的夕阳格外耀眼,红了半边天,印在脸庞也有了几分炙热的温度。   “当然了,”她很忐忑,揪了揪他的衣角,顺便又咽下一颗甜蜜蜜的山楂,才继续道,“伯父真的会喜欢我吗?”   “你觉得呢?”他回头看她。   温楹低声说:“我觉得自己还挺优秀的…伯父应该大概会喜欢我的吧。”   她往他身上靠了靠,傅黍便抬手揽住她:“知道之前我和我爸谈起你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吗?”   温楹摇摇头,“怎么说的?”   “他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不会干涉,只要他儿子开心,并且他儿子的女朋友也开心,就好了。”   他捏捏她的手臂,像是安抚,笑道:“所以,不要纠结他的看法,更何况,他看过你的照片,很喜欢你。”   “你哪里来的我照片?”温楹愣了一下,仔细的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给他发过照片,也没在社交平台分享过,便抬头笑他,“原来傅医生还有偷拍的癖好?”   “我看看。”她理所当然的伸出白净的手掌,傅黍便乖乖的抽出手机放在她手上。   他手机上着锁,温楹想让他先解锁再给她。傅黍却毫不避讳的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温楹脸微红,输入数字后,手机轻轻振动一下,被打开了。   他的图库里面图片很少,相册中也大部分都是风景照,没有自拍。   也由于图片很少,温楹一打开图库,便看到了与众不同的那张照片。   色调是暖色的,她陷进深色的沙发中,黑发长及了腰,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那场景温楹还有点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过年的时候,自己在傅黍家看春晚,很好笑的一点是,不仅傅黍看着看着睡着了,后面看着看着自己也睡过去了。   不过只睡了一小会儿,没想到就是这一小会儿,被他抓住时机,拍下来了。   温楹觉得浪漫。   因为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也正在喜欢她。   这份无声的喜欢,都因为一切无法代入到平常时的言行举止而有迹可循。   她顿了顿,将手机还给他,眼底的笑意掩饰不住,却哼哼唧唧的别过脑袋说:“拍照技术有待提升。”   “那温小姐开课教学吗?”傅黍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温楹抬起下巴:“可以考虑考虑。” 第122章 刚交往一天就带回来的小女朋友   就这样回到家,原本怂了的温楹被傅黍几句话安慰得心态平和了一些,可刚到门口,温楹突然又怂了。   她扒拉扒拉傅黍的手臂,轻声问:“伯父喜欢什么啊,我刚刚都没有买东西,这样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不用紧张,”傅黍笑得无奈,捏捏她出汗的手心,“他不在意这些,你也不用在意。”   温楹还想再说,忽然院内传出一道沉稳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回来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那话语落下后不久,眼前的铁门“哗啦”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温楹一惊,立刻站直了,全神贯注的盯向铁门。   傅黍喊了一声:“爸。”   站在门内的中年男人一身西装革履。他衣装十分得体,有着饱经世故与历经人间沧桑的沉稳,额前岁月为其留下几道纹路,但却丝毫不让人怀疑,他年轻时的儒雅风流。   很奇怪,他明明是一副商人的扮相,但那眼睛里透出来的光却温和与沉着,是令人无法生厌与抵触的,可又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意。   温楹一时间卡壳,还是傅博文爽朗的笑了两声:“这就是你那刚交往一天就带回来的小女朋友?”   傅黍抿唇笑笑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温楹也反应过来,连忙扬起一个乖巧的笑来,鞠鞠躬道:“伯父好,我叫温楹。”   傅博文看向她,笑道:“我知道,这小子提起过你很多次呢。”   傅黍低下头轻咳一声:“我去停车,你们先聊。”   他说完,又暗暗的摸摸她的手让她安心,与傅博文颔首示意后就离开了。   傅博文很惊奇:“当初和我说带你回来的时候,那么的坚定,现在那小子还不好意思了。”   而温楹唯一的靠山走了,她就更加手足无措了,连笑容都有些僵硬,根本没注意傅博文说了些什么。   傅博文像是察觉出她的拘束一般,冲温楹招招手,笑容款款十分有亲和力,“先进来吧,外面怪冷的,南方姑娘第一次来这边,应该会有点难适应。”   在对话友好的情况下,频繁的对话一般来说可以缓解对方紧张的情绪,这个方法对温楹来说同样有效。   温楹乖乖的笑,跟着傅博文进了院子,认真的回答:“有一点,不过可以克服。”   傅博文一笑:“没关系,就算克服不了,大不了让傅黍跟着你回海城,反正他能克服。”   温楹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傅博文亲近,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只觉得他这句话无论是打趣还是真心,心里都暖暖的。   “我听那小子说你喜欢吃糖醋排骨,回来的时候就顺路买了点。”傅博文笑道。   温楹很感动,没想到傅博文会这么有心,正要顺嘴问一句他是不是会做饭,就听傅博文接着说:“一会儿就让他去做给咱们吃。”   她连忙捣蒜似的点头,听着傅博文的话直乐:“他厨艺是很不错!”   两人正说着,门就被傅黍推开了。于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傅黍还没来得及坐下,接着就被催着去了厨房。 第123章 自尊自强外柔内刚   看着傅黍忙碌的背影,温楹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想起身去帮忙,却被坐在一边的傅博文抬手虚拦了一下,不甚在意道:“无妨,让他做就好了,我们家都是男人进厨房。”   温楹只好又乖乖坐了回去,“那好吧。”   她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说,想玩手机又觉得十分不礼貌,干巴巴的坐在沙发上,傅博文说话她就轻言细语的回答,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   温楹一边听,一边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不会用水果刀,就用刮皮刀熟练的削了个干净,“伯父,您吃。”   温楹长了张十分讨喜的脸,眉眼间没有丝毫攻击性,眼睛澄澈又干净,笑起来那小酒窝愈发显得甜蜜和亲近,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喜爱。   他笑了笑,思忖片刻,若有所思道:“温楹…楹字坚韧,令尊令堂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你成为一个刚柔并济自强自立的女孩吧。”   温楹的笑容蓦地顿了顿,喃喃出声:“自强自立啊。”   “楹”字本指得是堂屋前部的柱子,但在名字中却有正直、坚韧、外柔内刚的寓意,虽然字形十分柔美漂亮,但内涵却如同它本身的意思般刚强有力。   就像傅博文所说的,这个字的寓意是希望她能够成为一个自尊自强外柔内刚的女强人。   温楹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名字,竟然不知道这个字还有这一层的意思。   原来他们的愿望自始至终都和自己所向往的一样,只是一个用错了方式来培养,一个用错了方式来反抗。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傅博文看温楹的目光很柔和,带着点慈爱,像是已经认定她是儿媳妇一般,问:“家里人都喊你什么?”   “我爸妈喊我小楹,”温楹回神,立马乖巧的回答,笑了笑,“伯父您也可以这么喊我。”   “好啊,小楹,”傅博文笑着点点头,“那伯父再问你个事吧。”   傅博文虽然是笑着的,但神色间却明显正经了不少,温楹坐直了,立刻点点头:“好的伯父。”   傅黍出来,见此情此景氛围有些怪怪的,便不由为温楹解围:“爸,您可别为难她。”   傅博文回头盯了他儿子一眼,“快去做饭,小楹饿了。”   温楹特别想插一句,她刚刚才吃了烤鸭,炸酱面还有糖葫芦,是真的饱了,一点都不饿,至少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内是这样。   傅黍只好拿了东西又进了厨房。   他其实很放心,知道他爸不会真的为难温楹。   “伯父,您要问我什么?”   傅博文目光带笑,声音放轻了些,“小楹,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为时过早,但伯父还是想问,你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吗?”   温楹着实愣住了。   这种相似的问题,温楹曾经刁钻的问过傅黍,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傅黍的父亲也向她抛出了这个问题。   而直到她真正的面临了这个问题,她才意识到,原来要回答一个简单的“是”,是多么艰难。   并不是他们的感情不堪一击,只是,那前方有太多的阻挡与绊脚石,回答“是”,这并不是一个张嘴就来的承诺,而是一生的赌注。   是面对未知的一切,都要勇往直前的赌注。   她和傅黍都不是会随口许诺的人,所以对于承诺,才会更加看重。 第124章 我想要和他过一辈子   温楹沉默了两秒,郑重其事的回答:“是的。”   她笑了笑,“其实不瞒伯父,在之前我也问过傅黍相同的问题,他给了我肯定的回答,但我却从来没站在自己角度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呢?”傅博文眼角弯起,那里有岁月留下的皱褶。   他目光依旧带着笑,那温和的目光与傅黍如出一辙,不过傅黍看她时,还会多一层注视爱人所特有的柔软与怜爱。   傅博文的温和更多的是对小辈、或者说是对儿媳的喜欢。   “刚刚我认真的想了想,我想要和他过一辈子。”温楹眸子微弯。   “想就足够了。”傅博文满意的笑了出来。   想,带着幻想与期盼,好像十分空泛。但事实上,很多人面临这个问题时连“想”都答不出来。   “想”饱含了将来。   想和他过一辈子。   假设未来有困难,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这个“想”字,这就足够了。   反而若是温楹去掉那个“想”字,倒是少了几分的真诚。   毕竟在这个人心极容易动摇的社会,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面临什么,失去什么,无法挽回什么,能够认真思考,有“想要”的决心就很不容易了。   问题问完了,傅博文突然起身,大步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傅黍就被推了出来,远远的,温楹还能听到傅博文比催他做饭还急的声音:“快去陪你的小女朋友吧。”   温楹笑得眯起眼睛。   这个家里气氛太好,父子关系也太融洽,很难让人不向往。   如果……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温楹笑意忽然淡了淡。   如果傅黍的母亲还在,那应该会更加温馨吧。   傅黍莫名其妙一进门就被指挥去做饭,做了一半又被莫名其妙的推了出来。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只惊讶了一瞬间,便脸色如常的坐了过来,关心的问她:“我爸有为难你吗?”   温楹摇摇头,由衷道:“没有,伯父人好好。”   他没有很惊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却还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就像傅博文说的,他们家都是男人下厨,傅博文的厨艺就不用多说了,三下五除二便搞定了,卖相和味道都十分完美。   温楹想,傅黍的母亲以前肯定很幸福。   吃完了饭,傅博文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便先回了书房。温楹和傅黍坐在楼下看了会电视。   说是看电视,不过是把电视开着当背景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首都的小吃与好玩的地方,温楹越说越起劲,兴致勃勃的打开手机就想去搜一搜那些地点,好下次去。   可浮窗却跳出了一条让她心惊的信息。   是微博的,但却不是关于她的。   #简单恋情#   这个词条已经上了热搜,在第一的位置。   温楹意识到了不对劲,简单说不会公布,那这段时间就一定不会公布。唯一的可能,只有是资本家盯上了她,曝光了她的恋情。   她点进去一看,果不其然,那是一组组简单与常泽走在一起的照片。   不仅如此,常泽的信息也被扒了出来,现在简单大部分粉丝听风就是雨,被资本家的节奏带着跑,疯狂的谩骂常泽与简单。 第125章 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   温楹立马给简单打去了电话,但不久传来的一串串忙音显示她的手机已经关了机。   这件事温楹根本没办法从本质上帮助简单,这是一看就知道是资本家在从中作梗,只有相同的势力才能与之对抗。被蒙在鼓里茫然无措的那些网络群众,只能随波逐流,资本家指哪儿,他们就用无所不能的键盘拆哪儿。   第一个电话没有打通,温楹顿了顿,又拨通了简单的另一个私人电话——简单有两部手机,一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会使用另一部。   但如今很明显,简单经常使用的那部手机电话号码一定已经被暴露了出来,所以才迫不得已关了机。   果然,这个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温楹立刻着急的说道:“单单,你还好吗?我已经看到热搜了。”   “还不错,”那头还气定神闲着,好像在乐悠悠的吃什么水果,“我现在在剧组呢,常泽一会来陪我。”   “…单单。”温楹一时语塞,觉得简单原来比自己还要乐观。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简单已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打断道:“不说了啊,开机了,我挂了。”   电话挂断,温楹眉眼耷拉,提不起劲儿来,一旁沉默许久的傅黍这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看微博热搜,第一那个。”温楹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递给他,“单单恋情被曝光了。”   这热搜是好几个小时前的,大约是温楹正在吃烤鸭的时候,但一天温楹都没有注意手机,更没来得及去刷微博。   现在事情已经发酵,就算要撤热搜也没什么用了,既耗费财力,效果也平平。   傅黍看着那热搜,抿紧了唇和眉头,没有说话。   这并不在他所熟悉的领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件事,我也帮不了她。”温楹关掉手机,闭了闭眼。   就像她被黑时一样,简单同样什么也做不了,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   “她影响力太大了,我被骂的程度还不及她这次的十分之一,如果我是她,我肯定受不了的,她该怎么挺过去。”   温楹很容易走进自己的死胡同,但在死胡同中有一方乐观的天地,所以大家看到的她通常都是笑呵呵的,开始还以为她真的不在意。   后面越走越死,越想越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被人骂成那个样子,温楹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她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其实一堆负面情绪,难过的要疯掉,以前都是装的,让他们爱莫能助,徒增担忧吧。   所以才去喝酒,去发泄。   她想着,又往傅黍那边靠了靠,由衷道:“幸好,幸好你能和说那些话,让我知道其实错不在我。”   错在于人云亦云,而不在于她。   “当然,”傅黍的手掌温热,覆上她的发,轻柔的扶着,他声音很清晰,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了解的温楹,从来都不是最表层的她。” 第126章 存在即会被批判   黑暗的房间中,常泽屏息凝神,将拉得严丝合缝的窗帘小心的打了一条缝。   明亮的光立刻泄了进来,给予暗沉沉的空间一丝光亮。   随之映入眼底的是,是他楼下正在守株待兔般的狗仔人群。   他只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那群人像是有火眼金睛一样,立刻兴奋的举起摄影机、手机、相机咔嚓咔嚓的拍了起来。   常泽瞳孔一颤,立刻将窗帘拉紧,紧紧的,不再打开。   因为恋情的曝光,他的个人信息也随之全部暴露。   资本家在其中贡献了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将常泽的脸与姓名甩到大众眼前,剩下的事情只需要轻轻煽风点火,自然会有人疯了般替他们完成,电话号码,身份证号,也包括家庭住址,一点一点,都被人肉了出来。   为什么要骂常泽。   常泽刷微博时看到过这样的一条评论。   ‘因为简单是国民女神,女神怎么能被他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玷污。’   其实换成通俗点的语言,不过就是:自己得不到,别人凭什么得到?   再通俗简单点,只“嫉妒”两字。   常泽眸光晦暗了一瞬。   放在床头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愣了一下,才大步走去。   见并不是陌生电话,而且简单,这才接了。   “常泽,你那边怎么样?”   “有人在我楼下,很多人。”常泽简短的回答,深吸口气,又问道,“你还在剧组吗?”   “怎么,你还要过来找我?”简单笑了笑,却也只是笑了笑,“算了,你先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常泽听着她的笑声,甚至能想象到她的唇角会抬到哪里。一定是个极为官方的假笑,眼底只有一片冷静与理智。   他没有回答,简单也不说话,两人的呼吸声不算舒缓,交错在空气中,显得十分紧张。   “就这样吧,挂了。”简单沉默了一会儿,率先开口,她顿了顿,又说,“这次算我拖累了你,你要是…”   她没有说完,突然就止住了话头,好像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十分的艰难。   常泽却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攥紧了指尖,有些恼怒,“你想说什么?简单,我是害怕人群,不是害怕舆论,我还不至于这么怂。”   他还不至于,在这种紧要关头抛下她一个人。   若真的抛下了,当初拼尽全力牵起她手的勇气,岂不是像笑话一场,那样的感情才真是廉价又可笑。   何况,他从来没想过要与她分开。   简单沉默一瞬,蓦地笑了,笑得轻松:“是,我知道,我相信你。”   一起面对吧,这或许是他们不得不面临一道关卡。   网络上的声音永远不会消失,无论你做的多么完美,存在即会被批判。   不知道那些人似乎有没有想过,他们口中所莫名憎恨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是否也存在。   他们大约没想过,他们只会觉得公众人物就该像个毫无瑕疵的、无欲无求、无情无爱的神仙。   但倘若真做起了神仙,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又会躲在屏幕后面说:瞧,她多虚伪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啊。   就像恋爱,普通人的恋爱就是皆大欢喜,而对于娱乐圈中的艺人、爱豆、演员来说,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一颗炸弹,一旦触及,体无完肤。 第127章 思虑过多反而会作茧自缚   房车内温暖的空气源源不断的供给,以至于简单那颗在娱乐圈身经百战早已波澜不惊的心脏也像镀了层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   她又与常泽闲谈了两句,才挂断了电话。   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她伸手截断,便满满当当的抓了满手的温热。   脑海里此时又闪过那天经纪人对她说过的话——   “先不说你,你觉得常泽能坚持下来吗?”   “你确定,他不会因为舆论和网络上的挑拨离间而离开你吗?”   简单一时语塞,没有回答。   经纪人却步步紧逼的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坚持不住了,你会为了他退出这个圈子吗?”   退出娱乐圈,远离世间的纷扰,远离荧幕与剧组,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会。”这次简单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眼底一派冷静。   “我可以承受谩骂,但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我最喜欢的东西。演戏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都知道。如果常泽真的提了,”她垂着眼眸,说着,轻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发哑,像是一样精致却易碎的艺术品,“那就算我看错他了,我也不会再拖累他。”   远处忽然传来导演的声音,简单蓦地回神,继续看剧本。   她台词功底很好,今天的戏份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但心里装着事,一目十行,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她打完电话,手机就被经纪人拿走了,微博估计也被卸载掉了。   经纪人那边正在紧急公关处理,如今恋情已然曝光,她再亡羊补牢站出来说些什么也为时已晚,或许还会被那群人抓住把柄引出其他的骂战,权衡之下,就算简单有心,经纪人也不会让她发言。   其实经纪人先前恨铁不成钢的骂她骂得自己都心灰意冷了,但无论是出于她尚有利用价值的目的,还是出于六七年来并肩作战的情谊,令简单稍微有些欣慰的是,他们这次同样在拼尽全力的帮她。   而其中的因素,简单也不想再多想。   言多必失,思虑过多反而会作茧自缚。   ……   首都的雪停了两天,傅博文回来也有两天了。   这天温楹起了个大早,下楼遇到傅黍时,傅黍和她说:“我们先吃饭吧,我爸吃不下先出去了。”   温楹十分理解,点点头便和他一起坐了下来。   直到他们在无言中吃完早餐,傅博文才提着把修枝剪推门从门外进来。   他的手套上有没有抖落的雪,一进门就被暖气融化了,浸湿了手套的布料。   傅博文微垂的脸上看起来也并不开心,温楹起身和他打招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温厚的目光才看了过来,淡笑着回了句“早”。   气氛这样压抑不是没有原因的,尽管父子俩的表现都尽量与平常无异,但温楹只要想到傅黍昨晚说的话,就笑不出来。   因为今天,是傅黍母亲的忌日。   他们要去陵园为她扫墓。   提到扫墓两个字,气氛总是会不自觉的的悲凉下来。 第128章 却偏生在他十三岁   陵园离傅家并不远。   山脚下没什么人,虽然有两天没下过雪了,但因为低温的缘故,也迟迟没有化掉,周围的树枝和草叶不堪重负,都被厚雪压弯了腰。   不过那要走路的小径上的雪,已经被专门打扫的人清理掉了。   傅博文慢步走在前头,温楹与傅黍并肩走在一起,从山脚顺着蜿蜒的小路爬到山顶,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山顶的空气要比前脚稀薄一些,不知是不是那一排排冰冷灰色的石碑象征的事物太过悲凉,温楹还未走近,只站在远处看一眼,就觉得一阵窒息。   那一大排的墓碑前,刻着不知谁的姓名,不知是谁的至亲曾泪碑前。   傅博文走到一座墓碑前,将手中的那束洁白纯净的白玫瑰小心的放到灰色的大理石板上。傅黍送的是马蹄莲,而温楹买了康乃馨。   那墓碑有列大字:“爱妻沈沅之墓。”   虽然她从未见过逝去的伯母,但在她心里,那个能让这两个男人记了一辈子的女人,应该是像她手中这束康乃馨一般,温柔而伟大。   红颜总薄命,但能让人记住,记了这么久提起时对方眼中依旧饱含爱意,其实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死亡的讯息一下子传来的时候,悲痛是必然的,但就像傅黍曾自言自语说过的,十五年都过去了,有什么是无法冲散的呢,有什么感情无法淡忘呢。   可温楹看得出来,傅博文依旧爱着他的爱人。   否则又怎么会十五年来一直住在那座看起来破旧的房子里,又几乎翻新了全部的地方,唯独留下了伯母的房间。   他们或许年轻时也曾肆意的表达爱意,但阴阳两隔之后,那份感情愈发强烈过,只是经过岁月的消磨,最终成润物细无声般的想念。   傅黍温润的目光落在墓碑上,他不言不语。   “阿沅,我是博文,我又来看你了。”傅博文喃喃自语。   他微微躬起身子,大手抚上厚厚的石面,仿佛这样就能抚摸着在记忆中留存了十五年的倩影。   “妈,这次不止我们爷俩了,还有您未来儿媳。”傅黍顿了顿,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染上了些浅浅的笑意。   温楹将花束放在上面,轻声道:“伯母好,我叫温楹。”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悲恸自胸口涌了上来,她那一瞬间好像能体会到生离死别的痛苦了。   你死了,活着的人想念你,只能通过这么一块坚硬的石头来诉说。   ……   他们没在陵园呆多久,傅黍拉着温楹先离开了,傅博文一直单膝跪在碑前,轻言细语的说着一些话。   山路有些崎岖,温楹抓紧了傅黍的手,他不开口,却也用力的反握住她。   温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口:“有恨过吗?”   他愣了一下,“恨什么?”   “恨上天的不公,为什么这种事偏偏要落在你头上。”   十五年前傅黍十三岁。十三岁是半大的孩子了,听起来好像比不上自幼丧母的悲惨。   但温楹却觉得这样才更为撕心裂肺。   事情若是发生在他两三岁或者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就算了,一个是真正天真的孩童不懂什么是死亡,一个是成年人能够开解自己能够很快的走出阴影。   却偏生在他十三岁,要懂事不懂事,正在依赖母爱的时候。 第129章 失去至亲的滋味他尝过   温楹的话落下的时候,路边有一根树枝“咔嚓”一声,被雪压断了,大片大片的雪失去了支撑,哗啦啦的砸到地面上。   “小时候会吧,后面长大了,去了巴黎,就不会了。”傅黍将她的手攥紧了些。她不喜欢戴手套,手又冷,他无奈,只好一路拉着她,用自己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   “为什么?”温楹问道。   “因为长大了,因为做了医生,真正握上手术刀的那一刻,我有着前所未有的慌张,他们的至亲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的每一步都关系着那病床上的患者是否还能醒来和我说声谢谢医生。   “说来可笑,我妈死的时候,我还跑去质问了那个主治医师。”他笑了笑,那笑容似乎有几分淡淡的自嘲。   温楹抿了抿唇,“所以,你是因为伯母的事,才选择了从医。”   “算是吧。”   “算是?”温楹不解。   “那日医生将死亡通知书递给我们的时候,我疯了一样跑去那医生的办公室,说一定是他们没有尽全力。