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嫡女无双:腹黑小毒妃》 第001章 血债 沈婉瑜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柴房三天了,除了她的好妹妹沈婉琪亲手端来的那碗堕胎药,她滴米未进,滴水未沾,下身还在不停地流血,蚀骨的疼痛吞噬着她的神经,让她险些晕厥。 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个手拿腕粗长鞭,面貌凶狠的婆子走了进来,她狰狞扭曲的脸上露出讥诮:“真没想到大小姐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蹲下身,狠狠地捏住沈婉瑜的下巴,目光阴毒:“你当初赶我出府的时候,我便发誓要将你给我的羞辱,通通加倍还给你!今日总算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 她扬起长鞭,用力地往沈婉瑜身上甩去,浑身的痛感瞬间被调动起来,沈婉瑜只恨自己当初太过心慈手软饶了这婆子一命,要不然这婆子也不可能在她面前这么嚣张! “你不过就是沈婉琪养的一条狗!”她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你真以为杀了我,沈婉琪会放过你?” 她眼中的笑太过诡异,婆子一时被震慑住,沈婉瑜慢慢朝她走了过去,“你也不想想,沈婉琪那样的人,会无端帮你一个婆子报仇?你未免想得太过天真了!她只是在拿你当替死鬼而已!” 婆子心中已经泛起涟漪,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凶狠,“你就算再挑拨离间,我也不可能会放过你!” 她再度扬起长鞭要往沈婉瑜身上抽,沈婉瑜冷笑了一声,在她手落下的瞬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谁放过谁还说不定呢!” 婆子根本没想到浑身伤痕的沈婉瑜竟然还敢反抗她,稍微愣了一下,动作呆滞的刹那,沈婉瑜已将她的手扭到背后,正想将她的另一只手也禁锢住。 婆子这时却反应过来,猛地屈臂,对准沈婉瑜的小腹,狠狠地捅了过去。 沈婉瑜本就刚刚小产,又饿了几日,还被婆子抽了一鞭,整个人都虚弱无比,方才从地上站起来已经花了她很大力气了,这会儿抓住婆子,她几乎是拼尽了全力。 如今被婆子手肘一撞,浑身的疼痛又在叫嚣着,眼看人就要倒下去了,她忽然张开嘴,如垂死挣扎的饿狼一般,对着婆子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冲破静寂的柴房,婆子捂住脖子,猛地将沈婉瑜推倒在地,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到她的心口,“你这个贱人!死到临头了还敢嚣张!” 沈婉瑜当场口吐鲜血,挣扎着又要爬起来,婆子彻底被激怒,一手捂住脖子,一手扬起长鞭不断地往沈婉瑜身上甩,“看我不打死你!” 鞭子不一会儿就被染成了红色,沈婉瑜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眼看就要痛晕过去,柴房外传来了一阵叩门的声音,“嬷嬷,夫人让你把人带到她房里去。” 婆子停了鞭,沈婉瑜冷笑,不屈地从满嘴甜腥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讥讽的话来,“你到底还是一条狗!” “你——”婆子伸手就想掐死她,门外的丫鬟却又在催促:“嬷嬷,夫人让你赶紧把人带过去。” 婆子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到了二小姐那儿你就能解脱?你做梦!” 她自然知道她的好妹妹不可能放过她,但也总比死在这婆子手里来得好。 婆子动作粗鲁地将她拽出柴房,狠狠地扔到沈婉琪房间的地板上,房内的丫鬟见到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婉瑜无力而缓慢地抬起眼眸,打量着装扮雅致的房间,只想仰天长笑。 这儿本该是属于她的位子,如今却被她的亲妹妹强占了去,更可笑的是,她的亲妹妹还联合她最爱的男人,将她囚禁于此。 杀了她的孩子不说,还想用一个低贱的婆子将她的意志都给磨灭掉。 第002章 仇恨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姐姐说说话。”一个娇俏妩媚的声音传了进来。 丫鬟相继出了房门,一个穿着大红织金孔雀毛锦缎,肩披着狐裘,腕戴金玉手镯,长得清媚动人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俯下身看着沈婉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姐姐看起来不是很好,看来这些天受了不少苦。” 沈婉瑜看到这张脸,就忍不住质问她,“沈婉琪,我自问这些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辰王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的良知都去哪儿了!” 她本是堂堂安陵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却在大婚前夕被人陷害与人私通,父亲为保全侯府的名声,让她的胞妹也就是面前的沈婉琪代替她嫁入了辰王府。 她即使十分遗憾不能嫁入辰王府,嫁给那个曾经对她许诺一生一世的人,但到底是她自己大意失贞在前,怨不得别人,甚至还庆幸,代替她嫁给辰王的是她最亲近的妹妹而不是别人。 谁知她被诊出有孕后,她父亲欲将她送往乡下,她的好妹妹却突然勾结辰王,将她半路拦截,软禁于王府柴房之中,一碗堕胎药打了她的孩子不说,还日日让先前与她有怨的婆子来折磨她。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两个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背叛。 沈婉琪直起身,漂亮的眸子勾起一抹轻笑,“姐姐倒也挺聪明,知道我一个人做不来这样的事。不过有一点你却说错了,并不是我勾结辰王,而是辰王吩咐我这么做的。你恐怕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厌恶你了……” 她拉过一旁的太师椅,优雅地坐到了上面,“就连你与人私通,也是他设计出来的。” 沈婉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先前我分明还见过他,他对我……” “对你含情脉脉吗?”她还没说完,沈婉琪就打断了她,嗤笑道:“姐姐,说你愚笨你还真是笨得可以。辰王那样的人,要害一个人,难道还会表现在脸上吗?他与我暗通款曲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要怪只能怪你识人不清。” 她最信任的人,竟然是害她最惨的,亏得她先前还对他心怀愧疚,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阴谋! 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疼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沈婉琪却还觉得她不够惨,继续说着让她心痛难当的话,“哦,对了,你知道你失踪这么多天为何都没人来寻吗?那是因为这事是侯爷也就是你的好父亲默许了的!多么可笑啊,就因为辰王说了几句威胁他的话,他就亲手将你推入火坑之中。” “沈婉琪你信口雌黄!父亲怎么可能会害我!”若说辰王是看上了沈婉琪,想跟她在一起,才会设计陷害她,她还会相信。 但是父亲不一样,那可是她敬爱了十六年的爹爹,怎么会为了区区几句威胁,就想置她于死地! “别说你不信了,就连我听到都有些惊讶。”沈婉琪把玩着涂了大红丹蔻的手指,语气悠扬:“不过这样也好,她把你亲手送到我面前,倒也省了我不少事。”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沈婉琪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她们自小感情就十分要好,她更是尽心尽责地做着一个嫡姐该做的事,从小宠着她护着她,她想要的东西,她没有不给的。 没想到沈婉琪却这般恩将仇报,抢了她夫君,杀了她孩子不说,还让人这般折磨她! “为什么?”沈婉琪轻笑了一声,缓缓转过身,从不远处的托盘上端了碗药过来,“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你的双胞胎妹妹!” 她们长相只有五分像,外头早就有她们不是亲姐妹的传言了,但父亲一直说,他是看着她们姐妹出生的,根本不可能有错。 “我也不是侯爷的女儿,我是你的堂妹。我娘,只是个低贱的侍婢,恰好跟你母亲同一日生产而已……我娘听大夫说你母亲怀了双胞胎,便买通了产婆,来了个偷梁换柱。你的同胞弟弟,如今还在二房受苦。你如今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你了吧?” 她蹲下身,一把就揪住了沈婉瑜的头发:“你出身比我好,长得也比我美,还有这么出色的未婚夫,……可我呢,身为你的双胞胎妹妹,却什么都没有!连这嫡小姐的地位也是偷来的。我从小到大都嫉妒你嫉妒得发狂!只要你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生。”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沈婉瑜忍着浑身的疼痛,朝她吼了一句,明明杀了她孩子,抢了她夫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还不肯放过她,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沈婉琪大笑,上前一把掰开她的嘴,将手中的药狠狠地灌进了她喉咙里,“我是疯子又怎么样,如今你还不是斗不过我?” 一股浓烈的药味她喉咙渗到胃里,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张嘴再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沈婉琪啪地一声将碗扔到地上,狰狞地冲着她笑,“这药是辰王让我熬的,你下了阴曹地府,也别来找我。要怪只能怪你爱错了人。” “沈婉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拼尽全力说出这么一句话,她终于倒了下去。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她一定会将曾经害过她的人一个个挫骨扬灰! 第003章 血偿 无穷无尽的液体充斥着五官,身体似在什么地方剧烈地漂浮着,一种快要炸开的感觉袭了上来,沈婉瑜猛地睁开了眼睛。 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耳边便传来了丫鬟的惊呼声:“大小姐!二小姐!” 是丫鬟的声音,接着便听到扑通几声,似乎有人跳下来了。 沈婉瑜这才看清,自己是落到了一个池子里,池子并不深,半个人高的样子,周围都是琳琅满目的怪石。 怪石两旁还养了不少水草,水草周围有鱼儿游动,似乎还有几只巴掌大的乌龟。 这分明是安陵侯府后院假山下的水池! 这几只龟她认得,是她十三岁那年,她大哥沈君限特地从外地给她买回来当寿礼的。 龟壳上还刻有她的名字,只是后来换龟壳,渐渐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被沈婉琪毒杀了吗? 怎么一转眼又回到了安陵侯府!而且还泡在水池里! 也难怪刚刚会有呛水的感觉,敢情她是真是在水里! 沈婉瑜疑惑地拍了拍疼痛的脑袋,便看到一群丫鬟七手八脚地跳下来,将一个身着藕荷色绣花裙的人抱了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喊着:“二小姐!您没事吧?您别吓奴婢!” 待看清那人的样貌,沈婉瑜刹那间就清醒过来,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 沈婉琪!竟然是沈婉琪! 那个伪善恶毒,抢了她夫君,杀了她孩子,害了她性命的人,竟然就在她的眼前! 沈婉瑜胸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平白就升起一股冲动,在丫鬟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猛地将沈婉琪从丫鬟手里扯了下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将她摁到水里,想要溺死她。 “大小姐,您这是干什么!”丫鬟看到沈婉瑜跟发了疯似得对待沈婉琪,吓得脸都白了,扑上前就想救她,“您快放手,那可是二小姐,您的同胞妹妹!您这样,让奴婢怎么跟夫人交代。” 她们冲过来掰沈婉瑜的手,却被沈婉瑜一把推开! 同胞妹妹?那都是狗/屁! 沈婉琪若是顾念半点同胞之情,姐妹之谊,也不至于对她下狠手了!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仇人就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滋味,她以前可是受的够够的! 反正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凭什么还要放过沈婉琪! 她根本就没往自己重生上面想,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抓住这个机会,杀了沈婉琪报仇雪恨。 丫鬟怕伤着人,也不敢硬抢,眼睁睁地看着沈婉琪在水里挣扎,急得都快哭了。 大小姐莫非是魔怔了,怎么好端端对二小姐下这样的狠手! “瑜姐儿,你这是干什么!”正在混乱之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沈婉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去看,果然是她的父亲安陵侯。 她顿时就有些发懵了,若说遇上沈婉琪是上天对她的恩赐,让她亲手报了仇再走……那这平白无故出现的父亲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样貌看着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穿着玄色绣云纹的长袍,带着梁冠,脸色看起来十分阴沉。 安陵侯本是要回书房处理公务的,却突然听到假山这边有喧闹的叫喊声,就好奇地走过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大女儿往死摁着二女儿的场景,他整张脸顿时就绿了,疾速跨进池子里,在沈婉瑜还在愣神之际,一把将她推开,将二女儿从她手中救了下来,抱出了池子里。 他是练武之人,手劲儿本就比平常人大,如今又是满腔怒火,下手根本不知轻重。 沈婉瑜神智本就不清醒,再被安陵侯这么一推,顿时重心不稳,脚下踉跄,扑通一声就跌到了池子里,头猛地撞到了后边怪石之上,磕破了血,瞬间昏了过去。 第004章 责问 沈婉瑜再睁开眼,入目的已不再是假山水池,而是水红色用缎绣着海棠的床幔。 “小姐,您终于醒了!可把奴婢吓坏了!”一个清隽的声音带着浓浓哭腔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沈婉瑜睁开眼,就看到她房中的大丫鬟白芷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我……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却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 “小姐,你不记得了吗?你和二小姐去假山玩,双双跌到了池子里……后来你还……还差点失手掐死了二小姐。”说到后面,她声音小了许多。 毕竟失手掐死亲妹妹这种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荒谬。 掐死沈婉琪?她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阎王爷怜悯她,才让她又见到了沈婉琪,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她又活过来了!她竟然又活过来了! 头上的疼痛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些都不是梦。 有句话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这一次绝对不会让沈婉琪的奸计得逞了,她要叫安陵侯府的人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侯府真正的小姐! 她还要多亏了沈婉琪死前将身世透露给她,要不然她也没这底气。 “是吗?”她勾唇冷笑,朝白芷伸出了手去,“扶我起来,我倒要看看二妹妹伤得怎么样。” “小姐……”沈婉瑜刚刚的神情太过可怕,白芷愣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扶起来,低声说:“大夫说你头上的伤需要静养,您还是别过去了……” 那边满屋子的人都在等着指责小姐呢,小姐就这样过去,还不得被侯爷打死。 有这么好的打压沈婉琪的机会,她怎么能白白错过了! “你扶我过去就是。”她淡淡地说道,自己挣扎着下了床。 白芷是她贴身的侍婢,自幼跟在她身边伺候,对她忠心耿耿,见她坚持,便也没再阻止。 给她披了件水蓝色的披风,扶着她去了沈婉琪的房里。 房里围了一家子人,她一进门,就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这边望了过来。 “瑜儿,你醒了!”她母亲傅氏第一个发现她,惊喜地走了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母亲傅氏都是最疼爱她的人,历经生死之后,再次见到母亲的面容,沈婉瑜忍不住落下泪来,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摇头说:“瑜儿没事,让母亲担忧了。” 傅氏还没说话,耳边便传来了安陵侯冰寒的声音,“你既然醒了,就过来给我好好解释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安陵侯早年在外打仗,面容本就刚毅,这会儿发起火来,表情十分渗人。 房里的一众丫鬟婆子顿时都低下了头去,不敢看他,更没人敢说话。 “老爷,瑜儿她才醒过来,有什么事等她伤好了再说也不迟。”傅氏不忍女儿被责罚,试图替她说话。 “你也不看看她把她琪姐儿伤成什么样了!”安陵侯想到沈婉瑜将琪姐儿往死里摁,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要不是你偏宠她,她又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谋害亲妹妹性命的事来!” 傅氏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沈婉瑜就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而后她平静地朝安陵侯走了过去,缓缓跪倒在他面前,“父亲,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与母亲没有关系。是我太过气愤,才会失手弄伤了妹妹……” 第005章 揭穿 从院子走过来,她已经记起事情的始末了。 是沈婉琪不平她大哥沈君限只送了生辰礼给她,想要暗中将她的那几只龟弄死,却不料突然被前去喂食的她发现。 沈婉琪一时慌乱,不小心绊到了石子,跌到了池子里。 而当时的她太过天真,以为沈婉琪是要过来帮她喂乌龟,好心地下池子拉她起来,却反被她摆了一道。 她手段极其高明,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沈婉瑜故意推倒她一样。 只是沈婉琪恐怕到昏迷都没想到,自己会忽然对她发疯吧? 沈婉瑜冷笑,看着沈婉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心中就无比地畅快。 总算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琪姐儿做了什么会让你气愤要想要溺死她?”安陵侯冷冰冰地看着她,整张脸都黑成了焦炭。 这种姐妹相残的事要是传到同僚或者皇上的耳朵里,那他这个安陵侯的名声恐怕就不保了。 连女儿都教养不好,皇上又怎么可能将朝廷重任交给他! 沈婉瑜抬头看着面前真的动了怒的父亲,缓缓道:“是琪姐儿她想要毒死大哥送我的乌龟,不小心被我撞见,我才会气愤地失手伤了她……”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琪姐儿从小就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这么可能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安陵侯显然不相信,“你莫不是想逃避责罚,才扯出这样的谎来?” 亲手毒杀了疼爱自己的亲姐姐,这种人如果还能算做善良的话,那全天下的都是好人了! 以前是她太蠢了而已,才会觉得沈婉琪娇柔不堪,处处护着她,现在得知了她的真面目,她真恨不得抽她的血扒她的筋! 不过她了解父亲,如果她不拿出点证据来,他是不可能会相信的。 “我和琪姐儿素来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说谎?”沈婉瑜挺直了腰板,伸手往旁边的架上一指,“父亲如果不信,可以拿出她的荷包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藏有害人性命的毒药。” 架子上正放着沈婉琪替换下来的湿衣裳,丫鬟正要拿出去浣洗,听到她的话,连忙顿住脚步。 “把荷包拿过来!”安陵侯冷脸对着那丫鬟说道。 安陵侯的声音太过冰冷,丫鬟吓得浑身都一哆嗦,飞快地从沈婉琪的湿衣裳里,将她那绣了鸳鸯戏水的荷包取了出来,恭敬地递给安陵侯。 安陵侯将荷包打了开来,里面什么也没有,瞬间脸又黑了。 她们在水里闹腾了这么久,那些药粉早就撒到水里不见踪影了,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她看着安陵侯,不卑不吭地说道:“给琪姐儿看诊的大夫应该还在吧?父亲只要把这荷包拿去给他,他必定能看出里面曾经装了什么。” 面对安陵侯满脸的怒意和指责,她显得格外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安陵侯会查不出东西,语气反而既笃定又自信。 安陵侯晃了一下眼,才让人把大夫请到屋子里,把荷包递了过去。 第006章 证据 “给我好好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害人性命的东西。”安陵侯面容冷冽地说道。 这大夫是安陵侯从外头请来的,安陵侯的威名他也是听说过的。 虽然不知道一个姑娘家的荷包到底能有什么,但既然安陵侯都发话了,他也不得不接过来仔细察看。 侯夫人傅氏见女儿头上抱裹着层白布,又跪了这么久,十分辛苦,过去就要将想将她搀起来,“地上凉,你又刚受了寒,起来再说。” 谁没事喜欢在地上跪着?沈婉瑜刚刚也是看安陵侯实在生气,才不得不跪下来的。 这会儿见他脸色没这么阴沉,当然也想站起来,不过她还是谨慎地往安陵侯那儿看了一眼,见他没有阻止,这才就着母亲的手,站了起身。 她伤了头,又跪了这么久,脚早就麻了,起身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了。 幸好侯夫人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一脸担忧地问她:“没事吧?” 沈婉瑜摇了摇头,她只是大病初愈血气一时没跟上来。 侯夫人要扶她去一旁的太师椅上坐,房里所有人都站着,她作为晚辈,又是伤了沈婉琪的人,可不敢坐。 手搭在白芷臂上,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结果。 那大夫先是将荷包凑到鼻尖闻了闻,而后又让人取了碗清水,把荷包搁到里头,浸泡了半盏茶的功夫,取出药箱子里头的银针,去探碗里的水,银针很快就黑了。 大夫脸色顿时就变了,“侯爷,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砒霜!” 在池子里泡了这么久,还能这么快就测出来,分量有多大,不用大夫说,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安陵侯神色当即就冷了下来,“你可查清楚了?这里面确确实实装了砒霜?” 他还是不相信素来心地善良的二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小人行医多年,不敢说能起死回生,但这最简单的毒/药,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大夫苦笑道:“侯爷若是不信,可随便请个郎中过来求证。” 其实根本不用郎中,凡是懂药性的人,都能闻得出来……他刚刚会这么谨慎,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毕竟这是安陵侯家的东西,出了半点差错,他都可能小命不保。 不过用这银针一试,他就完全肯定了。 屋内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侯夫人听到这,浑身都一凉,她虽然不怎么宠爱这个二女儿,可到底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恶毒。 她脚下有些站不稳,一旁的嬷嬷赶紧搀住了她,“夫人,您没事吧?” 侯夫人抚着胸口,用力地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缓和过来。 安陵侯却怒气难挡,一巴掌用力拍到案几上,“把琪姐儿身边伺候的都给我叫进来!” 琪姐儿一个深闺小姐,自然不可能会有害人性命的毒/药,但没有琪姐儿的受命,丫鬟也不可能会去买这些。 沈婉瑜很满意父亲现在的暴怒的表情。 她倒要看看,他会这么处置琪姐儿。 第007章 暴怒 丫鬟婆子顿时跪了一地,有七嘴八舌控诉沈婉瑜血口喷人的,也有哆哆嗦嗦在那儿打颤的,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承认沈婉琪身上带了砒霜。 “大夫都查来了,你们还想替她隐瞒?”安陵侯动了气,“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不想在侯府待了!来人呐,把她们通通给我赶出府,卖到窑子里去!” 他倒要看看,她们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窑子那是男人享乐的地方,卖到了那里,她们一生可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立刻就有人磕头求饶,哭道:“侯爷饶命,这不关我们的事,是二小姐命我们做的。” 另外的丫鬟也附和道:“是二小姐看不惯大少爷偏宠大小姐……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让大小姐难过。真的不关我们的事……那砒/霜,也是小姐逼迫我们去买的。” 砒霜能毒死乌龟,必然也能毒死人……她们谁都知道,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她们是不会有活路了,都忍不住替自己争辩。 安陵侯听到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怒火中烧,“琪姐儿年龄小不懂事,你们身为她贴身的侍婢,非但不知道劝阻,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我留你们有何用!来人,将琪姐儿房里一干人等都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赶出府去!” 一阵哀嚎求饶的声音,安陵侯半点也没动容,很快就有侍卫进来,把人都拖了出去。 安陵侯看向一旁的沈婉瑜,“瑜儿,刚刚是爹错怪你了。” 重活了一世,沈婉瑜已深深明白,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的道理。 沈婉琪会装可怜,她也会,顿时挤出几抹泪来,柔弱的肩膀轻轻颤抖着,看着又可怜又委屈,偏生还十分大度地说:“瑜儿不怪爹,爹信我就好。” 安陵侯见长女这般懂事,心下对二女的怒气就更多了,轻声安抚沈婉瑜:“你放心,这事既然查清楚了,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婉瑜轻轻地点头,安陵侯甩袖就进了里间。 沈婉琪才刚刚清醒过来,正由丫鬟伺候着起身,看到安陵侯进来,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父亲。” 她想到沈婉瑜发了疯似得想要杀她,心里就恨的牙痒痒的,未等安陵侯开口,她就开始告状了:“父亲,是大姐姐她……把我伤成这样的。女儿分明是好心兜了龟食过去给她喂龟,她却突然把我推到了池子里,甚至……甚至还,还想溺死我。琪儿从来也没见过那姐姐那样……” 安陵侯本来还想着琪姐儿年龄小,如今身子又怎么虚弱,说她两句也就了事了,可他没想到事到临头,二女儿还在胡说八道,欲图构陷嫡姐! “琪姐儿,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安陵侯怒视她,“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往水池里扔砒霜……你可知道万一有人不小心饮了池里的水,那是要出人命的!” 沈婉琪脸色一白,父亲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不过多年来的经验,让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假装茫然道:“父亲在说什么,琪儿怎么听不懂?” 其他人也相继进来了,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很怪异,沈婉琪察觉出不对,眼神询问地看向一旁她的丫鬟。 丫鬟默默地低了头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幸好她在里间照看小姐,要不然也跟那些人一样,被侯爷赶出府去了。 她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小命,可不敢在安陵侯面前乱说话。 第008章 惩治 要不是证据确凿,安陵侯根本就不相信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如今看她还在装无辜,胸口就像堵了块巨石一般难受,凌厉地看着她说:“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出府了,我会进宫给你请个教习嬷嬷来,好好教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日后若还干出这等恶毒之事,我决不轻饶!” 他说完,拂袖就要出门了,沈婉琪心头一凉,没多久就是宫里的桃花宴了,到时候全京城的贵公子都会来,每家的闺秀都在费尽心思准备才艺,盼着能在桃花宴上大展风采,好嫁个如意郎君。 父亲却让她今后都别出府了,那不是白白错过了这上好的机会,她心中一急,猛地从床上下来,拉住了安陵侯的衣角,跪在地上哭道:“父亲,女儿以后都不敢了,求您不要关女儿禁闭。” 这话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沈婉瑜在一旁讽刺的笑,其实从很多细节都能看出琪姐儿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她前世太过信任她,才会一直没有发现,她还真是俗话常说的,被猪油蒙了心! 如今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可不会再受人蒙骗了! 不过琪姐儿倒是很懂得审视多度,知道父亲动了真格,强辩也没用,索性就装可怜在那求起饶来。 父亲对她们这对“孪生”姐妹素来容易心软,被沈婉琪这可怜巴巴地一跪,脸上果然有些动容。 就连沈婉瑜身边的侯夫人傅氏,亦有些想上前劝了,沈婉瑜冷笑,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她! 她这时候走到安陵侯面前,眼泪唰唰地往下掉,模样瞧着十分可怜,“父亲,是瑜儿的错,瑜儿不该拿大哥送我的龟出来惹妹妹伤心的……” 不过是为了几只畜生,就生出这样的恶念,安陵侯刚消退下去的怒火,又蹭蹭地往上冒。他都不敢想象,琪姐儿以后心思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这不关你的事,是琪姐儿她嫉妒心太重了。”他安抚沈婉瑜,继而低下头用无可商量地语气与沈婉琪说:“你这段时间就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反省!” 将衣角从沈婉琪的手中抽了出来,神情漠然地离开了房里。 沈婉琪浑身一凉,脸色惨白地跌坐在了地上,见一旁的母亲还在房里,她膝行了过去,哭着哀求:“母亲,您替我跟父亲求求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脑子一闪,想到点什么,立刻说:“是我手底下的人蛊惑我做的,您也知道,我从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又怎么可能会去杀大姐姐的龟呢。” 侯夫人看着女儿惨白的面容,露出几分疲惫来,“琪儿,人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爹的脾气,你也知道。母亲就算想帮也帮不了你。” 她掰开沈婉琪的手,冷漠地转身离开了。 沈婉琪的手垂了下去,目光望想沈婉瑜的方向,却看到她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第009章 得意 那笑容就好像在嘲笑她如今的狼狈……她平白就生出股诡异的感觉来。 这个一向疼爱她的嫡姐,今日非但不站出来替她说话,还火上浇油让父亲责罚她。 她想到水池旁发生的一切,就忍不住起身质问她:“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沈婉瑜看到她泪眼婆娑装无辜的样子就想笑,学着她前世的模样说:“我何曾害过你,是你自己心思不纯,妄图陷害于我……我不过是跟父亲说出了实情。” 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裹着的白布,“谁害人会把自己伤了?二妹妹只是被父亲罚禁闭,等父亲气消了,自然能出去了,而我伤成这样,搞不好还会毁容……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二妹妹觉得我会做?” 以前她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被沈婉琪可怜巴巴的模样给蒙骗,现在她已经认清了她的为人,可不会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分明是你想要杀我……”沈婉琪极度隐忍着心中的怒意,小声地说。 她心里恨极了这个嫡姐,明明是同为安陵侯的女儿,她却能得到母亲的宠爱,父亲的维护,而她什么也没有。 如今分明是她想杀她,父亲却把错归咎在她头上!她恨的牙痒痒的! 沈婉瑜听了就忍不住冷笑,“若非你先起了歹意,我又怎么会想杀你?”她凑到沈婉琪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群蝼蚁,“二妹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从小到大都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以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看到沈婉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沈婉瑜满意地勾了勾唇,理了理衣裳,直起身,与房里仅剩的一个丫鬟说:“好好照顾你们二小姐。她要是再出什么岔子,外面那群人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丫鬟还没见过沈婉瑜这么跟她说话,吓得赶紧跪到了地上:“大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二小姐。” 沈婉瑜弹了弹袖子上本没有的灰尘,“至于二妹妹,就好好在房里学规矩吧,宫里的桃花宴就先别想了。”她看到沈婉琪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心中就无比爽快,将手搭在白芷的手臂上,斯条慢理地出了房门。 “沈婉瑜,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沈婉琪在她后面怒吼,婉瑜回头,勾唇一笑,“这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 看到她神色微微愣住,婉瑜心情愉悦地出了房门。 白芷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小姐,我还以为您会被侯爷责罚呢……没想到竟是二小姐对您下的手。二小姐平时多和善的一个人,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婉瑜淡淡地一笑,人心本就隔肚皮,面上看起来和善的人,心里指不定装了多少坏水呢。 她也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才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只是罚沈婉琪禁闭有些太便宜她了,不过要是这么容易就把仇报了,那就不好玩了。 报仇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敌人生不如死! 沈婉琪以后你的日子,绝对不会比我前世好过! 对了,还有辰王戴嘉铭,但凡欠了她的人,她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第010章 恶毒 安陵侯府很大,沈婉瑜回院子需要经过一个小跨院,跨院里种了不少花草,此刻枝繁叶茂的,甚是好看。 婉瑜在一盆盛开的海棠花前驻足,她贴身伺候的丫鬟白芷,笑盈盈地与她说:“这是世子从外地带回来的,本说要送给二小姐的,但二小姐嫌海棠太过艳丽,摆在院里会抢了其他花的风头,便让人搬到了这里。” 沈婉琪院子里比海棠艳丽的花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就容不下大哥送的海棠了? 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告诉大哥,他送的礼物,她其实并不喜欢,想让大哥另外再挑礼物给她。 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大哥会直接不送了吧? 也难怪沈婉琪会气到想毒死她的乌龟,原来是在大哥这儿受了刺激,她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婉瑜冷笑,两主仆才走出跨院,就听到一阵嬉笑的声音,远远地望过去,就看到两个穿罗裙的小姑娘站在高高的梧桐树下,正怂恿一个穿着宝蓝色直裰的少年上去帮她们捡风筝。 那棵梧桐树十分高大,旁边又没什么枝叶,爬上去容易下来难,稍有不慎就可能摔个粉身碎骨,她们明显是在为难人。 “是三小姐和四小姐。”白芷微笑着说。 三小姐沈婉瑶是沈婉瑜同父异母的庶妹,长得倒是娇俏动人,但因其姨娘出生商贾,没读过什么书,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有些蛮不讲理,平白辜负了一副好样貌。 而四小姐沈婉玲,是二房的庶女,姨娘早逝,从小就跟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老太太宠爱她,她便恃宠而骄起来,有时候比她们这些嫡女的架子还大。 一个是被姨娘宠坏,一个是被老太太宠坏,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时常凑在一块儿干些恃强凌弱的事。 “三妹四妹这是在做什么?”沈婉瑜微笑着朝她们走了过去。 如今是十月的天气,不算太冷,却也透着几分寒凉,一阵凉风吹到脸上,还是会让人冻得直打哆嗦。 这两姐妹素来欺软怕硬,在婉瑜这个嫡女面前,还算是恭敬有加,闻声,便回过头来,见到是婉瑜,笑盈盈地走上前来给她行礼:“大姐姐安好。” 说话的是她的堂庶妹沈婉玲,她穿着殷红色绣莲纹的罗裙,头上戴着金钗,手腕上还套着个金玉镯子,眉目清秀,一双凤眼水灵水灵的,看上去十分讨人喜欢。 “我听闻大姐姐和二姐姐发生了口角,双双摔到了池子里,昏迷了过去,如今可好些了?”另一个穿淡粉色罗裙,皮肤白净,唇红齿白的女孩也笑着走了过来,她模样瞧着比沈婉玲成熟些,眉目很是狭长,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 这便是她的庶妹沈婉瑶,生母孙姨娘,很得她父亲的喜爱,膝下又生了个儿子,平常在婉瑜的母亲面前,都颇为嚣张。 沈婉瑶和沈婉琪要好,说话自然而然地偏向她,沈婉瑜轻轻地笑,“我倒是好些了,只是二妹妹被父亲禁了足,还说要请宫里的嬷嬷来教她规矩,恐怕有几个月不能出门了。” 她们动静这么大,沈婉瑶自然也听说了一些,只是以她的身份,还不够格去看戏,遂也只从丫鬟口中听了个大概,并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从丫鬟嘴里听到的消息,是大小姐差点把二小姐溺死了,怎么一转眼,被罚禁闭的却是二小姐……她心里很是疑惑,她从来不是个憋得住话的人,当即就问沈婉瑜,“二姐姐怎么会被罚禁闭?她不是差点被大姐姐你……” 第011章 挑衅 沈婉瑜眨了眨眼,“三妹不知道?是你二姐私藏砒霜,想毒杀大哥送我的龟,被父亲发现,这才被罚了禁闭。” 沈婉瑶顿时就愣住了,这主意,是她帮着沈婉琪出的……她慌张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面上却还笑着说:“我竟不知二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姐姐该受了不小的惊吓吧……” 沈婉瑜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事沈婉瑶果然搀了一脚,只是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她就不得而知了。 沈婉琪还真是好样儿的,联合府中的姐妹在欺骗她,难为她以前这么信任她! 她稍稍犯了点错,她就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替她顶罪,如今看着,那分明是沈婉琪故意为之!她竟然一直没看出来,还真是瞎了眼了。 “确实惊吓不小,我与二妹妹自幼感情就好,谁能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心思。”她故作伤心样,继而抬眼瞧向她们两姐妹,话锋一转道:“三妹四妹可别跟她一样骗我才好。” 沈婉瑶讪讪地笑,“大姐姐说哪里的话,我们怎么敢骗您呢。”心下却暗暗吃惊,以往的沈婉瑜对她们可是十分和善亲切的,耳根子又软,随便说两句漂亮话,她便信了。 今儿她头上裹着白布,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偏生这语气,这眼神,都那么冰冷渗人,让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啊,是啊,我和三姐哄你都来不及,怎么会骗你。”沈婉玲看沈婉瑶神色有些不自然,想着她本就和二姐姐要好,这事恐怕和她脱不开干系,忙上前挽着沈婉瑜的手,扯开了话题:“二姐姐被罚禁足,那岂不是不能参加宫里的桃花宴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听说二姐姐为了这次宴会,还特地从外头请了有名的舞姬来教她跳舞,练得十分刻苦呢。” 她想在桃花宴上大出风头,自然要练得刻苦,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婉瑜不落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对于沈婉玲的话不予置评,转头,看向梧桐树下站的那个至始至终没说话的少年。 他穿着湛蓝色的长袍,头发仅用一根束带束起,身上一件多余的饰品也没有,袖角还有被磨破的痕迹,看起来既寒酸又落魄……就算走到大街上,恐怕也没人相信他是安陵侯府的少爷。 如果前世沈婉琪没有撒谎,那么眼前这个穿着寒酸,模样看起来唯诺的少年,就是她的双胞胎弟弟了! “我刚刚老远便听到你们的笑声了,这是在做什么?”沈婉瑜状似无意地问道,目光在沈君陶身上盘旋,越看就越心疼。 他是沈二老爷名义上的儿子,却因生母出身卑贱,被二老爷所不喜,二房的人都不拿他当回事,就连伺候的下人,也一点都不尽心。 “哦,我们的风筝挂树上了,三哥正说要帮我们捡呢。”沈婉玲笑眯眯地说道,说着便捅了捅沈君陶的手臂,“是吧,三哥?” 沈君陶原本眉目低敛,听到沈婉玲的话,便抬起头来,看了沈婉瑜一眼,很快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除了看到沈婉瑜的时候脸上有些许的诧异,他半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就好像这是件极其平常的小事,还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心情。 沈婉瑜见到他低眉顺目的模样,却胸口钝痛,他从小到大该受了多少委屈,才会明知沈婉玲和沈婉瑶是在无理取欺负他也不吭声! 若不是沈婉琪和她娘,她的亲弟弟也不可能受这委屈! 婉瑜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握成了拳,沈婉瑶很快收拾好情绪,过来附和道:“这风筝是婶娘亲手做来送我们的,这么丢掉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们想让三哥帮我们把它取下来。” 周围这么多婢子小厮,找谁去不好,偏偏要找三弟这一个少爷! 沈婉瑜不怒反笑,“既然风筝是婶娘所赠,那便该好好珍藏才是。这回幸运是挂树上倒还好,还能让人取下来,这万一若是直接飞走了……那岂不是没法跟婶娘交代?” 这话摆明了是说,她们既然这么珍惜这风筝,就该好好让它躺在库房里,而不是随便拿出来玩! 第012章 深藏 两姐妹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这沈婉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竟管起沈君陶的闲事来了! 府里谁不知道沈君陶出身低贱,不得父亲喜爱,又胸无点墨,常常被人拿来嗤笑,就连府里的下人,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又何况是她们两。 沈婉瑜莫非真是撞坏头了,帮这样一个低贱的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的关系有多好呢。 沈婉瑶到底年长些,没那么怕沈婉瑜,面露为难道:“大姐姐说的倒也没错,只是如今挂都挂上去了,我们总也不能放着不管吧?万一被婶娘知道我们这么糟蹋她送的东西,我们又该挨骂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沈婉瑜故意让她们把风筝丢了似得,以前怎么没看出她这庶妹这么伶牙俐齿?还真是小看她了。 “取自然是要取的,不过三弟再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少爷,你们这般为难他,若是被母亲发现,又该说你们不知轻重了。” 话虽这么说,但婉瑜也没明着阻止她们,而是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神色疲惫道:“站在这吹了这么久的风,我也实在是冷,就不打扰三妹四妹了。”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说过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沈君陶一眼,终是迈步离开了。 她的贴身侍女白芷很快跟了上去,将手里的披风披到她身上,小声抱怨道:“小姐明知自个身子不好,还好端端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她们欺负三少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就算管的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过后她们还不是照样找三少爷的麻烦。以往可没见您管过这些事……” 婉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让人辨不清情绪道:“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我恐怕还是得管。” 以前她是不知道沈君陶是她的亲弟弟,现在知道了,又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白芷一愣,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婉瑜也不解释,轻轻一笑,伸手点她的额头,“行了,别想了。再不扶我回房去,我可真要冻出毛病来了。” 白芷这才回过神,笑着搀了她的手,慢慢扶她回了梧桐苑。 倒是树下的两姐妹看着沈婉瑜离去的背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搞不懂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她帮沈君陶吧,没看到她们作罢就走了,说她不帮吧,却又说那样一番话,吓唬她们。 四小姐沈婉玲胆子比较小,瞄了旁边的沈君陶一眼,小声与沈婉瑶说:“三姐,要不我们还是别为难三哥了……就是个风筝而已,让别人捡也是一样的。” 她这个四妹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沈婉瑜就是说了两句话,就把她给唬住了。 她冷哼了一声说:“怕什么,她人都走了,我们还怕她干嘛!” 径直走到沈君陶的身边,指着树上的风筝,用命令地口吻说:“你!快去帮我们把风筝拿下来!” 她一向欺负惯了沈君陶,并没觉得这语气有什么不对。 原本低眉顺目的沈君陶,这时候却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婉瑶两姐妹:“我为何要帮你们?” 第013章 忤逆 沈君陶在她们面前一向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这会儿却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而且还敢明目张胆地拒绝她们,沈婉瑶有一瞬间的愣神。 一旁的沈婉玲,亦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沈君陶,“你---你……你……你竟然敢拒绝我们?你难道就不怕我不让膳房的嬷嬷给你送膳食?” 沈君陶在二房没什么地位,就连房里的下人,也不把他当主子,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以往沈婉玲就是这么威胁他的,百试百爽。 “如果这么做能让你高兴,你只管去做好了。”沈君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道,说完也不再理会她们两,捡起树下的书册,转身就想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还没走出几步,沈婉瑶便在身后叫住了她,虽然她不知道沈君陶哪里来的底气敢跟她们作对,但他充其量也只是个贱蹄子生的儿子,她们根本没必要怕他。 沈君陶果然顿住了脚步,沈婉瑶勾了勾唇,贱人生的果然是贱人生的,刚刚还一副很有骨气的模样想跟她们作对,现在还不是怕得要命。 她慢悠悠地朝沈君陶走了过去,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正想开口奚落他一番,沈君陶却忽然转过头,深邃无波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寒芒,“你我都是庶出,我要去哪似乎不需要三妹的批准。” 那眼神冰冷幽深,似从寒冬腊月的冰崖边飘来的,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竟叫打算奚落他的沈婉瑶打了个寒颤,一张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沈君陶却没打算再理会她,冷漠地转身离开了。 “三姐,刚刚那个,真的是我的三哥吗?”沈婉玲亦被他的举动吓到,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在她印象中,这个三哥一向懦弱无争,是个任人欺凌的软柿子,今儿看着,怎么一点也不像? 沈婉瑶心里亦有这样的疑问,但素来骄傲的她,并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贱蹄子生的人给吓到,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故作镇定道:“府里有哪个人像他一样穿这么破烂的衣裳?他不是你三哥还能是谁?” 沈婉玲撇了撇嘴,她只是觉得他的样子太可怕了,险些让她认不出来了。 “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喊人把风筝拿下来吧。要是婶娘知道我们偷了她给四弟的风筝,不知道要怎么责罚我们。” 沈婉瑶不想再说沈君陶的事,招手喊了几个小厮过来,让他们搬了长梯,上去取风筝。 “这本来就是四弟给我们的,母亲才不至于这么小气呢。”沈婉玲不赞同地说道,想到沈君陶刚刚冷冰冰的表情,还是心有余悸。 忙活了大半天,婉瑜也实在是累了,回到院子里喝了药,就歪在榻上,遣走了伺候的婢子,打算安稳地睡个午觉,槅窗却传来一阵响动。 沈婉瑜不由地皱了皱眉,大中午谁会到她的院子来?她一阵狐疑,起身去槅窗那儿看,便看到沈君陶那张沉静瘦弱的脸。 他站在槅窗下,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盯着她看,“刚刚为什么帮我?” 方才在梧桐树下,又有沈婉瑶她们在场,婉瑜也不敢过多地打量他,这会儿看着他那张脸,实在跟父亲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瞳眸,简直跟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他的话,却让婉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因为他是她的亲弟弟吧? 现在她既没人证又没物证,凭空说这么一番话,非但很难让人相信,还容易打草惊蛇。 沈婉琪母子俩可不是什么善类,一旦被她们知道沈君陶的事,指不定杀人灭口都是有可能的。 “你特地过来,就是问我这个的?”婉瑜索性选择装傻,见他皱了皱眉,反问道:“你是我三弟,我为什么不能帮你?” 这回轮到沈君陶没话说了,准确的来说,他确实是她的三弟,可府里又有谁真正把他当过少爷,当过弟弟? 他在府里甚至连个下人都比不上,根本没指望有人会帮他。 他拧眉看着沈婉瑜,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婉瑜微微一笑,正想请他进房里坐,门外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白芷隔着房门,小声通传:“小姐,府里来了贵客,老爷让您快些到正厅去。” 婉瑜皱眉看着槅窗下的沈君陶,沈君陶似乎也有些不悦,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轻声说:“你去见客吧,我改日再来找你。”说完也不待婉瑜说什么,他就转身走了,婉瑜不舍地探出头去看他,他却瞬间就没了踪影。 婉瑜略感失望,伸手关了槅窗,装着刚睡醒的样子问白芷,“是哪家的贵客?” 白芷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已经醒来了,掀了帘子进门道:“是辰王殿下。” 婉瑜神色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双唇问:“你确定是辰王戴嘉铭?” 白芷从铜架上拿了外衣给她披上,“错不了,府里人都出去迎了。” 第014章 退亲 白芷替她梳洗打扮好,又换了件较为明艳的衣裳,正要往正厅里去,抄手游廊便传来一阵响动,是丫鬟婆子跪地磕头的声音。 沈婉瑜刚出房门,便看到辰王戴嘉铭远远地朝这儿走了过来,身后簇拥着一堆小厮,就连她的父亲,也一副恭维的模样紧随其后。 怎能不恭维呢,戴嘉铭可是朝中唯一的异姓王,当朝太后是他的亲姑母,权倾朝野的相国是他父亲,他年纪轻轻就屡历战功,深受皇帝赞赏,加封一等亲王,平时就算是宫中的皇子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京城想嫁他的闺秀数不胜数,可惜的是,他早有婚约。 如果没猜错,戴嘉铭这次到侯府,就是为了与沈婉瑜解除婚约的。 “听闻沈大小姐伤了头,本王特地过来看看。”戴嘉铭目光落到沈婉瑜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依本王看,沈大小姐似乎没什么大事。” 语气说有多傲慢就有多傲慢,就好像他来看沈婉瑜是天大的恩赐一般,若是换做以前,婉瑜还有可能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感激涕零,但现在她早就认清了他的为人,又怎么可能会对他心存感激。 她淡笑了一声,走上前去:“不敢劳烦辰王大驾,小女子尚且安然无恙。” 她故意咬重了安然无恙这四个字,笃定了辰王这次过来没安什么好心。 “瑜儿,怎么跟辰王殿下说话的,还不快给殿下行礼!”安陵侯见女儿这般无理,忙出声呵斥道。 行礼?沈婉瑜冷笑,抬眼看着辰王道:“天底下给辰王行礼的人这么多,辰王又岂会在乎我这点礼数。是吧,殿下?” 以往她看戴嘉铭的眼神,要么娇羞含情,要么低眉顺目,还从来没有这么冷淡生硬,笑里藏刀的时候,戴嘉铭看着竟生出几分诡异的感觉来。 “沈大小姐自然不用跟本王见外。”戴嘉铭看着沈婉瑜笑得十分和善,他一贯是这种温和亲善的谦谦公子模样,若非婉瑜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相信,他会做出心狠手辣的事来。 “其实本王今日过来,还有一桩事要与侯爷商议。” 京城人都知道,他和沈婉瑜有婚约,安陵侯更是以为他此次前来,是向他提亲好早日迎娶婉瑜过门的,又听到戴嘉铭这么说,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不知辰王有何要事要与我商议?” 戴嘉铭的视线在沈婉瑜身上扫了扫,神情带了几分自责,说出的话,却像一道惊雷,猛地撞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他说:“我来解除与沈大小姐的婚约。” 安陵侯浑身一颤,深邃的眼眸顿时瞪得老大,就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殿下刚刚说什么?你来解除与瑜儿的婚约?” 戴嘉铭点了点头,他从来都是这样,先给人家一颗糖,然后再给人一巴掌,婉瑜很早以前就见识过了,不过安陵侯显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瞪着戴嘉铭,怒不可揭道:“这门婚事是太后娘娘亲口定下,哪能说退就退!” 女子一旦被退婚,名声可就算是毁了,以后想嫁人就艰难了。 且不论婉瑜的名声,退婚这事对整个安陵侯府也是莫大的打击。 原本有了与辰王的这一层关系在,安陵侯的地位也跟着水高船长,朝中多少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可一旦婚约解除,他就不再与皇家有所关联,虽说挂了个侯爷的头衔,但朝中谁不知道,这就是个虚衔,其实没什么实权,他在朝中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权衡之下,安陵侯说什么也不能同意辰王的退婚。 第015章 巴掌 戴嘉铭混迹官场这么久,又怎么会怕安陵侯,转头看向一旁的沈婉瑜:“沈大小姐难道也跟侯爷一样不肯退亲?” 沈婉瑜冷笑,他这摆明了是威逼呢,婉瑜还记得前世她听到退亲的事,也跟安陵侯一样无比震惊,甚至还低声下气地跪在戴嘉铭面前,哭着求他不要解除婚约,可最后呢?婚约是保住了,但新娘子却换了个人。 婉瑜甚至怀疑,戴嘉铭是不是故意来侯府演这么一出戏,好让父亲措手不及,然后轻而易举地答应他的条件,让沈婉琪代替她嫁入了辰王府,甚至不惜亲手将她推入了火坑! 不过无论是与不是,她都不想再成为戴嘉铭和父亲的棋子了!她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轻轻一笑道:“既然王爷对婉瑜无意,婉瑜自然也没必要死抓着王爷不放。” 沈婉瑜此话一出,安陵侯整个人重重一震,长女这话是什么意思,居然是同意退了辰王这门亲事? 没经过他的同意,她哪里来这个胆子擅作主张! 安陵侯心底徒然升起一股怒意来,一个健步冲过去就给了沈婉瑜一巴掌,“逆女,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向辰王殿下赔礼!” 婉瑜头上的伤本就没好,再被安陵侯这使了狠劲的一巴掌扇过来,整个人猛地跌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婉瑜捂着脸,神情木然地看着眼前怒气难挡的安陵侯,内心涌起一抹可悲来。 原来她从小到大敬重的父亲,至始至终只把她当做一枚巩固自己权势的棋子罢了…… 前世她会惨死在沈婉琪手中,很大程度是她这个父亲推波助澜的结果! “赔礼?”婉瑜冷笑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退亲是辰王殿下亲口提出来的,我为何要向他赔礼?” 她定定地望着安陵侯,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还是说父亲要为了一己私欲,断送了女儿的终身,硬要逼我嫁入辰王府?” “你---你!”安陵侯被她这番话气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指颤抖地指着她,怒道:“你这孽障,现在是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婉瑜垂眸不答,安陵侯勃然大怒,朝一旁怒喝道:“来人,给我拿家法来!” “侯爷何必为了这么件小事伤了一家人的和气。”直到安陵侯喊着要请家法了,一直在看戏的戴嘉铭才作势上前劝阻,他看了沈婉瑜一眼,笑着道:“就算当不成亲家,但情意总归是有的。以后侯爷若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本王还照样会竭力相帮。也没必要为了本王迁怒沈大小姐。” 好一番深明大义的言论,若婉瑜还是当年的小姑娘,肯定会以为他是在为她揽下所有的过错了! 但现在的婉瑜却知道,他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与安陵侯府得失罢了。 想鱼与熊掌兼得,他就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王爷这话可就说错了。”婉瑜面容沉静地望着戴嘉铭,嘴角浮起一抹讥诮,“退亲是王爷亲口提出来的,父亲就算有气,也应该是气王爷,而不是气婉瑜。他打婉瑜,是因为怒婉瑜不争,没反抗一番就答应了您的请求。” 第016章 误会 她这话很明显是在说,安陵侯打她不过是做给你辰王殿下看的,而他实际生气的对象是你辰王殿下,不过碍于你殿下的身份,才拿她来指桑骂槐。 王爷若还有半点自知之明,就不该在这假惺惺地劝说,而是应该站出来承认错误。她沈婉瑜也不屑要王爷的假好心! 被婉瑜道出心声的安陵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尴尬地朝戴嘉铭笑了一下,试图为自己解释:“王爷别听这逆女胡说,我如何敢生殿下的气。我是气这逆女不争气,没能讨了王爷欢心,弄成今天这样,实在是我教女无方。” 连教女无方都出来了,父亲为了保住这个婚约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婉瑜心里既可悲又可笑。 可悲的是敬了多年的父亲,一味地将她当做棋子来对待,半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可笑的是,她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就算再狠,安陵侯也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总不能做出弑父杀人这种不忠不孝的事来。 安陵侯说完也不待戴嘉铭说什么,就跨步上前,扬手又想扇婉瑜巴掌,“你这逆女,我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他已经打过婉瑜一巴掌了,婉瑜又岂会让他再得逞,闭眼正要侧头避开,头顶就传来一阵清亮的笑声:“本王刚刚不过是跟侯爷开个玩笑罢了。” 安陵侯的手还未落下,就被戴嘉铭抓住了,他含笑看着安陵侯:“这门婚事是太后娘娘定下的,本王就算要退亲,也得进宫请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才行。” 安陵侯呆住了,直至戴嘉铭将他的手放开了,他还觉得自己是幻听,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戴嘉铭。 戴嘉铭慢悠悠地走到沈婉瑜面前,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虽然头上裹着白布,脸上也因为安陵侯的那一巴掌变得有些红肿,却还是掩盖不住她容颜艳丽,就像一朵玫瑰,漂亮却又带了刺,稍有不慎就可能伤了手……好久没见到这样有趣的女子了,原来对这门婚事很是厌恶的戴嘉铭,心底竟莫名地期待起来。 他走到安陵侯面前,轻轻笑着说:“是昨儿进宫拜见太后,太后问我,侯爷可是真心想将女儿嫁入辰王府,如果不是,让我别耽搁了沈大小姐……我这才会出言试探。吓到了侯爷,还请侯爷见谅。戴某改日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好话歹话都让他说尽了,安陵侯又还能说什么呢,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是朝中唯一的异姓亲王,而他只是个权势不大的侯爷,他总不能上去骂戴嘉铭,为什么开这么大的玩笑吧? 安陵侯此刻也只能讪笑了,“辰王说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怪你。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了就好。” 辰王点点头,神色并无自责或者半分得到谅解后的释怀,看向一旁的沈婉瑜:“沈大小姐应当也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到现在才来说是一场误会,还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不成! 第017章 讨要 沈婉瑜现在恨不得亲手撕了他伪善的面貌,然而碍于安陵侯在场,她不好有所动作,只微笑了一声道:“殿下恐怕是高估我了。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没父亲这么大的胸襟。” 明里暗里地透露着兴师问罪之意,安陵侯听了脸色顿时就沉了,辰王才刚刚改变心意说不退婚了,她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万一再惹恼了辰王,辰王又改变了主意,到时候她可是哭都没处哭了。 朝中谁不知道太后疼爱辰王,退不退婚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瑜儿,不可无礼!”安陵侯忍不住出言呵斥,神情无不暗示她,别再惹事了。 沈婉瑜当然看得懂安陵侯的暗示,却故作不知,面容含笑地看着戴嘉铭,“辰王殿下可想好要如何补偿我了?” 戴嘉铭先是诧异她的回答,一般闺秀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都会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再无心神与他计较别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倒好,脸上不但没有松口气的表情,而且在他说是开玩笑的刹那,还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就好像他不退亲对她来说反倒是坏事一样,看着一点也不开心。 这会儿安陵侯都惧怕他的权势,不敢与他计较了,她却一本正经地追究他的过失,要他的补偿,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 “沈大小姐想要本王怎么补偿?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戴嘉铭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分明柔弱不堪,却倔强无比的女子,神情尽是玩味。 就知道她扮弱势戴嘉铭肯定会上当,这是戴嘉铭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沈婉瑜冷笑,抬手往他腰间一指,“你只要把这块玉佩送给我,今天这事我就权当没有发生过,否则就算是告到太后娘娘面前,我也会为自己讨回公道!你应当知道,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你这般将我女儿家的名声当做儿戏,我相信太后娘娘听了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辰王会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婉瑜没记错,他腰间这块玉佩用处可大着呢!能调动御林军不说,还能使唤他暗中培植的、专门负责情报收集的势力。 婉瑜也是在被人半路劫持时,偶然间得知的……如今再在戴嘉铭身上看到这块玉佩,她几乎可以肯定,当初抓走她的人,就是辰王派来的! 此话一出,戴嘉铭原本笑着的脸顿时就变了,目光探究地盯着沈婉瑜看,却只看到她笑容灿烂,态度坦然,就好像真的只是很单纯地看上了他那块玉佩,想要占为己有,半点别的心思的也没……但她这种坦然反倒给戴嘉铭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总之就是觉得,她是看明白了这块玉佩的价值,故意向他讨要好借机为难他。 继而他又觉得是他自己想多了,这块玉佩连他自己都还没拿出来用过,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它代表了什么。 他不怒反笑,道:“这不过是块普通的玉佩,只因是故人所赠,我这才随身佩戴着,实在值不了几个银子,沈大小姐拿了也没用。倒是辰王府的库房里有不少好东西,沈大小姐若是不嫌麻烦,我倒可以亲自带你去看。但凡合你心意的,你尽管搬回侯府,本王绝无二话。” 第018章 心计 他这话相当于把整个辰王府的宝物都奉到了沈婉瑜面前! 戴嘉铭这些年帮着皇上办了不少贪官污吏,光是圣上的嘉奖,就已经数不胜数了,再加上平时官员往来之间送的礼,他四处游历搜刮的好东西……说句大逆不道的,辰王府的库房很可能都快赶上皇上的国库了。 里边有多少稀世珍宝,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他却明明白白地跟沈婉瑜说,她要什么可以随便搬,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安陵侯诧异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以为辰王听到沈婉瑜那番那么无礼的话,不动怒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没想到他非但没动怒,还对婉瑜做出这样的承诺,可见辰王也是真心想赔礼。 见婉瑜还杵在那满脸思索样,他忙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向戴嘉铭谢恩。 沈婉瑜不落痕迹地将衣袖从安陵侯手里抽了出来,抬眼看向戴嘉铭,不容置喙道:“婉瑜不想要辰王库房的任何东西,我只要你腰间的这块玉佩。” 戴嘉铭当她是穷乡僻壤里来的野丫头吗?用他库房的那点东西就想打发她! 她堂堂安陵侯府大小姐还会缺那点珍宝?简直是笑话,安陵侯府怎么说也是三代世袭侯,到她父亲这一代再没权势,家底也比他一个刚封的亲王丰厚! 就算他库房有再多的好东西,婉瑜也看不上眼…… 她要的是能给她复仇带来便利的东西,绝不是那些死物! 戴嘉铭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看似不起眼的女子,竟会有视钱财如粪土的心性,心里既赞赏又诧异……他自问腰间的玉佩没什么独特的地方,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何偏偏就看上它了。 “辰王莫不是连块廉价的玉佩都舍不得?”沈婉瑜看出他脸上的犹豫,讽刺地一笑,道:“那辰王这致歉的诚意也可见一斑。” 她笑容里明显含了早料到会如此的意味,让戴嘉铭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若是不给,恐怕她又要说他堂堂一个亲王居然在她一个小女子面前言而无信,丝毫没点诚信可言了。 他若是给了……算了,不过是块玉佩罢了,他再找个打个一模一样的便是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用途,顶多就当个普通的玉佩收藏着,对他造不成什么损失。 戴嘉铭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递给婉瑜:“既然沈大小姐执意要我这块玉佩,我给你就是。只希望沈大小姐别再为今天的事生本王的气,以后毕竟还要往来的。” 沈婉瑜毫不客气地接了玉佩,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是前世看到的那块,才笑盈盈地抬头道:“我虽是个深闺女子,倒也知道言出必行的道理。殿下放心,我权当殿下今日没有来过。脸上的这一巴掌,就当是换这块玉佩挨的。” 东西到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婉瑜自然也没必要冒着再被安陵侯扇耳刮子的危险,与他争锋相对。 她朝戴嘉铭福了福身,“我伤势还未好全,就不打扰辰王和父亲说话了,先行告辞。” 第019章 问罪 沈婉瑜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院子里站着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安陵侯率先开口:“小女不知分寸,还望殿下不要见怪才是。赶明儿我一定让她把殿下的玉佩还回来。” 他堂堂一个亲王,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戴嘉铭望着沈婉瑜离去的背影,浓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眸子里闪过的冷光,转头对着安陵侯笑了一下,“侯爷说笑了,本王尚不缺那点东西。本王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了,还得进宫给太后娘娘回话,就不打扰侯爷了。告辞。” 他最后往沈婉瑜紧闭的房门的方向望了一眼,终是抬步离开了。 他搬出了太后娘娘,安陵侯就算想挽留也没这个胆子,亲自把人送出了门,等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免有些沉,与内侍说:“来人,去把大小姐给我找来!” 婉瑜正坐在罗汉床上,由着白芷给她头上换药,白芷边替她把头上的白布拆了,就边心有余悸地说:“小姐你方才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他可是辰王殿下,您也敢贸然向他问罪,也不怕惹恼了他,他真把这门婚事退了去。” 婉瑜摩挲着手里色泽光亮,手感温润的羊脂玉佩,轻声道:“我倒是希望他退了这门婚事。” 戴嘉铭的为人她早就认清楚了,就算真嫁过去,也只能是一对怨偶,她又怎么会再委屈了自己。 他今日不退,以后她也是要想着法子让她退的! “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白芷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神情很是紧张,“他可是辰王殿下,朝中多少人费尽心思想嫁给他。您怎么还想着要退婚呢。” 白芷不清楚她和戴嘉铭之间的瓜葛,自然理解不了她的心思。 “以后你会明白的。”将玉佩收进怀里,缓缓道:“动作快些,父亲该找我兴师问罪了。” 才说着辰王,怎么又突然说到侯爷了。白芷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但也知道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手下动作顿时快了起来。 刚收拾好,门口果然有丫鬟进来传话,侯爷让大小姐到他院子里去。 白芷惊奇地望着婉瑜,暗想,小姐怎么会知道侯爷要找她? 婉瑜看着白芷一脸的呆滞,就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失笑道:“我适才得罪了辰王,父亲可不会轻易饶了我。” 哦,原来如此,还以为小姐什么时候能未卜先知了呢。 白芷笑着扶了婉瑜出门:“小姐放心,侯爷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您只要好好跟他说,别像方才那样顶撞他,侯爷肯定会理解你的。”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不用白芷说,她也知道。 婉瑜刚踏进安陵侯的房间,安陵侯就一掌拍到案几上, 怒不可揭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连小命都不保了?辰王是什么人,也是你能轻易得罪的?” 白芷被安陵侯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地跪到地上去了。 婉瑜倒是一脸平静,慢慢将白芷从地上搀起来,“你先出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 白芷狐疑地扫了座上的安陵侯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一个手指也不敢动弹一下。 第020章 代嫁 婉瑜轻叹了一声,也不劝她了,走到安陵侯面前,缓缓跪了下来,“女儿自问这些年敬您孝您,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您今天为了辰王扇我耳光,我也认了……但是父亲,你能否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是个人,并不是个东西,哪能随他戴嘉铭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他就算再有权势,您也不该为了讨好他,断送了女儿的幸福。” “你嫁入辰王府他还能亏待了你不成!”婉瑜的话让安陵侯有些惭愧,但作为堂堂安陵侯府的当家人,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为了讨好辰王,拿婉瑜当棋子。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婉瑜:“辰王要样貌有样貌,要权势有权势,京中大把的闺秀想嫁给他。要不是太后娘娘的恩典,这天大的好事还轮不到你头上。你倒好,非但不珍惜,还差点亲手把这门婚事搅黄了!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别人费尽心思想得到的,却不是她要的,她就算留着又有什么用! 前世犯过一次的错误,她难道还要再犯一次吗?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婉瑜从地上站了起来,抬眼看着安陵侯,道:“父亲,女儿心里只想能找个疼我爱我之人共度一生。他不必权势滔天,更不必才貌出众,只要他对女儿好,那就足够了。至于您说的辰王,她们想要就拿去好了!”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安陵侯气得脸都涨红了,轻抚了好几下胸口,才说:“总之这个辰王妃你想当也得当,不想当也得当!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想跟辰王退亲的话,我就权当没你这个女儿!” 刚刚当着辰王的面扇她巴掌,有八成是做给辰王看的,这会儿只剩下父女两,他也不舍得再扇她巴掌。 只是他实在是被她那荒谬的想法气到了。 沈婉瑜抿了抿唇,道:“女儿不说并不代表辰王不会来退亲。” “那是我的事,只要你别跟着添乱就好了。父亲自会有办法替你保住这门婚约。” 他前世的办法,就是让沈婉琪顶替她嫁入辰王府吧?是了,沈婉琪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双胞胎妹妹,太后当年指腹为婚的时候,可没说清楚是哪一个! “父亲,二妹妹她应该很想要这门婚事吧?”沈婉瑜忽然抬头问安陵侯,眼底几不可闻地闪过精光。 