我当时觉得,我妈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善事做尽,怎么会一下子就没了,我与她的最后一面,还是那张冰冷的通知单。   “医生很耐心,他和我说,我妈得的是胃癌,是晚期,谁来都救不了了。我不相信,我觉得他们无能,我将来一定要当一名医生,一定要救无数个像我妈一样的病人,一定要让他看着,他束手无策的病,我能治。”   傅黍抬着下巴,看向远处,他表情如常,但下颌那流畅的线条却紧绷着。   他以前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他的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反而是这种平淡的语气,让温楹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傅黍的心情很低落。   温楹很想安慰他,于是说道:“现在你实现了。”   却未料到,傅黍摇摇头,唇边的弧度带着些苦涩,“并没有。我得过无数的奖项,他们说我医术精湛,医院没有谁能比的上我。   “但手术从来没有绝对的万无一失,这么多年来,我每一场手术都拼尽全力,但依旧有数不清的生命在我手中消逝而去。   “只有当我身临其境时才明白,医者仁心,哪有医生会主动放弃一条生命呢。原来很多时候,死亡是拦不住的。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止步不前啊。”   对于母亲那件事,傅黍很早就释怀了,做医生的这些年,除了那“医学生誓言”在警示他之外,更有母亲的原因。   十五年什么都可以冲淡,脑海中的记忆与画面,关于母亲的音容相貌,其实都被无情的岁月冲刷过了。   而埋藏在心底的那份爱却是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或许那份想念没有之前来得强烈,但母亲以另一种方式,一直生活在他的世界里。   失去至亲的滋味他尝过,并不好受,所以,他更会每场手术都全力以赴,对每条生命负责。 第130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是啊,记忆会模糊,但感情不会。   两人并肩走到山脚下,不远处是一处小镇,傅黍的车就停在那里。   “去镇上等他吧,我爸他一年来一次,现在应该有很多苦要和我妈诉呢。”傅黍轻笑,他毫不意外傅博文会在山上呆上一整天。   沈沅离去,最难过的是傅博文。   毕竟傅博文才是她会相伴一生的人,如今这一段要两人携手一起走的路,她半途而废,傅博文少了相互搀扶的依靠,想要走下去,才更困难吧。   温楹抬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绵延的山,缓缓的点点头。   早上来的时候温楹一心在沈沅的事情上,根本没注意他们是到哪里下的车,如今顺着那条小小的石子路走进小镇,先前那股子带着京味儿的质朴气息就扑面而来。   淳朴的味道,像风袭过,将心头儿那丝丝缕缕的忧愁给吹散了。   两人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走在路边。   温楹正要提议去一家面馆坐坐,就在这时,一道汽车鸣笛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一看,面前不太宽广的路面上便迎面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车。   这路面有点狭窄,傅黍下意识的就拉着温楹往后面的台阶站了上去。   好在那车也开的并不快,远远过来,稳稳当当行驶了一段距离,就在它要经过二人的时候,车辆忽然在他们面前戛然而止。   深褐色的车窗被人缓缓摇下,在二人离开前,传来一道中年男子低沉而惊讶的声音。   “咦,小傅?你今天也回来了?”   傅黍步子一顿,有些愕然的转过头去。   男人探出一个脑袋,年纪看起来和傅博文差不多大,脸上还带着个金丝框眼镜。   傅黍一愣,“刘叔。”   温楹看看那中年男人,又看看傅黍,知道两人一定相识很久了。   中年男人面相生疏的很,温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但温楹却隐隐的在那大开的车窗内看见了一束白色的菊 花。   “你爸还在山上呢吧。”中年男人先前还没认出傅黍,但这句话却出乎意料的自信,直接用了陈述句。   傅黍道:“在呢。”   “唉,那我还是等晚上过去好了,年年都这个时候来,次次来早。”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事假请都请了,又正好碰到你,就不回去算了。”   他抬了抬金丝框眼镜,一手搭在车窗上,这会子终于注意到一旁的温楹,于是又不由问道:“这小姑娘是…”   “刘叔,她叫温楹,是我女朋友。”傅黍将温楹拉到身前笑了笑。   那握住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骚了骚她的手心。   温楹立刻露出招牌的微笑,“刘叔好。”   中年男人“咦”了一声,诧异极了,一边打开车门下车,一边絮絮叨叨道:“想不到这一年不见啊,你小子石头开花了啊,连女朋友都找了。”   说着那善意的目光又打量打量温楹,十分满意的样子:“好小子,眼光不错啊。”   或许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傅黍身边的人,总是这样的和善,总让人从心底觉得好相处。 第131章 半句不离他那女朋友   小镇人本就少,又因这寒冬腊月大家都实在不愿意出门,是以镇上就愈发冷清了,三人走了好一会儿,刘城宁在一家茶馆面前停住脚步。   那茶馆关着大门,看起来和小镇上的建筑一般陈旧,深色的木板上点点尘土,有些年头了。   傅黍盯着那茶馆,眸光微闪动着,淡淡的怀念也随着墙壁上被溅起的层次分明的泥土,一点一点漫开来。   刘城宁对紧闭的大门见怪不怪,上前两步叩响了那木质的门,一边嘹亮的喊道:“老邓头,是我!老刘!”   温楹记得曾经了解过,说是北方天气寒冷,关着门呼呼的北风吹得人脑袋嗡嗡难受,所以许多北方的店铺超市都是关起门来做生意的。   门内反射弧很长的寂静了一会儿,旋即传来同样嘹亮却有些嘶哑的回应:“来了来了来了!”   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爷子走了出来,他穿着朴素的中山装,胡子花白,微弓着腰,比刘城宁要瘦小很多,但不难看出身子骨还是健康的。   “老邓头,耳朵还行嘛,一喊就能听到。”   老爷子慢慢抬了抬好几层皱褶的眼皮,看了刘城宁一会儿,有些迟钝的笑了起来,说:“我晓得你今儿个要来,特意在等着呢。”   他的目光迟缓的绕了一圈,落在一边的两人身上,看到傅黍时,那浑浊的眼珠忽然亮了亮,问刘城宁:“小傅,这是小傅吧。”   “老邓头,你不赖嘛,还认得呢。”   得到刘城宁的点头肯定后,老爷子的眼中顿时升起了满满的怀念,不住感叹道:“哎呦,有好多年没见过了,我想想,得有十年了吧。”   傅黍十八岁去巴黎深造,一去就是七年,二十五岁回来后更是忙得挤不出一丁点的时间,每年匆匆的来看望过母亲后,还要赶去医院。   “邓爷爷,好久不见。”傅黍笑着,“因为学业和工作的原因,一直没回来,回来也没机会来拜访您。”   “哼,”老爷子眼中动容,却冷哼一声,“心里也没我这个老头吧。”   傅黍抿唇笑道:“哪能呢邓爷爷,我一直记挂着您呢,今天刘叔不来,我也想着带我女朋友来看看您。”   傅黍一向能言善辩,但这一番话,配上他那人畜无害的表情,谁不能感叹一句无辜纯良,谁又忍心再说重话呢。   深受傅黍口中“女朋友”其害的刘城宁适时的插一嘴:“这小子,刚刚一路过来,半句不离他那女朋友。”   温楹垂下脑袋,脸不由红了红。   心里嘀咕,其实明明是刘城宁一直在追问关于她的事,傅黍才回答的。   老爷子顿时露出和刘城宁得知傅黍有了女朋友时一模一样的表情,但旋即有有点怅然:“是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曾经追着我喊爷爷的小孩儿也都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他这把老骨头,在这个小镇中,看着人来又人去,来又去,不知不觉,原来大半辈子都过去了。 第132章 没有真正的无坚不摧   “还是当年的茶叶吗?”刘城宁一进门就问道。   “你每年都来你不清楚吗?瞎问。”老爷子性子急,刘城宁一说话他就接,一接就不是什么和善的话。   刘城宁虽然有些话问得有些欠揍,但其实不难看出,他本质上是个极直率憨厚的人,总被老爷子怼来怼去,从来不会翻脸,乐呵呵的。   “我这不是怕小傅他喝不惯了嘛。”刘城宁抬了抬金丝框眼镜,“毕竟多少年了,小傅,你还记得当年你最爱喝的什么茶吗?”   “当然记得。”傅黍笑。   “真的?”刘城宁挑挑眉,爽朗的笑,“那刘叔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骗你邓爷爷了,他新买了几种茶叶,你瞧瞧,能认出不?”   温楹被茶馆内摆设的一些瓷器吸引了目光,停下步子专心研究,傅黍见她并不紧张怕生,放心下来,同她说了一声便跟着刘城宁拨开帘子进了里屋。   老爷子像客人一样躺在木椅上,扭头随口说了句:“顺便啊,泡了出来。”   他目光落在温楹身上,见她对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陶瓷感兴趣,洒脱的说:“喜欢啊,喜欢送你了。”   温楹吓了一跳,连忙离开那处,摆摆手道:“没有爷爷,我只是看看。”   她虽然不识货,看不出来是真是假,但平白无故,也不能受别人的东西。   “不用跟我客气哈,想拿就拿走。这些玩意儿值钱还是不值钱,说到底不过身外之物,”老爷子不甚在意,手中把玩着个瓷杯,看起来也价值不菲,“活了大半辈子了,没什么比身边还有点人气儿更珍贵的了。”   他抬起那双老态尽显的眼眸,一做动作表情,那张长了老年斑的脸就皱了起来,“我是个闲不住的,一年到头没几个来我这儿,你是那孩子的女朋友,又是今天到这边来,应该知道他妈妈的事儿了吧。”   温楹拉了把木椅坐下,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那你想不想听听他小时候的事儿?”   他将“他妈妈的事儿”一笔带过,仿佛只是一个跳板和过渡,顺利将下面那句代表他“闲不住”的话带出来。   老爷子没有年轻姑娘那么多愁善感,或许又不尽然。   历经世间风雨沧桑,心脏更加强大,但没有真正的无坚不摧。   他那颗年迈的心脏,也总有一处地方留给柔软占据。   她微微一顿,轻声重复道:“小时候的事儿?”   老爷子说这茶馆开了二十多年了,或许比温楹的年纪还要大。   傅黍第一次来这小镇,就是他十三岁那年,老爷子晓得发生了什么,晓得是又死人了要埋在那边的山头。   他本是茶馆看客,门外什么给他看,他就看什么,每天坐在馆内喝着热茶,逍遥又快活。   但那日,老爷子的茶馆迎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客人。   是个刚刚及他胸口的小孩子,稚气鲜活,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微微垂着,形状漂亮却苍白的唇角下压着,他慢慢的离开那群上山的人,来到他的茶馆前。 第133章 对美好的事物总难以狠下心来   那日是深冬,十五年前的冬天比现在还要刺骨。小少年站在门外将他的茶馆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也没有想进来的意思,只弯腰将他馆前台阶上的雪拂开,就背着自己默默的坐了下去。   少年的背也如风雨中依旧挺拔的修竹,但显得有些单薄。   老邓头不晓得他在做什么,同他耗了一会儿,见他依旧毫无动作,就笔直的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扬着下巴,看着远处那群队伍上了山。   少年偏着脑袋,那个时候老邓头眼神还特别好,还可以看见他脸庞上稚气未脱的奶膘和那浓密的睫毛。   常人坐在老邓头馆前,通常是要被赶走的。   毕竟他这个茶馆本就没几个生意,再挡挡岂不是将财运都挡走了。   可人嘛,对美好的事物总难以狠下心来。   何况还是看起来这样纯净无邪的孩子。   “小孩儿,要坐进来坐,外面冷啊。”老邓头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出茶馆就将少年给拉了进来。   少年不说话,任由他拉着自己进了馆内。   “哎呦,瞧这一身雪,”老邓头皱着眉头,将少年肩头的雪拍开,见他的目光还痴痴的在望着馆外,“那队伍都上去了,你巴巴的看,就不准备上去?”   少年比老邓头矮一大截,他只能看到少年头顶的发旋,与不停煽动着的眼睫。   “不想去。”   孩子总是孩子,想尽力模仿大人一样波澜不惊,但才仅仅三个字,那微颤的声线就掩不住。   老邓头问:“为什么?”   “就是不想去。”少年很犟,被老邓头按在木椅上坐着,什么也不肯说。   老邓头五十多年来平时里吵过的架比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吃过的饭还多,这点功力,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打击:“那要葬下的是你什么人?”   少年很抗拒这个话题,一下子就沉默了。   老邓头慢悠悠的沏了杯茶,“呵呵”的笑了一声,抿了一口,“如果是很爱的人,不是更应该去送最后一程吗?否则,你确定今后不会后悔?”   少年双手抓紧了衣角,内心显然是纠结的,好半晌才闷闷的回答:“那里有我爸爸就行了。”   老邓头撇撇嘴,他虽然是闲得慌了点,但也不至于硬逼着孩子去触碰内心的敏感地带,于是很好的止住话头,问他,“喝茶吗?”   少年的目光这才舍得从馆外移开,落在他那双粗糙的手中的茶杯上,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里面茶水冒着热气,波纹微微漾着,像他的心,平静不下来。   他这一抬眼,老邓头这才发现,这小子眼睛漂亮清澈,但眼眶是通红通红的,像雪中艳丽逼人又脆弱的寒梅。   老邓头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觉得心头某处被触动了。   少年接过茶水,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他一口就要喝掉,老邓头连忙制止,说道:“哪能呢哪能呢,哪能这么喝茶呢,不文雅也不好看,粗俗啊。”   老邓头瞧着少年微怔的神色,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要蹦出一句“你也知道文雅你也知道好看”来。 第134章 学会了苦中作乐   老邓头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摸摸青色的胡茬,才一本正经道:“虽然我呢是长得糙了点,打扮也和文雅搭不上边,但我的确是个文人啊,对吧?”   少年又看了他一眼,“那该怎么喝?”   老邓头着实被这小子装作不经意的回避话题给伤了一下。   但还是端起茶杯,抿一口,这才畅快的说:“喝茶呢,喝得是意境,要慢慢的喝。不过这茶有点苦哈。”   少年初次饮茶,也觉着苦,“既然苦,为什么还要喝。”   “因为,”老邓头喝了一辈子的茶,却是第一次被问个问题,也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因为当那点儿苦涩后的回甘出现时,先前的苦被覆盖,自然而然就忘了,只记得那口齿间的余香,念念不忘。”   少年依旧皱着眉头。   老邓头连忙道:“你一点一点品。”   “还是很苦。”少年说。   老邓头不信,连喝了几口,咂咂嘴,“不苦。”   ”那是因为您习惯了那个味道。”少年皱着脸,由衷的说。   孩子的无心之言,却让老邓头一震。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双双病逝的女儿和儿子。   他的老伴,孩子,一个一个都离他远去了。   一些事情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苦中作乐。   就像那茶,苦啊,苦得他的味蕾都一度发麻。   但一点点的回甘,他就觉得欣喜。   一口茶既然避免不了苦涩,为什么不满心的期待那点甘甜与清香呢。   可孩子懂什么呢,孩子的世界只有“苦与甜”,这二者有明显的界限,苦比甜多就是苦,甜比苦多却不一定算得上甜。   老邓头活了五十多年,伶牙俐齿的胡掰乱扯也能怼了不少人,还是头一次被个孩子搞得哑口无言。   他了解过的,知道今天是来葬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的丈夫是个近两年开始白手起家创业的商人,平时相爱得很,羡煞旁人。   只可惜熬了一两年的苦日子,公司才刚有了点气色,女人就撒手人寰了。   如果他猜的不错,眼前的这孩子就是那两个人的。   少年觉得苦,但还是坚持一点点的喝完了整杯茶。   再坐了没一会儿,他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终于选择站起来向老邓头道别。   “老爷爷,您说的对,她是我爱的人,如果不能去送她,我是会后悔的。”   少年离去的背影一如来时,笔直挺拔。   以后少年每年这时候都来,来时总会来看一看老邓头,与他喝上一盏苦涩的茶水,久而久之,也能学着老邓头“苦中作乐”的回味到了那清香。   也是奇怪,明明两人也没喝上几回,那小孩就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有一回,老邓头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那次不愿意上山去。   傅黍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怕我去了会哭,我不想让我爸担心。他失去一生的爱人,已经很难过了,但他没有哭,我怎么能让一个比我更痛苦的人,来安慰我。”   孩子心性明明简单直白啊。   小少年的心思却细腻又温柔。 第135章 原来你真的觉得我胖啊   老爷子的故事刚刚落下帷幕,温楹还来不及说话,那头刘城宁便撩开帘子和傅黍一同走了进来。   “小子不错嘛,还真记得!”刘城宁哈哈笑。   傅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深色的木桌上,轻笑着坐在温楹身边:“那当然了,喝茶的习惯还是邓爷爷给我养成的。邓爷爷,我只喝您的茶。”   他说着,还转头去向老邓头,那得意的神情有几分邀功的意味。老邓头有些恍惚,还以为一瞬间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神情,与脑海中定格在十年前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重合。   傅黍出国前和老邓头喝了最后一盏茶,那时他没有说自己要走,只说他要去学医了,离开茶馆也只如往常一般向老邓头挥了挥手,说:“邓爷爷,我还要喝您沏的茶。”   那次后,老邓头也没想到再见,再给这个小孩沏茶,已经是十年后了。   他老得看不清东西听不清了声音,孩子也长成了大人的模样,能够独当一面了。   刘城宁告诉老邓头傅黍出国的消息,老邓头嘴上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自己很无语对那兔崽子很失望怎么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的话,但第二年到时候了,人果真没来,心里空落落的,又忍不住去想啊。   年纪大了,有时候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毕竟放心上没多少年也总会带进黄土中,但有时候就是抑制不住的爱多想,一想就想一宿。   想着呢,那一年不如一年的眼睛啊,就更模糊了,感官也不怎么灵敏了,一摸才知道流了眼泪。   人生对于老邓头而言,只剩一小半了,且行且珍惜。   老邓头瞪了傅黍一眼,却笑呵呵的说:“不枉我为了劝你喝茶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温楹也不喝茶,她从小喝纯净无害的白开水长大。   每次喝茶总觉得味道怪了吧唧的,还不如喝寡淡的白开水。   于是三个男人凑过脑袋,一齐给她科普喝茶的好处。   老邓头道:“孩子啊,爷爷和你说噢,喝茶的好处可多了…”   说着用眼神示意刘城宁接上话。   刘城宁连忙说:“健脑益脑!”   傅黍告诉她:“喝茶可以减肥。”   温楹本来在捣蒜似的点头附和,这会一下子get到了重点,恍然大悟:“原来你真的觉得我胖啊!”   傅黍眨了眨眼,无辜的说:“嗯?没有啊。”   老邓头一把老骨头了,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得插嘴:“小兔崽子你最好给人家姑娘解释清楚,人姑娘哪里胖了,我看着就挺可爱的!”   都说一般夸女孩子没话了,最常见的就是可爱。   所以温楹听可爱两个字就心慌,幽怨的说:“爷爷…您实话和我说,您是不是想不到其他词来夸我了…”   “没!”老邓头笑得贱兮兮的,“爷爷骂人才能顺溜,哪里会夸人,你要夸奖问问你身边那个就是了,谁比的上那臭小子懂你啊。”   温楹一下子红了脸,她害羞,就喜欢往傅黍身边靠。   傅黍顺手就揽住她的肩,赞同的说:“爷爷说的很对啊。” 第136章 我很喜欢   几人坐在一起,以逗小情侣为乐,不紧不慢的喝了几盏茶。   “天色不早了,我上去和你爸打个照面,对了,”刘城宁放下茶杯起身,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回头看向傅黍说道,“小傅,你什么时候回海城?我听院里说,你过年前申请了长期啊,怎么,都不准备回来啦?”   刘城宁笑呵呵的打趣,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温楹。   这时温楹才意识到,原来刘城宁身上温吞的气质,源于他也是一位医生。   而同时也才知道,原来傅黍在那个时候,已经做好了长期在海城工作的打算。   傅黍温温的笑:“过两天就走吧,海城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这样就回来,我放心不下。”   他明明在和刘城宁说话,目光却也望着温楹,好像那话也意有所指似的,她倒莫名脸庞发热了。   “来都来了多呆几天呗,叔正好还有件事要你帮个忙。”   “您说。”   “院里那边的附属大学有堂讲座,最近换季流感频发,大家都忙没人应付的来,以前这事也都是你负责,同学们都想你了,你看你能抽出点时间不?”刘城宁推了推眼镜,说道。   “行。”傅黍一口应了下来,“正好,也有一年没去那里看过了。”   刘城宁上了山去,没过多久,温楹远远看到馆外,傅博文迈着慢慢的步调,走了过来。   傅博文认识邓老头,但其实并不是很熟,只知道他儿子以往每年都要来看看这个老人,傅博文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傅黍不说,他也从来没有干涉过。   与老邓头道别的时候,他像出门来迎接他们那时一般,腿脚慢慢的跟着他们出了门。   温楹是写书的,心中装着故事的人内心情感总会丰富很多,看着这情景就觉得难过,不由道:“爷爷,我们会常来看你的。”   老邓头瘦小的身子靠在门框上,笑:“来一回少一回咯。”   ……   傅黍开车回了家,傅博文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进门就继续跑去了书房。   如果可以,温楹真的希望世上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相聚,都能白头到老。   可惜没有如果,她也没有那种通天本事,起死回生。   一边的傅黍想拉她。   温楹顿时反应过来,默默的走开两步。   “怎么了?”傅黍百思不得其解,又迎上来。   “傅医生不是觉得我胖吗?”温楹转身冲他歪了歪头,笑得人畜无害,“我生气了。”   她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嗒嗒嗒的就跑上楼。   温楹没有刻意等他,小跑到了自己房间。谁知道他还真的一路轻手轻脚的跟着,见她作势就要关门,抬手便撑住了门。   “我没有那个意思。”傅黍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神色无辜又分外认真,“我以为所有的女生都嫌自己不够瘦,所以才…”   他好像第一次涉及讨好女孩的领域,所以话说直白又简单,不加润色修饰:“你在我心里已经特别瘦了,真的,我很喜欢。” 第137章 腰很细   傅黍语气真挚,神情也真挚。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温楹本来就吃傅黍的颜,又有爱意的加持,此刻不陷进去才怪。   温楹一晃神,手上按着门的劲儿不由松了些,傅黍却一动,便借着她松得那力,顺手用了巧劲儿一下将门推开了,整个身子措不及防的挤了进来。   两人本都是靠着门在对话,他一进来,温楹躲闪不及,愣愣的撞了个满怀。   温楹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想向后退一步,正在这时,傅黍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带入了怀中。   男人怀抱温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气息像春日的朗风,舒适又令人眷恋。   “抱歉。”   为了稳住了她的身形,他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扶上她的腰。   敏感地带,从来没有人触碰过的地方。   若是在外边就算了,穿着羽绒服摸哪里都无可厚非也感受不到。但这是在家里,开着热烘烘的暖气,温楹身上只有件单薄的白t。   她甚至能感受到腰间那手掌的温度,透过布料肆无忌惮的灼在肌肤之上。   温楹身子蓦地一僵,脸瞬间就红透了。   “没事。”温楹垂下眼眸,咬咬唇,羞耻感爆棚,于是忙不迭的推他,“我不生气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她刻意低了些脑袋,傅黍也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自然也没注意到她爆红的脸庞。   只觉得她的语气与动作不像是已经消气的样子,正好她一动,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揽着她的腰肢,便收紧了,脱口而出道:“你的腰很细。”   言下之意就是,她真的很瘦。   温楹脑子嗡嗡的,脸色红得几乎要滴血了。   于是愈发低下头,不由分说的就将傅黍推了出去。   傅黍一怕她更生气,二怕两人推闹她会受伤,便不和她反着来,顺着她的力气,脚步就乖乖的往后退。   然后温楹“啪”的一声关了门,丝毫不含糊。   “温楹?”只留傅黍轻轻拍了拍门,还摸不着头脑的问。   下一瞬她一把拉了灯,房间内顿时漆黑。   小姑娘声音焦躁,从门内气哼哼的传来道:“睡觉了!”   傅黍就知道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还很多——   至少当务之急,是得先把她哄好才行啊。   ……   温楹知道傅黍以为自己还生着气,当时她也糊涂着没想要说清楚,直到她躺上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温度才下去了些,但布料下的肌肤上的痕迹好像被烙下了印。   她本来以为,傅黍以为自己生气了,第二天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迎合”自己,其他的事情她想不到,但温楹单方面认为,至少她可以睡个懒觉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三声敲门声过后,温楹又被叫醒了。   她的门向来是锁着的,但傅黍身为主人,这间房间的钥匙,自然也有一把,想进来轻而易举。   不过除了早上这种特殊时期,其他时刻,傅黍一直都是敲门征求她的意见,从来没有用钥匙打开过她的房门。   毕竟,他要是不进来,光敲那两下门的动静,温楹权能当了耳旁风,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她意料之外的翻身看时间,果然是意料之中雷打不动的八点。   傅黍的确迎合了,不过是在不一样的地方。   他把温楹格外细心温柔的拖起来,然后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   “别生气了,我给你赔罪。”   温楹看着他,那一瞬间觉得又好笑又感动,无奈的解释:“好啦,我没生气。”   真的很可爱啊。   温楹没想到,原来成年人的恋爱,也可以这么的纯情。   所有的习惯与了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也并不是确定了关系就能自动到达最高级的,两人相互试探,也一直在慢慢向对方靠近。   那种靠近不是逾矩,是表达爱意的方式。   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   又过了两天,傅博文突然又要出差,大早上便收拾了行李要走。   傅黍为了过几天开讲座的事情出了趟门,等他回来的时候,温楹才和他说,傅博文找他。   “他人呢?”   “伯父在楼上。”温楹记得傅博文最后上楼进了书房。   她想,父子俩也难得见一面,应该是要单独说些体己话的。   傅黍便独自一人上楼,来到傅博文的门前,顿了顿,叩响了房门。   “进来吧,门没锁。”   只听门内传来傅博文的声音,傅黍这才转了转门把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爸,您叫我。”   “嗯,坐吧。”傅博文坐在书房中,他手中捧着本书,温吞的目光凝在上面,像是有极吸引人的内容,连说话都无法使注意力离开。   傅黍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沉默着走进。   视线也落在书上。   果然,傅博文哪里看得是书,他看得不过是书页中夹着的那张陈旧边角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与男人肩并着肩靠在一起,看起来都不过傅黍与温楹这个时候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   这张照片,傅博文在自己面前看了多少遍,傅黍已经记不清了。   他在傅博文面前坐下。   傅博文这才将书合上,喝了口放在桌上的茶,开口:“准备什么时候回海城?”   “本来今天就该回海城,但刘叔前两天把一堂讲座交给了我,估计要到月底去了。”傅黍回答。   “好,”傅博文点点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方笑道:“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那姑娘,还能是哪个姑娘,傅博文这些年,就见傅黍身边出现了温楹这一个女孩。   傅黍有些意外傅博文会过问他关于恋爱方面的事,但问题是她,他笑笑:“很好。”   有时候硬要你去形容一个你再熟悉不过甚至喜欢的人,是想不出来词的,而这时候会觉得,原来“很好”两个字就能完美诠释。   就像温楹那时说的一样,她觉得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很好,很喜欢。   傅博文起身,将那本陈旧的书放进整齐陈列的书架之中,叹道:“那就好啊,那你就不要辜负她啊。”   那就好啊,终于有一个爱他的和他也爱的人了。 第138章 这群私生,简直不可理喻   三月春分接踵而至,简单新剧杀青,头一次没吃杀青宴,全副武装的从影棚中出来。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有多少扛着摄像机与手机的陌生面孔,十几个保安尽力拦着他们,春分的温度依旧冻得令人发指,但他们的额前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简单呢,我们想见见简单!”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她对于这次恋情曝光的看法!”   “听说她私底下还与流量小生舒池不清不楚,两人曾一起偷偷约会过,关于这件事,简单小姐能否给出一个正面回应呢!”   ……   “这边走,快。”混杂的喧闹中,只听经纪人压低声音喊她。   简单敛了眸子,默不作声的压低帽檐,加快脚步离开了现场。   那如潮水般的闲言碎语也随之离她远去了。   来到专车前,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不过那漆黑的车身被几男几女围着,叽里呱啦的对司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简单依稀分辨了几句,都是在问自己什么时候来。   先是一个女生看见了简单,连忙提醒其他人,几人均是转过身来,抬起手中的手机。   “那个男人呢,没和你一起来?”充满敌意的言语自其中一个男人口中传来。   那个男人不言而喻是常泽。   简单淡淡的瞥了那几人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弯腰上了车。身后的工作人员斥道:“不允许拍照,快离开!”   私生比那群狗仔还要无耻无下限,借着爱的名义肆意的过问甚至干涉艺人演员的生活,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是多么高尚伟大的人。   那些人丝毫不惧,见简单上了车,他们也不逞口舌之快,纷纷往回大走几步,相互推搡着快速的坐上了简单车后面的车辆。   车子启动的瞬间,简单抬眸向后视镜看去,身后的车子也微微颤动,似乎蠢蠢欲动,准备黏上他们了。   经纪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坐在一边火冒三丈的骂道:“这群私生,简直不可理喻!”   有工作人员探出车窗去让他们停止跟车的行为,可这种单纯言语上的刺激对于那群身经百战的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无济于事。   他们不能过多的在这边停留,也不好在停下车来与他们起争执,于是只让司机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加快速度往前行去,好甩开屁股后面的车。   经纪人冷冷的骂了一句,这才收回目光,回想起先前那些个狗仔说的话,不由哼哼的冷笑,“剧组吃饭造谣成约会,不是本人暗箱操作买了通告,谁信呐。”   简单也冷笑,没有说话。   她拒绝过舒池是真的,那次的表白还是在自己与常泽在一起以后,简单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舒池当时也说他会想清楚。   于是简单就信了,却没想过,想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是想清楚会放下,还是想清楚得不到就毁掉。   在这个圈子里,哪有那么多真挚的感情,简单再清楚不过舒池对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她好言好语的拒绝,以为再不济还会有一份情谊在。   却没想到,在落井下石这方面,舒池也是轻车熟路啊。 第139章 分一口人血馒头   车子快速平稳的行驶着,身后那辆也求追不舍铁了心要跟紧他们,费劲的转了几个路口,却很快又被跟了上来,根本甩不开。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跟了简单的团队也有了几年了,这种场面也是见得多了,虽然不至于大惊小怪吧,但每次见他都被折腾得不轻,每次都想骂娘。   他眉头紧紧地锁在成一个川字,“啧”了一声,捏紧了方向盘,踩下油门,“怕是疯了这群娃娃们。”   简单头一次这么心烦意乱,却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见到来电的人,心情这才好了些许。   “你到哪儿了?”常泽问。   他是想要来找她的,但简单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还是选择暂时不见面比较好,现在的舆论风波还在兴起,而且她的粉丝大多的攻击对象是常泽。   资本家的手段太多,她先前觉得自己的粉丝也算理智,这次不知道有多少披皮黑水军下场带了节奏,局势才会这样难以控制。   在这场她与资本家的战争中,资本家明明处于暗处,但在众人的眼中却是正义的那一方,而她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欲盖弥彰,所以才被资本家牵着鼻子走。   简单现在的身价与炙手可热的程度,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资源,此刻她出了事,不被眼红的人踩一脚就算万幸了,心里或许也巴不得她就此一蹶不振跌入谷底吧。   “还在路上呢,被私生跟了,烦人。”简单摘下帽子,撩了把头发,很无语,“现在全速前进,又是一场持久战,希望能甩开。”   那边微一顿,道:“注意安全,安全最重要,暴露也没关系。”   现在只有狗仔知道他的地址,才日日夜夜的盯着,非要拍下点东西来蹭这个热度,你争我抢的分一口人血馒头吃。   私生跟着简单,大多数也是因为想通过简单来弄清他的地址。   “没事,我们司机大叔有经验,这些人还难不倒他,”简单倒不是很担心这个,为了让常泽放心,还冲司机道,“陈叔,是不是?”   然而司机的表情却有些怪异了起来,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却还是肉眼可见的慌乱。   简单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刻意将手机放在衣服上摩擦制造噪音,低声问:“怎么了?”   与此同时,车子也明显的车速猛地一下加快了些,是那种难以控制、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司机毕竟是开了几十年车的人了,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的,稳了稳心神,边解释边安慰道:“路面上有没有清理干净的雪,我们的速度太快,导致轮胎有些打滑,没事没事,我慢一些。”   常泽在那头多久没听到回音,只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人声和嘈杂,很着急的问了许多遍“发生什么事了。”   前方是一个红灯,司机一边说一边踩下刹车,车子安然无恙的停在路口。   简单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正要松口气和常泽解释一下,却在这时,车身猛地遭受到了剧烈的撞击。   简单只觉得自己不受控制超前撞去,磕得车窗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旋即额头温热,不知是什么模糊了视线。   她再没有力气回应电话那头的焦急的询问,还想说些什么,却是意识一混沌,就晕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冲击力使车上的每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第140章 滚   狗仔们轮流换班,已经在楼下蹲了好几天了,就是不见楼上的那人下来,要不是消息确凿,常泽还会偶尔下楼拿外卖,他们还真不相信里面住了人。   能做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但他们蹲了快一星期了,这里面不乏有心浮气躁的新人,不由低声抱怨:“腿都蹲麻了,要不咱们撤了吧,人家还可以通电话啊,十天半个月不见面也没什么吧,照这样等下去,花都要谢了。”   他这话刚落下,脑袋就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资深狗仔大大的叉开五个手指,瞪圆了眼睛:“你懂什么,这次可是大手笔,但凡被咱们给拍到,那上头,给咱们是这个数!”   是什么数,几位数,新人想问也问不出口,并不是因为脑门上的痛感太强烈而导致的失声,而是他们眼前,又一次出现了常泽的身影。   这次并没有人送外卖给他,他脚步很急促,不像平时一样坦荡的下楼拿外卖,而且带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刻意的压低了帽檐。   “快快快。”隐藏在暗处的几人相视一瞬,纷纷反应过来,连忙卡卡卡的按动相机。   男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削瘦,他们的相机声音没有刻意调小,这小区楼又没什么人,于是就更加清晰了。   常泽步伐一顿,忽然转过身来,径直就朝那群人走去。   “哥,哥,他过来了怎么办?!”新人胆子还是较小,一见被人发现了,顿时就慌了,拉着大哥就想走,“咱们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怕什么,他能有什么胆子?拍就是了,他要是敢对我们动手咱们就留下证据,”大哥恨铁不成钢的“啧”了一声,把要跑的新人拉了回来,“不要怂!小子,干这行就得大胆一点,人人都像你这样,什么新闻都拍不到,还怎么混——啊我的相机!”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相机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捏住了,他没反应过来,相机从自己手中脱离而去,下一瞬间,就被人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很响亮清脆的一声巨响,黑色的相机顿时四分五裂,有的地方还碎成了齑粉。   常泽的脸庞异常的苍白脆弱,清秀的眉宇间却有一股与之相悖的难以掩盖的戾气,他眼眸猩红,盯着还在发愣的众人,恶狠狠的骂道:“滚!”   众人都愣住了。   说实在的,虽然他们这个职业不算多么的光鲜亮丽,甚至被人提起的时候还总是带着唾骂与厌恶,不过老板们喜欢啊,资本家想搞谁,也得让他们去挖料啊。   所以圈内的人虽然也讨厌他们,可因为忌惮背后的资本,顶多骂个两句,也不敢真的做些什么。   但常泽不一样,常泽不是圈内的,常泽什么都不怕。   现在用“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来形容常泽,也挺贴切的。   对于他来说,现在最紧要的是简单的情况,简单那边传来的巨响,和突然挂断的电话,都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   如果没有这群人,他和简单根本无需分隔两地,每天提心吊胆的害怕被拍到之后再次激发矛盾。   那迫人的眼神在那几人身上扫了一眼,常泽转身快步离开了小区。   短短半个小时,微博上已经有了热搜。   上面报道该市发生了一起车祸,原因是因为车辆轮胎打滑与刹车失灵导致的追尾。   #……现阶段11受伤,送进医院抢救,万幸的是并无死亡人员。#   并没有透露受伤人员的身份,但常泽结合当时的情形与发生时间来看,就算他不想承认,也无法用百分之一的侥幸来欺骗自己那不是简单。   ……   温楹一直时刻关注着微博上简单的情况,到了晚间的时候,忽然一条爆炸热搜冲上了榜单,一度超过了#简单恋情#的点击率。   温楹看第一不再是恋情,刚要为局势的轻微好转而松口气,却在看清词条后,心里猛地一紧。   #简单车祸#   她当即抬头看向正在忙碌的傅黍,起身道:“我得回海城一趟。”   ……   经纪人的电话也和简单的一样打不通了,好在她手机里还有其他工作人员的电话号码,方便联系不上简单时传话,在了解了情况后确认是真的出了车祸。   温楹再也坐不住了,连夜订了机票,在机场与傅黍分别,在经历两个半小时的飞行后,稳当的落在海城市。   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的赶向医院。   医院内的楼道上也有无数的记者,他们像疯了一样的想要挤上去,但均被保安揽住,驱赶了出去。   温楹找到一个曾经在简单身边见过的工作人员,那人一见是温楹,立刻明白了来意,“温小姐,跟我来吧。”   温楹点点头,正要抬步跟着他离开,却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也想上去,麻烦也让我上去。”   她微微一怔,扭头看去。   是常泽。   他一直坐在走廊,只不过双手掩着面,温楹来得焦急,根本没注意。   或许是简单的工作人员也觉得常泽拖累了简单,心里膈应着呢,所以他也被拦下来了。   那人连眼神都没递给常泽,好像常泽这种行为已经上演了很多次,他都懒得费口舌了般:“温小姐,走吧。”   温楹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在常泽身上,他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脸上没有血色,那常年笼着层灰蒙的眸子,也极力从绝望中透出几分希冀来。   于是她对工作人员道:“让他和我一起去吧,简单见到他会很开心的。”   ……   简单的伤势其实不重,但脑门上着实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流了不少血。温楹推门进来的时候,她脑袋上严严实实的包了层纱布,还在若无其事的刷手机。   但气氛并没有很轻松,温楹看看眉眼完全沉下来的常泽,勉强的打了个趣。   “看来她过的很好。”   简单抬头看到温楹,先是眼睛亮了亮,又看到后脚进来的常泽,笑得更开了。   “呀,一个两个怎么都来了,”简单道,“也是,你们再不来,我都出院了。” 第141章 我不能找我对象说话吗   看着简单额头上那层纱布,和她苍白的面色,温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开口问清事情的原委,就见常泽从面前走了过去。   他看着简单,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沉默了一会儿,又什么都没说。   “常泽干嘛这样看我?怪吓人的,”简单故作不懂,目光望向温楹,“小楹知道为什么吗?”   温楹道:“谁知道呢,可能是被某人吓到了吧。”   “噢,明白了。”简单笑盈盈的应了一声,那笑容不及平时的弧度好看,也略显苍白。她身形高挑,此刻穿着蓝白相间的宽松病号服,反而显得单薄而纤瘦。   温楹上前几步,坐在简单床前,经过常泽时,不经意瞥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眼眸轻垂着,眉目间的担忧尽在不言中。   她收回目光,看向眼底笑意凉薄的简单道:“行了,别插科打诨了,这次算万幸,你们都只是小伤。但是,但是怎么会出车祸呢?”   还是追尾。   海城今年冬天下了好几场雪,以至于路面上都积了雪,那雪慢慢形成滑溜的碎冰,如果不及时清理,车辆又不加以注意的话,的确很容易出现追尾的情况。   简单顿了顿,如实交代:“有群私生跟着,也怪我,太着急了想甩开,早知道就让他们跟着了,白添一场不愉快。”   “又是私生。”温楹火气立刻蹭蹭的涨。   她与简单相识这么久,从简单刚小有名气的时候就有私生骚扰。   到了大火之后,追车更是私生最基本的招数,无数次被跟上酒店房间,无数次被人值机,私人空间无时无刻都被人监视着。   简单有很长一段时间睡不好觉,甚至会害怕酒店里被装了针型摄像头。   这就是闪耀的烦恼,她获得了极致的荣耀与名誉,同时也要时刻提防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摄像头。   她因为热爱一朝活在荧幕之中,却不想被迫一辈子活在了荧幕中。   温楹又看了眼常泽,觉得他应该是有话想和简单说的,但或许是碍于自己在场,便起身道:“我给你去买点吃的,静玟姐在哪儿呢,我也去看看她。”   简单漫不经心道:“她在隔壁房,伤到了骨头,估计还在骂。”   温楹点了点头,抬步离开了。   直到听到门“啪嗒”被关上的声音。   简单将手机放到一边,疑惑道:“怎么,常主编是觉得我现在受伤了丑爆了吗?从进门开始一句话都不说。”   她说着,还作势要去摸摸头上的纱布,可还没等她触碰上,便蓦地被常泽抓住了手腕。   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像碎了的琉璃,在脆弱的猩红中闪烁着水光。   简单看着,鼻尖涌上酸楚,那一瞬间竟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不由抬手,逝去他眼角的那一点湿润,在指尖轻轻摩挲着,片刻,由衷道:“如果你也是演员的话,也能火到大江南北了吧。”   如果他现在的眼泪是一场戏,应该会感动许多观众吧。   不,怎么可能会是戏呢。   戏中会有这样真挚的情感吗?   她演过很多场哭戏,看过很多场哭戏,但都不及此刻常泽的动容。   戏来自于生活,只有真正的感受过了,才知道,原来会这样难过啊。   他一言不发,简单只觉得闷的慌,连带着眼睛也干涩涩的,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在这个医院?”   常泽轻轻松开她的手腕,在她面前坐下了,言简意赅的说:“猜的。”   “猜的?”简单大为惊奇,“猜了几次中的?”   “没来得及去一个个找,你的事就上热搜了。”常泽目光头一次这样的长而久的落在简单的身上,不避不退不闪不躲。   “不是吧,我虽然火,但也不至于这些天天天住热搜啊。”   常泽没办法跟着简单笑起来,只看着她,说:“好像是我在拖累你。”   简单总说她害他遭受了这么多谩骂,是她拖累了他。但常泽却觉得,若非他和她在一起,也就不会有这一遭子事,她的事业也不会停滞不前,也不会有这一场车祸的发生。   简单微微一顿,微微笑,没有反驳:“那又怎样呢?一切的情感都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我拖累了你,你也拖累了我,这样两清抵消,应该就不算拖累了吧。”   她在意他被拖累,他在意她被拖累,但其实双方都从来不会因为被拖累而渐行渐远。   他们只是心疼对方,愧疚对方。   而这些情绪在风波过去后,最后都将成甜蜜。   ……   温楹发布了一条微博。   木木盈V: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外人请不要加以评价。他们要是觉得不适合,早就分开了,他们要是合适,谁都拆不散。   最后,喜欢是克制,离演员的生活远一些吧。   她这一段话纯文案的形式,没有艾特任何人,没有带任何标签词条,但依旧有很多人一下子就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她和简单的关系,那些黑粉想借此骂她,其实也不知道从哪里骂起。   一来,她没说是谁,他们不好真的像智障一样的骂,得先分析分析文字中的漏洞见缝插针的骂,二来就算她说的是简单的事,她也并没有带任何热搜词条,别人也说不了她蹭热度。   她的微博好一会儿没出现反驳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其实温楹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虽然她的黑粉是无脑黑,但有些时候,好像其实也不算特别无脑。   就比如现在。   ……   傅黍本来是想和温楹一起过来的,但因为讲座将至,他是临时收到的消息,准备得很匆忙,只好留在了首都那边。   晚些时候,他百忙之中抽出了点时间,给温楹发了个信息:她伤势怎么样?   不久,她回复:伤到了脑袋,要住一星期院观察观察。   他微一思忖,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37.2℃:不确定,我想陪陪她,你讲座什么时候?   他赶忙回复:两天后。   37.2℃:啊…那可能赶不回来了。   后面又配了一个#好遗憾#的表情包。   ……   温楹抱着手机抱了有一会儿了,简单眼睛一眯发现不对劲,道:“我说,你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看手机的?回来坐这坐一个小时了诶。”   温楹“啊”了一声,看向那坐在一块紧紧贴着的两人,无辜道:“你有你对象陪,我不能找我对象说话吗?”   简单满脸诧异:“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 第142章 这俩人一个眼神就直接锤了啊   首都中心医院附属大学大门敞开,学生川流不息,讲座召开在即。   两个要好的女学生手挽着手走在路上谈笑风生,正在这时,被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喊住了。   “同学你好,请问一下,傅黍老师的讲座是在哪里?”   那是一个说不出韵味的女孩。   眼尾轻轻上扬着,眼睛算不上大,但好像是在块锃亮的黑曜石上镶嵌了无数颗细碎的钻石,清澈又灵动。鼻梁也不高,只是胜在鼻尖小巧而挺翘,那颗褐色的小痣更是点睛之笔。   她轻轻笑着,那眼睛就弯了起来,令人不由自主的亲近。   “啊,傅教授…”其中一个女学生轻轻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老师是她们所称呼的教授。旋即热情的邀请道,“我们正好也是要过去听讲的,一起呗。”   女孩儿还没说话,那女学生的朋友看了眼时间,连忙道:“快点快点,讲座已经开始了。”   于是女学生只好一边跑,一边匆匆拉起慢半拍女孩的手,“快走!傅教授的讲座人向来很多,这又是他一年来第一次回来,一会儿肯定都挤不进去了!”   一路跑到阶梯教室,几人都气喘吁吁,往里面一瞧,果不其然座无虚席。   而向台上看去,那里站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他穿着舒适的风衣,眉眼温和,正低头在细心摆弄着身前的麦克风。   “一年不见,傅教授还是这么帅!”女学生们冒着星星眼,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般,丝毫不在意里面已经没了位置,就相伴着走了进去。   温楹跟在后面,也犹豫着挤进人群。   傅黍的影响力大到什么程度了呢,大到整个阶梯教室除了座位坐满了之外,教室后头还站着好几排的学生。   “大家都这么热情的吗?真好学啊。”温楹一边费力的挤进去,一边哭笑不得的感叹了句。   “也不算好学吧,大家都是为了见傅教授一眼才来的,”女学生在前头听到了,讪笑着回答,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回头看了温楹一眼。“你是新生吧,竟然连这个都不清楚…也是,傅教授都一年没来了,你不清楚才是应该的。”   温楹也干笑了声,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没回答。   她是背着傅黍回来的。简单的伤势没有了大碍,常泽日日夜夜在身边陪着,她总不能一直呆在那里当电灯泡吧。   早就准备回来了,但想给他一个惊喜,便没有同他说过。   他大约以为自己现在还在海城吧。   讲座已经开始了,台上的男人一开口,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般,台下本来还在交头接耳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站在人群中央,微仰着下巴,眉眼镀上了层干净的光。   这里人很多,温楹像其他学生一样安静的站着,完全不引人注目,所以也根本不报希望能让他在茫茫人海中看见自己。   她与身边的学生们专心致志的神情没什么不同,但唯一不同的是,她们在台上所尊敬的男人,只会对她露出温柔款款的爱意,只会给她洗手作羹汤。   想到这儿,温楹又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几分骄傲来。   这里不乏有新生,大概是听多了学长学姐口中的傅教授,也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的想见识一番。   温楹见了,便默默挪开了步子,好不挡住她的视线。   如沐春风般的声线带着浅浅的麦克风的电流声,在教室中徐徐传来。   如同傅黍往年每一场的讲座,台下的学生寂静无声,但那种寂静无声又并非无视,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的听着,学习着,同时也给予了他最大的尊重。   所以傅黍才愿意抽时间过来。   他心中欣慰,双手轻轻撑在纹路繁复的桌面上,抬眼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教室。   这一眼扫到那不起眼的人群角落,毫无预兆的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眸。   温楹歪了歪头,红着脸轻轻笑了笑。   他目光蓦地一滞,话也轻顿住了,好一会儿,低下头抬了抬唇角,才若无其事的继续。   台下的一个学生若有所觉,睁大了眼睛。   歪头悄声对问同伴:“傅教授刚刚笑得是不是和以前有些不同?”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哪知同伴也懵了:“很明显好吧!