安陵侯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婉瑜笑着道:“太后娘娘当年只说把母亲生的第一胎女儿指给辰王做妻,也没指名道姓说一定是我。二妹妹与我只差了半个时辰,把她嫁给辰王,应该也没人说三道四吧?” “你的意思是让你妹妹代嫁?”安陵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照她这说法,似乎也不是不可以,但一直以来,大家公认的辰王妃就是安陵侯府的大小姐,还从未有人说过双胞胎的这个问题。 “这不行,大家都知道你才是未来的辰王妃!” 第021章 计策 如果两姐妹长得像还有可能蒙混过关,可问题是她们两姐妹根本是两个样貌。 早前也有不少人怀疑,她们根本不是亲姐妹,但安陵侯是亲眼看着稳婆将两个孩子抱出来的,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成立。 这些年辰王来安陵侯府探望拜访的,也是沈家大小姐沈婉瑜,而不是二小姐沈婉琪。 “为何不行?他们口中的辰王妃是沈家的大小姐,可谁都知道我和二妹是同一天出生的,谁先谁后还不是稳婆一句话的事?只要父亲就将当年给母亲接生的稳婆找来,让她出来说几句话,相信也没人会在怀疑什么!” 就算是圣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又何况是一个稳婆。 孩子小时候都一个皱巴巴的模样,她会指错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不一定要找稳婆,随便找个小时候不小心喊错的借口,恐怕也大把人会相信。 沈婉瑜特地提到稳婆目的,是想借沈婉琪母子之手,找到当年与沈婉琪身世有关的人。 她向沈婉琪抛出了辰王府正妃这么大的诱饵,她就不信沈婉琪不上当。 就算沈婉琪不上当,她那位出身低贱的生母,为了让亲生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必定也会上当。 到时候也不怕她们不露出马脚的。 “榆儿,你难道就真的这么不想嫁给辰王?”安陵侯为女儿这种坚决的态度感到头疼,轻抚着额头说:“为了不嫁入辰王府,你居然连姐妹代嫁这种荒谬事都想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泯灭良知偏帮二女逼你的……知道的也会说我丧心病狂,想让女儿当辰王妃想疯了。” 婉瑜轻笑,他可不就是想当辰王岳丈想疯了嘛,如若不然刚刚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扇她巴掌,骂她是逆女!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本来就还病着,换做任何一个疼女儿的父亲,也不会在这关头打她这么重的一巴掌。 现在却在这装什么慈父,她如今只想笑,面上却表现得极其平静,“总之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嫁入辰王府嫁给戴嘉铭的。父亲若是还想当辰王的岳丈,就让琪姐儿代我嫁,若是不想,那便等着辰王亲自上门退亲好了。我相信以我如今的态度,想让辰王退亲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番话的意思显然是,她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了,要么让沈婉琪代嫁,要么就让辰王退亲,该怎么选择由你侯爷来定,她不管如何是不会嫁给辰王的。 安陵侯被她这决绝的语气气得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门亲事是太后娘娘定下的,没有她老人家的允许,我们怎么可能随意退换。” 与太后有关系的是她的亲祖母,如今她老人家早就鹤驾西去了,只要戴嘉铭不提,太后恐怕早就忘了这么回事了,又怎么可能特地管她们侯府的事。 父亲这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更何况,前世更荒谬的事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不过是堂堂正正地让沈婉琪代嫁,他会接受不了? 沈婉瑜可不信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会这么低,淡笑道:“我相信凭父亲一个侯爷的身份,要做到让琪姐儿天衣无缝地嫁入辰王府并不难。父亲若真想不到合心意的法子,不妨亲自去找琪姐儿问问,我相信她会很乐意给您出主意。” 为了当辰王妃,就算没办法,沈婉琪也会变出办法来。 “榆儿身体尚且有些不适,就先行回房了。”她朝安陵侯福了福身,就头也不回地往房门外走,神色看着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跪在门槛边的白芷神色难掩震惊,见她过来,却还是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紧跟在婉瑜身后,出了安陵侯的房间。 她可不想留在这承受侯爷的怒气了。 安陵侯心神久久未曾平复过来,看到榆姐儿是真的不想嫁给辰王了,他如今也只能照着她的办法碰一碰运气了。 辰王这棵大树,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弃的。 “琪姐儿在房里做什么?”安陵侯蒙蒂灌了一口茶,问旁边内侍。 小厮上前道:“二小姐如今正跟着宫里来的嬷嬷练站姿。已经练了两个时辰了。” 宫里来的嬷嬷教规矩,那都是按照宫中贵人的标准来,教导起来一丝不苟,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他听说二小姐练得脚都起泡了,却还咬着牙在那儿站着,半句怨言也没有。 二小姐本来就才刚落水醒来,身上还不大爽利,小厮听着也觉得挺心疼的,所以他刻意加了句,她已经练了两个时辰了,好让安陵侯心软。 安陵侯听了果然有些动容,手指轻轻敲着案几,思忖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与小厮说:“去帮我把二小姐请来。” ………… 回到院子,白芷便拿了熟鸡蛋给婉瑜敷脸,看着她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白芷就无比心疼,“小姐也真是的,好端端忤逆侯爷做什么?被打成这样,怎么说也得两三日才能消了……” 她其实更想问,小姐为何要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二小姐,但她瞧婉瑜并不想说,便也不敢多问。 她左右不过是个侍婢,把主子伺候好,才是她分内的事,旁的还是不要多管。 不过她总觉得小姐自从伤了头之后,就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以前小姐见了辰王,脸上尽是欣喜之色,这会儿非但没露出笑容,还怂恿着侯爷退了这门亲事……她愈发有些琢磨不透自家小姐了。 婉瑜笑了笑道:“不过就是一巴掌而已 ,我还不至于这么娇贵。” 忽然想到点什么,她问白芷:“对了,我记得我房里有两个会拳脚的丫头?如今怎么不见她们?” “您说隽客和清客啊?”白芷拿了熟鸡蛋,轻柔地在她脸上滚着,“夫人把她们拨到院里来的时候,奴婢见小姐并不是很喜欢她们,便把她们遣到针线房去了,如今应该在做刺绣吧。小姐可要奴婢把她们喊来?” 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找她们,但她总觉得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 婉瑜摇了摇头,“不必。你只要去告诉她们,这段时间帮我好好盯着琪姐儿,她有何异常的举动都一五一十地回禀我就可以了。旁的,不必多说。” 这便是委以重任了,白芷其实也挺喜欢那两个小丫头的,低声应是,替她们谢过了婉瑜。 第022章 上钩 夜里,豫王府书房。 暗卫恭敬地跪在地上,跟豫王回禀辰王今日的行踪。 案前一个穿月白长袍,头戴梁冠,眉目清俊的人正拿了案几上的鱼食,斯条慢理地往青花瓷制的鱼缸里扔。 缸里养了几只乌龟,怕是饿了有些天了,鱼食一丢下去,眨眼地功夫就被抢光了。 他觉得无趣,索性就将手里的鱼食一把全撒了下去,清冷的眼眸看向地上的暗卫,声音清冷:“你说辰王去了趟安陵侯府?都去做什么了?” 耳边还能传来乌龟抢食时在水里蹦跶的声音,暗卫却无心去听,恭敬地答道:“听说是去退亲的,似乎并未退成。” “退亲?”男子拍了拍,拂去掌心的碎屑,“他那门亲事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定下的,怎会突然去退亲,还没退成?” 暗卫稍稍抬起头,往座上瞄了一眼,瞄到男子神色喜怒不辨,忙又低下了头,“属下不知。只听安陵侯府的人说,辰王为了赔偿沈大小姐,似乎把自小挂在身上的玉佩给了她。” 男子把玩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我记得银月曾跟他要过那块玉,他都没给,没想到竟然给了沈大小姐。” 他口中的银月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公主,朝中人人称道的天之骄女。 暗卫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垂着眸没答话,男子忽然笑了一声,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你去查查这位沈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来路。” 竟然能把戴嘉铭的当宝贝的东西骗到手,可见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至少比银月那丫头就强多了。 暗卫低头应是,犹豫了一下问道:“安阳郡主在府里等了有些时候了,爷可要去见见?” 话音刚落,便见头顶一个冷刀子剐了过来,他忙低头道:“是属下多话了,属下这就去查沈大小姐。”不过一瞬的功夫就消失了。 缸里的乌龟估摸着是撑到了,缩着龟壳恹恹地躺在缸里,连蹦跶的力气都没有了。 豫王徐墨慵懒地躺在太师椅上,听着屋内松油灯烧得劈啪作响,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 沈婉琪听完安陵侯的话,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的状态,过了很久,才颤抖着双唇问:“父亲,您的意思是说姐姐愿意把辰王妃的位子让给我?” 安陵侯喝了一口茶,他也知道这事十分荒谬,但除了按照长女的想法来,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今日辰王突然上门,其实是来向我商量退亲的事。”安陵侯说道,“幸好我反应快,不然安陵侯府与辰王的这门婚事很可能就吹了。你姐姐她刚刚来找我,态度坚决地与我说,不管辰王退不退亲,她都不愿意嫁到辰王府去。” 辰王妃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沈婉瑜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让出来了! 沈婉琪一点也不相信,她直觉上认为这其中肯定有猫腻,但这话又是从安陵侯嘴里亲口说出来的,也由不得她怀疑。 她以前也确实挺不平的,她们同一天出生的,她不过就是比沈婉瑜晚了半个时辰而已,这待遇就天差地别! 她一生出来就有辰王妃的位子在等着她,而她呢,却什么都没有! 她心中狂喜,但面上却不曾表露半分,而是忧心忡忡地道:“父亲,姐姐一定跟我说笑呢,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将辰王妃的位子拱手让人。京中有多少人想嫁给辰王,她又不是不知道。” 安陵侯开始也觉得长女在说笑,但后来见她态度坚决,见到辰王时,又实在对他无意,他这才信了几分。 “婚姻大事岂容她胡来!如今父亲只问你一句,你可愿代你姐姐嫁入辰王府?” 安陵侯这话无疑是给沈婉琪吃了个定心丸,告诉她,无论沈婉瑜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话,他都当成是真的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想嫁入辰王府吗?当然想,京中有谁不想嫁给辰王,他长得好,家世又出众,文采也是京中以等一等的,又有当朝太后当他姑母,嫁给他,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怎么可能不想呢。 但沈婉琪也不是这么大意之人,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急切,反而会引起安陵侯的怀疑,低着头,故作娇羞状:“琪儿愿意。只是这门婚事本来是姐姐的,琪儿嫁过去难免会惹人非议……” 安陵侯并没跟她说沈婉瑜的想法,而是单纯地告诉她,婉瑜不愿嫁,她愿不愿意代嫁。 这会儿见二女愿意,安陵侯这才松了口气,跟她说:“这个你倒不必担心,你和榆儿本就是双胞胎,太后当年指婚时,太医还未诊出你母亲怀的是双胞胎,只说把你母亲生的第一个女孩儿嫁给辰王为妻,并未明说是哪一位。” “父亲的意思是?”听了安陵侯的话,沈婉琪内心狂喜,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最得体的笑,让安陵侯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安陵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意思是,只要证明你比榆姐儿早出生,这门婚事就能名正言顺地落到你头上了。我记得你以前说,你前几年还见过给你们姐妹接生的稳婆?只要请她出来说几句话,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原来竟是这么容易!她自然知道那个稳婆在哪里,而且还能很快找来! 只是那稳婆知道的太多了,万一把她带到侯府,她将她的事捅了出来,那不就什么都完了? 可她又不想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琪儿, 你还有办法把找到那个稳婆吗?”安陵侯并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温和地问道,“没办法也不要紧,我让府里其他人去找就是了。我相信凭安陵侯府的势力,找她一个稳婆还不是什么难事。” 沈婉琪听到这话,心里就一凉,那婆子要是被安陵侯找到,她才真的算是完了。 她连忙说:“父亲放心,我知道她在哪里,过几日就带她过来见您。” 安陵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好,这事就全靠你了。辰王妃的位子,是说什么也不能落到别人头上的。” 沈婉琪当然不会让这位子落到别人头上,点了点头,道:“琪儿一定尽力。” 第023章 异样 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侯夫人傅氏的耳朵里,素来温婉的她,被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瑜儿怎么这么糊涂!” 老嬷嬷一边替她顺气,一边说:“夫人别动气,奴婢想大小姐这么做,也是怜惜二小姐。二小姐因为上次的事被老爷罚了禁闭,没机会去参加宫中的桃花宴……大小姐恐怕也是担心二小姐的婚事没有着落,这才将这门婚事让给二小姐。夫人您也知道,大小姐她一向疼爱二小姐。” 就算疼她,也不用把自己的未婚夫让给她吧!侯夫人心一阵阵地抽痛着,“侯爷也答应她这荒谬的想法了?” 老嬷嬷点头:“侯爷去找二小姐商量对策了,奴婢估摸着让二小姐嫁入辰王府,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轻抚着傅氏的胸口替她顺气,“其实夫人也不必生气。无论是哪位小姐当了辰王妃,您都还是辰王的岳母,他总归还会敬着您的。” 傅氏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气婉瑜不跟她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了主! 虽说都是她的女儿,但两姐妹总归是不同的……傅氏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对沈婉琪喜欢不起来,大概是她长得跟她不像的缘故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琪姐儿这些年也确实受了不少委屈,既然这事是榆儿亲口提出来的,我也懒得管了。我若是去找侯爷说道,侯爷又该说我偏心瑜姐儿。” 老嬷嬷点头称是,“可不是嘛,总归都是您的女儿,您偏帮谁都不好。您呐,就安心地等着做辰王的岳母好了。” 傅氏嗯了一声,她现在就是想管,也没办法管了。 ………… 侯府不少人都听到了这个事,个个心思各异,原本平静的安陵侯府,再次变得不平静起来。 而身为正主的沈婉瑜,此刻正歪在软榻上,斯条慢理地磕着花生,白芷半蹲在地上,替她捏着腿。 “奴婢听说侯爷已经去找了二小姐。”白芷没婉瑜这么沉得住气,忍不住说了起来,“二小姐听了之后,亦是无比震惊,反复追问侯爷,才敢相信。” 别人不知道,婉瑜可知道,她巴不得嫁给辰王呢,那所谓的震惊,不过是装出来的,也只有父亲那种人才会相信。 “奴婢就不明白了,小姐好端端的,为何要把这大好的机会让给二小姐?您明知道二小姐她没安什么好心……”白芷小声嘟囔道。 若是以前她还会以为大小姐是因疼爱二小姐才把这门婚事让给她的,可如今大小姐已经知道二小姐的为人了,为何还要这么做? 白芷百思不得其解,沈婉瑜从榻上坐了起来,淡淡地笑道:“凡事有失才有得,你放心,你家小姐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什么生意值得您把大好的婚姻都让出去?白芷摇摇头,觉得自己愈发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用过晚膳,白芷替她将头上的缠着的白布拆下来,打算给她换药,却忽然惊呼了一声:“小姐,您的伤……” 沈婉瑜正闭眼想着事情,听到这一声惊呼就睁开了眼,淡淡地问道:“怎么了?又严重了?” 今晨被安陵侯扇耳刮子的时候,她还觉得头上隐隐作痛,但睡了午觉,再用了个晚膳,就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甚至早上还有些头晕目眩的,现在倒感觉一片清明,头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 “不……不是。是……是结痂了。”明明早上看着还在流血的,怎么到晚上就结痂了!这未免也好太快了。白芷惊讶地连话都说不流利了。 结痂了?沈婉瑜听了亦是满脸的困惑,抬手道:“把铜镜给我拿过来。” 白芷赶紧去妆奁盒子里拿了两面铜镜,一面自己拿在手中照着她后脑勺伤疤的位子,另一面则放到婉瑜面前,将镜子里照出来的东西反射给婉瑜看。 虽然有头发挡着,但婉瑜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伤口果真如白芷所说结痂了。 这才半天的功夫,她就差不多好了?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重生这种事都出现在她身上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她平静地跟白芷说:“许是大夫开的药好。这次是从哪里请来的郎中?你替我多给他几个赏钱。” 白芷如今也只能这么认为了,放下铜镜道:“你和二小姐同时昏迷,您又……府里坐诊的大夫便都到二小姐房里去了。给你看诊的这位,是夫人特地从外头请来的,这会子应该不在府里了。” 沈婉瑜点了点头,她的意思应该是,因为她差点失手溺死沈婉琪,所以府里的大夫都去看她了,而她这边没了大夫,母亲只能从外头给她请。 “那便算了。以后他若是还到府里来看诊,你替我补上就是了。”其实沈婉瑜心里知道,就算是神医妙手也未必能这么快治好她,她能好的这么快,多半是因为重生了的缘故,就是不知这是一时的,还是以后都会这样了。 沈婉瑜正打算让白芷替她洗漱好早些歇下了,门口就传来一阵珠帘晃动的声音,她的两个庶妹沈婉瑶和沈婉玲走了进来。 两人还未给她行礼,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大姐姐,我听说您要把辰王妃的位子让给二姐姐?” 沈婉瑜皱了皱眉,这似乎不关她们的事吧?她叹了口气,坐到了罗汉床上,“是又怎么样?” 让丫鬟给两人上了杯茶来,沈婉玲端着茶灌了一口,既气愤又惋惜,“那可是辰王妃啊,京中有多少闺秀觊觎的位子,您怎么这么轻易就让给二姐姐了?” 她们觊觎那是她们的事,她沈婉瑜还不屑要这位子。 “四妹的意思,是我做错了?”沈婉瑜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沈婉玲点头如捣蒜,“我只是觉得大姐姐糊涂。二姐姐她才因为毒杀您乌龟的事被侯爷罚了禁闭,你怎么一转眼就把大好的机会拱手让给她了。您对二姐姐未免也太没脾气了些。” 第024章 殷勤 以前可没见她这两个妹妹这么为她“着想”,今儿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好心过来替她抱不平? 沈婉瑜只是笑,故作不明道:“二妹妹她被父亲罚了禁闭,没机会参加宫中的桃花宴……” 有些话说一半比说全部效果好多了,她这些话听到沈婉玲两姐妹的耳朵里,便成了怜惜沈婉琪了。 从进来就沉默的沈婉瑶这时过来握住了婉瑜的手,柔声说:“长姐,二姐姐这般对你,你却还这样替她着想……我真替你感到不值!” 婉瑜可算是听出来了,她还奇怪为什么这两个平时跟沈婉琪要好的人,会突然跑到她这儿来替她抱不平,敢情也是觊觎那辰王妃的位子,上她这儿来挑拨离间呢! 沈婉瑶确实是想挑拨离间的,只要这事闹到退婚,辰王妃的位子就空出来了,到时候她们才有嫁入辰王府的可能。 她们可不希望,沈婉瑜才把位子让出来,就落到沈婉琪的头上。 别看她们平时在沈婉琪面前低眉顺目,一副听话的模样,但为了自己的前程,她们还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沈婉瑜假装抹泪,装着泫然欲泣的样子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琪姐儿她好歹也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不帮她,谁会帮她呢。你们能去参加宫里的桃花宴,有大把的好男儿等着你们,可琪姐儿,她被父亲关了禁闭,除了这办法能帮她,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 别的男子她们才不稀罕!沈婉瑶冷笑,她这大姐姐就是太柔弱了,被人骑到头上还要反过来替她数钱,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们是亲姐妹。 “大姐姐你真是糊涂,有句话说你越是纵容敌人,敌人就越会得寸进尺。你这样惯着二姐姐,以后二姐姐恐怕就要踩到您头上来了……我知道你疼惜二姐姐,但并不一定要把辰王妃的位子让给她啊。就算不能参加宫里的桃花宴,京中也还有许多好男儿,父亲定会替她挑一门好亲事的。” 婉瑜一直不知道,她这两个庶妹,原来也在宵想辰王妃的位子,看来她还真是四处都是敌人。 幸好她现在看清楚了戴嘉铭的为人,没再想过要当劳什子的辰王妃,要不然指不定会被她们怎么算计呢。 婉瑜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不过现在好了,把这位子让给沈婉琪,那些明枪暗箭就让沈婉琪去承受吧! 她只要作壁上观就好了。而沈婉瑶这话,摆明了是让她怂恿安陵侯随便给沈婉琪选一门婚事,别让她让出辰王妃的位子。 她可不信沈婉瑶会这么好心,她轻笑了一下道:“可是我已经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无论这事成与不成,我都不会再嫁给辰王。” 沈婉瑶就是冲着她这句话才来的,她知道沈婉瑜不可能再嫁入辰王府了,只要不让沈婉琪代嫁,她们就有机会了。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大姐姐去父亲面前说,那只是你一时的玩笑话,侯爷必定也会理解你的。再不济,你可以去找辰王殿下,我相信凭长姐与辰王多年来的交情,辰王必定不会弃你而选二姐姐的。” 沈婉瑶还真当她是傻的啊!去找安陵侯?她话都放出去了,还能收回?不被他打死才怪! 而辰王,她跟辰王有个屁的交情,只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况且,一旦她去找了戴嘉铭,戴嘉铭知道她们在暗地里搞的小动作,必定是要上门退亲的……平时怎么没看出来沈婉瑶心思这么活络呢? 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还真当她是二愣子好欺骗不成! 沈婉瑜冷笑,“这样啊,那容我考虑考虑。”我倒想看看,逼急了这两人,这两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沈婉瑶听了心中一喜,这是有望了。忙拉着婉瑜的手,说:“那大姐姐可要好好考虑清楚才是。二姐姐她可是想对你下毒手的,你别被她可怜的模样给骗了才好。” 四小姐沈婉玲亦上前附和道:“是啊大姐姐,二姐姐那样的人,不值得您这般维护她。” 婉瑜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不会让人骑到我头上的。” 无论是沈婉琪还是你们,都一样! 她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白芷立刻就上前说:“小姐她伤势未愈,大夫嘱咐她不可劳神,恐怕不能再陪两位小姐说话了。奴婢替小姐在这儿跟两位小姐赔个不是,先扶小姐进房洗漱了。” 白芷小心翼翼地将婉瑜从罗汉床上搀起来,沈婉瑶看她确实精神不大好,忙赔笑道:“是我们不好,忘了大姐姐身上还带着伤。我们叨扰了许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大姐姐。” 婉瑜点点头,连只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懒懒地道:“恕我有伤在身不大爽利,不然也是送送两位妹妹的。” “长姐说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谈什么送不送的,我们过来叨扰你,你别不高兴就是了。” 两人起身出门,婉瑜道:“怎么会,我这院子平素也没多少人往来,冷清着呢,你们能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更令她高兴的是,她们来的目的是与她一样,算计沈婉琪。 前世她受了沈婉琪这么多算计,如今终于也轮到她算计沈婉琪一回了。 她又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两人讪讪地笑,相继出了房门,临走前,沈婉瑶还特地回过头,叮嘱婉瑜:“大姐姐可别忘了我今天说的话。” 这是提醒她去搅局呢……沈婉瑜轻轻地笑,打了个哈欠道:“三妹放心,我记性好着呢,你说了每一句话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将来说给沈婉琪听,她倒要看看,沈婉琪听了她这一番话,会有什么感受。 她要让沈婉琪也尝尝众叛亲离,万人唾弃的滋味,前世她是怎么对她的,她会一五一十地全部还给她。 沈婉瑶听了她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这才放心了,高兴地挽着沈婉玲的手出了门。 第025章 恨意 沈婉瑜畅畅快快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她临睡前特地拿剪子在食指上划了道小口子,不算太深,倒也出了血。 她抬起手看着昨日划伤的地方,只剩下顺滑的肌肤,哪里还有半点伤到的模样。 她暗暗吃惊,又伸手探了探后脑勺的伤,一摸,昨日结的痂就掉了下来…… 婉瑜嘴角不由地勾起笑意来,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上辈子她困顿一生,连死都不能瞑目,重活一世,老天竟然给了她一个自带愈合功能的体质,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她高声喊白芷进来,然而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她披衣起了身,门口守着两个小丫鬟,她问那两个小丫鬟:“白芷去哪儿了?” 小丫鬟说:“白芷姐姐好像出去给小姐抓药去了。” 白芷是她院子里的大丫鬟,这样的事根本用不着她亲自去,婉瑜皱了皱眉,问道:“去了多久了?” 小丫鬟恭敬地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婉瑜拧眉,她的伤势已好,但为了不让人怀疑,还是得继续喝药。 侯府离街上的药铺并不远,抓药一刻钟就够了,她却去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 婉瑜正想派人去找了,白芷就气喘吁吁地从抄手游廊跑了过来,婉瑜将两个小丫鬟遣了出去,问她:“你去哪里了?” 白芷弯腰喘了几口气,才说:“小姐昨儿个不是让清客和隽客那两个小丫头盯着二小姐那边吗?奴婢特地去问了那两个小丫鬟,二小姐那边有动静了!” 沈婉瑜正了身,手心下意识一握,有些紧张地问她:“可是琪姐儿去见了什么人?” 白芷站直了身点头,狐疑道:“小姐怎么知道二小姐是去见了什么人?” 她都才刚刚得到的消息,小姐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快说琪姐儿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那人现在在何处。” 白芷见小姐脸上既严肃又急切,忙说:“二小姐去见了二房的郭姨娘,两人鬼鬼祟祟地在房里密探了许久……二小姐出来的时候,脸上尽是笑意。” 若不是两个小丫头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向来高高在上的二小姐,会偷偷摸摸地去见二房一个出身低微的姨娘。 郭姨娘就是沈君陶的生母,二房的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平时落魄到要命,连院子里的下人也欺负她,偏生她又有个不服输的性子,经常跟人大吵大闹的,很多人都把她当疯婆子,就连她的二叔父也对郭姨娘没什么好感,十几年也不踏足她的院子,连带她名下的沈君陶,也跟着她受了不少委屈。 沈婉琪却偷偷摸摸地去见她,看来鱼儿已经上钩了……沈婉瑜唇畔勾起一抹笑容,偏生眸子里都是寒意,“这两天让她们两寸步不离地跟着郭姨娘,她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的,她们母女巴不得沈婉琪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绝对不会白白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的。 白芷虽然不解,却还是低声应是,正要出去了,婉瑜又喊住了她:“今日的药不用端来。” 白芷诧异,“小姐您的伤还没好……” 婉瑜摇摇头,道:“已经好了,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她将头上的白布拆下来,转过头给白芷看。 白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就道:“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药还是照煎,煎了你拿去倒掉就好。别让人发现了。” 白芷愣愣地点头,心底还是掩不住惊讶,昨儿看着才结痂,今儿竟然看不到一点伤痕了,小姐这未免也好得太快了。 婉瑜也不过多的解释,换了衣裳,用了早膳就去侯夫人房里请安。 她的好妹妹沈婉琪居然也在,婉瑜听说她昨儿被宫里的来的老嬷嬷折磨得挺惨的,昨晚沐浴的时候,丫鬟看到她脚底都起了泡。 今天居然就忍着痛过来请安了……虽然沈婉瑜知道,一旦她让沈婉琪代嫁的想法提出来,安陵侯必定会解了她的禁足令,但还是挺佩服她的毅力的。 “大姐姐。”沈婉琪站起来,低眉顺目地给她行礼。 她恐怕是得了教训,人也学聪明了,穿着比原来素净许多,身上一点首饰都没有,模样瞧着楚楚可怜。 沈婉瑜颔首,并不过多地与她交谈,笑着过去给侯夫人行礼,“母亲,我听嬷嬷说,你昨儿有些咳嗽,今儿可好些了?” 傅氏拉着婉瑜坐了下来,“我也是老毛病了,缓过气来就行了,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主要是被她那胆大妄为的做法气到了。 她轻轻拍着婉瑜的手,柔声问她:“你呢,伤势可好些了?” 婉瑜笑着说:“有母亲给我请的大夫在,我自然都好了。” 侯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她:“大清早油嘴滑舌。” 沈婉琪在下首看着座上嘘寒问暖,完全将她忽视的两母女的一幕,恨得牙痒痒的,等她当上了辰王妃,她一定要叫这两母女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值得疼的那个! 只是如今,她不得不忍着。 “大姐姐难道还在生琪儿的气吗?”沈婉琪终于开口,脸上的神情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她站起身来,一本正经朝婉瑜拜了下去:“那日的事,是我不对,还请大姐姐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沈婉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二妹妹觉得我在跟你置气?” “难道大姐姐不是在生我的气?您从进门就没跟琪儿说过一句话……”沈婉琪有些委屈地道。 “是吗?看来我只顾着与母亲说话,倒把二妹妹给忘了,我在这给二妹妹赔个不是。”她站起来,作势就要赔礼。 沈婉琪哪里敢受她的礼,还没等她拜下去,就将她搀住了,“大姐姐说哪里的话,你忧心母亲的身子,我又怎么敢和你计较。只要你不生琪儿的气,琪儿就心满意足了……” 第026章 上门 “我怎么会生二妹妹的气。”沈婉瑜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二妹妹可是要当辰王妃的人,可别这么多愁善感才好。” 沈婉琪听到这话,娇嫩的脸上明显浮起红晕,“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大姐姐就莫要再笑话我了。若不是大姐姐你,这种好事又怎么可能落到我身上。”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早就对沈婉瑜不屑一顾了,要不是她挡在她面前,她早就是辰王妃了,还至于在这假惺惺地讨好她。 沈婉琪竟然还知道这是她给她的……可惜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感激。 “二妹妹说哪里的话,该是我谢二妹妹才对。若不是有二妹妹在,父亲恐怕要怪我任性妄为了。” 她这话听着像是感激沈婉琪,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在讽刺沈婉琪,她不要的东西,她却还当个宝! 沈婉琪捏紧了手中的绣帕,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眼看就要绷不住情绪了,侯夫人傅氏这时拉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都是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都还没用膳吧?我让人端膳食上来,好好陪母亲吃顿饭。” 沈婉琪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咬了咬牙才把心里的气憋下去,道:“多谢母亲的好意,不过琪儿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是吗?那真是太不巧了。”傅氏脸上露出些许的失落,转头看向一旁的沈婉瑜:“瑜儿你呢?可是也吃了?” 婉瑜不好意思地笑,“倒也吃了一些垫垫肚子,不过还不算饱,我陪母亲再用点吧。” 傅氏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赶紧让人摆了饭,沈婉琪不想在这多待,站起身就要走了。 傅氏喝了一口汤却说:“琪儿,你先别忙着回去。待会有贵客要来府里,你也一起来见见。” 贵客?哪路贵客?不但沈婉琪不解,就连婉瑜也一脸疑惑, “母亲,谁要来府里啊?” 傅氏叹息了一声说:“是银月公主。她知道你跟辰王有婚约,特地跟豫王过来看看。” 银月公主!沈婉瑜不由地放下了竹箸! 她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京城大把的闺秀想与她结交! 她前世自然见过这个银月公主的,如果没记错,她喜欢戴嘉铭! 她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可没少给婉瑜下绊子,打巴掌还算是轻的,有一次还差点将她丢到池子里淹死了! 婉瑜不觉地握紧了双拳,就听到沈婉琪说:“母亲说的可是真的?银月公主真的会来?” 她如果能讨了银月公主的欢心,将来嫁到辰王府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傅氏点头,“你们怎么只关心银月公主?豫王殿下也会过来,怎么也没见你们提他一句?” 豫王是当今皇上的第四个儿子,百姓口中的冷面阎王,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 传闻他心狠手辣又不近人情,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若说戴嘉铭是笑里藏刀的笑面虎,那么这个豫王,就是凡人所无法触及和僭越的大山。 就连朝中最有权势的大臣,都惧怕他的威严,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东奔西窜……更别说她们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闺秀了。 并非沈婉琪故意忽视他,而是她压根就没想过,她能见到豫王……就算见到了,她也没胆子对他有什么想法,自然没必要问了。 没想到傅氏却问起,她只能笑着说:“豫王殿下又怎么会把我们这些闺秀放在眼里,他来侯府定有要事,我恐怕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所以才没问。” 傅氏笑了笑,不予置否。等用过早膳,就亲自替两个女儿梳起妆来了。 沈婉琪想在银月公主面前博得好感,拼命地在那儿选首饰,挑衣裳,倒是婉瑜,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儿看着她折腾。 她恨银月公主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平白送上门去给她欺负! 半个时辰之后,丫鬟来报银月公主来了,侯夫人傅氏立刻起身就要出去迎接。 沈婉琪盛装打扮好,亦要跟着傅氏出门,婉瑜这时站到了她面前,轻声说:“银月公主此番前来是见未来的辰王妃的,二妹不用我教,应该也知道怎么做吧?” 她的意思是让她从现在开始就把自己当做未来的辰王妃? 沈婉琪脸色闪过一抹诧异,“可是稳婆还没有找来,这么做银月公主会不会认为是我们在欺骗她?” 婉瑜摇头,只道:“你我是双胞胎姐妹。” 因为是双胞胎姐妹,所以就算认错,也没人敢责备。 可是她们长得并不像……沈婉琪有些迟疑。 婉瑜淡淡道“我言尽于此,该怎么抉择,那就是二妹妹的事了。”说完便先出去了,在沈婉琪没看到的地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沈婉琪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她并不担心她不上当。 沈婉琪还在房门前发愣,直到丫鬟催促了,她才想到,只有府里人才知道她们两姐妹长得不像,但银月公主并不知道,所以会认错也是人之常情! 而府里人都知道她将要代替沈婉瑜嫁到辰王府去,相信也没人敢这么大嘴巴站出来揭穿她。 想到这,她就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仪态万千地跟着侯夫人傅氏去迎银月公主。 沈婉瑜出了房门之后,却没往垂花门去,而是斯条慢理地侯府花园里闲逛。 她现在还没有能力跟银月公主作对,但又怕见到她,会忍不住表露恨意,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 对于她反常的行为,白芷出奇地没出声询问,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主要是她自从撞伤以来,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白芷觉得自己还是别问的好。 跨院 安陵侯世子沈君限正在跟四皇子徐墨,也就是豫王殿下下棋。 他们曾是同窗,感情还算是深厚,不过知道沈君限跟豫王有交情的也就几个人而已。 沈君限穿着一袭湛蓝色绣竹叶纹的长袍,白玉冠发,五官有习武世家独有的刚毅,却又不失读书人的温雅,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落了一颗白子,含笑问对面的人:“今儿怎么有心情上我这儿来?你不是一向喜欢清静的?” 第027章 初遇 徐墨穿着一身月白长袍,青丝垂了些许到面容上,精致的五官如墨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有股子自成的风韵在。 若非青丝半掩了他的脸,恐怕哪家闺秀见了,都会深陷其中……可惜的是,他总冷着一张脸,一般人可不敢靠近他,也就更加没机会仔细打量他的容貌了。 沈君限轻轻叹息,这豫王殿下还真是白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到现在还没纳王妃……而且外头有关他的传言,也全是令人闻风丧胆的。 徐墨手里夹黑子,似乎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落下,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闻的淡笑,“我若说,我来这的目的跟银月一样,你可会信?” 朝中谁不知道银月公主喜欢辰王戴嘉铭,她这次来摆明是为了戴嘉铭……而豫王说跟她的目的一样,难不成他也喜欢戴嘉铭? 沈君限想想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你说你为了辰王而来我倒是相信,可别说跟银月公主目的一样,听着怪别扭的。” 不了解他的人听了这话,还会以为他是断袖呢! 徐墨听了这话,倒是难得地笑了起来,“银月说要来看未来的辰王妃,而我也是来看未来的辰王妃的,我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来看他妹妹就来看他妹妹,直说就好了,何必说得这么引人遐想呢!沈君限腹诽了一句,笑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妹妹还配不上辰王?” 徐墨摇摇头,把玩着手里的棋子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能得太后亲自指婚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太后指婚的时候瑜姐儿可还没生出来呢,他这话说的也太没诚意了。 沈君限撇撇嘴,将手里的棋子丢到棋缸里,将对面的人扯了起来。 徐墨似乎不大习惯被人拉拉扯扯,皱着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君限茫然道:“你不是要看我妹妹吗?我自然是带你去见她啊。” 不过想到这人在外的风评,他还是忍不住嘱咐他,“见她可以,但你若是把人给吓着了,那我可饶不了你。” 徐墨并不答话,沈君限立刻拔高了声音:“听到没有?不许吓我妹妹!” “好。”徐墨见他动气了,才缓声道,语气竟出奇的温和。 沈君限这才满意地放开了他,站直了身理了理衣裳说:“这会子她们应该在见你那好妹妹,我先带你到侯府周围走走,顺带让你看看我妹妹住的地方。” 只能站在外边看!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徐墨未置可否,沈君限知道这人向来言简意赅,不大爱说话,就领着人往前厅去了。 整个花园也就那株海棠花还开的十分明艳,沈婉瑜忍不住驻足观赏,真不愧是大哥从外边带回来的东西,别的花开了几天就凋谢了,就这盆海棠还依旧绽放。 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想,沈婉琪真是没眼光,总是把好东西当砂砾丢了,把别人不要的东西当宝贝。 想到这,她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嘴角忍不住就勾起笑意来。 徐墨随着沈君限闲逛到花园,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素白长衫的女子半蹲在一株海棠花前,俏丽白皙的脸颊上若有若无地微笑着,精致的五官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明媚耀眼……即便穿着素净,未施粉黛,但也难掩她容貌的惊艳,就连看惯了美人的徐墨,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沈君限显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奇怪地问道。 而后见他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便顺着他的目光往那儿望了过去,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他迈步上前就要去喊人:“婉……” 只是还没喊出声,衣裳就被人扯住了,徐墨朝他轻轻地摇头,“别打扰她。” 沈君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墨,“你刚刚不是说要见她吗?怎么又让我别喊她?” 他真搞不懂这喜怒无常的豫王殿下了…… 徐墨往沈婉瑜那儿望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微妙的情绪,淡淡道:“已经看到了。” 不待沈君限说什么,他就转身,往旁边的另一条小道走了。 沈君限有些懵啊,望望沈婉瑜又望望徐墨,最终还是朝徐墨追了过去,拿手肘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样?我妹妹长得好看吧?” 徐墨嗯了一声,沈君限就想打趣他,就听到他话锋一转,道:“好看是好看,就是配戴嘉铭可惜了。” 沈君限心中一喜,问他:“你的意思是,辰王配不上我妹妹?还是说,我妹妹配不上辰王?” 徐墨顿住脚步,侧头看着他,一脸认真:“如果我没记错,沈大公子饱读诗书,在国子监待的时间并不比我短。” 言下之意是,应该不会连人话都听不明白。 沈君限耸了耸肩,这人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你有眼光!” 徐墨不置可否,忽然问他:“我听说,她有个双胞胎妹妹?” 他问这做什么……沈君限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是啊,大家都知道的事,你问我做什么?” 徐墨没答话,暗暗想着昨夜暗卫回禀他的话来,他说,沈大小姐似乎与戴嘉铭有些不对付,欲要让沈二小姐替她嫁给戴嘉铭。 他听后只是一笑而过,如今看着,这女子,不但长得好看,而且还很有主见。 在权势和富贵面前能不动心的人,当今世上找不出几个了。 他不再说什么,随着沈君限逛园子去了。 花园的沈婉瑜似乎感觉到有人过来了,转过头去看,却只看到了两个背影,一个是她大哥,另一个…… “白芷,刚刚那人是谁?”她站起身问道。 白芷摇了摇头,“是世子带来的人,奴婢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世子刚刚是想过来叫您的,是那位公子让世子别打扰您……” 大哥带来的人?是他的同窗还是哪家的公子? 沈婉瑜有些不解,而且她总觉得那人的背影,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第028章 受辱 傅氏领着沈婉琪去拜见银月公主,银月公主着一袭水绿色绣碧玉烟柳的拽地长裙,头戴双衔鸡心坠小金凤钗,腕上是金镶玉粉红芙蓉玉镯,身段高挑,眉眼狭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皇家公主的贵气。 尤其是她那双凤眼,锐利地跟鹰一样,高耸的鼻梁,将五官衬得格外明朗……她由着一堆宫女侍婢簇拥着前来,通身的气场说有多强悍便有多强悍。 就连见惯了世面的傅氏看到她,也不自觉地低了半个头,传闻银月公主性格骄纵,又喜怒无常,且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京中根本没有闺秀敢惹她。 银月公主本名徐青鸾,与四皇子徐墨一母同胞,两人的母妃已过世。 皇上念及徐青鸾年龄尚幼,缺不得母亲,便把她抱到了皇后娘娘膝下教养。 皇后娘娘膝下无女,只有个早夭皇长子,对徐青鸾可谓是宠爱有加,加之她又十分讨陛下欢心,这些年在宫中可谓是横着走。 甚至可以说,除了太后和皇后之外,徐青鸾就是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了,谁见了不得捧着。 侯夫人与沈婉琪皆毕恭毕敬地给她见礼,徐青鸾狭长的凤眸往沈婉琪身上扫了一下,脸上颇有些不屑:“你就是嘉铭哥哥的未婚妻?” 傅氏听了这话显然有些发愣,侧头看向旁边半蹲着身的沈婉琪,正想起身说公主认错了,便见沈婉琪站直了身,笑盈盈地说:“婉琪拜见银月公主。” 这话相当于默认了徐青鸾的话,徐青鸾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打量她,“抬起头来我看看。” 沈婉琪并不清楚银月公主与戴嘉铭之间的关系,此刻她的心思只是该如何讨好银月公主,好替以后进入辰王府后的日子铺路。 傅氏怎么说也当了多年的侯夫人,见过的世面比沈婉琪吃过的盐还多,她却感觉到银月公主对沈婉琪有种莫名的敌意,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别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得这么明显。 然而沈婉琪又哪里会听她的,在她眼中,傅氏就是个偏心沈婉瑜的母亲,只会拖她的后腿,从来没有替她着想过。 她无视傅氏的暗示,满心欢喜地抬起头,笑容得体地看向徐青鸾。 徐青鸾来之前就听太后提过,辰王的未婚妻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而且还才华横溢,比朝中许多大臣的闺秀都强上百倍。 当然,太后听到的这些话,不过是宫里的小太监,为了讨好太后娘娘,夸赞太后娘娘有眼光,随便给戴嘉铭点了个未婚妻,都能如此出色,而瞎掰出来的,但听到徐青鸾的耳中,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朝中人都知道,她才是京中最尊贵的公主,然而戴嘉铭对她总是恭敬有加,亲厚不足,只把她当做公主,而没把她当做女人看。 她费尽心思讨好戴嘉铭多年,却都没能得了他的欢心,而现在竟然突然冒出个未婚妻来,她如何能不生气呢! 本来四哥哥知道她来侯府肯定是要惹是非,不肯带她来的,她却硬要跟着他过来。 如今看到眼前这个所谓的未来辰王妃,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而且还是一副狗腿的样子,她顿时有些气不过。 “原来你就长这样啊!”她眼角说不出的讥诮,刻意拉长了尾音,心中酝酿着该如何给她难堪。 沈婉琪尤不知眼前的银月公主来者不善,笑盈盈地说:“公主从宫里过来该累了吧?母亲知道您要来,早便让人备下好茶,公主里边请。” 这原该是侯夫人傅氏要说的话,却被沈婉琪说了……银月公主眼中更加不屑了,她还真是白担了侯府小姐的名号,这通身的气质竟连别的大臣家庶出女儿都不如,嘉铭哥哥是瞎了眼不成,要娶这样一个没见识没教养还不懂礼数的野丫头。 徐青鸾冷笑了一声,扬手就给了沈婉琪一个耳光:“我喝的都是父皇赐的贡茶,你这小侯府里的也配称得上是好茶?想拿穷乡僻壤里来的东西糊弄本公主,你当本公主是好欺负不成!” 沈婉琪一下子就愣住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徐青鸾……她听说过银月公主性格骄纵蛮横,却没想到这么随意的一句话,也会激怒她。 侯夫人傅氏亦被徐青鸾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到了,赶紧跪到地上,赔罪道:“公主恕罪,是小女不懂事,还请公主大人大量,莫要跟她计较。”她扯了扯沈婉琪的衣角,让她赶紧跪下赔罪。 沈婉琪看到徐青鸾眼中的戏谑,当即就明白过来,这公主分明是在故意找茬! 她一点也不想跪!傅氏猛地将她扯到地上,按着她的头,强行让她给徐青鸾赔罪,“是民妇教女无方,才会让她口出狂言,惹了公主生气。赶明儿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徐青鸾见沈婉琪跪到地上去了,高傲地扬了扬眉,“侯夫人说哪里的话,我不过就是跟沈小姐开个玩笑罢了。地上凉,可别跪坏了身子,快些起来吧。”她弯腰去扶傅氏起身,傅氏哪里敢要她扶,麻溜地就从地上站起来了。 徐青鸾居高临下地看着不情不愿跪到地上的沈婉琪,笑着说:“不过你这女儿,确实应该好好管教了。哪有你这做母亲的还没发话,她却擅作主张先出来替你招待客人的。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她连这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呢。遇上我这好说话的倒还好,若是遇上别的公主,恐怕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公主说的是,我回头一定好好管教她。”傅氏低眉顺目地应着。 徐青鸾转了一下耳间是白玉耳坠子,悠悠地道:“夫人知道就好。” 她不屑地瞥了地上的沈婉琪一眼,带着一众的宫女内侍进了屋里。 侯夫人傅氏望了沈婉琪一眼,终是摇了摇头,紧跟在徐青鸾后边进了门。 脸上火辣辣地疼,沈婉琪几乎将下唇咬出了血,上了浓妆的眼里暴出浓浓的恨意,手骨被她捏得咯吱咯吱作响,脸上尽是阴冷的杀意。 第029章 探病 沈婉瑶和沈婉玲也听说了银月公主要来府里做客的消息,盛装打扮了一番,亦偷偷跑出去看这传说中的银月公主。 两人躲在廊柱下偷看,却无意间看到了银月公主无端扇沈婉琪巴掌的那一幕,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赶紧躲在柱子后边,不敢再往那儿瞧了。 沈婉玲被吓得面无血色,小声与沈婉瑶说:“三姐,这个公主真可怕,二姐姐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她就敢扇她耳刮子。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惹她好了。” 沈婉瑶拉她来,亦是抱着跟沈婉琪的目的一样,想结交她,好借机攀附宫中的贵人,将来在桃花宴上有所助益。 沈婉瑶看到那一幕,亦是吓得不轻,轻抚着胸口说:“也是二姐她表现的太明显了,就连我们都能看出来,她想讨好银月公主,又何况见惯了阿谀奉承她人的公主呢。待会我们只管把她当做寻常的闺秀来结交,指不定还能得了她欢心。” 沈婉玲听了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还要去啊……我怕待会一不小心说错话,连脑袋都丢了。二姐姐平时多谨言慎行的一个人啊,这会儿还不是被她打了巴掌。我平时就不大会说话,可不敢往她面前凑了,要去你去,我还想保住这小命呢。” 她害怕地就要走了,沈婉瑶一把扯住了她,一脸鄙视道:“有什么好怕的!她不过就是比其他的贵女难伺候了些,又不是有三头六臂!你要想着,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跟她攀上关系,可比你辛苦练几个月的舞强多了。” 桃花宴上公主皇上都会来,如果她能和银月公主攀上关系,那到时候谁跳得好,还不是公主一句话的事! 她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看到她心里就发怵。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跟二姐姐一样去挨她巴掌。”沈婉玲胆子比她小,不敢冒这样的险,将手从她那儿抽出来,扶着侍婢的手,就要回去了。 直到走到看不见银月公主的地方,她脚下还是抖的……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无言无辜就扇人巴掌的人。 这简直不能用不可理喻来形容了……也难怪这么多人见了银月公主,就像老鼠见了猫似得,一句流利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恐怕也会跟那些人一样,可不敢再去她面前丢人现眼了。 沈婉瑶暗骂她胆小鬼,自个整了整发髻,理了一下衣裳,见一切都很得体,这才笑盈盈地往侯夫人傅氏和银月公主所在的花厅里去。 傅氏正陪着银月公主扯家常,虽然不知道方才银月公主为何无缘无故地扇了沈婉琪巴掌,但聊了一会儿,她觉得银月公主对她这个长辈,还是很尊敬的,至少言语间没有半点不得体或者不敬的地方,跟她说很琐碎的事,她也会好脾气地听着,与刚刚飞扬跋扈的她,完全是两个模样。 沈婉瑶进来的时候,徐青鸾正端了茶来喝,傅氏见到沈婉瑶,忙跟她介绍:“这是我们府里的三姑娘,沈婉瑶。” “瑶儿,快过来拜见公主。”傅氏朝沈婉瑶招手。 沈婉瑶不卑不吭地给她见礼,“婉瑶拜见公主。”有了沈婉琪刚刚的教训,她不敢表现得急切,只安安分分地给她行礼,半点别的心思也不敢表露在脸上。 来时就有人跟徐青鸾说过了,侯夫人膝下就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这位,想必就是她另一个女儿了?不过据说是双胞胎啊,怎么容貌一点也不像? 哦,是了,刚刚侯夫人介绍的是三姑娘,也就是个庶出了? 一个庶出的女儿也敢过来给她行礼,还真是不知死活。 徐青鸾笑着放下茶盏,“沈三小姐?以前倒是没听说过你,看起来也是个美人……不过这名字取的就不大好了。婉瑶,婉瑶……弯腰,这不是说你这辈子只能对别人弯腰嘛。” 她笑了起来,沈婉瑶脸色微变,藏在衣袖下的手捏紧了,侯夫人忙说:“这都是侯爷给她取的,当时倒没想这么多。” 徐青鸾笑,沈婉瑶知道她身份摆在那儿,也不敢反驳她,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怒意,反而笑着抬起头说:“公主不说,我都没有意识到我名字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呢。不过婉瑶确实出身卑微,父亲给我取这么一个名字,大概也是想让我谦卑做人吧。” 被人取笑了还能这般若无其事,这个庶女倒是有些好玩,徐青鸾轻轻地笑,“是吗?看来侯爷对你可谓是寄予了厚望呢。” 沈婉瑶低声应是,徐青鸾觉得无趣,转过头问侯夫人:“对了,我记得你还有个女儿,怎么不见她来拜见?”说完,就转向一旁的沈婉瑶,“她是你大姐姐?还是二姐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吗?” 沈婉瑶恭敬地说:“姐姐前些天伤了头,许是身子有些不适,怕将病气过给公主,这才没来拜见。” 她还指望着沈婉瑜去搅黄了沈婉琪和辰王的婚事,自然要替她说话。 徐青鸾顿时来了兴致:“原来是病了啊。我既然来了侯府,理应去探望探望。侯夫人应当不介意吧?” 有公主亲自上门探病,侯夫人自然说不介意。 她起身亲自引徐青鸾去沈婉瑜的院子,沈婉瑶低眉顺目地跟在两个人的后头,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 徐青鸾觉得这庶女倒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身份不够格跟她说话,便索性不开口了……她就是这样,别人越对她殷勤,她就越不喜欢,别人安分守己的,她反倒开心。 这会儿走在路上,她就转头问沈婉瑶,“我听说她跟你刚刚那位姐姐是双胞胎?两人样貌应该一样了?” 沈婉瑶还未说话,傅氏就转头瞪了她一眼,她想到刚刚银月公主扇沈婉瑶巴掌的场景,斟酌了一下道:“大姐姐和二姐姐长得确实很像。” 不说一样,只说像,她说话还是挺有技巧的。 傅氏松了口气,徐青鸾挑了挑眉,不再问了,她就是个看个热闹罢了,也没必要问太清楚。 第030章 发愣 “小姐,您快些起来吧,银月公主她已经走了。”银月公主走了之后,沈婉琪身边伺候的婢女忙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 看着她脸上清晰可见的手指印,就是一阵心疼,“这公主也真是的,好端端怎么能打人呢,小姐又没说错什么。” 沈婉琪想到刚刚的委屈,就一把将丫鬟的手推开了,冷漠道:“行了,别说了,快扶我回去。” 丫鬟自小就伺候沈婉琪,知道她表明看起来和善,其实这手段一点也不比大小姐仁慈,当下闭了嘴不敢再说了。 她搀着沈婉琪往院子里走,她所在的院子亦是要经过花园的,恰巧就遇到了在花园闲逛的沈婉瑜。 沈婉瑜看到她脸上的五指印,不用想也知道,她在银月公主面前吃了瘪,心中暗暗笑了一下,面上却故作担忧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跟挨了巴掌似得……” 世上最可恨的是无非就是被敌人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沈婉琪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握紧了双手,抬起头,淡淡道:“没事,只是刚刚不小心摔了一下,没有大碍。长姐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院子了。” “好,我也不留你了。你快回院子让丫鬟给你找点药膏敷敷脸,要不然明儿起来可见不得人了。”沈婉瑜一脸紧张道,面上皆是真心实意,让人瞧不出半点的讥讽或者的嘲笑。 沈婉琪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若无其事地躬身给婉瑜行了一礼,才由丫鬟扶着回了院子。 等她的身影一消失,白芷就笑得直不起身来,“没想到二小姐也会有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以后这样让她难堪的时候还多着呢,现在只是个开始罢了! 沈婉瑜嘴角亦露出笑容,却是轻声说白芷:“别没大没小的,若是叫人看见,又得说我管教下人无方了。” 白芷忙捂了嘴,脸上的笑意却止都止不住,“奴婢就是替您开心罢了。二小姐她做了那么多伤害您的事,可算是遭一回报应了。” 婉瑜暗道,以后她的报应会越来越多的,不远处就有个丫鬟匆匆朝她跑了过来,“大小姐,银月公主她……银月公主她说要来看您!人已经到您院子里了,夫人让您赶紧回去。” 好端端徐青鸾想见她做什么?难道是沈婉琪露了陷说错了话? 沈婉瑜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沈婉琪这么想当辰王妃,怎么可能说自己是冒充的! 她既然被徐青鸾扇了巴掌,那就说明徐青鸾吧她当做戴嘉铭的未婚妻了……也就是说沈婉琪根本没露陷,那徐青鸾突然来看她做什么? 她皱了皱眉,问丫鬟:“她可说过来做什么?” 丫鬟暗道,堂堂一个公主去探望您,您应该觉得荣幸才是,怎么还这副不大高兴的表情……不过她可没胆子说婉瑜,笑着说:“是银月公主听闻您病了,特地过来探望的。” 沈婉瑜可不相信徐青鸾会这么好心!还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看来有些人真是想避都避不开!沈婉瑜有些头疼,但也明白,徐青鸾堂堂一个公主去探望她,她万万没有不去见的道理。 只能不情不愿地领着白芷回院子了。 沈君限正领着徐墨逛到了沈婉瑜的院子外围,见到她院门口站着好几个穿宫装的婢女,就忍不住皱了皱眉,“银月公主果真去找瑜儿了?” 他是知道徐青鸾对戴嘉铭的心思的,担心银月公主对沈婉瑜不利,二话不说就要往婉瑜的院子里去,“我得去看看。” “别急。”徐墨拉住了他,示意她往右边的小道看。 沈君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便看到自家妹妹不紧不慢地往院子里走来,他奇道:“原来她还没回来啊……”而后看看院子,又看看沈婉瑜,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竟然让银月公主等她!” 朝中谁不知道银月公主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呢!她竟然有胆子让银月公主等,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 “完了,完了。”他拍着脑门,“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会儿她竟然还敢让银月公主等,我这妹妹恐怕真要小命不保了。” 他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徐墨目光盯着远处款款走来的女子,轻笑了一下道:“我看未必。” 她看起来可不像是紧张或者的害怕的样子,反而胸有成竹……敢怠慢银月的人,京城里还真没有几个,他愈发地对着女子敢兴趣了。 “未必?”沈君限听到徐墨的话,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下,而后落到了徐墨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伸手一拍他的肩膀,“是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我听说银月公主最是听你的话,我妹妹的性命可就交到你手里了!” 他猛地将徐墨往前推,徐墨还未琢磨出他话中的意思来,就被他推到道上去了,恰好和迎面走来的沈婉瑜对上! 原本空旷无人的小道,忽然就出现了两个男子,白芷下意识就挡在了沈婉瑜的面前,她还未看到徐墨身后的沈家大少爷,只看到了徐墨,以为徐墨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对着他就怒喝道:“你是谁?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闺房,还不赶紧走!” 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未曾进去,挡在那儿,也会令人遐想。 徐墨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冷面阎王的名号也不是说假的,站在白芷面前皱了皱眉,一句话也没说,身上的寒气就足以让白芷心惊了。 白芷见他脸色非但没变,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阴寒之气,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沈婉瑜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芷呵斥别人,反倒被别人吓得倒退的情况,亦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侯府拦她的路,便从白芷身后站了出来,直直地看向来人。 这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沈君限见白芷误会了,这才笑盈盈地从屋檐后边出来,高声笑道:“白芷,他是豫王殿下,不得无礼。” 第031章 不耐 白芷听到豫王殿下这几个字,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后害怕地跪倒在地上,“殿下恕罪,婢子不知是殿下,还请殿下莫要与婢子计较。” 欲望殿下在朝中是什么样的存在,不用沈君限说,白芷也知道。 那可是喜怒无常的冷面阎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虽然杀的都是些奸臣,可那也是人啊。 朝中有多少人见了他不得绕道走,白芷刚刚却还敢呵斥他,她想想手心都冒冷汗,跪在地上整个人身子都是微微颤抖着。 沈君限见白芷跪在地上抖得跟什么似得,忙说:“行了,快起来吧,豫王殿下没你想象的这么可怕。” 白芷狐疑地抬起头来看徐墨,却见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沈君限很是无奈,朝婉瑜打眼色,“瞧瞧你家的丫鬟,这点胆色都没有,又如何能伺候得好你?” 沈婉瑜弯腰将白芷硬拉了起来,放在自己身后,目光却不离徐墨,甚至可以说是,死死地盯着那张脸看。 徐墨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只觉得很奇怪,鬼使神差地朝她走了过去,略带疑惑地问她:“你认识我?” 她的目光分明不像是看第一次见面的人! 沈君限觉得很神奇,这家伙生性冷清,很少主动跟人讲话的,更别说是对一个姑娘了,他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 沈婉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起头,微微一笑,反问道:“朝中不认识豫王殿下的人应该很少。”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这种大众化的回答跟他打太极。 徐墨愈发觉得,这个女人绝对见过他! “你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徐墨在这个问题上,显得出奇的固执,“在今日之前,你见过我?甚至对我有所了解!” 他语气很是笃定,几乎是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出这些话。 婉瑜认识他吗?当然是认识的! 前世她被沈婉琪设计,婚前失贞,而那所谓的奸夫,就是眼前这个四皇子徐墨! 当时光线太暗,她也没怎么看清楚身上的人到底是谁,但她清楚地记得,压在她身上的那个人,手背上有一道疤痕,抚摸她的时候,格外烙手……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还特地抓起他的手背咬了一口,那人竟然出奇地没反抗。 她咬他的时候,房内的烛火刚好被风吹了一下,光线晃到帐内,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手背疤痕的形状,跟眼前这个人右手手背上的一模一样,是个月牙形的! 她刚刚会这么震惊,也是因为看到了他手上的疤,而且听到自家大哥喊他豫王殿下! 前世夺了她姑娘家清白的人,竟然是当今的皇子!戴嘉铭真是好手段! 沈婉瑜本该怨恨眼前这个人的,但想到他不过也和她一样是被戴嘉铭设计罢了,心中对他怨恨顿时消散了些。 甚至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原来这个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四皇子,也被戴嘉铭算计过。 想通之后,沈婉瑜对他无怨亦无恨,只有些许的别扭,毕竟女人都很难忘记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她看来也不例外。 不过婉瑜还是想努力将他当做陌生人对待,调整好情绪之后,想给他行礼的,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敏锐的目光,竟然看出了她的想法。 这会儿瞧着倒确实有几分冷面阎王的意思了,若是没经历那一夜,婉瑜很可能真的会被他吓到头都抬不起来,但是……现在的婉瑜知道,他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沈婉瑜并不怕他,轻轻一笑道:“殿下为何这样认为?今日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殿下……若说我对殿下有所了解,那倒是不假。可京中不知道殿下名号的,又有几人?” 徐墨被她一噎,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冷面阎王的名号,确实众所皆知。 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对他的了解还远远不止这些,至少,她不会跟别的闺秀一样,见到他就吓得面无血色。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说实话的。”徐墨淡淡地说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固执地想知道她的答案。 “婉瑜也期待着那一天。”婉瑜挑了挑眉,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福了福身道:“我该去见银月公主了。” 徐墨沉默着没说话,婉瑜直接带着白芷进了院里,徐墨看了她离开的背影一会儿,亦跟了上去。 沈君限一脸惊奇地扯住了他的衣角,“你想干什么?”他以为婉瑜刚刚的无礼惹徐墨生气了,徐墨追上去找她算账,赶紧把他先拉住了。 徐墨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方才不是让我救她?” 沈君限点头如捣蒜,“是啊,谁让你那公主妹妹美名远扬呢。” 他刻意咬重了美名这两个人,明眼人都能听得出,他这是在说反话。 徐墨多通透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看着沈君限抓住他衣袖的手,道:“你不把我放开,我如何替她解围?” “啊?”沈君限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赶紧撒了手,大笑起来,打趣道:“看来你对我这妹妹的印象很好啊。” 这家伙可不轻易帮人,不吓人就算好了! “还好。”徐墨也不否认,迈步走了进去。 徐青鸾明显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沈大小姐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让她这个堂堂的嫡公主等她! 她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将茶盏重重地放到茶几上,瞥向一旁站着的沈婉瑶:“你不是说她病了?怎么还到处走?” 沈婉瑶哪里知道啊……她直说想帮沈婉瑜说个话而已,哪里想到她会不在院子里,急得眼泪都快出来。 “许是大夫交代姐姐要多出门走动走动,病才能好。”此刻她只能用大夫搪塞了。 走动走动,这都几刻钟了,整个侯府都该走遍了,人还没回来! 分明是故意然让她在这等! 一个落魄侯爷的女儿也敢有这样的胆子让她这公主等她! 徐青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道:“我们走!” 而后带着些许怒意对侯夫人傅氏道:“看来您这个女儿我今日是见不成了,改日再来拜访。” 她刻意咬重了拜访二字,聪明人都听得出来,她恐怕的动怒了,这拜访的潜台词,可能就是找她算账了。 第032章 怠慢 侯夫人又哪里敢拦她,徐青鸾还未走出院门,就见远处一个女子笑容款款地朝她走来:“公主。” “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公主等你好一会儿了。”沈婉瑶赶紧过去将沈婉瑜扶了过来。 以往可不见她这妹妹这么好心,婉瑜不落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就见徐青鸾脸色一沉,“你就是沈婉瑜?” 面对她的怒意,沈婉瑜神色不变,反而温和地笑着道:“让公主久等,是婉瑜的不是,在这儿给公主赔罪了。” “敢让本公主等你,你胆子不小!”徐青鸾咬着牙说,还从来没有哪家闺秀敢让她等! 沈婉瑜微微朝她躬了躬身,不卑不吭道:“前些天伤了头,走起路来还有些疼……婉瑜得知公主来访,已经是马不停蹄赶过来了。” 旁边的白芷听了这话很想笑,小姐分明是故意慢悠悠地过来,但碍于公主在场,她不敢笑,只能低着头,紧抿着双唇憋着笑。 徐青鸾冷哼了一声,“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公主说笑了,民女不过是个侯爷的女儿,哪里敢故意怠慢公主。”沈婉瑜低垂着眉头,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说。 徐青鸾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卖弄,你在她面前装可怜,她还会带有几分同情弱小的心思饶了你,若你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跟她说话,反倒会惹怒她。 沈婉瑜前世跟她斗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了解她了。 徐青鸾见眼前的人脸色确实不怎么好,而且还低眉顺目地跟个猫儿似得,刚刚升起的怒意便消散了些,“既然不敢,那还不迎本公主进去!让本公主站在这吹冷风,要是冻着了,你担待得起吗?” 她院子里的人哪里敢真的怠慢她,早便把人迎到屋子里坐了许久了,茶都上了好几回了。 徐青鸾现在故意跟婉瑜这么说,无非是想给自己找回点场子,别让人平白笑话她一个公主,居然等了沈婉瑜这么个侯爷家的小姐这么久,还半点脾气都没有。 沈婉瑜又岂会看不出徐青鸾这是好面子,让她赢一回又何妨,以后总归是有机会讨回来的。 她笑着对徐青鸾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里边请。” 徐青鸾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下巴,走在了前面。 躲游廊上看戏的沈君限忽然感觉背后被人推了一下,将他一下推到了众多女眷面前。 动静有些大,就连走在前面的徐青鸾也回过头来,看到是个陌生男子,刚刚消散下去的怒意,便又涌了起来,眼看她就要发作了。 沈君限尴尬地朝众人笑:“母亲,我们逛园子逛累了,特地来瑜姐儿这讨杯茶喝。”一把将身后之人扯了出来。 徐青鸾刚要出口责备,却看到豫王徐墨,表情顿时就变成了欣喜,“四哥,你怎么来了?” 她笑盈盈地朝他走了过去,“你可是来找我的?你的正事都办完了?” 院子里的人听到银月公主喊来人四哥,很快猜测出徐墨的身份,由侯夫人傅氏带头,全都拜了下去,“见过豫王殿下。” 唯独沈婉瑜还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侯夫人傅氏有些心惊,赶紧扯了扯婉瑜的衣摆,示意她跪下行礼。 婉瑜这才稍稍躬身,脸上却并不是很甘愿,她不知道豫王好端端跟着她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徐墨朝众人摆了摆手,声音出奇的温和:“夫人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和世子过来讨杯茶喝。” 傅氏这才领着众人起了身,徐墨看向徐青鸾,“闹腾够了吧?父皇该派人来催你回宫了。” 徐青鸾和徐墨的感情一向好,闻言就撇了撇嘴,道:“这不还没来吗?你就让我再玩会儿。” “你难道忘了来时答应我的话了?”徐墨转身跟徐青鸾身边的侍女道:“送公主回宫。” 徐青鸾来的时候答应了徐墨,不在侯府惹事……徐青鸾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道:“我又没惹事。” 徐墨沉着脸道:“我怎么听说你打了沈小姐一巴掌?” “那是她对我无理在先!”徐青鸾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理直气壮地说:“我堂堂一个公主,难道还不能打个对我不敬的人吗?这都是什么道理!就算到了父皇跟前,父皇也是向着我的!” 皇上宠爱银月公主,天下人都知道,自然是向着她的。 但徐墨是她的亲哥哥,不会纵容她对别人不敬。 “晴鸾,你是想让我跟父皇说,你打了未来的辰王妃一巴掌吗?” 徐青鸾喜欢戴嘉铭虽是朝中人都知道的事,但是皇上并不赞成她两在一起,甚至看到徐青鸾对戴嘉铭挤眉弄眼都会骂她。 不为别的,只因为戴嘉铭如今是亲王,当今皇上名义上的义子了。 虽然跟徐青鸾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亲王娶公主这种事,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况且,戴嘉铭在朝中已经有一个太后做靠山了,如果再娶了个徐青鸾,就等于将皇后的势力也纳入了他的名下。 身为君王,是绝对不会允许朝中有人的势力比他还大的……正所谓功高震主,如果他的势力大都连皇上都忌惮了,那这个大臣,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戴嘉铭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徐青鸾一直向他示好,他也只是恭敬有加,不敢有任何僭越的地方。 但徐青鸾还是孩子心性,并不知道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戴嘉铭身上,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么多。 而徐墨,却是看得清楚明白的,他不想自己的妹妹,陷入这场朝廷纷争之中,却又没有办法阻止她喜欢戴嘉铭。 也是左右为难,如今也只盼着她见到了辰王妃,能绝了她的心思,却没想到,她竟然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当真是伤脑筋。 徐墨这话一出,徐青鸾果然沉了脸,愤愤道:“四哥你就会拿父皇来压我。我不过就是打了她一巴掌,大不了我改日过来给她赔礼!” 他还不了解这个妹妹,嘴上说是赔礼,其实是想找着机会来欺负人家。 徐墨淡淡道:“安陵侯为人耿直,不拘小节,我相信他的女儿,亦不会斤斤计较。你待在这的时间长了,快回宫去吧。” 第033章 招待 “四哥你就会向着别人!”徐青鸾哼了一声,瞥了旁边的沈婉瑜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毒辣,“还有你,让本公主白等了这么久,连口茶都没喝成!” 银月公主最擅长的事就是迁怒别人,沈婉瑜又岂会不知道……她恭顺地笑道:“小女随时恭候公主大驾,届时一定备下好酒好菜款待公主。” 徐青鸾见她这么说,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恶狠狠地瞪了徐墨一眼,气鼓鼓地踩着绣花鞋领着宫女们回宫去了。徐墨看着银月公主离开了,才拱手向侯夫人赔礼:“小妹年幼,不懂分寸,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他们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傅氏又哪里敢和她计较,忙慈和地笑着说:“殿下多虑,你们能到侯府来,是我们侯府的荣幸。” 徐墨不予置否,一旁的沈婉瑶见到这传说中的四皇子,并不像传闻那般冷酷无情,反而眉眼含笑,双眼都看呆了。 真不愧是皇子,这样貌绝对是京城贵公子中一等一的,怎么会有人把他喊做杀人不眨眼的冷面阎王呢,肯定是瞎了眼了。 她心中升起一股子激动来,巧笑嫣然地朝徐墨走了过去,盈盈一拜,柔柔地喊了他一声:“豫王殿下。” 她俏脸微红,鲜嫩的红唇轻轻抿着,整个人瞧着就是娇羞含情的模样,一旁的沈君限勾了勾唇,以往怎不知她这三妹胆子这么大,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人表达爱意。 今儿也算是开眼了,可惜眼前的人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哥儿…… 果然还没等他出声提醒,徐墨就已转了身,完全漠视了沈婉瑶,看向一旁的沈婉瑜:“应当不介意我来讨杯茶喝吧?” 沈婉瑜看着自家三妹原本娇羞含情的脸色瞬间僵住,暗想这豫王搞什么鬼,平白无故给她拉仇恨做什么,她好不容易才让沈婉瑶站在她那边。 这下好了,前几天做的功夫全白费了! 不过这沈婉瑶也真是的,昨天还一副想当辰王妃的模样,怎么今天一见到豫王,连眼睛都不会动了。 移情别恋的太快了吧?她还当真以为豫王殿下像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善吗? 她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冷面阎王的称号,可也不是白来的。 沈婉瑜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豫王权当没看到她咬牙切齿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走在了前头。 沈君限紧跟其后,路过沈婉瑜身边,还特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投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神情。 婉瑜瞪了他一眼,她这哥哥,明知道她懒得应酬人,却还把人带到她院子里来,简直就是来给她添乱的。 侯夫人这时候走过来与婉瑜说:“殿下亲自造访,我这做娘的,本该亲自招待才是。但我瞧着你们都是年轻人,又有你大哥在,便就不在这儿给你们找不自在了。”她轻轻摸了摸婉瑜的头发,轻声嘱咐她:“好好招待豫王殿下。” 娘亲啊,你这心思也太明显了吧?摆明了想抓婉瑜去当豫王妃呢,可是娘,你知道不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说豫王的? 还敢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母亲,你也太高估婉瑜了吧。 沈婉瑜一脸的无奈,可如今人都进去了,她又还能怎么样呢。 婉瑜只能笑了笑,道:“殿下只是来喝杯茶,母亲不必多想。” 让她别想太多的意思……侯夫人傅氏只是笑,看向一旁的沈婉瑶,“瑶儿可要跟母亲一起回去?” 刚刚受了委屈,傅氏觉得她也不愿意在这待着。 没想到沈婉瑶却摇了摇头,道:“我想看看大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这就是要留下来了……她胆子还真是不小,也不怕自取其辱。 侯夫人倒也不强求她,领着丫鬟先回去了。 沈婉瑜却根本不想进去招呼他们,她这三妹留下来了也好,就让她折腾去。 “三妹,我头上的伤还有些疼,你可愿帮我倒杯茶给豫王殿下?”她故作虚弱地揉了揉太阳穴。 沈婉瑶本来就打这个主意,她看到豫王徐墨的时候,整个人都无法自拔了,脑子里哪里还想得起那劳什子的辰王。 她笑着应好,“大姐姐身子要紧。” 沈婉瑜挑眉,看到沈婉瑶脚步轻盈的去了茶房,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白芷回房“换药”去了。 白芷是知道自家小姐的伤早就好了的,她头上裹着的白布不过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这会儿借口换药,恐怕是想避开里边的豫王殿下。 白芷感觉有些奇怪,“小姐,奴婢瞧着豫王殿下他对您还挺和善的,您为何不去见他?” 婉瑜解了身上的披风,慵懒地坐在软榻上,轻笑道:“白芷,你在府里这么多年,应该也听过豫王的名号吧?” 当然听过了,冷面阎王,冷酷无情,手段毒辣,令人闻风丧胆……可是今日看到的豫王跟传闻中的并不一样啊。 “白芷,你把他想的太简单了。”婉瑜侧躺到软榻上,示意白芷给她捏腿,她刚刚走了大半天,有些脚酸。 白芷听话地蹲下来,轻柔地替她按着小腿,“小姐此话怎解?” 婉瑜舒服地闭起了眼睛,“他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在朝中的作为远远比不上辰王,但朝中却这么多人惧怕他,你可知道为什么?” 白芷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婢女,并不清楚这些朝堂大事。 婉瑜睁开眼睛,道:“他是皇上的亲儿子,即便什么也不做,也有大把的人想巴结他,而他却给外界制造了个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表象。无非是想告诉皇上,他不得民心,更对那九五至尊之位不感兴趣,皇上大可将他当做杀人的棋子来用,不必有这么多顾忌。可他越是这么坦诚,皇上就越是对他信任……他的心机恐怕比朝中任何一个皇子,甚至是皇上都深。这样的人,很危险,我们还是少去招惹为妙。” 白芷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她道:“可是奴婢看着他跟世子挺要好的,他应当不会伤害小姐吧?” 婉瑜看着窗外,声音悠远:“谁知道呢,他那样的人,谁又能真正摸得透。” 第034章 欺负 正厅,沈君限与豫王徐墨相对而坐,院内无一个丫鬟敢进门打搅,不为其他,只因为徐墨冷面阎王的称号。 虽然他方才对夫人十分和善,但她们都看到了徐墨对沈婉瑶的态度,可不敢贸然往前凑,白白丢了小命那就不好了。 等了老半天也没人上茶来,沈君限显然有些尴尬,“许是瑜儿吩咐人去库房里寻好茶去了。” 用来招待皇子的,当然得要最好的茶……徐墨点了点头,也不拆穿他,抬眼打量起四周来。 房间装扮得既简单又雅致,除了墙上的挂瓶,字画,还摆了一尊释迦牟尼的玉像,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这样的摆设,委实不像是一个姑娘家的房间。 徐墨稍稍有些好奇,问一旁的沈君限:“她信佛?” 沈君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尊佛像,亦有些惊奇,“我没听说过她信佛啊,估摸着是谁送给她的吧。” 谁送的她会摆在大厅里,那房里淡淡的檀香味又该如何解释? 徐墨有些疑虑,但看到沈君限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对这个妹妹也不够了解,便也不开口问了。 “大姐姐原先是不信佛的,是前些天伤了头之后,才让人摆了这佛像。”两人正沉默着,就看到沈婉瑶从门口款款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个托盘,她将托盘上的茶搁到沈君限和徐墨面前,含笑道:“这佛像是前些年母亲送给大姐姐的,不过大姐姐一直将它搁在库房里。昨儿个才让人摆上的。”她指了指对面燃了香的香炉,“那里的檀香,也是最近才换的,大姐姐说檀香闻着能让人心静,晚上点着能睡得香甜些。” “瑜姐儿伤了头,倒是连性子都改了不少。”沈君限端了茶来喝了一口,“若不是我了解那丫头,恐怕真以为她就此信佛了。” 沈婉瑶听了这话 ,故作惊讶道:“大哥这话说的,我瞧着大姐姐可是真的信了佛。昨儿还看到她房里搁经书呢。” 就那丫头的性格也能信佛?沈君限才不相信,“她呢,把我们丢在这,自个跑哪儿去了?” 沈婉瑶说:“大姐姐说有些头疼,回房换药去了。让瑶儿来给你们先奉茶。” 她指了指案几上的两杯茶,道:“这是姐姐库房新上的大红袍,是姐姐特地让丫鬟拿出来泡给殿下喝的,殿下尝尝味道如何。” 徐墨一直沉默地坐在那儿,也没端茶来喝的意思,沈婉瑶这才壮着胆子说道。 徐墨瞥了一眼杯盏中的茶,茶叶是极好的,可惜这冲茶的技巧不对,再好的茶叶到了她手里,也变味了。 他喝惯了宫中的贡茶,自然对这冲坏了的大红袍提不起兴趣来,他明白那人恐怕是故意躲着不想见他,斯条慢理地站起来,淡淡道:“在侯府待的时间长了,我也该走了。改日再来拜访沈兄。” 抬步就要走了,沈君限还在喝茶呢,听到这话,连忙放下了茶杯,拽住了他的衣角,“怎么这么急着走,我记得你这会儿没什么事吧?何况你不是说来喝茶的,怎么茶没喝一口就要走。” 徐墨瞥了沈婉瑶一眼,声音清冷道:“这茶,泡法不对。” 沈君限一愣,徐墨已将衣角抽出来,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沈婉瑶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她费尽心思泡的茶,竟然被他说泡法不对! 人还未走远,她就一把将案几上的茶具啪地一声扫到了地上,“我迟早有一天会让你正眼看我的!”她咬着牙说。 徐墨和沈君限都算是习武之人,耳朵本就比一般人灵敏,自然听到了里头的一声巨响,沈君限尴尬地笑:“这个妹妹上不得台面,你别放在心上。” “嗯。”徐墨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东厢紧闭的那间房门,声音悠远:“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已经很少了。沈君限亲自把人送出了府。 在东厢房闭目小憩的沈婉瑜听到正厅的动静,忍不住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白芷将目光投到一旁的小丫鬟身上,小丫鬟说:“是三小姐,她,她泡了的茶豫王殿下一口没喝……三小姐恐怕生了气,将您的那副官窑茶具给摔坏了。” “谁让你拿那套官窑的茶具给她!”沈婉瑜腾地一下从软榻上坐了起来,那是她十岁那年,安陵侯送她的生辰礼,已经很久没拿出来用过了。 丫鬟见小姐好像生了气,立刻跪到在地上说:“奴婢以为……以为招待殿下,得,得要拿好的茶具……所以,所以……” 她其实也是被银月公主给吓坏了,二小姐就是因为茶的事,被银月公主扇巴掌,她害怕拿普通的茶具去招待豫王,也会被豫王殿下责骂。 婉瑜的心在滴血,然而摔都摔坏了,她还能怎么办。 她抚了抚额,从榻上起了身,让白芷给她披了件衣裳,去了正厅。 沈婉瑶还在厅里发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得出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三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婉瑜朝她走了过去,目光却落到地上碎得七零八落的茶盏上,愈发觉得可惜了。 “长姐,我一定会博得豫王的欢心的!”沈婉瑶突然转过头对婉瑜说道,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婉瑜颇为惊讶,惊讶过后,她也只能上前鼓励她,“长姐相信你。” 心想,豫王哪是那么容易惹的……不过她要去飞蛾扑火,她还能拦着不成。 反正她这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好心去提醒她,她反而会觉得婉瑜是在跟她抢豫王。 所以婉瑜也索性不说了。 沈婉瑶下了决心之后,拿帕子擦干了眼泪,坚定道:“长姐,这茶具我会赔你的。” 她就是个庶女,平时月例没她多,赏赐也没她多,婉瑜知道她没什么积蓄,就道:“不必了,不过就是几个杯子而已,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就是赔她一个一模一样的,也不是原来那个了,根本没什么意义。 第035章 赔偿 银月公主回去之后,果真叫人送了不少东西来给沈婉琪赔礼,侯夫人傅氏让人把东西抬到沈婉琪的院子里去。 沈婉琪看着摆了一室的补品珍玩,忽地上前,一脚全都踢翻了,怒不可揭道:“以为送这些过来我就能原谅你了,你做梦!我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扇过巴掌,从没这么丢脸过!徐青鸾,我沈婉琪跟你没完!” 一旁的丫鬟听到这话,吓得赶紧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您这话若是叫她听了去,您以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她不过就仗着自己是公主才会这么嚣张,要是皇上不宠她,她就是个没娘养的野丫头,我凭什么要怕她!”沈婉琪一把推开了丫鬟。 可人家如今到底还是个公主啊,而且皇上宠她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丫鬟道:“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您嫁入了辰王府,以后也不必在受她的气了,可不能现在就乱了方寸。” 是啊,只要嫁入了辰王府,她就算是皇亲国戚了,那时候就不怕她再嚣张了! 沈婉琪想到这,怒气这才平复了些,可想到徐青鸾不问青红皂白就扇她耳光,她还是恨得牙痒痒的,“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她跪在我面前求饶!” 丫鬟哪里敢反驳她,低声应是,扶她到罗汉床上去坐。 沈婉琪看着地上的东西就是一阵难受,对丫鬟说:“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拿到院子里去烧了!我看到就觉得恶心!” 丫鬟有些惊讶:“小姐,这可是银月公主送的东西……”皇家的东西,就算不用,也得好好摆在库房里珍藏起来。 小姐却说要把东西烧了……丫鬟怎能不惊讶呢。 “让你去就去,哪儿这么多废话!”沈婉琪根本就不想听这些话,不容置喙地说道。 丫鬟也只能轻叹了一声,喊了几个粗实婆子来,将东西抬到院子里去,当着沈婉琪的面烧了。 这时,沈婉琪院里的管事老嬷嬷匆匆跑了过来,凑到沈婉琪耳边低声说:“小姐,奴婢知道银月公主为何对您存有敌意了……原来,银月公主她,喜欢的是辰王殿下。” 这话就像一道惊雷,直击沈婉琪的心脏,她怒气难挡地揪住了老嬷嬷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徐青鸾喜欢辰王?” 她的凶狠的样子让婆子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点头道:“这是奴婢从银月公主的贴身宫女那儿打听来的。应该错不了。” 沈婉琪一下子就瘫坐在罗汉床上,脑袋嗡嗡地作响。 也就是说,她今日这巴掌,竟然是替沈婉瑜挨的! 徐青鸾原本该打的人,竟然是沈婉瑜这个真正的未来辰王妃! 她还以为沈婉瑜会这么好心去提醒她,原来都是她的计谋! 沈婉琪揣紧了手,双目泛红,下唇只差被她咬出血来! 好一个沈婉瑜,竟然在不动声色间就把她设计了!她倒要看看,谁的手段更毒辣! 她深吸了一口气,喊丫鬟:“去给我打盆水来。”她要把脸上这泪都擦干了,以后牢牢地记住今日受到的委屈! ………… “小姐,银月公主送了不少礼给二小姐赔罪。”白芷将早上听到的事说与婉瑜听。 婉瑜正在书房里抄经书,听到她的话,便停下笔来问她:“二妹什么反应?” 白芷笑着说:“奴婢听二小姐院子里的下人说,她把银月公主送的东西全都烧了,还砸了好几个瓷瓶。好像气得不轻。” 她从小到大都在府里装柔弱,这会儿却这么明显的把自己的恨意表露出来,看来确实是气得不轻了。 不过以她的聪明,应该已经知道,是上了自己的当了吧? 但那又如何,若她没有当辰王妃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上她的当。 她这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的,怪不得她。 她既然想当这个辰王妃,就必须承受在这个位子上所受到的压力和背叛,而徐青鸾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的她受的。 “清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婉瑜勾了勾唇,问道。 她可不相信以郭姨娘的性子,会这么沉得住气。 白芷一边给她研磨一边说:“倒是十分安分,至今没见她出过府,也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为何叫那两个小丫头要寸步不离地盯着郭姨娘,但她明白这其中恐怕关系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不然小姐也不会这么关心了。 “那她院子里的人呢,可有出府办过什么事?” 白芷摇头:“除了每日去给二夫人请安,她便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坐针线。她院子里统共也就一个嬷嬷两个小丫鬟,也都很安分守己。” 婉瑜皱了皱眉,这就奇怪了,按照郭姨娘望女成凤的心思,不应该这么沉得住气才对。 她将墨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上,“那三少爷呢?他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三少爷?也就在族学里跟夫子上课,回来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白芷再次摇头,“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她虽然知道小姐急切地想知道二小姐在跟郭姨娘搞什么名堂,但两个小丫鬟日夜轮流守了她们两日,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她也没办法了。 这不应该啊……就算是得了沈婉琪的指点,然跟郭姨娘缓几日再行动,那也不该一点异常也没有。 一定是有哪里被她忽略了……婉瑜托腮在房里转了两圈,忽然有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忙问:“郭姨娘这些天有没有去学堂看三弟?” 既然她没出门,又不可能没见稳婆,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个稳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根本不需要出府去找! 白芷道:“隽客倒是有提到说郭姨娘去学堂给三少爷送饭……但郭姨娘每隔每个月都会去,遂奴婢也没跟您回禀。小姐要找的东西,难不成在学堂那边?” 白芷竟然还知道她在找东西……看来这丫头跟着她久了,脑袋也变得灵光了! 婉瑜点头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不敢肯定。” 她想了一下,道:“三弟一般何时下学?” 白芷说:“申时六刻。” 第036章 欺压 沈婉瑜在 下学的路上等沈君陶,远远地看见二房两个庶出的少爷与他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表面看着感情要多好有多好,但沈婉瑜却注意到这两个庶出少爷几乎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到了沈君陶的身上,甚至左边的那位,她的五弟,在她看向他们的那一刻,还伸手狠狠地掐了沈君陶一下。 沈君陶面上虽然未见有痛苦之色,但婉瑜还是看到他轻轻皱了皱眉头。 以前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欺负她亲弟弟,她看这些人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不动声色地朝他们走了过去,淡笑道:“三位弟弟这是在商量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我站在这儿大半天了,也没见你们看我一眼。” 沈婉瑜是家中堂堂正正的嫡女,又与辰王有婚约,府里的人对她都颇为恭敬……以前是她太傻,太仁慈了,才会被沈婉琪踩到头顶上,但现在她死过一次,是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骑到她头上来的。 沈家六少爷见到沈婉瑜笑盈盈地走过来,率先放开了沈君陶,轻轻笑着说:“长姐身子还没好,怎么有空上这儿来?” 沈家五少爷亦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我们正与三哥讨论,要去翠红楼喝酒呢。听说前些天那儿刚添了个头牌,姿色和舞技都是一流,正想邀三哥去见识一番。” 翠红楼是京城有名的青楼,到里边去的大多数都是大官贵客,和京中贵家公子哥……而三弟不过是二房一个落魄姨娘的儿子,平时吃了上顿没下顿,又怎么可能会有闲钱到那里去! 更何况,二叔父最厌恶自己的儿子去那种肮脏污秽的地方。 她这两个弟弟竟然还敢说出来给她听,当真以为她不知道翠红楼是什么地方吗? 还是说胆子大到不怕她到二叔父那儿去告状?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们都没安什么好心! “哦?”沈婉瑜饶有兴致地笑了,“那三弟可答应了?” 沈五少爷拍了拍沈君陶的肩,笑着说:“人不风流只为少年,三哥也是正当壮年,怎么会不答应。是吧,三哥?” 沈君陶低敛着眉头,并没说话。 沈婉瑜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在逼迫沈君陶,冷笑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就看到不远处她的二叔父朝这走了过来,她眼底闪过一抹寒色,笑着上前道:“五弟六弟还真不愧是经常流连烟花场所的人,消息灵通到连翠红楼添了头牌都知道。我猜三弟他就肯定不知道。” 沈五少爷暗暗想,他不过就是个穷酸落魄的书呆子,哪里会知道翠红楼有什么。 他眼底满是不屑,“翠红楼在京城的名声比戴家族学还响亮,我们想知道并不难。也只有像三哥这样足不出户的人,才一无所知。我们这不正要带三哥去开眼界嘛。相信过不了多久,翠红楼的姑娘见了他都会热情地跟见了我们一样了。” “五弟的意思是你们是翠红楼的常客了?”能让姑娘们殷勤地上前迎接的,可不见是常客嘛。 沈五少爷颇为自豪地笑:“这是自然,我与六弟三天两头就往那儿去,不成常客倒是翠红楼的老鸨没眼光了。” 沈婉瑜轻轻地笑,还未等她多说什么,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个暴怒的声音道:“你们两个逆子,是要把我气死不成!” 婉瑜的二叔,沈家的二老爷暴怒着走了过来。 沈五少爷和沈六少爷根本没料到这番话会被自己的父亲听到,惊讶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拿翠红楼跟戴家族学相比,你们也不嫌丢人!我平日里都是如何教导你们的,看来你们都当耳旁风了!翠红楼的常客,我看你们平日里就是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才会往翠红楼去!” 戴家的族学曾经出过几位帝师,再到如今的戴嘉铭,也算是每个读书人都追捧的地方了。 而他这两个儿子却不知所谓地将这读书圣地拿来跟青楼比,沈二老爷不怒才怪了。 “父亲,我和六弟刚刚只是跟长姐说玩笑话,你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好好读书,我们又怎么可能到翠红楼去。”沈五少爷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忙站出来辩解道。 “是啊父亲,兄妹之间说说玩笑话不是很正常?父亲如果不信,不妨问问三哥,我们是不是说着玩儿的。”沈六少爷脑子也转的飞快,很快就将矛头引到了沈君陶的身上。 他知道沈二老爷一向不喜欢这个沈君陶,见了他就忍不住责骂一番……谅他也没胆子敢揭穿他们。 沈二老爷听了老六的话,果然将目光投到沈君陶身上:“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君陶在沈二老爷面前一向低眉顺目的,沈二老爷相信他也没胆子在他面前撒谎。 沈婉瑜在一旁冷笑,她这两个弟弟小聪明倒是挺多,知道把二叔父的火引到三弟身上。 到时候二叔父只顾着训斥三弟,肯定就忘了他们两去青楼的事了,这算盘打的可真响。 可惜他们忘了,沈婉瑜还站在这儿! 未等沈君陶开口,沈婉瑜就站出来道:“叔父,可否容婉瑜说句话。” 沈二老爷对这长房的侄女还算友善,看着她道:“婉瑜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婉瑜似理了一下思绪,才道:“三弟的为人,叔父应当最清楚不过。他从小过的如何,您也应该知晓。” 他当然知道这儿子过的如何了,跟他娘一样,没什么出息,性子又唯诺,怕他怕得要命。 “三弟肯定是没银钱去翠红楼的,至于其他两位弟弟……说的是不是玩笑话,婉瑜就不得而知了。”她目光幽深地看向沈五少爷和沈六少爷。 沈君陶听到沈婉瑜话里话外都在维护他,不由地抬起头,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 沈二老爷却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沈君陶从小就受他们欺负,若非他们怂恿,他可能连翠红楼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头牌了。 而这两人会说起,就算以前没去过,也是有这去的心思了的……而且不止如此,他们想去也就算了,还要拉上什么都不懂的沈君陶! 这简直罪加一等! 第037章 丢人 沈二老爷刚刚熄下去的火顿时蹭蹭地往上冒,“翠红楼这种肮脏污秽的地方也岂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能拿来开玩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沈家的儿郎不学无术,传出去毁了我安陵侯府近百年的名声!” 安陵侯府除了早些年老安陵侯立下了战功,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沈五少爷忍不住腹诽,然而面对沈二老爷的满脸的怒容,他也不敢顶嘴,只道:“父亲,我们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并没真要去……” 沈二老爷却明显不信,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说说而已,你们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要不是我路过恰好听到,你们可能早就约去翠红楼了!今日不管教管教你们,你们还以为我这做父亲没点威严!” 沈六少爷试图安抚沈二老爷,“父亲说哪里的话,我们哪里敢不听您的话。” 沈五少爷知道沈二老爷是听了沈婉瑜的话才动怒的,不断地给旁边的婉瑜打眼色,示意她上前帮忙劝上一劝。 婉瑜看到了吗,自然看到了,不过她权当看不见,走到沈君陶面前,轻轻问他:“他们没欺负你吧?” 沈君陶摇摇头,目光落到沈二老爷的身上。 沈二老爷一张脸因为发怒而涨的通红,偏生见到两个儿子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他气就不打一出来,“还敢狡辩!你们这些天也不必去学堂了,就给我呆在书房好好反省!等什么时候作出八股制艺拿给我看,我满意了,你们再去上学!” 敢挑战他做父亲的威严,这两个儿子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果然是姨娘教养出来的,也就这点出息了! 沈五少爷和沈六少爷听到沈二老爷这么说,心下顿时一凉,追上沈二老爷就想劝说:“父亲,我们真的没想到翠红楼去,您别罚我们紧闭。过几日就是是宫里的桃花宴,我们还打算去……” “去什么去!去丢人现眼不成!”他话还没说话,沈二老爷就打断了他,冷冷地道:“你们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 他转头与两个少爷身边的小厮说:“这段时间好好看着你们少爷,若被我发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踏出房门半步,我拿你们是问!” 随身伺候的都看出来沈二老爷是真动了气,皆不敢辩驳半句,就低下头齐声应:“是!” 沈二老爷拂袖离开了,沈五少爷和沈六少爷急得在原地跳脚。 沈婉瑜笑着上前道:“看来这翠红楼两位弟弟是去不成了。不过这八股制艺,两位弟弟可得好好写了。” 可不就是得好好写嘛,沈二老爷可是两榜进士出身,他的学问有多好,满府皆知,要写出让他满意的文章,简直比登天还难! 偏生他们在学堂还没正规地学过八股文,沈二老爷又不让他们去学堂,自然不可能去请教夫子……就他们那点学识,想要自学,写出一篇文章来,少说也得几个月。 这就意味着他们两几个月都不能出门!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宫里的桃花宴早就散场了,更别说什么美人闺秀了! 他们想死的心都有了,看沈君陶的眼神刹那就变得毒辣起来。 要不是他,他们也不可能会这么惨! 两人对视了一眼,达成一致意见,那就是上前把沈君陶抓了,好好教训一番!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两刚想出手,沈婉瑜就站到了沈君陶面前,巧笑嫣然地道:“两位弟弟还不回去写文章吗?如果我记得没错,宫里的桃花宴可只剩下五日了……若到时你们还没写出让叔父满意的东西,那可就要错过这几年难得一遇的盛宴了。” 桃花宴三年才举办一次,是专门为京中的闺秀和公子哥举行的,轻则吟诗作赋,重则诗词歌舞,几乎所有京城中尚未婚配的男女都会去参加……那排场有多大可想而知。 若能在桃花宴上拔得头筹,还能进宫觐见皇上……皇上一向惜才,到时会得到什么,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就算不能拔得头筹,在宴会上寻个如意郎君也是好的。 遂这段时间,京中所有的青年才俊,几乎都是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在桃花宴上大放异彩,就连各府中庶出的子弟也不例外。 沈婉琪特地请了京都有名的舞娘教她跳舞,每日练到深夜才歇息……要不是出了假山那档子事,她被父亲关在院子里学规矩,恐怕她现在还在练。 而如今父亲欲让她代替沈婉瑜嫁入辰王府,恐怕对她的期望更高了,听说昨儿个还特地请了歌舞坊的乐师来给沈婉琪伴奏,也算是下了苦工了。 沈五少爷和沈六少爷被她戳了痛处,冷哼了一声,道:“你最好能一直看着他,否则……我们等着瞧。”面上露出狠厉。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沈婉瑜轻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冷冷地瞪了沈婉瑜两姐弟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你其实没必要为了我惹怒他们。”他们走了之后,沈君陶走到沈婉瑜身边轻轻说道。 他在府里是什么境况,阖府皆知,甚至可以说,府里上至长辈下至下人,都看他不顺,待他比待一条狗都不如! 养狗他们至少还一日三餐会给根骨头,而他呢,表面上是侯府的少爷,其实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的有多难,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而这个长房的长姐却不同……她是府里堂堂正正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根本没必要为了他,去惹这些庶出的孩子。 沈婉瑜看着他许久都没说话,她知道她这个弟弟并不像表面的那么懦弱无能,可是看到他处处隐忍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他本来也可以跟她一样,享有嫡出孩子能享有的一切,可是因为沈婉琪母子一时贪念,让他成了二房最卑微的孩子,受尽屈辱和折磨……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二叔父的孩子,一味地忍让二叔父和郭姨娘。 婉瑜心中钝痛,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瞥过脸去,不忍再看他,“我并非特地过来帮你,而是有事要找你帮忙。”嘴上却说着违心的话。 第038章 线索 沈君陶想领她去院子里,却想到郭姨娘在场,多有不便,最终两人去了安陵侯府的一处僻静的跨院里。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忙?”在院里的石凳上坐定之后,沈君陶就问婉瑜。 他并不认为她堂堂一个嫡出的大小姐,会要他这个落魄少爷帮什么大忙。 婉瑜瞧着他酷似安陵侯的面容有一瞬的失神,过了一会儿才正了正声道:“我听说郭姨娘前几日去学堂给你送饭了?” 她问这个干什么?姨娘虽然待他不好,但总归也是他的生母。 沈君陶仔细打量沈婉瑜的神色,发现她只是单纯地问话,并没揶揄或者嘲讽的意思,这才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舅舅过来给她送了点东西,她特地拿到学堂给我尝尝。长姐无端问起姨娘做什么?” 郭姨娘的娘家也只是个贫穷的农户,但胜在重情义,就算自己过得再不好,也没忘记郭姨娘曾经帮助过他,隔一段时间就会送点自家农田里种的作物送来。 沈婉瑜知道沈君陶心善,就算郭姨娘待他再不好,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说郭姨娘的不好,更不喜欢别人诋毁郭姨娘,抿了抿唇,突然道:“你我其实差不多时辰出生,你可以没必要喊我长姐。”听着怪生分的…… 沈君陶垂眸没说话,她是府里的大小姐,不能因为帮过他一次,就乱了称呼,该怎么喊还应该怎么喊。 沈婉瑜倒也知道这个弟弟的性格有些谨小慎微,也不强求他,看着他,直言不讳地说:“我想找一个人,而这个人恐怕只有郭姨娘才知道在哪里。” 只有郭姨娘才知道的人?沈君陶有些惊讶,姨娘这些年除了偶尔来学堂看他,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交往的圈子窄之又窄,她怎么可能知道长姐要找的人在哪里。 但他又觉得长姐这么说,必定有她的道理,就问她:“你想找什么人?” 他心思转得很快,只有郭姨娘才知道的人,很可能就在他的身边,但别人不清楚她的具体身份罢了。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到底是什么人。我只能跟你说,她是五十多岁的妇人,右边鼻翼有一颗痣。”婉瑜看着他,“你可见过郭姨娘身边有这样的人?” 五十多的妇人,鼻翼有一颗痣……这特征倒是很明显,只是姨娘这几年见过的妇人没几个,除了院里的老嬷嬷,恐怕就是学堂里烧菜的厨娘了。 但这些人中,鼻翼皆没有她所说的痣。 沈君陶摇摇头:“并未有这样的人。” 他这么说,沈婉瑜倒也不是很惊讶。这么多年都没人认出她来,说明郭姨娘还是有点头脑的,不会把人这么轻易就暴露在人前。 “那年龄相仿的,可有?”婉瑜又问,“五十多岁,年龄相仿,这两三日见的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在你学堂,可有见过这样的人?” 学堂……就剩下厨房里烧菜的厨娘,或者是负责清扫的婆子了。 沈君陶见她一脸认真,就如实答道:“姨娘这次来学堂,分了不少东西给学堂扫洒的婆子……五十多岁的倒也有。学堂的大厨房有刘妈、张妈,还有负责打扫学堂藏书阁的葛大娘,负责后院浆洗的孙大嫂,皆是五十多。不过她们脸上并没有你说的痣……” 这么多!学堂是府里男丁读书的地方,她们这些女子一般不能去,她也不能派人一个个去找……有点麻烦。 不过至少知道稳婆极有可能就在学堂里,她思索了片刻,抬起头问他:“那与郭姨娘要好的,是那几位?” 想想又觉得不对,稳婆知道这么多秘密,随时有被杀人灭口的嫌疑,应该跟郭姨娘不怎么要好……就算要好,关系也比较微妙。 她忙又改了口:“就是郭姨娘每次去学堂,都会见的,可在这些人中。” 姨娘每次去都会见的人……沈君陶把每个人的脸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说:“可能是葛大娘吧……姨娘每次来,都会去藏书阁借几本书回去翻看。” 但他也不敢确定……只是相比与其他人,她见葛大娘的次数比较多。 郭姨娘那么泼辣的人也爱看书?这恐怕不可能吧? 沈婉瑜笑,看来这个葛大娘极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 “不过葛大娘她前些年因为家里遭了大火,容貌尽毁,就连嗓子也哑了……学堂的夫子都喊她哑婆。” 沈君陶这话无疑让沈婉瑜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不能说话,脸上仅有的特征也毁了,这不正好掩盖了她的过往! 沈婉瑜心里有了答案,站起身道:“多谢三弟替我解惑,我还约了院里的管事,就先回去了。” 这些事,她暂时还不想让沈君陶知道…… 沈君陶见她马上要走的样子,忽然就生出一股子冲动,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姨娘……她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他感觉出婉瑜对郭姨娘的态度有些奇怪。 婉瑜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双大手,失笑,反问他:“我平日可有与郭姨娘往来?” 沈君陶摇头,别说是往来,可以说见都没怎么见过。 “既然都没有往来,她又如何可能得罪我?” 沈君陶放开了她,但心里还是隐隐有这种感觉。 沈婉瑜瞧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就温和地笑道:“三弟别多想了,我只是在找多年前曾经遇到的一个故人。等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真话的。今天的事,你就当我没问过,回去也别和郭姨娘说,也免得她听了胡思乱想。” 她主要是怕打草惊蛇……沈君陶其实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更没兴趣去跟别人说,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沈婉瑜这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他见到她出奇温和的脸庞,还是点了点头,道:“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跟人说的。” 也不知怎么,心底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总觉得她不可能会害自己。 婉瑜轻轻一笑,伸手拂去落到他肩上的梧桐叶,“三弟,你和五弟六弟都是庶出,你其实没必要这样忍让他们。” 沈君陶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而后自嘲地笑了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并非在忍他们。”而是在为了日后变得强大在磨练自己。 婉瑜听了这话,不再说什么了。 她这个弟弟,头脑一点也不比她差。 第039章 宫宴 “白芷,让人去查查族学学堂里的葛大娘,事无巨细都回禀给我。”回到院子之后,婉瑜就把白芷喊了过来。 白芷方才也隐约听到了她和沈君陶的对话,更加确定了她是在找人,而且是个很重要的人,当下也不问什么,就点头应是,马上就去找了人来,吩咐下去了。 婉瑜知道有些事其实是急不来的,就算人找到了,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开口跟婉瑜说真话。 只要知道她人在哪里,婉瑜倒也不怕想不到办法来让她开口。 再过五日就是宫中的桃花宴了,这些年她的几个妹妹都在府里费尽心思地练习,白芷见她半点准备都没有,就有些担心,“小姐,您这是打算不去宫里的桃花宴了吗?” 这可是三年才有一次的宴会,达官贵人皇亲国戚都会到场…… 沈婉瑜一边将前阵子写好的经书都包好,一边说:“谁说我不去?” “但奴婢见你压根没准备什么节目……”白芷忍不住嘟囔道。 沈婉瑜失笑,将经书塞到白芷的手里,“给我送到护国寺去,再添几百两的香油钱。” “几百两?”白芷听了她的话,顿时就把桃花宴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小姐给他们添这么多香油钱做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护国寺的那些和尚,个个都是贪财好色的,你给多少他们就吃多少。” 白芷竟然连这都知道……沈婉瑜顿时笑了起来,“我也没见你去过几次护国寺,你怎就知道那里的和尚贪财好色了?” 白芷脸色一红,小声道:“奴婢就是听人说的。总之小姐没必要白白送银子给他们!” 她还很奇怪,小姐以前从来不信佛的,自从撞了头,不但开始在房里摆佛像,看佛经,抄经书,这会儿居然给寺里送银子了。 沈婉瑜只是笑:“不过就是几百两银子,你还愁赚不回来?” 送去寺里的东西,哪有赚得回来的!小姐莫不是糊涂了! 白芷捧着书没说话,婉瑜捏了捏她的脸蛋的道:“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你家小姐还不缺这点银子。你不是问我桃花宴准备了什么节目吗,赶紧让人把书送过去,回来我就告诉你。” 白芷眼前一亮,“小姐真准备了节目啊?” 沈婉瑜不可置否,白芷这才笑盈盈地把经书抱了出去,还从库房里拿了银子让小厮一块送到护国寺去。 其实婉瑜并不信佛,她只是想求个心安罢了……重活了一世,她觉得她能信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拿银子去寺里,她是想感激老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能亲手报了前世未报之仇。 白芷很快回来了,却见婉瑜只是在书案前练字,顿时就嘟着嘴说:“小姐,您又诳我!” 还说回来就让她看什么节目,摆明了就是诳人嘛! “谁说我诳你了?”婉瑜招手让她过来,指着书案上宣纸上写的字,道:“这不就是。” 就是几排的佛字,怎么可能。白芷灵光一闪,忽然道:“小姐是说您要在宴会上展示书法?” 书法?算是吧。婉瑜点头,“不行吗?” 白芷摇摇头,“就您那字……”实在不敢恭维啊。 恐怕还没写出来,就先让人给比下去了。 说到自己的字,婉瑜确实自己都不忍直视……她轻咳了两声,“这不正在练嘛。” 咳咳,您就算再练一年,恐怕也练不出个样子来,何况现在只有五天了。 白芷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好,反正小姐也已经有了婚约……啊,不对!小姐是要把辰王妃的位子让给二小姐的了! 那不就是说,小姐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那光靠这些字怎么行!白芷立马就抢了婉瑜手里的墨笔,将她拉出来说:“小姐,您这书法肯定是比不过人家的。奴婢记得您小时候跟夫人练过舞,要不咱还是跳舞吧?” 就她那僵硬的手脚去跳舞?她不得把自己给摔了! “我前几日才伤了头。”婉瑜说。 是哦,小姐前些天才伤了头,要是跳舞不小心摔了,摔出什么毛病来,那她的责任就大了。 “那弹琴呢?奴婢记得您琵琶还弹得挺好的。”白芷又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弹琴?府里几个庶女的琴艺恐怕都比她好,她不比就先被人轰下了估计。至于琵琶……她不想弹。 她把两只手摊开给白芷看,白芷不解,这不好好的吗,白白嫩嫩的,没事啊。 婉瑜戳了戳她的脑袋说:“你瞧你家小姐这一双玉手,哪里像是弹琴的。” 弹琴弹的多的人,指尖都容易生老茧……就算平时保养得极好,还是能看出一点端倪的。而她手,简直顺滑到无药可救,一看就是不常弹琴的。 白芷顿时欲哭无泪,沈婉瑜伸手推她出去,“行了,你别担心了,你家小姐自有办法。你就别在这儿打扰我练字了,去帮我瞅瞅府里其他几位小姐都是些什么。”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白芷一脸无奈,看来这小姐,是摆明了不想在宴会上出风头了。 她失魂落魄地去打探了。 结果打探回来的消息是,沈婉琪跳舞,其他两位一个作诗,另一个弹琴。 白芷就更想死了,其他三位小姐选的都是自己的强项,偏生沈婉瑜选的是自己的弱项,而且是最弱的。 她想到自家小姐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就愁的晚膳都吃不下了,可偏生小姐自己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只能盼着到时候皇上眼睛刚好入了沙子,将砂砾当珍珠了! 但那可能么?就算是皇上眼睛真不行,可还有这么多的大臣,那么多的皇亲国戚,他们的眼光可毒辣着呢。 白芷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就连到了宴会那天,侯夫人傅氏派人来催,说要差不多要进宫了,白芷才不紧不慢地喊婉瑜起身。 给婉瑜梳洗打扮的时候,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连给她挑选衣裳的心思都没有了。 婉瑜倒是也不希望太过出彩,抢了那些贵人的风头,觉得简单大方不失礼,也不显得落魄就好。 所以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去到前厅,傅氏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的几个妹妹竟然都还没到。 第040章 对峙 婉瑜知道她那三个妹妹都是想在宴会上大展风采的,肯定会费尽心思的打扮,就跟傅氏说:“母亲,我们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走着吧,等会儿让她们的车夫赶车快些,追上我们便好了。” 傅氏很赞同她的做法,毕竟这路上的都是一同入宫的人,若是看到安陵侯府的车架迟迟没来,难免会有人说,安陵侯府对这次的宴会不重视。 这可是皇上和皇后亲自下令要办的,敢不重视,那就是对皇上的不敬了。 只要在宫门前等她们一起进去,那便不算是失礼了。 傅氏点点头,让人扶了婉瑜上马车,看到她打扮得这么素净,还是忍不住说她:“你那三个妹妹为了今天的首饰可选了好几天,你倒好,直接穿了寻常的服饰,母亲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 婉瑜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一本正经道:“母亲,我这身也是前几日才做好的。” 也前几日开始准备了的意思。 旁边的白芷听了使劲地叹气,小姐这身衣裳是新的没错,可这是铺子里惯例给府里送的四季新衣。 傅氏也是摇头,但这长女一向有主见,便也没再责备她,道:“这样也好,不会抢了那些贵人的风头。” 沈婉瑜心里使劲的点头,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傅氏看到她欢喜的样子,既无奈又好笑,不再看她,扶着丫鬟的手上马车去了。 ………… 豫王府 小厮一脸讨好地走道书案前,询问豫王殿下:“殿下,桃花宴就要开始了,您不去看看吗?” 徐墨正在作画,听到小厮的话,稍稍抬起头,“都有谁来了?” 小厮恭敬道:“各家闺秀都到了,就连银月公主,安阳郡主,长公主和几位皇子都去了。” 徐墨直起身,“皇姑也来了?” 他口中的皇姑就是长公主,长公主跟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早年还跟先皇上过战场,是个性格好爽的女子。 她嫁给平国公为妻,膝下育有一子一女,皆是人中龙凤,其中女儿便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安阳郡主程娢。 平国公英年早逝,这么些年,都是她一人撑起了整个国公府,京中敬佩她的人很多,就连皇上也夸她是女中豪杰,时常召她进宫相陪。 长公主在朝中的地位与旁人不同,若说皇上对银月公主是宠是纵容,那么皇上对长公主,便是敬, 是从……有时候她说一句话,比朝臣说十句都管用。 只不过长公主从不搀和朝事,亦不随便在皇上面前发表看法,朝臣有事求她,她向来闭门不见,有一种自成的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气韵在……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平国公府能屹立不倒和皇上一直信任她的原因。 朝中诸多皇子对这位长公主,也都是很尊敬的,就连最飞扬跋扈的银月,到了长公主面前,也乖顺的像只小猫儿似得,不敢有丝毫僭越的地方。 只是她向来不喜欢参加宫里的这些宴会,今年怎么来了? 徐墨有些疑虑,“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厮低头道:“旁的倒不曾听说。只是听皇上身边的总管提了几句,好像是太后娘娘有意在这次宴会上给安阳郡主挑选夫婿。” 这就难怪了……徐墨放下墨笔,“替我更衣吧。” 小厮一喜,这便是要去了的意思。 殿下向来不喜欢这些热闹的场面,往年都是不参加的,他是皇子自然没什么事,但他不一样,他是下人,皇上惯常是把气撒到他们这些下人身上的。 往年顶多就是挨几个板子,但今年连长公主都去了,殿下要是再不去,可能就不止几板子这么简单了,甚至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小厮心里那个愁啊,幸好豫王殿下想通了,他能不高兴嘛。 赶紧去喊了近身伺候的来,给他寻华服,换头饰等,说有多尽心就有多尽心。 徐墨看着下人们个个绞尽脑汁的样子,就道:“随意就好,不必麻烦。” 他只是去看看罢了…… 小厮却觉得,这偌大的王府还没个王妃,若是殿下能在此次的宴会上给他们找个王妃回来也是好的。 至少什么时候殿下生了气,他们还能到王妃那儿求助,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了。 可不就是得给他好好打扮嘛。 即使徐墨说随意,但小太监还是忙活了老半天,才替他把衣裳换好,发髻冠好,带上皇子的梁冠,备好马车往宫里去。 谁知马车刚停到宫门口,就遇到了辰王戴嘉铭,豫王府的人都知道豫王和辰王向来不对付,停了马车之后,一直不敢进去回禀豫王。 徐墨感觉到马车停了,却迟迟不见小厮来喊,便隔着帘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忙小声道:“是辰王殿下的车架也要进宫。” 宫门就这么大,两辆车一起是进不去的,只能一辆先行……他们也是在犹豫到底是该让还是不该让。 对方虽然不是皇上亲封的皇子,但也是皇上亲封的亲王,身份是与豫王一样的,这些年他在朝堂的的风头,甚至有些盖过豫王殿下了。 这种冤家路窄的情况,他们可不敢擅作主张…… 徐墨皱了皱眉,掀了帘子,果真看到挂着辰王府挂饰的马车停在了他马车的旁边。 辰王府马车上的车夫亦一脸懵逼地望向这里,但他们到底是戴嘉铭手下的,有些傲骨,率先出口呵斥道:“何人敢挡我们辰王殿下的去路?” 这车夫也实在是没眼色,且不说徐墨马车上挂着豫王府的标志,单说敢乘车入宫门这一点上,也应该知道这里坐的不是普通人,竟然还敢出言呵斥,脑子也是蠢到没救了。 豫王府的车夫虽然跟徐墨一样不爱说话,但也不会对方叫板了还输了气势,当即也冲对面喊道:“我们是豫王府的。你们哪里来的胆子敢挡我们殿下的车驾!” 豫王是什么人,京中人人称道的冷面阎王,就算是朝中重臣见了都得避让的人!辰王府的车夫被吓得脸都青了,但想到自家辰王也不差,就故作镇定地回过身,隔着帘子向戴嘉铭禀报:“主子,豫王殿下的车驾在我们旁边。” 第041章 众怒 车内的辰王戴嘉铭亦皱了皱眉,朝中许多人都知道,他与徐墨的关系很微妙。 虽然皇上将他两相提并论,说他们一静一动,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可是明眼人都能瞧出这两人明里暗里的斗得有多厉害。 车夫向他回禀的意思显然是让他定夺该退还是该进,戴嘉铭掀了帘子,看向旁边马车上的徐墨,“想不到这么巧殿下也在这时候进宫。” 话中半带讥讽,面上却瞧不出半点不敬,戴嘉铭真不愧是笑面虎,一言一行都不会让人随便抓了错处。 徐墨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不动声色道:“确实巧。早知道辰王在此,我便让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这话听着是谦逊,其实含了几分挑衅在里头,晚些时候过来当然错开了无事,但现在他早到了,却没有半点避让的意思。 戴嘉铭能在朝堂中呼风唤雨,倒也不是吓大的,又怎么会怕徐墨这点挑衅。 不过他们的马车后头,已经陆陆续续有大臣带了家眷过来了,这两辆马车堵在宫门口,确实不大好。 他在人前的形象向来是谦逊有礼,不想让言官抓了把柄,强笑着说:“豫王殿下说哪里的话,是我没选好出门的时辰。殿下往年都不来参加这种宫宴,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我可不敢扫了殿下的兴。” 他朝车夫摆了摆手,道:“让豫王殿下的车驾先行。” 车夫低头应是,就要将马车退开了,对面的徐墨忽然道:“不必了。”还未等车夫反应过来,他便跳下了马车。 “本王走着去。” 徐墨是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戴嘉铭暗道徐墨狡猾。 堂堂一个正经皇子都下车了,他若是还驾车进去,就显得有些恃宠而骄了。所以也只能咬牙跟着下了车,选择徒步。 可苦了后面的大臣们,不想僭越也只能下车步行了。 后面来的大臣,看着前边全是步行的,显然有些懵逼,但不出风头总是对的,便也跟着这么干了。不一会儿功夫便形成了以辰王、豫王为首两条长龙。 早到的安阳郡主程娢站在宫墙上,看到这一幕,就皱了皱眉头,问一旁内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除了能看到最前面的两个人以外,其他皆看不清楚。 太监正想回话,在一旁陪着长公主说话的银月公主就好奇道:“什么怎么回事?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程娢点了点头,指了指城墙下,示意她过来看。 长公主知道这个女儿一向端庄,脸上很少流露出这种神情来,亦好奇的起身,走到城墙来看。 “全部大臣竟然都走着进来!”银月公主见了惊讶地叫了起来,“皇姑,您看最前面的是不是四哥哥和嘉铭哥哥?” “他们两怎么会走在一起?”长公主有些奇怪,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谁都懂,这两个一般情况是不可能会走到一块的。 “兴许是碰巧遇上吧。”程娢说道。 “娢儿,你觉得辰王戴嘉铭如何?”长公主忽然问对面的安阳郡主。 程娢听了这话,几不可闻地皱起了眉头:“母亲觉得他好?” 长公主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皇上倒是挺中意他的。” 程娢抬眸轻笑,“我听说,他是有婚约的。” 长公主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徐青鸾大呼小叫地走了过来,“他那算什么婚约啊,那女子我见了,连程姐姐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我们只是说说,青鸾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长公主看徐青鸾气呼呼的样子,就微微蹙眉,“还怕我们不知道你对辰王有意思?” 她这皇姑一向说话直接,徐青鸾脸上顿时红的跟柿子似得,小声道:“皇姑,您又取笑我!咱不是说好给程姐姐选夫君嘛?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我何时说过要给娢儿选夫婿了?”长公主笑着反问,“我们只是在说辰王殿下,你自己听岔了,才会这么咋咋呼呼地跑过来。” “我才没有呢。”徐青鸾心事被人拆穿,当下便摇着长公主的手臂撒娇,“皇姑此次进宫难道不是给程姐姐选夫君的?父皇可都跟我说了,您还想骗我呢。” 长公主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你也是要及笄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听风就是雨。我瞅着就是你父皇太疼你了。” 徐青鸾吐了吐舌头,看向一旁的程娢:“我可学不来程姐姐的端庄贤淑,父皇说我这性子就挺好的。” 长公主轻轻地摇头:“你啊,你是仗着你父皇宠你。要不然以你这性子,恐怕早就在宫里呆不下去了。” 徐青鸾撇嘴,有宫女来喊各家闺秀都到场了,三人这才停了话题,相继下了城楼。 ………… 沈婉瑜一行人也到了宫宴举行的地方,一路步行都累得够呛。沈婉瑶和沈婉玲脚上皆磨破了皮,坐在那儿叫苦连天。 沈婉琪可能是前些日子练舞练出了好体力,倒没跟她们两一样叫苦连天,但也坐在位子上,轻轻地按压着脚踝了。 沈婉瑜原先也觉着自己走到这儿,就算不把脚费了,也得生几个水泡,却没想到除了喘气,什么事都没有。 想想前些天她伤了头,没几天就好的连疤痕都没有了……她把这功劳归功于老天爷给了她一具好身体好体质上。 她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再看座上的各家闺秀,个个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那儿不是叫丫鬟捶腿,就是捏肩……还有很多空出来的位子,婉瑜想,大概是去宴息室里补妆去了。 能跟她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席位上,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一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而那些人,大多出自习武世家……少时跟着父兄练过些武艺,体质不是普通闺秀可比。 婉瑜暗自赞叹,今日这辰王和豫王,没做什么就惹众怒了。 幸好他两本身在朝堂上树敌不少,倒也不怕这些人怨恨。 她们来得迟,喝了两口水,便有太监来传话,说长公主到了。 第042章 小人 众人赶紧拾掇好自个,站直了身,翘首往回廊那儿望去。 只见一个梳着高髻,身段高挑,衣着华贵,面容沉静的女子朝这儿走了过来。 她即便不说话,举止间也尽显皇家的大气,真不愧是早年跟着先帝爷打过仗的女子,这通身的气韵都不是养在深闺的妇人可比的。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着宫装的少女,左侧的端庄贤淑,眉目与长公主有五分相似,大概就是京城中人人称道的才女程娢了。 婉瑜前世只听说过她的名号,但没见过真人。 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整个人瞧着就是一副温婉端容,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她一出现,在场的闺秀顿时都失了颜色。 而右侧的那位,便是银月公主了,今天穿了一袭大红色的宫装,眉目也描得极其精致,瞧着整一个贵气逼人的娇女形象。 她看场中的人都低了头,高傲的扬了扬眉,与长公主道:“皇姑,这人瞧着怎么有些少?” 她看到场中有很多空位子,就一脸疑惑地说道。 沈婉琪看到银月公主那张脸,却是握紧了拳头,低敛的眉头下,闪过一抹狠厉。 长公主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真人很少,而且场中的闺秀瞧着脸色都不是很好,不是额头冒汗,便是脸颊泛红,那种红不是涂了胭脂的红,而是不正常的红。 她想到在城墙上看到的情景,就对众人道:“大家不必拘谨,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来参加宫宴的。今儿主事的是皇后娘娘,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 让她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别跟她客气的意思。 她说着,就坐到了主位下首的位子上。 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她就算说再多的不拘谨,她坐到那儿,在场的人还是不敢怎么动的。 甚至有补妆回来的闺秀看到主位下首长公主的位子上坐了人,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求饶说她来迟了。 长公主只觉得无趣,这儿是女眷席,隔壁就是男子待的地方,她起身说:“皇后娘娘还在陪太后用早膳,恐怕过些时候才能来。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该准备技艺的就去准备,我到男宾那儿看看。” 坐没一会儿就拉着程娢和银月公主起了身,众人自然恭送。 暗叹这长公主还真是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难怪这么得皇上的喜欢。 等她们走了之后,宾客才算真的松了口气,却不敢在磨蹭了,去宴息室叫人的叫人,整理妆容的整理妆容,皆不敢像刚刚那般散漫了。 沈婉玲脚磨破了泡,疼得厉害,泪眼婆娑地跟傅氏说:“伯娘,我想去宴息室换双鞋。” 这穿着实在是痛,若不是为了好看,她根本不会穿这种鞋子……她待会只是上去弹个琴,应该也没多少人会看到她的鞋子。 沈婉瑶也有些脚疼,但更多的是,脸上的妆花了,她也上前道:“母亲,我也想去。” 傅氏看到两个庶女没出息的样子,就摇了摇头,“去吧,去吧,记得宫里不比其他地方,千万别跟人起争执。” 两人低声应是,她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没心力在与人争吵了。 傅氏看向一旁的沈婉瑜姐妹,婉瑜倒还好,婉琪发髻却也有些乱了,嬷嬷劝诫她对这两个女儿不能厚此薄彼,她便跟两人说:“要不你们也去吧,快些回来就是。” 沈婉瑜本想在这儿陪傅氏的,但看到那些闺秀七嘴八舌地说自个今儿用的是什么脂粉,穿得又是哪儿的衣裳,戴的又是出自谁手的首饰,她就怕自己也会被人扯到话题中去,忙点了点头。 倒不打算去宴息室补妆,而是想去散散心。 沈婉琪其实早就想说了,但看到沈婉瑜一直没动静,觉得她能忍,为什么她就不能忍,便也一直拉不下这个脸来说。 这会儿她都点头了,她自然不会不去了。 两姐妹一同走出去,走到廊道上,沈婉琪突然说:“大姐姐今日打扮得可真别致。”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别致……是暗讽她特立独行吧? 沈婉瑜笑,不打算跟她计较,“二妹妹也不差。” 她当然不差了,天还没亮就起身挑选衣裳和首饰了,她可听说沈婉瑜比往常还晚了半个时辰,也难怪穿了这么一身平常的衣裳了。 她有些不屑,但明白今日她的对手,根本就不是沈婉瑜,也不打算跟她多攀谈,微微躬了躬身, 就由丫鬟扶着去了宴息室里。 “小人得志!”她前脚刚走,后脚白芷就忿忿不平地说道。 沈婉瑜顿时失笑,这丫头,嘴这么快可不好,这儿可是宫里。 她道:“这儿可比不得府里,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说就好,待会见了别人,可千万别乱说。” 白芷撇了撇嘴道:“小姐,奴婢晓得呢。也就在您跟前说说……奴婢明白这儿是龙潭虎穴,容不得有半分差错。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白芷对她还算是忠心,她倒不担心她会给她惹祸。 婉瑜点了点头,打算去四处走走。 ………… 方才长公主到女眷休息处的时候,徐青鸾特地把侯夫人身边的沈婉琪指给安阳郡主看,这会儿走在路上,银月公主就问程娢,“程姐姐看到刚刚那位跟嘉铭哥哥有婚约的女子了吗?打扮得跟个发情的公鸡似得,我待会倒要看看,她能表演出什么来!” 程娢倒也往沈婉琪的身上看了一眼,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倒也算端庄得体,至少不会跟其他闺秀一样,面容狼狈。 “你这样小心你母后待会骂你。”程娢知道她喜欢戴嘉铭,自己也阻止不了,只能搬出皇后娘娘来。 “才不会,母后疼我还来不及,又如何会骂我。”徐青鸾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然后道:“反正待会你等着看好了,我定叫她好看。” 程娢无奈地摇头,“这可是你母后亲手举办的宫宴,你若是搞砸了,恐怕你父皇也不会放过你。” “父皇才没心思看这莺莺燕燕演戏!”他宫里的莺莺燕燕都管不过来,哪儿有功夫管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闺秀。 听到这话,长公主却回过头说:“青鸾,你是公主,怎么说也得有些公主的气概。这般小肚鸡肠可不行。戴嘉铭他如今也是亲王,以后必定会有三妻四妾,你现在就受不了了,以后若真嫁了他,岂不是永远也过不好了?” “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沈家小姐!”徐青鸾态度十分强硬。 长公主两母女听了皆无奈地摇头。 第043章 规矩 沈婉琪刚踏进宴息室,就听到几个闺秀七嘴八舌地在讨论。 “姐姐,走这么长一段路,你的妆怎么没花?”一个刚刚进去的四品大臣的女儿,看到相熟的人,忙含笑走了过去。 她喊的那位,长得较为高挑,回过头道:“我来得早,是坐马车进来的。倒不像你们走了这么久的路。” 刚刚那位闺秀脸上明显有些羡慕和疑惑,“姐姐原来是坐的马车,可知我们后来的为什么得步行,可是宫中添了新的规矩?” 高挑的闺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把是辰王和豫王在宫门口的事说了一遍。 解释完之后又说:“我是因为来得早,那会子两位殿下还没来,遂是坐马车过来的。” 那闺秀恍然大悟,脸上顿时露出羡慕之色来,“真羡慕姐姐,姐姐是不知道,我们从宫门前走到这儿来有多累。” 两人边聊着就边相携着进了里间去喝茶,沈婉琪听到这,才明白了将她弄得这么狼狈的人是谁。 她想到刚到宫门口那会儿,母亲让她步行入宫,她还上前劝母亲,就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她没任性,强忍着走进来了,要不然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想到沈婉瑜早就和母亲在宫门前等着了,她就算没目睹宫门前的一切,也铁定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的,她却半个字都不提醒她,摆明了是想让她难堪! 想到这,她差点就将门帘给撕碎了,要不是身边的婢女拦着,她很可能就要成为宴息室的焦点了。 “大小姐准备了什么节目?”她走进门,问身边的丫鬟。 沈婉瑜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她准备了什么,丫鬟又怎么可能知道,茫然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那她身边的婢女都带了什么?”沈婉琪眼神阴冷地问。 丫鬟还是摇头:“大小姐很早便出门了,奴婢没看到她婢女手里的东西。” 什么都不知道!沈婉琪转过头,眼神毒辣地看着她:“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丫鬟颤抖着身子道:“奴婢……奴婢只知道三小姐准备作诗,四小姐准备弹琴,您……” 她们三个人一起过来,那两又是没什么心机的,这么明显的事,她还能不知道吗! 沈婉琪被她气得差点就扇她巴掌了,要不是考虑到这是在宫里,她肯定让人把她拖下去了! “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替我换身衣裳!”走着过来汗流浃背的,白白浪费了她费心准备的新衣裳了。 幸好她留了一手,要不然今天的宫宴,恐怕要出丑了! 丫鬟战战兢兢地应是,从包袱里寻了预留的那身衣裳的,给沈婉琪换上。 ………… 这边徐墨本来是要去见长公主,内侍却与他说,长公主已经去了宴息室,他皱了皱眉,正打算去宴息室见她,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穿月白长衫的女子,悠闲地在御花园漫步。 她打扮得极其素雅,却也难掩她眉宇间的惊艳之色,徐墨顿住了脚步。 如今连皇姑都去了宴息室,她怎么还在这儿闲逛,也不怕迟到了惹怒了宫里的贵人。 上回见她也是,明知道银月在等她,她还偏偏闲庭信步……似乎这个女子,越是在紧张的气氛下,就表现得越淡然。 沉稳镇定到根本不像她这个年龄的人……每次见,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宫中的御花园还真不愧是皇上闲游的地方,栽种的花草都是从邻国移植过来,寻常见不到。 婉瑜以前从未留意过这些,但重活了一世之后,她觉得什么都挺新鲜的……像礼佛,像这些花草。 或许是心思敏感了的缘故,以前从未留心的东西,如今却很容易就能注意到。 这些花草长得实在是奇特,婉瑜忍不住蹲下身来凑近去看,看了一会忍不住想伸手去碰碰,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清朗的声音:“别碰,那花有毒。” 婉瑜过于专注,被这声音一下,不由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却是腿上一麻,往后跌近一个清冷的怀抱。抬眸便看见头戴梁冠的徐墨,额间的碎发都冠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他那张……俊脸如雕刻般冷毅。 挺翘的鼻梁,削薄的红唇,极其浓郁的眉毛,卷而翘的眼睫下,是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眸,似乎看一眼就能将人给吸进去。 “豫王殿下。”沈婉瑜不敢再看,很快收回了目光,想拉开两人的距离,无奈双腿却还是没有力气。 徐墨点了点头,居然伸出手扶住了婉瑜,反而使得两人像是紧紧相拥。 “这是映山白,从南方那边移植过来的,看着虽然新奇,其实花中带毒。闻多了容易呼吸不畅,甚至四肢麻木……你还是离它远点为好,过一会腿就好了。”他边说着,就边把婉瑜扶到一边石凳上才放开。 白芷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四皇子,这般温和地跟自家小姐说话,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不是都说四皇子样貌可怕,性子清冷,不苟言笑吗? 那面前的这位,眉目俊朗,笑容和煦的人是谁?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沈婉瑜看着他的俊脸,还是有一瞬间的呆滞。 不过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姑娘了,知道眼前之人看似温和无害,其实心机深沉……她与他虽有几面之缘,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他见几面就对她产生好感。 她收回视线,微微屈身朝他福了福,语气平缓道:“多谢豫王殿下。” 徐墨看着她刻意疏离他的态度,心底竟有些不大舒服,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清冷道:“不必。” 听到他冷清而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婉瑜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 他是豫王,皇上最看重的四皇子,人人称道的冷面阎王,与戴嘉铭明争暗斗多年的人,心思绝对不是一般人能猜到的。 即便前世与他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但……那仅有她知道而已。 婉瑜对他无爱无恨,遂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第044章 皇后 婉瑜和徐墨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不像遇到戴嘉铭,她只要拣他不喜欢听的话说,最大程度恶心他就好了,对于徐墨,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墨也不是喜欢说话的人,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沉默了。 这气氛一下子就冷凝了……幸好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婉瑜往那边望过去,就看到安阳郡主带着侍婢过来了。 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自然是到哪儿都光芒万丈,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掉的。 “原来你在这儿,母亲找你许久了。”她见到徐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荡漾开来,原本端庄温婉的她,如个纯真的少女一般,朝徐墨小跑了过来。 徐墨皱了皱眉,程娢在看到徐墨旁边的沈婉瑜时,脚步瞬间就顿住了,“你是……” 婉瑜上想上前给她行礼了,徐墨就淡淡道:“不是说皇姑在找我吗?走吧。” 徐墨率先抬步离开,程娢却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婉瑜看……刚刚徐墨好像是在跟着女子说话? 她很好奇,素来不近女色的他,竟然会主动跟一个女人说话……而且看到她上前询问,他还明显出言维护。 “母亲说有事想单独找你聊聊,我就不去了。”她转过头,笑盈盈地与徐墨说。 脸上的笑,明显不自然,徐墨认识了她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她恐怕是要留下来盘问沈大小姐了! “我方才听当值的小太监说,皇后娘娘已经往宴息室去了。”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是安阳郡主,实则是在对沈婉瑜说。 沈婉瑜就算在笨,也听出徐墨是在提醒她赶紧回宴息室了,忙朝两人躬了躬身道:“改日再向郡主请安,民女先行告退。” 她笑容得体,礼数周全,安阳郡主找不到半点拦她的理由。 “刚刚那是哪家的闺秀?”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徐墨。 程娢是人人称道的才女,自然不会跟其他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一样,随便见到个女子就争风吃醋。 即便心里再不舒服,她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偶然遇到的,我也没打听。”徐墨随口答道。 他表现得越平淡,程娢就对沈婉瑜越是好奇……她也是要去参加宫宴的,到时候倒也不怕不知道她是谁。 倒没必要反复问徐墨,平白让他不喜……话题一转她问道: “那上回我给你捎来的福橘,你可吃了?” 徐墨不爱吃酸的,都赏给下人了……但程娢是他认识了多年的人,徐墨也不想让她太难堪,就又转移了话题:“听说皇姑有意在这次宫宴上给你选个夫婿,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程娢听到这话,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 她中意的谁,他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 沈婉瑜得了徐墨提醒,回到宴息室之后,各家的女眷确实都已经端坐好了,她的三个妹妹也都回来了。 两个庶妹换了身衣裳,发式也梳过了,脸上擦了层厚厚的脂粉,瞧着满面春风的模样。 而沈婉琪,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尤其是看她的眼神,格外毒辣。 她不过是出去散散步,又哪里惹到沈婉琪了?她这怒意未免来得太莫名其妙了吧? 沈婉瑜也懒得理会她,端端正正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她身侧是沈婉玲,她话比较多,心里也藏不住事,见婉瑜回来,就凑到她面前跟她说话:“大姐姐,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没在休息室看到你?” 婉瑜看着她,无意吐露太多,淡淡地说: “去了趟官房遇到相熟的姐妹聊了几句,这才耽搁了。” 至于遇到徐墨的事,还是少说为妙,也免得隔壁的沈婉瑶怨恨她…… 虽然不知道徐墨哪里来的魅力,让沈婉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朝中有个戴嘉铭,家里有个沈婉琪,这会子,又多出个安阳郡主……她还真是四处树敌。 刚刚御花园安阳郡主看她的眼神,可不大对劲……脸上虽然是笑着,但笑容不达眼底。 另一边的沈婉瑶在跟沈婉琪说话:“二姐,你可听说了宫门前的事?” 沈婉琪没说话,目光阴寒地盯着沈婉瑜。 沈婉瑜看到她的眼神,眨了一下眼,“二妹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三妹在问你话,可不是我。” 沈婉琪冷然一笑:“三妹说的事,难道大姐姐不知道吗?”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中计,看沈婉瑜的眼神愈发阴冷。 她算是明白了,敢情她这二妹,在为宫门前那档子事生她的气呢。 自己来晚了害她们在宫门前等了大半天,还要求别人把什么话都告诉她,她未免也想得太天真! 婉瑜眉头不动声色地一挑,道:“我比不得二妹姗姗来迟,我陪着母亲在宫门前站了这么久,确实亲眼目睹了一场好戏,不知二妹说的可是这个?” 话语间明显带了几分挑衅,我知道又怎么样,我就是不告诉,你又能耐我何?谁让你让我在宫门前等了这么久呢!活该! 沈婉琪蓦然变色,藏在衣袖下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连笑容都僵硬了,“大姐姐运气真好。” 要不是这里是宫里,她很不上去撕烂她的嘴! 婉瑜一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二妹应该不会不懂。” 沈婉琪眼神毒辣地望着她,她这话摆明了是讽刺她来的晚! 婉瑜权当没看见她的眼神,目光落到廊道上,那儿有个小太监匆匆跑来说,皇后娘娘要过来了。 各家闺秀赶紧坐正了身子,侯夫人傅氏方才等的烦了,也去净房小解去了,这会儿正好回来了。 将婉瑜三姐妹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无不妥之处,这才稍微安了心,与他们说:“待会可不许乱说话,皇后娘娘的威严,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要是得罪了皇后娘娘,那自然没什么好日子过。 三姐妹皆明白这个道理,低声应是。 不一会儿就听到尖锐的公鸭嗓在喊皇后娘娘驾到。 男宾女宾虽说开始是分开的,其实不过隔着两道围屏,太监喊皇后娘娘驾到的时候,便有宫女和太监过来,将中间的两道绣着山水的长围屏移开了。 第045章 讨赏 围屏一移开,耳边便能听到许多闺秀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原因很简单,今年男宾最前排亲王的席位上,座无虚席! 就连最难请的豫王殿下,也到场了……这样的阵仗,很多闺秀都猜,皇上是有意在这次的宫宴上替众多皇子选皇妃。 即便不是真的,那如果待会能在宫宴上大展身手,博得皇子们的青睐也是好的。 桃花宴之所以叫桃花宴,便是因为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来这儿的女子,多数都抱着一种选夫婿的心态。 许多闺秀看到这阵仗,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要不是被旁边的夫人抓着手,有的很可能当场就扑上去了。 婉瑜注意到坐在第三个位子上的徐墨,他淡然地坐在那儿喝茶,似乎对女宾这边发出的惊叹声丝毫不在意,清冷中又带着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 似乎感觉到婉瑜的目光,徐墨忽然抬起头,往她这边望了过来,两人的视线瞬间在空中交错。 他眸光太过清冷,婉瑜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赶紧垂下眸子,等候皇后娘娘的到来。 沈婉瑶看到徐墨朝她们这张桌望了过来,心中狂喜,手抓着绢帕,脸颊娇羞得似能滴出水来。 过了半刻钟,皇后娘娘才由几排宫女簇拥着走了过来,她穿着一国之母才能穿的凤袍,头上戴着凤冠,通身皆是耀眼富贵的珠钗玉饰,只一眼就叫人晃花了眼。 众宾皆拜倒,高呼皇后娘娘千岁。 一国之母仪态自是不用说的,从廊道走到主位上,每一步都那么端庄得体。直到她坐到主位上,喊了句都起来吧,众人才敢起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皇后是平国公的亲妹,父母早逝,早年跟平国公相依为命,两兄妹感情很好……她比不得其他朝的皇后背后有权势滔天的娘家做支撑,她只有一个哥哥,且那会儿还不是国公。 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靠她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 自从平国公过世之后,她在宫中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却还能稳坐皇后之位,可见城府也非一般人可比。 婉瑜对这位平民出身的皇后,是存有几分敬佩之心的……至少,她觉得换做是她自己,肯定做不到像她这样。 皇后坐到主位上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在她位子旁边,再添个座位邀请下首的长公主坐上来。长公主推辞之后,方才让银月公主坐了那个位置。 接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人拿了竹签上来,抽取上台表演的次序。 其实这宫宴分上下两场,上半场是闺秀表演,而下半场才是男宾那边的节目……男宾也就是吟诗作画舞剑骑射等,倒比较次要,主要看的还是姑娘这边。 婉瑜抽到了最后一个,等到她表演,估计很多人贵人们都走光了。 倒是正好合她的心意,她并没想过要在这场宫宴上出什么风头,不太好,也不太差,平平庸庸,不引人注目,那就足够了。 婉瑜很满意,将竹签放在席位上,斯条慢理地坐在那儿喝茶。 