我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温柔的人…曾经觉得傅教授已经够温柔了,没想到能超越他的只有现在的他…”   傅黍为人温和谦逊,生得又英俊帅气,又加上精湛的医术,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医学生崇拜他,喜欢他。   他的目光总是温温的,唇角牵着淡淡的笑意也疏离官方,但却不会让人觉得虚伪。   而如今,她们竟然罕见的在傅教授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丝亲昵的温柔!   空气中似乎还有什么奇怪的气氛弥漫开来。   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朝傅教授曾经看过的地方望了过去。   角落里的视野不太好,大家都在往中间挤,只有个个子不高的女孩站在那里。   她没注意到大家的视线,透着光亮的眼里除了与傅教授一样温柔的笑意,剩下的都是台上的人。   “不是吧……”   “那是咱们学妹吗?”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不是傻子。   每种情感都是不一样的,看朋友看师长的眼神就是和看爱人的眼神不同,就是会粘腻一些。   这俩人一个眼神,就直接锤了啊。   零星的话语越来越多,傅黍抬起眼帘,提高了些音量,便又压了下来。   讲座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但按照往常的惯例,傅黍只要医院不忙,便会允许他们在结束以后继续提问。   他们都知道傅黍站在在海城工作,目前回来是没有医院的事的,于是都将事先准备好的问题拿了出来,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目光温和耐心,抬眼望向人群之外,却是缓声说了句“稍等”,便抬步走了出去。 第143章 我嗑到了   温楹看着傅黍大步走来,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踏在了心头,一下一下,鼓动不止。   “我还需要一会儿时间,你先坐一会儿。”他手指修长,轻轻撩拨着她耳边的发丝,将其别到了耳后,指腹温热,擦过耳廓,顿时烧起一片火。   温楹点点头,下意识的心跳猛地快了一阵,闪烁着眼神不敢看他的目光,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过来的时候顺手买的,不过你好像不是很需要。”   一般这种讲座进行的时间较长,学校的负责人都会备上一瓶水润嗓子。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轻笑着接过。他顺手拧开瓶盖,仰头就喝了一口,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了一圈。   傅黍才又弯起眼睛,神色间像喝了蜜一样高兴:“温小姐有心了,选了一瓶最甜的给我。”   周围的学生表面风轻云淡,实则一个个都在偷摸着侧耳倾听。他们忍了又忍,终于在听到这一句后破防,纷纷跺脚,发出疯狂激动的尖叫。   “我嗑到了!!”   “啊啊啊,‘选了一瓶最甜的给我’,我怎么不知道矿泉水竟然也甜??这甜的是水还是人啊啊啊啊!”   “别说了,甜的是爱情!”   “教授!会还是你会!”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激动…只有我很酸吗?”   ……   温楹本来就脸色红润,大家都在起哄,一时间就更红了,羞赧之下不动声色的推了推他,小声道:“快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好。”他爽快的答应了,若无其事的转身回到人群中。   学生们蜂拥而上,一颗颗八卦的心熊熊燃烧,早已无心正题。   “教授!那是您对象吗!”   傅黍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温润的笑意藏在漆黑的眸中,像是宁静的湖水中荡起的连绵波纹。   他目光在那群八卦的学生面前扫过,方认真道:“和医学无关的内容,一律都拒绝回答。”   学生们均是失望的“啊”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基本也不报希望能扒出点料了。   虽然傅黍和和气气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不然,尤其是涉及医学领域时,最为严谨,很少开玩笑。   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认为他如往常一样没有玩笑的意味,于是觉得这个话题是时候该截止了。   谁知道空气静默了两秒,正当有人想打破寂静送上自己的专业问题提问时,傅黍却轻笑一声,开口接着道:“当然,这个除外。”   他目光望向温楹的方向,笑容温柔款款:“是我女朋友。”   ……   温楹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   远远的看着傅黍被一群群学生簇拥着,他认真回答问题时被无数道崇拜与尊敬的目光注视着,时不时人群里发出一声认同的惊呼。   她心里忽然一动。   脑海里升起一个从前从未想起过的念头。   她的热爱究竟是什么?温楹曾经一度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写作,因为她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很多,也舍弃了很多。   如果她的热爱不是写作,那么她那些的付出与失去将会毫无意义。   温楹忽然明白,自己似乎是从一个枷锁走进了另一个枷锁中。   而这如今套住她手脚的枷锁,是她亲手为自己扣上的。   她似乎忘记了,写作的初心只是为了发泄,为了传递她的情绪。   文字对她而言是一座桥,一座高高架起,将痛苦的湍流统统踩在脚下,从而平安无事的度过那一段距离。   它帮助她良多,她愈发依赖于它,但并非热爱。   眼前学生恍然大悟后的神情是那么的生动,温楹光是看着就觉得满足。   她想,如果一生,能有一次教书育人的机会,和爱的人走在茶米油盐的路上,又何尝不可呢。   平平淡淡的幸福同样丝丝缕缕的侵入心脏,那是一种缓慢的甜蜜,两人慢慢的品尝与消耗,才不会觉得腻。   温楹打开相机,将这和谐的一幕拍摄了下来。又转为前置,远远的,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转过身,对镜头中的他比了个耶。   ……   他又忙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学生四散开来,傅黍立刻扭头冲她招了招手示意,温楹便小跑迎了上去,与他一同出了教室的门。   而两人离开后不久,有人在教室后头捡到一个U盘,很精巧的一个,她疑惑的问了一句:“这是谁的啊?”   只可惜她声音太小,又是一个人过来的,于是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自言自语与突兀的动作。   她本来想将U盘送到学校的失物招领所的,但奈何那天偏偏失物招领所出了点特殊情况,并没有开门,她就知道把它带到了宿舍。   人的好奇心永无止境,没有命令禁止窥探U盘其中的秘密,才更加放肆。   所以她鬼使神差的,插上了电脑。   电脑界面上弹出一个新文件,她睁大眼睛去看上面的内容。   屏幕上强烈得有些刺眼的光线印着女孩年轻的脸庞,但由于面部的肌肉走势不太流畅,以至于画面显得有些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她“啪”的一声关上电脑,脑子还有些发懵。   “你怎么了关茜?”室友敷着面膜从阳台回来,拖鞋在地板上拖得塔塔响,见关茜神色不对劲,问道。   “啊,没事。”关茜显得有些心虚,随口回答。   室友却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对着镜子整理面膜,边自顾自的说:“诶,傅教授对象也过来了?听说长得还挺漂亮,你今天去见过了,你觉得呢?”   其实她也是准备过去的,但实在是有事推不开,只能遗憾的错过了。   关茜若无其事的拔掉电脑上的U盘收进口袋里,点点头赞同:“我也觉得,教授和那个女孩很配。”   室友好奇的问:“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会不会也是医学生啊,否则平常人怎么会和除了在医院工作就是在医院休息的傅教授有牵扯上缘分?”   关茜咬咬唇,微微顿了顿,才道:“我不知道。”   “你猜猜嘛!”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好脾气关茜莫名其妙的来了火,室友愣了愣,小声的说了句“没意思”,起身走开了。 第144章 是一件吊带   首都还冷着,但春天的讯息已经传了过来,路边光秃秃的树枝迎着白皑皑的融雪,生出了绿油油的嫩芽。   傅黍牵着她的手,道:“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了?”   “说了也赶不上了啊,”温楹开玩笑的说道,“不能耽误你,否则你那些学生闹起来,我可担不起。”   傅黍垂眸看她,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一个讲座而已,推迟半小时也无妨。”   他话轻轻一顿,接着道:“这点主次我还是分得清的。”   傅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更是行动派,极少说些情话,但一说,温楹脸皮薄,就受不住。   她垂下脑袋,蚊蝇般的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低头将行李推到角落,抬头便见他眼中缀满了笑意,望着自己,同时还极尽无辜问:“温小姐怎么又脸红了?是家里暖气太热了吗?”   温楹刚好想不到怎么解释,他给了自己台阶下,她便也不犹豫,顺着他的话头接,“…是,太热了。”   “脱掉外套就不热了。”傅黍在沙发上坐下,扭头真诚的为她提意见。   温楹相信傅黍这句话绝对不存在调戏的意味,因为他的语气神情都格外的正经。   正经到她已经下意识的点点头,伸手去拉拉链。   拉到一半,羽绒服敞开,女孩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线条优美的天鹅颈下,是精致漂亮的锁骨。   再往下…   傅黍目光忽然顿住了,一瞬间火烧耳尖。   他视线闪烁之下,不自然的望向别处。   那是一件牛油果色的针织吊带。   温楹见他眼神不对,低下头,也后知后觉的想起些什么,猛地往上拉了回去。   那一大片光景好像黄粱一梦。   小姑娘脸更红了,他连她的眼睛看不见,只能看到她乌黑卷翘的眼睫,扑闪扑闪的,像是格外紧张。   天知道温楹因为早上起晚了,出来的匆忙,于是在吊带外面裹了件羽绒服就飞过来了。   刚才被他撩得脑子发懵,连这事都忘记了。   “我上楼去了。”她羞耻心爆棚,悻悻的双手插兜埋低了脸,刚要转身上去,却在这时面色微微一变。   温楹蹙眉,将俩白色的兜底都翻了出来,奇怪的嘟囔:“咦,我U盘怎么不见了。”   “什么U盘?”   温楹挠挠头,仔细的回想着:“就是新书的稿件,我昨晚浏览了一遍,早上起来的时候就随手塞口袋里了…会不会是掉学校了?”   她下飞机的时候摸过口袋,还是在的,只有讲座的时候人群过于拥挤,确实有拿手机时被带出来的可能性,而她那时满心满眼都在傅黍身上,也一直都没有在意。   傅黍闻言,也皱了皱眉头,当即道:“这样,我明天去学校问问,你先别着急,如果是掉了,应该会被学生送到失物招领所的。”   温楹只好点点头,咬咬唇道:“也好。”   而第二天傅黍大早就去了学校,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失物招领所昨天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开门,今天学生们送来的失物中也没有他所说的U盘。   “要不我去调监控看看?”傅黍提议。   温楹思忖了片刻,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U盘里的大致内容她都记得,她记忆力挺好的,况且只要有情感,她就能写。   就算是被人当做垃圾扔进垃圾桶了也不怕,但不知道为什么,温楹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预感毫无缘由毫无根据,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又被傅黍喊去吃水果,才渐渐将这件事放了下来。   ……   这两天简单天天上热搜就算了,连寡言少语的常泽都上了热搜。   听到经纪人说常泽上热搜的消息,简单本来是想照例吐槽他两句的,可躺在床上看着那热搜的内容,话就忽然卡在喉咙间,语塞了。   热搜词条为#简单男友怒斥狗仔#。   她出车祸那天晚上发生的,里面有一个视频,将常泽摔相机和“滚”字都完完整整的录制了下来。   看起来狗仔像是不准备闹大的,毕竟他们把这件事搞砸了,资本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肯定会生气。   但心里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便暗戳戳的发了微博想发泄一下,谁知道这件事关注量一天比一天大,最后竟然冲上了热搜榜。   “噢,现在大家都知道,简单男友是个‘又勇又飒的帅哥’了。”简单靠在床上,惬意的翻着评论区,看到好玩的就念出来,“‘只有我觉得常泽其实是帅的吗’,拜托,第一个看出他帅的是我,‘其实和简单还挺配的’,这句说的在理。”   常泽一边削苹果一边无语:“…”   “话说,你这样的性格,真的会骂人吗?”简单笑他,“除了滚还会骂别的吗?”   常泽白她一眼:“你会?”   简单嗤笑一声,瞥他:“我在这个圈子里呆这么久,不会才怪呢。常主编,我都是在你面前,才不说脏话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的素养特别的好,特别特别喜欢我?”   常泽继续无语。   “说真的啊,如果他们还不罢休,你会怎么骂他们?”简单知道常泽其实嘴是毒的,但心肠又是好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吐出来的刀子,她常常会怀疑锋利程度。   她觉得,或许“滚”就是他最大的无礼了。   常人没接触过她所处的这个圈子,内心世界与她比较起来,简直就是一张白纸,又纯洁又脆弱,也会因为圈内那些犀利的言论遍体鳞伤。   “自己吃。”常泽将苹果切成块,心烦意乱的,“砰”的一声重重的放到她桌上。   “啊?哦好。”简单拿起一块酸酸甜甜的吃了,继续弯着她那双不知迷倒了多少人的狐狸眼,笑眯眯的问:“常主编,你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啊?你要是不会骂人我教你啊。”   “不用。”常泽冷冷的拒绝。   “但是你骂不过怎么办?我会很担心你的。”   戏谑的话语,可后半句却染上了几分真切的忧心,令他也软了软眉眼与语气。   他沉默片刻,说道:“比起口舌之争,我更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她。   骂不过,就以肉搏肉。   总有一方他擅长的领域,能够让他保护好她。 第145章 有所寄托,有所想念   这次狗仔的热搜起了反向的作用。   原本是想借这件事引导网友去加大攻击常泽的力度,可不知道是哪个人根据时间线理清楚了前因后果,推测出常泽之所以会有这样粗鲁的行为,纯粹是因为简单当时出了车祸。   试问你对象出了车祸,下楼看到别人还想从你们中扒料供人消费,你能不生气吗?   摔相机还是轻的。   就冲他这么勇这么真性情,简单的一部分粉丝也开始对常泽改观,尝试着接受常泽,并纷纷留言常泽不错,可以托付。   虽然势头很小,但方向是正确的。   经纪人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好像从黑暗中看出了一丝光亮。   有时候,你越顺着他们的标准来,安分守己,情况可能会不妙,然当你站起来反抗了,这与众不同的作为,反而会得到许多人的认可。   ……   两天后,温楹和傅黍一起坐上了回程的航班,两个小时后,降落在海城。   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身边是熟悉的人,生活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熟悉的模样。   物是那个物,唯一不同的是人与人之间身份微妙的变化。   以前他们都是漂泊在这海洋般宽广城市的一片孤舟,幸而相遇,孤舟靠拢,有所寄托,有所想念。   傅黍常常忙忙碌碌早出晚归。   温楹写稿的时间不定,情绪来了就会开电脑。   于是白天写完后就出去逛街,熬夜写完就会睡到天昏地暗,再打开手机看看傅黍有没有回她消息,幸运的时候碰到他下了手术,还可以不间断的聊上两句。   金毛前两天被傅黍抽时间从江译那里接了回来,它憨憨的很可爱,温楹爱逗它玩。   无聊的时候,会抱着大体型的金毛一起窝在沙发中看电视等傅黍回来。   他们算同居了,又不算。   两人家太近,可以时常两边串门,一呆呆一整天,但过夜,都是在自家过的。   也同样是因为家太近,温楹才不意思在傅黍家过夜,否则不就显得…自己有些急不可耐了吗?   温楹双腿盘着,坐在沙发上噼里啪啦的按键盘,金毛脑袋蹭着她的腰,圆溜溜的眼睛葡萄似的,好奇的盯着她的电脑屏幕。   或许就像傅黍说的,连狗都喜欢漂亮的,金毛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她,怕生了一时半刻,就被温楹顺了毛,自然而然的依赖了她。   玄关处传来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温楹慢悠悠的打完了句号,才抬头看去,傅黍正弯腰在换鞋。   “晚上好,傅医生。”她合上电脑,哒哒哒的跑去,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住了他,“辛苦了。”   “晚上好啊,温小姐。”他向来事事有回应,抬手揽住她的腰,歪头笑问,“吃晚饭了吗?”   温楹有个特别不好的习惯,就是饮食不规律,常常吃了上顿就不吃下顿。   随心所欲过了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傅黍有在认真的改正她这个不良习惯,到时间就会给她发信息,催吃饭。   温楹点头:“吃了。不过是点的外卖。”   傅黍想了想,还是觉得得慢慢来,于是生生把‘外卖不健康’这几个字咽了下去,微微顿了一下,道:“嗯,吃了就好。”   他将公文包放到沙发上,却在桌案上发现了一对杯子。   的确是一对,无论是从花纹配色还是形状结构来说,这都是情侣杯。   温楹兴致勃勃的握住两个杯子的杯柄,胖乎乎的杯肚相碰,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儿。   “我今天在超市看到的,是不是很可爱?”   傅黍的视线从杯子移动到她笑盈盈的脸上,眉眼间的笑意也染上几分的柔情,接过他的那一个蓝色的,垂眸仔细端详,“好可爱。”   这是一种对她眼光审美的一种变相肯定,温楹不由觉得很自豪,仰起了下巴,“当然了。”   傅黍今天回来的比较早,于是两人捧着接了热水的情侣杯,靠在一起追温楹追的剧。   金毛费力的想挤进两人中间,却被傅黍整个抱了起来,当然,是抱去了他旁边。   傅黍摸摸它脑袋,低声道:“小金,不要捣乱。”   小金只好呜咽两声,不做声了。   到了时间,傅黍又开口催她睡觉。   “我看完这一点点!”温楹不动如山,讨价还价的时候却又不敢去看傅黍,生怕撞进他那双眸中,自己就妥协了。   傅黍声音带笑:“可是温小姐这一点还有四十分钟啊。”   温楹不占理,只好恋恋不舍的起身,抱着自己的情侣杯和电脑慢悠悠的迈腿,还频频回头去看电视上的内容。   傅黍跟在她后面,好言相劝:“明天再看嘛,明天起早一点就能看一天了。”   温楹嘟囔:“正在节骨眼上呢,男主都要表白了!”   她哪里不知道,这家伙又是变相的提醒她早起,于是说完又哽了一下,没再开口,沉默着换了鞋推门出去了。   她说生气也实在犯不着,就是追剧少女在剧情断截时而特有的暴躁与不爽,再说了,不让她在他家看,她回去偷摸着看谁知道。   温楹输入密码,刚要推门进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覆在她按着把手的手背上。   他一针见血:“温小姐不会还想着回去看吧?”   “……”温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把那一段表白看完就睡,真的。”   他轻轻笑了一下,没接她的话,只是说:“我刚刚,认真思考了一下。”   “什么?”   “虽然在一起了,但我好像从来都没和你说过,我喜欢你。”   男人声音低低沉沉而带着笑,像是音质完美的大提琴被悠悠拉响了琴弦。   温楹是被他圈在怀里的,他话音方落,便能感觉到怀中人身子一僵。   都说人没有什么就越想要什么,温楹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潜意识里是渴望他说出这三个字的。   什么情话都没有这三个字简单而纯粹。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那温热从手背处一直传到心脏。   傅黍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缓声开口。   “温楹,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好好的,身体健康。我们一直走下去。” 第146章 她没有那么大度纵容抄袭者   美好的时光总是这样眨眼即逝,距离他们回海城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月,南方春天的气息比北方要来的早得多,浓郁得多。   这天温楹爬起来,推开窗子的时候,迎面便吹过来一阵柳叶的清香,调皮的钻进整座房间,像是在宣示季节的主权。   一切都是这样生机勃勃,充满动力。   她从面包机里取出两片烤得焦黄漂亮的面包,刷上黄油,一边叼在嘴里,一边握着杯热腾腾的牛奶,回卧室打开电脑。   温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慢慢刷著书籍网站的榜单。   她的书依旧稳坐在第一的宝座,纵然黑粉无数,纵然他们已经急得跳脚口无遮拦,但她的地位依然无人撼动。   无论是共情能力还是情节铺展,温楹都是拥有大部分受众群的,这是很多作者都比不上的一点,也是她热度持高不下的原因。   她习惯每天刷刷榜单,想着万一哪一天,自己被超过了,她也能够第一时间知道,这样才会第一时间去学习那本书的优秀的地方,从而提升自己。   而月榜中排在她下方的书,也是稳稳当当的实力,几乎没人掰倒。   “咦…”温楹咽下面包,迟疑了一会儿,点进下方已经超越了第二名的那本书。   书籍详情上明显显示,这是一本刚开不到一个月的新文,字数也不多,但热度却高得令人发指。   如果再过那么半月,或许还会在月榜超越她。   连温楹这种见多榜单厮杀的人,都不由擦亮了眼睛,心里暗道这应该是一匹黑马。   便将牛奶搁置到桌上,坐直了些身子,指尖轻轻在触摸盘上动了动,点了进去正文。   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正文页面。   温楹睁大的眼眸跟着屏幕匀速的闪烁了一下,黑亮的瞳孔猛地一缩。   ……   傅黍下了手术,坐到椅子上,第一时间从抽屉里翻出了手机。   江译的脑袋凑了过来,大惊小怪道:“呦,什么时候,傅老师也开始沉迷电子产品了?”   傅黍斜了他一眼,默默的转了个身,将江译的视线完美的拦住,这才点进微信,想照例给温楹发个信息提醒吃饭。   那边却已经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一条是:傅医生早安,我按时起床了!   他眼中不由浮出些笑意。   下面那条是又过了四十多分钟才发过来的:我好像找到我的U盘了。   这是一句很寻常的话,就是简单的陈述东西的失而复得。但又是一句很反常的话,她用了“好像”这个词。   他应该不能回“恭喜。”   便道:在哪里?   温楹很快回复:在新书榜单上。   ……   还是之前的想法,温楹甚至希望她的U盘被扔进了垃圾桶,也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书是新书,但那个作者不是新人,作品一栏有两三本书,但热度平平点击量也一般般,可以说在这遍地都是好书的地方,根本没激起什么水花来。   这本名为《宠爱》的书一开,没几天就被编辑看中迅速签约了,继而发展越来越好,成为了最被看重的新起之秀。   她认真的看了一下,里面其实有些地方都是被修改了的,比如男主由H先生的代称,变成了一个具体化的名字。   情节的修改基本上没有,因为这本书她大多数都是在自述,如果文字没有同样的感情基调,擅自修改就会显得很突兀。   所以那个人只修改了男主名字,删除了部分的描写,又因为她的原版内容并不多,作者为了避免断更长久以后被读者反复阅读看出不对劲,索性又在后面添加了一些自己的东西进去,反而看着更加奇奇怪怪。   温楹的书温楹最敏感,第一眼她就能认出来,这些小动作对她不过是欲盖弥彰的无用功罢了。   给傅黍发去消息后,她立刻选择去微博私信联系了该作者,但因为心里还留存着一份不忍,她并没有使用大号。   很直接的便问:你好,《宠爱》这本书是你原创的吗?   过了两个小时,名叫“名利场”的作者才回复:是的,怎么了?   见到这个回复,温楹并不奇怪,这是人之常情,本能要保护自己,毕竟对方也知道,自己这一个问题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所以又何必急匆匆的露出马脚?   如果对方不傻的话,是绝对不会自己承认的。   温楹想了想,指尖轻动,委婉回道: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一些误会。   ——你是否有捡到我的U盘?   温楹心态还挺平和的,一边刷剧一边等消息回音,消息一过来她就几乎秒回。   她的问题都很直接,又不绕弯子,也不给对方埋坑,但“名利场”那边每次回复都需要好几分钟,似乎经验不足,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该如何完美的回复她的问题。   然而纸包不住火,包的纸越多,最后那团火就会烧得越旺。   若是温楹的大号挂了对方,对方绝对会被喷得“死无全尸”,更别说在这个圈子里如鱼得水了。   过了一会儿,名利场选择了回答:没有,我没捡到过什么U盘。   对方又接着加了一句:这些都是我自己写的。   温楹静默几秒,轻轻咬住下唇,最后选择步步紧逼:你知道抄袭是违法的吗?我要是去告你,你会被判刑甚至坐牢的吗?   ——你是首都中心医院附属大学的学生吧,傅黍教授举行讲座那天,我的U盘就丢失了。   这句话系统显示发送失败,旁边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她愣了一下,觉得好笑,原来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拉黑是最不理智的一种方式啊,如果对方愿意承认,愿意发布道歉贴,其实她可以不追究的。   她没有那么大度纵容抄袭者,但不至于那么小心眼死揪着不放。   温楹最不想闹事,闹起来谁都累。   她的文字被修改抄袭盈利,她经历过的故事变成了别人笔下半真半假的爱恨情仇。并且新书内容提前泄露,会大大降低读者的阅读兴趣。   这件事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温楹损失的绝对不比对方少。 第147章 这乱世令人啼笑皆非   温楹与“名利场”的沟通以失败告终,关掉电脑,给陈回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的原委说明了。   “何必呢。”陈回静静的听完原委,无奈叹了口气。   就像“名利场”这个名字一样,从事编辑这一行十多年,她见过无数个深陷于这三个字中的作者。   他们痴迷名誉与追捧。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追求优秀的自己这本没错,但错就错在迷失本心,以不正当的行为窃取他人的成果来获取利益赞许。   陈回道:“你电脑里还有备份的稿件吗?如果那方不承认,我们必须得拿出证据来。”   温楹摇摇头:“没有。之前没想过会去首都那边,U盘向来都是放家里的,所以从来没丢过。但,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   是她的故事终究是她的,别人搬不走,任何的添枝接叶都是多此一举,都是画蛇添足。   