第一个上场的是户部尚书之女,用胡琴拉了一段《阳春白雪》,且不说京城中学胡琴的人少之又少,单说她敢用胡琴来拉这首曲子,就足以赢得在场所有人的赞叹声了,虽然没有拉的很精湛,但是胜在心意上……一曲终了,众人皆鼓掌如雷。 皇后娘娘对这户部尚书之女给的开场很满意,特地让人赏了一对玉如意给她……尚书夫人领着女儿前来谢恩,并问其是否还要别的赏赐。 尚书夫人趁机就说女儿跟礼部尚书的长子情投意合,想斗胆求皇后娘娘赐婚……皇后一听,喊了礼部尚书的儿子出来,一看确实觉得两人郎才女貌,当场就允了。 这便是第一个上场的人的好处,若是表现得好了,赢了皇后娘娘欢喜,能讨得赏赐……但坏处是,枪打出头鸟,若是她表演得不好,让皇后娘娘不高兴了,觉得她是丢人现眼的话,让人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也就是祸福相依,不过很幸运,这位户部尚书之女抓住了这个机会,赢了这场赌局。 有了她做开场,众闺秀都看到了甜头,表演自然更加卖力起来。 轮到第十个姑娘要上场的时候,坐在上首的银月公主忽然说:“母后,我也想上去表演一段。” 银月公主是谁?金枝玉叶,皇上娇宠着长大的公主……皇后是知道银月公主没多少墨水,也至始至终没见她准备什么的,闻言便有些好奇:“哦?银月何时准备了节目,母后怎么不知道?” 银月公主往安陵侯府女眷坐的席位上望了一眼,眼神满是挑衅,“谁说我没准备,我可练了好些天了呢。” 沈婉琪明显感觉到银月公主是在看她,不由地握紧了双手……这银月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还想像上次一样,给她难堪不成! 银月公主的恨意,本不该是她承受的! 都是因为沈婉瑜,她才会被银月公主盯上! 沈婉瑜就坐在她旁边,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跟她说:“若是银月公主敢对我如何,姐姐,你可别怪我出卖了你。” 这还没开始呢,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沈婉琪也实在是沉不住气。 “我不明白二妹妹是什么意思,银月公主对你如何,与我有何关系?”婉瑜故作不知,“二妹妹所说的出卖,又是怎么回事?” 沈婉琪冷哼了一声:“我不信你不知道银月公主为什么对我不善!上次她扇了我一巴掌,我忍了,但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被她踩在脚下而无动于衷。” 婉瑜轻笑,“这是自然,二妹妹怎么说也是堂堂安陵侯府嫡出的二小姐,相信银月公主还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二妹妹如何。” “最好是这样!”沈婉琪咬牙,“否则姐姐就别怪我把你才是未来辰王妃的事告诉银月公主了。” 婉瑜冷笑,沈婉琪还是太不了解银月公主了,她岂会是那么容易相信别的话的人,只怕到时候更恨沈婉琪了。 “妹妹这话说的,既然你不想要这个位子,我待会去求了皇后娘娘,将这门婚事退了便是。只是到时候二妹妹可别后悔才好。” 第046章 婚约 婉瑜就不相信沈婉琪舍得将戴嘉铭拱手让人! 这摆明了是在威胁她!沈婉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事该如何抉择,决定权在二妹妹手里。”婉瑜最后说道,说完便不在看她,直接将目光投到主位上。 皇后娘娘显然没想到徐青鸾练了许久,脸上顿时露出欣喜来:“你是公主,母后自然希望你能上去给大家做个榜样。原先母后还以为你没准备,如今却听你说练了许久……你说的母后都有些期待你到底想表演什么了。” 徐青鸾站起身:“母后待会就知道了。不过,我有个条件,还望母后能够答应我。” 说着银月公主目光落到沈婉琪的身上,抬手往那儿一指:“我要和她比试!” 徐青鸾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沈婉琪的方向望了过去。 皆在猜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惹了朝中最尊贵的银月公主。 就连皇后娘娘,也是满头雾水,她看到那女子并没什么奇特之处,更重要的是,从未听人提过这么个女子。 “你是哪家的闺秀?”她问道。 沈婉琪在银月公主手指往她那儿指的时候,就下意识瞪了沈婉瑜一眼。 沈婉瑜嘴角含笑,“二妹妹苦练了几个月,难道还怕比不过区区一个银月公主?” 谁都知道银月公主白有一副好样貌,其实在才艺方面并不擅长……皇上给她请的几个教她琴艺的乐师,也全都被她赶跑了。 别说弹琴跳舞了,就连最简单的唱歌,她可能都不会。 而沈婉琪则不同,她自小才艺就是侯府练的最好的一个,这次又下了苦工,想赢银月公主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徐青鸾是个公主,而且好不容易上台表演一次,若是被沈婉琪弄得下不来台,恐怕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她。 这与其说是个比试,倒不如说是个让人骑虎难下的陷阱。赢了拂了皇家的面子,输了呢,自个又白白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 沈婉琪双目都泛红了,但皇后娘娘问话,她又怎能不站出来,更何况,旁边的侯夫人傅氏,还一直在催促她起身!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才慢慢地站起身来,回道:“回娘娘的话,民女是安陵侯之女。” 旁的就不多说了……众人看到安陵侯的夫人就坐在她旁边,当即就猜她很可能就是传说中与辰王有婚约的那位沈家大小姐了。 这会儿刚刚没看她的闺秀,听到沈婉琪的话,也都好奇地看向她,身后席位上已经有人在开始议论了。 “原来她就是沈家大小姐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辰王殿下怎么会看上她啊?” “就是,还没我好看呢。我倒想看看,她要如何应对银月公主。” “我听说银月公主这人最是记仇了,若是谁惹了她不高兴,以后在这京城可就混不下去了。” “是啊,是啊,她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呢,想整谁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指不定被银月公主这么一闹,她这辰王妃的位子就要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最好,就她那德行,哪里配得上我们辰王殿下!我还巴不得银月公主将她从这位子上赶下来呢!” 宾客席离主位那边有些距离,这些闺秀讨论的声音还传不到主位上,遂说得更大声了,摆明了刻意说给沈婉琪听的。 沈婉琪将手骨捏得咯吱咯吱作响,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皇后娘娘一听到是安陵侯的女儿,当下就问:“可是与辰王有婚约的那位?”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银月公主的心思,皇后娘娘还是知道的。 她问的虽是沈婉琪,其实将视线投到了男宾席的戴嘉铭身上。 戴嘉铭正在端坐在那儿吃葡萄,见皇后娘娘发问,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往沈婉琪那位置上瞟了一眼。 他当然知道银月公主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对银月公主并没有别的意思,而且皇上也不会允许银月公主下嫁给他,他也没兴趣看这些莺莺燕燕斗来斗去。 正想随口应是了,便看到站着的人,并非那日他看到的沈家大小姐,而真正的沈家大小姐,正坐在席位上,若无其事地喝茶。 她这会儿连头也没抬,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的模样看起来太过闲适了,让戴嘉铭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改了口,他起身道:“回皇后娘娘,谁都知道安陵侯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微臣也不知站着的那位,到底是不是与微臣有婚约的沈家小姐。” 双胞胎!皇后只知道安陵侯之女与辰王有婚约,和安陵侯有一对双胞胎,却不知原来与辰王有婚约的就是那对双胞胎中的一个。 都说双胞胎长得一样,那不就是说,无论哪个孩子嫁到辰王府,辰王府的人都不会知道吗? 可到底是哪位才是真正与辰王有婚约的?恐怕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竟然是双胞胎!安陵侯真是好福气,不过还有一位在何处?本宫倒想看看,这双胞胎到底长得能有多像。” 银月公主听到这,细想一下那日看到的沈家姐妹,哪里有半分的相似! 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那日是被气昏了头,才会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如今想想,到底哪个才是真正与辰王有婚约还真不一定! 那她那日会不会打错了人?但无论是哪个,都一样是贱蹄子,敢勾引她的嘉铭哥哥,也活该被她打! 她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下巴:“就是有两个,那也是一丘之貉!”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不值得皇后娘娘特地召她拜见的意思。 银月公主这也算是当场拂了皇后娘娘面子了,幸好她说的比较小声,只有主位上的几人能听到,皇后娘娘不由地喝了她一句:“青鸾!” 徐青鸾吐了吐舌头,气哼哼地坐了回去。 戴嘉铭话回完皇后娘娘的话,便若无其事坐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就好像方才不过是他随口之言,做不得数的,而引起皇后娘娘的好奇心,他也是始料未及的。 沈婉瑜坐的好好的,就突然被戴嘉铭点名,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她根本就没想在这宴会上出风头,戴嘉铭却偏偏要跟她过不去。 戴嘉铭,你很好,十分好。她沈婉瑜会牢牢记住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婉瑜,皇后娘娘叫你呢,快起来啊。”傅氏一脸紧张地推了推她。 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可不是开开玩笑就能过去,搞不好丢了性命也是有的。 第047章 解释 被戴嘉铭这么一搅合,沈婉琪的怒意也消失了些,她知道辰王这话一出,很多人肯定会怀疑这婚约有猫腻了。 若是沈婉瑜站起来,这婚约落到她头上,弄到全京城皆知的地步,那时候她再想顶替她,那就难了。 沈婉琪心思转的很快,趁着沈婉瑜还没站起来,她便屈身与皇后娘娘说:“回娘娘的话,民女正是与辰王有婚约的那位沈家小姐。” 皇后饶有兴致地一笑,脸上辨不出是喜是怒:“本宫倒是十分好奇,你们既是双胞胎姐妹,又如何辨认谁才是和辰王有婚约的那个?沈家小姐可否与本宫说说?” 这事不但是皇后娘娘好奇,在场的所有人也一样好奇。 戴嘉铭听到沈婉琪点头应是,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扫向座下的沈婉瑜。 她正把玩着茶盏,嘴角噙笑地看着站起来的这位沈家小姐,那笑容看着虽是惊艳,但细看之下,却好像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戴嘉铭开始怀疑,到底是他那日真的认错了,将她错当成与他有婚约之人,还是说安陵侯府的人在搞鬼,在糊弄当朝国母。 若是第一种,他只能说安陵侯府真是好手段,竟不畏惧他这辰王的威严,敢随意戏耍。 但若是第二种,他就要感叹,安陵侯府的人不要命了,当着当朝皇后的面,也敢撒谎,这事若是被查出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当真是一场年度大戏,他不由地坐直了身,眸光锐利地望着场上的沈家人。 他倒想看看,沈家的人,要如何圆这个谎,是选择得罪皇后,还是选择得罪他! 沈婉琪深吸了一口气,往戴嘉铭那儿看了一眼,见他也正望着自己,才鼓起勇气说:“娘娘有所不知,其实我和姐姐虽是双胞胎,其实长得并不像。” “姐姐?不是说与辰王有婚约的是沈家大小姐吗?她怎么还有姐姐?” “而且哪里有双胞胎长得不像的,这也太古怪了吧?” 未等皇后娘娘发话,就有胆大的闺秀提出了质疑。 皇后娘娘也点点头,疑惑地看着沈婉琪,沈婉琪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是已经想好了对策的,婉瑜倒是不担心。 “这事倒不是什么辛秘。是小时候稳婆将我和姐姐抱出来的时候,将我两出生的时辰给说错了。直到我们七八岁了,稳婆才到府里跟我们说……”沈婉琪声音平稳地说道。 别看她面上镇定,其实手心早已渗出了汗,在当朝皇后面前说谎会有什么后果,不用别人提醒,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为了自己的前程,她也只有豁出去了,她捏紧了袖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那会儿府里的排行已定,想改已经来不及,便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不过双胞胎确实容易弄错,这话听起来虽然滑稽,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那也就是说,其实你才是沈家的大小姐?只是在府里的排行因为稳婆的一时疏忽而弄错了?” 沈婉琪点头,指了指她隔壁位子上的沈婉瑜,“这便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立刻就落到了沈婉瑜的身上,沈婉瑜轻笑,斯条慢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落落大方地给主位上的人见礼:“安陵侯之女沈婉瑜见过皇后娘娘、长公主、银月公主,及各位殿下。” 席位上传来倒吸气的声音,“竟然真的长得不像!世上竟然真的有长得不像的双胞胎!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我看她才比较像大小姐,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大家闺秀。那位跟她相比,也相差太远了!” 沈婉琪听到这些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但她知道,现在她不能对沈婉瑜怎样,非但不能怎么样,还得努力维护好一个好姐姐的形象,不能在皇后娘娘面前丢脸,更不能让她们对这事有半点怀疑。 “本宫倒真的第一次见到长得不像的双胞胎姐妹。”皇后娘娘看到沈婉瑜的样貌,也惊叹道,然后问银月宫主:“青鸾可是见过沈大小姐了?” 徐青鸾不耐道:“见过见过,母后,你管她们长得像不像!我刚刚的条件您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皇后娘娘这才意识到话题确实有些扯远了,挥手让沈婉瑜坐了下来,然后道:“这哪是母后答不答应的事,你得问人家沈小姐。” 女儿的那点小心思她还能不知道嘛,她要胡闹,她身为一国之母,可不能跟着她胡来。 毕竟皇上并不喜欢青鸾跟辰王走的太近……她要是一味地纵容她,反而会惹皇上不高兴。 后宫此消彼长,一旦她被皇上所不喜,自会有大把的人顶替她的位子。 皇后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纵容,毁了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地位,索性便将决定权交给了沈家。 这样皇帝问起,她大可以说是两个孩子胡闹,她劝不住,皇帝顶多治她个管教不周的罪……可皇帝自己比她还宠青鸾,这管教不周,皇上也得担一部分责任,必然不会对她如何。 徐青鸾等的就是这句话,嫣然一笑,扬眉走到沈婉琪的席位前:“你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侯夫人知道这场比试安陵侯府只输不赢,轻轻扯了扯沈婉琪的衣角,示意她别答应。 沈婉琪自小就被沈婉瑜压了一截,好胜心很重,又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缩头乌龟。 “公主想与我比试什么?”她问道。 “自然是你准备了什么便比试什么了。这样大家才不会说我堂堂一个公主欺负了你。” 这是让沈婉琪选了,但银月公主名声在外,谁都知道,她才艺缺乏……却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夸下海口,也不知她心里到底藏了什么 点子。 “你准备了什么?说出来让本公主听听。” 徐青鸾这摆明了是挑衅,沈婉琪微笑道:“剑舞。” 徐青鸾挑眉:“正好,我练的也是剑舞。”她看着沈婉琪,话锋一转:“不过本公主跟人比试从来都是有彩头的。这样吧,你若是输了,就当场退了与辰王的婚事,让我母后亲自给你指一门。” 第048章 邀请 徐青鸾说这话,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场中很多闺秀都开始幸灾乐祸了。 毕竟京城中想嫁戴嘉铭的人太多了,但敢能当朝太后叫板的人,还没几个。 而银月公主此举,无疑是逼沈婉琪主动退了这门婚事。 世人都知道太后信佛,最信这些因缘际会的事了,若沈家小姐主动提出退亲,太后应该不会怪罪。 何况银月公主还搬出了皇后娘娘,这若是她真输了,这门婚事作废的几率就大了。 “怎么样,敢不敢与我比试?”徐青鸾冷笑地看着沈婉琪。 嘉铭哥哥只能是她的,谁挡了她的路都不行! 沈婉琪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银月公主竟然想逼她跟辰王退亲。 她还都还没让这门婚事名正言顺落到她头上,这银月公主现在竟然要逼她退亲! “青鸾,不许胡闹,这亲事是你皇祖母定下的,岂能说退就退!” 皇后听到徐青鸾的彩头,顿时也沉了脸,朝中谁都知道,皇上不想把银月公主嫁给戴嘉铭。 要是戴嘉铭这婚约没了,银月还不得闹上天去。 “母后,我没胡闹!”徐青鸾跺了跺脚,一脸不平,“我就是要她退了跟嘉铭哥哥的婚约!” 徐青鸾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任性,倒把教养她长大的皇后弄得下不来台了,又舍不得责备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徐青鸾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理会皇后娘娘的训斥,指着沈婉琪道:“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比试?” 她当然愿意,但是,这彩头她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青鸾。”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皇后无奈扶额的时候,坐在长公主身侧的安阳郡主,这时候站了起来,款款走到银月公主身边,声音柔和道:“这儿这么多人看着,皇后娘娘又是负责这次宫宴的主事人,你这样任性,为难的只会是你母后……” 徐青鸾一直把安阳郡主当做自己的亲姐姐,对于她的话,还是有几分动容的。 她往主位上看过去,果真看到皇后为难地扶额,她便咬着唇没说话。 安阳郡主知道她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辰王,她轻轻将徐青鸾的肩膀转过来,让她看向席位上的辰王:“辰王殿下也一定不愿看到你如此任性。” 戴嘉铭在人前的形象,一直都是文质彬彬,谦让有礼的…… 徐青鸾含情似水的眸子落到戴嘉铭身上,潋滟的双眸有着欢喜和忐忑,她害怕被心上人看低,脑海里浮现出戴嘉铭曾斥她任性的往事来,心下就更加忐忑了。 她的嘉铭哥哥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对她的情意视若无睹的吧? 徐青鸾想到这,马上就低下头改口了:“好吧,那我换个赌法好了。” 在场的人连同皇后,皆松了口气,满脸赞赏地看着安阳郡主……程娢真不愧是人人称赞的才女,连劝人的功夫都这么高明。 徐青鸾即便答应了不逼着沈婉琪退婚,但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去,转过脸,托着腮在那儿思考该如何让沈婉琪出丑。 程娢这时微微笑着走到皇后娘娘面前,盈盈一拜:“公主怕是还需要些时间准备才艺,娘娘可否让我给大家吹奏一曲,权当是助兴。” 皇后娘娘是知道她这是想替她沈家人解围,也好让她这个皇后有个台阶下,当下自然应好,“本宫倒是很期待你的表演。” 程娢莞尔一笑,往下首的席位上扫视了一周,忽然笑着与皇后娘娘说:“不过小女想请个闺秀来与我合奏。” 皇后好奇,“以你的才艺,别家闺秀就算是上去了,也只能给你陪衬……” 安阳郡主笑:“娘娘过誉了。”她明白皇后这话,是默认了她的请求,就迈步走到了沈婉瑜面前,作揖相邀:“沈大小姐可愿与我合奏一曲?” 其实从一进门,程娢就注意到坐在安陵侯夫人身边的沈婉瑜了,无论是向皇后娘娘行礼,还是面对众人的质疑,她都表现得极其平静,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除了偶尔会往戴嘉铭和徐墨那儿看。 徐墨虽说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位上,但程娢还是注意到他时不时地往沈婉瑜那儿看,即便是很细微,很细微的动作,程娢还是看到他眼中,待这位沈婉瑜是不一般的。 她很好奇,徐墨看上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人…… 祸水!沈婉瑜如今最想骂徐墨的话就是这个! 明明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了,她只要坐在那儿安静看戏就好,因为徐墨,好端端又被安阳郡主给盯上了。 沈婉瑜不得不感叹自己今天运气真是糟糕透了,先来一个戴嘉铭,现在又加个安阳郡主,个个都不让她安生。 看来今日她想低调点都不行了! 婉瑜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小女子学艺不精,恐怕要请安阳郡主多多指教了。” 幸好她也不是无才无德,既然低调不了,那就让她们心服口服好了! 反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安阳郡主笑,将她从席位上带了出来,边往舞台走,边问她:“沈大小姐擅长什么?” 她能说什么都只懂一些吗? “郡主心中想必已经选好了曲目,婉瑜擅长的未必适合郡主。”她不卑不亢地道。 程娢暗道这女子果然聪慧,她喊她来其实并没想为难她,只是想试试她的底细罢了。 她道:“我原想用羌笛吹奏一曲《霸王卸甲》,就是不知婉瑜妹妹可学过这首曲子?” 她用了羌笛,婉瑜能选的,便只有琵琶了…… 婉瑜低头看了看自己葱白的小手,暗暗替它抹了两把辛酸泪……还真是想避都避不开。 “勉强学了一点,怕是与郡主不能比。”婉瑜谦逊道。 《霸王卸甲》这首曲子要弹好极其不容易,前半部分赞歌,要表现出战前准备的低沉悲壮,以及士兵们的视死如归……后半部分是挽歌,要弹出战败之后,士兵的凄惨悲切,如泣如诉。 这曲子最难的就是,要如何把握好这其中的感情……一般闺秀不会去选这样难的曲目,也只有程娢这个人人称赞的才女才敢。 婉瑜学过这曲子,还是在前世,戴嘉铭要带兵镇压北方叛乱,她为了给他送行,特地去学的……她学了几个月,最后戴嘉铭听都没听,就把她赶走了,想想也真的可笑。 这曲子一向是用琵琶弹奏的,安阳郡主却说要羌笛吹奏,这有多难,不用人说,大家都知道。 程娢见她听到这曲子脸色都未变一下,心下暗暗有些佩服,暗想徐墨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 且不说她弹的到底好不好,单凭这胆识,就足以把很多人都比下去了。 她微笑道:“不必紧张,只是给大家助助兴而已,你待会只要跟着我的节奏来就好。” 婉瑜弹过这么多,自然不紧张,但对于安阳郡主的好心,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进去挑乐器,等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看向了舞台。 第049章 锋芒 原本在想彩头的徐青鸾,见两人从舞台出来,亦看得眼都不会转了。 皇后奶娘娘见她终于安分下来了,含笑朝她招了招手:“青鸾,你不去准备吗?” 徐青鸾听见皇后娘娘的喊话,这才回过神来,上前去,撒娇道:“母后,程姐姐多才多艺是京中人都知道的事,我想见识一番再去。” 皇后娘娘无奈地摇头,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来。 舞台上,沈婉瑜和安阳郡主款款步出,安阳郡主手拿羌笛,而沈婉瑜则手抱琵琶。 两人今日的穿着皆偏素雅,安阳郡主一袭淡蓝宫装,头上的是碧玉蝴蝶发簪,手腕上碧玺手镯,身上没有半点的金饰,却偏偏让人觉得她浑身都在散发着金光……她身段高挑,容貌随了长公主,有草原儿女的大气爽朗,偏生通身的气质却温暖如玉,看着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她含笑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还能听到众人倒吸气的声音。 安阳郡主的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单看这通身不慌不忙的气韵,就把场中很多闺秀都比下去了。 再观旁边的沈婉瑜,安阳郡主的名声和身份摆在那,跟她合奏的压力会有多大,不用人说,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众人原本以为那女子定然会紧张地无所适从,但如今却一点也看不出她紧张的样子。 安阳郡主穿素淡的衣裳,是因为她本身自带光华,母亲是皇上最敬重的长公主,她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而且京城人都知她才华横溢,她只要一站在那,就能让很多人黯然失色了,根本不需要那些死物来衬托…… 但这位沈家的大小姐,却没有安阳郡主这么好的出身,这么好聪慧的头脑,她怎么也穿得这么素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这次宫宴根本不在乎呢,可是她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得知桃花宴要举办,京中哪家的闺秀不绞尽脑汁! 她虽比不上安阳郡主自带光华,但站在安阳郡主旁边,竟然半点不觉突兀或者让人觉得相差甚远。 身上那股子淡然如水的气韵,竟看起来比安阳郡主还令人移不开眼。 安阳郡主身段高挑,而她看起来比安阳郡主娇小了些,但那身姿和容貌却半点不输安阳……甚至细看之下,竟有几分让人惊艳的感觉。 她若是细心打扮起来,恐怕比旁边的安阳郡主,还让人吃惊…… “长公主可知安阳郡主想表演什么?”皇后看着舞台上的两人,脸上也浮现出赞赏来,转头问下首的长公主。 长公主相信自己女儿的实力,平常也不怎么问她准备了什么,闻言便惭愧地摇了摇头:“娢儿也没与我说过。” 皇后娘娘听了就笑:“京中谁都知道安阳郡主才貌双全,就算长公主不过问,郡主也能把场中大多数人给比下去……” 长公主谦逊道:“皇后娘娘过誉了,娢儿也就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小聪明,懂得投机取巧罢了。” 光靠投机取巧可不能让京中所有人称她为才女,皇后知道长公主是在谦虚,当下也不说了,往舞台上望过去。 沈婉瑜落了座,半抱着琵琶,而安阳郡主站在她边上,微微朝观众席这边点了点头,便开始吹弹起来。 节奏才刚上来,就有眼尖的闺秀惊讶地叫出声来:“竟然是《霸王卸甲》!” “用羌笛吹奏这么难的曲子,世上恐怕就安阳郡主一人敢挑战了!” 安阳郡主名声摆在那儿,她既然敢用羌笛吹奏,必定是准备周全了的,而她们比较好奇,她旁边弹琵琶的那位,要如何应对。 皇后娘娘听到这开头的调子,亦是笑了:“没想到安阳这么有心,竟选了皇上最喜欢的曲子。” 她看想下首的长公主,“皇上常说,他很怀念与长公主上战场的那段日子。” 长公主和皇上之间感情会这么深厚,其实就从战场上培养出来的。 长公主望着舞台上的两人,笑了笑道:“我也很怀念和皇兄在西北的那段日子。” 男宾席上,辰王戴嘉铭忽地向一旁的徐墨举杯:“豫王殿下,我敬你一杯。” 徐墨面无表情地端了酒盏,与他轻轻碰了一下。 “豫王殿下觉得安阳郡主这羌笛吹得如何?”戴嘉铭一脸玩味地问徐墨。 他与徐墨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安阳郡主对徐墨是什么心思,他早就心知肚明,他会这么问,自然是故意的。 徐墨端着酒盏抿了一口,顺着他的话往舞台上瞥了一眼,道:“还行。” 戴嘉铭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微笑道:“谁都知道这宫宴是场变相的男女相看宴,而太后娘娘,好似有意在这次的宴会上替安阳选婿……她老人家没到场,恐怕这事会是皇后娘娘做主。万一待会安阳郡主的表演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你们豫王府很可能就要办喜事了。倒要在这先恭喜殿下了。” 他又斟杯酒,似笑非笑地敬徐墨。 “不必。”徐墨淡淡地说道。没再端酒盏,而是从席位上站起来,在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的时候,抬步离开了宫殿。 戴嘉铭一笑,兀自将手里的酒饮了下去。 原本激昂的曲子,在徐墨离开的刹那,变成了低沉悲壮,变幻起来半点不显突兀,反而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众人听得都呆愣起来,还从未听过用羌笛吹奏的《霸王卸甲》,皆闭起眼睛认真地享受这首有斗志昂扬,也有悲情雄壮的曲子。 舞台上的程娢,看似在认真地吹奏,其实目光不离徐墨,看到他离席,她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手下的动作稍微满了半拍。 这细微的变化,若不是精通音律的人,根本听不出来,但沈婉瑜却听出来了,这曲子正演奏到最难的别姬段,稍有差池,很可能就会毁了整首曲子。 她不由地出声提醒安阳郡主:“郡主还是心无杂念的好。” 这样的场合闹了笑话,丢脸的可不止是安阳郡主,而是整个皇家的颜面。 毕竟她是长公主的女儿,代表的可是皇家,她不像银月公主,刁蛮任性的名声在外。 第050章 赏赐 场下有多少认真听,又有多少人在等着她们出丑,两人都心知肚明。 安阳郡主虽说只是来给大家助助兴,但她才名在外,若是吹得不好,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她浪得虚名。 相较于婉瑜,安阳郡主的压力其实还要大。 婉瑜要是弹的不好,顶多就说比不上安阳郡主,但大伙儿都知道婉瑜确实比不过她,这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丢脸也是一时的。 安阳郡主没想到沈婉瑜竟然听出她吹错了一个音符,边回神认真吹奏,边怪异地看着沈婉瑜。 她端坐在位子上,模样看起来竟是那样的镇定自若,弹起琵琶来也是游刃有余,而且能分神去注意她! 她方才就是分了一下神,就忍不住吹错了一个音符,而她,却从头至尾都没错过! 这位沈家小姐,恐怕比她想象中还强! 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下意识就加快了节奏,想给她增加难度。 然而她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变幻节奏,她总能应付自如! 安阳郡主暗暗吃惊,一曲终了,她已是心神俱疲,沈婉瑜却脸色都不变一下,抱着琵琶起了身,给主位上的人行礼,然后退下舞台。 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以及惊叹声,这演奏竟然配合地天衣无缝,若不是安阳郡主近日才跟着长公主进京,她们都会以为,两人在一起练了很久。 皇后亦是听得如痴如醉,然后也跟着鼓掌,“这两人都是人中之凤,闺秀中的翘楚。能在这听到这么一首曲子,本宫也不算白举办了这场宫宴。” 皇后下了定论,无疑是赞赏不已的。 她们两还未从屏风后边回到位子上,下面就已经炸开了锅。 “沈家大小姐竟然能跟上安阳郡主,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还是这么难的一首曲子……她还真是深藏不漏!” 原本看戏的闺秀,看沈婉瑜的眼神亦变得格外毒辣,一如坐上的沈婉琪。 她没想到沈婉瑜竟然弹琵琶弹的这么好!据她所知,她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听她弹过这首曲子! 沈婉瑜像没事人一样坐回到座位上,侯夫人傅氏一脸欣慰地拉着她的手:“瑜儿你今天可算没丢我们安陵侯府的面子,母亲竟不知你琵琶弹得这么好。” 婉瑜轻轻地笑,握着母亲的手道:“只是闲来无事学来玩玩,平常也不弹,有些生疏了。” 这样的水平如果也说生疏的话,那让那些不会弹这首曲子的人怎么活! 沈婉琪藏在袖间的手掐出了血。 座上的银月公主见程娢回来,笑盈盈地过去挽了她的手:“母后,程姐姐羌笛吹得这么好,您是不是应该给你赏赐给她?” “当然该赏。”皇后看程娢的眼神说不出的赞赏,“安阳想要什么赏赐?” 程娢往徐墨原来在的那个位子上望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坚定,上前在皇后娘娘面前跪了下来,“我想……” “娢儿!”她还没把话说出来,长公主出声就喊住了她,眼神满是警告,她从席位上站起身,笑着与皇后娘娘说:“不过是班门弄斧,哪里值得要娘娘赏赐。” 她看想座下的沈婉瑜,笑着道:“我倒是觉得这位沈家大小姐琵琶弹得很好,不但手法熟练,而且将曲子中的抑扬顿挫节奏感演奏得惟妙惟俏。” 长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程娢的心思,但她向来不参与这些朝堂争斗,亦不想女儿卷入到这场动乱的朝堂当中,更没想过让女儿嫁入皇家。 皇家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了! “皇姑,您这话说得可就偏心了。程姐姐吹的这么好,你怎么能说只是班门弄斧呢。虽然沈大小姐弹得也不错,可也不能埋没了程姐姐的功劳啊。” 徐青鸾站出来替程娢说话,下去将程娢拉了起来,“程姐姐要赏赐就要赏赐,可别跪着了,地上怪凉的,万一冻伤了膝盖可不好。是吧,母后?” 皇后点头,招手让程娢过来:“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程娢上前去,皇后越看她越是喜欢,柔声道:“你别听长公主的,你刚刚想求本宫什么?说出来,只要本宫能拿得出手的,便一定满足你。” “娘娘……”长公主下意识就喊了一句,视线不离程娢,警告她别胡来。 程娢看到长公主警告的眼神,心中钝痛,过了好一会儿,才咬了咬下唇,道:“娢儿只是想让娘娘赏赐沈妹妹……若非她上前与我合奏,这首曲子可能就没这么好听了。” 长公主松了口气,慢慢坐回到位子上。 皇后听了大笑,转头对席位上的沈婉瑜道:“你上前来。” 沈婉瑜镇定自若地从席位上站出来,不卑不亢地给皇后娘娘行礼。 “你和娢儿让本宫听到了几十年都听不到的曲子,可想要什么赏赐?” 皇后问沈婉瑜,沈婉瑜笑着看了眼安阳郡主,“这都是郡主的功劳,民女不敢居功。” “你们两还真是谦虚,这还要推来推去的,本宫说你弹得好就是弹得好。”皇后不容置喙道,再次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沈婉瑜并没想要讨赏,但皇后娘娘话都说了,她要是不要一点赏赐,就显得有些不识趣了,她思忖了一会儿,轻声道:“民女想求皇后娘娘给民女一个恩典。” 在皇后娘娘面前求恩典的,几乎都是让皇后娘娘赐婚的……皇后娘娘当即便好奇地问 :“可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你放心,你说出来,本宫尽量给你做主。” 尽量便是只要她权利范围之内的……她都能答应。 众人皆对她露出羡慕的神情,场中这么多未婚的皇子,京中几乎所有的青年才俊也来了。 皇后娘娘亲自赐婚,这样的恩典,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程娢听到沈婉瑜这话,下意识就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怕自己没说出口的话,被她说出来了。 她手心都开始冒着细汗,如果因为这样就错过了那个人,那她可就真的要遗憾终身了。 第051章 应对 “娘娘误会了,民女不是想求娘娘赐婚。”沈婉瑜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但她没有半分胆怯或者被众人羡慕的眼光而看得骄傲自满,而是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民女弹奏一曲《霸王卸甲》之后,实在是身心俱疲,所以想求娘娘给民女一个恩典,免了民女后面的表演。” 这话一说出来,观众席一片哗然! 辰王戴嘉铭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方才她说想求恩典的时候,他还担心她真看上了谁,想红杏出墙呢,还打算站出来揭穿方才那位沈家小姐的谎言……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提这样一个要求。 来这的闺秀,几乎都是能表现就表现,不能表现也要抓住机会表现的……她却反而求皇后娘娘,推了这大好的机会。 当真是与旁人不同,看来他还真是没看错她。 不单是观众席上的人惊讶,就连长公主,程娢,银月公主和皇后娘娘,也都有些惊讶。 但皇后终归是皇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惊讶表现在脸上,她淡笑着与婉瑜说:“本宫还以为你想求本宫赐婚,看来是本宫想错了。方才你和安阳郡主也算是表演过了,这自然没什么难的。既然你觉得疲惫了,本宫便准了你的请求。” 婉瑜跪下谢恩,皇后看向程娢,笑着道:“你们两个的性子,倒是十分相像。” 都是这么的淡泊名利,连这么好的讨赏的机会也不要。 程娢看着沈婉瑜,笑了笑,道:“是皇后娘娘谬赞了。” 两人虽说不要赏赐,但皇后还是让人赏了她们不少东西,傅氏带人谢恩,等回到席位上,看沈婉瑜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沈婉琪嘴唇差点被她咬出血来,看沈婉瑜的目光更加毒辣。 有了程娢和沈婉瑜这个插曲,场中的闺秀愈发觉得压力大,皇后以为徐青鸾看了安阳郡主的表演,该放弃与沈婉琪比试才是,却没想到,她还是固执己见。 非要拉着沈婉琪比试……而赌注就是谁输了谁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愿意给对方当三日的奴仆,这比起先前那个赌约,就不算过分了。 而且只是三日,已经算很轻了……皇后劝不动徐青鸾,也只能由着她胡闹去了。 两人到屏风后边去准备,徐青鸾看着沈婉琪一脸的不屑:“等着给本公主当婢女吧!” 沈婉琪捏紧了袖中的绣帕,皮笑肉不笑道:“公主说笑了。” 徐青鸾哼了一声,率先上了台。 沈婉琪怎么也没想到,徐青鸾的剑舞竟然跳的这么好,而且,那些独有的舞姿……分明是她打算在宴会上表演的。 她小脸顿时惨白,这个银月公主,肯定派人监视过她,将她辛苦编排的舞姿占为己有,而且故意先上台,好让她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皇后看了银月公主的剑舞,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银月竟然真的会跳舞,我还以为她诳我的呢。” 银月公主身边的侍女道:“娘娘有所不知,公主为了这次的宫宴,可是偷偷找宫里的舞姬,练了好几个月呢。公主原本准备的是鞭舞,只是因为沈小姐要跳剑舞,她才临时改了主意……” 侍女这话不高不低,恰好告诉皇后,这银月是有备而来,而且还不止准备了一个……而这个剑舞是临时起意都跳得这么好,那鞭舞更不用说了。 长公主也毫不吝啬的夸赞:“倒确实跳出了习武之人的豪迈。公主真是深藏不漏。” 别人夸自己的女儿,皇后自然开心,等徐青鸾下台的时候,就爱怜地抚着她的头,眼底满是欣慰,“银月今日可算是让母后开了眼了,若是你父皇能看到你跳得这么好,也不知该有多高兴。” 徐青鸾笑嘻嘻地道:“母后可别跟父皇说,父皇可不喜欢我舞刀弄枪呢。” 这哪算什么枪啊…… 皇后道:“我听说你学了几个月的鞭舞,赶明儿给你父亲跳一个,让你父皇也好好瞧瞧,我们的银月长大了。” “都是雕虫小技,可不敢在父皇面前班门弄斧。”在这事上徐青鸾显得十分谦虚,“母后快看沈小姐表演吧。” 皇后娘娘点头,徐青鸾坐到了皇后跟前,双手环胸,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舞台。 坐下的傅氏有些紧张,“我总觉得银月公主在针对琪姐儿。” 沈婉琪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她在上面出丑,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沈婉瑜笑,母亲可算是看出来了,只不过,现在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母亲,你别担心,琪姐儿她,会有办法的。” 沈婉琪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她怎么觉得,银月公主的那些舞姿,有些熟悉呢…… 很像是沈婉琪前世在戴嘉铭面前跳过的! 反正这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要坐着看戏就好了。 不一会儿沈婉琪就出来了,她换了一身窄袖的胡服,头上的珠钗玉饰也全都卸下来了,将发髻高高的挽起来。 看着十分干练,但……没跳几步,她就忽然跌倒了! “这是怎么了?”侯夫人傅氏一脸担忧,赶紧让人上台去看,然后便听到沈婉琪身边的婢女跪在那儿求饶:“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疏忽大意,拿了不合脚的鞋给小姐,害小姐崴了脚。” 她边哭着边重重地将头往地上磕,浑身都在颤抖。 在这样的场合出了差错,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好下场了。 “什么鞋合脚不合脚的,我看你是根本不想比!”银月公主可没这么好糊弄,听到丫鬟的话,当场就站起身冷冷地说道。 敢在她面前耍心眼,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人! “来人,去请太医来,看看沈小姐的脚是不是真崴了。”皇后娘娘并不想将这事闹的这么大,又要安抚银月公主,又得让众人信服,唯独只有请太医这个法子。 至于那里跪着的那个婢女,还用不着她去处置。 宫女闻言就去请太医了,傅氏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让人把沈婉琪从舞台上扶了下来,脸色阴沉地问她:“怎么会这样?” 沈婉琪脸色确实看起来很痛苦的模样,而且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 但是沈婉瑜知道,这只是她的小把戏罢了。 把所有的过失都推到婢女的身上,这样她既免了比试,又不用因为毁了大家的雅兴,而受到惩罚,沈婉琪还真是好手段。 第052章 责骂 太医没一会儿就来了,给沈婉琪看过之后,跟皇后娘娘说:“回娘娘,这位姑娘确实伤了脚,而且伤得不轻,这段时间恐怕不能跳舞了。” “……”徐青鸾气冲冲地跑了下去,沈婉琪柔弱道:“公主,这次的比试婉琪主动认输。虽是我婢女的过失,但也是婉琪逞强在先。我愿给公主当三日的婢女。” 徐青鸾原本打算呵斥她的,却被她这么容易就认输的态度给弄得心里一赌,“你真这么有轻易就认输了?” 她有些不信的问,徐青鸾只是想让她难堪而已……如今也算是做到了。 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舞台上跌倒,恐怕回去会被不少人笑话。 沈婉琪轻轻地点头,楚楚可怜道:“我自知舞技比不过公主,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 沈婉瑜暗叹她会装柔弱,而徐青鸾还就吃她这一套。 “青鸾,既然沈小姐都认输了,你就别总抓着人家不放了。”座上的皇后娘娘见沈婉琪这般懂事,故意崴了脚,让徐青鸾有台可下,对她也多了几分好感,“沈小姐既然崴了脚,那就下去好好休息吧,别又再伤了。” 沈婉琪跪下一脸感激地谢过了皇后娘娘,而后还十分大义凌然地跟徐青鸾说:“公主放心,待我脚上的伤好些,便会到公主府给公主请安。” 也就是给她当婢女的意思……徐青鸾握紧了双拳,虽不想这么轻易饶了她,但又不得不给皇后娘娘面子,她哼了一声,“等你来了我再找你算账!” 她高傲地仰着脖子,蹬着绣花鞋回了皇后那边,还故意满脸得意地往戴嘉铭那儿看了一眼,戴嘉铭只是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有了这段插曲,皇后娘娘也失了看表演的兴致,跟长公主一起先离开了。 主事的皇后娘娘走了,坐在席位上的人也相继去解手的解手,散步的散步,当然还有很多留下来看表演的。 傅氏让婉瑜将沈婉琪扶去闺秀歇息的厢房,才进门就忍不住呵斥她:“你真的太大胆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竟然敢乱来!若是被皇后娘娘发现,你是装的,那我们整个安陵侯府都可能要跟着你陪葬!” 沈婉琪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抬头与傅氏说:“母亲,我何时说过我是装的了?我确实崴了脚!只是并非是跳舞的时候崴的……” 傅氏见她还嘴硬,扬起巴掌就想往她脸上扇过去,沈婉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使得她巴掌没能落下来,目光隐隐含了泪珠:“你只关心安陵侯府会不会出事,你可关心过我?银月公主她偷了我排了几个月的舞姿!还赶在我前头表演,您觉得我若是不想出点法子来应对,安陵侯府能安然无事吗?” 虽然不知道银月公主到底从什么时候盯上了她,但是她今儿这出摆明了是针对她的。 “我若是真不为安陵侯府着想,我大可以直接告诉她,姐姐才是与辰王有婚约的人!我又何必特地将自己的脚弄伤?您难道刚刚没听太医说,我几个月都不能跳舞吗?还说我是装的……” 傅氏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她只知道自己刚刚被她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根本不知道银月公主竟然偷了她的舞姿。 “银月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为何不直接跟皇后娘娘说?”傅氏问她。 跟皇后娘娘说,丢的只会是皇家的面子…… 沈婉瑜知道母亲是被吓坏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忙过去扶她在一旁坐了下来,“母亲,您别生气,这不没牵扯到安陵侯府。” 傅氏扶着胸口,眼神尽是不满,“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银月公主!” “母亲以为我想吗?要不是为了辰王妃的位子,您以为我会去做这样的蠢事吗!”沈婉琪说着就哭了起来,觉得在家被沈婉瑜压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在宴会上大展拳脚了,又遇到了个银月公主,委屈到不行,“你要怪就怪大姐姐好端端为何不当这个辰王妃!否则也不会所有人都在针对我了!” 她突然说道,婉瑜听了就冷笑,“二妹妹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硬逼着你嫁给辰王似得。我早便说过,你不愿意嫁给戴嘉铭,我自会去求皇后娘娘退了这门婚事。方才那么好的机会我没说,便是顾忌到二妹……既然二妹觉得这婚事只会给你带来委屈,那我现在去求皇后娘娘退了这门亲事便是。我相信皇后娘娘对我还有些印象,想要求她退婚并不难。” 自己委屈了就想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沈婉琪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不成。 她一点说笑的意思都没有,说完这话,就掀了帘子就要出去了。 沈婉琪心中顿时一急,脱口而出就喊住了她:“姐姐!” 心里虽然再不甘愿,她也不想让沈婉瑜毁了这一切。 她抓着沈婉瑜的衣角,给她认错:“我不该把什么事都推到姐姐身上,是我错了。” 侯夫人是不想把这事闹大的,也抓住沈婉瑜道:“瑜儿,你别闹了。这事若叫你爹知道,肯定又要责骂我了。” 沈婉瑜这才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看着沈婉琪,“二妹妹,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听一次也就算了,若是听到第二次,谁都不会以为你是在说笑的,又何况,你可不止说过一两次了。” 沈婉琪神色一白,藏在睫毛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笑得和善:“姐姐的话我记下了,以后不会再跟姐姐说这样的话了。” 沈婉瑜故意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这样才对。我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你若是总觉得我好欺负,随便把什么都能推到我头上,逼急了我,也是要生气的。” 沈婉琪低声应是,心里早就恨的滴血了。 傅氏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婉瑜这种凌厉的样子,看着她稍微有些惊讶。 沈婉瑜一笑,脸上的凌厉很快消失不见,转而温和地跟傅氏说:“母亲,我觉得这儿实在是闷,我出去走走。” 主要是不想和沈婉琪待在一起,她那眼神,都快将她碎尸万段了。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她也尝尝被人误会,被人指责,孤立无援的滋味。 第053章 歹毒 “沈大小姐真是好手段。” 婉瑜才刚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有人拍掌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这儿是俗称桃花宴,为的就是给在场的男女一个交流的机会,遂并没有明确规定哪里可以去,哪里不可以去。 男女见面也是很正常的。 婉瑜听到这声音,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转过头,嫣然一笑,“辰王殿下也不差。” 来人正是戴嘉铭,他在宴会上不但见到了大放异彩的她,还见到她怎么设计自己的亲妹妹的。 戴嘉铭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婉瑜,“沈大小姐这话说得倒叫本王不解了,本王可不像沈大小姐,心机深沉到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拿来算计。” 她心机深沉,心肠恶毒?难道你戴嘉铭就是好人了吗? 敢在这冷言冷语地讽刺她,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婉瑜冷笑了一声道:“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算计自己的亲妹妹。我与她可是一母同胞,一荣俱荣,我还不至于拿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戴嘉铭暗叹这女子真是狡猾,周围没人,她说话还是这般滴水不漏。 “与本王有婚约的,貌似是沈大小姐你吧?你却让你的亲妹妹去承受银月公主的敌意,还让她弄得这般狼狈,而你却跟着安阳郡主出尽了风头,这难道不是算计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沈婉琪咎由自取,至于安阳郡主,她可没叫她要喊她合奏,她还巴不得不出风头呢! 别人既然不肯放过她,她难道还在站在那儿当缩头乌龟吗? 她可没这样的兴致,重活一世的她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千倍万倍还给她。 原本她以为安阳郡主对她存有敌意,请她合奏是想为难她……却没想到,安阳郡主只是想试探她而已,并没让她为难。 她自然就不跟安阳郡主计较了,但戴嘉铭,她还没为宴会上的事找他算账呢,他倒自己先找来了! 还一副高尚的样子,替沈婉琪说好话,若不是知道这一世,沈婉琪还没跟他勾搭在一起,她都要以为,这两人早已经对对方情深意切了。 “辰王殿下莫不是耳背了,与殿下有婚约的确实是沈大小姐,而不是殿下眼前这个人。”婉瑜巧笑嫣然,“莫非殿下看上的人竟是我?我上次不过是替我妹妹招待殿下,实在不知,殿下竟然会误会,那可真是我的错了。” 戴嘉铭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若不是你,安陵侯为何要打你?” 沈婉瑜轻笑,这戴嘉铭是真傻还是假傻,“殿下坐到如今的位子上,难道没听说过,做戏要做全套吗?若父亲不打我,我又怎么能让殿下相信,我便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个沈家小姐呢?” “你——”戴嘉铭被她的话堵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你们到底谁才与本王有婚约的,本王迟早会查清楚。你们若敢联合着算计本王,本王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还担心戴嘉铭不查呢!他尽管查好了,最好把沈婉琪的身世全都查出来,也省的她费劲! 沈婉瑜对着他笑,笑容带了几分莫名的意味:“殿下尽管去查好了,婉瑜随时恭候殿下大驾。至于殿下说的,算计亲妹妹……这罪名实在是大,请恕婉瑜不能认了。” 她朝戴嘉铭躬了躬身,转身就要走了。 “沈婉瑜,你迟早有一天会落到我手里。”戴嘉铭突然在她背后说道。 他看到眼前的女子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这样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沈婉瑜回过头,轻轻一笑:“是吗?那殿下可要努力了,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殿下若想对付我,最好还是拿出点实力来才行。” 她这话说得既自信又自大,戴嘉铭看到这样的她,却有一瞬的失神。 这个女子,似乎从一开始见到他,就对他存有莫名的敌意。 甚至他说要退婚,她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看着沈婉瑜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婉瑜可懒得去管戴嘉铭心里在想什么,她只要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就对了! 其他的,与她何干! 她现在最乐意看到的,就是看到前世欺负过她的人,斗得你死我活,而她坐收渔翁之利! 不费一兵一卒就大获全胜! 想到这,她心情就十分愉悦,却不知在不远处走廊,银月公主徐青鸾恰好看到了戴嘉铭主动与她攀谈的这一幕,气得一脚踹到了随侍的宫女身上,捏紧了拳头,目光毒辣望着沈婉瑜。 沈婉瑜当然不知道这些,她闲庭信步地在宫殿周围的小道上瞎逛,却偶遇了安阳郡主。 她眉头微蹙,安阳郡主却已朝她走了过来,“沈大小姐可有兴趣跟我喝杯茶?”安阳郡主含笑对婉瑜说。 婉瑜对这位安阳郡主,没什么感觉,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闻言就笑着点头:“郡主请。” 安阳郡主把她带到了一个凉亭里,宫女送了茶点上来。 安阳郡主淡淡一笑道:“刚刚,谢谢沈大小姐提醒,要不然我可能就要在宴会上出丑了。” 她这谢来的有些莫名,婉瑜并不认为自己帮了她什么,以她的实力,要吹好那首曲子,恐怕不难。 婉瑜喝了口茶,道:“郡主客气了,你我同奏一首曲子,便是一条船上的蚱蜢,你我之中有谁出了差错,难堪的会是两个人。郡主才艺双全,还肯与婉瑜同奏,不怕被婉瑜拖累,婉瑜感激都来不及,又怎担得起郡主这一声谢。” 安阳郡主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谦虚,方才那首曲子,程娢自问,若是自己弹琵琶,也未必能弹的像她那么游刃有余。 她只是占了乐器上的便宜罢了…… “沈大小姐的琵琶弹得好,可是从小就学的?”既然她谦虚,安阳郡主自然也没必要再谢。 婉瑜并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自大,放下茶盏,道:“许久没弹过了,今日若不是郡主相邀,我可能没机会再弹琵琶。” 只说许久没弹,并没说她是不是从小练的。 安阳听了就不免有些讶异,“此话怎讲?” 婉瑜笑了笑道:“只是不想再弹罢了。” 当初学琵琶是为了戴嘉铭,如今时过境迁,她已经没有想为他弹琵琶的人了,自然也没必要在弹。 第054章 支开 安阳郡主知道她这么说,其中必定有故事,但见她并不想说,她也不勉强,笑着道:“我只是觉得你琵琶弹的这么好,若今后不弹倒真是可惜了。” 也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有些人有些事,她根本想都不愿意想起! “对了,若我今日没有邀你上台,你原本准备表演什么?” 既然她说,若不是她邀请,她可能很久都不弹琵琶,就说明她原先准备的不是琵琶。 她很好奇,沈大小姐会准备什么。 婉瑜不在意道:“实不相瞒,我其实并没怎么准备。只是想上去写个字便下来。” 写字那便是书法了,安阳郡主当即就笑道:“没想到沈大小姐不但琵琶弹得好,还写的一手好字。” 婉瑜还没说话呢,她身边的白芷就捂嘴笑了起来。 小姐那手字也叫好的话,世上可就没人的字写的不好了。 安阳郡主看白芷无端笑了,显然有些茫然:“怎么?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婉瑜拣了块糕点在手里,道:“我的婢女是在笑我字写的并不好,却被郡主如此夸赞。” “哦?怎么会不好?”字不好怎么会说要上去写字呢?不是平白惹人笑话吗? “我家小姐只想上去写个佛字。”白芷看安阳郡主一脸茫然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站出来戳穿婉瑜了。 她看安阳郡主和和善善的样子,料想也不会怪罪她。 佛字……安阳郡主听了就更惊讶了,“你竟然信佛?” 这佛字的写法可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字写的好才能写。 这个沈大小姐果然聪慧。 婉瑜笑:“不信,只是闲来无事会看看佛经。” 她只信自己,别的人她都不信! “真的好雅兴,我只知道太后她老人家信佛,她若是有机会看到你写的佛字,定然会赞赏有加。” 皇太后信佛是人尽皆知的事。 而婉瑜还没说她写的到底是什么佛,安阳郡主就说太后看到会赞赏了,显然有些抬举她了。 “郡主过誉了,我不过是信手涂鸦,上不得台面,可不敢拿到太后娘娘面前献丑。” 徐墨站在远处,看着安阳郡主和沈婉瑜在凉亭说话。 一旁的内侍知道他对这沈大小姐似乎不一般,壮着胆子过去问道:“殿下,可要奴才过去将安阳郡主支开?” 他自认为琢磨透了徐墨的想法,却没想到得了徐墨一计冷眼,他忙低下了头去,认错道:“是属下多话了。” 徐墨只是觉得这个女子,有着平常女子没有的聪慧,和狠厉…… 她竟然算计自己的亲妹妹,而且脸上还一点内疚都没有……而且刚刚把素来能言善道的戴嘉铭都激的无话可说。 这样的女子,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如果没记错,她似乎跟戴嘉铭,并没什么血海深仇。 “我记得刚刚长公主好似在找安阳郡主?”徐墨突然问道。 内侍有些懵啊,殿下突然离席,在宫里闲逛了大半天,连长公主的依影子都没见到,又怎么可能知道长公主在找安阳郡主呢。 不过他跟徐墨这么多年,心思转得很快,不过一小会儿,他就反应过来徐墨是什么意思,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奴才记得长公主好像要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正在找安阳郡主一起去。” 徐墨点了点头,瞥他一眼,眼神明显在说,那还不去叫安阳郡主去找长公主。 内侍会意,立刻从小道往凉亭那边走去。 安阳郡主与沈婉瑜正说道她和沈婉琪为何长得这么不像的事,沈婉瑜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实情,只道:“父亲说他亲眼看着我们姐妹出生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弄错的意思。其实这话沈婉瑜也不信的,产房向来被人视为不洁之地,一般是不会让男子进去的。 恐怕当初郭姨娘就是寻了这个空子,将她的亲弟弟和她掉了包。 她们的还真是好手段,为了让女儿享受嫡女所有的一切,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 婉瑜想到沈君陶如今还在二房受苦,就觉得沈婉琪今天受到的屈辱还太少了。 安阳郡主听了这话自然不好再问,徐墨身边的内侍匆匆跑来与她说:“郡主,长公主想去拜见太后娘娘,正在到处找您呢。” 安阳郡主看出他是自小跟在徐墨身边伺候的太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站起身,有些歉意地对沈婉瑜道:“真是不巧。我得走了,改日再找沈大小姐聊天。” 婉瑜起身恭送,并没怀疑什么,将桌上的茶喝了,便打算起身走了。 “你的《霸王卸甲》弹的很好。”才站起来,凉亭道上就出现了徐墨的身影。 婉瑜皱了皱眉,躬身给他行礼,如果没记错,他只听了几个音节就走了,又如何知道她弹的好不好。 徐墨在众人看来是走了,其实他不想被戴嘉铭烦,去附近的高台上了,他完完整整地听到了沈婉瑜弹的整首曲子。 甚至没错过她回头看安阳郡主的那一眼,弹这么难的曲子,还能分身留意安阳,可见她熟练程度非常人可比。 徐墨有些好奇,她一个女子,怎么会去反复弹这首悲曲。 “这曲子你学了多久?”徐墨撩袍,斯条慢理地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怎么所有人都问她学了多久?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沈婉瑜亦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反问道:“豫王殿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徐墨显然有些诧异她的回答,挑眉道:“真话怎么说?假话又怎么说?” 他并不认为这个问题很难,值得她用假话来搪塞。 婉瑜拿了一旁的空杯,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真话是,我学了三个月。假话是,这十四年,从未有人听我弹过。” 这话真真假假,就连沈婉瑜都觉得徐墨听不懂,但是徐墨却似乎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是你背着人,独自一人学这首曲子学了三个月?” 而且还是自学……这么难得曲子,竟然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徐墨看她的眼神微微带了诧异。 第055章 警告 背着人练习?也可以这么说吧。 反正这一世,她是第一次弹这首曲子。 她点点头,旁边的白芷嘴巴张的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日日夜夜都跟小姐在一起,她怎么不知道小姐上什么时候学了这首曲子? “倒真是有心了,难怪弹的这么好。”徐墨毫不吝啬的夸赞。 婉瑜将手里倒好的茶,递到徐墨面前:“安阳郡主是殿下支开的吧?” 婉瑜重活一世之后,不但体质变好了,而且耳力和视力也变得比以前敏感了许多。 方才在凉亭和安阳郡主说话,她就注意到小道拐角的地方一直有两道身影,就站在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 说是偷听吧,距离又太远了,说不是吧,却又在那儿站了许久,视线也一直望着这个方向,从未离开过。 徐墨冷峻的面容上隐约含了几分笑意,为她的聪明。 婉瑜看到他笑,便明白自己猜对了,她放下紫砂壶,“殿下特地支开安阳郡主,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徐墨端了茶喝了一口,可能放的久了,没什么味道。 “沈婉瑜。”徐墨轻轻将茶盏搁在石桌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戴嘉铭她不是你能对付的人。” 婉瑜一愣,就听到徐墨说:“他的心机就连我父皇都害怕,又何况你只是一个女子。你惹了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原来他特地支开安阳郡主,为的就是跟她说这样一番话,跟戴嘉铭一样警告她? 婉瑜觉得自己有些错看他了,原以为他会跟自己一样,对戴嘉铭恨到恨不得日日折磨他,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畏首畏尾的人。 婉瑜脸色微微冷了:“我的事似乎不用豫王殿下操心。” “戴嘉铭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徐墨见她无所畏惧的样子,不由地冷了声:“你今日对他说的那番话,实在是有些莽撞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婉瑜和戴嘉铭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对婉瑜说教。 婉瑜根本不想听,起身道:“豫王殿下也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我的事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告辞。” 她抬步就要走,才走出半步,手腕就被徐墨给抓住了,她回过头,看着徐墨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戴嘉铭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他绝非你一个女子能对付得了的。”徐墨轻轻跟她说:“你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不该卷入这些尔虞我诈的事中。” 她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不能独善其身了,又哪里还会怕这些。 她笑了笑道:“殿下多虑了。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殿下若是看不惯,大可以让戴嘉铭将我杀了,否则我沈婉瑜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徐墨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她态度还这么坚决,感到十分惊讶。 她到底和戴嘉铭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赌上一生,去寻他报仇。 “好。”徐墨放开了她,“我帮你。” 沈婉瑜一愣,就听到徐墨说:“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并不比你少。” 婉瑜笑了,他和戴嘉铭之间的恩怨,那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婉瑜可不敢比。 不过有人帮她对付戴嘉铭,她乐意之至。 婉瑜回到休息处,沈婉琪已经收拾好了,正由丫鬟扶着打算打道回府了,她伤了脚,表演肯定是不行了。 本身又算是有婚约的人,再留在这儿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何况,这儿还有个恨她恨的牙痒痒的银月公主,她可不想送上门去给人家欺负。 婉瑜的两个庶妹,也表演完回来了,沈婉玲一脸悲愤,“那吏部尚书的女儿简直太讨厌了,明明人家只弹错了一个音节,她也指出来,害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虽然说弹琴是沈婉玲最擅长的,但是,她的琴艺并没有很好…… 沈婉瑶听了就安慰她:“大姐姐跟安阳郡主表演了那一段之后,我们安陵侯府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这儿多的是人想看我们安陵侯府的笑话,你又确实弹错了,不被人抓错处才怪了。” 沈婉玲嘟着嘴,表示很不平:“大姐姐是大姐姐,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们凭什么拿我来出气。” 沈婉瑶笑:“你傻啊,我们是一府的姐妹一荣俱荣。” 沈婉玲哼了一声,道:“无论怎么都会有人挑错处,我早知道就不上去了。都怪大姐姐,好端端跟安阳郡主弹什么琵琶!” 她们说着话,便踏进了休息室,沈婉瑜恰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 沈婉玲看到沈婉瑜不免有些尴尬,赔笑道:“大姐姐,我就是说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随口说出的话,才是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不过那又如何,婉瑜被人嫉妒,说明她有这个资本。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回头见沈婉琪脸色阴沉地看着她,她便道:“我去找母亲,你们陪二妹妹说说话。” 两人点头应是,生怕再说错话,在她走之前都不敢说了。 等她走了之后,她便走到沈婉琪身边,关切地问道:“二姐姐,你的脚没事吧?” 沈婉琪原先以为这两个庶妹没什么心机,能好好利用,可自从来了趟宫里,她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才进宫之前,沈婉瑶刻意提起宫门前两个殿下争执的事,好挑拨她和沈婉瑜之间的关系……她不会没看出来。 这两人,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沈婉琪淡淡地摇头,“没事。” “那不懂事的小丫鬟呢?”沈婉玲低下头,看了看沈婉琪的脚,果真肿了一大片,恐怕是真的伤得不轻。 沈婉琪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笑道:“四妹妹没看到吗?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沈婉玲胆子本来就小,再被她这阴森森的话惊得花容失色,她根本就不知道沈婉琪竟然把那小丫鬟给杀了。 “她不是贴身伺候二姐姐的吗?你怎么……”怎么轻易就将人杀了。 这些随身伺候的人,都是从小服侍到大的,身边最亲近的。 二姐姐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人给杀了。 她 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沈婉琪只是看着她笑:“她让我在宫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丑,还让我输了与银月公主的比试,我为何还要留着她?” 沈婉玲好像见鬼一样看着她,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第056章 帖子 除了沈婉瑜,安陵侯府的几位小姐都没有在桃花宴上讨到什么好。 回去之后,就被安陵侯怒斥了一顿,将几人拘在闺房里绣花练琴棋书画。 沈婉瑜倒是跟着安阳郡主出了不少风头,京城渐渐有人过来结识她。 她并不是长袖善舞之人,但多结交一些闺秀,总归不会有错。 加之她又有前世的记忆在,谁好谁坏,她看一眼就能知道。 这日她送走了上门拜访的户部尚书的千金,去房里给侯夫人请安,侯夫人递了一张烫金的帖子给她。 这些天她接过的拜帖不少,大多是京中与安陵侯官阶相近的人请她过府游玩的,帖子都是紫色,边角画着四君子图案的,还从未接到过这种烫金的请帖。 婉瑜知道来请她之人必定非富即贵,她想到宫宴上的事,觉得这很可能是安阳郡主。 然而等她打开来看,却发现并不是安阳郡主,而是银月公主徐青鸾,请她去郊外赛马。 她并不认为自己跟徐青鸾的交情有好到能让她这堂堂嫡公主出言相邀,她神色颇为不解,“母亲,这是谁给你送来的,可会有错?” 傅氏失笑,拉着女儿坐到自己身边:“母亲看过了,是银月公主身边的婢女亲自送来的,确实是银月公主的意思。她还邀了你二妹,想必是错不了。” 沈婉琪……徐青鸾恨沈婉琪都来不及,怎么会邀她呢。 更何况沈婉琪的脚上还没好,去郊外骑马绝对是不行的。 “琪姐儿她可有说不去?” 她应该知道徐青鸾这次相请不会有好事。 傅氏摇摇头,笑着说:“来送请帖的婢女说了,宫中的辰王,豫王,还有安阳郡主,其他几位皇子也会去……你二妹妹她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脚伤再没好,恐怕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个倒是,沈婉琪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鸿门宴,她不是很想去。 “你不想去吗?你三妹听到银月公主给你送了帖子来,还特地求我,让你带她一道去呢。” 沈婉瑜握住傅氏的手,摇了摇头,“让我回去想想。” 傅氏知道这个女儿向来有主见,倒也不逼迫她,点了点头,将烫金的请帖交到她手里。 沈婉瑜回去之后,喊了白芷过来,跟她说:“立刻让那两个小丫头来见我。” 她这话说的突然,白芷想了一会儿,才心领神会,点头应是,不一会儿便把那两个小丫头带了来。 两个小丫头长得清清秀秀,十三四岁的年纪,走路的时候,身杆挺得笔直,整一个就是习武之人的行姿。 她们跪在低声,端端正正地给沈婉瑜行礼,“见过小姐。” 婉瑜摆手让她们起来,“我让你们办的事,可都办好了?” 小丫鬟说:“回小姐,您让我们姐妹去查书院葛大娘的身世,我们都查到了……她确实如小姐所料,在书院用的是化名。我们去了她的家乡,发现那里的人根本就不认识她,还说没这么个人。” 也就是说,不但名字是假的,就连出身也是假的了! 这人绝对有猫腻,沈婉瑜几乎确定这个就是当年给她们接生的稳婆了! “不过……”她正想找个机会去见见那葛大娘,小丫鬟却有有些犹豫地开口,“奴婢这几日跟踪郭姨娘,发现,发现郭姨娘在到处找右鼻翼带痣的人……” 这话一出,沈婉瑜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原本的稳婆容貌被毁了,郭姨娘自然得找人来顶替了,要不然如何会有人相信呢。 沈婉瑜冷笑,挥手让两个小丫鬟先下去了,她打开手中的请帖瞥了一眼,就将它丢到了床头,并不打算去的。 谁知第二天,竟又收到了另一份请帖,这次是安阳郡主给她的。 沈婉瑜对比了一下两份帖子的内容,发现除了署名,其他都一样,可见这场郊外骑马宴,是她们两人一起举办的。 她推了一张还好,若是两人一起拒绝,恐怕该有人说她恃宠而骄了。 反正她沈婉瑜是死过一次的人,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便接下了帖子。 沈婉瑶得知沈婉琪也会去,便转而央了她带,三姐妹一同出府。 她们两人为了去郊外骑马,特地到铺子里置办了一身骑装,这会儿骑装送来了,两人穿在身上,皆显得十分干练。 婉瑜其实不会骑马,本只打算到了那儿以后,让丫鬟帮她牵着马溜两圈,意思一下就好了,谁知傅氏却特地给她找了身胡服来,还安陵侯很宝贝的枣红马借了给她。 她的两个妹妹看到婉瑜丫鬟手里牵着枣红马,瞪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婉瑜全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上了马车。 安阳郡主和银月公主早已经到了,见到沈家的三位小姐,笑着招手让她们过去。 徐青鸾表面上瞧着笑容满面的,但沈婉瑜知道,她怕是想借机对付沈婉琪。 她侧头看了沈婉琪一眼,却见她神态自若,没半分见到徐青鸾的紧张,反而显得十分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这对婉瑜来说,可不是件好事,恐怕沈婉琪是想到什么应对的法子了。 不过只要徐青鸾不冲着她来,她便也懒得理会这些人。 安阳郡主朝她招了招手:“沈妹妹,你竟牵了马来,倒是比我们聪明多了。” 她一脸苦恼地看着人头高的骏马。 听说她在宫宴上巧言推了皇后和太后给她指的一门婚事,还说服长公主不随意给她指婚。 就连许多皇子都在这次宫宴上被逼着娶了正妃,若不是徐青鸾年纪小,恐怕也得被赐婚。 而最受瞩目的安阳郡主却能全身而退,既没让皇家之人为赐婚之事震怒,又推了婚事。也算是极其聪慧了。 婉瑜牵着马朝她走了过去,含笑道:“郡主若是不嫌弃,倒可以骑我这匹。” 安阳郡主听了便有些诧异,“沈妹妹这话怎么说?你难道不是牵了自己骑的?” 婉瑜摇头,淡淡道:“我不擅骑射,不过是母亲为了好看,特地让人牵出来的。” 安阳郡主打量着她手里的枣红马,性子看起来很温顺,她倒确实有些跃跃欲试,“那我就不跟妹妹客气了。” 婉瑜点头,视线却落到不远处,沈婉琪竟然带着沈婉瑶,主动朝银月公主走了过去! 第057章 挑拨 “我有话想跟公主说。” 沈婉琪朝银月公主走了过去,帖子是徐青鸾派人送来的,徐青鸾就算再讨厌她,也不至于会当场对她发火。 只是她明显看到银月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戏谑。 她便明白,徐青鸾此次请她来,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银月公主穿了一身紧身桃红劲装,发髻也用束带扎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条银白镶金的马鞭,眉眼本就有些高挑了,这会儿嘴角一勾,就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她正由下首的宫女搀着上了马背,她骑的是刚从西域进贡来的汗血宝马,身躯高大俊猛,普通的闺秀一般是不敢骑的。 听到沈婉琪的喊话,她唇角微勾,眉眼闪过一抹精光,“沈小姐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明知银月公主这是拐着弯儿骂她是胆小鬼,沈婉琪也不敢当场黑脸,皮笑肉不笑道:“公主相邀,民女怎么敢不来。上次宫宴是民女输给了公主,答应了要当公主三日的婢女,民女腿伤渐好,特地来履行承诺。” “你是说今天就开始?”银月公主听到这话,明显有些诧异。 这次的赛马会,她原本只想邀沈婉琪前来,想当着辰王戴嘉铭的面,给她个下马威的……至于其他的两位小姐,是因为安阳郡主提起,她才顺带让她们过来的。 徐青鸾原本还想等她玩的高兴的时候,再来羞辱她的,没想到沈婉琪自己先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她下手太狠了。 她笑,“既然你信守约定要来给本公主当婢女,本公主当然乐意之至。”她虚手往自己的宫女那儿一指,“替我牵马吧,这可是父皇送我的汗血宝马,全京城可就这一匹,你可要当心着点。” 沈婉琪藏在袖中的手紧握了一下,但想到日后,她还是强忍着不适,过去将宫女手中的马缰牵了过来。 赛马场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是她请的几个皇子过来了,徐青鸾眼前一亮,趾高气扬道:“牵到那边去!” 徐青鸾马术其实还不错,她却故意让沈婉琪牵着过去,也是故意试探她,是否真心想给她当婢女。 “四哥哥,嘉铭哥哥!”徐青鸾在马背上欢快地朝他们招手。 见座下的汗血宝马没有动静,她就喝道:“还不快过去!你如果想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打什么坏主意,我劝你还是收了那心思。本公主可不是让人随意利用的人!” 沈婉琪远远地看到身着一袭宝蓝色骑装,骑着骏马的戴嘉铭,眼睛都直了……耳边却传来银月公主不耐烦的声音,她忍了又忍,才低声应了声是,边牵着马,边往沈婉瑜那儿看了一眼,突然就抬起头,与徐青鸾说:“公主,我今天其实不止来履行自己的承诺,还有件事想告诉你,是关于辰王殿下的。” 徐青鸾在马背上把玩着马鞭,她使劲儿冲马车门口招手,戴嘉铭却只往这边望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她了,她心中有些怨念,正想一鞭子抽到马背上,骑马过去质问了,就听到沈婉琪的声音。 她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你有什么嘉铭哥哥的事要告诉我?” 难道还想劝她放弃她的嘉铭哥哥不成,这个女人未免也太蠢了。 她是堂堂的嫡公主,若说要放弃,也该是她先放弃才对。 她倒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深明大义的话来。 沈婉琪视线落到远处正在与安阳郡主说话的沈婉瑜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真正与辰王殿下有婚约的,是姐姐。而不是我。我在宫宴上说的话,都是我母亲逼迫我的。从小到大,我母亲都把我当做姐姐的挡箭牌,一出了事,就把我推出去……” 她说着眼圈瞬间就红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留了下来,衬得她那张娇柔的脸,愈发的楚楚可怜。 任是见惯了后宫矫揉造作的妃嫔的徐青鸾,看了也下意识相信了她的话,高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是说,你在我母后,甚至是全京城闺秀面前说了谎?” 沈婉琪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声音哽咽道:“婉琪实在迫不得已才会对公主说出真相……公主心里明白就好,还请公主能饶我一命。我从小就不受母亲待见,若是被我母亲知道,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公主,我母亲必定会打死我的。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到整个安陵侯府……” 她知道要让徐青鸾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就必须把这么说的后果告诉她,才能让人信服……她冒着会这么大的危险,也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可见是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徐青鸾一抬头,看向沈大小姐的身上,辰王戴嘉铭和豫王徐墨,都朝她们那边走了过去……安阳郡主带着沈婉瑜给他们行礼,徐青鸾注意到,她们屈身的时候,辰王戴嘉铭的一直在沈婉瑜的身上。 当下就信了几分沈婉琪的话,但欺骗皇亲,是诛九族的大罪,她也不敢贸然下定论,紧握着马缰,问她:“你的意思是,将来要嫁入辰王府当辰王妃的是她而不是你?那你母亲又如何圆了宴会上的那个谎?” 沈婉琪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母亲惯来会使这些手段,她既然能让我顶替姐姐去承受您和皇后娘娘的怒意,自然也有法子让世人无话可说……我和姐姐本就是众所皆知的双胞胎,其实也就是找当年接生的稳婆说几句话的事。到时候母亲再把过错推到稳婆的身上,一切便也就顺理成章了。” “敢将我母后玩弄与鼓掌之间,你母亲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婉琪似乎真的害怕银月公主对侯夫人怎么样,哭着摇头说:“她就算再偏心,那也是我的母亲,我不想因为我和姐姐的事,背上了不忠不孝的罪名……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母亲的过失。她……她也是为了姐姐。” “为了你姐姐她就可以欺骗我母后,欺骗嘉铭哥哥了吗?”徐青鸾面色冰冷的可怕,“不行,我要把这事告诉嘉铭哥哥,让他知道沈家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第058章 救下 “公主,其实辰王殿下,他是知道这件事的……”见徐青鸾不由分说地就要挥马鞭,她赶紧抱住了马脖子,泫然欲泣道:“辰王殿下是见过姐姐的,前些天,他还听太后娘娘的吩咐,特地来侯府试探过姐姐……” 徐青鸾一听,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嘉铭哥哥知道要嫁他的不是你?” 沈婉琪点点头,“只是婉琪也不知道,辰王殿下为什么要替姐姐隐瞒……兴许是真的倾慕姐姐吧……” “狗屁!嘉铭哥哥才不会看上她那样恶毒的女人!”徐青鸾顿时震怒,一把推开沈婉琪,就挥鞭往戴嘉铭那儿去,“这个贱女人,我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沈婉琪被她推倒在地上,甚至手心都擦破了血,但她眉头也没皱一下,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带起的泥,眯眼看着不远处的沈婉瑜,嘴角轻翘。 姐姐,先前你利用我去对付银月公主,害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要怪只能怪你生了一副好样貌,让辰王都对你另眼相待。 她弹了弹涂了红色丹蔻的指甲,冲旁边的婢女招手:“去给我选一匹温顺的马来,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我的马上英姿。” 婢女很是疑惑,“小姐,您不是要给银月公主当婢……” “蠢货,让你去就去!哪里来这么废话!” 婢女咬了咬唇,应声而去。 徐青鸾她在宫中有专门的马术师父,骑术练得炉火纯青。 她心中愤怒,骑马过去的时候,就刻意对准了沈婉瑜的方向,一甩马鞭,汗血宝马立刻冲沈婉瑜那儿飞奔了过去。 眼看就要践踏到沈婉瑜,在场的人都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皆大惊失色,就连离婉瑜不远的安阳郡主,也大叫了一声:“小心,快躲开!” 婉瑜正牵着马,跟婢女说话,也没想到徐青鸾会这么骑马朝她冲了过来,汗血宝马跑的飞快,沈婉瑜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就握紧了双拳,闭起眼睛打算一了百了算了。 电石火光之间,婉瑜感觉到身子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原以为会倒地被马蹄践踏得死无全尸,手臂却又被人扯了一下,她非但没有成为徐青鸾马下的亡魂,反而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没事吧?” 她眼前还有些眩晕,但感觉自己没浑身都没有伤到,下意识就摇头,“没事。”。 还未等她站直身,耳边便传来戴嘉铭震怒的声音:“徐青鸾,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可知道这样是会出人命的!” 戴嘉铭勒住徐青鸾的马缰,怒不可揭地冲着她怒喝道,“你母后难道没教你,杀人是要偿命的吗,这些年宫里嬷嬷教你的规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戴嘉铭是学过武的,他勒住马缰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力,徐青鸾骑术再怎么好,也是个女流之辈,他这猛地一扯马缰,汗血宝马立刻就一扬前蹄,前半边马身腾空而起,又重重地落下,徐青鸾差点被它颠下了马背,幸好她抓紧了缰绳,可即便没有摔下去,两只手还是被缰绳勒出了血。 她才稍微将心情平复下来,就听到了戴嘉铭这一声怒喝,眼睛顿时就红了,冲着戴嘉铭吼道:“我就是要她死!我就是要她死!我就是不喜欢你一只眼睛总盯着她!” “徐青鸾,你哪只眼睛看我只盯着她了!”戴嘉铭原本还算温和的,听到徐青鸾这话,也没什么好眼色,“就算我看她,那也与你这公主无关吧?眼睛长在我身上,我想看谁,难道还用得着你管?我怎么说也是皇上亲封的亲王,你这公主就算再受宠,也还管不到我头上!” 他猛地丢掉马缰,朝一旁的沈婉瑜走了过去。 徐青鸾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如今被自己心爱的人责骂,还骂的这么难听,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都欺负我!” 她身边的宫女手忙脚乱地过去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安慰徐青鸾的安慰徐青鸾。 躲过一劫,沈婉瑜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深深地吸了口气,想慢慢站起来,腿却有些发软,刚一动,就又摔了回去。 婉瑜感觉手臂被人稳稳地搀住,她回头便看到徐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眸意沉沉地看着她。 “你刚刚怎么都不知道躲?你知道你差点就成为马下亡魂了!”徐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清冷,却难得地让人听出一丝紧张的担忧。 沈婉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素来冷漠无情的豫王殿下,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婉瑜有些不信,挣扎着推开了他,想要站直身,却发现还有些脚软,脚步下意识地踉跄了一下,徐墨在一次伸手扶住了她。 婉瑜抬头看着徐墨的眸子,朱唇轻启:“多谢殿下相救。” 加上这次,他好像救了她两次了……上一次是在御花园,她差点碰到映山白中毒,这一次又是徐青鸾的马蹄下救了她。 婉瑜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缘分,还算是孽缘。 “不必谢我。”徐墨深邃的眸子定在在沈婉瑜身上,“你只要记得,我又救了你一次便好。” “……”沈婉瑜一愣,整理裙摆的手立刻顿住了,呆着一张脸,不解地看着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记着他救了自己几次,是要将来还给他吗? 他堂堂一个亲王,皇帝最看重的儿子,哪会有她一个落魄侯爷之女能救的时候。 “请恕婉瑜愚昧,不懂殿下的意思。” “以后你就懂了。”徐墨轻轻一笑,没等婉瑜再问,他就忽然凑了过来,在她耳畔轻轻说:“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婉瑜满头雾水地看着他,戴嘉铭和安阳郡主这时走了过来。 婉瑜生性就不想欠别人人情,开口问他:“殿下可是要婉瑜报答?” “报答?”徐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如玉般清冽温润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确实是要你的报答,至于要怎么报答,我以后再告诉你!” 婉瑜:“……” 她怎么觉得这话这么暧昧呢,一点也不像是有着冷面阎王称号的豫王口里说出来的。 第059章 草菅 “沈妹妹,你没伤到吧?”安阳郡主一脸担忧地朝她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戴嘉铭,戴嘉铭视线也往婉瑜身上一扫,最终落在了婉瑜手臂上那只大手上。 婉瑜方才受了惊吓有些站不稳,徐墨过来扶住了她,一直就没把手松开。 沈婉瑜也注意到了戴嘉铭的目光,甚至是听到了他跟徐青鸾的争吵,忙将手臂从徐墨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没伤到。”一旁的白芷赶紧过来扶住了她,她朝戴嘉铭躬了躬身,“方才多谢辰王殿下。” 即便跟他再大的仇恨,刚刚若不是戴嘉铭,她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她向来恩怨分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人,也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好人,这回确实是戴嘉铭救了她,她便会感激。 不过不同于方才对徐墨的态度,她这次语气生冷了很多。 “没事就好。”戴嘉铭感觉出她的冷淡,对一旁的婢女说:“快带你家小姐下去休息一下,好好给她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不适。” 白芷点头应是,婉瑜朝在场的三人微微躬身,“婉瑜失陪。” 她路过安阳郡主身边,却发现安阳郡主目光呆滞……她大概也是看到方才徐墨关切的扶着她的那只手了吧? 这下恐怕有理都说不清了…… “我陪妹妹去吧。”安阳郡主却很快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对着婉瑜笑:“青鸾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任性呢,要是伤到了沈妹妹,我该如何跟侯夫人交代。怎么说也是我请你来的,她就算不给你面子,也该给我留些面子啊。” 她一边扶着婉瑜去马场的休息处,一边说道。 婉瑜暗叹这安阳郡主果然不是常人,也笑道:“我也没伤到,郡主也别责怪公主了,她想必也是无意的。” 徐青鸾骑术在京中闺秀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哪里是什么故意呢。 程娢心道,这沈大小姐倒是很懂分寸,知道就算怪罪,也不可能把银月公主怎么样,索性一句话也不说,反而给人留下了好感。 若不是四表哥对她不同,恐怕她还能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惜…… 这是京中最大型的马场了,平时很多京城的公子少爷都会来这边骑马,一应物件俱全。 为了给骑马之人提供便利,休息室还特地请了几个江湖郎中在那儿坐诊,一旦有人从马上摔下来,或者是哪里伤到了,都会请这江湖郎中来给她们看看。 沈婉瑜刚坐下,安阳郡主就帮她帮江湖郎中请了进来,给她检查伤势。 这是个女郎中,沈婉瑜也不想拂了她的意思,便跟着进内室,让她帮着检查了。 两人走后,戴嘉铭和徐墨站在了一处,戴嘉铭率先开口,“方才要不是豫王殿下,恐怕这沈大小姐的性命可就不保了,我在这儿代她谢过殿下。” 只有亲眷才会代替人表示感谢,戴嘉铭这话明显是把沈婉瑜归入了自己人的行列了。 徐墨不动声色道:“是辰王眼疾手快,才让我免受池鱼之殃,该本王谢你才是。至于沈大小姐,她方才已经谢过本王了,倒不用辰王越俎代庖。” 他这话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其实往深处想,摆明了告诉戴嘉铭,该谢的她早就谢了,不必你辰王殿下在此多此一举,而且,比起你,她首先谢的是我。在她眼里谁的功劳大,那不是一目了然嘛。 戴嘉铭神色微僵,却还是笑着道:“真没想到殿下也会有舍命救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殿下只会杀人呢。” 暗讽徐墨手段毒辣……徐墨能在京中有这样的称号,还从来没怕过什么人,淡淡道:“本王自然比不得辰王两袖清风,不过只要父皇需要,多杀几个人又何妨?” 小厮牵了马过来,他朝戴嘉铭笑了笑,道:“许久没骑马了,辰王可有兴致来赛一场?” “乐意奉陪。”徐墨话语中明显在讽刺戴嘉铭是在惺惺作态,不过他们两个人也就半斤八两罢了,谁也没资格说谁。 戴嘉铭也不想和他争吵,便道:“不过前不久伤了腿,可要请豫王殿下让让我才是。” 徐墨丝毫不谦虚:“既然你都说了,本王自会相让。” 别人要伏低做小,他又怎么会拒绝呢,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死对头。 两人正说着要去赛马,银月公主就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四哥哥,你为什么也救她!” 徐墨翻身上了马,“以前我见你胡闹,以为只是在耍公主脾气,没想到却做出这样的事来。回去我会把今日在马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母后,让她也好好看看,她疼了这么多年的到底是什么人!” “皇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徐青鸾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慌乱,颤抖地指着他,“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母后告我的状?她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们一个个的这么护着她!” “无论她好不好,你也不应该这样草菅人命!”徐墨冷冷地说道。 徐青鸾闻言就轻笑起来,“说我草菅人命?皇兄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些年你杀了多少曾经帮助过你的老臣,为了向父皇表忠心,你只差将母妃全部的族人都杀尽了!我草菅人命,我看你才是嗜血成魔!你也不听听这些年外头都是怎么评价你的,竟然还敢在这说我!我不过就是一时没勒住缰绳,才让一个小闺秀受了惊吓,可我自己还不是弄得伤痕累累!” 她举起那双被缰绳勒伤的手给徐墨看,“你看看,我一双手都快废了,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吗?我要是有心杀她,我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吗?” 她实在是被逼的气极了,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还有你,戴嘉铭,这些年我对你示过多少好,你却视若无睹!我明明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去喜欢别人?我是朝中最尊贵的嫡公主啊,却因为一个小小侯爷的女儿,受了你们的责骂,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 第060章 联合 徐青鸾这话十分毒辣,若是换做一般的兄长,定会愤怒地跳下马,给她一巴掌了。 但徐墨这些年被人指指点点惯了,早就听腻了她这一番言语,此刻也只当她的气急攻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被最亲的人指责,他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难过的……别人可以不懂他,但眼前的是他的亲妹妹。 世上除了父皇之外,唯一的亲人了。 他眼眸稍稍闪了一下,看向旁边的戴嘉铭,戴嘉铭并不为徐青鸾的话所动,若无其事地坐在马背上,等徐墨赛马。 徐墨闭了闭眼,对一旁的侍从道:“送你们公主回宫。” 徐青鸾又哪里肯,“我不回去!我是出来骑马的,马背都才摸了一下,我不回去!” 她拿袖子把眼里的泪水擦干了,喊一旁的侍从把她的汗血宝马牵过来,“我要跟你们赛马!” “胡闹!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还骑什么马!”徐墨冷冷地看了旁边的侍从一眼,不容置喙道:“没听到我的话吗,送你们公主回宫!” 侍从还没见过豫王对公主发这么大的火,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战战兢兢地朝徐青鸾走了过去,“公主,属下送您回宫。” 徐青鸾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说了不回去!” 侍从被他打歪了头,脸上立刻浮现出五指印来,却半句怨言也不敢有,反而很固执地对徐青鸾道:“公主,属下送您回宫。” 公主和豫王两个人想比,他更怕豫王……豫王冷面阎王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的,侍从很清楚惹怒了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即便再被银月公主扇巴掌,他也要听吩咐送公主回宫。 被打是小,丢了性命才是大啊。 徐青鸾气不过,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侍从受了巴掌,又上前说了一句,徐青鸾又扇他巴掌……如此反复多次之后,徐墨终于看不下去,“罢了,随便你吧。” 他一扬马鞭,骑着骏马便朝空旷处飞奔了出去。 戴嘉铭一笑,从马背上弯下腰,轻轻与银月公主说了句:“公主还是找个医女给你看看手上的伤吧,也免得留了伤疤,手都不好看了。” 徐青鸾一愣,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欣喜,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了,戴嘉铭还会关心自己,启唇正想说点什么,戴嘉铭却已经挥着马鞭朝徐墨追了过去。 徐青鸾跺了跺脚,沈婉琪这时从旁边走了过来,“公主这下该相信民女的话了吧?” 现在对于徐青鸾来说,根本就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戴嘉铭对沈婉瑜不一般的问题! 无论与戴嘉铭有婚约的是不是她,徐青鸾都不可能放过沈婉瑜了。 她拿衣袖擦了擦眼角,“你是不是也跟本公主一样恨你姐姐?” 沈婉琪假装柔弱道:“她怎么说都是我姐姐,我怎么会……” “你别跟本公主打太极,你特意到我面前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替你报仇吗?”徐青鸾看多了后宫争斗,沈婉琪这点小心思,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若还要在我面前假惺惺,那你便继续给我牵马吧,你的事,本公主再不理会!” 也就是告诉她,若还她面前装深明大义,徐青鸾便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沈婉琪本来想借刀杀人的,却没想到会被银月公主给看穿了。 银月公主刁蛮归刁蛮,其实脑子还是挺好使的,知道沈婉琪想利用她去对付自己的亲姐姐,而她自己在后边坐收渔翁之利,必要时还可以装装好妹妹,去关心她一番,这样不但赚得了好名声,又报了自己的仇。 但徐青鸾偏偏不让她如意! 她堂堂一个公主,可没兴致给别人当靶子,又想报复,又想留得好名声,她就是做梦。 沈婉琪听到这,已经明白了银月公主的意思了,不由地咬了咬唇,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确实恨她,我恨不得她能死在我面前!” 徐青鸾勾了勾唇,“这不就对了。以后本公主还有很多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好好等着吧,我一定叫她好看!” 沈婉琪低声应是,徐青鸾往休息室那儿望了一眼,眼里全是冰冷。 过了一会儿,她朝沈婉琪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沈婉琪依言过去,徐青鸾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沈婉琪脸上很快浮现出笑容来,而后点了点头,“我一定不负公主所托。” 徐青鸾摆了摆手,“去吧。” 沈婉琪朝她躬身,而后朝休息室走了过去。 沈婉瑜并没有伤到,女郎中给她检查了一番便向安阳郡主禀告,说她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让人赏了女郎中一袋银子,坐到沈婉瑜旁边,跟她说话:“刚刚可把我吓坏了,幸好豫王殿下和辰王殿下把马制住了,要不然你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意外。” 白芷倒了杯水给她,婉瑜端着喝了一口,并没有答安阳郡主的话。 她现在并不能把徐青鸾怎么样,多说多错,还不如省省口德,也免得又惹了徐青鸾的不快。 只是她有些好奇,徐青鸾好端端怎么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恨的难道不该是沈婉琪吗?怎么反而把矛头指到她头上来了! 婉瑜想到刚刚下马车时,沈婉琪主动朝银月公主走了过去,就觉得这其中必定有猫腻,也不知道她到底跟银月公主说了什么,会让徐青鸾视她为眼中钉。 弄清楚情况她才能对症下药,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真是难办! “对了,郡主可看到我三妹了?”她环顾四周,发现竟然找不到沈婉瑶了。 沈婉瑶刚刚还陪着沈婉琪去徐青鸾那边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还想从她嘴里打听打听,看看沈婉琪到底对徐青鸾说了什么…… 安阳郡主也有些茫然,“我方才还看到她带着婢女去马厩里选马,这会儿倒是没看到她人。” 婉瑜皱了皱眉,她这三妹跟到这儿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有些怕沈婉瑶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第061章 惊马 两人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见沈婉瑜神色已缓和过来,安阳郡主便邀了她出去骑马。 沈婉瑜并不会骑马,但安阳郡主极力劝说,还说要让她身边骑术上佳的婢女,帮她牵马。 盛情难却,她也只好答应了。 “沈妹妹,你方才受了惊吓,还是骑这匹枣红马吧。”安阳郡主让婢女把方才她借给郡主的那匹马牵过来。 沈婉瑜原本想借花献佛的,这会儿看到马厩里的马匹个个都有人头高, 就有些打退堂鼓了。 但借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总归是不好的…… “我骑术不佳,方才又受了惊吓,还是不骑好了。”让白芷给她端了张椅子过来,“我在这看看郡主的英姿饱饱眼福就好,也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安阳郡主却过来把她拉了起来,“既然来了马场,不上马怎么行。你是我邀请来的,若是就在这儿看着,别人该说我待客不周了。” 非要让婉瑜上马去尝试一番,婉瑜见实在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幸好枣红马不高,性子又温顺,她踩着马镫,很容易就爬上去了。 郡主身边的婢女亦很快牵了匹棕红色的骏马来,比起婉瑜,她上马的姿势就干净利落了许多。 沈婉瑜原本以为她这样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该对骑马一窍不通才是,如今看着,倒是她想错了。 是啊,长公主可是跟着皇上上过战场的人,她教出来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 婉瑜不再多想,握住缰绳,打算在马场随便溜两圈…… 幸好她不会骑是不会骑,但基本的骑马技巧还是懂一些的,骑着慢慢走还是可以的,倒不至于让人给她牵着走。 “程姐姐,我们来赛马可好?”婉瑜还在原地,就看到不远处,银月公主骑着马,笑眯眯地朝安阳郡主走了过去。 她往婉瑜这儿望了一眼,眼底满是轻蔑,“本来想与沈家的几位妹妹比试的,不过看她这模样,估计是不行了。我也只能来找程姐姐了。” 婉瑜权当没看到她的眼神,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夹了一下马腹,让马儿慢慢地跑了起来。 银月公主似有些犹豫地往婉瑜那儿看了一眼,“青鸾的骑术就连皇帝舅舅都夸,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沈妹妹她不懂骑马,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青鸾还是去找辰王殿下他们吧。” “这有什么难的,我听说沈二小姐她骑术不错,我让她去照顾沈大小姐就好了。”她虚手往不远处的跑道上一指,“她就在那儿等着呢,她们姐妹玩她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可是……”安阳郡主还有些迟疑,徐青鸾剑眉一挑,一马鞭就抽到程娢的马背上,“程姐姐别犹豫了,这么好的天气,可别错过了。” 马儿受惊,嘶鸣了一声,幸好程娢骑术不错,很快就把马儿制住了,要不然可就要被它颠倒地上,摔个粉身碎骨了。 她在不远处勒住了缰绳,嗔怪道:“青鸾,你这是要让我摔死吗?小心我回去告诉你母后。” 徐青鸾嘴角一勾,扬鞭往马背上一抽,追上了程娢,“程姐姐的骑术我还不知道吗?若是这样就能把你颠下来,那青鸾脑袋割下来给你当板凳坐,以此来赔罪也是可以的。” “你就是胡闹,难为你母后受得了你。” 徐青鸾哈哈大笑,指着跑道远处的一棵芙蓉树,“来两圈,看谁能最先到那棵树下。” 程娢嫣然一笑,“那就两圈,多了我可不陪你闹。” 徐青鸾笑着点头,率先扬起马鞭朝道上飞奔了过去。 两位殿下原先也是在跑道上的,不知何时却不见了踪影,这个马场是建在半山腰的,马场坐落于中央,而往上,便是不大不小的草坪,再过去,就是一片山林,林子里种了不少翠竹等物,环境十分清雅。 “姐姐,我来教你骑马可好?”沈婉瑜正慢悠悠地在道上遛马,沈婉琪却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站在婉瑜的马前,巧笑嫣然:“我的骑术您是知道的,连父亲都夸赞……这会儿公主,郡主和两位殿下都在,您这般骑法,倒是要丢我们安陵侯府的脸了。” 婉瑜勒住缰绳,饶有兴致看着前面笑得得意的沈婉琪,“郡主都没觉得我这样丢人,二妹妹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你若有兴致,就去跟公主郡主们赛赛马,把我丢的面子给挣回来不就好了?” 她要做什么,还轮不到沈婉琪来多嘴! 只是,她无端跑来说教她骑马做什么?难道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婉瑜冷笑,“二妹难道忘了我方才受了惊吓?我可记得刚刚你恰好和银月公主在一起,我是不是可以向二妹打听打听,银月公主为何突然对我下手?” “姐姐可别含血喷人,我不过就是去找银月公主履行在宫宴上的承诺,与你受惊一事半点关系也没有。至于她为何突然对你下手……我想,大概是猜到与辰王有婚约的是你,而不是我了吧。你知道的,银月公主她是那么的喜欢辰王殿下,又怎么会容忍他喜欢别的女子呢。” 她声音柔和地说道,说完还刻意皱了皱眉,做出一脸担忧的样子。 惺惺作态!不过她总算是知道银月公主忽然发疯的原因了……原来是沈婉琪在银月公主面前挑拨离间了。 婉瑜看着她,冷冷地道:“二妹最好什么也没做,否则我可不会顾念什么姐妹之情,欺负过我的人,我会一个个全都还回去!” 不给她点警告,她还真当婉瑜是软柿子好拿捏了! 沈婉琪笑,“姐姐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亲姐姐呢。” “最好如此!”丢下这句话,婉瑜不再理会沈婉琪,勒了一下缰绳,想转个头,打算回去了。 就在她把马头调转回来,用马背对着沈婉琪的时候,沈婉琪忽然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力地往沈婉瑜的马背上扎了下去! “既然姐姐心里认定是我害了你,我自然也不能白担了这罪名!” 她看着嘶鸣飞奔的马儿,冷笑道。 第062章 求救 沈婉瑜见原本温顺的马儿忽然发起疯来,脸色有一瞬间的发白。 她是真是不擅骑术! 别看枣红马温顺,但跑起来一点也不比普通的马慢,加之又受了刺激,几乎是用尽全力在狂奔。 沈婉瑜被它颠得七上八下的,只差被它甩到地上了。 但沈婉瑜明白,她现在不能慌,越慌就越容易摔下去。 她紧紧地抓住了马缰,整个身子都挂在了马背上,死死地搂住了马脖子。 她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绝对不能死在沈婉琪的手里!绝对不能! “小姐!”不远处的白芷看到沈婉瑜的马不管不顾地往山林里冲,吓得脸色都白了。 “郡主,公主,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正巧赛马的安阳郡主和银月公主朝这儿走了过来,白芷立刻朝马道上跑了过去,哭着喊道。 然而还未等她跑到道上,安阳郡主和银月公主的马就像一阵风似得从她眼前过去了。 白芷急团团转,又去求看马场的马夫,既然开的起马场,必然是有会骑马的人的。 “我家小姐不会骑马,她的马儿好像受惊了,求求你帮我救救她!”她拉着马夫的衣袖,哭求道。 马夫正在给一个刚开的贵人选马,那贵人一看就非富即贵,若是选的马让他满意,他给的赏银也多,哪里有功夫理会白芷。 他往白芷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沈婉瑜其实早就不见了踪影,白芷指的方向,有人小姐在骑马,而且还骑的不错,他立刻就甩开白芷的手,淡淡道:“来这马场的哪有不会骑马的,我看她现在不就骑得很好!” “不是啊,我家小姐的马真受了惊!您快别磨蹭了,快让人把我们家小姐的马拦下来,要不然她出了事,你们也负不起责任。” 她急得不得了,“你看那赛马的两位小姐了吗?那位穿着红衣服的,是当朝的银月公主,我家小姐就是跟她们一块来的。你快些让人把她的马拦下来,不然她就真出事了!” 马夫当然知道那是银月公主了,可若是她的马真受了惊吓,这公主怎么还无动于衷地跟人在赛马的,他想想就觉得是这婢女在说谎。 他其实是临时被指派到这儿来了,马场的老板只叮嘱他,要小心伺候着银月公主,可没说对别的闺秀也要客客气气的,他哼了一声,道“既然人是公主带来的,你找公主救她好了,公主身边这么多人,必定不会连个会骑马的都没有!” 他推开白芷,就往一旁走了,白芷急得跺脚,看到马厩里还有几匹闲置的骏马,她一咬牙,牵了一匹出来,翻身就上了马,一抽马鞭,就往外飞奔了出去。 她出了什么事不要紧,但小姐万万不能出事……想到这,她就抱紧了马脖子,往婉瑜离开的方向冲了过去。 婉瑜的马跑的很快,又是在最远处的道上跑掉的,很多人都没发现。 但白芷不一样,她是从马场出来,就开始抱着马脖子了,很多人都看出,她是个新手。 但这儿多的是贵人小姐,白芷身上穿的一看就是下人们的服饰,很多人都以为,她是犯了什么错,被自家的主子,惩罚才会这般,只往她那儿望了两眼,便该做什么就什么去了。 去赛马的徐墨和戴嘉铭这时候回来了,徐墨远远地看到远处有个小丫头抱着马脖子,往这儿奔过来,他看出那是沈婉瑜身边的婢女。 他眉头微蹙,再往休息室看过去,并没看到沈婉瑜的身影……他立刻就想到,她可能出了什么事。 驾马朝白芷走了过去,动作利索地勒住了白芷的马缰,沉声问她:“你家小姐呢?” 白芷被颠得肚子里翻滚的厉害,但想到要救婉瑜,也不得不强忍着,但她实在太过害怕了,就闭起了眼睛……却忽然感觉有人过来,制住了她的马,紧接着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让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头还有些晕乎乎的,视线也模模糊糊的,但头脑还算是清醒,她还未看清楚来人,但听到了来人的问话,喘着气说:“快救救我家小姐,她……她的马受惊了!” 徐墨听到这话,心下一紧,一把抓住婢女的手,将她从马背上弄了下来,问她:“她往哪里去了!” 白芷刚落地,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但还是强忍着不适,伸出手指往婉瑜消失的方向指去,“往那边走了。” 她未来得及说多余的话,徐墨就像一阵风似得不见了! 等她在地上站稳,打算喊多几个人去救人,头顶却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了?豫王殿下这么急着去哪?” 是一同回来的戴嘉铭,他见徐墨神色有异,也忍不住过来问了一句。 白芷这会儿清醒了,看到是辰王戴嘉铭,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就跪倒在了他面前:“辰王殿下,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她的马受惊了。人也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要是我家小姐出什么意外,那奴婢回去该如何跟夫人老爷交代……求求您了。” “谁是你家小姐?”戴嘉铭并不认识这位婢女,但是能让徐墨大惊失色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白芷哭着说:“我家小姐就是安陵侯府的大小姐,辰王殿下在侯府见过的那位……殿下,奴婢求求您,救救她……” 沈婉瑜!戴嘉铭下意识握紧了双手,他没想到出事的竟然是她! “别哭了。”戴嘉铭有些不耐烦道,而后从腰间扯了块令牌下来,递给白芷:“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马场最好的大夫,在休息室里候着!” 白芷磕头应是,千恩万谢。 戴嘉铭很快就消失了。 沈婉瑜做梦也没想到,这马儿发起疯来,会这么疯……她已经死死抱住马身,又抓住缰绳了,不停地喝它停下,它却一点都不听她使唤,反而跑得更凶了。 开始她还能靠自己的力气趴在马背上,可时间一久,非但浑身上下如同散架了一般,就连她的一双手,也被勒得血迹斑斑的。 眼看她就要坚持不住,要从马背上掉下来了,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爽朗的声音:“别抱着它的脖子!” 第063章 遇刺 沈婉瑜吃了一惊,下意识就要松手,然而刚松手,就感觉整个身子就要往下滑了。 她所在的是一条泥泞的小路,两侧是不高不低的山坡,若是从这里滚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沈婉瑜只觉背脊发凉,好不容易从徐青鸾那里逃过一劫,这下子又要死在沈婉琪,死在这马的手里了吗? 那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仇还没报,仇人都活的好好的!而她就要葬身于此了! 老天爷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老天爷怎么能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呢! 她还不想死,至少等她把仇报了,把想做的一切都做了! 她不甘心,她一点也不甘心! 然而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不甘心! 眼角无意识地滑落一滴泪,她闭起了眼睛。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沈婉瑜感觉手臂忽然被人扯了一下,紧接着身子腾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她所骑的那匹枣红马嘶鸣了一声,忽地撞到前面的一棵大树上,呜咽了一下,死了! 沈婉瑜整个身子还是颤抖的,耳边却传来温和地声音说:“坐稳。” 她一愣,而后抱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臂,转过头,便看到了徐墨那张清冷的脸。 她有一瞬间的呆滞,他长得好看,但他的好看,是带着几分凉意的,让人望而生畏的那种……但如今,在沈婉瑜的眼里,他浑身上下都好像有一种迷人的光彩,刺眼而温暖。 他又救了她一次呢…… 过了许久,骏马的速度才慢慢减下来,劫后余生的婉瑜尚且有些心悸。 徐墨抱着她坐正了些,“既不会骑马,为何还要逞强?” 徐墨一看她刚刚死死地抱住马脖子的身姿,就知道她肯定骑术不佳。 依照她的性子,不应该会这么冲动才是。 沈婉瑜在马飞出去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沈婉琪这么做,必定是受了银月公主的指使! 银月公主故意把安阳郡主支开,好让沈婉琪有机会对她下手! 徐青鸾肯定是在为刚刚,戴嘉铭和徐墨救了她,却指责她一事生气! 她受了惊吓之后,本不想骑马了的,是安阳郡主一直在那儿劝她,说她来了马场却不骑马,会浪费了大好的春光! 或许这一切,与安阳郡主也脱不开干系! 想到这,沈婉瑜就更加心惊,她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单纯善良的安阳郡主,竟然也会联合银月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再往深处想,那日在宫宴上,或许安阳郡主根本就不想帮她,让她出风头的,而是想让她出丑的!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没有回答徐墨的话,而是忽然笑了起来:“殿下又救了我一次。” 徐墨嗯了一声,“不乐意吗?” 婉瑜摇摇头,看着远方绿油油的草地,“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殿下三番两次相救。” 更不知道,她又何德何能,会惹了两个京城最有名望的女子,个个都想至她于死地! 这次之后,她会一笔笔地跟她们算账! 还有沈婉琪也是,联合外人来欺负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说过的,我救你,将来是要还的。”徐墨含笑说道,“至于要怎么还,你可以好好想想。旁的闺秀通常会以身相许,你不妨也考虑考虑?” 婉瑜一愣,徐墨骑的马不算高大,两个人骑在上面,身体无可避免地紧贴在了一起,她甚至能听到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以及扑打在她耳畔的呼吸声,那呼吸带着热气,将婉瑜的耳根子都熏得有些红。 她以为重活了一世之后,已经没什么能牵动她心弦的了,却没想到,徐墨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就让她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她才从阎王殿捡回一条性命,哪有什么心情开玩笑。 她拿眼瞪了他一下,“殿下别开我玩笑,我这人容易把玩笑话当真。” 徐墨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的含义,而后唇畔荡起轻笑,认真而诚挚地问:“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不然呢?沈婉瑜可不会认为,她一个落魄侯爷的女儿,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过她也不继续这个话题,环顾了四周,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们该怎么回去?” “这里是离马场不远的山林,但我们的马都受了惊在,这样恐怕走到天黑,也回不去。” “那怎么办!”婉瑜听了不免有些紧张,沈婉琪敢这么对她,后面必定还有各种阴谋等着她。 说不好,直接跑回去说她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沈婉琪那样的人,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她低头看看他们骑的马,可能真的是太过疲惫了,走起来慢吞吞的。 “只能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借辆马车过来了。”徐墨想抱婉瑜下马休息一下,就在这时,几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他们个个手拿长刀,蒙着面,一看就是杀气腾腾的模样,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这些黑衣人直接提了刀,就朝她们这儿砍了过来。 “殿下!”他们冲着的徐墨的方向,下手丝毫不留情面,徐墨猝不及防,手臂被他们划了一刀! 婉瑜转过头查探他的伤势,徐墨却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我没事。这些人是冲我来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婉瑜吓得脸都白了,徐墨勒着缰绳,躲开他们的攻击,大喝道:“谁派你们来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本王的身份?” 黑衣人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却是冷笑了出声:“自然听说过豫王的名号,只是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请恕我们无法告知豫王我们的主子是谁了!” “来人,取豫王首级!”他话音一落,七八个黑衣人提刀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徐墨马上配有御剑,很快抽出剑来抵挡,但怀里还坐着个婉瑜,他又受了伤,黑衣人下手又毫不留情,徐墨很快就落了下风。 婉瑜明白自己在这儿只会拖他的后腿,忙说:“你放我下去,自己跑吧!” 第064章 受伤 她相信凭徐墨的身手,想骑马从这些人的手里逃掉,定然不会有问题。 但带上她,必定就是累赘! “说什么傻话,我堂堂豫王还不至于丢下一个女子苟且偷生!” 更何况还是他看中的女子,他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婉瑜听到他这话,心里就是一堵,“现在根本不是逞强的时候,我只是个落魄侯爷之女,他们就算杀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而你,是皇子,你一死,朝中必定乱套……”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抛下你!” 黑衣人的攻击越来越激烈,几乎刀刀致命,徐墨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跟婉瑜说话了。 沈婉瑜顿时沉默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多说,就是不识好歹了。 谁也不会舍得去死的,更何况她刚刚才躲过一劫,更是怕死的要命。 徐墨不肯放弃她,那是他大义,但沈婉瑜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徐墨受了伤,即便武功再高强,也支撑不了太久,她已经能看到有鲜血不断地从他手臂里涌出,她心顿时狠狠地揪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山崖,对面是一片平地,只要从那儿跨过去,兴许能逃过一劫,她忙说:“徐墨,到那边去!” 徐墨显然也看到了那里,一勒马缰,马儿便朝那儿飞奔了过去。 沈婉瑜紧紧地抓住徐墨的手,身后的黑衣人似乎也察觉出他们的意图,大喝道:“他们想从那边逃跑,快拦住他们!” 黑衣人使着轻功就朝他们追了过来,眼看就要到达,沈婉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徐墨猛地夹马腹,打算飞奔过去时,几个黑衣人却一把将手中的长刀,对准徐墨的方向,掷了过来。 “快趴下!”沈婉瑜心中一惊,下意识就大喊道。 然而到底还是说迟了,徐墨后背中了一箭,马却稳稳地落到了对面的平地上,马蹄一崴,将两人双双甩到了地面上。 黑衣人在对面急得跳脚,沈婉瑜被徐墨护在了怀里,摔得并不重,很快便从地上爬起来,查探徐墨的伤势,“殿下,你怎么样?” “我没事。”徐墨声音虚弱,浑身的衣袍都被鲜血打湿了,他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交给沈婉瑜:“放出去,待会就会有人来接你……” 他说完这些,人就意识不清地倒了下去。 婉瑜心猛地一沉,也顾不得许多,拉开信号弹,就放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一声长啸划破天际。 对面的黑衣人看到这信号弹,跺了跺脚,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沈婉瑜过去查探徐墨的伤势,她后背还插着长刀,不断有鲜血从那儿溢出来。 婉瑜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也知道,现在她如果不做点什么,徐墨必定会丧生于此。 她顿时冷静了下来,深吸了几口气,猛地从衣摆扯下一块衣料,双手握住徐墨背后的那柄刀,闭眼一把将它拔了出来,而后用撕下来的那块布料,替他把伤口包住。 只是伤在背上,这伤口并不好包扎……婉瑜想了想,索性将整件外衣都脱了下来,从背后绕到胸前,全都给他包裹住! 又发现他手臂上还在流血,她同样替他包扎好。 发现不远处有棵树,她用力地将他拖到树下,让他靠在那休息,自己则起身,在四周找找看看有没有能止血的草药。 前世母亲在她身边安排了个懂岐黄之术的老嬷嬷,教过她一些医理知识,她认得一些草药。 找了一圈,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顿时有些急躁,徐墨死在哪里都可以,但不能死在她手里!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若是徐墨就这么死了,等援兵赶来,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到时候谋害皇子的罪名扣下来,她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而且还会连累安陵侯府的人,那些都是她的骨肉至亲,还有最宠爱她的母亲,她绝不能做这样不忠不孝的人! 越是在紧要关头,就越不能慌! 冷静,现在她需要冷静…… 是了,她上回伤到,没几天就好了,或许她的血兴许有点用! 不管如何,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蹲下身,捡起被她丢到地上的那把刀,眼也不眨地在自己的手心划了道大口子,她忍着剧痛,将徐墨的伤口解开,把自己的血,滴到他的伤口上。 还想看看是否对他有用,却发现自己血气不足,已经没有力气了,很快倒在徐墨身边,也昏迷了过去。 ………… 戴嘉铭看到信号弹的时候,马场已经有官兵赶来了,徐青鸾和程娢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当下也没了玩心,驾着马追着官兵询问情况。 “这是怎么了?”徐青鸾抓住气喘吁吁赶过来的一个大臣的衣领,问他。 大臣喘着气说:“是四皇子在山中遇刺,正发信号让我们增援!” “什么?皇兄好好的怎么会遇刺?”徐青鸾大吃了一惊。 旁边的程娢亦是脸色发白,“豫王殿下他在哪里遇刺?伤得如何?” 大臣摇了摇头,“下官也不清楚。公主快别耽误下官办事了,若是去晚了,豫王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老臣也不好向皇上交代。” 徐青鸾连忙放开了他,他立刻指挥着前来救援的官兵,上山搜救了。 山林里,七八个黑衣人跪倒在戴嘉铭面前,“属下办事不利,让豫王逃掉了,还请王爷恕罪!” “他明明单枪匹马,为何会让他逃掉!”戴嘉铭坐在马背上,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黑衣人摇摇头:“豫王殿下身边还带着个女子,那女子眼尖,发现了不远处有个山崖,她让豫王驾马从山崖里跨了过去。属下看到她发了信号弹,料想官兵不一会儿就会赶来,也不敢再追。不过王爷放心,豫王他中了属下一刀,恐怕也活不成了!” “他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属下并未对豫王说过什么话,料想也查不到王爷头上。” 第065章 无情 徐墨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不是说你不说,他就查不到的! 相反,他心机缜密,就算半点马脚都不露,也可能被他猜到,这事是何人所为。 “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自行下去领罚吧!” 戴嘉铭摆了摆手,冲跪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应诺而去,却没走出几步,背后就有一阵箭雨朝他们射了过来,不一会儿,七八人皆倒地不起,挣扎了一下就死了。 甚至死前,还有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着辰王,殿下殿下的喊。 戴嘉铭同样是谨慎之人,不会留着活口让人抓他把柄的,哪里可能留着他们的性命。 当初他们接这单生意的时候,就该料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戴嘉铭拉了一下马缰,面无表情地说:“其他人随我去找豫王殿下。” “是!” ………… 徐墨再次醒来,是在一户的农家里,身上穿着寻常农户穿的粗布衣裳,背上,手臂上的伤口皆已经处理好了,此刻裹了层白布。 他动了动手臂,竟发现并不是很疼,明明纱布上都想血迹,他稍稍有些疑惑,但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他,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此刻也只是稍稍皱了一下眉,便若无其事地坐起来。 徐墨环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沈婉瑜的身影,心下顿时一沉,马上掀了锦被想出去找人。 双脚才落地,便有一个女子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殿下伤得不轻,不宜四处走动。” 她穿着桃红色的窄袖的骑装,面容有些熟悉,徐墨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位好像也是沈家的小姐。 “你姐姐呢?”他不管她的话,边下床穿鞋,边问她。 沈婉瑶见他不听话,连忙将药碗搁到一边的方桌上,过去想去搀扶徐墨,“姐姐她没事,我已经找人先送她回去了。殿下伤得重,大夫说您不宜走太远的路,我这才在附近找了一家农户让殿下休养。” 谁料,沈婉瑶的手还没伸出去,徐墨就侧了个身,不落痕迹地躲开了她,“你让谁带她回去的?” 沈婉瑶脸色稍微僵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就恢复自然了,过去将药碗端过来,递到徐墨的面前:“是辰王殿下,他来找殿下,我便让他把姐姐先带回去了。” 戴嘉铭?他确实有可能找过来,他待那女人也确实跟旁人不同,但…… 他这次无端遇刺,很可能就是戴嘉铭一手策划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放过他呢? 若是他只是失踪,他绝对就相信了沈婉瑶的话,但他这是遇刺,性质完全就不一样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女子是在说谎,但他想不出她说谎的理由,若非要他说出一个,大概就是她与沈婉瑜结了仇! 他看了眼沈婉瑶手里的药,再看她的神色,没有半分算计,只有一些慌张……他接过药,一口饮了下去。 “是辰王先发现我们,还是你先发现我们?” 他放下药碗,不带任何情绪地问道。 沈婉瑶见他把药喝了,心里下意识就松了口气。 她想到方才徐墨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就是一阵后怕,幸好现在他安然无恙了,要不然她都不敢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替他收了药碗,轻声道:“是辰王殿下先发现的你们。他看殿下伤得重,就让我留下来照顾殿下,他先回去搬救兵去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过来找殿下了。” 戴嘉铭先发现了他,还会放他走?这摆明了是在说谎! 沈婉瑶完全没发现徐墨的异样,继续说:“他带着姐姐骑马回去的,我好不容易才把殿下背到这儿来,幸好这儿的老大爷心善,见殿下受了伤,二话不说便肯把地方借我们养伤,还帮着请了大夫给殿下看诊……这会儿老大爷正送大夫下山,让我煎药给殿下服下。还叮嘱我,要好好照顾殿下。” 她这一番话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诉徐墨,是她救了他,还不辞辛劳地把他背到这里来养伤,若没有她,徐墨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这些话徐墨倒是相信,但是,方才那几句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子,必定跟沈婉瑜有些恩怨,甚至可以说有些讨厌她! “多谢相救。”徐墨朝她躬身,淡淡地说道,而后道:“至于谢礼,恐怕要等我回府以后才能送到你府上了。现在,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告辞!”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了救他,做到了何种程度,但是也确实帮了他……徐墨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不会让她太难堪,遂他也没揭穿她的谎言。 但是,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找到沈婉瑜,不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他不放心! 他抬步要往外走,沈婉瑶根本没料到,他一醒来就要走,顿时就些急,想也不想就挡在了大门口,“殿下,大夫说了,你的伤,不宜奔波。您还是在房里养着吧……我受人之托好好照顾殿下,请殿下别让小女子为难好吗?” 她柔美的面容上,带着七分担忧,三分试探,她在赌,赌她救了徐墨后,她在他心里的位子。 徐墨没想到一个庶女也敢拦他的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打什么主意,但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他在这里耗。 他沉声道:“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也允诺会报答你……但你也该听说过的我脾气,我最不喜欢别人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他的死活不用她管,他去哪里,也跟她无关的意思。 沈婉瑶听到这话,心狠狠地揪了一下,连声音都沙哑了几分:“殿下以为,我煞费苦心地救你,就是为了要你的报答吗?” 徐墨抿了抿唇,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不耐,“你想要的,我日后自会尽量满足你,但现在,还请你别挡我的去路。否则我也不会顾念是不是你救了我。” 第066章 执意 这话无疑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戳在了沈婉瑶的心尖,她咬了咬牙,忽然就说:“殿下这么急着要走,不就是要去找姐姐吗!” 她原先在骑马想要跟在辰王和豫王的后头,想要趁机套个近乎的,却没想到,他们溜了两圈马,便回去了。 让她一直也找不到机会跟豫王说话,在回去的路上,她看到豫王忽然一个人折了回来,她心下便一喜,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却没想到,豫王这么急着,竟然是去救沈婉瑜的! 他脸上急切的神情,让沈婉瑶眼里刺痛,他们亲密无间地坐在马车上的样子,更让她觉得碍眼! 她原本想出声破坏他们的,路上却忽然冲出一队黑衣人来,不由分说地就想刺杀徐墨。 她虽然懂些骑马,但是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就没有能力对付着这几个刀刀致命的黑衣人。 非但对付不了他们,她还怕自己会受到牵连,立马掉转马头,打算回去搬救兵! 但走在路上,她忽然就想通了,若是沈婉瑜在这时候死了,那豫王殿下不就是她的了! 她又勒住了缰绳,她相信,以豫王的身手,必定能逃脱的……豫王传闻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若是真遇到生命危险,还会管姐姐一个女子的性命? 她觉得不可能!那时候他必定是丢下姐姐,自己先逃了! 沈婉瑶冷笑,觉得这群黑衣人来的正是时候,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豫王纵然再武功高强,必定也会受点小伤,到时候她在过去,装装样子,照顾一番,豫王必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她小算盘打的很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沿着他们离开的那条道,去找徐墨。 却没想到,徐墨非但没丢下沈婉瑜,反而死死地将她护在了怀里! 看到徐墨带着她奔过山崖,自己却后背中刀的那一刻,沈婉瑶恨得牙龈紧咬,但那些黑衣人还在,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死死地捂着嘴唇,仿佛能将山崖后边的两人给瞪穿了去! 一直等到黑衣人离开了,她才敢寻着山路,找过他们那边去! 去到却发现,沈婉瑜竟然安然无恙,而反观她身边的辰王,却奄奄一息……她顿时愤怒不已,抓起长刀就想一刀了结了她! 然后想到,这儿地势偏僻,肯定不会有人找过来,她便只将她绑到了那儿的大树上,任由她自生自灭,自己则带了豫王,去找了农户。 她怎么也没想到,豫王会一点也不领她的情,反而这么伤人地把她当做是势力小人,以为她费尽心机地救他,是为了要他的那些金银珠宝之类的死物! 她心里又怎么可能会好受! “有件事殿下可能不知道,其实与辰王殿下有婚约的,并不是我二姐,而是我大姐姐,也就是您救下的那个人。辰王殿下将姐姐带走,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未婚夫妻在一起培养感情,殿下又何必去插手……殿下难道还以为,辰王殿下会对姐姐不利吗?他走之前,我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将姐姐护在怀里,我想殿下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徐墨看着沈婉瑶没有说话,沈婉瑶以为他有些动容了,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殿下如今都自顾不暇了,还在关心姐姐……姐姐若是知道殿下为了找她,不顾自己的安危,想必姐姐心里也不好受。” 她见徐墨眼神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冰冷了,就慢慢地朝他走了过去,伸出手想要搀他回房,“你的伤还没好,我扶你回去吧……” 她其实已经低声下气了,要不是她喜欢这个男人,她绝对不会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 即便她是府里的庶女,但从小生母就告诉她,别人看低你可以,但你自己绝对不能看低自己。 所以她即便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会咬牙忍着,不愿把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虽然不知道你跟你姐姐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但今日这番话,我权当没有听过。”就在沈婉瑶满脸期待的要扶他回房的时候,徐墨再一次躲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说道:“我向来恩怨分明,你救我之事,我日后自会想办法报答。但是,你若再在我面前诋毁她,那以后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如果徐墨没有在宫宴上,偷听到沈婉瑜和戴嘉铭的对话,他很可能就相信了沈婉瑶的挑拨离间。 可他都明确地知道了,沈婉瑜对戴嘉铭,并非是那种感情,而是和他一样,恨不得抽他筋,喝他的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有深仇大恨的两人,又怎么可能像她说的那样,未婚夫妻旁若无人的恩爱! 即便戴嘉铭待她有几分不同,但那也不足以然让她改变心意。 他相信那样聪慧的女子,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戴嘉铭蒙骗的! 沈婉瑶浑身一震,就见徐墨毫无留恋地绕过她,往她救他的那个山头走去。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都这样说了,徐墨还是无动于衷,下唇只差被她咬出血来。 她指甲狠狠地掐进手心里,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朝徐墨追了过去,“殿下既然执意要找姐姐,那我带你去吧。” 她想直接把徐墨带回马场去,到时候马场的人知道他受了伤,必定不会让他在出来了! 就算是把他送回豫王府,沈婉瑶也不想看到,他跟沈婉瑜在一起! “不必!”徐墨冷冷地说道,这女子骗了他第一次,就可能骗第二次。 他必须要亲眼确认,她不在山上,才能放心! 至于其他的,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见到徐墨决绝的眼神,沈婉瑶心中一痛,身后农户回旋回来,不停地朝她招手:“姑娘,姑娘,大夫说你煎的药,少放了一味,特地让我给你送来!” 少放又怎么样,人都已经走了! 沈婉瑶冷笑了一声,“不必了,大夫妙手回春,他的伤已经好了!”她说道。 农夫明显有些呆愣,这刚刚奄奄一息的人,怎么就突然好了呢? 第067章 兴奋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如刀子一般的冷风不停地刮到沈婉瑜的脸上,让她整张脸都疼的厉害。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发现手脚都被人绑住了,耳边还能听到夜里传来的狼吼。 周围一片漆黑,只隐隐能看到几只萤火虫飞来飞去。 她感觉很是疑惑,她不是跟徐墨在一起吗?怎么会突然被人绑在了这里。 她试探性地转了一下头,发现并没有异样,握了一下手,也没感觉到痛,可见她手心割伤的地方,已经好了。 她用绑着的脚,四处摸索的一下,发现脚下有一把刀……她眯着眼看了一下,从刀的长短可以判断出,这就是刺伤徐墨的那把刀! 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在那个平地上?没人来救她? 难道她没被马蹄踩死,没被刺客杀死,反而要在这饿死冻死,被狼咬死吗? 沈婉瑜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倒霉,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她用脚,一点点地将那把刀,踢到身后,想伸手去够,然而双手被绑在树上,根本就够不到! 她心下一沉,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她慢慢将身上的重量下放,一点点的将身子往地下挪,往下挪,直到手能碰到泥地。 她试探性地转着方向,想将那把刀从地上捡起来,眼看手就要触到那冰凉的刀柄了,刀却忽然间不见了踪影,她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将并拢绑着的一双腿,往身后移,想确认那把刀的存在。 手上绑着她的绳索,却忽然松了开来,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黑影,在她背后不停地替她解着绳索。 “你是谁?”她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丝毫没有被人救下的开心。 因为在这大半夜,会出现在这里的,很可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即便放了她,也有可能会带她去别的地方折磨! “别怕,是我。”如玉般温润的声音传到了沈婉瑜的耳朵里,让她精神一震,不可置信道:“豫王殿下?” “嗯,是我。” “你还活着!”沈婉瑜既惊喜,又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可记得徐墨的后背中了一刀,刀口还不浅,等她给他包扎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奄奄一息了! “我如果这么容易就死了,那岂不是妄被人称为冷面阎王了?” 徐墨替她解开了手上的绳索,又去解她脚上的。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阎王自然是不敢收阎王的,婉瑜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她只是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的伤还好吧?”婉瑜转动了一下手腕,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绑得有些久,感到有些麻罢了。 徐墨低低地嗯了一声,道:“多亏了你给我包扎,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时候他虽是昏迷着,但意识还是有一些的,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女子,在他面前忙前忙后的,他便知道,他能活下来,有她的一份功劳。 婉瑜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比起徐墨不顾生命危险地救她,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方才你去了哪里?是谁把我绑在这里的?”婉瑜脚下的绳索已经解开了,她试着站了起来,却发现有些站不稳,脚步踉跄了一下。 徐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长而弯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只淡淡道:“出了点事,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处理好了。” 藏在黑暗中的手,却暗暗握成了拳。 他没想到,她那个妹妹,心肠竟然这么恶毒,非但不救她,反而将她绑在了这里。 他都不敢想象,若他没执意要过来看看,她会发生什么! 是被饿狼咬死,还是被饿死,冻死……他想想都觉得心惊。 “上来,我带你离开这。”徐墨不再多说,而是弯下腰,让婉瑜到他背上来。 她被绑了大半天,手脚必定都麻了。 沈婉瑜看他弯腰,想到他背上还有伤,忙说:“我自己可以。” 别让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徐墨却固执道:“上来,我的伤没事,背你还不至于有什么大碍。” 没事?怎么会没事呢,手臂长的刀子就这么刺进去了一半,怎么可能没事! 婉瑜不信,“殿下别哄我了,您为了救我,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没事。” 虽然徐墨也不清楚为什么,但他真的感觉背上并不痛,“你上来就是。” 徐墨是什么样的人,婉瑜不算了解,但也不算陌生。 他应该不会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而逞英雄的……也就是说,他背上的伤真的没大碍? 难道是她的血起了作用,还是他方才去疗伤了? 疗伤应该不可能会有这么明显的效果,那就是她的血,真的有治疗效果? 婉瑜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一下,傍晚被她用刀子割伤的那只手,并不意外,已经恢复如常了! 也就是说,她这体质不但能自我疗伤,还能用自己的血治病救人? 老天爷对她未免也太好了些!沈婉瑜心底隐隐有些兴奋,又怕是自己猜错。 “殿下,我能看看你的伤吗?”她站在徐墨背后,忽然说道。 不亲眼看到,她实在难以相信! 幸好这儿光线很暗,他们就算坦诚相见,也不算什么出格的。 徐墨听到这话,却有些疑惑,但很快,他选择了相信她,褪下身上的长袍,将背部袒露在了沈婉瑜的面前。 沈婉瑜伸出手,一点点地将徐墨身上缠着的绷带,给解了开来,露出结实宽厚的背部。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抬手极其缓慢地向他伤到的地方移了上去。 她的手很柔软,带着渗人的温度,抚上他的背,手到之处,就好像在那儿点了一火,不断地在徐墨心里蔓延开了,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感觉浑身都酥麻了起来。 甚至某处自发地隆了起来……禁/欲二十几年的他,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不知何时,天上升起了一轮圆月,将身后女子的容颜照的格外诱人。 徐墨不自觉地从喉咙里溢出了几个音节,闷哼了一声。 第068章 异样 沈婉瑜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将他弄痛了,本该立刻收回手的,但是她实在太想确定心中的猜想了,便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殿下稍微忍一下,一会儿就好。”她说道。 徐墨只想说,当然得忍了,可这种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 不过,他不想在她面前把自己的窘迫表现出来,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任由她的手在他背上胡作非为。 沈婉瑜留了指甲,怕伤到他,所以缓慢而又轻柔地在徐墨的背上摸索,触手之处皆是光洁顺滑的背部,带着男人特有的温度。 婉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摸男人……虽然前世被沈婉琪设计,失了清白,那都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记不得其中的感觉。 但这次却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个成年男子,有宽厚的臂膀,帮助她死里逃生三次,明明身受重伤,还不忘回来找他。 这样的男人,她第一次遇到! 终于来到他伤到的地方,婉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闭着眼睛慢慢摸索……竟然发现,真是如她所想,摸到的不是黏稠的液体,而是硬邦邦的疤痕! 也就是说,才半天的功夫,徐墨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沈婉瑜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她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了笑意。 徐墨原本就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见她嘴角无端荡开笑意,不免问道:“怎么了?可是我的伤有哪里不妥?” 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 婉瑜边摇头,边明媚地笑了起来,“没有,你的伤结痂了!” 她刚刚竟然是在笑这个? 他好了,她怎么看起来比他还高兴? “你好像很高兴?”徐墨重新将衣服穿好。 婉瑜却阻止了他,笑着说:“你没事,我当然高兴啊!” 更高兴的是,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令她很兴奋! 她拿起方才丢下的绷带,要替徐墨重新把伤口包扎好。 手刚伸到徐墨的胸前,徐墨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不是说都结痂了?那还包扎什么?” 他可不想再忍受一次,被她撩动心神的感觉……比起扯动伤口的痛,他其实更怕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沈婉瑜一愣,似乎也有些道理…… “伤也看完了,这下该放心了吧?” 徐墨又朝她蹲下了身去,一副要背她下山的架势。 若是他一个人走,伤口就这么放着,自然没有问题。 但徐墨摆明了执意要背她下山,那伤口即便结痂了,那也是有问题的。 沈婉瑜摇了摇头,忽然强硬地伸出手,慢慢地将他的伤口重新包裹了起来。 徐墨没想到看起来柔柔的小女子,也会有这样强势的时候,看着她微微有些失神。 这回她动作很快,没几下就将包好了,徐墨还在看着她发呆,婉瑜却忽然跳上了他的背,笑着说:“既然殿下热情相邀,小女子若是不领情,那就显得我太不识抬举了。” 就当是徐墨感谢她,出了大半碗的血吧。婉瑜心里默默地想着。 徐墨顿时失笑,“你这意思,是本王自讨苦吃了?” 他背着婉瑜往山下走,幸好来时,天还没黑透,他勉强还能认得出回去的路。 沈婉瑜并不答话,这样的话可不好回答,而是问他:“殿下可知刺杀你的人是谁?” 她心里隐隐有个人选,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前世戴嘉铭和徐墨,也是这样争的你死我活, 戴嘉铭将徐墨视为朝堂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婉瑜是知道的……但她还没听过,戴嘉铭会派人行刺徐墨。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十有八九是戴嘉铭所为,前几天皇上有意把兵部的兵权交给他,戴嘉铭估计是不想让他如意。 沈婉瑜目光看想虚无的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殿下,你可有怀疑过辰王?”她忽然问道。 徐墨听到这话明显有些诧异,她和辰王有恩怨他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么大一顶帽子,她也敢毫不犹豫地扣到戴嘉铭的头上。 “为何这么说?”徐墨脚步不停,声音平稳,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婉瑜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却没回答他,而是用缓慢而又柔和的声音说:“殿下,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对亡命鸳鸯?” 徐墨嘴角荡起一丝轻笑,亦没有答她的话。 “对了,为什么信号弹都发出去了,却没人来支援我们?”婉瑜似乎想什么,忽然问道。 她出声的时候,身子无意识地在徐墨的背上蹬了下,碰到了他结痂的地方,让徐墨闷哼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既然有胆子刺杀我,便可能料到我会发信号求助……估计是被拖住了。” 徐墨这话,看似什么都没有,但是细想一下,却让婉瑜更加确定了,戴嘉铭就是那幕后之人! 为什么呢?因为能这么快过来拖住来增援他们的人,绝对在马场内! 而今日在马场的,最可疑的就是戴嘉铭! 徐墨猜的没错,来增援的人,确实被戴嘉铭给拖住了。 他让人灭了那几个行刺徐墨的人的口,独自去山上寻徐墨的踪迹,却找了一圈,却只发现被绑在对面平地上的沈婉瑜。 她闭着眼睛,看着却没什么大碍,他想过去救她,询问徐墨的行踪,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有官兵的声音传了来。 他现在需要时间确认徐墨的死活,不能让那些人先他一步发现徐墨,便调转马头,将官兵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等他甩开官兵,再次去那平地上找人的时候,却发现人都不见了! 他握紧了双拳,官兵很快就会过来,他怕惹人怀疑,也只能先行下山了。 徐墨和他,就这么错过了。 徐墨带婉瑜去了方才养伤的那处农家,发现沈婉瑶已经不在了,他倒也省了一番唇舌。 农夫看到他,却如同见鬼了一般,长大了嘴巴问:“你……你……你,你的伤真的好了?” 沈婉瑜只觉得很奇怪,这农夫怎么忽然这么问? 第069章 打算 能这样背着人,伤可不就是好了吗? 方才那小姑娘说的时候,他还不是很相信,现在看着,倒确实像是真的。 农夫满脸困惑地摇了摇头,难道那大夫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伤得这么重,一贴药下去,半天的功夫还不到,竟然就好了! 看来以后找大夫,就找他了! 沈婉瑜听到农夫有些震惊的话,先是疑惑,而后领会过来,更加疑惑了,轻轻拍了拍徐墨的肩,问他:“这位老伯认得你?” 徐墨慢慢将人放了下来,点点头说:“是这位老伯救了我。” 沈婉瑜听到这话,不停地拿目光打量这位老伯,救徐墨而绑她,难道这老伯跟她有什么仇恨? 不应该啊,他一看就是附近寻常的农户,她也是第一次见他,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仇恨啊! 难道他是受人指使的?想到这,沈婉瑜心里咯噔了一下。 若他是受人指使,那这人必定是与她有些恩怨,但又中意徐墨! 会是谁呢? 她的几个好妹妹?银月公主?安阳郡主?亦或是其他人? 不喜欢她的人太多了,但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婉瑜握了握拳,觉得今日之事一点也不简单。 老伯听到徐墨的话,却丝毫有些不赞同,一边提了灯笼过来,替他们照着前方的路,引她们进门,一边说:“老汉可没什么功劳,真正救你的,是那位姑娘。” 姑娘?沈婉瑜挑高了眉眼看着徐墨。 徐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很快,便面不改色道:“老伯这儿可有空余的房间?” 明显是扯开话题!沈婉瑜忍不住腹诽,心下就更加好奇,老伯口中的姑娘是谁了! 老伯拿眼往沈婉瑜身上一扫,暗想这男子还真是风流多情,让两个这么好看的女子对他趋之若鹜。 先前走了个救命恩人不说,这会儿又带了一个。 他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了娶个媳妇,追了几十条街,就暗暗抹了两把辛酸泪。 “跟我来吧。”他看一眼就知道,徐墨是想找房间给那姑娘住的。 没想到美色在前,他倒还能忍着,也算是正人君子。 只是看着这面色,倒是略微清冷了些……幸好他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他对自己并没恶意,不然很可能会被他这表情给吓到了。 老汉领着两人进了门,将徐墨带到他原本受伤住的那间屋子里,把沈婉瑜带到了另一间。 老伯拿出火折子,帮她把房里的油灯点燃,“老汉这儿简陋,姑娘可能要委屈一宿了。” 现在这情况,能有人栖身之所,就已经很不错了。 沈婉瑜虽然从小都是娇养的小姐,但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活下来有多艰难,当然不会挑居住的场所。 “老伯严重了,我觉得这儿挺好的,多谢老伯收留。” 见老汉要走,忙喊住了他,轻声问他:“老伯,方才你说,救那位公子的是位姑娘,可否告知一下,她长什么样?” 救了徐墨的人,很可能就是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方才当着徐墨的面,她不好细问,但是现在徐墨不在,她不得不问。 老伯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这些个小姑娘,最是容易吃醋了。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这两小两口生了罅隙。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扯谎:“那会子天已经黑了,老汉人老了,眼睛瞎,也没看清她的模样,只隐约看到是个姑娘家。” 沈婉瑜看出他不愿多说,但心里已隐约有了几个人选,当下也不为难他。 这儿算不得太偏僻的地方,老伯心善,还特地煮了热水给她洗澡,晚膳是两个馒头和红薯加粥。 徐墨早年带兵去过西北,更困苦的环境都待过,自然不会嫌弃这些东西,但是沈婉瑜不一样,她是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小姐,恐怕还没吃过这样的苦。 徐墨还担心她会吃不惯,但看她却眼也不眨地把老汉端来的两个馒头和红薯吃掉了,心下暗暗有些吃惊。 沈婉瑜正在喝粥,抬头就看到徐墨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就笑道:“殿下以为我吃不下这些东西?” 徐墨收回目光,埋头吃馒头,心里确实会这么想,但是说出来,就会显得他小看她了。 索性也就装沉默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 “相信过不了几个时辰,来找殿下的人便会过来了,殿下可想好,要如何跟皇上交代了?” 皇子遇刺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还会牵扯到朝堂大事,虽然婉瑜并不知道那人行刺徐墨到底是什么目的,但绝对不单纯。 “在这儿你不必叫我殿下。”徐墨咬了一口馒头,忽然抬头说道。 婉瑜稍微一愣,而后想想也是,万一不小心被老伯听到了,那可就麻烦了。 沈婉瑜点点头,徐墨将嘴里的馒头吞了下去,端着粥一口饮下,擦了擦嘴,才说:“该交代的不是我们,而是刺杀我们的人。” 恐怕不用等他回去,就有人会在皇上面前把他遇刺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根本就轮不到他来说。 “倒是你,很可能会被喊进宫里问话……”徐墨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他这是担心她怯场还是担心她会被皇上处罚?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会怕,前世她又不是没见过皇上。 皇上虽然威严了些,但绝对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 “殿下放心,到了皇上面前,我一定如实说。” 才刚刚纠正,转眼又喊他殿下了…… 他嗯了一声,忽然问道:“辰王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戴嘉铭?找她?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被绑在树上了吗?戴嘉铭为什么要来找她? “为什么这么问?”当时她昏迷了,连绑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等等……难道绑她的是戴嘉铭? 不可能!以戴嘉铭和徐墨的关系,是绝对不可能救徐墨,而置她于死地的! 反过来还差不多,那到底是为什么? 第070章 讥讽 徐墨只是想印证她妹妹沈婉瑶的话,如今看来,果真是她说了谎,那他也没必要给她留什么情面了。 “你惊马时,戴嘉铭便在我的后头。” 徐墨缓缓地说到,让人辨不出任何情绪。 沈婉瑜却慢慢琢磨起他这句话来,他这话的意思,可是戴嘉铭对她见死不救? 还是在告诉她,行刺他的幕后主使就是戴嘉铭? 沈婉瑜觉得应该是第二种,第一种不像是徐墨会说出来的。 “去睡吧,等顺天府的人找过来,我再喊你。” 徐墨见沈婉瑜垂眸深思,便说道。 闹了这么一大圈,她也该很累了……可惜这儿简陋,要不然该让她好好泡个澡的。 婉瑜不再多想,点了点头,临走时,忽然转过头,鬼使神差地来问徐墨:“殿下,你一直对姑娘这么好吗?” 三番两次地救了她的性命,后来明明可以独自走掉,却还到回来找她,知道她受了惊吓,甚至受伤了都还执意背她下山。 跟外头传言的冷酷无情,手段毒辣,一点也不同。 徐墨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样的话,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而后才模棱两可地道:“别人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别人。” 沈婉瑜听了这话,便更加疑惑了。 她对他好吗?并没有啊……只是不像旁人一样这么怕他罢了。 若说好,安阳郡主才是真的对他好吧? 她就算久居深闺,也听说过一些安阳郡主的事迹…… 她与长公主住在外边的国公府,国公爷英年早逝,整个国公府都是靠长公主一手撑起来的。 长公主怕自己的子女被人欺负了去,不但亲自教他们骑术,而且还时常带他们到外头去见世面,好让他们增长见识,将来多一些依仗。 而安阳郡主每跟长公主去一次塞外,都会给徐墨带土仪回来…… 算了,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跟她也没有关系,她管这么多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殿下也早些休息。”便回了老伯给她安排的房里。 油灯下,她脸上的笑显得格外明媚,徐墨看呆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敲老伯的门。 老伯是这山中的猎户,老伴儿前几年死了,儿子外出经商没回来,这才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儿。 他端着油灯开了门,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公子可是伤口又疼了?” 他以为徐墨是伤口疼到睡不着。但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徐墨摇摇头,老汉看他这架势,分明是有话想说,他便让开了一条道,请了徐墨进来。 徐墨在房里坐下,打量了一下他房中的摆设,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递到老汉面前,“这些银子,应该够你下半辈子吃用的……你拿着,明天便走吧。” 老汉脸色微变,既没伸手去接那袋银子,也没应好,只是望着微弱的灯光,目光悠远道:“老汉在这住了大半辈子,送走了我的老伴儿,还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实在是有些不舍。” 但他看徐墨器宇不凡,就知道他非富即贵……他中的是刀伤,收留他的时候,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徐墨清冷的眸子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老汉忽然就想通了,将那袋银子收进了怀里,而后朝徐墨跪了下来,“这儿发生的事,我不会对第四个人说起。我也会马上离开这里……只是老汉还有一桩事,想求你。” “你请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量帮你。” 老汉从床角的一个破旧的匣子里,拿了一块玉佩出来,“这是我传家的东西,还劳烦你帮我交给我的儿子。我这辈子可能是见不到他了。” 徐墨毫不犹豫就接了过来,问他儿子在何处,姓甚名谁,老汉凑近徐墨身边,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而后给徐墨磕头:“请你务必替我把儿子找到,老汉这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德。” 徐墨弯腰将老汉扶了起来,“老人家客气了。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丧命于此了。” 老汉当晚就收拾细软离开了山林,官兵找来的时候,睡得有些沉,朦朦胧胧见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徐墨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而后又皱了皱眉。 婉瑜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自己也伸手摸了摸额头,并不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官府的人找来了?” 她好像受伤之后都会比较嗜睡…… 徐墨嗯了一声,扶她起来。 “等一会儿会有马车来接你。父皇召见,我可能要先行离开。” 其实徐墨是怕官府的人会为难沈婉瑜……刻意避开她,这样也免得她被人抓到宫里审讯。 沈婉瑜明白他这么做定然有这么做的道理,便没再问什么,点了点头。 徐墨跟着官府来的人先走了,沈婉瑜在房中坐了一会儿,果然听到有马车的声音,她出门一看,竟然是银月公主和安阳郡主,外加她的两个妹妹! 她的两个妹妹先从马车上下来,沈婉琪目光毒辣地往她身上一扫,“姐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倒劳动了银月公主和安阳郡主亲自来找你,真是好大的架子!” 她可没让这两人来找她! 沈婉瑜反唇相讥:“还要多亏了妹妹手下留情,要不然我可能就真的要死无全尸了。” “姐姐可别含血喷人,我一下午都跟公主在一起,又怎么可能谋害你。”沈婉琪皮笑肉不笑道。 知道这一切的沈婉瑶,这时候站出来,假装担忧道:“幸好大姐姐没事,你是不知道,当安阳郡主知道您无故失踪,有多紧张……还特地让人去顺天府调了官兵来找你。” 顺天府的人哪里是安阳郡主找来的,分明是看到徐墨的信号赶过来的。 这些人还真是把她当傻子呢。 安阳郡主和银月公主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了,沈婉瑜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们一眼,发现徐青鸾看她的眼神愈发冰冷,她就更想笑了。 你们都给我等着,今日所受,日后必定千百倍奉还给你们。 第071章 反击 “沈妹妹,你没事吧?”安阳郡主一脸担忧地朝沈婉瑜走了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十分自责道:“若不是我邀你来骑马,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怪我不好。” 她这话倒是说对了,要不然她们蓄意邀她来郊外骑马,她确实不会几次三番差点丧命了。 沈婉瑜不动声色地一笑,正想说点什么,徐青鸾她们坐的那辆马车上,忽然有个小丫鬟跳了下来,看到她,便扑到她身上哇哇大哭起来:“小姐您可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不如奴婢该如何向夫人交代。” 是她的丫鬟白芷……沈婉瑜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你家小姐现在不是好好的。” 白芷哭得更凶了,徐青鸾看不过这些人哭哭啼啼的,在不远处重重咳嗽了两声,不耐道:“这还走不走啊,要不是看在程姐姐的面子上,本公主可懒得来找你。蚊子都快把本公主的血喝光了,你不走,我们可要走了!” 她上前去拉程娢,程娢嗔了她一眼,“青鸾,别胡闹,没看到沈妹妹才受了惊吓。” 徐青鸾冷哼了一声,“她能受什么惊吓,不是有我四哥护着她吗?程姐姐你就是太好欺负了,未婚夫都要被人抢了,都还替别人说话!” 徐青鸾有些替安阳郡主不平,程娢喜欢徐墨,是皇族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青鸾!别乱说话,我和豫王只是朋友,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喜欢徐墨是不错,但是不想被人拿出来取笑! 徐青鸾撇嘴,还想说点什么,程娢就沉着脸,让她先回马车上了。 自己走到沈婉瑜身边,柔声道:“沈妹妹别听青鸾胡说八道,豫王他只是我的哥哥……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程娢跟徐墨是什么关系,跟她无关,她也不想搀和到他们的事情当中去! 但是,在这基础上,算计她,那就是大事了! 沈婉瑜心里冷笑,面上去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郡主不辞辛劳的派人来找我,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程娢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夜里寒凉,快回去吧,豫王让我们要安全把你送回安陵侯府。” 沈婉瑜不可置否地点头,带着白芍,上了最后边的那辆马车。 掀开车帘,她注意到四个女人看她神色各异,心思也各异…… 白芷见马车开始动了,才凑到婉瑜耳边,小声说:“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婉瑜嗯了一声,“没事。你怎么会跟安阳郡主在一起?” 白芷说:“奴婢知道您不会骑马,看到您的马惊了,便去求郡主和公主救你……谁知道她们全都当没看见奴婢。奴婢心里着急,便去马厩牵了匹马,想自个去救您。” 她们两人的反应,婉瑜已经猜到了,她们巴不得她死在马场,又怎么可能会派人来救她。 “你何时学会骑马了?” 白芷摇摇头:“奴婢哪里会骑马,趴在马背上,奔着你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差点就被颠下了马背,幸好是两位殿下路过,才把奴婢救下来。两位殿下先后追着小姐去了,奴婢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顺天府的人却来了,还带了一大堆的官差,好像是在找什么人。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豫王殿下出了事……奴婢怕小姐跟殿下一起出事,当时都吓坏了。” “奴婢吵着嚷着要跟着官差去山林里找您,只是官差不肯带奴婢来……是安阳郡主好心捎了奴婢一程。”白芷掀开帘子,往婉瑜方才在的那个屋子里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疑惑:“小姐刚刚真的是跟豫王殿下在一起?那您是不是也……” 沈婉瑜轻轻握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这事我回去之后在与你细说,你可知道辰王去了哪里?” 白芷摇摇头:“奴婢只看到他追着豫王殿下去了,却一直没瞧见他从山林里出来……或许是奴婢看漏了吧。” 沈婉瑜问这些,只是想知道戴嘉铭在这次行刺计划中,充当了什么角色,现在看来……根本就不用想,他要是有心想找她,早就找到了。 她怎么可能会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那么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 答案只有一个,他在部署行刺计划! 沈婉瑜不再问,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直到半夜,才回到安陵侯府。 公主和郡主已经先回自己的府邸去了,沈婉琪从马车上跳下来,微微笑着朝她走了过去:“大姐姐待会可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跟父亲解释……女子失踪可是大事,弄不好可是要浸猪笼的!” 沈婉琪这是在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她让她惊马,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还能不知道吗? 想无端把这失踪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她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 沈婉瑜并不想跟她争辩,落落大方地进了府门,安陵侯果然带着人等在了大门口,一见到她回来,就冲上前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逆女!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 巴掌还没落下,安陵侯的身子就被侯夫人傅氏抱住了,“老爷,瑜姐儿才受了惊,您就别骂她了。” 沈婉瑜看着父亲愤怒的嘴脸,觉得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她不就是失踪了一下午吗,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父亲为何打我?”沈婉瑜抬起头,皱着眉问道。 “瑜儿,快别说了,您骑出去的那匹枣红马,原本是你父亲预备了要送给静妃娘娘的。我原先以为你不会骑马,只是牵出去随便溜溜,不至于把马毁了……这才求了你父亲,让你把马牵出去。” 静妃娘娘啊……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姐。父亲什么时候跟她搭上关系了? 沈婉瑜只是笑,“若是照母亲这么说,我觉得父亲这巴掌,不应该打我,而应该打二妹妹。” 安陵侯其实没跟她搭上关系,这不听说了她最近在练骑术,想送匹马给她,好套套近乎嘛,谁知道就这么被长女给毁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马是你牵出去的,跟琪姐儿有什么关系!” 第072章 挫败 沈婉瑜为她这父亲只关心马,只字不提她死里逃生的事而感到可悲。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父亲本来就是个势力的人,只要是为了侯府的利益,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前世把她送给沈婉琪折磨都敢,更何况是现在呢! “父亲难道不知道,是琪姐儿对我的马做了手脚,才使得我的马受惊的吗?”沈婉瑜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以为父亲既知道我惊马一事,该弄清楚来龙去脉了才是……没想到只是听到了些风声啊。” 安陵侯眸色暗了暗,目光看到一旁的沈婉琪身上,“她说的可是真的?” 沈婉琪早就料到了沈婉瑜会这么说,站出来笑着说道:“我知道姐姐受了惊,心里不好受,可也没必要把脏水泼到我的头上。我一下午都在陪着银月公主说话,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又哪里有时间去在你马上做手脚呢。父亲如果不信,你可以找公主身边的婢女来问问,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银月公主是什么人,当朝最尊贵的嫡公主,就是借安陵侯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为了这么点小事,派人去公主府。 安陵侯脸色沉了沉,“琪姐儿都说不是她做的,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沈婉瑜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冷笑了一声道:“父亲若是以为我在说谎,不妨取下二妹妹头上的簪子来看看,我相信那上面可能还留有你那匹宝贝马的血!” 沈婉琪浑身一颤,下意识就捂住了头顶的发簪,“父亲,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婉瑜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二妹妹既说自己没做,又何必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把簪子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 她眸子带着嗜血般的凌厉,就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沈婉琪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她猜的没错,这簪子上,确实留有血迹……当时她怕别人看见,也来不及仔细擦,就重新插回了头上。 安陵侯就算再势力,还是个有原则的人,听到沈婉瑜的话,便道:“来人,将二小姐头上的簪子取下来看看。” 很快便有丫鬟上前按住了沈婉琪,眼看簪子就要被扯下来,这时一直旁观的沈婉瑶站了出来,她朝安陵侯屈了屈身,道:“父亲其实没必要怪罪两位姐姐……枣红马这么容易就受惊,就代表它本身野性未除。您若真进宫把这马献给静妃娘娘,恐怕受惊的就不是大姐姐,而是娘娘了……到时候娘娘怪罪下来,父亲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沈婉瑜没想到她这个妹妹也会有巧舌如簧的时候,把黑的说成是白的,重要的是,她在替沈婉琪说话! 傅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女儿的错,听到庶女的话,也站出来说:“是啊,老爷,照瑶姐儿这么说,您非但不能怪罪她们,反而应该多谢她们事先把马牵出去试骑,要不然伤到了娘娘,我们侯府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她看向旁边的沈婉瑜:“瑜姐儿才受了惊吓,老爷就别责骂她了。枣红马虽然难得些,却也不是绝无仅有的,妾身记得妾身娘家哥哥手里便有一匹,赶明儿妾身去向他讨了来,还给老爷便是了。” 这话说的他有多小气似得……不过安陵侯想想,三女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脸上的怒意这才消散了些。 目光扫了一眼沈婉瑜,“既然惊了马,便早些回去歇着吧。你还要多亏了豫王殿下,赶明儿好好准备谢礼,送到豫王府去。” 沈婉瑜又还能说什么呢,点头应是。 豫王他确实该谢的。 安陵侯又瞥了沈婉琪一眼,冷漠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若不是念着公主和辰王的面子,我早就……你去祠堂跪一晚,自己好好反省吧。” 安陵侯其实也不笨,看都沈婉琪遮遮掩掩,就知道她心里有鬼了。 念在徐青鸾的面子上婉瑜知道,可跟戴嘉铭有什么关系? 不一会儿她就想明白了,原来现在,她这妹妹是要当辰王妃的人! 她这父亲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攀上戴嘉铭啊……婉瑜觉得很是可悲。 安陵侯过问都没过问沈婉瑜伤得如何,就甩袖离开了。 沈婉琪知道自己是逃过一劫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拿余光瞄向沈婉瑜,却发现她正戏谑地看着自己,好似在说,这次就先放过你,好戏还在后头。 她心下一惊,而后又想到,自己现在是跟公主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好想也不想地瞪了回去,而后与沈婉瑶说:“方才多谢三妹替我说话。” 沈婉瑶神色淡淡的,“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姐不必跟我客气。” 她跟沈婉琪说话的时候,目光还落在沈婉瑜的身上,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豫王会对她这么不一般! 明明是她救了豫王,豫王却对她视而不见,反而对沈婉瑜这般不同! 临走时,为了避嫌,还特地让安阳郡主去山上接她! 幸好豫王的这一做法,也让安阳郡主更加厌恶她了! 安阳郡主和银月公主都对她怀恨在心了,她倒想看看,日后她该要如何在京中立足! 沈婉瑶想到这,心里这才好受了些,跟婢女回了院子。 沈婉瑜也被傅氏扶回了院子,紧张地检查了一番,确定她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傅氏原本准备了许多谢礼,要送到豫王府去的,没想到还没等婉瑜去豫王府谢他,豫王府的人,却先过来了。 细问之下,竟然是来给她们姐妹送谢礼的! 傅氏震惊之情溢于言表,缠着声问来送礼的内侍:“这是不是豫王殿下弄错了……怎么是我们府上的姑娘救了殿下,分明是殿下救了我的女儿啊?” 内侍和和气气地道:“奴才只是听主子吩咐给小姐送谢礼的,至于有没有搞错,恐怕要问豫王殿下才能知道。” 第073章 心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傅氏嘴巴张大地只差能塞下一颗鸡蛋了,若不是旁边的安陵侯提醒,连让人打赏内侍都忘了。 内侍倒是一点都不见怪,送完礼后,还和颜悦色地道:“这箱是给府中的大小姐的,而另外的,则是给府里的三小姐的。” 不止一位,还两位啊!傅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安陵侯比她镇定许多,走上前去跟内侍说:“公公辛苦,不如在府里喝了茶再走?” 内侍摇头,说:“茶就不必了,我还得回豫王府跟殿下回禀情况。他伤势未愈,不能亲自上侯府跟两位小姐道谢,特地让奴才跟侯爷说一声。等他伤好了,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戴嘉铭对于安陵侯来说,是一棵大树,而徐墨对于安陵侯,是一座大山了。 虽然两人都是皇子,但是,一个是皇帝亲生的,一个是外姓的,谁好谁坏,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陵侯半点也不敢怠慢,连忙称是,等内侍走了,他立刻就让人把沈婉瑜和沈婉瑶都喊到了厅里。 沈婉瑜听到丫鬟的回禀,就是一阵迷惑不解,她救了徐墨?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除了割了点血给她,她算哪门子的救……这徐墨到底搞什么名堂。 等去到厅里,她看到分开的两份谢礼,她顿时就明白了。 沈婉瑶的那一堆,足有四大箱子,而她,只有一个小箱子,再观沈婉瑶的神色,发现她脸上竟然不是得意,而是有些失落,失落中,甚至带着几分愤怒。 沈婉瑜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仔细地打量了她好几遍,发现的都是这种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了!她想起来了,救了徐墨的人,那不就是把她绑在树上,打算置她于死地的人吗! 想到这,婉瑜忽然就捏紧了手,难怪昨晚她会替沈婉琪说话,原来都是一路货色! 三妹啊三妹,你真是藏的好深呢! “瑜姐儿,既然是你救了豫王殿下,你为何昨晚不说,害爹爹差点就误会了你。”安陵侯有些自责地对沈婉瑜说道。 而后满脸赞赏的朝沈婉瑶走了过去,“瑶儿也是,这么大的功劳,也不跟父亲提一句。” 沈婉瑶只是道:“父亲一直便教瑶儿,做好事不能留名,瑶儿不敢大肆宣扬。” 可这回救的是豫王殿下啊,跟一般人能比吗? 安陵侯真想刨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沈婉瑜却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过去,将豫王送给她的那份谢礼,打了开来。 竟然是一尊用珍贵的红珊瑚宝石雕刻的弥勒佛!那佛像做工精细,色泽亮丽,一看就是珍品! 就连看过不少稀世珍宝的安陵侯,一时也看花了眼,“豫王竟然送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你!” 原来以为她才一个小箱子,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才对,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红珊瑚佛像,那在京城中可是绝无仅有的! 沈婉瑶看到这佛像,脸色也有些变了,她迫不及待地就把她的那几个箱子都打了开来,发现,里面除了金银首饰,什么都没有! 她脸色就更不好了,安陵侯这时过来安慰她:“瑶儿也不错,这几箱东西恐怕能抵得上整个侯府几年的家用了!” 谁稀罕这些东西! 哪个用心,哪个没用心,鬼都能看出来! 她顿时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手心了,直到渗出血来,她才朝安陵侯躬了躬身,“父亲,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回房休息了。这些东西你和母亲看着处理吧……” 她立了这么大的功,安陵侯当然不会为难她了,点头应好,亲自叮嘱丫鬟婆子要好生照看她。 沈婉瑜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心里就暗爽,昨天受的气,今天可算是还回来了。 “既然这东西是豫王殿下送给我的,父亲应该不介意,我把它搬回自己的院子吧?” 与沈婉瑶不同,沈婉瑜很喜欢这尊佛像,可不会让他处置。 安陵侯方才其实想把这佛像充公的,也好等什么时候请同僚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拿出来跟人吹嘘吹嘘,却没想到长女想私藏。 他顿时皱了皱眉,“这佛像这么珍贵,你院子又没个看守的人,父亲怕你不小心丢了,还是放家里的库房吧。” 沈婉瑜冷笑,“父亲若担心东西丢了,派几个侍卫到我院子里不就好了?若是豫王殿下过来,看到我把他送的东西搁在库房,恐怕他也不高兴吧?” 想吞她的东西,也不看看着是谁送的! 安陵侯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有些沉,“父亲只是想替你保管罢了,你既然不愿,就搬回院子去好了。丢了看你怎么跟豫王殿下交代!” “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找人看着。”她含笑说道,说完,就让丫鬟婆子,把这箱子抬回院子里去。 在祠堂跪了一夜的沈婉琪,刚被婆子扶出门来,就听到这样的事,气得一脚踢到门板上,整张脸都绿了。 “郭姨娘呢,怎么还没消息!”她咬牙问道。 婆子是从小伺候她的奶娘,她做的事,她全都知道。 她低着头回道:“已经派人出去找了,相信没多久就能找到。” “没多久没多久!次次都这么说,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再拖下去,父亲就该怀疑了!不行,你让郭姨娘把那婆子找来,直接带给父亲看,我就不信,父亲还能说什么!” 婆子小声道:“小姐,那可不行……那位稳婆已经容貌尽毁了。若是带到府里来,必定会惹人怀疑。您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我们万万不能冒这样的险。” 沈婉琪冷哼了一声,“我给你们三日,三日之后我若是再见不到人,那郭姨娘也不必在府里待下去了。我会找个机会,跟叔父说她这些年都干了什么,我相信以叔父正直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再留郭姨娘在府里的!” “小姐,她好歹也是您的……”婆子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 “她是我的什么?你再敢说一句试试,看我不割掉你的舌头!” 婆子立刻就闭嘴不敢说了。 原本打算去找藏书楼的沈君限,听到了这一番对话,却是皱起了眉头。 第074章 算计 沈婉瑜将那尊佛像摆在了正厅里,白芷看得两眼放光,“豫王殿下未免对小姐太好了些。” 她小声嘀咕道,边嘀咕就边伸手想去摸佛像,却又怕把它弄坏了,只敢轻轻地摸了一下,便把手收回来了。 “可是这东西摆在这儿,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东西,要是不小心被人偷走了,那可不好向豫王殿下交代啊…… 沈婉瑜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看白芷一脸宝贝的样子,就笑道:“阖府皆知这是豫王殿下送给我的,若还敢来偷,那便是不要命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豫王殿下在外边有什么样的名声……” 阎王爷的东西也敢偷,也不怕半夜被丢了魂! 可家里人不偷,不代表外边的人不会偷啊……白芷还是有些担心,她两眼直直地盯着那佛像看,小声道:“别人都说财不外露,小姐倒偏要摆出来给人看,这不招人妒忌才怪呢。” 妒忌才好呢!她就是要让那些人妒忌! 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即便她们千方百计地想要害她,她也照样过得比她们好! “可是小姐,不是说豫王殿下救了你吗?怎么一眨眼就成了你救了殿下了?”白芷终于把眼睛从那尊佛像上移开了,一脸困惑地说道。 沈婉瑜喝了口茶,望着外边碧蓝如洗的天空,道:“谁知道呢。” ……… 承乾宫内,皇帝坐在龙椅上,身边的内侍递了杯茶过来。 皇上一把就扫在了地上,“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就敢公然行刺我朝的皇子,真当朕这个皇帝不存在了不成!” 太监蹲到地上,边捡着茶几的碎片,边说:“陛下别伤了龙体才是。这些人既然有胆子做,那便是藐视皇权,皇上就该让锦衣卫彻查了,将那幕后主使吊到城门口去,看哪个还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来。” 这是伺候了皇上很多年的老公公,早就摸清了皇帝的秉性,知道该如何顺着皇帝的心思,把话往下说。 “查,自然要查!不查他们还以为朕真的老了,管不住事了!” 皇帝马上就喊了锦衣卫首领进来,“豫王殿下可进宫了?” 锦衣卫首领恭敬地答道:“正在进宫的路上,再过半个时辰,估计就能到。” 皇帝哼了一声,“你让几个太医在偏殿候着,等他来了,马上让太医给他诊治!” 锦衣卫首领低声应是,皇帝又说:“记得给朕彻查这事,朕听说是在马场发生的,你把负责郊外马场的几个官员,都给朕抓到大理石天牢去,让那些大理石的官员好好审问审问,朕倒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行刺我的皇子!” 锦衣卫应诺而去,太监又给皇帝换了杯茶,看皇帝气稍微消了些,才说:“老奴听说,事情发生的时候,郡主和银月公主都在,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没有……” “你这老东西消息怎么这么灵通?”皇帝端着茶喝了一口,才重新坐了下来,“不止她们在,朕还听说辰王也在……哦,对了,好像听回事的小太监说,豫王这次能脱险,还要多亏了沈家的那位小姐,赶明儿把她进宫来,让朕好好看看。” “一个大臣的女儿有什么好看的!”老太监还没说话呢,一道尖锐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徐青鸾推门走了进来,不满地说道:“父皇只顾着沈家小姐,都不问问我受惊了没有!” 皇帝见到女儿,显得很开心,半点没责怪她擅闯皇帝寝宫,而且很快就沈家的小姐抛之脑后了,一脸慈祥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受惊了没有。” 徐青鸾哼了一声,直接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我若是受惊了,还至于来这跟您请安吗?不过谁跟您说,救皇兄的是沈家小姐了?” 皇帝从书案后边绕出去,坐到徐青鸾的旁边,道:“你皇兄派来回禀消息的人亲口说的,怎么,难道他们还敢在朕面前说谎不成?” 在皇上面前说谎,那可就是欺君,要诛九族的,皇上相信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徐青鸾听到这话,就皱了皱眉,“四哥身边的人说的?” 皇帝就诧异了,“朕听说你也在马场,这事你竟然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皇兄在搞什么名堂,我去到的时候,便只看到皇兄救人,可没看到什么人救皇兄!”徐青鸾撇嘴道。 而后想了想,就问皇帝:“父皇,来回事的人,可有说,救了皇兄的是沈家的哪个小姐?” 皇帝哪里会记着这些繁枝末节的事,就转过头问一旁的太监,太监笑盈盈地说:“豫王派来的人说,是沈家的大小姐。” 又是沈婉瑜!皇兄要不是为了救她,又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到头来竟然还说,是沈婉瑜救了皇兄,他们狗眼都是瞎的不成! 青天白日这样颠倒是非! 但现在豫王府的人既然先把话说出来了,她若是反驳,就显得不给自己的亲哥哥面子了,徐青鸾咬了咬牙,暗道沈婉瑜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皇兄这般为她着想,还有嘉铭哥哥也是! 一个个都被这狐媚子勾了魂儿似得,做事都没主见了! 徐青鸾握紧了双拳,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巧笑嫣然地对皇帝道:“父皇,您不知道,这位沈家大小姐,我以前也是认识的,她如今又救了四哥哥,我们说什么也该好好感谢她。正巧我这几日无事,不如就让我请她到宫里来,替四哥好好谢谢她。父皇您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皇帝原本就是打算,要好好嘉奖她一番,只是一时间也没想好用什么方式嘉奖。 这会儿徐青鸾主动提出来要帮他谢谢这位沈家小姐,他当然乐意之至。 而且心里还很欣慰,什么时候,他的女儿也变得这么懂事了? 他笑的眉眼都弯了:“青鸾既然肯替父皇分忧,父皇自然不会不答应。只是你这性子,可别吓着了人家小姐……” 徐青鸾撇嘴,嘟囔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哪至于吓到她啊。” 她搂住皇帝的手臂,笑盈盈地说,“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沈大小姐的。”好好的招待! 皇帝满脸欣慰,门外有人通传,豫王殿下到了,皇帝赶紧就让人把他请进来。 他恰好听到了徐青鸾的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第075章 彻查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朕不是吩咐那些太医,给你诊治过了再来拜见吗?” 皇帝看到徐墨风尘仆仆的模样,面上稍微有些不快,不过不是对徐墨的,而是对那帮老臣。 才出了胆大妄为行刺皇子的事,这会儿又有大臣不听他吩咐了,他心里怎么能好受的了呢。 徐墨面无表情地给皇帝行礼,“父皇不必挂怀,儿臣的伤势并无大碍。” 皇帝摆手让他起来,徐墨往徐青鸾身上扫了一眼,淡淡地问道:“父皇方才和青鸾在讨论什么?” 皇上说到这个,就显得很高兴,“青鸾正说要帮朕谢谢救你的沈大小姐呢,说要请她到宫里来,好好招待招待她。” 徐青鸾还会招待沈大小姐?徐墨想到马场,她二话不说就差点把人给撞死了,就觉得这事不简单。 “父皇,儿臣的事儿臣自己会解决。青鸾她今日也在马场受了惊吓,还是安心在宫里养着比较妥当。” 皇帝听到这话,下意识就看向徐青鸾,徐青鸾瞪了徐墨一眼,道:“父皇别听皇兄胡说,您看我这样像是有事的样子嘛?何况,父皇你也知道,我从小胆子就大,还不至于被这样的事吓到……四皇兄这分明是怕我对沈大小姐不利,在防着我呢。您看我这样,像是会对沈大小姐怎么样吗?” 徐青鸾的性格皇帝也是知道的,打小就被他宠坏了去,但还不至于谋害别人的性命……何况他最宠爱的公主,好不容易想替他办件事了,他也不想贸然拂了她的意。 “青鸾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不信朕也该相信她才是。这事就这么定了。改日朕便下道圣旨,让沈大小姐进宫来陪陪青鸾。” 皇帝不容置喙地说道,徐墨脸色都沉了,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妹妹,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如今父皇都下了死命,他也只能点头应是了,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父皇可知,这位沈大小姐她与辰王颇有渊源?” 话音一落,徐青鸾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父皇最不喜欢她为了戴嘉铭争风吃醋了,父皇若是知道,她为了辰王才召她入宫的,必定不会同意! 但她转念又想,桃花宴上安陵侯府嘴里的未来辰王妃又不是这个沈大小姐,她便心安理得了些。 “皇兄不就是想说,她是未来辰王妃的姐姐吗?皇兄不让我见未来辰王妃,难道连她的姐姐,也不让见了吗?四哥你这分明是想让我在京城连个朋友都没有!” 她边说着就边红了眼眶,模样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皇帝看了觉得心疼极了,轻轻扶着她的背安抚她:“好了,好了,别听你皇兄的。朕都答应你了,又怎么会再反悔。只是你毕竟是代表着朕和你四哥请人家过来的,可别拉着人家胡闹才是。” 徐青鸾这才破涕为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徐墨,“你啊,也别把你妹妹管太严了。她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别把她管成跟你一样的性子才好。” 君无戏言……徐墨此刻也只能想着,徐青鸾召沈大小姐入宫,目的真的如她说的这么单纯了。 徐墨点头应是,皇帝摸了摸徐青鸾的头,“父皇跟你四哥说点事,青鸾先回自己的寝宫去吧。你闹了这么一天,也该是累坏了。叫手底下的人,好好给你梳洗一番,早些歇着吧。召沈大小姐入宫的事,明儿找你母后商量。” 徐青鸾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她笑着应是,凑过去亲了皇上一口,才蹦蹦跳跳地出了承乾宫。 皇帝虚手往自己对面的位子一指,示意徐墨坐下说话,“你遇刺一事,我已经听侍卫说过了……你自己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徐墨的想法当然不能说给皇上听,他不动声色道:“行刺儿臣的皆是死士,见未得手,便在附近的山林里自裁了。顺天府府尹赶到的时候,尸首已经凉了,身上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儿臣也不敢妄自猜测。” 皇帝点了点头,问他:“那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选?或者说,最近可有与人结怨?凶手杀你的动机是什么?自己可有想过?” 徐墨当然不能说怀疑戴嘉铭,但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了他,就道:“儿臣自知在京中与颇多人结怨,只是若要让儿臣找个怀疑的人出来,实在是有些难……不过儿臣遇刺之时,隐约听到兵权这两个字。其他的,请恕儿臣不敢多言了。” 兵权?皇帝想到最近的兵部尚书辞官一时,兵部的大权悬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顶替,前些日子刚想把兵部交给徐墨,就有一群大臣站出来反对! 难道这些行刺他的人,就是那群反对他决定的大臣? 率先领着这群人反对他的就是辰王戴嘉铭!难道这事是他所为! 可没道理啊,豫王遇刺的消息还是他传回来的,如果真是他所为,他大可不必传消息回来,让顺天府的人去增援他啊。 但他当时又确实在马场,也有杀徐墨的动机,也有时间指挥人行刺徐墨…… 皇帝下陷入了深思,徐墨看到皇帝认真的思考了起来,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其他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要是再说多一些,就会适得其反了! “你放心,这事父皇一定让人彻查,给你一个交代。朕听闻你伤得不轻,这段时间便好好在王府养伤,不必进宫来给我请安了。” 过了许久,皇帝才如是说道。 徐墨点头应是,“多谢父皇。” 皇帝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偏殿早有太医在候着了,他们听到徐墨先去见了皇上,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这若是耽搁了豫王的伤势,那他们的小命,可就没了。 遂豫王一从皇帝的寝宫出来,那群太医就殿下殿下地喊他进偏殿诊治。 徐墨动了动臂膀,感觉并没太大的妨碍,便道:“本王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让内侍抬了软轿,送他出宫。 第076章 由来 让太医院替徐墨诊治的可是皇帝陛下,即便豫王说了没事,那群太医还是不敢半点也不敢马虎,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墨的后头,跟他出了宫,回了豫王府。 徐墨闹了大半天也实在是累了,坐在软轿上就闭目养神起来,不知怎么便一直睡到了午门前。 等内侍喊他上马车时,正巧遇到了前来拜见皇帝的戴嘉铭,他朝徐墨拱手,走上前来,“听说豫王殿下遇刺,本王甚为担忧……如今伤势可好些了?” 他没想到徐墨竟然这么命大,后背中了一刀,现在看起来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徐墨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道:“托辰王殿下的府,尚且死不了。” “那就好,本王可不想这么轻易就失了个对手。” 徐墨闭着眼睛,“辰王大可放心,在你没死之前,本王是不会比你先死的。” 这话明显带了几分挑衅,戴嘉铭神色微僵,却很快恢复如常,拱手与徐墨道:“皇上召见,可能没办法跟殿下多说了,改日再亲自登门探望,告辞。” 徐墨摆了摆手,直接吩咐车夫赶车了。 身后的一众御医,皆当没听到这番明嘲暗讽的话,望着脚下的皂靴。 等徐墨吩咐人赶车了,他们才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喊了马车过来,跟了上去。 徐墨以为这群太医院的老家伙跟到午门便没跟了,一下马车,才发现他们竟然一直跟到王府来了。 他面上露出些许的不悦,那些人也知道徐墨的脾气,当下手心都冒着冷汗,推了个院判出去,院判颤着声说:“陛下让臣等替殿下诊治,若不看到殿下的伤势,实在不知该如何向皇上复命,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臣等一命。” 固执的牛皮膏药似得!徐墨身边的小厮忍不住腹诽,王爷都说没事了,这些人还守在这捣什么乱啊! 又不是不知道惹怒殿下的后果!到时候殿下发起火来,还不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遭殃! “进来吧。”就在小厮不停腹诽的时候,徐墨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厮一愣,殿下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那帮御医却是如释重负,推搡着进了豫王府的大门。 徐墨躺在侧躺在软榻上,任由那群御医解了他的衣裳,露出后背的伤。 “殿下这伤,真的是今日所伤?” 御医看到他的伤口,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这都有些结痂了,若不是看到绑带上,还残留了不少血迹,他们都要以为,殿下这是陈年旧伤,故意拿出来做戏的。 “怎么?连你们也敢怀疑本王?”徐墨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即便连他自己都怀疑,但是,他不容许这些老臣对他有半点的不敬。 “微臣不敢……只是殿下这伤恢复的未免也太快了些。方才殿下在陛下寝宫外面说,已经请人看过了……微臣斗胆问问,给殿下看诊的,是哪位高人?微臣想跟他讨教一番……” 对于太医院的人来说,当然是学无止境的……若真有这样的高人,他们就算是低下身段去请教,也无不可。 高人?徐墨思索起御医的这番话来,有高人吗? 确实有高人,要不是沈家大小姐,他可能早就丧命在山林里了。 但沈家大小姐不懂医术……若说是医者,他倒也看过一位,那位,穿着破烂,手法生疏,一看就是江湖郎中,必定也不能算什么高人。 他坐了起来,让小厮替他把外袍重新穿好,“伤你们也看过了,该如何回禀陛下,你们应该知道。” 御医的问话得不到回答,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他们哪里有胆子跟豫王殿下计较啊。 只能以后再问问豫王府伺候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高人了。 御医一脸失望地应是,道:“微臣知道该怎么做。” 徐墨嗯了一声,闭起了眼睛,摆明一副送客的姿态。 这些人当然是巴不得离开这个所谓的阎王府,相继出了房门。 “师父,您说,真的有什么高人吗?徒儿看着,这伤根本就不像是今日才伤的,会不会是……” 才出房门,立刻就有个学徒忍不住了,开口问院判。 他的话还没说完,院判就一记冷光剐了过去,“胡说八道什么!今日在豫王府看到的事,一个字都不准透露出去,谁要是说了,就等着掉脑袋吧!” 那人被打,咬着唇低下了头去,却还是忍不住问:“那……该如何跟皇上说。” 院判一巴掌就拍到他的脑袋上,“说你蠢还真是蠢,豫王殿下受了刀伤,自然要好好在府里养着了!” 至于到底伤得怎么样,皇上也不会细问,他们说个大概就好了。 可不想平白惹祸上身! 太医院一众的臣子才低声应是,说听院判的就是。 院判望着豫王府的匾额,只觉得冷硬渗人,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连来这儿看个病,都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这儿还真不愧是“阎王府”! 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幸好没把女儿送进这里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呢! 太医院的人走了之后,豫王府的人才给徐墨端了吃食上来,徐墨摆了摆手,问小厮:“安陵侯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小厮见他不想用膳,就递了一碗补汤过去。 殿下一回来,就让人盯着安陵侯府了……小厮道:“沈大小姐因为毁了枣红马,而被安陵侯骂了几句。不过没什么事……安陵侯听到是沈二小姐做的,就放过她了,罚沈二小姐跪一晚上的祠堂。旁的,属下便不曾听说了。” “沈三小姐呢?她对安陵侯说了什么没有?”徐墨又问道。 小厮只觉得不解,殿下为何会突然问起沈三小姐? 不过他不敢问,只回道:“沈二小姐只被罚了跪祠堂还要多亏了沈三小姐在安陵侯面前求情……”他想了想,忽然道:“不过小的看到沈三小姐看沈大小姐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对。” 第077章 提醒 也不知道殿下是不是想问这个。 她看沈婉瑜的眼神当然不对了,她可是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徐墨笑了笑,端了补汤喝了一口,说道:“替我送些谢礼去安陵侯府。” 小厮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忽然要送谢礼去呢? 徐墨想到月光下沈大小姐站在他的身后,细细地抚摸他后背的感觉,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就拿库房的那尊红珊瑚做的佛像。” 啊?那不是殿下预备了想在太后娘娘大寿那天,送给太后娘娘的吗? 怎么忽然要送给沈家小姐了? 而且沈家有这么多的小姐,殿下这意思是送给哪位啊。 徐墨心情好,把碗里的汤全都喝了下去,才说:“送给沈家大小姐。再随便寻几箱子的珍玩,送给沈家三小姐,就说我伤势未愈,不能亲自登门致谢。等伤势好了,自然会亲自过去道谢。” 小厮这才听明白了他的吩咐,动了动嘴唇想问,最后看到徐墨那不容置喙的神情,还是把到嘴的话都憋了回去。 这才有了安陵侯府收礼一说。 且说沈婉瑜收了佛像之后,就把佛像大摇大摆地搁在了厅里,去用午膳,却把她院子里的人弄得胆战心惊的,特别是近身伺候的白芷,生怕那佛像出点什么意外,就连去做事,也要找个小丫鬟在大厅里蹲守着。 而婉瑜用完膳之后,就打算歪在贵妃榻上,午歇一番,她派出去打探的两个小丫鬟,这时候却过来拜见她。 那是她派去跟踪郭姨娘母子的,她连忙让人请了他们进来。 清客有些激动地跪在地上回禀她:“小姐,郭姨娘找到鼻翼有痣的人了!估摸着这几日就会带她来见老爷。” 沈婉瑜听了精神一震,坐直了身,“她把人安排在什么地方了?” 她让这两个小丫鬟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两人,想必应该知道。 隽客轻声说:“郭姨娘好似把人安排在了她娘家哥哥那里……奴婢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奴婢知道是在哪个地方。” 安排在了娘家,还真是费尽心机! 这么做说明这两个人是坐不住了! 沈婉瑜一笑,招手让清客和隽客上前来,低声与她们说:“清客你这几日就盯着这位婆子,只要看到郭姨娘把人往侯府带,你便直接把人抓来见我。隽客替我跑一趟书院,我想见见书院里的那位葛大娘,你去看看,她除了藏书阁,平常还会去哪。” 书院她进是进得去,不过惹人怀疑罢了……还在书院读书的,都是她二房的堂弟,她不是特别有立场,去找他们。 而她的亲大哥,已经当了世子……原本可以找他帮忙的,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不想大哥牵扯到这样的事情当中来。 两个小丫鬟点头应是,很快便退了出去。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婉瑜连心情都舒畅了许多,歪在贵妃榻上,一闭眼睛便睡着了。 白芷见她睡下,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睡梦中的婉瑜,忽然感觉到鼻子有些痒痒的,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碰她的鼻子,让她忍不住想打喷嚏! 她皱着眉,下意识扫了扫手,想把在她鼻子上捣乱的东西给扫开,耳边却忽然传开一声轻咳,男人的! 沈婉瑜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由于动作过激,额头好像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面,疼的厉害。 她嘶了一声,捂住了额头,正想开口骂人了,便看到豫王徐墨那张清冷的脸…… “被妹妹算计到头上了,你倒还能睡的安稳。”豫王被沈婉瑜磕到头,只稍稍皱了皱眉,就若无其事地在她房里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屋子里忽然闯了个人进来,而身边伺候的人还丝毫不知,沈婉瑜觉得自己院子里的防备实在是太低了。 看来以后得找几个侍卫过来守着院子了。 她摸了摸撞痛的额头,对徐墨的揶揄不予置评,而是道:“殿下怎么有闲情到我这儿来?” 他遇刺的消息才传回皇帝那儿,应该忙着抓凶手才是。 而且,来送礼的太监也说了,他伤势未愈,在府里装病呢,哪有时间见她。 “才救了你一命,转眼便不认账了?”徐墨自来熟地倒了杯茶来喝。 沈婉瑜还是第一次看到徐墨这样似笑非笑的说话,呆了一会儿,才从贵妃榻上下来,走到徐墨面前,在他旁边坐下来,“看殿下这身行头,该是翻墙进来的……小女子这么问,也只是担心殿下的伤势。何时说过不认账了?” 巧舌如簧!分明就不欢迎她来,还说的这么好听。 “送你的佛像可还喜欢?”徐墨并不拆穿他,而是问道。 沈婉瑜也倒了杯茶来喝,淡淡道:“勉强能入眼。殿下进来的时候,也该看到了。” 确实看到了,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摆在大厅里,他不看到都难。 不过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恐怕也只有她这小女子做的出来,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番好心。 她恐怕还不知道那尊佛像的价值,才会这么做。 徐墨也不打算告诉她,含笑道:“怎么样?可还喜欢本王送你的这份厚礼?” 他刻意咬重了厚礼这几个字,婉瑜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在说佛像,而是在说沈婉瑶的事。 她耸了耸肩,道:“无功不受禄。殿下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我,必定有缘由。” 徐墨嘴唇微勾,有时候挺佩服她的聪明,有时候又觉得跟这样聪明的女子打交道,实在是累。 他收起玩味,正声道:“我为什么送礼给你,你先不必去想。如今倒有一桩事,要你多加留意的。” 能劳动豫王殿下大驾光临的事,必定不是什么小事……沈婉瑜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也收起了脸上的吊儿郎当之色,沉声问他:“什么事?” 徐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缓声道:“银月公主她想邀你进宫作陪……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这次进宫,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第078章 暧昧 徐墨大老远,顶着伤,跑到安陵侯府来,就是为了提醒她这个? 沈婉瑜觉得他身影都高大了许多,看着他,脸颊微微有些发热。 这个男人在最危机的时刻没有丢下她,现在人回来了,还费尽心思地替她周全,替她打压庶妹。 沈婉瑜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一贯漫不经心的神情。 “多谢殿下提醒。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婉瑜也不是什么任人欺凌的软柿子,只是……”沈婉瑜抬眼看着徐墨,忽然道:“只是到时候殿下别心疼你的妹妹就是了。” 银月公主是徐墨一母同胞的妹妹,两人之间的感情,比一般人深厚许许多,这一点婉瑜很清楚,天下人也很清楚。 徐墨听到这话,却难得的以拳抵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婉瑜对于他的笑感到茫然,“殿下笑,难道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徐墨摇摇头,道:“并非觉得你在开玩笑,而是在想,你会如何让青鸾吃瘪。青鸾从小到大都被父皇和皇后宠坏了,这些年几乎是京中的小霸王,你若能替我搓搓她的锐气,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出手可就不是搓搓徐青鸾的锐气这么简单了,不过世上默许别人对付自己妹妹的哥哥,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了。 “殿下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一旦别人惹了我……我恐怕不会手下留情。” 言下之意是告诉他,到时候伤到了银月公主,可别怪她。 徐墨嘴角上扬,看着她道:“能伤得了银月公主,也算是你的本事。” 沈婉瑜抿了抿唇,没答话。 她没想到徐墨竟然不说,看在他的面子上,让她对徐青鸾手下留情……看来还真是低估她了。 “殿下到时别肉痛就是了。”婉瑜一本正经地说道。 徐墨挑眉,认真地打量着眼前一脸自信的女子,她确实算不得很美,但是莫名的有一种艳色,让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甚至沦陷进去。 想必过几年,安陵侯府的门槛就会被踏破了。 徐墨在看她,而婉瑜低垂着眉头想事,两人有一会儿的沉默,最后还是婉瑜出口打破了沉默,“殿下的伤怎么样了?皇上那边,怎么说?” 徐墨收回视线,扫向她房内的摆设,除了香炉里燃了檀香,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忽地看到书案上放着几本书,他便站起来,走过去,竟是她正在抄写的经书……字迹不像是其他深闺小姐的簪花小楷,而是读书人常写的行草,字迹飘逸大气,半点没有女孩子家的扭捏。 都说字如其人……徐墨为她写的这一手好字,暗暗感到吃惊。 不过他向来不是这么容易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仅翻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打算坐回去的,然而才刚转身,便措不及防地撞在了一具柔软的身子上。 是婉瑜,好奇徐墨到底在看什么,特地走过来了…… 婉瑜是女子,力气自然没徐墨大,被他不小心撞到,重心不稳,身子猛地往后倾,后面是放着书卷的画缸,她头要是磕到上面去,就算不头破血流,也得磕出几个大包来。 她咬牙暗道自己见到徐墨就没好事,第一次差点被银月公主为难,后来又是惊马,又是遇刺,又是被绑在树上的,似乎没有一样是好的。 她咬牙打算忍痛了,忽然有一股力量忽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扶了起来。 两具身子就这么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婉瑜能清楚地看到徐墨的俊脸放大在她眼前,呼吸喷薄在她脸上,让她忍不住脸颊泛红。 “我……不是故意的。”她口齿不是特别清晰地说道,毕竟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再淡然,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会紧张的。 徐墨低低地笑,笑容在他眼角荡漾开来,“原本是没事的,但被你这么一撞,可能就有事了。” 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啊……婉瑜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徐墨这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话。 他语气带着些许的暧昧,嘴角微微上扬的样子,让沈婉瑜感觉到很不自在,忙伸手将他推了开来,掩饰一般自己的尴尬一般,轻轻咳了两声。 “殿下别拿婉瑜开玩笑,我问的是正经的。” 怀中柔软忽然消失,徐墨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本王也没说假话。” 方才被撞到,确实有些不适……但是,不是伤口的不适,而是某处不受控制地在叫嚣。 “我遇刺一事,皇上下令彻查……兴许过不久便能看到结果。” 至于查到谁的头上,找到的是不是真的是母后真凶,却还不好说。 婉瑜嗯了一声,神色还有些许的异常,徐墨道:“我该回去了。进宫的事,你多加留心。” 再待下去,恐怕她脸都能红成柿子似得了…… 婉瑜再次嗯了一声,说了句殿下好好养病之类的,徐墨笑,随手在她书案上拣了本她抄了一半的经书,在她眼前举了举,“礼尚往来,这个就当是你给本王的回礼。” 回礼?沈婉瑜方才被他弄得心神不宁,这会儿脑子感觉都不太会转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徐墨原来说的是,那尊佛像的事。 不过一尊佛像换一本经书,徐墨未免也太亏了……更何况,他这样的人,压根就不信佛,拿了佛经有什么用。 兴许是想跟她一样,拿到寺里去,求个心安吧。 想到这,婉瑜就道:“殿下若是要,可以等我抄完了,再让人给殿下送过去。” 抄了一半的经书,就算是烧给佛主,也会让佛主觉得,不够诚意。 徐墨却摇了摇头,道:“不必,这本便很好。” 婉瑜不知他搞什么名堂,脸上明显露出疑惑来……徐墨却将经书塞进了怀里,很快从窗子里离开了。 婉瑜还想说,他伤势未好,别这样翻墙出去,大摇大摆出去也没人会说什么,就听到门外白芷来喊她的声音,她只能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漫不经心地应白芷:“醒了。” 第079章 差别 白芷端了温水进门替她净面,边告诉她:“小姐,奴婢听说宫里来人了,如今夫人在接待呢,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自从小姐出了马场那档子事之后,白芷对宫里人特别敏感了,她知道宫里的银月公主不喜欢她,生怕银月公主对婉瑜又做出点什么事来。 她是公主,而婉瑜只是个世家小姐,上回差点骑马把小姐撞死,以后还不定要怎么折磨小姐呢。 沈婉瑜掬了掊温水洒在脸上,又拿帕子擦干了,才说:“谁知道呢,兴许是宫里查案的查到我们府上来了。” 皇子遇刺不是小事,皇上又下令了彻查,到过马场的人,必定免不了被抓去问话的。 “只要不是公主府的人就好,否则奴婢还真担心小姐!” 白芷拿了妆奁盒子里的桃木梳替婉瑜梳头,一边说:“昨儿在马场可把奴婢吓坏了,要不然两位殿下,小姐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沈婉瑜的头发乌黑光亮的,远处看着就像一条墨染的瀑布,好看极了。 她听了白芷的话,便笑了一下,心想,这回白芷一语成谶了,外头的人很可能就是公主府的,而且所说之事,也跟婉瑜脱不开干系。 “我这不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沈婉瑜看白芷一脸忧心忡忡,就转过头,伸手捏了一下她漂亮的脸蛋,“你就别愁眉苦脸的了,你家小姐命大,阎王爷也不敢收我。” 白芷被她捏的脸颊都红了,嗔了她一眼道:“小姐您就是太不珍惜自己的命了!她可是公主啊,皇上都对她言听计从的,你惹了她,可没什么好下场……我看小姐以后还是避开银月公主好了,也免得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 她又何尝不想啊,只是有些人哪里是说避开就能避开的……她见了都绕道走了,徐青鸾却还跟个牛皮膏药似得缠上来,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主仆正说着话,门外就有小丫鬟进来回禀:“小姐,夫人让奴婢来给您传话,说是银月公主邀您三日后进宫。” “知道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沈婉瑜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让小丫鬟赏了来回禀的丫头几块碎银子。 白芷听到却脸色都变了,一张小脸儿泛白泛白的,嘴巴张大地能塞下一个鸡蛋了,“这可怎么办好,银月公主请小姐进宫,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小姐,宫里可是龙潭虎穴啊,您不能去!” 沈婉瑜见白芷如临大敌一般,就笑着让她坐了下来,“母亲都应下了,我哪里敢不去?更何况,徐青鸾是皇族中人,我若是贸然拒绝,那不成了不给她们皇族之人面子了吗?万一人家发起火来,我不是照样挨板子挨刀子?” 小姐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可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小姐还去,那不就是傻瓜了吗? “要不小姐装病吧?”白芷想了一会儿,建议道:“就说小姐在马场受了惊吓,病得不轻,连床都下不了……奴婢想,她们也不会硬逼着病人进宫吧?” 白芷把徐青鸾想的太简单了,徐青鸾这样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傻丫头,如果徐青鸾是让我明日进宫,我可能还可以装装病,可她说的是三日后……你信不信我现在装病,徐青鸾傍晚就会派太医过来,那时候你家小姐可就真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徐墨大张旗鼓地往安陵侯府送谢礼,她病了的消息若是传到宫里去,徐青鸾正好有机会,请太医来给她看病,到时候没病都会给诊出有病来!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银月公主又是皇帝宠爱的人,那些太医不用徐青鸾买通,只要她的一句话,就会帮她把婉瑜解决掉了。 沈婉瑜可不想,战场都还没上,就先输在了粮草上。 “那怎么办啊……”这个又不行,那个又不行,难道小姐就只能狼入虎口,送进宫里给银月公主折磨了吗? 白芷愁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沈婉瑜伸手摸了摸她的发,笑着说:“你家小姐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快去给我准备进宫穿的衣裳吧,别还没进去,就先丢了安陵侯府的面子。” 白芷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不情不愿地去了,不一会儿,人又跑了回来,这回是气喘吁吁的,“小姐,不好了,奴婢听说,银月公主也请了二小姐……她还……还……” 既然知道来者不善,婉瑜已经没什么承受不了的了,就问她:“徐青鸾又做什么了?” 白芷喘着气说:“公主还特地派人送了新衣裳给二小姐,听说是用孔雀毛织成的,全府的人都过去看了。” 徐青鸾这摆明了是想让沈婉琪把她给比下去……这么贵重的衣裳都舍得送沈婉琪,徐青鸾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走,我们也去看看。” 沈婉瑜从榻上站起来,带着白芷一起去了大厅里。 “二姐姐,公主对你可真好,竟然送了这么好看的衣裳给你……你穿上去一定光彩照人,能把宫里的贵人都给比下去。” 她的庶堂妹沈婉玲一脸艳羡地这托盘上金光闪闪的衣裳,羡慕地说道。 原先在宫宴上,她还以为银月公主讨厌沈婉瑶呢,没想到去了趟马场回来,竟然对她大为改观了,也不知二姐姐到底是怎么让公主消气的…… 要是她也能跟公主做朋友,那就好了…… 沈婉琪听了沈婉玲的夸赞,脸上亦露出得意的笑来,她见沈婉瑜带着婢女过来了,就笑着朝她走了过去,故意问她:“大姐姐,我听说公主也邀了你进宫游玩,她可有送衣裳给你?” 两个庶妹亦附和着点头,“是啊,大姐姐,公主送了二姐姐这么难得的衣裳,可也送什么宝贝给你了?” 沈婉瑶则神色淡然地看着沈婉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婉瑜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三姐妹,知道她们就是故意想给她难堪,她岂是那么容易让这些人得逞的人,她莞尔一笑道:“公主兴许是不想我盖过了宫里贵人的风头,倒是没送什么给我……你们也知道的,宫里的贵人脾气可不好琢磨,稍稍令她们不快,就可能掉了脑袋。” 第080章 恐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们不会不明白。 宫里的贵人说的便是皇上的妃子。 而她们早就听说,那些人妃嫔在后宫内斗的厉害,就连一块帕子,都能争执大半天。 平日里争妍斗艳,耍心机,斗心眼,更是少不了…… 不但小气,而且手段毒辣着,折磨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还容不下殿内有长得比她们好看的宫女,一旦发现皇上多看了谁一眼,那人便会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三人听到沈婉瑜的话,脸色的稍稍有些变了。 特别是比较单纯的沈婉玲,瞪圆了一双眼,看看托盘上的孔雀衣裳,又看看沈婉琪,立马就把嘴巴紧闭起来,半个字都不敢说了。 其他两人比她镇定了些,沈婉瑶站出来说:“大姐姐说的未免也太严重了些,这是公主亲自让人送给二姐姐的衣裳,就算是宫中的贵人见了,那也只有艳羡的份儿。” 毕竟银月公主可不是别人,除了皇后和太后,还没人敢指责她…… 让人艳羡就足够了……羡慕过后便是嫉妒,嫉妒的女人会做出什么,相信不用沈婉瑜说,她们也明白。 她什么也不说,只目光平静地盯着沈婉琪。 沈婉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想在她面前炫耀,却被她四两拨千斤给反击了回来,脸色稍稍变了。 其实她说的没错,这样珍贵的孔雀翎衣裳,就算是公主穿,恐怕都是十分贵重的,又何况她区区一个平常侯爷家的闺秀……但东西既然送到她这儿来,她也不能不穿,否则银月公主该怪罪她,胆大妄为连她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了。 她看着托盘上的衣裳,如同在看一个烫手的山芋……但她并不会在沈婉瑜面前表现出来,她不怒反笑道:“长姐真是多虑了,这只是公主对我的一片心意,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婉瑜眉头微挑,道:“这是自然,既然是公主的好意,那二妹妹就好好欣赏吧,我还得回去练练字,就不打扰各位妹妹欣赏珍宝了。” 话已经说了,目的也达到了,她自然也不想留在这儿自讨没趣了。 沈婉瑜走了之后,沈婉琪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别看她刚才一副镇定的样子,其实听了沈婉瑜的话,她心里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 想着公主平白无故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真是想让她压沈婉瑜一头,在宫中大出风头,还是说,真如沈婉瑜所说,是想陷害她,好让宫里的贵人,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除掉? 沈婉琪觉得自己在马场已经跟公主坦言了自己的心思,公主应当会把她当做同盟,不会再对她出手了才是。 可转念她又想,徐青鸾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性子也时好时坏,谁能想明白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万一她真的还记着以前的仇,想陷害于她呢? 她不敢确定,越看着孔雀翎衣裳,就觉得越是碍眼。 她的两个妹妹还在叽叽喳喳地夸赞她,她顿时就有些不耐,“好了,既然公主把东西送了我,那便是我的东西。你们看再多,也不会成你们的。都回去吧。” 沈婉玲暗骂她小气,有好东西给人家看几眼,过过瘾都不肯。 沈婉瑶则淡淡地笑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带着丫鬟回了院子。 “小姐,这东西该怎么办?”等所有观看的人都走了,沈婉琪身边的婢女便走上前来,一脸担忧地问她。 别人不知道小姐的脾气,她不会不知道,这样不知道是福是祸的东西,小姐估计是不想要了。 但是这毕竟是公主送的啊,搞不好是皇上赏下来的,丢掉可是要掉脑袋的。 遂她也不敢擅作主张……沈婉琪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能怎么办!拿回院子好好保管着,等三日后我要穿!” 还穿啊,万一真惹怒了贵人,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但丫鬟什么话也不敢说,吩咐人把东西拿回库房去,留心地上了锁。 回了院子之后,白芷显得格外开心,笑的两排牙齿都露出来了,“小姐可真厉害,就这么三两句话,就把二小姐堵得无话可说了!” 以前可不知道小姐嘴巴有这么厉害! 沈婉瑜蘸了墨笔边抄写佛经,边笑着说:“现在知道你家小姐的厉害了?方才也不知是谁,愁着一张脸,非让我装病呢。” 白芷吐了吐舌头,说:“银月公主可不是二小姐,她背后可有皇上,您若是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皇上,那后果可跟得罪二小姐不一样。” 这小妮子脑袋什么时候转的这么快了?以前倒没发现,她还挺聪明的。 沈婉瑜低头抄佛经,并不答她的话,白芷过去帮她把书案上写好的佛经,一本一本的收起来,忽然发现,她又拿了一本新的,就有些奇怪地道:“奴婢明明记得小姐已经抄了半本了,怎么又重新写了?” 她以为是她不小心把婉瑜抄的佛经弄丢了,使劲儿在书案上翻找。 沈婉瑜想到抄了一半的佛经的去处,就俏脸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不必找了,是我觉得写的不好,给丢掉了。” 白芷一脸疑惑:“可奴婢看到那本一个错字也没有啊,小姐就这么丢掉未免也太可惜了。” 她想了想,就说:“小姐您是隔在床角的那个大箱子里了吧?奴婢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没用了。” 那大箱子是婉瑜专门用来装废弃的书卷和抄的没用的经书的……白芷一副就要去翻箱子的架势,婉瑜连忙喊住了她,一脸严肃道:“我的话你都不信了?” 白芷抿了抿唇,顿住了脚步,小声嘀咕:“奴婢只是觉得太可惜了……” “给佛祖的东西,自然不能出半分错,那本经书不小心被我滴了几滴墨。”她欲盖弥彰的解释道。 婉瑜暗想,这徐墨真是个祸害! 明明可以拿其他东西,偏偏要拿她抄了半本的佛经。 幸好白芷向来信任她,闻言就哦了一声,没再去找了。 第081章 艳羡 进宫的那天,婉瑜穿得并不出挑,但也不算素净,一袭青碧色的拽地长裙,头上戴着白玉串珠发簪,手腕上亦有碧玉手镯,看上去既简单又不失大方。 而沈婉琪,许是受了她话的影响,穿得也没上次宫宴上那么明艳了,只是,也不算素净。 绯色的五幅拽地长裙,带的是点翠珠钗,腕上是金镶玉手镯,耳间戴着珍珠耳坠,外边披着的,正是那日公主派人送来的孔雀翎做的衣裳。 两姐妹坐在一辆马车上,临走前,她们的母亲傅氏,还一脸担忧地叮嘱她们:“这次不比宫宴,是公主单独请你们去……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安陵侯府,切不可率性妄为。说话也要多加小心,万不可让宫中的贵人,对你们有什么意见。听明白了吗?” 婉瑜暗想母亲实在是多想了,她就算不说话,也有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哪里还用得着她说什么话呢。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母亲的一番好意,点头应是,侧头看了沈婉琪一眼,道:“母亲放心,我和妹妹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规矩都是知道的。” 傅氏点头,沈婉琪看了沈婉瑜一眼,嘴角含笑道:“是啊母亲,进了宫,我一定好好帮衬姐姐,不会让人低看了我们安陵侯府的。” 毕竟今天沈婉瑜才是主角,而她不过是陪衬的……银月公主请他们进宫,打的是谢沈婉瑜救了豫王殿下的旗号。 沈婉琪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更明白,公主请她过去,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所以她刻意咬重了帮衬这两个字,脸上的笑亦是不达底。 婉瑜又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淡淡的一笑,并不想跟她在母亲面前闹,率先上了马车。 傅氏目送两个女儿相继上了车,才转身回了府,而府门的石狮子旁,沈婉瑶看着那马车越行越远,却是一拳拍到石狮子上,手骨很快出了血,她也浑然不觉。 分明救了豫王的是她,豫王却只邀了沈婉瑜进宫,在皇上面前提她一句都没有! 这是她这辈子受过最大的屈辱,她迟早要把今天的场面找回来! 虽然很不想跟沈婉琪同坐一辆马车,但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谁让她们两人是亲姐妹呢。 两人仇视了一会儿,便各自把头瞥到一边去了,沈婉瑜也没心神跟她斗什么嘴皮子,她还要留着精神对付宫里的那位徐青鸾呢。 根本不想把精神浪费在沈婉琪的身上,便也靠在马车上,闭幕眼神起来。 一直到了午门,两人才相继下了车,徐青鸾殿内的宫女亲自到门口来接她们,去到徐青鸾宫殿,宫殿里已经聚集了一堆闺秀了。 沈婉瑜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毕竟人多才热闹,更容易办事! 倒是沈婉琪,看到这些人,神色有些不好……原因无她,她才进门,这些人的眼光,就毒辣辣地盯着她直瞧。 都在看她身上穿着的那间孔雀翎披风,沈婉琪原本打算穿出来给徐青鸾看一下,证明自己并没有违背她的心意,然后便找个借口脱掉就是了,谁曾想,一进宫,就惹了这么多人妒忌。 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握紧了,徐青鸾一脸明媚地朝他们两姐妹招手,“沈家姐姐来了,快过来。” 沈婉瑜听到这声姐姐,就觉得恶心极了……但在这宫里,徐青鸾的地盘上,她不敢表现出来,一脸坦然地朝她走了过去,“见过公主。” “沈家姐姐跟我客气什么,若不是你,我皇兄可能就没命了。”她十分亲昵地去挽沈婉瑜的手,“我感激你,才特地请了你来,你可别跟我见外才是。” 这话说的多好听,婉瑜要是个她见外,倒显得她不是人了。 果然在宫里长大的女人,看起来再没脑子,也没一个是简单的。 至少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很多人都比不上! 沈婉瑜不动声色地应是,不远处所有的闺秀都在讨论沈婉琪身上的那件孔雀翎披风。 “沈家姐姐的这件披风好生别致,不知是从哪个裁缝铺里做的?赶明儿我也去做一件来穿穿。”一个闺秀走过来,一脸好奇地说道。 另一个也说:“我看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未必有这样的衣裳。安陵侯府真的好大的手笔……可是怎么只有你有,你姐姐却没有呢?” 沈婉琪被人当成珍玩一样杯大家围观,面色并不是特别好,不过她并不敢埋怨银月公主没事先告诉她,这儿会有这么人……此刻她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着,小声说:“是公主殿下派人送给我的……” 闺秀听到这个,顿时哗然,立刻就朝银月公主蜂拥了过去,“公主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都不早让我开开眼?偷偷送了沈二妹妹,公主还真是偏心。” 徐青鸾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含笑道:“我哪儿是不想送给你们,只是这孔雀翎难得,要做成衣裳更是难上加难……我统共才在父皇那儿得了这么一件,就送给沈二小姐了,连我自己都还没穿过。” 徐青鸾这话,含义就深了,自己都没穿过的东西,却送给沈家二小姐……众人都在猜她是什么心思。 公主请她们来,说的可是一同宴请曾救了豫王殿下的女子,也就是沈家的大小姐,而不是这个沈家二小姐啊…… 公主却只送了衣裳给沈二小姐,让沈大小姐落了面子,这其中谁亲谁疏,她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还偏偏选在这样的关头,让沈大小姐脸面上挂不住……只怕公主请沈大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公主真是慷慨,若是我得了这么件宝贝,我可舍不得送给旁人。” “你们若是嘉铭哥哥的未婚妻,我便也就送你们了!”徐青鸾看着沈婉琪,笑眯眯的说道。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倒吸气的声音……谁不知道徐青鸾口中的嘉铭哥哥就是辰王啊。 这次看到的沈家小姐,和宫宴上看到的倒是有些不同。 可是银月公主不是喜欢辰王吗?又怎么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这未来的辰王妃? 众人皆搞不懂徐青鸾在搞什么名堂。 第082章 棋子 沈婉瑜却听懂了,徐青鸾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在皇帝面前做样子,告诉皇帝,她并没有敌视沈婉琪这未来的辰王妃! 非但不敌视,而且还好好待着! 若是沈婉瑜没出马场徐青鸾撞她的事,恐怕还会以为,她是真的要对沈婉琪好了。 可是现在,她很明白,徐青鸾只是在为接下来对付她,在铺路罢了! 只要脱了妒忌未来辰王妃这顶大帽子,皇帝便不会管她的胡闹,到时候还不是她想怎么耍公主脾气就怎么耍! 沈婉瑜还真没看出来,徐青鸾竟然有这样的头脑! 看到沈婉琪不知不觉被徐青鸾当了棋子,她就想冷笑。 她还真以为攀上了徐青鸾就万事大吉了,她就是在做梦呢! 