陈回沉默半响听她讲完,微一顿道:“好,我知道了,我去联系她编辑。”   傅黍今天忙的格外厉害,中午吃完饭手术就一场接着一场,本来同温楹商量好的调监控,也一直到半夜才得空给熟人打去电话交代一番。   微信聊天页面是她两个小时发过来的“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心烦的缘故,她睡得比平时早了许多。   傅黍一时间五味杂陈,眼前冷色的电梯应声而开,他回神,揉揉额角,回复了句好梦,就收起手机跟着稀稀疏疏的两三人抬步进了电梯。   ……   温楹心里有事,大半夜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最后做了个噩梦,惊了一身汗,坐起来冷静一会儿就毫无睡意了,索性打开灯,拿起手机开始刷。   这一刷,又不得了了,   她上了大号,搜索“名利场”的名字,发现对方发了个微博。   名利场V: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的书就从来没人来问抄袭,是不是现在我火了,当住了某些人的路,所以就开始脱口而出毫无根据的抄袭了?   微博特意发了粉丝可见,下面配图和温楹小号的聊天记录,还特意“善意”的马赛克了对方的头像昵称,也不知道是怕自己的粉丝去骂温楹,还是怕自己的粉丝过去得知真相倒打一耙。   “名利场”有小几万的粉,看起来还大部分都是因为新书引来的。   敢问哪个抄袭者能有这种委屈又理直气壮的语气?哪个抄袭者会把自己抄袭的事搬到台面上?   这微博一发,先发制人一招使众人都自然而然的偏向了“名利场”这一头,可谓是十分高明。   但,就和用纸来包火是一样的道理,纸越多火越旺盛,而一旦真相败露,反噬往往是比如今的安慰更加强烈汹涌的,那就是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地。   温楹咂咂嘴,下床倒了杯水喝,另一只手嗒嗒敲字,意味不明的评论了一句:问心无愧不就行了。   没过一会儿,木盈的楼就被高高的顶了起来,“名利场”也第一次回复了下方的评论。   名利场V:啊啊啊啊啊啊!木盈大大,我好喜欢你的书!我是你的粉丝!   温楹哽了一下,心情怪异的退出评论区,点进了“名利场”的几十个关注中,翻了一会儿,果然在最下面看到了自己。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温楹或许会感动,但现在,她只剩无语。   怎么阴差阳错成这样了。   世界上最令人心寒的事莫过于自己的读者抄袭了自己吧?   虽然读者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抄袭了温楹,甚至还真以为她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作者,没什么发言权,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发微博拉拢人心吧。   “名利场”的粉丝更加激动了。   @尝尝贴贴:什么!尝尝也是木木盈的粉丝!!啊啊啊论我喜欢的作者成为了我喜欢的作者喜欢的作者怎么破!   尝尝我崽崽~:楼上的,一模一样!呜呜呜梦幻联动激动死我了!   举世皆可杀:天呐天呐,果然优秀的人都是一块儿的呜呜呜。   ……   诸如此类的评论越来越多,一旦有了某种美好的滤镜,所有的言语都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理解,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温楹所谓的“阴阳怪气”。   还以为温楹是在为“名利场”叫不平。   温楹没有回话,觉得这乱世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得很,关掉手机蒙住脑袋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陈回的效率很高,联系了“名利场”的编辑一方。   人都是看证据且护犊子的生物,尽管木盈的地位摆在那儿不可能说假话,但一旦没有证据,那就不是板上钉钉的事,那就有怀疑的权利。   “名利场”是新起之秀,她的获益也为她的编辑也带来了不少好处,当然不会说放就放。   温楹这边的监控录像还没拿到,少了这个录像就会少了很多真实性,所以当对方编辑不为所动的提出要“证据”的时候,陈回并没有提供。   编辑与编辑之间也会有鄙视链的,这鄙视链来源于他们手下的作者。“名利场”的编辑先前一直被众多编辑打压,这好不容易作者出了头,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气焰就自然而然的大了。   ——陈回,别仗着木盈就可以随意欺压我的作者,你还以为你们真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陈回看见了,直接翻了个白眼,没理,将手机翻过去盖着,面无表情的继续工作。   现下等证据就好,她虽然一张嘴可抵千军万马,但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跟着温楹也日渐佛系了,实在不想浪费口水。   ……   命运太爱捉弄人了。   温楹不巧掉了U盘,失物招领所不巧没开业,关茜不巧打开了U盘,不巧被利益蒙蔽双眼发布到了网上,不巧热度大涨收益暴增。   而不巧她的编辑并没有告诉她陈回来找过她,关茜也不巧没能知道,原来她不巧的抄袭对象,竟然是她曾经一腔热爱的作者。   也是她踏上写文之旅的开始。 第148章 今天休假,陪你   春的到来,使得阳光提前在城市落下脚,天际缓缓升起一轮模糊的太阳,片刻,隐匿到厚厚的云层之后,只有点点的光线透过白色的云朵儿照射下来。   温楹被一阵铃声吵醒。   “醒了吗?”男人清润的嗓音微沉,有着与这三月一般的温柔。   “嗯…”温楹翻了个身,扯下眼罩又被突如其来的光线逼得闭了闭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的说,“早安。”   那边传来一声极好听的轻笑,伴随着些清脆的玻璃制品轻轻碰撞的声音。   “早安,睡得怎么样?”   “还行。”娇软的声音含糊不清,应该是在刷牙,“你昨天好晚回我信息,又忙到半夜了啊。”   “嗯,那场手术是棘手了些。”那头轻描淡写的带过,过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今天放假,不该我值班。”   温楹随手扎起头发,出了卧室,她刚刚在洗脸,水声就在耳边,以至于没听清楚傅黍后半句话,更没能理解他的暗示,“什么?你现在在医院吗?”   男人无奈失笑,“没什么。我给你冲了杯牛奶,开门来拿。”   与此同时,客厅传来了两声“叮铃铃”的门铃。   温楹连忙跑过去开门,门一开,傅黍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面前。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诧异道:“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在…”   话音未落,男人便俯下身来,毫无征兆的在她唇上落上蜻蜓点水的一吻,春日清凉的温度与难言的柔软。   她一怔。   尽管不是第一次接吻,尽管只是唇与唇之间最简单的触碰,但她还是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大脑空白。   “今天休假,陪你。”他言语轻柔,缱绻在耳边。   温楹眨了眨眼,脸色微红,没说话,却羞赧的侧了身让他进来。   她一个人住没什么讲究,客厅有些乱,昨天盖过的毯子随意的就堆在沙发的角落,傅黍早出晚归也不常来她这边,温楹自然就没那么在意了。   而他一进来,她忽然就瞥见了那乱糟糟的一角,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也希望傅黍能不看见。   但或许是不可能的…   温楹正觉不好意思,想开口说两句缓解尴尬,却是手中一热。   “没吃早餐吧,家里还有面条吗?”傅黍好像真的没看见,将热牛奶塞到她的手心,一边问一边往厨房走去。   温楹一愣,下意识道:“还有!”   傅黍抬了抬手表示明白,温声提醒道:“快把牛奶喝完,不然冷了。”   温楹握紧了杯壁,暖洋洋的触感,轻声回答:“好的。”   ……   融洽的吃完了早餐,傅黍才主动提起监控的事情:“我昨天和学校的老师沟通了一下,那天监控很快就能调到,你不用着急,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的。”   “我不着急,”温楹摇摇头道,长叹了一口气,“就是觉得挺纳闷的,为什么非要有这样的事。”   傅黍道:“世事难料啊。”   温楹轻轻一笑,“是啊。”   谁说得准呢,世事难料啊。   道理都明白,她相信“名利场”也一定明白。   利欲熏心,一旦获得些甜味,那些赞美就像美丽又带着剧毒的罂粟花一样,会给自己带来难以言喻的快感。   而这种快感是暂时的,想要延续的唯一办法,就是更新,更新他们喜欢的故事和文字,他们才会毫不吝啬的贡献出新一轮的赞美。   而这又恰恰是更深的一轮堕落。   在恐惧与快感中越陷越深,渐渐忘记那并不是自己应得的,渐渐看不到清明。   傅黍撑着下巴,道:“我今天去了看了那本书。”   “哪本书?”温楹一顿,警惕道,“不会是《宠爱》吧?”   傅黍坦然点点头:“对啊,我去看看抄的怎么样。”   温楹眉尖轻蹙,佯装恼怒:“笨蛋,你给它提供了热度,要是它超过了我,拿了榜单第一怎么办,我就没脸见人了。”   “可是说来说去,不都是你的作品吗?”傅黍抬手,笑着覆上她的发,“嗯…自己跟自己争个你死我活?”   她胡乱绑的头发松掉了,发圈从发上微微滑落。傅黍指尖轻轻挑起那粉色的皮筋,自柔顺的发间取了出来,套在手上。   他拢起她滑至身前的发丝,温热的指尖从白皙的脖颈处擦过,若有似无的撩拨,让她缩了缩脖子,声音都不由自主弱了下去,“…也是。”   她乖乖的坐直身子想等他绑好,但那修长手指穿梭在发丝间一本正经的捯饬了半响,最后扎歪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弄疼她,还扎的很松,轻轻一动就掉了。   温楹心想,终于有一项技能是傅医生不会的了。   傅黍眉头轻锁,“等一下。”   便又掰过她想转过来的身子,复而探上长发。   温楹瞥见他愁眉不展的神色,忍俊不禁:“要不我自己来吧。”   就两秒钟的事,他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没关系,我可以。”傅黍认真的回答,认真的和她的头发较劲。   不过说是较劲,他的动作也很轻柔,温楹的身子微微松弛,不知不觉就半靠到他怀里了。   折腾了半响,傅黍终于成为了胜利的那一方,还不忘细心的将发圈上的小蝴蝶结摆正。   温楹竖起大拇指转头夸他:“好厉害的医生!”   傅黍看起来很满意,顺着她的话轻轻点头,“多谢。”   温楹笑得眯起眼睛,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对了,我前几天去超市,买了点水果糖。”   她哒哒哒的跑去卧室,没一会儿又哒哒哒的跑回来,将一袋水果糖都拿了出来。   “这是菠萝味,这是水蜜桃,这是草莓…”每种味道她都拿出一颗放在他的手心,才自己撕开一颗的包装,将粉色的糖果乐滋滋的含了。   “你吃的是什么味的?”   “水蜜桃啊。”   傅黍若有所思的,也垂眸从手心中挑出那颗水蜜桃的。   温楹见了,道:“你干嘛学我?”   她一抬头,唇间忽然被一股浓郁的水蜜桃味填满。   不同于早晨的轻吻,这次要更深,唇舌相抵。   半响松开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傅黍笑道:“怕味儿混了。” 第149章 温小姐怎么又脸红了   口腔水蜜桃的香甜弥漫,似乎隐隐染上了些别样的春意缠绵,舌尖还隐隐发着麻,像在无声控诉。温楹羞红了脸,仿佛她才是那颗熟透了的水蜜桃,想跑,却被傅黍抬手便又将她拉回怀里。   他的双臂有力的环住她,小姑娘薄薄的背便贴紧了他。傅黍垂首看她红红的侧脸,弯眼戳戳又捏捏,有意逗她:“温小姐怎么又脸红了?”   温楹捂脸,小声说:“都怪你。”   “怪我?可我们做了一样的事,我怎么没脸红?”傅黍心情愉悦,尾音上扬着,目光依旧与她的脸庞平视,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便暧昧的一下一下喷洒在耳边。   她躲闪了一下,那葱白手指默默的挪过来把通红的耳朵也顺便遮住了,想也没想道:“你脸皮厚呗。”   傅黍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那笑声极好听,像是飞鸟羽翅拂过湖面带起的一阵阵清亮的水声,胸腔也轻轻震动着。   “你又笑我!”小姑娘不满的横他一眼,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咪,呲了牙咧了嘴的“喵喵喵”,但实际上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伸出的爪子就剩了粉红色的小肉垫,只想让人搂在怀里呵护揉捏。   傅黍想着,就真的收紧了些手臂,琢磨着道:“对别人才不脸皮厚呢。”   是你,才脸皮厚。   是你,所以才这么容易害羞。   因为那份情愫,总让人难以控制,野草疯长般,一个想逗,一个脸红。   温楹自然也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原本“凶巴巴”的目光也顿了顿,被长而卷翘的眼睫垂下遮住。   傅黍笑了笑,道:“当了一回男主角,感觉挺好的。”   他这话题转变的突然,温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什么?”   “原来我也有幸,能成为木盈笔下的故事之一。”   温楹的新书名字未取,但已经想好是一本类似于自述形式展开剧情的书,而这故事剧情,便是以自身为原型的,男主就是傅黍。   当时构思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温楹只是想着,把这一刻的快乐记录下来,无论结局怎么样,她也会选择写下来。   可她表白成功了,结局便定成了HE。   温楹那一瞬间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情话,很想说给傅黍听,但看着他的温柔得要令人沉溺其中的眼神,便又不自觉的的退缩了。   只甜甜的笑了笑。   ——不是之一,是唯一,你是唯一。   她默念,澄澈的眼睛注视着他,他的目光微微动容,好像无声的也接收到了她的讯息。   ……   傍晚的时候,温楹和傅黍从外面散步回来,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说是监控已经调出来了,人也找到了,叫关茜,是个大二的学生。   温楹便将监控发给了陈回,陈回很快回复:发过去了,关茜估计被找过了,也承认自己的确捡到了U盘,但不承认U盘就是你的,挂吧。   温楹迟疑了一会儿,点击发送,一个“好”从输入框跳进聊天页面。   ……   木盈更新了一条动态,与以往活泼愉快的日常分享不同,动态开篇一行字,就是令人心中一紧的“关于抄袭事件”。   全篇以她的主观的视角将U盘丢失,而后在网上发现《宠爱》的身影详细的将整个事件叙述了一遍,而对“名利场”,木盈只有一句话:“监控已经给她了,但她并不承认照搬或者是抄袭,所以我只好,将这件事公布于众了。”   这并不是她是否是被抄袭者的问题,这是抄袭者本身的问题,难道因为她没有把证据给对方,就可以改变抄袭的事实吗?   谁又愿意做被抄袭的人。   温楹给了“名利场”足够长的做思想斗争的时间,只要承认抄袭,下架作品发道歉贴,温楹虽然不会当做无事发生,但至少不会纠缠不放,损失的利益她也不准备追究。   但对方并没有醒悟,她也不是圣母心大善人,还要上门去劝对方悔改云云。   道理都懂,但有时候,是要经历一些现实的残酷与血淋淋,那人尽皆知的道理才会刻骨铭心。   温楹帖子中提到了监控,但并没有把监控放上去,也没有暴露“名利场”的任何信息。   而证明是她U盘的证据,是几张不长的图片。   点进去一看,正是她以前不敢发布到微博的,一些关于傅黍的小记。   小记中的时间线在《宠爱》发布许久以前,甚至追溯到去年的十月份左右。   而那些小记有许多被作为灵感来源,写进了她的新书中,以至于《宠爱》与小记的雷同度也很高。   木盈在片尾写道:“这本书与我爱的人有关,并不希望有任何人亵渎。   也希望我的读者不要去伤害对方。”   这大概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温楹发了动态,“名利场”才知道,原来她抄袭的竟然是她最爱的作者。   原来木盈昨晚的评论并非是为她发声,而是实打实的反讽。   原来有些事情真的会阴差阳错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半夜,“名利场”狼狈的发了回应的微博,真心诚意和木盈道歉,道了长长的一大段,翻两三下才到底的歉,并且表示愿意承担一切的法律责任,也会亲自将U盘送还。   温楹点进陈回的聊天页面,编辑了一段文字。   ——这样的结局还行,至少她没有再争辩了。   之前处理过无数的抄袭,但这次因为事件特殊,对方热度又高,所以才麻烦了很多。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温楹正要退出微信,傅黍却在这时给她发来了消息。   H先生:〔图片〕   她点进去,又一句话紧接着发了过来。   H先生:温小姐竟然这么早的时候,就对我……   温楹不用点进图片都能想到,绝对是她微博发的小记截图。   她在输入框上反复删删减减,就是组织不起语言来,那头问:为什么正在输入了很久都没看到消息呢。   温楹:……傅医生今天很闲的样子。   竟然还一直蹲在她的页面,盯着她的状态。 第150章 我悟了,大师   她若有所思的进了微博,果不其然,昨晚的抄袭事件落下帷幕后,那条动态下面的言论渐渐开始歪了。   盈盈一笑:天啊歪个楼,虽然但是,只有我关注到木木盈那句爱的人吗?   他们一定是双向,是真的!:姐妹一起歪楼,我也看到了,木盈大大啥时候脱的单!   不重要:可恶啊,难怪,难怪最近都不发微博了!!原来是因为有对象了!   傻白甜:我悟了大师!   腰间剑:不愿再笑…   木木盈V:你们别说了,我要笑岔气了。   评论自此一同口径:   不愿再笑。   中午的时候,2g网的傅黍忽然连上了wife,紧跟时事的把这页评论截屏,发给温楹,并很少见的打了好几个哈。   傅黍:我也要笑岔气了。   ……   陈年站在一边呆了一会儿,手肘碰了碰江译:“江医生,傅老师疯魔了吧,他真的不是迷上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了吗?只要一休息就开始捧着个手机…”   江译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煞有介事的摆了摆手:“非也非也,这是爱情的魅力。”   现在都不用江译刻意去传,连刚进医院的新人都会偷摸着问,傅老师是不是在谈恋爱。   在医院众人的印象中,傅黍早在年前就开始谈恋爱了,但这些日子,长了眼睛的都能发现傅黍比年前看起来还要古怪一些。   时常没事的时候就笑,陈年每每看到都觉得很惊悚,关键当时也没人讲笑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他话音刚落,拐角处忽然探出个脑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蓦地眼睛一亮:“傅黍!”   陈年见来人,连忙惊喜的挥了挥手:“嫂子!好久不见了!”   傅黍从首都回来后,温楹来医院的次数就明显变多了,隔三差五就会来看看,简直成了医院的常客。   不过傅黍也常常忙到只来得及和温楹见一面,下一秒就要全副武装进了手术室。   有时候,陈年看得比当事人还要着急,要不是他没有那个实力,否则他非得上去从傅老师手中夺过手术刀,大义凛然的把为数不多的时间留给有情人相伴!   而极少的两人有空坐在一起的有时候,陈年其实也不愿再笑。   “你们都在啊,还好我多带了几份。”   以前来的身份是病人,现在来却成了医生的家属,温楹还是有点紧张的,将特意准备的寿司给在场几位医生都分了,医生们哄笑着,一声“谢谢嫂子”之下,自觉散去。   温楹这才把最后那一份放在傅黍办公桌上,郑重其事的说:“我,亲手做的。”   傅黍歪了歪头觉得很稀奇,打开瞧了瞧。   这还是温楹第一次准备了午餐过来,饭盒崭新,是傅黍从未见过的,里面躺着些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的海苔包饭。   他抬眼,又刻意的问了句:“他们的也是一样的?”   温楹坐在他对面,摊了摊手,纵然身边已经没了其他人,但还是心虚的半掩唇,小声地说:“你觉得我那个本事吗?当然是买的了。”   在做饭这方面,温楹的手一向就不巧,做出一份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何况…这卖相也不怎么样,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就不献丑了。   傅黍心情极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温楹的痛苦之上,应的那句“噢”毫无波澜,然后毫不掩饰的笑了。   温楹扬了扬眉头,正要作势挥拳头,却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傅老师在吗?”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温楹黑白分明眼滴溜溜的转了转,看向傅黍。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何况她现在正处在傅黍桃花中心区域,不敏感才怪呢。   傅黍冲她扬了扬下巴,低头去吃寿司。   她一下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脆生生的应道:“在,进来吧。”   两秒后,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抱着沓文件,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了。   傅黍放下筷子,道:“什么事?”   他注视女孩的目光温温的,但与温楹先前所见的感觉都全然不同。   这种温,是一种如凉白开般的情绪,清淡而无味,看温楹时的眼底,便像是片被太阳照耀着,持续升温的湖水,还会掀起阵阵涟漪。   女孩顿了顿,飞快的看了一眼温楹,这才将一沓文件递给他:“傅老师,这是我们组的报告。”   傅黍不动声色的轻蹙了下眉头,很快恢复如常,接过来垂眸翻看,“不是说组长交给我就好了吗?”   女孩急了,连忙解释道:“他今天请假了,所以由我代劳。”   傅黍快速浏览一遍,收起文件,点点头:“可以了。继续加油。”   女孩却局促的站在原地没有走,目光控制不住的落在桌上的那份寿司上面,像是极在意似的。   温楹低头瞥了一眼,她正紧张得手指不停搅动着衣角,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的确信。   不是吧,真的会有人在已经有了对象的男人面前示爱吗?还当着她这个正主的面?   温楹沉默不语,脸上却浮现出了几分不满。   “我…老师…”女孩急得脸色通红,因为过于紧张,结巴了。   傅黍瞥了眼情绪已经明显不对的小姑娘,快速道:“还有什么事?”   “我……我…我…”女孩“我我我我”了半天,傅黍眉头轻皱,心里升起几分不耐,刚要说话,就听女孩道:“嫂子!求求你教教我怎么做饭!”   画风突变,温楹一滞,迟疑道:“…啊啊?…我?…做饭?”   女孩可怜的瘪瘪嘴:“是的嫂子,我也想给我男朋友做一顿饭,但是自己学一直学不会…”   直到今天,她听说傅老师女朋友来了,还给傅老师和整个办公室的医生都带了亲手做的寿司,正好她要过来送文件,借此机会便厚脸皮的问了。   温楹忽然身心轻松,便默默掀开饭盒盖子自黑:“你确定要和我学做饭吗?”   这卖相比她买的差之千里啊,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女孩惊喜的“啊”了一声:“嫂子!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温楹与傅黍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疯了。   至此以后,温楹除了睡觉探班,逛街码字,又多了一项打发时间的业余活动。   和女孩,也就是覃箐卿,一起探讨美食的奥秘。 第151章 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真正并肩   关茜在微博发布了诚挚道歉贴,下架了《宠爱》并偿还了相关损失。   温楹以为她会把U盘寄过来,没想到地址给过去后,她亲自赶来了海城。   ——木盈,我想亲口和你说声抱歉。   温楹早上起来,就在微博看到了“名利场”的消息。   ……   关茜约了温楹在西餐厅,她心情忐忑的等了一小时左右,身边餐桌成双成对的人影更替,她甚至以为对方的那句“好”是在应付她,而根本没有来的想法。   也是,谁会容忍抄袭者呢。   她因为道歉的态度还算可以,所以才免受了一场血雨腥风的风暴,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人恶语相向,她也知道是自己活该,那些话她只能受着,连抱怨都是种犯贱。   曾经光鲜亮丽与众星捧月都像是黄粱一梦,如同浮沉的泡影,尖刺利刃仅仅只是轻轻一碰,就“啪”的一声,脆弱的破掉了,无影无踪。   如果木盈不来,她又该如何,大概会良心难安的过一辈子吧。   有些话终究是不如当面说起来真诚的。   关茜咬了咬唇,想着再等十分钟,再等不到人就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关茜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刚要拿起包走人,就见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她不是…不是傅教授的女朋友吗?   她怎么在这儿?是来和傅教授约会的吗?   关茜心中一动,当即一种微妙的感觉升了起来,但她下意识的没有多想,正要走,就见温楹认真数着桌子,最后目光落在关茜身上。   她顿了一下,上前来道:“你是‘名利场’?”   女孩儿唇边的笑容干净纯粹,虽然淡了点儿,浅了点儿,可是轻轻一笑,便仿若洁白如雪的梨花灿烂盛开。   关茜先前也在傅黍的讲座上见过温楹笑,甚至两人对视时,温楹的笑容比现在更甜美,笑得眯起涌出爱意的眼睛,连浅浅的酒窝都显现了出来。   可这一瞬间,一个风轻云淡不予计较的笑,却令关茜眼眶一热,蓦地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张了张嘴,失语了一瞬,才沙哑的开口:“我是。”   女孩儿抬了抬笑,轻轻将碎发别道耳后,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温楹轻声道:“坐吧。实在抱歉,出来的时候收拾得久了些,所以迟到了。”   关茜这才束手束脚的坐了下来,更觉得如坐针毡了。   温楹点了份提拉米苏和果汁,还顺便提了一嘴儿:“这里的甜品都挺好吃的,有机会可以多试试。”   服务员拿着饮品单离开,关茜才道:“我没想过,木盈会是你。”   但除了是她,还能是谁呢。   在场的几乎全是学生,现阶段应该都在校内甚至市内念书,怎么会一下子就到了海城。   她早该想到的,如果是校内的学生,应该很快就有寻物启事和广播站的通知出来,不会一直一点风声都没有,直到她发布到网上,才来找她。   温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关茜便继续道:“我是你的读者,你的粉丝,从四年前就开始看你的书。因为你,我多年以来被霸凌被欺辱的阴影被治愈;因为你,我选择改变自己,好好念书改变命运;因为你,我开始写文,我想把你的那份力透纸背的力量,以同样的方式去传递给更多人。”   文字的力量无穷无尽,它的世界广阔无垠,可以气势如虹排山倒海;也可以云淡风轻如春风过境。   它或许寡淡如白开水,也能绚烂如烟花。   它百变,亦正亦邪。在键盘侠手里是盲目的利刃;在粉丝口中是充满动力的赞美;而在温楹笔下,是治愈,是勇气,是天边最最温柔柔软的白云,也是矗立在风雨中那根笔直坚硬的树干。   她的故事是坚韧的,文字却是如人一样,柔中带刚的。   “可惜,我一直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关茜落寞道,“没有人注意我,我的故事像个自娱自乐的小丑,只会一无是处的感动了自己。”   “我很抱歉,带着侥幸的心理做了错事。我本来是想好好努力,努力到能够与你并肩的时候再告诉你你给我带来的能量。却没想到,让你以这样可笑的方式认识了我。”   “这是你的U盘,对不起。”   温楹看着关茜递过来的U盘,抬手接过握在了手心中。   金属壳上有了温度,还有水分,也不晓得关茜紧张得握了多久。   温楹好像有些明白那温度,似乎是一如既往的一腔热爱。   她望着紧张的关茜,忽然弯着眼睛笑了:“我最近看了部电视剧,里面有一句台词我很喜欢。”   “‘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没这个道理。’”   关茜动作一滞,忽然掉下泪来。   温楹的目光闪烁着,也充盈了细碎的星光温暖着。   “人这一生哪能不犯错,没人不会犯错的,有的人严谨些,犯得便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错,所以他们的作为都很高。”   “像我们这种平凡的人,错就多了去了,像我之前说的问心无愧,将错误改正了,再提起这个错误的时候,可以问心无愧的想,我不会再重蹈覆辙,就足够了。”   关茜哽咽着说:“谢谢你。”   温楹歪了歪头,笑着说:“不用谢谢我,我 还没有原谅你呢。”   “不,不,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原谅我,”关茜泪如雨下,“你可以说这些,我已经知足了。”   服务员将甜品与饮料端了上来,温楹抽纸给关茜:“先吃东西,这里的蛋糕真的挺好吃的,不用心品尝可能会后悔哦。”   关茜连连点头。   吃到一半的时候,温楹电话响了起来,她看到来电时目光温柔了一瞬,接了起来视线便不停的在窗外搜索,直到眼睛一亮,抬起手来冲外面挥了挥。   关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傅黍在餐厅外不远处,一手握着手机,目光温柔的望着这里。   准确的来说,是望着这里的温楹。   “好,我来了,”温楹一边站起身,一边将剩下的甜品给服务员打包,转头戳了戳窗外,羞涩而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我男朋友等我呢。”   关茜点点头道:“好,你快去吧,再见。”   温楹拎起包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忙忙地又跑了回来。   “还有,”她发丝有些凌乱,目光却澄澈,“很感谢你的喜欢,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够真正的并肩。”   关茜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傅教授会喜欢温楹了。   温楹事情拎得很清,很洒脱,从不偏以概全,不原谅她的抄袭,但同样毫无私心的宽慰祝福她。   这样真诚善良但有原则的女孩,无怪优秀如斯的傅教授也会动心。 第152章 活在迷茫中的通透   春一来,雨水就多了起来,尤其在海城这样临海的城市。   温楹刚一出餐厅,雨点儿就天公不作美的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傅黍站在马路另一边,喊她往回走去屋檐下躲雨,自己则抬起了手臂挡着,正巧这时亮起了绿灯,他便大步踏上那规整的斑马线,跑了过来。   他速度快,几步过了来,但雨势更猛,无孔不入的落下,他的外套都湿透了,尤其是抬起的袖子的那块地方。   温楹不由蹙起眉头,踮起脚尖,抬手要将他发上的水珠拂开。他明白了她的意图,顺从的弯了腰,将湿漉漉的乌黑的发尖对着她。   小姑娘一时起了玩闹的心思,毫无预兆的便在他脑袋上揉搓一番,发型顿时乱糟糟的一片了。   傅黍抬眼看她,有些许委屈的意味,“别闹。”   “傅医生果然是神颜!”温楹憋笑。   不知道是傅黍的颜值太过强大还是她手下留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颜值根本没受到发型的影响。   反而因为额前垂下几缕凌乱的发丝,遮掩住眉眼间的温柔,那漆黑的眼眸因为雨天有几分雾气朦胧,便流露出几分随意的慵懒来,更帅了。   温楹别开目光,扯开话题,“里面的衣服湿了吗?要不要去买一件换了。”   “不用,外套很厚的。”傅黍摇摇头,直起身子,看着眼前越下越大而形成的雨帘,有些无奈,“先买把伞吧,这么大的雨,玩也玩不尽兴。”   他牵着她手,依靠着头顶连绵不绝的店口屋檐,往前走着。   傅黍忽然说:“你们看起来很融洽。”   温楹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什么?我和名利场吗?”   他轻轻的点头:“嗯,原谅她了?”   温楹顿了顿,道:“试试吧。”   “试试?”   “她愿意亲自过来说声抱歉,说明本质上根本不是个坏女孩啊,而且,我也总不能一直怀恨在心吧。”人心中一旦有了恨,就背负上了莫大的沉重,就很难快乐了。   人活一世,从婴儿开始触手可及的东西不过简单的快乐。而长大以后,这份情绪成反比例的速度迅速消减,不知什么时候离成人的自己越来越遥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快乐来之不易,已经成为了最艰难的一件事。   温楹追求的也不过快乐一词,和傅黍在一起快乐,写作的时候以文字的形式倾诉快乐,包括设想未来或许能去当个老师也是快乐的。   快乐,她就会把这件事一直坚持下去。   前方是一家卖伞的店,傅黍去买了把伞,两人走进雨中,水流顺着伞面时而断断续续时而又如小溪般落下。   过了很久很久,傅黍的声音混合着哗啦啦的雨声传进温楹耳朵:“温小姐是个难得通透的人啊。”   原谅是一件说起来轻松但做起来很困难的事,不管温楹会不会原谅她,但她可以客观评价出不是坏女孩这样的话,其实已经实属不易了。   温楹笑:“我也很迷茫啊,迷茫的时候太迷茫了。”   傅黍沉默了一会儿,轻笑:“活在迷茫中的通透,好像更加珍贵呢。”   傅黍好容易才有的一次休假的机会,因为下的大雨,先前原本想去野餐这样朴素的约会计划顺利泡汤,两人只好折返,回到家中。   “桌子上有水果,我先洗个澡。”傅黍边说边脱掉外套,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体恤。   他说了谎,明明肩膀处还有两片的深色的痕迹,显然是湿透了,但他先前从未骗过她,以至于这次,温楹同样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温楹有些气,但他早有预料,不等自己开口,就迅速的溜进了浴室,温楹站在外面,憋了半会儿,不痛不痒的说了句:“以后不许骗我了!真生病了怎么办?”   回应她的只有突然响起的哗啦啦的水声。   她走回客厅,扒了两个苹果洗了,自己拿了个边吃,边从傅黍书架上搜罗出本食谱,兴致勃勃的研究了起来。   只是她这边刚坐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温楹一看,是母亲打过来的。   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很多,尤其是跟着傅黍回去后,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的犟没有用的,爱她的人依旧会爱她,而她的爱只是被自欺欺人的藏了起来,也同样存在。   温楹是想等一个小长假,主动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的。   不过这一点是建立在母亲没有打电话过来,并且没有告诉她,她和父亲已经到达了自己家门口之上的。   温楹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二老的背影时是忐忑的。   毕竟,她说好了给他们开门,却是很尴尬的从对门家里出来了。   不过这丁点微不足道的尴尬很快就被那份涌上眼眶的湿热给冲散了,她的手紧张的抓住门框,生涩的喊了声:“爸,妈。”   的确是生涩了的,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在发抖。   原来喊了二十多年习以为常的称呼,是经不起这短短两年的沉默的。   两个探头探脑的人忽然身子一滞,好像恍惚了一下,才转过身来。   “呀,是你爸搞错了,非说是对门这一家,还按了别人家这么多下门铃,难怪不给我们开门啊。”   父亲没有说话,只看着自己,说了句:“闺女,吃苹果呢?”   母亲一如记忆中絮絮叨叨,父亲也依旧情绪起伏不大,那点子温柔几乎要被严肃的面容淹没了。   但这样熟悉的感觉,却让温楹第一瞬间便意识到了。   岁月无情,爸妈在时间的侵蚀下都瘦了,也都老了。   她“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眨去眼前糊上的朦胧的水汽,语气这才努力如很多年前的稀疏平常:“你们怎么都不说一声啊,早知道我就去接你们了,外面还下着雨呢。”   母亲与父亲一同摇头,“不用,知道你忙得很,创作可不能经常打断。”   这句话明明是曾经的温楹最渴望他们说出来的,但此时此刻遂了愿,不知怎么的,却笑不出来。   正在此时,客厅里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温楹,谁来了?”   温楹来不及回答,傅黍便穿着个浴袍走了过来。   两大一小目光便相对了。   温母看起来要哭了,声线都在颤抖:“小楹,他是…”   温楹轻咳一声:“…嗯,是的。”   傅黍目光在三个人身上连着转,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面色忽然不自然了一瞬,连忙说了声“抱歉”,转身跑去换衣服了。 第153章 同居在他们看来总是一种隐晦的暗示   温楹关上门,带着温父温母去了自己家放了行李,然后发消息让傅黍换好衣服也过来熟络熟络聊聊天。   那边沉默了片刻,打了三个字过来。   H先生:好突然。   温楹忍着笑意,学着他先前安慰自己的话安慰道:不用紧张。他们都喜欢优秀的人。   H先生:没有紧张。   H先生:我过来了。   温母将整个房间环视了一圈,关切道:“小楹啊,单单呢?她没陪你吗?你一个人住这里?”   温楹倒了杯水给温父温母,这才道:“妈,单单很忙的,到处跑通告工作,而且她现在也有了男朋友,以后应该也很少回来了。”   “哦,哦,这样啊。”温母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又开口了,“那那个孩子…你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温母的语气出乎意料的缓和,像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仿佛只是纯粹不经意间八卦一下。   那纯粹的不经意中又因眼中透露出些许的紧张而败露。   温母又连喝了两口水。   她害怕温楹与她当真生了无法跨越的隔阂,害怕什么也不愿意与自己说了。   温楹却是下意识的便招了,隐隐的显出几分女儿家的羞赧,如实回答:“年后不久。”   “奥,”温母拖长了音,又慢慢的点点头,什么也没评价,缓缓的笑了笑道,“你喜欢就行了。”   温母过了一会儿,又说:“那你们同居了?”   温楹:“算也不算。”   好像除了没睡过,其他也差不多就是个同居模式了。   “奥,”温母脸色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忍了又忍,最后压了下来,道,“开心就好了。”   温楹摸摸手肘,站在一边,想了想,还是有些心虚的说了出来:“其实…我已经见过他家长了。”   “……”   温母终于忍不了了,站起身:“小楹啊,你…!”   温父坐在沙发不言语,沉默着,拉了温母衣角一下,示意她冷静些。   温母话一顿,放弃了似的又坐了回去,摆了摆手:“唉!随你吧!”   温楹看着俩人,眼中明明热泪盈眶,却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只有见了面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没有那么紧张。   血脉相连的爱意不可湮灭,只是隔着冰冷的电子屏幕,彼此都无法窥探感知到对方的音容相貌,于是那些刻意伪装的冷漠透过刻板的文字便占据领导地位,一览无余了。   温母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要是放在之前,她定是会恼的,会觉得温楹孩子心性不懂事,就像当初温楹执意要留在海城发展,她曾说的那番话一样。   ——“你现在去了,如果吃不了苦后悔了,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给你。”   她这样任性,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去见了家长,就同了居。   大人的想法总是先孩子一步,同居在他们看来总是一种隐晦的暗示,以后倘若万一有个什么,今后想脱身就很麻烦了。   而且对女孩儿的名声影响很大。   但如今,二老的态度一致,张口闭口就是“开心就好”。   他们一直是把温楹放在第一位的,只是在温楹置气离家之前,他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以一种禁锢的方式保护着温楹,而现在,他们纵使还是会忍不住说道两句,但其实已经把主动权归还到了温楹手中。   成年人早就应该对自己言行举止负责了,一帆风顺亦或者是自食恶果,温楹都会承担。   ……   傅黍换个衣服按理来说不会要很久的,但这都十多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人影,温楹不由疑惑的打开手机想问一问,碰巧在这时,弹出来一个电话。   点击接听,傅黍急匆匆的声音伴随着因为快跑而产生的风声传来:“抱歉,医院有新状况,我不得不…”   他轻轻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开车门,又“砰”的一声关上,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不得不赶过去,我…”   温楹心里划过一丝失落,目光也黯了黯,但很快便理解的回答道:“没事儿,人命关天,这里什么时候都能见,先去忙吧。”   “好,替我向伯父伯母说声抱歉。”   他语速极快,说完就挂断了。   温楹心中空落落的,却在收起手机同时也收拾好了情绪。   转身把缘由和温父温母说了一遍,很奇怪,说着说着那股子没由来的不愉快又消失殆尽,被自豪取代:“他是医生,是个很优秀的医生,每天都在救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有患者被送进他的手术室,也每天都有康复的患者去向他说谢谢。”   其实被鸽都会不开心的,但傅黍的时间从来都不是由他一个人决定的。   就像他很久以前说的那句话,从他宣誓献身医学那一刻开始,他的时间就不属于自己了。   可与温楹在一起后,他的确将那份仅有的空余与休闲都留给了她。   很多突发状况是无法避免也无法去忽视的,身为医生的傅黍的责任就是治病救人,就是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拼尽全力的抢人。   两人都心照不宣,这比儿女情长要重要得多。   温楹难过归难过,不怪也真不怪。   三人坐了一下午,慢慢的聊一些话题,邻居阿姨家的小屁孩儿,大姑家考上学校的侄女,什么话题都能聊上。   父亲不怎么爱说话,一直沉默着听母女俩聊,但偶尔也会插两句妙极了的形容,逗得温楹窝在母亲怀里,哈哈大笑。   这是一种经久不衰的牵连感,隐隐约约的却刻入骨血,不太强烈,但总不会忽视,是亲人之间与生俱来的桥梁。   傍晚,温楹将父母安顿好后,也洗漱洗漱码了会儿字,就准备睡了。   睡前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机。   发现傅黍在挂断电话后不久,又给她发了个消息过来,只是她一直在和父母说话,没有在意。   头顶的灯光明亮,屏幕的灯光就显得暗了些,但上面的字,简短而清晰。   H先生:也谢谢你,温小姐。 第154章 傅医生还会害羞啊   三月中旬,在柳树开始伸展慵懒枝条,繁华街道重新染上欣欣向荣的翠绿的时候,温父温母毫无预兆的来了。   温楹已经做好了回去低头的准备,但却没想到这次率先选择低头的会是他们。   两年的冷静期,大概他们也反思了自己,反思了那些过往。   像从前一样,温父温母一来就开始忙活这忙活那儿,又炒菜又整理房间,然而也真的仅仅才过了两天,就和全国父母高度统一了,到处看温楹不顺眼。   温楹从早上起来耳边就是母亲的碎碎念,实在是被唠叨的心慌,吃完早饭,就借着出去散步的由头,逃去傅黍医院躲起来了。   傅黍听到她来的缘由,不由停了笔,扭头看她,忍俊不禁道:“前两天不是还说他们主动来找自己,好感动吗?”   温楹搬了把椅子坐他身边,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前两天他们也不是这样对我的啊。”   “你啊你。”傅黍屈指不轻不重的弹了弹她的脑门,后者佯装吃痛抱头委屈“哎呦”了一声,又委屈巴巴的抬眼看他,跟真的似的。   “干嘛动手动脚?”   他扬了扬唇角,这下彻底放下了手中的笔杆子,那双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下,意味深长的盯她,“这就动手动脚了?”   温楹还抱着额头,听他这话顿时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她还能辩解辩解那是真的疼,便又抬起眼眸。   却在这时,扑面而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携带着些许春风得意,她一下反应过来,欲躲,但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扶住后脑勺,便动也动不了了。   只能乖乖的任由他含住唇瓣,秀眉轻蹙,青涩的顺着他的节奏呼吸吐纳。   “吱呀——”   两人皆是一僵,分开是来不及了,傅黍便迅速背过门,将她揽在怀里。   “傅黍!今天首战告捷!中午去试试医院对门新开的那家粉馆庆祝庆祝不!——哎呦,不巧!长针眼了!”   江译一进门就看到冷不丁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咋咋呼呼的捂住眼睛反应迅速的往外走。   刚要跟着进来的陈年便被莫名其妙的推了出来,他挠挠头:“什么长针眼啊江医生?”   江译一脸讳莫如深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孩子不要管。”   江译越是这样,陈年越是好奇,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已经走远了江译,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急匆匆地跑上去道:“江医生,到底是什么啊!”   ……   直到那两人的声音听不见了,温楹才推搡了他一下,从他怀中探起头,尴尬地抿了下唇,由衷地说:“好尴尬啊…”   她一抬头,目光便正好落在对方的下颌处,一动,那火烧一样的耳朵映入眼帘。   配上男人强装淡定的神色,又可爱又好笑。   温楹觉得惊奇,便也不顾自己同样满脸通红,毫不留情地笑他:“傅医生也会害羞啊?”   话音方落,眼睛便被某人欲盖弥彰的捂上了。   她“哇”了一声,“傅医生手心出汗了。”   “……”   温楹还扒下他的手肆无忌惮地笑一顿,没想到他气量那样小,一下便恼羞成“怒”了。   覆在她眼上的手纹丝不动,她方一触上手背,便被他另一只手敏感的抓住了。   小姑娘毫无依靠,浑身的重量都在椅背上,黑暗中,感觉到对方身子一动压了下来,下一瞬,温软的触感落在她刚刚扬起唇角。   ……   又过了两天,医院人流高峰期过去了,傅黍才渐渐轻松了些,从医院的休息室里搬了回去,得以见了温父温母一面。   其实,温楹说担心也不怎么担心,毕竟他为人真的没什么可说的,而且太优秀了,谁会不喜欢优秀的人,谁又会不喜欢优秀的女婿…   温父温母把傅黍关在小房间里“彻夜”长谈,谈到大半夜才把他放出来回去睡觉,然后言行举止间对傅黍那叫是一个满意啊。   “这孩子,有思想,有觉悟,有原则,挺好的,”温父送走傅黍,关上门,郑重其事的对温楹说,“你和他在一起,没吃过亏吧?说话都挺有分寸和涵养的。”   温楹老实巴交道:“没吃过亏,他对我很好。”   任何感情都讲究制衡,爱情也一样。   如果有一方强势一些,另一方一直被压着,感情达不到一个平衡点,弱势的一方往往心思更加敏感,便最容易产生问题。   任何一方生了嫌隙,感情也就不堪一击了。   温楹与傅黍涉及的领域各不相同,但都各自是各自领域的翘楚,便不存在哪一方产生自卑心理。   能使他们这段感情达到一种奇妙的平衡的,也正是因为对方的优秀从而带来的极度吸引力——什么都会随着时光而消逝,美丽的容貌,年轻的活力,唯独优秀不会。   那就像是一壶佳酿,随着时光愈久愈香醇。   而拥有这份佳酿的人,加上心灵默契的相知相通,往往不用刻意经营,感情也能越来越深。   温母嘟囔了一句:“还行还行,配我们女儿,差不多。”   温楹:“妈,人家真的很厉害的。”   温母哼哼唧唧的道:“再厉害,也得对你好,好在这孩子也算真诚,否则啊,一切都免谈。”   这时,温父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温母道:“收拾收拾东西吧,明天走了。”   温楹一顿,“刚来就走啦?”   才住了不到一星期呢,真是…仓促。   仓促到她还有好多话没和他们说。   “嗯,那边还有事。”温父道,他沉默了片刻,又道,“你要是哪天得空了,回来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大早,温楹送父母去高铁站。   她头一次叮嘱了好多话,很多话在之前她只是听的一方,却从来没有说过。   而如今角色互换,温父温母一句一句认真聆听着,他们明明什么都懂,温楹也明明清楚他们什么都懂,可偏偏就是一方非要说,另一方也乐意听。   温父看了看时间,要来不及了,“好了,走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温母这才送开温楹的手,却是拥抱了她一下,那沧桑的声音轻轻哽咽,“以前,是我们不对,小楹,希望你不要怀恨在心。走了。”   温暖的手掌一如小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温楹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而父亲母亲不再停留,往里走去。   温楹眼前朦胧一片,心里却愈发清明了。   她不恨的,一直不恨的。   她抹了把眼泪,跑上前去,大声的喊住他们。   “爸!妈!”   遂又小了声音。   “注意安全。”   爱意含蓄,说不出来的话,换一句也是一样的。   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有些官方,但这是温楹最真切最简单的表达。 第155章 免费给你弄个鸳鸯头   化妆室里装着空调,舒适的温度充满房间,简单坐在椅子上,扬着张漂亮精致的脸,任人摆布。   今天有一份海滩杂志的拍摄。   其实恋情这一遭风波慢慢都过去了,这件事对简单的商业价值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毕竟谈恋爱也不犯法,只是简单的粉丝群体巨大,一时糊涂,被资本牵着鼻子走,齐齐闹起来着实是烦心的事。   好在,简单那场车祸也算是因祸得福,常泽的作为使得简单大部分粉丝对他改观,不少理智粉也终于得空插了句话,客观的表明观点。   混乱的环境中,有些人听风就是雨,理智粉的观点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久而久之,资本家的手段也不攻自破了。   化妆师道:“好了简小姐。”   满夏市的春天依旧高温,脚下的沙滩被太阳烤得炙热难耐,湿漉漉的海风夹杂着些灼人的烫意。   简单的皮肤状态很好,而眉目又自带风情,精致的眼妆下,将她这个优点无限放大,抬眼间万种风情,举手投足间慵懒而漫不经心,完美的配合合作方完成此次杂志的拍摄。   “常泽呢?”简单喝了口水,漂亮眼睛到处张望着那个熟悉的人影,没多久,忽然眼睛一亮。   “你倒是挺舒适,就差给你配两个人伺候了。”简单环臂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侧头看他,“怎么,我一过来就装睡觉了?我的工作人员可告诉我,某人在我拍摄期间眼睛都黏在我身上了。”   常泽眉尖蹙了蹙,抬了一只眼看她,又闭上了,“他胡说。”   “我又没说某人是谁,你急什么呢?”简单笑得不行,“哎呦,你咋还遮阳遮得脸红了,好奇怪的现象,我第一次见呢。”   她一只手侧起撑在额角,关切的用手背去探了探常泽脸上的温度,演技浮夸得惊讶道:“好烫。”   “别闹。”常泽闭着眼睛,反应倒是挺快,一把就抓住了她那只反复在脸上贴贴的手,语气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无语。   或许各占了点。   他坐了起来,看了简单一眼,轻轻皱眉,然后默不作声的把一边的毛巾丢到她湿漉漉的头发上。   这是为了拍摄杂志去专门做的造型,湿漉漉的发和微透的衣衫,与简单自身妩媚的气质相融合,还迸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诱惑。   满夏市温度高,拍摄期间她还反反复复的去做了好几次造型。   简单过来的时候头发又打湿了一次,这会子还滴滴答答的落水呢,有些水珠便从发上滚落到香肩半露的衣衫上,湿透了一点两点。   常泽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把毛巾丢了过去,别过了脑袋,“擦擦吧。”   “这天气一会子就干了。”简单捻捻冒水的发梢,不以为然,但不久她便意识到了些什么,扬扬眉毛,故意道,“而且这天太热了,这个造型挺好的,一会儿干了我再她们给我淋回来,要不你也去?她们和我关系不错,免费给你弄个…鸳鸯头?”   常泽额角青筋猛跳,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你不许,我也不用。”   那毛巾转眼又被一只纤细葱白的手递了过来,简单拉了拉他的手臂,难得撒娇,“那你帮我擦。”   常泽正要拒绝,她又道:“我拍了半天真的累死了,你不愿意的话,我喊我亲爱的工作人员们来擦也可以!”   值得一提的是,简单的工作人员,十个里面九个男的。   常泽脸狠狠的一抽,只好接过毛巾给她擦了起来,“无语你了。”   他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却是轻柔得让人难以相信那句满是不耐烦的“无语你了”会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   他没一会儿将她头发擦得半干,又去帮她擦脖子上那不知是汗还是发上落下来的水,一路蔓延到几乎整个后背,湿漉漉的衣衫透着肉色。   那应该是汗,这天气,汗比水要多,又何况她在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连雪白的皮肤也冒出了些许的红色。   他轻顿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去换件衣服吧,汗津津的也不舒服。”   “没事儿,”简单不甚在意,“你买饮料了吗?”   “买了。”常泽把他掐时间点买好的冰镇可乐给她。   简单挑挑眉,她方才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常泽还真有,并且看起来还是特意准备的,不由感叹道:“常主编好贴心啊,比我的助理可贴心多了。”   常泽抿了下唇没说话,懒得理她那些手到擒来的甜言蜜语。   偏偏简单上了瘾,接可乐的时候还抬起手,意犹未尽的给了常泽一个甜蜜蜜飞吻。   “……我真无语你了。”   常泽心跳跳得很快,眼神都闪躲着不敢与简单对视,嘴上却是死不承认,心口不一的又无语了一次。   简单演戏这么多年,观察人的表情最有一套,他这一番,她哪里还看不出来。   从那以后简单又忽然懂了,那只有他们两个人之间才心照不宣的暗号——常泽只要说“无语”,那必定就是害羞了。   她又笑了笑,觉得很有意思,也不戳穿他。   心情格外的好的喝了口可乐,那感觉就像是有跳跳糖在口腔中跳跃,于是她心里也跳跃。   简单撑起手臂,“说起来咱俩和满夏市的缘分还挺深,要不下次,婚纱照就在这里拍?”   她看向阳光普照的沙滩,海面波光粼粼,眼睛亮晶晶的,倒像是太阳在她的眼里似的。   她忽然就提到了结婚,很突然,但又没有那么的突然,至少常泽没有很吃惊,因为这件事,他们两个人都设想过,心里都有准备。   常泽却皱了皱眉,“婚纱照?这里?”   简单道:“怎么,不好吗?满夏市的寓意多好啊!满是夏天,表示咱俩的感情能够一直如夏天一样,热情似火,恩恩爱爱。”   “不是,”常泽停顿了一会儿,“怎么也得去那边吧,那边景很明显漂亮得多啊。”   简单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而且被文字游戏套路了。   她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无语。”   常泽的社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弱了起来,越像个正常人,简单就越觉得他“无语”。   笑也“无语”,默也“无语”,害羞也“无语”。   每一点,都太令简单“无语”了! 第156章 哪对情侣约会爬山啊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结束了,四月初的时候,温楹生活节奏步入正轨,每天乐此不疲的赶新书稿子,有时候写得上头,直接与傅黍知会一声,便将手机关了机,任性的隔绝了四面八方的消息。   她待在不大的房间里,很安静,能让她全心全意的投入到笔下那个温柔世界中。   白日有明媚新生的暖阳,从窗外泼进来,傍晚时分,头上明亮的灯带着暖调,落在身上,也有淡淡的温度。   总之一切都是好的,是温柔的。   尽管工作使得他们经常不能呆在一块儿,但各自都有各自的追求与热爱,生活于是饱满充实,偶尔的一个电话,一个见面,感情便持续稳定的上升。   月底的时候,傅黍得了天假,拉着温楹一起去爬山。   两人从山脚慢悠悠的爬,一边爬温楹一边撒娇说要休息,傅黍开始还依她休息了一两次,于是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半个小时才到。   后面傅黍也学聪明了,见她秀气的眉尖熟悉的一蹙,便知道她又要开口,直接干净利落的塞上耳机。   听不到她的声音便不会动容了。   傅黍铁面无私的拎着她往上走。   温楹只好小碎步跟着,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摘他一边耳机,瘪着嘴委屈巴拉的说:“为什么约会是爬山,你见过哪对情侣约会爬山啊…”   一点儿也不浪漫。   傅黍顺手将那摘下的耳机给她带上,振振有词:“我们这对嘛。”   他过了一会儿,又补了句:“你每天都在家里坐着,总要出来活动活动嘛。”   柔和的音乐与男人同样温柔的声音一同慢悠悠的钻进耳膜,和头顶叽叽喳喳空灵的鸟声混合在一起,像一首奇妙的交响乐。   温楹又恼又无可奈何的心也渐渐被平复了下来,虽然面上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脚步却没有停下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   远远望去,来爬山的都是些退了休的老年人,亦或者形影单只,亦或者结伴而行,不熟的人爬着山聊两句就成了同伴,哈哈笑了起来。   没有车水马龙与觥筹交错,没有阿谀奉承与提心吊胆的一个地方,岁月安静美好。   温楹想问,那那些年轻人呢?   她想了一会儿,明白了。   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啦。   人们都在为了生存而不停忙碌奔波,生怕一步慢了,便与时代脱轨。   他们相互督促又相互竞争比较,于是更不敢停歇,不敢松懈,为了每日的工作焦头烂额,就算是节假日也在忙着加班忙着准备下一步的工作,一日复一日,哪还有闲心思来这么个幽静的地方散散心呢。   傅黍繁忙如斯,却依旧时不时会带她出来逛逛,野餐,散步,甚至被温楹嫌弃的爬山。   在快节奏中选择性的慢下来一段时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   人生不是只有工作、金钱、名与利、房与车,还有那些时时刻刻在影响着我们的情感,支撑我们的、打击我们的,都需要我们花时间去维系,去自我修复。   走在他们前面的就是一对年迈的伴侣,他们身子骨还很健朗,手互挽着,应该是经常过来爬山,步伐矫健得让温楹自愧不如。   两人头发花白,一路上时不时斗两句嘴,吵上一会儿,两方就会同时甩开对方的手,赌气似的一前一后的走。   好笑的是,中间一开始是隔了两三个人的间距的,但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两人又挽到了一起,还要傲娇的说一句“谁让你走的那么慢”,“还不是你走的太快了”。   温楹看得清楚。   前方的人在刻意等后面的人,后面人也在循序渐进的加快速度。   都是相互的,没有人会一直等你,也没有人会一直追赶你。   只是知道你会等我,而我一直在追你,有了这个底气,才会肆无忌惮。   温楹抬眼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也在注视着那对年老的夫妻,漆黑的瞳孔中含着淡淡的温润星光。   她忽然很想问。   她亲爱的傅医生,究竟什么时候娶她啊。   其实和他一起爬山,也挺有意思的。   重要不在爬山,重要在于和他一起。   “怎么了?”傅黍一瞬便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扭头问。   温楹顿了顿,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   两人不紧不慢的爬到山顶,休息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就开始慢悠悠的下山。   路途中,温楹提了一嘴:“我有一个想法。”   傅黍道:“你说。”   “这次新书之后,我想把写作放一放,去考考大学老师。”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任性的,好像想一出就是一出,想写文就动笔了,想留在海城就一意孤行到底了,想去当老师,其实已经瞒着傅黍把资料都买好了。   但她认为她应该通知他一声,也听听他的意见。   毕竟她如果一直写下去,一直有作品,凭着这个热度,再火个四五年是不成问题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付出与收入的比例是要远远大过老师的。   时代日新月异,温楹一放,不知道哪个时候就被遗忘了。   傅黍思忖了片刻,道:“我支持你的决定。”   “但要是我老师也没考上,写文那边也一蹶不振,不小心成了无业游民怎么办?”   他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我相信你能够做好。”   那一瞬间,温楹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想过很多种回答,什么“我养你”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过这句“我相信你”。   有些时候,承诺会变,人也会变。多少个男人口中信誓旦旦的“我养你”使怀中的女人深信不疑,只是最后都成了始乱终弃。   温楹是个要强的人,她的自尊心不会允许自己懦弱的像个可怜虫一样依附于他人生存。   不如相信她,相信她能够做好啊。   小姑娘忽然一下笑开,浅浅的酒窝显现,神情娇憨地冲他招了招手。   傅黍晃了神,下意识的凑进。   她便抱住他的脸,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以至于傅黍竟然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说话还卡了下壳:“怎…怎么了吗?”   小姑娘狡黠的笑了笑。   “回答的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第157章 走神是要被惩罚的   五月底时春天的脚步便将要离开这片土地,而一直顺其自然的温楹在夏天来临的前一刻,新书完稿了。   将文件整理发送给陈回过目后,温楹伸了个懒腰,筋疲力尽的扑到床上,感叹这几个月来的精神战役,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轻而易举了,陈回过了两三天给了她回复,表示新书没有问题。   出版社对这次的文稿也很满意,但也不可避免的担忧。   尽管温楹就是因为风格太过统一而被骂的,但真正改变了风格,从利益的角度考虑,他们反而开始担忧起来:她选择了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风格,可受众群是否与以往一样庞大呢。   温楹默默翻了个白眼,回复陈回:出版就是了,不相信我,少印些也成,出就好了。   她倒是没多大想法,只是觉得她将她与傅黍的故事写成了书,那总应该拥有一两个觉得好看的读者,至于多少,她并不在乎。   她用心去写了,其他的听天由命。   出版社开始马不停蹄的筹备出版的相关事宜,温楹还需要挑选封面,并且主动亲自设计了几张简单的插画与书页印在了一起。   术业有专攻,之后的事,就不是温楹参与的了。   完成了这一件事,温楹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休息了一两天,便翻出了书架上买了许久的资料。   简单半个月前回来了一趟,郑重其事的与温楹吃了一顿饭,然后正式搬出了公寓,和常泽快乐逍遥去了。   虽然基本上温楹都是一个人,可名义上的“两个人”还是要比“一个人”要踏实的多也有安全感的多。   但这次简单搬走后,温楹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却难得的没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看着屏幕上男人发过来的消息,轻轻的笑了笑。   H先生:我一会儿就到家了,买了些鸡蛋,可以做个蛋糕胚。   在没有特殊情况下,傅黍每个月都会轮出一两天的假期来陪她,不过如果忙的话,可能就只有温楹去找他的份了。   现阶段来讲,傅黍还是比较忙的。   新书出版的事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温楹还没来得及和傅黍提起,这天他正好休假,温楹就高高兴兴的去超市买了几大罐啤酒,进了他家。   “又喝酒?什么事这么高兴?”他从厨房探出脑袋,看到她手中的袋子,轻轻挑了挑眉,一眼就看出她的情绪。   “昨天新书完稿了!现在出版社在准备出版工作了。”温楹将啤酒放下,跑进厨房,兴致勃勃的撸起袖子,“教教我?”   他的鸡蛋刚打了几个,还没搅拌。   傅黍扫了一眼鸡蛋,笑道:“那就先把剩下的鸡蛋打完,然后搅拌均匀。”   温楹虽然在厨房里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傅黍从来不会打击她的自信心,她想要学,他教就好了。   等她没耐心了,他再全权接手也无可厚非。   温楹偶尔粗枝大叶,然而心思是细腻的,这种细心就导致温楹的强迫症出来了。   鸡蛋打得一丝不苟,看着那因为撞击而产生的裂缝,紧张得跟上战场一样,生怕鸡蛋壳掉进去。   傅黍在一旁看着,忍着笑意没有出手帮忙。   等她做完这一步,傅黍又一步一步教她完成蛋糕胚的制作,最后就到了糊奶油的步骤。   她听他的话一点一点挤出奶油,在漂亮规整的蛋糕胚上抹匀,而抹匀容易,想要有纹路的奶油就难度大些。   她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于是急得跺脚,忍不住开口求助傅黍,“该怎么做啊?”   她前两个字的话音刚起,身子便蓦地被人环住了,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覆上她的手背,男人轻言细语也紧接着在耳畔传来,“这样,手上要有劲儿,平衡住,挤压的力度要一致。”   他的指腹抵在她的纤细的手指上,所到之处柔软发烫。手掌温热有力的托住,像是控制,又像是在无形中在跟随着她手中的动作。   她被他圈在怀里,周身的奶油味都被男人身上的气息掩盖了过去,微微垂首,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因耳畔的粉红而无所遁形。   温楹还心猿意马着,脸上却忽然一凉,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沾着奶油的手指又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发什么呆?不是说要学吗,走神是要被罚的。”   男人明明在她背后,又看不见她的神情,怎么会知道她在发呆!   温楹悻悻的还想狡辩:“我没有…”   傅黍扬了扬下巴,眼中是止不住的笑意温润,“那温小姐不妨看看自己的杰作。”   温楹一愣,垂眼看去。   其实恕她直言,整体一看的确是不错的,因为有了傅黍的帮助,每个奶油形状都很漂亮,大小一致,唯一的缺点就是,奶油走势有些惨不忍睹。   力度是傅黍在控制,至于奶油在蛋糕胚上的纹路走势,傅黍则是不予干涉,完全交给了温楹。   无怪他知道自己走了神,画成这个鬼样子,温楹要是说自己没走神岂不是更加成为笑话。   她屈指,从脸上沾下点奶油试了试味道,艰难的扯开话题:“嗯,奶油打得很棒!”   “是吗?”傅黍歪了歪头,弯着眼睛笑了笑,那目光清润,看不出一星半点的邪念,“匆匆准备的,还没来得及尝尝。”   温楹让开了些,抬起清澈的眼睛,格外纯良的建议:“那你试试呗。”   傅黍漆黑的眸含着笑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应了句:“好。”   他嘴上说了好,却是笑着向温楹又走了一步,原本就近得距离更甚,连气息都融合,呼吸都交错在一起,暧昧因子缠绵悱恻在身边。   温楹下意识想退一步,可后面就是桌面边缘,冷不丁的腰在坚硬冰冷的瓷砖上硌了一下,疼得蹙了蹙眉。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抬手覆在她的腰间,柔软的皮肉,隔开了和桌面的接触。   “干嘛?”温楹微微低下头,还抬手遮住眉眼。   男人答:“尝尝。”   她还想问,男人却将她欲盖弥彰的双手一起压了下去,两个呼吸间,气息猛进。   他微微偏首。   温楹眨了眨眼,只觉得脸庞被什么羞耻心爆棚的湿润柔软扫过,心如雷鼓,再回过神时,男人已经直起身子,敲了敲她的脑袋,“好了,给它加加工就完成了。”   男人唇边还蹭到了些奶油。   他到底是哪里学来的撩人这一套??   还是这是男人天生就会的本领?   温楹听到傅黍的话又不由看向那份不太完美的蛋糕,更觉悲催,心中百感交集,扶额:“还是交给傅医生吧。”   她想要冷静一下。   被撩得脑子都糊涂了,还做什么蛋糕,再做下去,自己迟早要成蛋糕,被吃了。 第158章 宽大的衬衫   为了庆祝温楹新书出版,傅黍还额外做了点小菜。   温楹坐了下来,兴致盎然的开了两罐,绵密漂亮的气泡从小洞处涌上来,两三秒后复而沉了下去,发出细小的嘶嘶声。   傅黍接过她递过来的那罐,有种纵容的无奈,他懒懒的和她碰了杯,道:“只许喝这一罐,剩下的留着,等正式出版再好好庆祝。”   温楹黑白分明的眼珠机灵的转了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旋即耷拉下眉眼:“可是我和陈回姐都约好了,到时候我得拉着大家开庆功宴,就不是咱俩的二人时光了。”   男人不为所动,笑得温柔又善解人意:“没关系,以后时间还很长,二人世界总会还有的。”   “买都买了,喝尽兴嘛。万一过期了就不好了。”   温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估计傅黍应该觉得过期了才好吧,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扔掉了。   她软言软语,那澄澈透亮的眼眸一抬,眉头刻意一蹙,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再加上她不自觉会带上点儿南方软糯绵长的口音,于是撒娇的意味更甚。   这就是为什么爬山的时候傅黍要戴耳机的缘故了。   小姑娘还在半真半假的闹,偷偷的瞄了他好几眼,心里一阵暗笑,还悄无声息的攀上他搭在桌上的手,攥紧了些。眉尖还不忘蹙起,可怜地恳求:“好不好?”   傅黍终于忍无可忍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温楹就乖乖住嘴了,可那无辜的目光却仿佛代替了言语,与手背上的娇软一起无声的冲击着傅黍的感官。   他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不得安生。沉默一会儿,深深的叹了口气,反手将她的手包裹住,这才像是屈服了般,道:“两罐。”   温楹很受挫啊,她这么用心的撒娇,也仅仅只换来一罐。   但她面上还是扯出一个假笑来,“谢谢啊。”   她一下想将手抽回,但被对方紧紧的抓住,所以没有成功。   傅黍扬了扬眉,饶有兴致地调侃道:“这不是温小姐主动献上来的吗?”   温楹自知理亏,哽了一下,别扭地道:“我要拿筷子嘛,尝尝你做的菜。”   她这人也就硬气那么一下,撩完自己比谁都不好意思,傅黍见她那么副窘迫模样,好大声的笑她。   温楹颜面尽失,想坐得离他远点自欺欺人一下,却被他长臂捞住,男人努力忍住笑声,安抚她:“好了不笑了,快吃饭。”   她刚要借着他的台阶下,那声音便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又飘进她的耳朵:“温小姐撒娇可难招架住了。”   温楹格外的挫败:“难不成傅医生铁石心肠?”   他起身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闻言淡笑回答:“不呢,我只是个医生。”   温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是医生,是比任何人都更在意她的身体,容不得她有丝毫差错的医生。   这个行业,生生死死见得多了,麻木着通透着,却又愈发害怕着,退一步来说,要不是温楹本身胃就不好,傅黍陪她放肆大醉一场,其实也无妨。   酒水入肚,空气也微醺。   温楹起身的时候,手肘不小心带倒了酒罐,还剩下的大半罐酒便不受控制的溅到了身上。   初夏的天气已经算热了,她只穿了件衣裳,拿纸擦了擦,可那粘腻的感觉像已经渗了进去,十分的不舒服。   温楹蹙着眉头,难受道:“我想洗澡。”   她没醉,但有些犯晕,酒精的效果在那儿,到底不如滴酒不沾时清醒与敏捷。   清醒的是不用傅黍带路,她还能自己摸到傅黍家的浴室,只不过进去后淋了水,才迟钝地发现没有换的衣服。   傅黍在外面等了很久,终于满意地等到了小姑娘那一声呼唤。   “傅黍?”   “嗯?”   “我好像,没衣服换…你要不去我家拿一件吧…”小姑娘的声音比平时更加软,有着令人心摇神驰的魔力,因为羞赧而愈来愈弱。   “等等,”没等傅黍回答,温楹又想起了些什么,独自懊恼一声,“我密码锁最近坏了…”   “那钥匙呢?”   “好像扔家里了…”温楹更懊恼了。   傅黍沉吟了片刻,道:“没事,那穿我的吧。”   他找了一件宽大的衬衫,敲响浴室的门。   门应声而开,从里面探出来一条挂着点点水珠的纤细手臂,玉藕般,飞快的将衣裳拿了进去。   温楹看过不少电视剧里上演像女生穿男朋友衬衫这样的桥段,之前看的时候还觉得很刻意,为啥不能穿件裤子呢?   直到今天她才幡然醒悟,穿傅黍的裤子…恐怕比穿衬衫还要让人窒息吧…   后者是因为人类的原始本能,前者,只是单纯地有点搞笑。   温楹将衣角又往下扯了扯,还好喝酒壮了胆,要是平时,估计温楹宁愿在里面呆到师傅把锁打开,都不会出这个浴室。   真的太羞耻了。   “抱歉,家里没有新的,只有这件才穿过一次。”傅黍见到她,神色恍惚了一下,不自然起来,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并没有移开,那样直勾勾赤裸裸,温楹不用去看他也能感知得到。   她摇摇头,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若有若无的在领口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很像他身上的味道,但恍惚间又消散,只剩被热水洗涤过的肌肤滚烫发红。   “没事。”小姑娘脸色绯红,垂下眉眼,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所以很快地接了句。   两人便都不再说话,气氛也沉默着,但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将暧昧弥漫到整个房间。   “我…”她想到了什么,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眸。浓密睫毛下的眸子深邃,在漆黑中闪烁着光,又隐匿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他克制得很好,温楹以前从未见过,如今露出一丝,她也不太辩不出,但此情此景,也隐隐地能明白。   “什么?”傅黍没听清楚,走近两步。   浴室和床靠得近,她身后就是床。 第159章 不然,不然留下来吧   温楹呼吸一滞。   他每走一步,就像有一双漂亮灵巧的手,在心弦上疯狂拨动,她的心脏也疯狂跳动。   大脑微醺着,直到他已经在面前站定,面上被一片凉凉的阴影笼罩,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半因为那酒精和浴室的热气,还有一半,大约是来自这不忠诚的初夏,将她的心动袒露。   “说什么?”   很奇怪,他的目光毫不避讳,但偏生又看不出一丝挑逗,只眼底泛起圈圈温柔涟漪,也能让眼前的人不好意思了起来。   “没…什么。”温楹一时语塞,顿了顿,别开目光。   “去干嘛?”他拉住她。   小姑娘手腕太纤细,以至于男人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单手擒住她的两只。   她的确是极瘦的,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条细腿细如白瓷,只是脸上有婴儿肥而给人带来了错觉。   “把酒喝完。”温楹想也不想,她其实也没目的,但这空气实在太暧昧,暧昧到她觉得,可能下一步局势就不受控制了。   “之后呢?”   “没想好。”   傅黍道:“那…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话间,男人的手臂已经将她整个抱住。   轻柔的,没有压迫感,只有不尽的缠绵意味。   温楹呼出一口气,覆上他的手背,轻声道:“你说。”   她话音落下,头顶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声,她也不抬头去看,又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也或许等到了。   额头上忽而落下细密如雨点儿般的吻,那细腻缠绵一路往下蔓延,眼睛,鼻尖,再是唇。他的唇瓣与身上也有酒气,倒将平日的纯正的温文尔雅给混得斑驳,像是痞里痞气的君子。   她被亲得意识混沌,慢慢的攀上他的肩膀,最后搂住男人的脖颈。   温楹忽然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到床上,他始料未及,也被她带着俯下身来,一瞬没有撑稳身子,便顺理成章的倒在了床单上。   “不然,不然留下来吧。”短暂的空隙,他这样说。   酒精将原始本能催发,眼睫带起一阵阵微风,漂亮深邃的眸闭而复睁,终于染上桃色。   温楹蹙着眉,虽然意识不清,却也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轻声而又板正的回答道:“我家锁住了,只能住在这里了。”   她将蹭上去的衣摆往下拉了拉。没有看他,但这话一出,傅黍便知道她是有意在避开他原本的意思。   他轻轻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道:“也好。”   空气沉默了两秒钟,傅黍起身,从衣柜里翻出套睡衣,往外走去。   “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隔壁客房。”   温楹撑起身子,依旧蹙着眉头,迷迷糊糊地问:“为什么?”   复而又真诚的补上一句:“我们不能睡一起吗?”   她语气真诚,话也十分真诚,就是字面上的睡一起。   “不能。”男人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大步出了房间。   温楹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缩进被子里。   本来在浴室泡了那么久热水,就犯困了,被他亲了一顿,就更困了,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困意袭来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忽然腰间被人搂住了,熟悉的气息涌入鼻尖,她一下子便从梦中醒来,问他:“不是说不睡一起吗?”   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肌肤还发着烫,烫得隔着层布料的肌肤也发热。   男人带着鼻音,闭着眼睛,软软地回答。   “后悔了,以后都要一起睡。”   ……   八月份后,温楹新书正式出版发售,由于原本就强大坚实的粉丝基础,没多久就一扫而空,这次的结果依旧令出版社十分满意,预备再次加印。   而温楹也做出了一个决定——举办线下签售会。   她写书好几年了,但除了一个性别,一个笔名,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向外界透露,而举办线下签售会的原因,一是以前从来没有举行过,二是因为借此宣布一些事情。   例如感谢粉丝的支持,例如告诉他们,自己或许今后很难再出一本书。   有些感谢可以当面说出来就当面说出来,停留冰冷的电子屏幕上的话,反而会被人过度揣摩解读,得不偿失。   签售会计划了半月左右,正式在海城举办。   那一天人山人海,无数人只为温楹而来。   温楹出场的那一刻,台下哄闹的人群寂静了一瞬,蓦地爆发出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尖叫。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谁能想到,这么个从头软到尾的甜妹是写女强文的??”   “可恶,我以为木盈会是一个御姐!好飒的那种!”   “呜呜呜我超爱这种反差萌啊…之前都说木盈娶我,现在我只想大喊一声宝贝嫁给我!!”   温楹听到他们的话简直哭笑不得,拿起麦克风,试了试音,这才笑了笑道:“大家先安静一下,签售会要开始啦。”   采访是只有内场的粉丝才能看到的,而外场还有无数的粉丝在排队等待。   能快一点就快一些吧,几个小时很难等的。   粉丝们听话的安静了下来,温楹坐在台上,面前摆了张黑色的桌子,够她手肘撑在上面。   她目光诚挚,落在台下,忽然心里很满足,轻轻笑了起来,缓声道:“很开心能和你们见面,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在开始之前,我想宣布一件事。“   “不敢保证《我的H先生》是最后一部作品,但或许以后,我的生活重心就不会在这方面上了。”   她这话一出,台下的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道:“什么意思,木盈大大是要半退了吗呜呜呜。”   “不要啊,难道一次签售会成了最后一次?”   “H先生这本书真的好好看,我宣布它已经成了我的白月光无人能及!就算大大半退圈我也会继续支持大大,希望大大能够带来更好的作品,无论时间长短,我都愿意等下去!”   温楹想,能有这么多粉丝因为她笑,因为她哭,因为她着急,其实也足够了。   她笑容温暖:“文字我不会丢掉的,开始写书的原因是因为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但后面遇到了H先生,每天很开心很开心,如果要再写下去的话,我怕脑子里只剩下些无脑小甜文了。   木盈提起H先生,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些少女的羞涩。   “我在努力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希望在座的各位也是如此,可以碰到挚爱的事物挚爱的人,它们或许就藏在我们身边,只是身边迷雾重重,亦或是生活节奏太快,还没来得及发现。   “我应该稍微幸运一些,而现在,我要和自己的挚爱往前走下去啦。” 第160章 太阳来了   采访的问题并不犀利,主要是在讨论木盈这段时间的心态和新书。   主持人道:“采访就要结束了,大家还有什么要对木盈说的吗?”   不少粉丝纷纷举手示意,向温楹表达对她的喜爱,语言真的很有魅力,她们并没有张口闭口就是“喜欢”与“爱”,而是很真挚的告诉温楹,她们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爱她的书。   温楹记得那天的签售会,有个粉丝举了很久的手,最后终于被看到,接过话筒从密集的人群中站起来。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温楹才认出来,原来那是关茜。   将近半年未见,她比上一次来看起来面色要红润许多,带着顶棒球帽。   关茜道:“或许有人会觉得你笔下的女强热血痛快,只适合茶余饭后,但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见你的我们,一本书接着一本书追下去的我们,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网文快餐时代,极少有这样的作品,粗看可供休闲娱乐,细看下去,又会有深深的感悟。   女强,也并非一味的报复打脸才爽快,温楹所细细刻画的,是主角在一次次历练中心理的变化与成长,挫败有,越挫越勇也有。   至少,温楹的文字有在人们的心中留下或重或轻的痕迹,而并非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无论是女强文,还是…”她想到了些不愉快,心底升起些歉疚,轻轻哽咽了一下,“还是《我的H先生》,都感谢可以带来这样优秀的作品。”   “你是小太阳,治愈了我。”   她话音落下,众多粉丝忽然齐齐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们!”   余音在空旷的场地回响着,也在她心底轻震着。   温楹酒窝轻显,笑容不减反增,弯起的眼包不住眼泪,如晶莹剔透的珍珠,漂亮滚落。   她几次拿起麦克风,都被翻涌到喉咙间的情绪给压得失声。   半分钟左右后,女孩调整了情绪。   “不,”她说,“我应该是向日葵才对,我一直在追逐光,但所幸已经找到了。”   女孩儿白皙面庞还挂着浅浅的泪痕,笑盈盈的眼却像两轮半月,因为有了太阳的守护,那温柔的光皎洁着明亮着,也炙热着。   向日葵有很多,但太阳只有一个。   不过那是她的太阳。   照亮的她的时候,身上的光芒也会给其他的向日葵带来一丝善意的暖阳。   ……   之后的流程便是签名,温楹坐在台上,不知道签了多少份,手都麻了,没想到第一次签名就是这样的,温楹突然庆幸自己先前没有举办什么签售会…   要是每年都来一次,她手非得废了不可。   温楹结束活动来到后台,陈回便迎了上来,笑道:“包厢都给你找好了,休息一会儿就去参加庆功宴吧。”   “都有谁来啊?”温楹一边揉手腕,一边动了动酸痛的脖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傅黍又不来,没意思。”   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面面相觑,觉得自己被迎面撒了一通狗粮。   只有陈回当了真,嗔她:“你家那位救死扶伤可是干大事的,再说了,想腻歪以后时间还长着呢,差这一回两回吗?”   温楹摇头,“不差。”   陈回以为疏导成功了很开心,“那不就成了。”   温楹又叹了口气,很犯愁:“可耐不住我想他啊。”   陈回:“……”   庆功宴来的都是些出版社的熟人,常泽来了,温楹还让他把家属简单顺便捎过来和她见一面。   “H先生H先生,H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简单好奇的问她。   温楹想了想,含笑道:“是…我对他的第一个称呼。”   “H先生”很有意义,所以就用了。   毕竟总不能把傅黍照搬进去,重新取个名字的话,温楹总觉得味道就变了,索性就用了H先生。   她又反问简单:“听说你们最近开始谈婚论嫁,好事将近了?还是已经隐婚了?”   简单一愣:“隐婚…你哪里看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谈婚论嫁两个人是谈过的,说是要结婚还不错,隐婚??   “怪不得,”温楹耸耸肩:“营销号写的喽。”   简单笑骂:“吓我一跳!”   常泽和女生谈不来,慢慢走出社交恐惧以后,和女生还是谈不来。   只能一本正经又格格不入的坐在一边,看着现场欢乐无比。   庆功宴在愈加火热的气氛下开始,温楹一边笑,一边默默翻出手机,拍下几张照片,给已经一天没在过线的男人发了过去。   并道:庆功宴!   那边依旧没有回音。选日子的时候温楹是想让傅黍来的,但也明白他的难处,便口头上邀请了邀请,他说他尽力,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可明明没有期待过,亦或者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在期待,也因为这场签售会的庆功宴对她来说意义重大,不仅关乎于她,也关乎于他。   所以当傅黍真的没来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的难过。   “来来来,庆祝木盈又出版了一本佳作!又一次取得了突破性的好成绩!”   “喝酒!”   温楹连忙打起精神,刚要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上去,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   人们迟钝的意识到有人来,慢慢的安静了下去。   一道清润如玉落珠盘的声音轻轻响起:“抱歉,来迟了。”   温楹一怔,蓦地回头看去,就正好撞进那人的眼中。   包厢的灯光刻意没有用五彩斑斓的,因为太闪不舒服,此刻只有淡淡的暖色。   而来人也一如咖啡馆初见,出众的脸庞覆上温暖的光泽,唇边笑意淡淡,是夏末秋凉中的一抹春色。   温楹眼睛一热,高大颀长的身影朦胧了一瞬,又迅速清明了起来。   男人身形轻动,大步向她走来。   “应该还能加我一个吧?”他缓缓轻笑,还歪了下头,似乎在示好。   太阳来了,世间万物便黯然失色了。   她的眼里只有他,就像向日葵永远只向有阳光的那一面盛开。   小姑娘往椅子上靠了靠,小脸抬起看他,笑容纯净,弯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与傲娇。   抬手将酒杯递给他。   “那先自罚三杯,我再考虑考虑。” 第161章 番外:傅医生,大坏蛋   又是四月,首都正值樱花盛开的季节。   校园里洋溢着青春灿烂。   古老的大树伸展着茂密的枝叶,翠绿簇拥在一块儿,四月的阳光有着春意盎然的柔劲儿,洋洋洒洒的穿过树叶,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还有一部分跳落在树下女人的肩上,继而攀上她微卷的发丝,让那乌黑都泛起了金黄的漂亮光泽。   上课铃打响,温楹才恍然回神,想起今天有自己的课,便收起书往中文系的教学楼走去。   新生虽然是新生,但起码都是大学生,基本上已经成年了,管教起来相对而言是要容易一些的。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温楹去办公室收拾东西,身边的同事喊她:“温楹,一起去吃晚饭吧?”   一般来说,温楹都是不会拒绝的,但这次…她想到了白天时某人给她发的消息,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先生一会儿来接我。”   同事纳闷又好笑:“我说温老师,你们两口子感情也太好了吧?说起来你来这里也一个多月了,我都还没见过你家那位呢,正好今天我也没课,我就去看一眼,不过分吧?”   温楹都已经走到门边上了,同事拎起包就追了上来。   一路上还在八卦:“他是做什么的啊?”   温楹笑着回答:“是医生。”   “医生啊,”同事若有所思,“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个人,还挺巧的。”   “谁啊?”   “你应该听别人说过,就是以前经常来咱们学校开讲座的傅教授,他是市中心医院的,”同事道,“两年前结婚了,听说啊,他夫人也姓温。”   同事也是前不久才转过来的,比温楹早不了多长时间。   而温楹上次去看傅黍讲座还是两三年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会儿在场认识她的学生也差不多都毕业了,再加上傅黍后面也没开过讲座,所以现在校内也根本没人知道,她先生就是别人逢她必夸的人物。   同事说着说着,忽然顿了一下,看向努力憋笑的温楹,问道:“…你先生贵姓?”   此时校门口正好停来了辆车。   温楹扬起下巴,看着那头下车的人,唇边的笑意终于没忍住,眼睛也弯了弯,看向同事道:“好巧,他也姓傅。”   来的男人英俊潇洒,身形高大,怀中抱着个小小的团子,边走过来的时候还边垂首去逗,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眉目间淡淡的霜雪也被春日融化。   那团子两岁左右,白白嫩嫩的,乖乖趴在男人胸膛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着,都快被傅黍逗哭了,一见到温楹便开始向她挥动小手,像是看到了救星,嘴里咿咿呀呀,口齿不清地叫:“妈妈,妈妈!”   同事虽然没亲眼见过那大名鼎鼎傅教授,但也私底下搜过傅黍的照片,与眼前的男人轮廓完美重回。   如果这还锤不死她的话,那么男人手中曾经还被自己抱过的团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简直就是巧妈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不合时宜,脚底抹油般,在傅黍过来之前就溜走了。   温楹伸手想要接过委屈巴拉的团子,傅黍却一个侧身避开了,笑道:“我抱着吧。”   团子还碰不到亲爱的妈妈,更委屈,“哇”的一声就哭了。   温楹好笑:“怎么每次到你手上,她就看起来这么可怜啊,你是不是虐待她了?”   傅黍垂眼看了眼怀中的确是快要哭出来的团子,也很委屈:“我不知道啊,这是我亲女儿啊…”   温楹坐到副驾驶位,终于将可怜巴拉的团子接了过来,一边轻轻拍着团子的小背哄,一边扭头冲他笑:“奇怪,女儿应该黏爸爸一些啊。”   傅黍看着路况,和她一起笑,但过了一会儿,唇边笑意却无声地淡了下来。   前方是红灯,修长的手指按在方向盘上,他笑得有些艰难,眼眸的神采也暗淡了些,道:“或许,是因为能陪她的时间太少了吧。”   团子其实很乖,她哄了没一会儿就在怀里睡着了。温楹顿了顿,搭上他的手臂拍了拍,轻柔的笑了笑,道:“但她爸爸是个英雄,是天使,等她长大以后,会因此骄傲的。”   她停顿了两秒,又补了一句:“就像我一样。”   她也怕父女之间因为时间关系疏远,所以才时不时的让傅黍有空时把女儿带去医院增进感情。   效果是显著的。   至少这次,团子是看到她以后才哭的,以前从被傅黍抱起那一刻就开始哭。   以至于傅黍有一段时间根本不敢将她带去医院,怕影响医院秩序,只能每天晚上培养培养感情,等女儿不排斥他了,才敢伸手去抱。   她在一边看着,又心酸又好笑。   但记忆中男人手忙脚乱只为哄女儿开心的场景,何尝又不温暖。   ……   一路回到家,团子睡得熟,来找温楹之前傅黍就给喂过晚饭了,把女儿安顿在自己房间,两人终于过了次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   温楹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傅黍坐在合上的电脑前,一手撑着额头,昏昏欲睡。   她心里立刻生出了几分心疼来,开始后悔为什么刚刚要听他的先去洗澡。明明他也工作了一天,疲惫至极。   温楹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却不小心碰到了桌角发出了些声响,立刻将傅黍吵醒了。   他睁着不太清醒的双眼,伸手就抱住了温楹的腰,就着她站了起来。   “我洗好了,你快去吧。”温楹放下擦着头发的手,回抱住傅黍,轻声道,“已经很晚了。”   “嗯。”傅黍半睁着眼,垂下头就想吻吻她的唇,下一瞬却被她抬手捂住了嘴。   他呼吸喷洒在她的手心,傅黍眼眸轻暗,不解的盯着她。   那张唇粉嫩饱满,晶莹水润,一张一合的吐出带着羞意的话来:“我刚涂了唇膏,你…亲脸吧。”   她笑眯眯的指着自己的脸颊,还侧了侧脸。   傅黍点头,便顺着她的意亲了亲她的脸,却又突然变卦,猛地再次凑近,轻含住了她的唇。   末了,他松开她,抿抿唇上也粘上的唇膏,不顾她羞恼的目光,面不改色道:“正好最近嘴巴有点干。”   温楹脸烫的要命,望着傅黍离开去浴室的背影,默默腹诽了一句。   傅医生,大坏蛋。 第162章 番外:我想回家   他出来的时候,温楹还坐在床上看手机,他也翻身上去拥住她,轻轻蹭蹭那柔软的发,温声道:“快睡吧。”   温楹收起手机,像只困倦的猫咪,慵懒的蜷缩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惆怅道:“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我竟然也要老了。”   男人替她别过脸庞的发丝,轻笑道:“才27岁呢,都还没有我遇到你的时候大。”   “是吗?”温楹含糊的呢喃,翻过身看向天花板,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再一次好奇的问出了那个问题:“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样的啊?”   醉酒的片段依旧是零碎模糊,她想不起来。这个问题她这几年间问过不下十遍,可每每这时,他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要么就是转移话题。   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吊着温楹的胃口,让她抓心挠肝的想弄明白。   傅黍半睁开困倦的眼眸,将她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困意太强烈,男人的态度也转变了,只笑了笑道:“亲我一口。”   温楹立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男人笑意渐深,“不对。”   他说完,吻了吻她的唇,“这样才算。”   说话的间隙,温楹便已经吻上他。   “说吧。”难得傅黍愿意放出条件来,也结婚这么久了,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看了做了,温楹也不害羞。   傅黍笑她:“我有承诺过亲了就说吗?”   温楹瞪他:“?”   原来糊涂的是她,竟然又被摆了一道。   她滚到一边拉开二人的距离,顺便将他的手拿开,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下,道:“礼尚往来,今天算了,明天得委屈傅医生睡一晚沙发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男人立刻挪过来坚持不懈的抱她——往往在面对温楹时,傅黍总是格外的不知廉耻,总是了无分寸。   他亲亲她的后颈,感受到对方敏感的缩了缩,却没有推开他,这才浅浅的笑了。温热的手掌在她肌肤上轻轻摩挲着,像是情不自禁地挑逗。   片刻后,男人的声音在宽敞的房间中响起,慵懒的语调,半梦半醒似的,又带着无尽的缠绵:“那时的温小姐,也和现在一样,特别好骗,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或许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温楹睁开眼睛,眸子闪烁了一下。   那天对于28岁的傅黍来说,本来只是无数个机械式上下班中的其中一天,他也只是走过往常一样的街道。   他心里想着白天的病历,一时没怎么留神,却没想到因此被一个醉醺醺的女孩撞上。   她可真是毫不客气,秀气的眉头蹙了蹙,“哇”的一声就吐了。   傅黍立刻反应过来,后退两步,却还是不幸地被波及了。   从医这么多年,还是肠胃科,这些情况傅黍再屡见不鲜,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而女孩脚步不太稳,他只好一手托住她的小臂,温声询问:“你还好吗?”   女孩瘪着嘴摇头,姣好的脸庞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明明浑身酒气,但那双眸子却闪着水光,让人看不出半点妩媚,甚至单纯的澄澈还要盖过那几分醉醺的诱惑。   “对不起…”她垂下眼眸,语气低落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对不起对不起。”   她还没有醉透顶,一边道歉一边还去包里翻纸巾,结果却是没有,女孩咬了咬唇,似乎觉得委屈,声音也哽咽了:“要不…要不,您脱下来给我拿回去洗吧。”   傅黍微一顿,道:“没关系,不用的。”   “可是,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女孩却是一瘪嘴,豆大的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她无声的落了泪,眼眸也通红,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傅黍也心软了一瞬。他说服自己,医者仁心,只是留一件衣服而已,大不了安抚她送出去不要了便是。   他道:“你在这里站好,等我。”   等女孩点了头,傅黍才转身去了最近的便利店,买了纸巾,给外套上的污秽擦拭掉,才叠了起来想要给她。   转身却发现视线中的站在原地的女孩不见了踪影。   他眉头一皱,蓦地有些着急。   那女孩生得白嫩漂亮,保不齐有什么人心怀不轨,他虽然和她毫无干系,但既然被他碰到了,那么自己多多少少应该有责任。   傅黍刚要找人询问,不经意的一瞥,却是在路灯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神微定,大步上去,却见女孩正抱着绿灯好一顿猫咪似的呜呜咽咽,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像是遇到了极难过的事,又克制着不敢大声哭。   傅黍在她身边蹲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刚要开口,便听女孩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先生,可以…听我抱怨一下吗?就一会儿。”   他不作声,算默认了。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对我抱有恶意,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写自己喜欢的故事,给喜欢的人看。”她这番话说的极为流畅,像是在心底反反复复默念过无数次般。   女孩打开手机给他看微博,一边翻一边靠在绿灯上哭,“都在骂我,还在骂我。”   “我又没有烧杀抢掠,我只是没有达到她们口中的标准而已,她们总这样说我,好像我多么罪大恶极。”   她鼻尖哭得通红,抽泣隐忍微弱,惹人怜惜。   他不了解事情原委,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却看见了主页昵称为“木木盈”。   傅黍无言,抬手将纸巾递给了她。   女孩的“谢谢”因为嗓音嘶哑,低得快要听不见。   见她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傅黍这才道:“衣服给你。”   女孩瞥了他一眼,将外套抱在怀中,低声道:“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好联系。”   傅黍以为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女孩醉是醉了,但思路竟然还顺着,连联系方式也记得问。   他想推脱,女孩睁着楚楚可怜的眼睛,嘴巴一瘪,作势又要哭,傅黍连忙就从口袋中的记录本上撕了一块下来,犹豫了一会儿,写了串QQ号塞到了外套里。   “好了。”傅黍说道,“要回去吗,我给你打辆车。”   这边的路灯比较暗,她委屈的瘪着嘴,眸子醉意朦胧。身上的牛仔外套有些宽大,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抱着膝盖的时候,便从一边肩膀处微微往手臂上滑落。   里面好像是一件无袖的白色T恤,外套一掉落,白花花的手臂就醒目的露了出来。   她长的很漂亮,看起来年纪很小。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我想回家。”   ……   听到这,一直不出声的温楹打断他:“所以你就把我送去警察局了?”   傅黍笑,故意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我怎么睡得着啊,先生。”温楹轻轻打了他一下,“还以为我又出什么大糗这多年都说不得,故意吊我胃口呢。”   “哪敢呐。”傅黍搂紧她,轻轻笑着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只是觉得那算不上什么愉快的回忆而已。”   对于他倒无关紧要,但对于温楹,那些话,那些眼泪,记忆再复盘,岂不是又难过了一遍。   温楹顿了顿,心里忽然热热的,“那你现在就敢说了?”   他笑:“温小姐有着迷茫中的通透,这么多年过去了,相信一定放下了。”   她眼睛一热,并非因为那记忆,是因为他的处处在意,转身拥住他,闷声道:“笨蛋,我早就放下了。”   空气寂静了起来,傅黍笑了笑,关了灯。   直到寂静中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男人才吻了吻女孩儿的发,声音微不可闻。   “不敢冒险。” 第163章 番外:不道别   说实话,傅黍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但这天从医院回来,不晓得是不是太累了,靠在沙发上小息片刻,竟然做了个梦。   还梦到了母亲。   梦中他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座还未荒芜还勃勃生机的公园,那是一个冬天,公园里的白杨树却春意盎然的模样。   十三岁的他身边有一群伙伴,生活不拮据但也不算多么富有,过的像每一个平凡的孩子一样快乐,只不过他天生就话少一些。   那段时间,母亲日渐消瘦,面色苍白,傅黍看在眼里,去问,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究竟是怎么了,只说母亲不舒服,天气太冷,有些感冒。   多年以后,傅黍每每想起,也的确都会觉得,是啊,那个冬天太冷了,冷得仅仅只是回忆,都发寒刺骨。   母亲那天低下头,柔声问他,可不可以和小伙伴说一声,今天不去玩了,陪陪她。   年幼的傅黍看着母亲因为妆容而红润起来的面庞,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母亲牵着他的手来到那个漂亮的公园,从白天待到了下午,母亲和他黏在一起,好像怎么都不觉得烦似的,牵起苍白的唇角,笑着说:“小黍啊,好乖呢,妈妈以后放心啦。”   小少年心下明白不对劲,不由抬头看向母亲,奶声奶气的问:“什么意思?您怎么了吗?”   “没有,”母亲笑得很温柔,那天有夺目的晚霞,将母亲衬托得像天使,“只是觉得,小黍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少年羞涩的笑了笑,坐在高高的秋千上,忍不住晃了晃两条腿:“那当然。”   他想,他将来一定会保护好身边的人,尤其是妈妈,她太脆弱了,一场感冒就能将她折腾成这副模样。   两人又呆了一会儿,眼见着晚霞越来越暗,母亲从秋千上站起来,他也跟着站起来。   那时他又想,其实他和妈妈也差不多高了,以后再高一点儿,应该就真的可以保护她了。   没等他这个想法落下,母子俩一起走到公园门口,母亲忽然停住脚步,轻声道:“小黍啊,妈妈先不回去了。”   “为什么?”他顿时一慌。   “妈妈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笑。   他从小就心思细腻些,这些日子来的疑惑使得他脱口而出:“是要去医院吗?”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像有糖在她唇边化开:“是啊。”   “我也一起去。”   “不行,明天还有课。”母亲佯装严肃的皱起眉头,但不过两秒又破了功,笑道,“妈妈答应你,买了药就回来,真的,妈妈保证。”   那时的傅黍虽然心思细腻,但终究是个孩子,不够缜密,因此都未想过——如果只是买药,跟他明天上学又有什么冲突的呢。   小少年眼眸漆黑,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信她,便道:“好。”   母亲摸摸他的头,叮嘱了一句“回家注意安全”,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小少年看着母亲消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身,也抬步走了。   初一需要住宿,傅黍在学校呆到第三天的时候,父亲面色沉重的来接他了。   这个时候少年才明白,原来,再过郑重其事的承诺与道别,其实也经不起世事无常的敲打,“啪”地一声碎掉的时候,比什么都要刺耳。   所以,不要道别了吧。   会回来就还会再见,不会回来,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也挺好的。   ……   大雨将城市洗涤,而后轻柔了些。   绵绵细雨笼罩着陵园,润物细无声。   刘城宁踩着泥泞,对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道:“我就知道,每年你都在这儿。”   傅博文转过身,并不意外他的到来:“每年你都这么说。”   “哎呀,”刘城宁的目光落在他身前,半叹息半感慨,将手中的白菊 花放在那个熟悉的墓碑前,半响,这才直起身子道,“沈小姐竟然已经走了二十年了。”   傅博文没有说话。   刘城宁一手插进口袋,一手撑着一柄黑色的伞,轻声道:“每次来,都会想起,小黍冲进办公室质问我的模样。”   傅博文那双眼眸迷离了一瞬,似乎也回忆起了那天的事,唇边有淡淡的笑意:“他那时候才多大啊,不懂事。”   刘城宁也爽朗的笑了一下,“是啊,才到我胸口,就敢和我叫板,还敢发誓。以前想起的时候也觉得好笑,多半是小孩子心性,可时间愈往后推移,我愈发现,这孩子随你,说出来的话,就一定得做到,他做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令我刮目相看啊。”   傅博文看他,还想说些什么,山下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咯咯咯”笑声。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傅博文笑道:“是我孙女来了。”   他话音刚落,刚刚学会走路的小肉团被父母牵着手,磕磕绊绊的走上来,看到傅博文便响亮地喊了一声:“爷爷!”   傅博文大步上前,一下就将小肉团举了起来,格外喜欢的抱着不愿意撒手了。   温楹和傅黍将手中的捧花纷纷放在碑前,默哀了片刻,这才转身,饱含笑意去看融洽的爷孙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很少再有人洒泪,站在这里,倒像一家人真正的团聚了。   两人对视一眼,笑意渐浓。   最后还是刘城宁开口:“我说,天色也不早,回去吧!”   傅博文笑他:“我看你刘叔就是嫉妒我还有个娃玩。”   刘城宁立马吹胡子瞪眼:“放屁,我明天也能抱孙子了!”   一行人便哄笑着,其乐融融的往山下走。   温楹提议道:“去邓爷爷那里吧,刚过来的时候他还喊我们喝茶呢!”   她说着,冲傅黍笑了一下,他将她拥住,也笑着附和道:“是啊,邓爷爷等了很久了。”   “是吗?我倒是也快有半年没喝老邓头的茶了……”   刘城宁的回应随着距离的拉长而越来越小,几人的身影在山间,片刻行到山脚,树枝错落,晃神间,再见已经出现在了小镇。   再然后,便不晓得消失在了哪一间陈旧的阁楼小馆中。   细雨绵绵中,又挂起了一轮太阳。   像人生的欢笑悲喜交错在一起,大大小小的困难或许无处不在,你也不知道,惊喜什么时候会来。   但请耐心等待,它总会来的。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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