徐青鸾是什么样的人,婉瑜再清楚不过了。 她这妹妹这是作茧自缚了,自以为攀上了银月公主,却不知反被她摆了一道,被这么多闺秀妒忌,可见她接下来也觉得不会比婉瑜好过到哪里去。 光是应付这些闺秀,就有的她忙了。 沈婉瑜懒得去看,见宫女给她端了茶上来,她便端起来细细的喝茶,坐着看他们这些莺莺燕燕的好戏。 谁知茶杯才端起来,她身边的婢女白芷就按住了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小姐,让奴婢尝尝这茶凉了没有。” 白芷一脸正色地说道,好像自从进了宫,白芷的神经就紧绷了起来,生怕她在宫里吃半点亏。 她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怕这茶有毒,想自己先试过了,再让婉瑜喝……婉瑜说不感动是假的。 白芷从小到大都跟在她身边,表面上是她的婢女,其实婉瑜早就把她当自己的妹妹来对待了。 沈婉瑜推开了她的手,摇了摇头,“没事。” 这里是她的宫殿,如果这茶里真的有毒,就算不是徐青鸾让人下的手,她也逃不开干系! 徐青鸾还没笨到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她若无其事地端起茶,一口饮了下去。 白芷忍不住惊呼:“小姐……” 她的声音稍微有些大,那些七嘴八舌地绕着沈婉琪明嘲暗讽的一帮人,都回过头往婉瑜这儿看了过来。 白芷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大声了,满脸自责地看着婉瑜。 婉瑜投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站起身对一众人说:“我婢女想到宫里见见世面,被我呵斥了几句,扰了公主的雅兴,婉瑜在这儿给公主赔个不是。” 说是赔不是,但她连身都没有屈,还笔直地站在那,只稍稍地低了个头,可见并不是很有诚意。 其他人都暗想,这沈大小姐身边的婢女真不懂事,这儿都是世家的小姐,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下人来说话。 沈大小姐管教下人的手段委实差了些,难怪当不上辰王妃。 不少人看婉瑜的目光都有些不屑,银月公主这时候站出来,笑盈盈地道:“是本公主的错,本公主光顾着与你们说话,都忘了,母后还让人在御花园替我张罗了宴席了。这会儿人也到齐了,我们快去御花园吧,也免得宴席都凉了,母后又该怪罪我了。哦,对了程姐姐也该见完皇祖母回来了,待会你们见到她,可要客气点,别吓着她。” 堂堂一个郡主,哪里至于被她们这些人吓到呢……徐青鸾这是在警告她们,她们闹归闹,但别打安阳郡主的主意。 看来她对着安阳郡主,倒是真心实意的好。 一行人便洋洋洒洒地去了御花园,沈婉琪可不敢穿着这么招人的衣裳过去,借口去解手,先把披风脱了,让丫鬟抱在了怀里。 婉瑜故意落后了那群人几步,慢悠悠地等沈婉琪过来。 “二妹妹穿着这孔雀翎披风的感觉如何?” 沈婉琪将手指捏得咯吱咯吱作响,看她的眼神尽是毒辣,“大姐姐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别待会连怎么哭都不知道!” 敢在这羞辱她,等会有她受的! 沈婉瑜轻轻地笑,将落在额间的碎发别到耳后,“这就不劳二妹妹担心了,我既然敢赴这鸿门宴,便不怕宴上的牛舌鬼神。” 沈婉琪哼了一声,脸上浮起讥诮,“最好大姐姐待会也能这么自信。” 她头也不回地追上了公主那帮人,婉瑜在后面闲庭信步地在那儿走,她好不容易才入一次宫,当然得好好看看这御花园的景色,要不然就亏了。 御花园的小道是环绕着这一片大花圃而建,每一条道都能通向徐青鸾设宴的大亭子里,婉瑜刚从花圃绕出来,迎面就看到安阳郡主程娢和几位皇子从另一边走了来。 为首的是程娢和徐墨,程娢一见到她,就笑盈盈地朝她招手:“沈妹妹,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青鸾与我开玩笑呢。” 沈婉瑜微微躬了躬身,算是给这些人行礼了,再抬起头,便看到为首的徐墨在看她,他嘴角微弯,眉眼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婉瑜颔首,算是给他打了招呼了,安阳郡主原本想朝婉瑜走来的,但看到她和徐墨眉来眼去,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心里早已冰冷,但面上还是假装无所谓的样子,说:“沈妹妹怎么没和银月公主她们在一起?” 她看到婉瑜是落单了的……沈婉瑜正想说,自己步子迈得没她们快,这才落下了,就看到徐墨后边的那几个皇子站出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婉瑜。 “四皇兄,这就是救了你的女子?瞧着也不怎么样啊……身子还这么单薄,一点也不像能救你的样子!” 语气明显就带着几分看低婉瑜的意思……沈婉瑜看向他们,如果猜的没错,这应该是十一皇子和十七皇子。 这两个皇子年龄小,又是因为徐墨带着读书的缘故,仗着有徐墨做靠山,在皇上众多的子嗣中,有些肆无忌惮的感觉,说话也没点遮拦。 虽及不上银月公主的恃宠而骄,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徐墨对他们,一向听之任之,也不大怎么管。 这一次,大抵也如此,婉瑜也没想过,徐墨会站出来帮她,正打算出口反驳了,就听到徐墨清冷的声音说道:“救人讲求的是时机,与身子单薄与否无关。” 第083章 有鬼 两个皇子都有些怕徐墨,听到徐墨这么说,当下也不敢打趣婉瑜,只是那目光,还是锐利地往婉瑜身上扫。 沈婉瑜还真觉得,救徐墨这事有些受之有愧……而且,徐墨不是在府里养伤吗?怎么忽然到宫里来了,还有闲情逛御花园。 她心里有些疑惑,另一个皇子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写满了不信,到底还是忍不住站出来了,“你能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救了我四皇兄的吗?” 他听说四皇兄中的是剑伤,当时人都快不行了呢。 沈婉瑜明知道这两位皇子没安什么好心,还是不动声色地站出来,往徐墨身上看了一眼,不卑不亢地道:“殿下何不直接问豫王殿下?” 两个皇子听到她这话,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婉瑜竟然会让他们去问豫王。 豫王性子清冷,最不喜欢他们对他的事指手画脚了……他们可没这样的胆子。 当即便讪笑起来,“你说的难道还能与皇兄说的不一样?既然做的是好事,又怎么会怕说出来,莫非……是心里有鬼!” 他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婉瑜,摆明了就不相信沈婉瑜能救徐墨。 若是此刻婉瑜承认了自己是在说话,那就等于欺君,婉瑜还不至于这么傻。 她淡淡地一笑,道:“殿下这话是在怀疑豫王殿下无中生有,把这么重要的事,随意扣到我头上吗?” 言下之意是,她从来没说过,自己救了豫王之类的话,这些都是豫王自己说的,你们若要怀疑,便怀疑豫王去,跟她有什么关系! 十七皇子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你别含血喷人!” 沈婉瑜嫣然一笑,“殿下既不是这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我,我就只是想问问情况,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是你……”他生怕徐墨会为了婉瑜的话生气,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只是话还没说完,徐墨就淡淡道:“方才我从承乾宫出来,好似听到父皇在找你。” “啊?”十七皇子一脸茫然,“父皇在找我?” 而后想,这很可能是徐墨暗示他了,他忙顺着徐墨的话说:“是哦,今天父皇要检查我和十三哥的功课,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四皇兄,那我就先告辞了。” 徐墨淡淡地应是,十七皇子赶紧撤了十三皇子溜之大吉。 问没问出所以然是小,惹怒了四皇兄才是大啊。 这京城里谁都能惹,唯独这四皇兄不能惹,惹了那可是要进阎王殿的,更何况,他们还指望着四皇兄给当靠山呢。 十三皇子深知此理,二话不说就跟着十七皇子走了。 方才几个皇子在说话,程娢一个郡主,并不敢插嘴,更何况看到他们在为难沈婉瑜,她也乐见其成,这会儿见人走了,她便上前道:“沈妹妹吓到了吧,他们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你的功劳,是连皇上都肯定了的,即便你说现在说不信,也没人会相信的。” 刚才不见她说什么,这会儿人走了,才上来装贤良……沈婉瑜不落痕迹地躲开安阳郡主要挽她的手,淡然道:“多谢郡主。只是两位殿下说过什么话,婉瑜已经不记得了。” 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不需要你在这假惺惺的意思。 安阳郡主神色有一瞬的僵硬,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了,“那就好。青鸾该等急了,我们过去吧?” 沈婉瑜点头,安阳郡主朝徐墨躬了躬身,“殿下,我们先过去了。” 徐墨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嗯了一声,未等她们离开,便抬步先走了。 安阳郡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有些迷离,沈婉瑜看在眼里,却不拆穿。 “方才远远地见到程姐姐在跟我的几个皇兄在说话,怎么不喊他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她们刚到亭子里,徐青鸾就笑着问道。 一行人已经落座,沈婉瑜看到徐青鸾的下首有个空余的位子,和席位最末的位置,也有一个。 哪个是她坐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这正好合了她的意。 她不屑坐在徐青鸾旁边,看着她那张伪善的嘴脸! 她直接在最后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程娢一边对徐青鸾道:“你皇兄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哪里会喜欢这种热闹。” 一边就将目光落在沈婉瑜坐的那个位子上,而后嗔怪道:“今儿沈妹妹才是主角,青鸾这位子排的却有些不妥了。” 徐青鸾一脸茫然:“本公主就是按照身份来排的啊,怎么,排错了吗?那我该好好找人来问问了。” 她高声喊了身边伺候的婢女过来,“安排席位的是谁,你去给本公主找来。我倒要好好问问,这位子都是怎么安排的,怎么把沈大小姐排到最末端的位子去了!” 她喊的这么大声,其他闺秀都捂着唇笑了起来。 按身份排的,却把沈大小姐排在了最后,可想而知,在这些人中,最没身份的就是她了! 任是谁,面子都会有些挂不住,但他们看到沈大小姐却面不改色地坐在那儿喝茶,就好像这些事,根本与她无关……真是好涵养! 程娢见徐青鸾真要叫人了,摆了摆手,笑盈盈地走到婉瑜身边道:“沈妹妹坐我的位子吧,今儿你是主角,我不过是来凑热闹的,坐哪儿都没什么要紧的。” 沈婉瑜看着安阳郡主明明心里在暗喜,面上却装出一副大度懂事的模样,心中就忍不住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郡主好意,只是婉瑜并不觉得这位子不好。婉瑜坐在这,既能欣赏到御花园内的美景,有谁来了,还能第一时间看到……还要多亏了公主,给婉瑜安排了这么个好位子。” 这个搭了棚子,上首的位子背后都是用围屏围起来的,而婉瑜这,却是四通八达,恰好靠着道上……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果真看到是她所说的这样,为自己的位子没婉瑜好,脸上露出些许的不快来。 程娢见她这么说,这才没再说什么,笑盈盈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本公主听说沈大小姐的琵琶弹得好,可否弹一首曲子给大伙助助兴?” 沈婉瑜屁股还没坐热,徐青鸾嘲讽含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第084章 巧舌 给人弹曲子助兴的那是戏子,歌姬,舞姬! 都是些身份低贱,被正经闺秀所不齿的人! 众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沈婉瑜,就连座上,她的好妹妹,也用这种轻蔑的神情看着她。 叫她在宫宴上出风头,这下好了吧? 银月公主哪里用听说啊,那天她根本就在场中,听说只是委婉的词了。 “青鸾,我记得你说,你请沈大小姐来,可不是想听她弹曲子的。” 坐在徐青鸾下首的程娢皱着眉说道。 徐青鸾扬眉道:“本公主忽然兴起想听琵琶了不行吗?程姐姐你就别管了,我知道分寸的!” 程娢似在思考该如何反驳徐青鸾的话,徐青鸾便又看向沈婉瑜,“沈大小姐不会不给本公主面子吧?” 沈婉瑜将手里的一整颗福橘吃了下去,擦干了嘴角,才缓缓从席位上站起来,道:“公主既然都发话了,婉瑜自然不敢不从……” 众人听到她说这话,脸上都露出鄙夷来,到底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公主说两句话,便自甘沦为笑柄了。 当真是没出息!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去弹琵琶了,沈婉瑜却又话锋一转,目光落到了安阳郡主程娢的身上,“不过会弹琵琶是会弹琵琶,只是并不能单独完成一首曲子……上回是有安阳郡主在旁带节奏,我才能勉强将一整首曲子弹下来。若是没有她,我恐怕连琵琶都握不好……公主若实在想听曲子,恐怕还需要请安阳郡主帮我忙……” 她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说,她上回能弹好,是因为有安阳郡主在,这回你们如果还想听,那就要再请安阳郡主跟她合奏才行,要不然她就弹不好。 这摆明了是自己丢脸还不够,还想拖郡主下水……若是安阳郡主跟她一起弹了,那不两人都成了戏子歌姬之流了! 徐青鸾本来是想羞辱她的,没想到她却忽然扯到了安阳郡主的身上,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不想弹就不想弹,让程姐姐上去帮你算是怎么回事!” 沈婉瑜挑眉,“民女说的是实话啊,公主若是不信,不妨让人取琵琶来,民女弹了,公主自然就知道,民女有没有说谎了……哦,公主也可以让安阳郡主来与民女合奏,对比一下,到底民女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会弹的人要弹好不容易,但会弹的人要藏拙,那是多么简单的事! 徐青鸾就算再愤怒也知道她是在推脱,冷哼了一声道:“程姐姐身份高贵,岂会跟你一个低贱的侯府小姐合奏,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配供人玩乐啊!” 沈婉瑜笑容荡漾开来,“原来公主让民女弹琵琶,是这个意思啊……那请恕民女不能从命了。我怎么说也是安陵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如今又救了豫王殿下,还是听皇后娘娘的口谕,来宫里见公主的。公主却想如此羞辱民女,民女实在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原来是这样的心思。若是早知道皇后娘娘让我来宫里,是让公主这般羞辱的,那我宁愿在府里掉脑袋抗旨,也不会入宫来!” 这帽子可就大了!说徐青鸾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号,引/诱沈婉瑜入宫,好借机羞辱她呢。 相当于谎报懿旨了…… 徐青鸾脸色当场就变了,猛地从席位上站起,涨红了脸道:“本公主何时这么说过,你别血口喷人!” “哦。”沈婉瑜一脸了然的样子,重新坐了下来,“既然公主没这意思,那就好了。” “你--!”徐青鸾有些恼羞成怒了,“你简直是伶牙俐齿,看本公主不撕烂了你的嘴!” 踩着绣花鞋就蹬蹬地从席位上走出来,一副要沈婉瑜好看的架势。 程娢这时候拦住她,她低声对徐青鸾道:“青鸾,别胡闹。再闹下去,这事就真要闹到皇后娘娘面前了。” “可是她这般羞辱你,又这般污蔑我!”徐青鸾堂堂一个公主,却被一个世家的小姐弄得这般狼狈,顿时有些气不过。 “我没事,沈妹妹只是在称述事实。”安阳郡主一脸大度的说道,“你请沈妹妹来,是来谢她的,可不是这般胡闹的。若是被你四皇兄知道,你这么对他的救命恩人,他会怎么说你?” 狗/屁的救命恩人,害人精还差不多! 要不是徐墨是她的亲哥哥,她早就在皇上面前拆穿他了! 徐青鸾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听了程娢的劝,坐回到位子上。 闹了这么一遭,众人看婉瑜的目光都有些变了,原本以为她只是个被妹妹盖了风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的软柿子,没想到也会有这般凌厉的时候,竟把素来蛮横的银月公主堵到无话可说的地步,还真是巧舌如簧! 不一会儿就端了宫女端了菜过来,徐青鸾一顿饭都尽在瞪婉瑜了,婉瑜倒是心安理得地吃了个大饱。 宫里的东西跟外边的就是不一样,这菜色看着跟平常的没两样,但吃其阿里松脆可口的,味道好的不得了。 沈婉瑜觉得自己走这一趟皇宫,也不算太亏了。 膳后,徐青鸾领着各家闺秀去逛御花园,有些好奇心重的,走到一半,便会停留下来看,很快就跟不上徐青鸾的脚步了。 而沈婉瑜就是其中一个,徐青鸾本来就不高兴了,她可没有兴致再往枪/口上撞,她走到御花园的一处假山的池子里停了下来。 她看到池子里难得的养了几只龟,活蹦乱跳地在那儿抢吃食,也不知是谁,丢了一大块没捣碎的肉下去,让好几只龟都围在那儿,使劲地咬。 婉瑜觉得很有趣,就在池子旁坐了下来。 “你也喜欢乌龟吗?”身后却传来一个稚嫩柔和的声音。 沈婉瑜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袍子,年龄约摸七八岁,手里抓着馒头的小公子,朝她走了过来。 他发髻有些乱,衣着也不算华贵,婉瑜一时间也猜不出他的身份,就点了点头:“曾经也养过几只,不过后来被人毒死了。” 第085章 谋害 小公子听到被人毒死这几个字,面上顿时就露出惊诧,而后悲愤道:“谁这么残忍,竟然连这么小的东西都不放过!” 他顺势就坐到了池子旁边,将手里的馒头掰碎,丢到池子里喂给那几只龟吃。 沈婉瑜看到他这模样,就特别想说,照你这喂法,这一池子的鱼和龟都该被撑死了,不也挺残忍的……但是看到小公子一脸纯真,她还是不忍心说他,只笑着问他:“这些龟是你养的?” 小公子摇了摇头,神色露出些许黯淡,“我身边的老嬷嬷怕我生病,不让我养这些东西……” 生病? 婉瑜认真地打量他,果真看到他脸色比常人苍白些,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既然生了病,怎么还一个人跑出来? “我曾经养的那几只,是大哥给我生辰礼……”婉瑜看他脸上带着几分忧伤,就突然说道。 小公子听到婉瑜这话,觉得十分新奇,“哪有人用龟当生辰礼的……那岂不是骂你王八乌龟了嘛?” 沈婉瑜失笑,觉得他模样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我大哥呢,是希望我跟龟一样长寿。” 小公子这才哦了一声,婉瑜看着她道:“他送我的时候,还特地嘱咐我,喂食不能多,每日喂它一块它头一般大小的肉便可,否则会积食。” 说积食他应该就能听懂了…… 小公子看着她,脸上露出茫然来,婉瑜指了指他手中的馒头,道:“这个,它也是不吃的。” 他一听,立刻就把馒头背到背后去了,神情无比沮丧:“那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害死它们了……” “这倒不至于。”婉瑜环顾四周,找了两根枯枝过来,将池子里的那大块的肉,给捞了起来,搁到了池子里的怪石上,“这样就好了。” 明显看到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姐姐你心地真好。” 沈婉瑜正想说,你的也不差,不远处就有个老嬷嬷气喘吁吁地朝这儿跑了过来,“殿……” 她在看到边上的婉瑜时,下意识就改了口,“少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跟奴婢回去吧,夫人该担心了。” 小公子看到老嬷嬷,立马就把手里的馒头扔到了地上,而后有些慌张地将手往衣服上擦,等擦干净了才明媚地朝婉瑜一笑:“多谢姐姐提醒,以后我一定注意。” 婉瑜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冲老嬷嬷跑了过去,耳边还能听到老嬷嬷责怪他乱跑的声音,以及他小声安抚老嬷嬷的话。 沈婉瑜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地一笑,亦站起身,打算到处走走。 由于是银月公主宴客,御花园的守卫都是得了吩咐的,也不会拦着她们的去路。 沈婉瑜走到一个荷花池边驻足,正想好好观赏一下这莲池的,银月公主就带着人朝这儿走了过来。 “还以为沈家姐姐失踪了,正要派人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却在这悠闲自在地看荷花。害得本公主白替你担心!” 那些闺秀已经没跟在她身后了,此刻她身边就沈婉琪一人,加几个她殿内伺候的婢女。 徐青鸾像是会替她担心的人? 她要是失踪了,徐青鸾恐怕还巴不得放鞭炮庆贺,还替她担心,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不过怎么说她也是公主,公主的面子,沈婉瑜还是要给她的,她笑着躬了躬身,“民女不是第一次进宫,倒还不至于在宫里失踪。御花园又有这么多守卫,若民女真出了事,恐怕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禀告公主。公主实在是多虑了。” 徐青鸾冷哼了一声:“说起来本公主这次让你进宫,是要好好谢谢你救了我四哥的。” 她指了指莲池边的湖心亭,“那边正巧备了茶,就我以茶代酒,代我皇兄谢谢你。” 她率先往那边走去,沈婉琪看也不看她,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公主的后面。 沈婉瑜倒想看看徐青鸾想玩什么把戏,也丝毫不惧地去了湖心亭。 徐青鸾让人倒了茶,端起来,亲自敬沈婉瑜:“多谢你救了我皇兄。” “公主客气。”沈婉瑜平平稳稳地接了茶,凑到嘴边,却并不喝。 这儿不是在徐青鸾的宫殿,旁边又没人,她可不敢随意吃她端来的东西。 “怎么?你这是不领我的情,还是怕我在茶里下毒?”徐青鸾看她不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沈婉瑜搁下茶盏轻轻道:“我只是觉得这茶太烫了,想放凉了再喝。公主既是诚意谢我,应当不会连这样的小事也计较吧?” 徐青鸾是要致谢的一方,却不小心端了滚烫的茶给她,她不计较就已经很大度了……这时候要是徐青鸾硬是逼着她喝,就会说她没有诚意或者是不坏好心了! 徐青鸾握了握拳,见她不上当,心里明明是愤怒极了,脸上却还是笑得和善,“当然不计较,是本公主的疏忽,没想到这茶竟是滚烫的。”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能倒了怎么烫的茶给本公主,想陷本公主与不义吗!”她说完,就转过身,朝那个倒茶的宫女怒喝道。 倒茶的宫里哪里想会被公主呵斥,吓得立刻就跪倒在了地上:“公主恕罪,是奴婢的错。” 徐青鸾一脚就往宫女小腹踹了过去,“给本公主滚,别再让本公主见到你!” 宫女立刻痛苦地捂着小腹,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却不敢反驳徐青鸾半句,不停地磕头应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湖心亭。 徐青鸾这时才回过头来看沈婉瑜:“手底下人真不懂事,让沈姐姐见笑了。我看那般的荷花开的好,姐姐陪我一道去看看吧。” 她指着不远处开的茂盛的荷花说道,沈婉瑜不动声色地一笑,道:“好。” 徐青鸾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要她先行。 沈婉瑜颔首,泰然自若地走在了前头,徐青鸾在后面跟她说话:“沈姐姐当日是如何救了我四皇兄的?我听说我四皇兄可中了剑伤……” 沈婉瑜把跟那两位皇子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徐青鸾听让她去问徐墨。 徐青鸾似乎有些失落,“可是怎么办,皇兄肯定是不会告诉我的。他总说我任性,有什么事也不会跟我说……” 银月公主在人前一直是趾高气扬的,沈婉瑜正诧异她为何说出这样一番低落的话来,徐青鸾却忽然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可是我就是不信你能救得了我皇兄!” 还没等沈婉瑜回过头,徐青鸾就伸出手,猛地往她后背一推! 第086章 审问 旁边就是宽阔的池子,周围除了不会泅水的白芷,都是银月公主的人,沈婉瑜若是从这儿掉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姐!” 白芷看到徐青鸾的动作,瞪大了眼睛惊呼!而后就要跑上前来救婉瑜! 还没走出两步,沈婉琪就站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给我下去吧,若能活着上来,我就相信你救得了皇兄!” 徐青鸾咬牙切齿地说道,拼尽了全力,想将沈婉瑜推入池子里! 沈婉瑜自从进宫就知道徐青鸾想对她下手,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毒辣,想置她于死地! 她感觉到后背上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反手扯住了徐青鸾的宫装! 徐青鸾被她带的身子也往池子里倾,但很快,被身后的丫鬟拉住了,此时连带婉瑜,也被扯回了岸上。 徐青鸾不甘愿她就这么躲过一劫,反手打掉了丫鬟的手,用力地往前一推,想将沈婉瑜再次推进池子里。 这回沈婉瑜已经有了防备,在徐青鸾手伸过来的那一刻,侧了一下身,躲开了徐青鸾的魔爪。 她们本就站在池子的边缘了,徐青鸾这一推没推到,反而让自己失去了重心,只听见扑通一声,落到了莲池里! 一瞬间,宫女嬷嬷都张大嘴巴大叫了起来,“公主!” “快来人啊,公主落水了,快来救公主!” 宫女脸色大变地朝周围高呼,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泅水, 就相继跳下了莲花池! 沈婉瑜站直了身,看着在水里不断呛水的徐青鸾,冷笑了一声。 沈婉琪看到沈婉瑜安然无恙,震惊得眼睛都不会眨了,白芷在趁她愣神的间隙争开她的手,朝婉瑜飞奔了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沈婉瑜摇了摇头,“没事。” 白芷这才松了口气,她目光落到一片混乱的荷花池,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周围都是徐青鸾的人,又发现得及时,徐青鸾没一会儿便被人从池子里救了上来。 不过却不在是方才光彩照人的公主了,而是发髻散开,头上挂了水草,浑身湿透,狼狈的徐青鸾…… 徐青鸾才坐在岸上把方才喝下去的池水吐出来,抬眼就看到沈婉瑜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在嘲笑她的愚蠢,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推开宫女,直接就朝沈婉瑜扑了过去,想撕烂她的那张脸。 沈婉瑜冷笑,轻轻往边上一躲,徐青鸾便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原本就没好的掌心,再次渗出了血。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等宫女把徐青鸾扶起来,徐青鸾吃了亏,却不敢再往前扑了,而是指着她,咬牙切齿道:“来人啊,把这个妄图谋害本公主性命的贼人给本公主抓起来!” 七八个宫女外加方才呼喊过来的侍卫,过来就要抓沈婉瑜。 白芷吓得小脸都白了,抓着婉瑜的手不停地颤抖:“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谋害公主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那小姐还不得进牢房啊! 搞不好还会连累到整个安陵侯府! 更何况,这还是皇上最宠爱的银月公主……说不定死无全尸都有可能! 沈婉瑜就知道徐青鸾会这么说,不闪不躲,任由公主的人把她压回了徐青鸾的宫殿。 皇后娘娘听到徐青鸾落水一事,吓得脸当场就白了,不等宫女说什么,就来了公主殿。 徐青鸾已经由宫女服侍着换了身干爽的衣裳,重新梳过的发髻,也请太医来看过了。 但一听到皇后过来,她马上就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扑到皇后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母后,有人想害儿臣性命,你可要替儿臣做主啊!”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我朝公主!”皇后震怒,一边安抚徐青鸾,一边说:“你放心,如果这事是真的,母后一定会替你做主!” 徐青鸾哭得梨花带雨的,手指忽然往旁边的沈婉瑜身上一指:“母后,就是她,她想谋害儿臣!” 皇后往沈婉瑜那儿看了过来,徐青鸾知道她母后是一国之母,绝对不会随意冤枉好人的,又指着一旁的沈婉琪和跟着她去了荷花池的宫女们,说:“她们都可以作证!就是她想把儿臣推到莲池里!” 被徐青鸾请到宫里来的闺秀和安阳郡主听说徐青鸾无端落入莲池里,都吓得赶紧跑了回来,此刻都在殿外候着。 有几个胆小的闺秀,吓得小脸都白了,走到安阳郡主旁边跟她说话:“郡主,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公主怎么会好端端落了水呢?您说,待会皇后娘娘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啊……” 宫中的事,可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有时候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也有可能塞到自己的头上。 她们见多了这种事,又确实是跟徐青鸾走在一起过的人,心里害怕也是自然的。 安阳郡主坐在那悠闲的喝茶,她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恰好就经过莲池,看到了那一幕……而且方才她也听公主殿的丫鬟说了来龙去脉,虽然跟她看到的有些出入,但她明白徐青鸾想做什么。 “皇后娘娘在里边,她会把事情查清楚的,各位妹妹若真没做什么,倒不必草木皆兵。”安阳郡主柔声的安慰道。 闺秀听了这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希望皇后娘娘真的能查清楚……”别查到她头上才好。 虽说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站起来在殿内走来走去,显得十分忐忑。 “公主说的可是真的?”室内,皇后娘娘听了徐青鸾的话之后,拧眉问在场的宫女以及沈婉琪。 宫女是得了徐青鸾吩咐的,若是敢说不是,以后可能就不能在皇宫里待了,但又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谎话,便垂着头,没说话。 皇后娘娘又看向沈婉琪,“你是上回在宫宴上的沈二小姐吧?听说你方才也跟晴鸾在一起?你来与本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心,有本宫在,不会随意冤枉好人。” 第087章 对错 皇后知道沈婉瑜是沈二小姐的姐姐,她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在给沈婉琪承诺……无论说的对与不对,她都不会怪罪。你只要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就好了。 沈婉琪往沈婉瑜那儿看了一眼,而后忽然跪倒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装着一副好妹妹的样子,哭求道:“娘娘,姐姐她……不是有意的,是我没劝住姐姐,娘娘要罚就罚我吧。” 这话无疑是肯定了徐青鸾的话,承认了是沈婉瑜把徐青鸾推到池子里的! 沈婉瑜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这两人一唱一和,演得可真好! “二妹可别含血喷人,既然你说是我推了银月公主,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推她的理由?” 沈婉琪既然装了好妹妹在替她求情,若是真说出理由来,显然就暴露了她的目的,遂她并不说为什么,而是扑到沈婉瑜的脚下,哭道:“姐姐,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您只是不小心失手推了公主……公主如今也醒了,你就老老实实跟娘娘和公主认个错,我相信娘娘和公主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 沈婉瑜不落痕迹地将脚从她身边抬开,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床上的徐青鸾也跟着哭了起来,“母后,您都看到了吧?青鸾没有说谎,真的是她想要害死我,母后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好心情她来宫里做客,她却反过来想害我性命……这种恩将仇报的人,母后可不能放过她!” 皇后皱起了眉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她实在想不出,沈大小姐有什么推青鸾的理由……上次宫宴上她也见过沈大小姐,是个和安阳一样大度懂事的孩子,实在不像是银月口中这种恩将仇报的小人。 更何况,前不久她还救了四皇子……于四皇子有恩,她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给处置了,恐怕也无法向四皇子交代。 “沈大小姐,她们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是推了青鸾?”过了许久,皇后才出生问道,神色既有为难,亦有愤怒。 沈婉瑜知道皇后娘娘没直接让人把她带下去,便是有所顾忌,有所怀疑的…… 她在皇后娘娘面前跪了下来,不卑不亢地道:“公主落水,确实与民女脱不开干系……” 脱不开干系便是有关系了?皇后顿时沉了脸,“你当真做出这样的事?” 徐青鸾和沈婉琪都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她,沈婉瑜却摇了摇头,道:“民女从未做过伤害公主的事。” “那青鸾如何会无端落了水?”皇后问道。 沈婉瑜往徐青鸾那儿看了一眼,落水许是真吓坏了这千娇百宠的人儿,她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只是神情还如往常一般,高高在上,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哪能不怨恨呢!若不是她,徐青鸾也不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了! 徐青鸾可能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公主殿下她落水是因为……”沈婉瑜抬起头,丝毫不畏惧地看着皇后娘娘,“她想将民女推下水,不小心失了手,自己落到了池子里!”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特别是徐青鸾,恼羞成怒地瞪着沈婉瑜,“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想推你下水!我请你来,是想谢谢你救了我四皇兄,怎么会这样打自己的脸!更何况,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推你?” 她装着一副委屈的样子质问婉瑜,边说着就边落了泪,脸色愈发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皇后神色也有些阴鸷,说没推人就没推人,她自然会去彻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沈家大小姐,会有这个胆子,把脏水往一国公主上泼! 徐青鸾请人进宫,打的是她的旗号,若真是这沈大小姐说的这样,那不就等于说她这皇后不安好心吗! 若是被皇上知道,她阳奉阴违,这么对救了四皇子性命的人,皇上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她的! 搞不好废了她这个皇后都是有的……谁让青鸾请人进宫,用的是四皇子的借口呢。 这位沈家大小姐,无端就等于有了徐墨做靠山。 徐青鸾和这些小姑娘不明白,随意胡闹,但她这个一国之母,不能不明白。 “沈大小姐该知道,这样的话不能乱说。”皇后看着沈婉瑜,“污蔑一朝公主这个罪名可不小。” 皇后这是在给婉瑜施压了……告诉她污蔑公主的严重性,想让她息事宁人,把这事扛下来,她这一国之母,可能还不会怪罪。 沈婉瑜又岂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徐青鸾既然敢做,就必须要付出代价,而且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就不会再收回去。 她端端正正地给皇后磕了个头,“娘娘深明大义,婉瑜不敢在娘娘面前说谎,确实是公主殿下想要害民女性命……至于公主说的缘由,恐怕只有公主心里清楚了。” 皇后娘娘一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从徐青鸾的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婉瑜:“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言下之意是,徐青鸾那边可是有人证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人都说,是你推了公主,就连你的亲妹妹也这么说。 而你却反过来说是公主推了你,你可要拿出足够的证据来才行,否则她这个皇后,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沈婉瑜抬起头,一脸平静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这一屋子的人,全都看到了……只是他们迫于公主的压力,不敢说。不过娘娘若是不相信民女的话,倒可以问问民女身边的婢女,她也亲眼目睹了一切。” 皇后还没让人请白芷进来,徐青鸾就一脸悲愤道:“母后,那婢女是近身伺候她的人,自然是帮她说话,她的话怎么能作数!” “那屋里的这些人,亦是伺候公主的,难道他们的话就能作数了?”沈婉瑜反问道。 徐青鸾哼了一声,指着沈婉琪:“她可不是伺候我的人,她是你亲妹妹,难道她还能陷害你不成!” 沈婉瑜冷笑,淡淡道:“如果民女没记错,我的这位妹妹,在宫宴上输给了公主,这会儿恰好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在给公主当婢女……这事皇后娘娘您也应该知道。” 第088章 扭转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话,皇后当然知道了。 两方各执一词,两方证人的话皆不能信,这事就难办了。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皇后心里也没了主意之时,殿外有小宫女来报:“娘娘,四殿下求见。” 这时候四皇子到这里来,会为了什么事?皇后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但是徐青鸾是他的亲妹妹,皇后娘娘没有不让他进门的理由,忙道:“请四皇子进来。” 不一会儿便看到穿着竹青色长袍的徐墨从殿外走了进来,他手里还牵着个小公子,沈婉瑜看到那小公子,脸上就露出震惊来。 竟然是她在御花园水池遇到的那位……能被徐墨牵在手里,可见身份定然不凡! “四皇子可是来看你公主的?”皇后含笑问徐墨,而后看向徐墨手里的那个小公子,“小皇子也来了?” 原来这个竟然是小皇子……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生,听闻月里不足,又是早产儿,身体虚弱,平日身边离不得太医,平常也没有跟其他皇子养在一处。 他生母又是宠妃,特地求了皇上的恩典,平日里可不去拜见各宫的娘娘,几乎不在宫里走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许多人都没见过他。 沈婉瑜会不认得他,也是人之常情…… 徐墨微微朝她颔首,算是见礼,而后摇了摇头,目光落到了跪在地上的沈婉瑜身上,“儿臣听闻母后正在审青鸾落水一案,就特地过来看看,看能否帮得上什么忙。” 皇后听了不免有些诧异,以为他是来替哪方说话的,就问:“四皇子当时也在御花园?” 徐墨摇了摇头,“儿臣不在,但小皇弟却在……所以儿臣特地把小皇弟带来了。” 小皇子跪下给皇后磕了个头,“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连忙上前搀他:“你身子骨弱,就别跟母后讲这些虚礼了。地上凉,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谢母后。”小皇子站了起来,皇后便温和地问他:“你真看到你青鸾皇姐落水了?” 小皇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望着徐青鸾,又看了眼地下跪着的沈婉瑜姐妹,点了点头:“儿臣确实看见了。” “那你可知你青鸾皇姐是如何落水的?”皇后又问。 徐青鸾就有些紧张地咬着唇,她怕这个小皇弟是真的看到了! 父皇老来得子,对这小皇弟的宠爱,一点也不比她少……若不是他体弱多病,没多少时间到父皇面前晃悠,恐怕都要盖过她的风头了。 但即便如此,这位小皇弟的话也十分具有说服力……谁让她母亲是父皇的宠妃呢,平常不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因为看不过去,恐怕也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小皇弟,我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最近身子可还好?”徐青鸾含笑朝他走了过去,半蹲下身跟他说话:“可还有被那些御医逼着喝药?” 小皇子年龄虽小,但辨别好坏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轻轻嗯了一声道:“多谢皇姐关心,我身子还好,御医开的药也有按时吃。” 徐青鸾还想跟他说点什么,他却朝皇后娘娘走了过去,徐青鸾暗道不好,忙又追上前说:“小皇弟,你年龄小可能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可是要负责任的,若是在母后面前说了谎,母后可不会念在你年龄小,就放过你哦。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别为了帮谁,胡乱编造一些谎话来蒙骗母后才是。” 小皇子微微颔首:“皇姐说的是,夫子也曾教我,做人要讲求诚信。皇姐放心,我不会说谎的。” 皇后朝他招了招手,小皇子站到皇后娘娘面前,扫视着屋内的人,缓缓说:“儿臣当时偷偷跑出来玩耍,恰好路过莲池,看到了皇姐落水的那一幕。” “那你快跟母后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皇子抬手指着下首跪着的沈婉瑜,“这位姐姐,她当时……” 徐青鸾原本有些紧张的,但看到小皇子指的不是她,脸上顿时露出得意来。 她就知道,她的小皇弟还没这个胆子敢做这个证,也不知他是听了谁的吩咐,过来帮她的,看来她改日/她问到,要好好谢谢那人才是。 还真是来的及时呢。 沈婉琪神色亦有些幸灾乐祸,就知道皇室官官相护,不可能忽然跑出来指责银月公主的。 她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来,总算是出了口气了,看沈婉瑜这下还怎么狡辩。 然而就在两人心怀鬼胎之际,却听到小皇子说:“儿臣看到这位姐姐她当时差点被皇姐推下了莲池,若不是她反应及时,很可能就会溺死在池子里了……皇姐身边的人,还拦着她的婢女,不让她婢女过去帮她。” 皇后神情剧震,沈婉瑜的惊讶丝毫不亚于皇后,她也没想到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竟然会站出来替她说话。 徐青鸾脸色铁青,有些咬牙切齿道:“小皇弟,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你说这样的话,可有证据?” 小皇子道:“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事说出来罢了,谁对谁错母后心里自有定论,儿臣不敢多言。” 他说完,便站到徐墨身后去了。 徐墨摸了摸他的头,而后上前一步,不辨喜怒地朝皇后娘娘拱手:“小皇弟该回去吃药了,儿臣先带小皇弟回去了。” 皇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徐墨表面上只是在单纯地想让小皇子过来说出事实,小皇子说完了之后,他也不说自己的意见或者是立场,可实际上,早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亲耳听到了这一切,若皇后还把事情栽赃到沈大小姐身上,那就显得她这个皇后不明事理了。 可若是真听了小皇子的话,那该处置的人,便是徐青鸾,她一手养大的公主了……她面子上也挂不住。 徐墨不发表看法就走,其实还算是给她留了几分情面了! 皇后摆了摆手,徐墨便真牵着小皇子离开了,临走之前,还特地回过头,看了地上的婉瑜一眼。 婉瑜也在看他,以及他身边的小皇子,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不过很快,便相继移开了。 第089章 冤枉 “母后,你别听小皇弟胡说,我怎么可能推沈家小姐!”小皇子才离开,徐青鸾怕皇后误会,迫不及待地辩解道。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徐青鸾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 她万万没想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皇弟,竟然会突然经过御花园,还会好端端地替非亲非故的沈婉瑜说话。 是了,他是被四皇兄带着进来的,难道这竟是四皇兄的意思? 四皇兄当真为了沈婉瑜,连他们间的兄妹之情都不顾了吗? 上回在马场也是,她明明都受了伤,四皇兄还只顾着指责她伤害沈大小姐的过失,却不过问她的伤势! 沈婉瑜,你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让这些人一个一个都替你说话! 徐青鸾握紧了拳,看沈婉瑜的目光无比的毒辣。 皇后娘娘眸光暗沉,小皇子的话无疑是在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她看到徐青鸾这么急着站出来解释,心里就知道,这件事恐怕真是徐青鸾做的。 只是她没想到,徐青鸾竟然会这么糊涂! 原先皇后以为徐青鸾是真的懂事了,才帮着她张罗这一切,亲自下了懿旨,把沈大小姐请到宫里来。 却万万没想到,徐青鸾是这样的心思……她实在想不通,她的银月公主,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对这个沈大小姐下手? 反而对沈二小姐爱护有加,不是说,沈二小姐才是与辰王有婚约的人吗? 这其中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但不管有什么隐情,现在都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现在最要紧的是,这件事要怎么收场! 幸好掉到池子里的人是徐青鸾,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跟四皇子交代了。 皇后突然觉得有些可悲,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希望受伤的是自己的女儿了? 她自嘲地一笑,从位子上站起来,看着眼前眼眶泛红,脸色也苍白的银月公主,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但还是闭了闭眼,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母后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懂事!” 这一巴掌不但把徐青鸾打懵了,就连殿内的所有人,也全都懵了! 素来宠爱银月公主的皇后娘娘竟然打了公主巴掌,那这事谁对谁错,不就是一目了然了吗? 沈婉琪嘴唇发白,用无比震惊的神情看着皇后,皇后娘娘连徐青鸾都打了,那她这个帮着徐青鸾说谎的人,还能安然无恙? 这简直是做梦!她下意识就往后退,想从后边悄悄溜掉,才退了一步,就被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给发现了,她挺直腰板站到了沈婉琪的身后,堵住了她的去路! “事情还没弄清楚,沈二小姐恐怕还不能离开。”她语气生硬地说道。 沈婉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银月公主徐青鸾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捂着脸,看着皇后娘娘,颤声道:“母后,你从小到大连大声吼我一句都不曾,你如今竟然为了这贱女人打我?” 她也不想,只是她身为一国之母,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冤枉好人。 “来人,带公主去偏殿休息。”皇后闭了闭眼,喊了旁边的宫女过来,把徐青鸾带到偏殿去。 青鸾这样的性子,在这儿只会让她更难做。 宫女立刻就过来搀徐青鸾,徐青鸾又岂是这么容易这么善罢甘休的人,又何况无端挨了皇后一巴掌,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宫女还没碰到她的手,就被她一把扫开了,“滚开!” 她愤怒极了,走到皇后娘娘面前,就道:“我就是推了她又怎么样,难道母后觉得,我堂堂一朝公主,连对付一个贵女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她就是该死,谁让她敢对嘉铭哥哥有非分之想,我就是不想……” 话也未落,皇后又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可不是像刚刚那样忍了又忍,没多少力度的了,而是用了力,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徐青鸾脸上,打的徐青鸾都偏了头。 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她非但不知悔改,还敢扯到辰王的身上,她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最不喜欢她为了辰王争风吃醋了,这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就不是打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所以她想也不想就给了她一巴掌,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们难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马上带公主去偏殿!”皇后沉声说道。 伺候的人知道皇后真动了气,又哪里还敢磨蹭,二话不说就上来把徐青鸾生拖硬拽地带离了这里。 徐青鸾被人带到门外了,嘴里还在吼:“贱人,我迟早有一日让你好看!” 等徐青鸾走了之后,皇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目光锐利地扫向一旁被老嬷嬷堵在那儿的沈婉琪。 沈婉琪感觉到皇后神色不善,下意识就揪紧了衣袖,想转身逃跑,奈何身后却站着个老嬷嬷,挡住了去路。 “沈二小姐?”皇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宫本以为能得太后她老人家赐婚的女子,至少该是品行端正,落落大方的,却没想到你的心肠会是这么歹毒,竟敢教唆银月公主做出谋害亲姐姐这等不忠不义之事来!” 皇后这话无疑是告诉所有人,今日公主会推沈婉瑜,全是因为受了沈婉琪的挑唆! 沈婉琪才是这个罪魁祸首,而公主顶多就是耳根子软,不懂事,听信了她的谗言。 这一番话,既保全了公主的名声,又给了沈婉瑜,和所有人一个交代! 皇后还真不愧是皇后,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想出了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 婉瑜在地上冷笑,沈婉琪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吗?她分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跟银月公主说,只是在公主想推她下水的时候,拦了一下她的婢女,怎么一转眼,她却成了罪魁祸首,而银月公主成了被她挑唆之人! 这罪名有多大,她不会不知道! “娘娘明鉴,民女从未做过任何挑唆公主之事,公主会推姐姐,全是是因为辰王殿下她对姐姐有所不同,公主她妒……” 没等她说完,皇后娘娘扬手就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冷冷地道:“你难道还想说是本宫冤枉了你?” 第090章 下场 确实是冤枉了她啊……沈婉琪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她跪在地上,眼泪啪啦啦地掉:“娘娘,民女真的没做过这样的事,娘娘不能无端冤枉了好人啊……” 皇后现在正要找个替死鬼,沈婉琪就是磕破了头,皇后也不可能放过她。 婉瑜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心里就无比爽快。 “你若是被冤枉的,为何眼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被公主推入池子里,却不上前劝阻?方才银月污蔑你姐姐时,你为何不出声反驳,反而还在旁帮腔?银月公主年龄小不懂事,你身为沈大小姐的亲妹妹,未来的辰王妃,你难道也不明白,这样的话说出来,会陷自己的亲姐姐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皇后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直将沈婉琪砸晕了,她确实想利用银月公主去对付沈婉瑜不错,可这次真不是她挑唆的啊! 她进宫的时候还被银月公主摆了一道,这会儿还让好多人怀恨在心呢! 沈婉琪眼睛都泛起了血红,极力为自己辩解:“娘娘,民女真的没做挑唆公主的事啊,真是不是我做的。” 皇后又怎么会听,她一脚就踹开了沈婉琪,走到高位上坐了下来,冷声道:“来人啊,把这个心肠歹毒的女子给本宫带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再派人去辰王办事的宫殿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想替他做主,退了沈家这门婚事,问他意下如何。这样的女子,实在配不得辰王。” 沈婉琪头脑轰地一声炸开了,皇后不单要把谋害沈婉瑜的帽子扣到她头上,还要退了与辰王的婚约……这不等于毁了她的一切! 想到这,她猛地爬到皇后娘娘的脚下,死死地揪住她的衣摆,泣不成声道:“娘娘,不要!不要退了民女的婚事,民女以后一定会好好反省,再不会做伤害姐姐和挑唆公主的事了,求娘娘网开一面!” 她现在已经不奢望能洗清自己了,只要能保住这门亲事,她就可以了,至于那二十大板,打就打吧,只要一息尚存,她就有翻身的机会。 皇后娘娘看着她,似乎在叹息,“好好的小姐,怎么心肠就这么歹毒呢。你的婚事退不退,还要由辰王殿下来定夺,本宫也不过是提个意见罢了。来人,把她带下去吧。” 皇后看着侍卫进来把沈婉琪拉了出去,她不停地哭泣嚎叫,侍卫嫌她太吵,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了出去,很快就传来她闷声叫喊的声音,应当是在挨板子了。 沈婉瑜冷眼望着这一幕,闹了这么一出,沈婉琪的名声,可算是毁了,以后再想蹦跶,已经蹦跶不起来了。 耳根清净了,皇后才亲自走过去,将沈婉瑜从地上扶了起来:“青鸾不懂事,听信她人谗言,让沈小姐受惊了。本宫回去一定好好说她。” 皇后说着,便从发髻上拔了一支双凤含珠的发簪下来,插到沈婉瑜的头上,“改日等她身子好些了,本宫再让她亲自到安陵侯府跟沈小姐赔罪。” 她这话,无疑是把这件事盖棺定论了! 查也查清楚了,交代也给婉瑜了,要婉瑜再计较,那就是婉瑜不识抬举了! 沈婉瑜当然不会这么傻到跟一国之母作对,她不卑不亢地给皇后磕了个头:“多谢皇后娘娘还民女一个公道。” 皇后将人扶了起来,暗想,这丫头还算是识趣,比方才那个大呼小叫的姑娘懂事太多了。 她喊了人进来,赏了婉瑜一大堆的珍玩,以视补偿。 白芷捧着皇后赏赐的东西出去的时候,整个殿内的闺秀,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谁都没有想到,被银月公主污蔑了,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而且,还能劳动豫王殿下带小皇子进来为她说话。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婉瑜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从她们身边走了出去,看到门外沈婉琪被人按在长板凳上,被打的皮开肉绽,她觉得天气都好了许多。 她步下台阶,打算打道回府了,闹了这么一出,她也实在是累了。 只是还没走几步,安阳郡主就在后面喊住了她:“沈妹妹!” 沈婉瑜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她:“郡主有事?” 安阳从宫殿门口追上了沈婉瑜,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方才妹妹受惊了吧?我也没想到,沈二妹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心肠竟会这样歹毒……被自己的亲妹妹陷害,沈妹妹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若是以前她当然不好受了,但是现在,她早就认清了沈婉琪的为人,也没什么不好受的。 相反的,她还要谢谢银月公主,给了她这么个,打压沈婉琪的机会。 “也没什么不好受的。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呢。”她望着天空,状似无意的说道。 安阳郡主似没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跟着笑道:“是啊,看来以后我们都要当心身边人了。” 可不就是嘛,沈婉瑜笑,“郡主说的是,民女家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她给安阳郡主作揖,安阳郡主忙道:“好,快些回去洗漱一下,好好休息。” 婉瑜淡淡地嗯了一声,领着白芷步下了台阶。 沈婉瑜走了之后,安阳郡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冰冷,她没想到,事情都要下定论了,徐墨竟然会带了小皇子过来替她辩解! 她当时就站在湖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周围根本就没看见什么小皇子! 徐墨竟然信任她,已经信任到了这种程度! 她想过要进去拆穿徐墨的谎言的,但想到这样反而会惹他厌恶,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郡主,可要进去看看公主?”她身边的婢女小声地问她。 安阳望了眼这金碧辉煌地宫殿,道:“随我去见见太后娘娘吧。” 婢女不解,但也没多问什么,点头应是,紧跟在她身后,去了太后娘娘的宫殿。 沈婉瑜走出殿门,白芷才抚着胸脯跟她说:“方才可把奴婢给吓坏了,幸好是虚惊一场!” 婉瑜却看到徐墨在不远处等着她,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殿下。” 第091章 谈情 徐墨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皇后没为难你?” 沈婉瑜莞尔一笑,朝他躬了躬身:“托殿下的福,娘娘没为难我。” 虽然她也有办法脱身,但及不上徐墨这法子来得简单明了……只是那个小公子。 “殿下,小皇子他住在哪座宫殿?今日他帮了婉瑜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我都该去谢谢他。”婉瑜轻声问他。 人是他带来的,他应该不会不知道。 徐墨笑了笑,道:“他身子不好,跟御医先回住处了……他的住处你怕是不能去。他方才与本王说,帮你只是举手之劳,让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身体不好,她母妃怕宫里人对他不利,几乎都不让他出院子,也不许任何人到他的住处去打扰他。 徐墨也是半路恰好遇到他,问起他身边的嬷嬷,才知道他是去了御花园……又刚好听到皇后在审徐青鸾落水一事,就把人带过来了。 沈婉瑜脸上闪过一抹失落,但也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是皇帝宠妃生的孩子,又是老年得子,多宠爱一些也是正常的。 只是在池子旁,婉瑜看出小皇子对新事物的向往,恐怕也很渴望到处走走的……可是她又不是小皇子的什么人,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婉瑜叹了一声,道:“那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跟小皇子致谢了。” 徐墨嗯了一声,问她:“青鸾的事,怎么样了?” “妹妹以教唆公主的罪名,被皇后娘娘罚了二十大板。公主……” 沈婉瑜没有再往下说,徐墨也应当知道,徐青鸾不可能会有什么事。 徐墨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心底竟闪过些许的心疼,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柔声说:“这事让你受委屈了。” 等摸到她柔顺的秀发在惊觉,这动作有多亲昵,很快便将手收了回来。 沈婉瑜原本是低垂着眉头的,忽然感觉到发髻上有些痒,便抬起头来,且好就看到了徐墨讪讪地收回去的手……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红晕,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殿下只要不怪罪我让银月公主落水便好。” 徐墨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豫王真是好雅兴,自己的妹妹在床上躺着,你却在这与人谈情说爱。” 沈婉瑜回过头,就看到戴嘉铭斯条慢理地朝这儿走了过来。 她一想到上次她差点死在山林里,藏在衣袖下的手,就紧握了起来。 徐墨看出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她面前,挡住了戴嘉铭赤/裸/裸地打量她的视线,不怒反笑道:“论镇定我哪里比得上辰王,未婚妻在里边被皇后娘娘打板子,辰王却还有功夫到这儿来与本王寒暄……这份定力委实让本王佩服。” 戴嘉铭的目光在徐墨身上游走,而后淡然一笑:“这话豫王可就说错了,本王的未婚妻另有其人。”他已有所指地看向徐墨身后的沈婉瑜,“怎么,沈大小姐见了本王,也不出来见个礼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陵侯府出来的人多不懂礼数呢。” 见礼又如何,不见礼又如何?戴嘉铭难道还以为她真怕了他不成! 沈婉瑜冷笑,从徐墨后边站了出来,淡淡道:“可能要让辰王殿下失望了,安陵侯府的名声,早被我那妹妹毁的所剩无几了。说起来还是托了辰王殿下的福,若不是因为未来辰王妃这个位子,恐怕银月公主也不会落水,我那好妹妹也不至于被皇后娘娘打得半条命都没了。” 如果不是因为徐青鸾喜欢戴嘉铭,嫉妒他们沈家的人,也不会对婉瑜出手,当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戴嘉铭当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心道这女子可真够狡猾的,分明是自己惹了银月公主不快,还把罪过推到别的身上,妹妹在里面被打的半死,她连眼皮也不挑一下,说出的话还这般笑中带刺,还真不知道这女人的心是用什么做的。 说她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她又对跟他同在一个地位的徐墨另眼相待,说她在乎吧,她又将辰王妃的位子拱手相让,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戴嘉铭挑了挑眉,恰好皇后喊她过去商讨他与沈家这门婚事,他就想拿这事试试沈婉瑜,他道:“那可真是罪过了。不过皇后娘娘正要找本王过去说这事,她说想帮本王退了安陵侯府这门亲事……沈大小姐也是安陵侯府的人,里面的又是你的亲妹妹,不知你怎么看?” 当她是傻子呢,拿这话来问她! 她说退那就是称了戴嘉铭的心,白白让人误会,她也觊觎那辰王妃的位子,说不退呢,就是违背了皇后娘娘的意。 沈婉瑜冷笑,“那都是辰王与我妹妹之间的事,该如何决断,那自然是由你们来决定。辰王问婉瑜这个局外人,恐怕是问错人了。” 她不想跟戴嘉铭多费唇舌,淡淡道:“我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也不待戴嘉铭同意,婉瑜就朝徐墨微微躬了躬身,算是礼数,而后直接带着白芷,就出了宫。 戴嘉铭淡淡地一笑,这个女子,还真是浑身带刺,有趣极了。 “豫王殿下不进去看看公主?”等婉瑜走了之后,戴嘉铭才将目光投到徐墨身上。 徐墨淡淡道:“她有皇后照顾,不用我这皇兄费心。倒是辰王,还是快些去看看你的未婚妻,去晚了,恐怕她的小命就没了。” 他语气十分平静,但莫名地让人感觉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凉。 幸好戴嘉铭早就习惯了他这一贯清冷的性子,对手嘛,太弱就不好玩了。 他笑:“她死了正好,也省的本王在左右为难地考虑要不要退了这门亲事。” 安陵侯府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这门亲事对他确实没多少助益。 徐墨并不认为,戴嘉铭会真是娶这沈二小姐,反而他觉得,想比于这沈二小姐,他恐怕更想娶的人,是他的妹妹徐青鸾。 可惜的是,父皇不同意。 他不再与戴嘉铭寒暄,转身走了。 戴嘉铭也抬步上了台阶,进了公主殿。 第092章 牵连 殿内,皇后娘娘正在呵斥徐青鸾,“你知不知道母后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徐青鸾坐在床上,听到皇后的呵斥,只觉得委屈极了。 母后为了沈婉瑜,打了她两巴掌不说,现在竟然说她丢了她的面子。 这都是什么事啊!徐青鸾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有些不平道:“母后您为何说我丢了你的面子,我不就是推了一个落魄侯爷家的小姐,最后她没事,我反倒把自己伤了,你竟然还说我丢了你的面子。我身为公主,难道处置一个小丫头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母后,你说过的,除了你和皇祖母以外,我不用怕任何人……” 皇后看到她不知悔改的样子,气的整张脸都绿了,颤抖地指着她道:“你错不在你处置了一个落魄侯爷的女儿,而是错在你不该借了我和你四皇兄的名义,把人请到宫里来!” 一旁的宫女见皇后动气,连忙上前,轻轻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 皇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心里却还是堵的厉害,“你借了我们的名义把人请到宫里,却反而想置她于死地,这无异于告诉世人,是我堂堂一国之母想害她,你可明白?” 徐青鸾哪里想的明白这些,她只知道,自己不但落了水,还被皇后扇了巴掌,如今还被皇后呵斥。 “我不明白!母后就是听到嘉铭哥哥待她不同,想护着她!您不就是怕这事传到父皇的耳朵里,父皇会说你教女无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父皇到时候问起来,我绝对不会牵扯到母后!” 皇后为她的无知感到无力,“这根本就是不是牵连不牵连的问题。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出了事,就算真的与我无关,你父皇也会怪罪我……而这次的事,是你在你父皇面前下过保证,信誓旦旦地说,会好好替你四哥谢谢沈大小姐。你却阳奉阴违做出这样的事……传出去丢的可不止是我的颜面,还有你父皇的颜面!你真以为这事找那沈二小姐定罪就算完了?我告诉你,你父皇那,还不知道要怎么怪罪呢!” 徐青鸾听到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头阵阵发寒,“母后,父皇他,真的会怪罪于我?” 她有些不信地问道。 这时候才来问她,当初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事来的时候怎么不说! 皇后心里气极了,但知道徐青鸾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事情闹得这么大,许多大臣家的小姐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你父皇必然会问你的……沈二小姐母后已经罚过了,到时候你只要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你父皇兴许还能饶了你这次。但你再口无遮拦,在你父皇面前乱说,恐怕就连母后也保不住你了。” 皇上有多反对青鸾嫁给戴嘉铭,不用她说,青鸾自己也该知道。 这会儿四皇子遇刺可算得上的国事了,青鸾却借这个名号,为了自己那些女儿家的心思,去争风吃醋……说出来真不怕人笑掉大牙! 徐青鸾哪里还敢说什么,忙不迭地点头,外头有人通传辰王殿下来了,徐青鸾很快就把方才的事抛之脑后,面上露出欣喜,就要从床上下来见辰王。 皇后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就在这给母后好好反省,哪儿也不许去。” “母后!”徐青鸾跺了跺脚,“我就去见嘉铭哥哥一面,我都几天没见到他了!” “你若非要去见他,那以后你的事,母后便再不管了!”皇后阻止不了徐青鸾喜欢辰王,但是能阻止她不去见辰王。 这样为辰王争风吃醋的事,出现一次也就够了,她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徐青鸾看皇后真的动了气,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却还有些不甘愿,嘟着嘴道:“母后,那你刚刚说,要替嘉铭哥哥做主,退了他跟安陵侯府小姐的婚事,是真的吗?” 若是真的,那她去不去见他也是一样的……反正只要他把这门碍事的婚约给解除了,那她以后见他,就再没顾忌了! 皇后看着徐青鸾不知悔改的样子,就连连叹气,“这事哪是你母后做的了主的!你好好休息吧, 母后去会会辰王。” 她明白徐青鸾的心思,若她真的做主把这门亲事退了,徐青鸾还不得闹上天去! 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她就是丢了这皇后的位子,恐怕也很难独善其身。 遂她才特地把辰王请到这儿来,一来是让他看看,与自己有婚约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二来,也好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对安陵侯府,对着未来的辰王妃到底是什么态度。 皇后在正殿接见戴嘉铭,戴嘉铭着一袭湛蓝色的长袍,头戴梁冠,整一个风度翩翩的模样,皇后看他一眼,也忍不住惊叹。 难怪这么多闺秀挤破了脑袋也想嫁给他,这俊朗的模样,竟比皇上年少时,还让引人注目。 “本宫找你来是为了什么,想必辰王也听说了。”皇后坐在上首的位子上,朝下面的人挥了挥手,很快便有宫女拖了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子进来。 宫女毫不客气地将沈婉瑜往地上一丢,地上立刻就多了一滩血迹,皇后看到那血迹,就忍不住拿帕子捂住了嘴。 沈婉琪虽然还有呼吸,但已经痛晕了过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竟叫她最在意的戴嘉铭看到了。 皇后指着地上的沈婉琪道:“这个女子,辰王应该看出是谁了……今日银月公主会无端落水,都是因为受了她的挑唆。这样的长舌妇人,本宫下令打了她二十大板,辰王应当不会介意吧?” 毕竟辰王与她有点关系,她打了人,确实应该跟他报备一声的。 辰王看着地上血迹斑斑的女子,心头冷笑,皇后把人都打了,却反过来问他介意不介意,不是摆明了是多此一举。 虽然他并不关心这女人的死活,但他无法忍受皇后这种,傲慢的态度,他道:“娘娘做都做了,还来问微臣介不介意……微臣若说介意,娘娘还能把打的板子收回去不成?”。 第093章 逼迫 皇后不由得冷笑,皇上还真没说错,这个辰王,果然是表面上平易近人,看着待谁都和和气气,其实心机深沉着呢! 这句看似笑脸迎人的话,却带着指责她这一国之母,做事欠妥之意。 皇后并不觉得辰王戴嘉铭会喜欢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她笑:“辰王这么说,可是怪罪本宫处置了你的未婚妻了?本宫本还想做主替辰王退了这门婚事,如今看来,却是本宫错了。辰王看起来还挺喜欢这个沈二小姐的。” 她拍了拍掌,立刻就有宫女捧了托盘上来,“既然如此,那今日也权当是本宫的错了。这些便算是本宫赏给她休养身子的,辰王可以把人带走了。” 皇后一摆手,一副要送客的姿态,戴嘉铭却忽然笑了,拱手道:“娘娘多虑了,既然做错了事,当然该得到惩罚。娘娘也说了,她只是与本王有婚约,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辰王妃,所以并不能算是我辰王府的人。至于娘娘说的解除婚约,若娘娘不嫌麻烦,本王倒也乐见其成……只不过娘娘觉得与本王有婚约的,真的是这个心胸狭小的女子?” 戴嘉铭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安陵侯府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欺骗她这一国之母吗! 皇后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其实在徐青鸾送这个女子孔雀翎披风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了。 银月公主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对辰王戴嘉铭情根深种,明知这沈二小姐是戴嘉铭的未婚妻,还特地跟她讨了孔雀翎披风送她,就已经够反常了。 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对沈大小姐出手,她原本以为,银月公主真的只是沈婉琪所说的,看到戴嘉铭待沈大小姐有些不同,才会因妒生恨,想要杀她一了百了……如今照辰王的意思,却并不是这样! 难道这个辰王妃竟然是假冒的?安陵侯府的人竟然有胆子在宫宴上对她说谎? 可当时安陵侯的夫人也在,就算是这些闺秀不懂事,信口胡说,那安陵侯的夫人,当时怎么也不站出来解释? 双胞胎,双胞胎!安陵侯府果然利用了这一点,来欺骗她,棋盘世人吗? 可戴嘉铭既然知道,为何当时不说! 难道是故意让她来当这个恶人?还是说,戴嘉铭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要娶的是哪个沈家小姐? 不对,戴嘉铭根本就不是那种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要不然他现在也没必要说出来了。 那就是想让她去当这个恶人,还是想利用他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位沈二小姐的死活,说愿意退婚,却反而提起沈大小姐……他难道真如青鸾所说,看上的是沈大小姐? 无论如何,皇后都不想被戴嘉铭牵着鼻子走。 “本宫只是见这沈二小姐实在配不上辰王,才说想做主替你退了这门婚事……至于与辰王有婚约的,到底是谁,本宫自然没有辰王清楚。” 她端了塌几上的茶,喝了一口,才继续说:“其实辰王该知道,本宫请你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沈家的小姐,而是为了银月公主。” 她看着戴嘉铭,眼神隐晦不明:“辰王的聪慧,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你该知道青鸾对你是什么心思……今日她会对沈大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来,无非也是为了辰王。这样的事,她做了一次,必定会有第二次。她是本宫一手养大的孩子,本宫不想看到她为了你,磕得头破血流。” 说着,眼神凌厉了几分,声音也拔高了:“辰王若是真不喜欢青鸾,就请辰王高抬贵手放过她,别在跟她纠缠不清!你若真的喜欢她,本宫倒也不反对,只是还请辰王在皇上面前表个态,也免得本宫在皇上面前难做!” 皇后这是在逼戴嘉铭表态了! 戴嘉铭冷笑,道:“皇后这话说的好像是本王在纠缠公主……既然皇后娘娘都发话了,那本王自然不敢不从。以后本王见到公主绕道就是了。至于公主会如何,那就不是本王能决定的了。” 他懒得在这跟皇后打什么太极,直接拱手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皇后暗道这个辰王好生狡猾,她逼他表态,他却反拿青鸾来压她! 明知道徐青鸾对他情根深种,若是被青鸾知道,戴嘉铭对她冷淡,是她这个皇后在背后动了手脚,以青鸾那爱闹腾的性子,恐怕和她决裂都有可能! 皇后膝下无子,这些年就养了徐青鸾这么个公主,若徐青鸾都跟她生了罅隙,那她这个皇后的位子,恐怕也坐不长久了。 皇后看着戴嘉铭离去的背影,捏了捏拳,等他身影消失在大殿,她一把将塌几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啪地一声,茶盏碎了满地。 殿内伺候的宫女都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皇后从罗汉床上站起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眼神闪过一抹冰冷,“把她送回安陵侯府去,安陵侯问起,就说她在宫里犯了大错,被本宫责罚了!” 宫女颤声应是,很快就上来把沈婉琪拖了出去。 人还没送上马车,皇帝的仪仗就过来了,宫女只得扑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给皇帝行礼。 皇帝直接摆手让人起来,注意到宫女手里半搀着满身血迹的女子,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是何人?” 宫女低头答道:“是安陵侯家的二小姐。” “犯了什么错?”皇帝又问。 这回宫女却低下头,不敢答了,皇后这时从宫殿走了出来,轻描淡写道:“她挑唆青鸾做了点错事,我便做主将她罚了。皇上应当不会怪罪臣妾多事吧?” 皇上一听是犯了挑唆公主的大罪,心底的那抹同情顿时烟消云散,看沈婉琪的眼神都冷了起来,“胆子倒是不小。既然犯了这么大的过错,皇后为何不直接将她处置了?” 皇上嘴里的处置,当然的拖出去斩了。 皇后瞥了沈婉琪一眼,眼神闪烁道:“她是与辰王有婚约的女子,臣妾哪里敢处置了她。” “什么?”皇帝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动了怒:“她竟是太后给辰王定下的王妃?” 第094章 仗责 皇上年逾半百,穿着一袭明黄的龙袍,袍子上绣着双龙戏珠图案,带着身居高位者的威仪和高贵,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婉琪。 沈婉琪早便被震耳欲聋的万岁声给吵醒了,只是浑身头痛的厉害,感觉没有一处是好的,她没有睁开眼来。 此刻听到皇上中气十足又尽带威严的声音质疑她,她才慢慢把眼睛睁开了。 她是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的,这两个宫女还跪在地上,而她是被宫女从殿内拖出来的,现在是半躺着的。 睁开眼睛的刹那,她看到的是明黄色的皂靴,她想到自己被皇后诬陷,被她打板子,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爬到皇帝脚下,就抓住了那双皂靴:“皇上,您要为民女做主啊……民女真的,是冤枉的。” 她声音还有气无力的,但语气中的坚定让人不容忽视。 她手中还带着血迹,就这么抓到皇帝的皂靴上,将皂靴染成了红色。 皇后看到这一幕,眸子顿时沉了下去。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死到临头了还敢在皇帝面前告状! 她真以为皇上真是她想的那么仁慈?本来还想留她一命的,现在看来,也实在没有什么必要了! 跪在地上的宫女在宫里待的久了,知道污了皇上的靴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吓得小脸都白了,颤着身子,赶紧把人从地上拉了回来,不断地给皇上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奴婢没把人看好!” 皇上确实是皱了皱眉,不过并不是因为污了的那双皂靴,他身为一国之君,还不至于为了一双靴子去斩杀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为了沈婉琪那声冤枉。 “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说自己是冤枉的?”他转头问皇后。 皇后淡笑着说:“皇上听过哪个犯人说自己不是冤枉的?她不过就是气不过臣妾打了她板子。皇上,青鸾还在房里等您呢,她自从落水就哭着喊着要见父皇了……” 皇后深知皇上的为人,并不想让皇上在这件事上多查,皇上心思缜密,一旦他起了疑心,必定会叫人查个一清二楚。 到时候若皇上知道青鸾借着替四皇子道谢的缘由,将人召进宫里来,司机谋害她,恐怕皇上也不会轻易饶了青鸾。 皇上想想皇后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女子毕竟是与辰王有婚约的人,太后若是知道这人被皇后打成这样,恐怕……不过,太后给辰王指的女人,竟然这样的长舌妇人! 想到这,皇上脑壳就一阵阵地疼,看沈婉琪的目光再无怜惜。 “让人把他带回安陵侯府去,让安陵侯好好看看,他养出来的是什么人,竟然敢挑唆公主!朕看安陵侯胆子也是不小!” 皇上抬步就要进殿了,皇后勾起唇畔,冷冷地吩咐道:“还不把人带下去?” 宫女忙颤声应是,很快就把沈婉琪从地上搀起来,要带她出宫去。 沈婉琪脸色苍白的厉害,但被宫女从地上拖起来,她心里还有些不甘愿:“皇上,民女真的是被冤枉的!”她朝皇上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皇上的衣摆,发疯似得指着皇上旁边的皇后:“皇上,是皇后娘娘冤枉民女啊……是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为了替银月公主隐瞒罪责,把罪嫁祸民女身上……”皇后她就是个蛇蝎妇人! 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被皇上一脚踹开了,皇上怒不可揭道:“你有几个胆子竟敢污蔑一国之母!来人,把她拖下去仗责,打到她说不出话为止!” 挑唆公主不算,这会儿还污蔑皇后,她还真当着皇宫是她能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敢触皇家的威严,那就要看她能不能承受得住了! 皇后在一旁冷笑,半挽着皇上的手,就要进门。 沈婉琪脸色一白,她当然听出皇上那句,打到她说不出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要打死了! 她不甘心,她还没嫁入辰王府,还没当辰王妃,怎么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她一把挣脱宫女抓她的手,朝皇上的背影吼道:“皇上,银月公主她想杀我姐姐!她想杀……” “唔……”剩下的话她没能说出来,嘴就被人拿布给堵住了! 徐青鸾这时候由宫女搀着从殿内走了过来,她刻意让宫女给她卸了妆,此刻看着脸色既苍白又柔弱。 她听到沈婉琪的话,眼泪立刻就从眼角掉了下来,楚楚可怜地看着皇上道:“父皇,我不是故意要推她姐姐的,是这恶毒的女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才差点失手害了沈大小姐……后来为了不让沈大小姐掉下去,我自己反倒跌到了池子里。弄成了这副鬼样子,父皇,她还敢污蔑我……” 皇上看到徐青鸾虚弱的模样,心都软化了,过去将梨花带雨的徐青鸾搂进了怀里,“青鸾放心,父皇一定替你做主。” 他一边轻轻抚着徐青鸾的墨发,一边就冲那群侍卫吼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把人带下去!再让她在这胡言乱语不成!” 这回沈婉琪没能再挣脱,被两三个带刀的侍卫,拖到了台阶下,开始仗责! 徐青鸾看着沈婉琪被打得翻起了白眼,冷笑了一声,红着眼眶对皇上道:“父皇,女儿刚刚真的被吓坏了……那么深的池水,差点就回不来了。” 徐青鸾谋害沈婉瑜的事最终不了了之。 不过这也在婉瑜的意料之中,傍晚用过晚膳之后,沈婉琪才被人抬回来。 她后背上血迹斑斑,衣裳也被撕破了,血肉模糊的,让人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安陵侯差点站不住,颤抖着身子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人,怎么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他还指望着这个女儿嫁入辰王府,当辰王妃! 进了趟宫,人却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送沈婉琪回来的是皇后殿的老嬷嬷,她一把将软轿扔到地上,冷哼道:“她诋毁皇后,挑唆公主,安陵侯还是想想,明日上朝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吧!老奴先行告辞了!” 第095章 完蛋 安陵侯的脑袋嗡嗡作响,诋毁皇后,挑唆公主! 这两样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这个逆女,怎么进一趟宫,弄出这样的大事来! 他脚都有些软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看向一旁的两个女儿,忽然指着沈婉瑜,质问道:“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你妹妹害成这样?” 沈婉瑜还没答话,侯夫人傅氏就站了出来,“老爷,胡说八道什么啊,怎么可能是瑜儿害了她!” 都是亲生的骨头,老爷怎么能这么偏心呢! 沈婉琪出了事,就怪到婉瑜的身上!以前傅氏不觉得,现在她觉得他这丈夫简直不可理喻! “要不然她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回来,而琪姐儿被打成这样!” 他只要一想到,老嬷嬷嘴里说出的那两条罪名,脑袋就一抽一抽的疼。 跟皇上交代?他不掉脑袋就算好的了! “父亲的意思是,想我也跟琪姐儿一样被打吗?”沈婉瑜站出来,冷笑着问道。 她一直知道这个父亲唯利是图,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断送了女儿的幸福,甚至是性命,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糊涂到这个程度! 琪姐儿出了事,就怪到她身上,他是真老糊涂了不成! 若她跟琪姐儿一样被打,那恐怕不出半日,皇上就会派兵抄了整个安陵侯府了,还轮得到他在这儿污蔑她? “那你倒是说说,琪姐儿到底为什么被打成这样!”安陵侯心里实在是太害怕了,他一想到沈婉琪犯下的那两个罪,他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近百年的侯府,很可能就要毁在他手里了。 沈婉瑜淡淡道:“嬷嬷不都说了,琪姐儿是因为冲撞了皇后娘娘和公主才被打?父亲还来问我为什么……我若说,她犯的错不止这两样,父亲会信吗?我若说,她和公主联合起来想要置我于死地,你信吗?” “怎么可能!公主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想置你于死地!”安陵侯明显不信! 沈婉瑜冷笑:“既然不信,那女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父亲还是看看,如何救你的好女儿吧。婉瑜累了,先行回房了。” 她看也不看安陵侯一眼,就转身走了,安陵侯气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很快就咳嗽了起来,嘴里直道:“逆女!逆女!一个个都想我死!” 傅氏连忙上前替他顺气,“老爷别激动,如今还是想想,这事要怎么收场才是。”傅氏看到软轿上满身是血,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的沈婉琪,眼底闪过一抹不忍,“琪姐儿这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是她的女儿,她就算再不喜,也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安陵侯看到沈婉琪,脑壳就是一阵阵地抽痛,推开傅氏,冷冷地道:“犯了这样的大罪,还要如何!怎么不直接打死算了,抬回来给谁看!我告诉你们,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给她请大夫,由得她自生自灭去!” “老爷,她毕竟是您的女儿啊……”傅氏在旁边劝他。 安陵侯冷哼了一声,“我没生过这么丢脸的女儿!”也不待傅氏劝什么,他直接甩袖离开了。 下人们小心翼翼地过来问傅氏:“夫人,二小姐该怎么办?” 傅氏走到软轿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到还有气,她顿时松了口气,叹息道:“把她抬回院子里去吧,请几个懂歧黄之术的嬷嬷,好生照看着。” 不让请大夫,但请婆子照看,还是可以的。 丫鬟低声应是,傅氏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觉得这个夜晚特别的漫长。 沈婉瑜径直回自己的院子去,走到半路,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大姐姐?” 沈婉瑜回过头,看到是她的庶妹沈婉瑶,她还穿着中衣,应该也是听到动静,被叫出来的,身子看着十分单薄。 她看婉瑜的眼神,带着几分惧意……婉瑜看在眼里,淡然道:“三妹有事?” 沈婉瑶嘴唇张开又合起,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二姐姐被打成那样,是不是……您的手笔?” 两个人一起进宫,一个安然无恙的回来,另一个,却被打个半死。 沈婉瑶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看沈婉瑜的眼神,带了些恐惧。 沈婉瑜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荡漾开来,“三妹妹觉得呢?你觉得我有这个能耐让琪姐儿被打成这样?” 婉瑜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啊,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可真是一点什么也没做。三妹妹你可不要学她才好……”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说完,还刻意伸出手,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这种自讨苦吃的蠢事,有一个人做就好了,三妹妹可千万别做第二人。” 看到沈婉瑶看她的眼神无比惊恐,婉瑜就是一笑,收回手,淡淡地道:“三妹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进了一趟宫,我这身心俱疲的,还真是不好受呢。” 沈婉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婉瑜离开。 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 那双眼睛,好像能洞察人心似得! 她怎么知道她有害她之心?她明明记得那日,她藏的很好,根本没让沈婉瑜发现! 是了,那日她跟豫王殿下在一起……难道是豫王殿下告诉她的? 难怪银月公主只请了沈婉瑜,而没请她……原来是豫王殿下搞的鬼! 她把他当做世上最好的人,他却这样对她! 沈婉瑶藏在夜色下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意。 她旁边的婢女见了,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小姐……” “回房!”沈婉瑶冷冷地道。 婢女低声应是,心里却暗想,小姐何时变得这般让人琢磨不透了。 沈婉瑜回房之后,就舒舒服地在浴桶里泡了个澡,前世的仇,总算是报了一个人了。 沈婉琪被打成这样,名声臭了不说,人必然也会落下病根,这辈子也可算是完了。 她心里无比地畅快,槅窗却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婉瑜看了眼天色,已经挺晚了,这时候谁会来找她? 第096章 探听 沈婉瑜把白芷几个小丫鬟头赶回房里睡觉去了,如今房里就剩下她一人。 槅窗又传来一阵轻叩的声音,若是歹人早就破门而入了,沈婉瑜并不担心来者不善,从浴桶出来,穿好外衣,去开了窗子。 沈君陶那张瘦弱又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婉瑜不由地皱了皱眉:“三弟?” 深夜造访,怕是有事。 “进来吧。”沈婉瑜转身出去把房门打开了。 沈君陶走到房门口却摇了摇头,这儿毕竟是她女孩子的闺房,他就算是她弟弟,深更半夜进去也不好。 “我去西次间等你。”他看到婉瑜头发还是湿的,而方才又在槅窗前听到有水声,料想她可能是在沐浴。 想到他打扰了长姐沐浴,他耳根子就有些发红。 婉瑜低头看了眼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啊,怎么感觉君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呢? 她把白芷喊了起来,让她给沈君陶奉茶,自己则回去换了身寻常的衣裳,才到次间去。 沈君陶已经喝下两杯茶了,才见到沈婉瑜进来。 “我听说二姐她,被公主打了?”沈君陶抿了一口茶问道。 他特地到她这里来,就是为了问沈婉琪的事? 按照他的性格,不像是会这么多管闲事的! 沈婉瑜想到了郭姨娘,莫非沈君陶是得了郭姨娘的吩咐,过来她这儿打探消息的? 婉瑜觉得很有可能,她既不想让君陶被郭姨娘利用,又不想让君陶觉得,她是在防备他……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嗯了一声,道:“她冲撞了皇后娘娘和公主,被皇后娘娘下令仗责了二十大板。” 这些沈君陶听下人说过了,他并不是沈婉瑜心里想的,是听了郭姨娘的吩咐过来的……而是看到郭姨娘在听到沈婉琪被打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伯父还不准伯母给她请太医时,她神色不对,他自己到长房来,想打听情况,回去说与姨娘听的。 不论姨娘对他好不好,她都是生养他的生母,他这个做子女的,有义务为自己的生母分担。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何姨娘听到二姐的消息,神色会这般失常。 “长姐能告诉我,二姐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沈君陶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然后道:“府里人都说,二姐被打,跟您脱不开干系……但我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 一个会帮他这个庶弟出头的人,应该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 沈婉瑜听到沈君陶这话,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该怎么告诉他,其实你看错我了,这事确实跟她有关呢? “君陶,有时候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又何况是这些流言蜚语。”沈婉瑜看着沈君陶,缓缓说道:“琪姐儿被打成这样确实与我有关。” 沈君陶看她的目光带着些许诧异,沈婉瑜端着茶喝了一口,才一字一顿地道:“琪姐儿她,与银月公主连手,想要置我于死地!” 听到这话,沈君陶的面色顿时沉寂了下去,细长的睫毛下,掩盖住了他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惊讶还是质疑。 他心里怎么想,沈婉瑜不想深究,放下茶盏,继续说:“要不是我命大,此刻躺在那儿的,可能就不是琪姐儿,而是我了。不,也许并不是躺在那儿,而是躺在沈家的祠堂里,成了一块冷冰冰的牌位。” 沈君陶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好半响都没有说话……他实在想不出,一母同胞的姐妹,竟然有做得这么绝的时候。 他相信沈婉瑜,因为她没有对他说谎的理由和动机。 “琪姐儿变成今日这样,也全是她自作自受。若不是她跟公主勾结,想要谋害我,公主也不可能把这样的大罪全部推到她身上……至于诋毁皇后,我想,大概是琪姐儿被打得昏了头,说了些让皇后娘娘不喜的话,被皇后娘娘处置了吧。” 沈婉琪实在也不是什么能忍的人,尤其是从小到大她都顺风顺水,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肯定不会闷不吭声的。 婉瑜其实能相信到,她诋毁皇后娘娘的情景……只是沈婉琪太低估皇后娘娘了。 她以为皇后娘娘真跟表面上看着那么亲善和气吗?简直是异想天开,没有家族背景的她,却能登上这万千女子都想登上的皇后之位,她也绝非是什么简单善良的人。 为了保住银月公主的脸面,把事情全部推到沈婉琪身上……这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一下子想得出来的。 沈婉瑜从来不怀疑皇后的威严,甚至有时候,她都有些怕这个一国之母。 沈婉瑜见沈君陶久久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三弟是不是觉得,我没替琪姐儿求情,太残忍了?” 名义上,琪姐儿还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姐妹相互扶持,向来都是京中世家的定理……可惜,琪姐儿并没有把她当过姐姐来对待。 婉瑜以为沈君陶会点头的,没想到却见他摇了摇头,脸上有婉瑜看不懂的情绪,“我并不觉得长姐残忍,反而觉得,二姐她,实在太不应该了……您怎么说,都是她同胞姐姐,她却对您做出这样的事来。无论为了什么,有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手足相残向来是功勋世家的大忌,他没想到,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他们这个小小的安陵侯府里头。 姐姐?沈婉琪要是将她当过姐姐,前世也不至于抢了戴嘉铭,杀了她的孩子,还害了她性命了。 沈婉琪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荣华富贵,从来没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过。 从前是她太傻了而已,才会掏空心思地对她好,现在,她绝对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 不过沈君陶会这么说,倒是让她有些惊讶的,毕竟,郭姨娘是琪姐儿的生母……她必定从小就给君陶灌输了不少,琪姐儿如何好的思想。 第097章 违抗 “总之,你记着我的话,琪姐儿她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她柔弱的样子给欺骗了。” 婉瑜不想沈君陶有任何时候被沈婉琪欺骗,现在她反倒是有些庆幸,沈婉琪被打成这样,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但她还是不得不给沈君陶提个醒。 “你以后也少往琪姐儿的院子去……”她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就算是郭姨娘叫你去,你也尽量避开。” 琪姐儿那样的人,谁知道会是什么心思。 沈婉瑜可不想,君陶栽在她的手里。 沈君陶一怔,长姐好端端怎么会说到姨娘的头上,她怎么知道,姨娘叫他去看过二姐? 沈婉瑜好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倒了杯茶给他,道:“三弟,很多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只要记着,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沈君陶确实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但看到她眼中的坚定,还是点了点头,起身正要告辞了,白芷却匆匆走了进来,她看到沈君陶在场,有些欲言又止。 沈婉瑜却道:“三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说。” 白芷急急地道:“郭姨娘……郭姨娘她带了郎中去了二小姐的院子。” 沈婉瑜知道安陵侯严令府里人不许给琪姐儿请大夫的,郭姨娘这做法,无疑是在安陵侯的脸上扇巴掌。 她没想到郭姨娘会这么忍不住…… 沈君陶一下子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神色既惊讶又担忧,“姨娘她,为何要给二姐请大夫?” 这实在是说不通……他们打小就被二房的人压制着,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府里人都知道。 有时候他生了病,姨娘也顶多就自己去铺子里买点草药,煎给他喝,还从来没这么急着给他请大夫的时候。 如今却为了隔房的姐姐,这么失态,这实在太诡异了。 他看向沈婉瑜,却见她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婉瑜当然知道啊,琪姐儿是郭姨娘的亲生女儿,所为母子连心,琪姐儿如今要死了,郭姨娘当然会心急如焚了。 但这话她不能跟沈君陶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摇了摇头,道:“我平日跟郭姨娘并无往来,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只是现在父亲严令下人不许给琪姐儿请大夫,郭姨娘却违抗了父亲的命令,父亲怪罪下来,怕是不好交代。” “小姐,不是不好交代,而是侯爷他现在就去了二小姐的院子!说郭姨娘没大没小,竟连他的话也不听,还说要请了二老爷来,替二老爷做主,将郭姨娘赶出府去呢。”白芷急急地道。 她虽然不知道沈婉瑜到底为何让人看着郭姨娘,但她明白,小姐并不想郭姨娘这时候出事的。 郭姨娘出了事,很多真想就揭不开了……沈婉瑜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也沉了下去,“谁把事情捅到父亲面前的?” 白芷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二老爷和二太太都正往二小姐院子里赶呢。” 郭姨娘在二叔父面前,原本就可有可无,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恐怕二叔父还真敢把她赶出府去的! 沈婉瑜连忙道:“三弟,你跟我一起到琪姐儿院子看看。” 看看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没有! 郭姨娘也实在是蠢的厉害,明知道父亲下了死命令,不让人给琪姐儿请大夫,还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请人过来。 郭姨娘是为人母亲的,难道婉瑜的母亲傅氏就不是了吗? 傅氏身为侯夫人,都没敢直接给琪姐儿请大夫,无非就是知道安陵侯还在气头上,根本听不下别人的劝。 郭姨娘还在这当口往父亲枪口上撞,还真是蠢的可以。 被郭姨娘这么一闹,阖府上下必然会怀疑郭姨娘和琪姐儿之间的关系,那到时候对琪姐儿也不利。 虽然婉瑜乐见其成,但是,并不是现在! 她还没见到葛大娘,还没找到证据,还没准备好告诉沈君陶这一切。 郭姨娘就给她来这么一遭,还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沈君陶也有些着急,听到婉瑜的话,就点头应是,很快就跟着婉瑜去了沈婉琪的院子里。 院里灯火通明,安陵侯,侯夫人傅氏,侯府的二老爷,二太太,全都来了。 安陵侯坐在高位上,其他人坐在下首,而郭姨娘和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则跪倒在地板上。 郭姨娘身子有些发抖,嘴里却不依不饶,“侯爷,二小姐她的伤,实在是耽搁不得啊……您处置我可以,但请你救救二小姐,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啊。若耽搁了病情,以后落下了病根,她还怎么嫁人啊。” “郭氏!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二小姐,那是长房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安陵侯还未发话,沈二老爷都先听不下去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板上跪着的郭氏,冷冷地道:“谁给你的胆子给她请大夫?” 沈二老爷对这郭姨娘实在没什么好感,这些年除了一次醉酒,在她房里过过夜,还从未进过她的房门。 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沈二老爷愈发觉得她上不得台面。 他和安陵侯这么多年没分家,主要是兄弟和睦,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分这个家,谁知道如今一个姨娘,就想坏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沈二老爷不气才怪了,这个郭姨娘,也实在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管长房的事做什么! 刚刚在大厅里的动静那么大,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她一心想救的二小姐,到底犯了什么错。 安陵侯下令让她自生自灭,已经是便宜她了,郭姨娘却还在这事还搀和! 换做是他,他也不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关系到侯府未来的大事啊! 郭姨娘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进房里看到沈婉琪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会听沈二老爷的,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给安陵侯磕头:“侯爷,我求求您了,您就让大夫进去看看二小姐吧。要不然二小姐可能真要死在府里了……” 第098章 秘密 死在府里也跟你没半点关系!他大哥都不管自己亲生女儿的死活了,要你一个外人去多管闲事做什么! 沈二老爷觉得郭姨娘脑子肯定是被驴踢了。 “郭氏,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休怪我无情了!” 沈二老爷是个读书人,做不来向安陵侯那样,随意扇人巴掌的事,但此刻也是气得满脸胀红。 沈二太太连忙过去轻抚他的胸口,一边与地上的郭姨娘说:“长房的事自有侯爷cao心,你一个姨娘搀和个什么劲儿。” “来人,快把郭姨娘带回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让她出来。”沈二太太可没沈二老爷这么好的涵养,郭姨娘做出这么丢安陵侯面子的事来,沈二太太作为二房的主母,还是有些责任的。 所以在郭姨娘还没说出更令人生气的话来,她赶紧喊人把她带回去,到时候他们二房关起门来,要怎么处置她就怎么处置,不必牵扯到侯爷。 几个婆子立刻冲上来,架着郭姨娘就要将她抓回院子去。 郭姨娘猛地挣脱开婆子的手,忽然就扑倒在沈二老爷的脚下,泣不成声道:“老爷,您得救救二小姐啊,您一定得救救她啊……二小姐她是个好姑娘啊。” 她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你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在长房啊。 沈二老爷勃然大怒,沈婉琪是不是好姑娘,跟他有什么关系! “郭氏,我念在你在沈家待了多年,也没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来,才没一进来就说赶你出府。现在,我看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来人,把郭姨娘给我赶出府去,以后都不许踏入沈家大门半步!” 郭姨娘抱着沈二老爷的大腿就嚎啕大哭:“老爷,我让你救二小姐,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真的得听我的,救救二小姐,要不然是遭报应的。” 什么造报应,沈二老爷震怒,一脚就踹到郭姨娘的小腹上,“还敢胡说八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没听到我的话吗?快将郭姨娘给我拖出去,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她!” 郭姨娘听到这话,好似突然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眼神决绝地推开前来抓她的婆子,转身就跪倒在了安陵侯的面前:“侯爷,小妇人有话想说。有话想告诉您,求您听完了,再治小妇人的罪。” 安陵侯和傅氏坐在上首的位子上,原本想给沈二老爷一个面子,让他去处理他们的家事的,没想到郭姨娘竟然还有胆子求到他面子。 安陵侯冷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你违抗我的命令,就是不把我这侯爷放在眼里,我没处置了你,便是给二弟面子了。你若还自找罪受,那便不要怪我这做大哥的,不给你这姨娘面子了。” 郭姨娘不断地给安陵侯磕头,“侯爷 ,小妇人要说的话,与二小姐有关,与您也有关。小妇人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是现在二小姐伤成这样,却不得不说了!” 在场的人听了郭姨娘这话,脸上都露出些许惊讶来,他们不知道这个郭姨娘,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说的好像藏了天大的秘密似得。 安陵侯看向一旁是沈二老爷,沈二老爷闭了闭眼,表示自己根本就不想管,随意他大哥处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了。 安陵侯倒也想看看她这义正言辞的模样,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来,便淡淡道:“你说吧,我听着。若你能说出令我消气的理由,我便饶了你。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出现在安陵侯府了。” 安陵侯府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能肆意胡闹的地方! 郭姨娘给安陵侯磕了个响头,才抬起头,泪眼朦胧地说:“二小姐,二小姐她……她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啊。” 众人脸上都露出极为吃惊的神情来,傅氏更是瞪大了眼睛,连嘴唇都在颤抖了:“你说什么?琪姐儿不是我亲生的?” 郭姨娘使劲地点头,“二小姐她……” “姨娘,你胡说八道什么!”郭姨娘的话还未说出来,沈君陶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郭姨娘面前,“我知道姨娘感念二姐曾经对我们的恩德,想趁这个机会报答她,但姨娘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诋毁二姐呢。二姐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怎么可能不是大夫人生的。你莫非是糊涂了不成!” 他刻意咬重了嫡出小姐这几个字,就是想让郭姨娘认清自己的身份,只是二房一个落魄的姨娘,有些话,即便说出来了,对沈婉琪也没有好处! 沈婉瑜听到沈君陶的话,却是无比震惊……他这番呵斥郭姨娘的话,看似没有什么,其实每一句都含有深意。 他竟然知道了沈婉琪是郭姨娘的孩子?还是说,只是猜测沈婉琪跟郭姨娘关系匪浅? 婉瑜不知道,她忽然就有些看不懂自己的这个三弟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郭姨娘把话说出来。 她进去之后,朝上首的人稍微躬了躬身,也走到了郭姨娘的面前,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姨娘,我知道你心善,但是二妹做出这样丢侯府脸面的事来,父亲没跟她计较,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你若还在这闹下去,恐怕父亲可不是不给二妹请大夫这么简单了。” 而后,她用力地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凑到了郭姨娘的耳边,用只有她和郭姨娘能听见的声音说:“姨娘,有些话,你一旦说出来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什么辰王妃,什么嫡出小姐的身份,那可就全没了,你可要想好再说。” 郭姨娘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大小姐,怎么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很清楚,大小姐说的并没有错,一旦她把话说出来,虽然有可能一时救了她,但那辰王妃的位子,嫡出大小姐的身份,真的全都跟她无关了,二小姐会跟她一样,成为人人都能欺凌的落魄小姐,那些锦衣玉食都只是奢望罢了。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却也不想她就这么死在安陵侯的手里! 她忽然抓住了沈婉瑜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大小姐,二小姐是您的亲妹妹,您帮我劝劝侯爷,让侯爷救救她!” 第099章 谋划 求不动沈二老爷就去求侯爷,求不动侯爷就胡说八道,这会儿还求到了沈婉瑜一个小姐的身上。 众人都觉得这郭姨娘恐怕得了失心疯了。 但沈婉瑜却知道,这郭姨娘,是走投无路了! 让她救琪姐儿?她也不看看,琪姐儿曾经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这样很好,她就有机会,威胁她了。 沈婉瑜想让郭姨娘把话说出来吗?当然想啊,但她知道,要是在这当口说出来的,太便宜郭姨娘母子了。 更何况,郭姨娘绝对不会这么傻到,把自己跟稳婆勾结,掉包孩子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的。 估计会找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借口,让沈婉琪既得到了救治,而她自己又能逃脱违抗安陵侯命令的罪责。 沈婉瑜可不会让她如愿,要说,就完完整整地说,不说便把这话带进棺材,沈婉瑜也不会让她破坏了自己精心设计的事! “三弟,你去给郭姨娘倒杯茶来。”沈婉瑜忽然对沈君陶说道。 沈君陶皱了皱眉,大姐这明显是在支开他!她到底要跟姨娘说什么! 不过他抬头,看到一众如同看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的眼神看着郭姨娘的人,他还是选择相信了沈婉瑜,起身给郭姨娘倒茶。 沈婉瑜轻轻地笑,放开郭姨娘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姨娘,你让我救沈婉琪可以。但我必须得要收点利息。至于是什么,等过几天我再告诉你。你只要记着,你欠了我人情就可以了。” 郭姨娘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当然是沈婉瑜跟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跪在地上给沈婉瑜磕头,“只要大小姐能帮我救救二小姐,我就算给您做牛做马都可以。” 沈婉瑜等的就是这句话!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安陵侯听到过郭姨娘的话,脸色却沉了下来,“瑜姐儿,你难道也想跟郭姨娘一样,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虽然没听到沈婉瑜到底跟郭姨娘说了什么,但是看到郭姨娘跪在地上这么谢沈婉瑜,安陵侯就知道,沈婉瑜答应了郭姨娘! 他还没跟郭姨娘算方才她胡说八道的事呢! “你若是想求我找大夫给琪姐儿诊治,那你也不必开口了。”安陵侯直接说道。 说完,也不看沈婉瑜,看向一旁的沈二老爷,“二弟,郭姨娘是你房里的人,该如何处置,是你的事。但我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沈二老爷低声应是,知道自己的大哥,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他转头,看向地上的郭姨娘,郭姨娘面上露出些许恐惧来,缩着身子,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她不知道自家老爷到底要做什么,但她听明白了,侯爷刚刚的那句话,是有深意的! 沈婉瑜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模样,就冷冷地一笑,弯下腰,凑到郭姨娘的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郭姨娘最好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以后若是反悔了,我可是要从琪姐儿身上讨回来的。” 郭姨娘此刻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的了沈婉瑜说什么,她只知道沈婉瑜答应了她,要救了她女儿的,忙不迭地点头。 沈婉瑜一笑,从地上站了起来,道:“二叔父,可否容婉瑜说几句话再处置郭姨娘?” 沈二老爷这才顿住了脚步,皱眉问她:“婉瑜想说什么?若是替郭姨娘求情,那就不必了,她是我二房的人,该怎么处置,我还是做的了主的。” 沈婉瑜摇了摇头:“婉瑜并非是要替郭姨娘求情,而是想告诉二叔父。郭姨娘会这么做,也只是出于对一个恩人的感激之情……圣人曾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琪姐儿这些年帮过郭姨娘,这会儿她落了难,郭姨娘自然也想帮帮她。她只是知恩图报,但用错了法子而已。二叔父可能不知道,郭姨娘和三弟,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若不是琪姐儿接济,恐怕他们母女早就死在侯府了。” 郭姨娘不断地点头,沈婉瑜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望向她身边的沈君陶,暗暗对自己说,他在二房所受的苦,将来她都要一五一十地还给郭姨娘母女。 沈二老爷抿着唇没有说话,就算是为了报恩,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地就给人请了大夫,惹怒了侯爷,把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更何况,琪姐儿为什么要帮一个落魄的姨娘?她能做出诋毁皇后,挑唆公主的事来,就说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绝对没好心到会去帮助郭姨娘地步。 沈二老爷看向沈君陶,发现他垂着眸,好像是隐忍着什么……这是说到恩人,该有的态度吗?绝对不是 。 若琪姐儿真的是他们母子的恩人,沈君陶这时候也该站出来帮腔才是……他却一句话也不说,而且神情还有些低落,根本就不像婉瑜说的那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郭姨娘背着沈君陶与琪姐儿有所往来,至于是什么样的往来,沈二老爷就不得而知了。 沈君陶会出现这样的神情,也是为了尊重自己的生母,才没出言拆穿她。 任谁听到自己的生母,比起自己,更在意别人,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沈二老爷心里隐隐有了怀疑,看想沈婉瑜,道:“郭姨娘违抗的是侯爷的命令,只要侯爷不怪罪,我自然没话可说。” 也就是松口的意思了……郭姨娘脸上立刻露出欣喜来,她没想到,大小姐三两句话,就把老爷给说动了。 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沈婉瑜,期盼着,她能替她求情,替琪姐儿说话。 沈婉瑜懒得看郭姨娘,过去与安陵侯道:“父亲,您可知琪姐儿犯了这样的大错,为何还能活着回来吗?” 安陵侯哪里知道,他现在只知道这个女儿,想跟郭姨娘那上不得台面的人一样,违抗他的命令。 他带着些许怒意道:“你若是想帮琪姐儿求情,那就不必了!” 沈婉瑜摇摇头:“我不替琪姐儿求情,我只是想救父亲。” 第100章 处置 救他?简直就是笑话,郭姨娘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难道她也得了失心疯不成? 安陵侯讥笑了一声:“方才父亲是念在你在宫中没像琪姐儿一样惹出什么祸,才没跟你计较。现在你竟然说给琪姐儿请大夫,是为了救我?看来父亲还是对你太宽容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傅氏:“傅氏,还不把你生的女儿带下去?” 难道就不是你生的不成!傅氏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走上前与婉瑜说:“瑜儿,你父亲已经下了决定,你就别搀和到琪姐儿的事中来了。” 婉瑜知道母亲是担心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母亲,我不是胡闹,我说的是实话。” 婉瑜投给傅氏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抬头看向安陵侯:“父亲,琪姐儿犯了大错,皇后娘娘却还留了她一条性命,其实也是顾忌到太后娘娘的面子……她到底还是太后娘娘定下的辰王妃,若没有太后娘娘发话,皇后娘娘就发落了她,恐怕对她老人家也不好交代。一国之母尚且考虑这些,而父亲只是个侯爷,若是因为父亲的过失,让未来的辰王妃死了,那岂不是说,你的权力还盖过了皇后娘娘去?” 皇后娘娘不敢做的事,安陵侯却做了,可不就是权力比皇后还大吗? 安陵侯听到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你胡说八道什么,琪姐儿是我的女儿,难道我连处置自己女儿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沈婉瑜朝他屈了屈身,道:“婉瑜不敢这样说,婉瑜只是想提醒父亲,琪姐儿不能在这时候死了。她若是在这时候死了,父亲明日就更不好向皇上交代了。” 她活着,安陵侯还能把事情都推脱在她身上,她死了,就成了死无对证了。 皇上只会说他教女无方! 安陵侯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就是一阵烦闷,傅氏见他神色稍松,忙给他找台阶下:“没听到大小姐的话吗?琪姐儿不能这时候死了,还不让大夫进去看看!” 郭姨娘一听到这话,就在地上千恩万谢,大夫却悄悄打量了安陵侯好几眼,见他实在没有动怒或者赶他出去的迹象,才敢站起身来,要往沈婉琪的房间诊病。 安陵侯这时候却站起来,道:“给她诊治可以,但不许让她的伤这么容易就好了。否则她不记教训,下次还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还有,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明日必须让她跟我去跟皇后娘娘谢罪!” 大夫磕头应是,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大半夜被人叫醒,听到是安陵侯府的人,原本以为又赏钱可赚了,看听了大半天,才知道,请他的是个穷酸的姨娘,而且还是背着家主安陵侯,违抗他的命令请他来的,别说是赏钱了,不丢了脑袋就好了。 安陵侯方才那话可有玄机了,不能让人死了,又不能让她的伤这么快好,明日还要能去宫里谢罪……要做到这些要求,每个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根本就做不到啊。 他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跟着婢女进房里给沈二小姐看诊的时候,连手都在抖。 外边的安陵侯,脸上仍有些怒容,看着沈婉瑜道:“这下如你所愿,你可满意了?” 面对安陵侯的怒气,沈婉瑜并不觉得害怕,而是含笑道:“父亲,婉瑜这是为了你好。只要今儿这事过了,怎么处置琪姐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这个倒是,琪姐儿犯了这样的大错,就算是宫里的太后,也不可能会开口救她。 而且,太后娘娘礼佛十几二十年了,平常连皇上都不见,恐怕早就忘了自己曾经指过这么门婚事,有过这么个人了。 若是贸然听到,宫里的闲言碎语,说她指了个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给辰王,恐怕她老人家非得给气病不可,到时候定然也不会留着琪姐儿。 他如今只是让琪姐儿多蹦跶一会儿罢了。 安陵侯哼了一声,看向下首跪着的郭姨娘:“你我是可以不计较了。但是这个姨娘,我却不得不罚,否则府里人还当我这个侯爷是死的,连个姨娘都敢违抗我的命令了!” 他看向沈二老爷,沈二老爷瞥开了头去,看也不看郭姨娘,一副任由安陵侯处置的意思。 郭姨娘看到安陵侯面上露出狠厉,下意识就往后挪了几步,沈君陶这时跪到了安陵侯的面前,轻声道:“侯爷,姨娘她也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违抗你的命令。君陶这就把姨娘带回去,今后若没有侯爷的吩咐,绝不会再踏出院子半步。” 这便是要软禁了……郭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君陶,她没想到,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会说要软禁她。 而沈婉瑜却知道,沈君陶这么说,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以父亲的性子,恐怕把人赶出府去都绝对有可能的。 二叔父又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如果君陶不先站出来说这些话,安陵侯的处置,很可能比他说的,还重很多! 郭姨娘还这么看着君陶,她根本就没明白他的好心。 沈婉瑜很明白,郭姨娘这个人还不能死,在安陵侯还未发话之际,站出来道:“父亲,郭姨娘毕竟是三弟的生母,三弟还没有成年,如果在这时候就没了生母,恐怕……”不利于他的成长。 男子二十才算成年,婉瑜这是在提醒安陵侯,郭姨娘虽然犯了错,但到底是二房的人,而且她膝下还有一子,如果被您处置了,沈二老爷确实不会怪你,但是沈君陶长大了,就不一定不会怪你了。 二房的人,就算要处置,也不能太狠,否则就有越俎代庖之嫌了。 婉瑜的话不错,但安陵侯觉得只把她软禁,太便宜她了,他看了眼沈二老爷,又看看侯夫人傅氏,想到郭姨娘方才胡言乱语,差点把火烧到了傅氏的头上,他就有些生气。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重打十五大板!今后没我的吩咐,不许再出院子来!” 郭姨娘想爬过去求情,沈君陶却知道,这已经是看在长姐的面子上,最好的结果了。 他按着郭姨娘,给安陵侯磕头谢恩:“君陶多谢伯父手下留情。” 安陵侯摆了摆手,甩袖直接离开了大厅。 第101章 疑惑 一场闹剧可算是收场了,沈二老爷怒瞪了地上没出息的两母子一眼,也带着沈二太太等人,回院子去了。 侯府的侍卫上前来,押郭姨娘出去打板子,不一会儿便能听到郭姨娘鬼哭狼嚎的声音。 沈婉瑜和沈君陶并肩站在庑廊下,看着板子闷声落到郭姨娘身上。 婉瑜忽然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幕,突然问:“三弟,你怪我吗?” 怪我没再替郭姨娘求情,任由这些人打她板子。 沈君陶摇了摇头,平静地道:“你已经帮了我和姨娘很多了,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婉瑜点点头,夜色下,沈君陶的面容显得分外沉稳,婉瑜有一瞬间的触动。 “三弟,你方才,为何阻止郭姨娘把话说下去?” 她是因为知道郭姨娘要说什么,才会上前阻止,但沈君陶……她实在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阻止这一切。 沈君陶转过头来看沈婉瑜,这一晚,她让他震惊的地方太多了……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姐姐,竟然口齿这么凌厉,能把怒不可揭的安陵侯,和父亲都说的服服帖帖的,全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但对于他,她却很真诚,甚至真诚到,让他都有些不解。 宫里的那些事,她本来可以不告诉他的,但是她还是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只是阻止郭姨娘……沈君陶垂下眼眸,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只是觉得姨娘待二姐有些不同,心底隐隐有些疑惑。” “三弟在疑惑什么?”沈婉瑜有些惊讶于他的敏感,琪姐儿其实有些眼高手低,平常根本就不屑跟郭姨娘往来。 就算郭姨娘来找她,她恐怕也会让下人把她赶出来,所以这些年才没人怀疑。 却没想到,沈君陶会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 沈君陶摇了摇头,“那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来……你该知道,我和姨娘这些年过的并不好。但姨娘一旦得了什么好东西,总会偷偷去二姐的院子。” 虽然他不知道,姨娘有没有把东西送到二姐的手里,但单从这种行为就可以看出,她对二姐有所不同。 “不但如此,姨娘自己都食不果腹了,却还常常给二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塞银子,向她们打听二姐的事……” 沈婉瑜没想到郭姨娘竟然会这么胆大,如果发现这些的不是沈君陶,而是别的人,那么她和沈婉琪之间的关系早就暴露了。 她前世常常和沈婉琪玩在一处,竟然还对着些事一无所知,果真是她太大意了! 三弟知道这些事,却阻止了郭姨娘说破,难道他真的就不好奇,郭姨娘和琪姐儿之间的关系? 还是说,她的三弟,在害怕郭姨娘会说出,让他难过或者无法接受的话来? 沈婉瑜心里没有答案,三弟他这个人太重轻易了,他对郭姨娘的感情,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以后他要是知道郭姨娘的为人,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沈婉瑜想到沈君陶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是何等的痛苦,就觉得有些不忍心。 他一心为郭姨娘着想,处处都维护着她,而她以后却要告诉他,就是这个人,害你成了庶出的孩子,害你从小到大受了这么多苦。 沈婉瑜忽然觉得有些残忍,看三弟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愧疚。 沈君陶看到她这种愧疚的眼神,却皱了皱眉,“你为何这么看着我?我难道说错什么了吗?” 婉瑜失笑,轻轻地摇头:“我只是在想,我跟你同龄,洞察力却远远比不上你,觉得有些惭愧罢了。” 洞察力敏锐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他垂下眼帘,忽然问道:“长姐你方才又为何要阻止姨娘把话说出来?你把我支开,又跟姨娘说了什么话?” 她啊,当然是为了你啊。 不过婉瑜什么都没说,只道:“我只是觉得,郭姨娘将要说的话,并不是我或者是我母亲想要听到的。” 是吗?他怎么觉得另有隐情呢? 他还想说点什么,郭姨娘就已经行完刑了,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了,还吵嚷着要进去看看二小姐。 丫鬟扶都扶不稳她,沈君陶抱歉地朝婉瑜一笑,匆匆去了郭姨娘那儿。 “陶儿,你让我进去看看二小姐……我看一眼二小姐,就跟你回去。”她有气无力地央求道。 她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沈君陶搀着她的手臂,摇头说:“姨娘,我答应过伯父,等你打完板子,就带你回院子,我不能让你进去。” 可是里面躺着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不看一眼,实在放心不下。 “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就跟你走!”她哀求道:“这儿除了你,又没有别人,你别告诉你伯父不就可以了。” 沈君陶没答话,看向庑廊下的大小姐沈婉瑜。 郭姨娘这时也注意到了站在庑廊下的婉瑜,眼神有一瞬间的愣住,而后忽然跪倒在地上,哭着求道:“大小姐,奴婢求求您,您让我进去看看二小姐……我就看一眼,看到二小姐平安无事,我就马上跟陶儿回院子去。” 平安无事?郭姨娘这是在做梦吧? 琪姐儿被打成那样,怎么可能平安无事。 沈婉瑜并不想当着沈君陶的面,给郭姨娘难堪,只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若是想进去看二妹妹,就去求父亲。” 安陵侯气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让她进去呢! “大小姐,我求你了……你好人做到底,就让我进去看二小姐一眼。以后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她拖着血迹斑斑的身子,膝行到婉瑜的面前,抓着她的衣摆,哀求道。 沈婉瑜皱了皱眉,这郭姨娘还真把她当做好人了。 她也不想想,她把婉瑜的亲弟弟害成什么样了,还有脸跑来求她,还真是没脸没皮! 算了,不就是见琪姐儿一面吗?就让她见好了,到时候见了沈婉琪,可别哭惨了才好。 让她见到自己亲生女儿的下场,她也就知道,自己当年到底做了怎么样的错事了。 沈婉瑜不落痕迹地把衣摆从郭姨娘手里抽了回来,淡淡道:“进去吧,我只当没看到你。” 郭姨娘千恩万谢,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沈婉琪的房里。 第102章 哭嚎 大夫已经给琪姐儿看完诊由丫鬟领着出来开药方了,他行医数十年,还从未见过,被打得这么惨的。 这姑娘倒是坚强,被打得半死不活了,一口气愣是没咽下去,这么吊着,就算是换做行军打仗的士兵,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意志力。 他听说她是因为污蔑皇后,挑唆公主被打的,可真够命大的。 他边叹息就边摇头,才步出内室,就有个发髻凌乱,浑身狼狈的女子朝他扑了过来:“大夫,二小姐她怎么样了?我的二小姐她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认出是那个将他叫到安陵侯府的那位姨娘,他想到就是这个人,害他在这侯府跪了大半夜,提心吊胆了大半夜,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开了郭姨娘,冷漠道:“沈二小姐如何,我自会向侯爷禀报。” 郭姨娘本就被打的皮开肉绽了,又被大夫重重地踹了一脚,整个身子都跌坐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嘶了一声,不过想到亲女儿,她很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朝大夫爬了过去:“大夫,求求你告诉我,二小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她的伤可有大碍?需要养多久才能好?平日该注意些什么?” 多久能好?不死就是天大的本事了!大夫冷笑,漠然地看着脚下莫名其妙的疯女人,道:“你的二小姐她活不长了!就算活下来,势必也会留下病根,后半辈子,就等着当个药罐子吧!” 郭姨娘脸色一白,嘴里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她发了疯似得冲过去,抓住了大夫的衣摆,眼神凄厉地质问:“是不是你在骗我,你告诉我,一定是你在骗我!” “这位夫人,你既然不信我的医术,当初又何必要请我来?”搞得他惹了一身腥,他不怪罪她就好了,她竟然还敢说他在骗她,既然这样,大夫觉得这药方也没必要开了,他猛地推开了郭姨娘:“你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夫人另请高明吧!我告辞了!” 他要是这么走了,府里就真的没人会给琪姐儿请大夫了,也没人愿意替她诊治了。 “不!不!不!”郭姨娘凄声大喊,伸手抓住大夫,“我错了,大夫,我错了。您不能不管我们二小姐啊,您要是不管她,她可真就死在这里了。” 她往内室看了一眼,果真看到沈婉琪面无血色,嘴唇也苍白得厉害,活脱脱跟个死人一样,她就更加坚定了不能放眼前的这个大夫走。 她的双手死死地抱住大夫的脚,哭喊道:“大夫,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你救救二小姐……救救她。” 她死在这里关他什么事!大夫伸脚又想将她踹开,就看到门外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他在大厅里听他们闹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他看到沈三少爷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他抬起来的脚,不由得慢慢放了下去,但嘴上却仍然没什么好口气。 “你若是再不把老夫放开,就别怪老夫狠心一走了之了!” 郭姨娘一听,当下便撒了手,大夫冷哼了一声,径直绕过沈婉瑜和沈君陶,出了房门。 沈君陶过来要扶郭姨娘起来,郭姨娘一把推开了他,拿袖子擦干了眼泪,冲进了沈婉琪的房里。 沈君陶神色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抹低落。 沈婉瑜看在眼里,看郭姨娘的眼神闪过一丝冰冷。 不一会儿就听见郭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我的小姐啊,你怎么这么命苦,被打成这样……” 沈婉瑜漠然地走进内室,看着郭姨娘扑到沈婉琪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来。 琪姐儿似乎听到了郭姨娘的哭嚎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入目却是沈婉瑜那张讥诮的脸,她当即如同见了鬼一般,大叫起来。 然而嗓音嘶哑,根本就发不出多少声音,听到婉瑜的耳中,只是细微地啊了一声,而后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婉瑜。 她手颤抖地指着婉瑜:“你……你……你……” 沈婉瑜勾了勾唇,嫣然一笑道:“二妹妹想说什么?你伤的不轻,可得好好养着才是,明儿可还要跟父亲到宫里请罪呢,若是在这时候把精神劲儿都消耗完了,明儿父亲可就要抬着尸体去宫里了……” 沈婉琪双眼瞪得浑圆,婉瑜仍觉得不解气,故意走到她床前,指了指在她床前啜泣的郭姨娘:“二妹妹,你看看谁来看你了?要不是她哭着求父亲给你请了大夫来,你可就真死在房里了。” 郭姨娘见到沈婉琪醒来了,早就停止了哭嚎,一张泪脸,泪眼婆娑地看着沈婉琪。 沈婉琪往婉瑜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竟然是郭姨娘,脸上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方才见到婉瑜,甚至比方才还更加惊诧,“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她苍白无力地挤出一句话来,郭姨娘心下一喜,立刻就抓住了沈婉琪的手,哽咽道:“是我啊,是我给你请的大夫啊……我来看你了。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滚开!我不认识你!”沈婉琪忽然跟发了疯一样,拼尽全力要推开郭姨娘,“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这疯婆子。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快把她……给我赶出去。” 说到最后,她实在没有力气了,但眼里的那抹狠厉,还是让郭姨娘感到触目惊心……她既心痛,却又无能为力。 女儿已经伤成这样了,她不能再刺激她了。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这就走,我这就走。”她急急地说道,“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她连滚带爬地从沈婉琪的床头退开了,沈婉琪望着头顶的幔帐,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这个疯女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竟然敢到她的房里来! 也不知道沈婉瑜知道什么了没有! 想到这,她就背脊发凉,又挣扎着,要坐起身,看向沈婉瑜:“姐姐,我不认识这个疯婆子,我真的不认识她……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婉瑜还什么都没说呢,琪姐儿就急着辩解了,这母女的脑子,实在是一样不好使。。 第103章 凄凉 “二妹妹说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郭姨娘她不惜违抗父亲的命令给你请大夫,为了你,还被父亲打了十五大板,不惜求到我面前,说我只要求父亲给你请大夫,她给我做牛做马都甘愿……她对二妹妹的关怀,还真是出人意料。若说她是你母亲,恐怕都会有人相信呢。” 沈婉瑜已有所指地说道,话音才落,就见沈婉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她那样低贱的人,怎么配做我母亲。” 由于太过激动,她说着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丫鬟忙过去扶住了她,要给她顺气,沈婉琪推开她,有气无力地对还在房里杵着的郭姨娘说道:“你给我滚……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就算死在这,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二小姐……”郭姨娘眼里闪过一抹伤痛,她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会骂她低贱……别人这么想她也就罢了,而她是她的亲女儿啊,却也个人一样,这么说她。 “二妹啊,郭姨娘她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你实在不应该这么对她。”沈婉瑜故作好心地说道。 “滚……滚……你给我滚……”沈婉琪好像在赶什么恶鬼一样赶着郭姨娘,自己动不了,还推着身边的婢女,让她把郭姨娘给赶出去:“给我把她赶出去……赶出去。我不想看到她。” 绝对不能让沈婉瑜知道,她不是安陵侯的亲生女儿,绝对不能。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毁了她的一切。 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了她原有的一切。 虽然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很可能连命都要丢在这里了,但她就算要死,也只能以安陵侯府嫡出的小姐的身份死,而不是一个低贱的侍婢生的庶女死。 她不要那样没名没分地死去,死后连牌位都不能如祠堂,她在宫里闯了这样的大祸,若是身份再曝光了,就会成为万人唾弃的贱丫头,她不要那样。 沈婉瑜见把琪姐儿吓的差不多了,这才收了笑意,与一边一直在旁观的沈君陶道:“三弟,还不带你姨娘回院子去。她若再在这儿待下去,二妹妹可就真会吐血而亡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姨娘道。 郭姨娘还没从沈婉琪刚刚那声低贱的女人中回过神来,沈君陶搀着她的手臂,“姨娘,人你也看过了,我们回院子吧。” 郭姨娘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却目光狠厉地望着她的沈婉琪,心底钝痛,眼泪不由自主地飚了出来,眼睛无神地点了点头:“二小姐,您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您。” 她跟着沈君陶出了门,沈婉瑜走到琪姐儿的床前,用手指夹起她鲜血满布的一截衣摆,柔和地笑了笑:“琪姐儿,你可得好好养着才是。宫里的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可千万别这么容易就死了。” 沈婉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婉瑜一笑,斯条慢理地站了起来,整了一下衣摆:“还有啊,你要牢牢记住今日受到的屈辱,以后,还会有的。” 她说完,就带着白芷出了房门,这儿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恶心。 沈婉瑜走了之后,沈婉琪终于撑不住,猛地吐了口鲜血,没两下便昏迷了过去。 婢女大呼小叫的,沈婉瑜听到后,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就是要沈婉琪尝尝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豫王府 小厮恭敬地跟豫王徐墨回禀:“殿下,沈二小姐被送回安陵侯府后,安陵侯震怒,下令不许给她请大夫,想由得她自生自灭。只是半夜,侯府二房老爷的一个姨娘,悄悄给她请了大夫,一直闹到阖府皆知的地步……不知怎么地,沈大小姐后来竟然也向安陵侯求了情。” 徐墨手中的笔稍微一顿,眉心微蹙:“她竟然为沈二小姐求情?” 小厮点了点头:“小的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沈二小姐勾结公主,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不应该帮沈二小姐求情了才是。 “不过,沈大小姐在向安陵侯求情之前,跟那位姨娘,悄悄说了几句话。属下当时离得远,也没怎么听清。” 徐墨想到那女子的聪慧与狠厉,应当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他放下墨笔,道:“去查查那位姨娘到底是什么人。” 小厮很疑惑,“殿下,那毕竟是安陵侯府的家事,殿下贸然插手,恐怕……”不妥吧。 他知道沈大小姐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待沈大小姐不同,但那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殿下一个王爷去插手,传出去不免惹人闲话。 只是他话刚出口,徐墨就一记冷刀子似得眼神剐了过去,“本王做事何时轮到你来多嘴?” 小厮忙低下了头,垂眸应是:“属下这就去查。”很快不见了踪影。 徐墨将墨笔放在笔架上,喊了声吟风,很快便有个穿着程子衣的佩刀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房里。 “辰王和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 那位叫做吟风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道:“辰王殿下从公主殿出来之后,便径直回了王府,并未听到有别的事。皇上……去公主殿看银月公主,恰好遇到了被人拖下去的沈二小姐,沈二小姐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惹怒了皇上。被皇上下令仗责,后来还是公主求的情。她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 这些徐墨都已经知道了,他抿了抿唇,道:“安阳郡主呢?本王记得她也去了公主殿,之后她去了哪里?” 吟风想了想,道:“属下好似听到,安阳郡主去了小佛堂陪太后娘娘念经。再后来,属下便不知道了。” “她没去看青鸾?” 吟风摇摇头,道:“自皇后娘娘说要做主替辰王退了与安陵侯府的婚事,安阳郡主就已经去了太后娘娘那,后来也没见到郡主回来……” 吟风心里也在纳闷,殿下平素都不大关心安阳郡主的事,今儿怎么忽然问起来了? 幸好他有些准备,不然可就真答不出来了。 徐墨听到程娢是在听到退婚一事之后去了太后娘娘那儿,就忍不住蹙了蹙眉,他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第104章 懿旨 徐墨的预感确实没错,安阳郡主去找太后,确实动机不纯。 她知道沈家二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再嫁给辰王了的,她就想求太后,让沈家大小姐代嫁。 反正她们是姐妹,这样既不算是违反了当年的约定,又能全了太后的名声,还能让沈婉瑜从此脱离了与徐墨的关系,三全其美。 然而她没料到,太后竟然会犹豫…… 其实若不是安阳郡主提起,皇太后早就忘了这茬事了,这些年她吃斋念佛不理朝事,连这些后宫的琐事,也全都交给了皇后打理,对这些闺秀啊,王爷的,早就没多少了解了。 但这位辰王戴嘉铭,却是她的亲外甥,每个月都会来她这儿请安的,是个不错的孩子。 她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一句戏言,竟然这么草率就把他的终身大事给定下了……这会儿安阳还说,她定下的那姑娘,是个心肠歹毒,差点谋害了亲姐姐的。 朝中的众人,连同皇上,皆因为这门亲事是她年轻时候定下的,都不敢擅自替辰王退了这门亲事。 戴家的那个孩子,怕是不想让她伤心,每次过来也不跟她提……皇太后心里愧疚啊。 她毕竟老了,看人的眼光也没以前好了,仅仅听安阳郡主的片面之词,就要替那孩子决定终身大事,她怕万一又选个心肠歹毒的,那不就太对不起那孩子了。 她朝旁边的老嬷嬷伸出了手,“替哀家研磨。这门亲事既是哀家亲口定下的,那如今也该由哀家来做的了断。” 那样心肠歹毒之人,是万万不能再嫁入辰王府了。 老嬷嬷低声应是,将太后搀到了书案前,安阳郡主面上一喜,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太后娘娘的后头,亲自替她老人家铺了纸。 太后娘娘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戴嘉铭与安陵侯府婚事作罢的懿旨,交给老嬷嬷,让老嬷嬷天一亮,就送到安陵侯府去,之后便又坐回了罗汉床上去,丝毫没有再将沈大小姐赐给戴嘉铭的打算,她心下不免有些焦急。 “外祖母,您当年帮辰王殿下说亲,不就是为了让他能娶个德才兼备的王妃?外孙女觉得,这位沈大小姐,就德才兼备,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子……比她那个名义上的妹妹,好上许多。桃花宴上,我差点走神吹错了音节,还是她好心提醒我的,不然我可能就会在宫宴上出丑了。这样的好女子,配辰王绰绰有余,外祖母您还在犹豫什么?” 太后年近七旬了,由于是信佛之人,面容很是慈祥,她手里缠着一串佛珠,听安阳郡主说话的时候,就轻轻拨着手里的佛珠,好似在深思。 过了许久,皇太后才朝安阳郡主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她将安阳郡主搂到了自己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发,叹息似得说:“安阳啊,外祖母不是不想替辰王赐婚。只是经历了这次的事后,外祖母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辰王他是个好孩子,该有自己的好归宿……外祖母也实在不想再用懿旨绑着他了。哀家相信你的眼光,知道沈大小姐是个好孩子……但哀家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吧。若以后辰王真的求到了哀家面前,哀家自然会成全了他的心意,现在哀家还是想省点心思,享享清福。你们多来陪陪哀家,哀家就很开心了。其他的事,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去折腾吧。” 皇太后这是要撒手不管了啊……安阳郡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目的没达成,反倒随了辰王的心愿,替他退了这门婚事。 她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绣帕,还想再劝,却见皇太后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她也只能把到嘴的话,都咽了下去,扶着皇太后进内室休息。 等再出了慈宁宫,天忽然就下起了大雨,她抬头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忽然觉得有些悲寂。 她身旁的婢女有些不解:“郡主为何要成全沈大小姐?” 辰王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子,郡主明明不太喜欢沈大小姐,又为何要把这人人趋之若鹜的位子,白送给沈大小姐。 安阳郡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何尝是成全她,我是想成全我自己。可惜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太后娘娘会不同意。” 她以为自己这个主意三全其美了,却没想到,毁在了最关键的一步上。 幸好太后说了,只要日后戴嘉铭亲自来求,她老人家必定成全了他。 她分明看到戴嘉铭待那沈大小姐也是不同的,日后兴许还有希望也不一定。 “走吧,回国公府。”今日算是白来一趟了。 婢女低声应是,幸好方才出门的时候,慈宁宫的嬷嬷,给了她两把伞,不然郡主可就要淋着回去了。 太后的懿旨传到安陵侯府,安陵侯整个人都震惊了,内侍监宣完旨喊他接旨,他也久久反应不过来。 旁边的傅氏忙推了推他,小声道:“老爷,快谢恩啊。” 这样的圣旨,谢什么恩啊!他根本就不想谢恩! 这懿旨要是接了,他安陵侯府可就真的跟辰王府没有任何关联了,不仅如此,懿旨上还说了,望他严加管教女儿……这不等于打他的脸嘛,说他教女无方。 这若是传出去,安陵侯府的名声都要臭了。 他哪能接啊,万万不能接啊。 “老爷,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咱不能不接啊。”傅氏看出了他的心思,在一旁提醒到。 违抗圣旨是死罪,违抗懿旨也没什么好下场的。 安陵侯这才心死如灰地举起双手,将懿旨接了过来,磕头的时候,差点恍惚到把头都给磕破了。 傅氏赶忙将人扶了起来,赔笑地塞了一袋银子给前来宣旨的内侍:“公公辛苦了。” 太监毫不客气地接了银子,摆了摆手道:“若没什么事,奴才就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去了。” “公公请。”傅氏毕恭毕敬地把人给送走了,再回去看安陵侯的时候,却见安陵侯忽然两眼一黑,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 “老爷,你怎么了!”傅氏惊呼,边吃力地搀着安陵侯,边喊道:“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第105章 拦下 安陵侯大病了一场,去宫里请罪之事也暂时搁置。 皇上听到皇太后下旨,亲自退了辰王与安陵侯府的婚事,才使得安陵侯病倒,也没再计较安陵侯的过失,让他好生在府里养病,还特地派了辰王和豫王前往侯府探望。 那日天下着点小雨,豫王和辰王来到侯府,沈二老爷已经带着全府人在门口候着了,两位殿下的车架一到,沈二老爷便和侯夫人傅氏一起,把人请进了门。 沈二老爷与两位殿下寒暄了一会儿,才去房里看安陵侯,傅氏是妇道人家,不好插嘴,只是一旁嘱咐几个女儿:“待会可别在两位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暗示她们别跟沈婉琪一样惹事的意思……来这儿的有沈婉玲,沈婉瑶,和婉瑜,至于沈二小姐沈婉琪,还卧病在床,连下床都下不了。 婉瑜知道母亲的好意,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根本无意往那两人面前凑,更谈不上惹事了。 沈婉瑶倒也领着庶妹沈婉玲乖巧的点头,但婉瑜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精光…… 不过那不关她的事,她请完安,意思一下,就带着婢女先回院子去了。 才刚坐下,白芷就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小姐,前几日郭姨娘找的那位鼻翼有痣的婆子往侯府这边来了……” 婉瑜皱了皱眉,这婚事都已经退了,怎么还来侯府呢?郭姨娘没这么笨吧? “可是郭姨娘授意的?”婉瑜不解地问道。 白芷摇头:“不是郭姨娘授意……郭姨娘原本也是打算这几天让她到府里来找侯爷的,谁知道二小姐会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如今还闹到了退婚的地步。奴婢估摸着,那位婆子是在郭姨娘娘家等的不耐烦了,才上门来找郭姨娘。您也知道,郭姨娘的哥嫂虽然心地善良,但家中并不富裕……” 恐怕养不起她这样的闲人,平时难免会说些难听的话……那婆子这才会坐不住了。 “清客和隽客可是将人拦下了?” 白芷又摇头,道:“她们知道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小姐的计划恐怕有变,没有小姐的吩咐,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悄悄地跟在了那婆子的身后……一看到她来的方向是侯府,就赶紧来禀告小姐了。” “学堂那边的葛大娘可有什么动静?”婉瑜又问。 白芷道:“葛大娘那边,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她还是每日在藏书阁待着……这几日都没见她外出过。” 婉瑜想了想,就道:“带那婆子来见我。” 白芷低声应是,那婆子人已经到了西角门了,只是被守门的侍卫挡在了外面。 今日两位殿下在府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白芷去到角门,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身材肥胖,满脸肥膘的婆子,背着个小包袱,在那儿跟门卫争辩:“我是来找你们府里的郭姨娘的……她前些日子托我去外地带了点土仪,我正要拿给她。还劳烦两位大哥行行好,让我进去见见她。两位大哥放心,婆子保证不给你们惹什么事,见到郭姨娘便出来。” 这婆子的丈夫是名猎户,终日靠打猎砍柴为生,膝下有个傻儿子,平时的积蓄全都用在这傻儿子的身上了……前几日傻儿子又犯了病,她去城里买药,没想到却忽然被人带走了,说能给她一大笔银子,只要她帮忙说个谎。 可这都等了七八天了,还没什么动静,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家里的老伴儿年纪也大了,儿子也需要她照顾,可经不起这么耽搁的,这才找到了侯府来。 “去去去,什么郭姨娘,我们侯府今儿来了贵客,可不是什么人能说进就进的。更何况你说的郭姨娘,早就因为犯事,被我们侯爷软禁在院子里了,没有侯爷的吩咐,我们可不敢放你进去。” 两个门卫跟赶苍蝇似的将婆子往外赶,“快走,快走,再不走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位殿下来了府里,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担待不起。 婆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揪着包袱,温声细语地跟门卫解释:“两位小哥,我真不是坏人,我只要见郭姨娘一面,我就离开。” 她只是舍不得那点银子罢了……郭姨娘答应了,会给她银子的,她还等着拿了这银子,带她儿子去大医馆看病,看能不能把他的傻病给治好了。 “老子管你是不是坏人,说了不能进就不能进!”门卫一脸强硬,说着就要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白芷这时才笑盈盈地走了过去,往守门的两位大哥手里各塞了一锭银子,“门卫大哥,这位婆子是我们大小姐喊来的,我正要带她进去见大小姐。两位大哥放她进来吧。” 两个门卫看到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眼睛都亮了许多,又听到的大小姐身边的人,赶忙就把角门给打开了,“原来是大小姐找的人,白芷姑娘早说,我直接就把人给领到大小姐院里去了。” 白芷轻轻地笑,门卫便朝那婆子轻吼:“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让大小姐等急了,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那婆子狐疑地扫了白芷一眼,显得十分犹豫,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大小姐啊…… 白芷方才也只是探她的底细,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待会小姐问起来,也好灵活应对,这会儿看到她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走上前,与婆子说:“怎么,在门卫大哥这儿受了些挫,就想不替我们小姐办事了?脾气可真大,赶明儿我回去禀了小姐,让小姐换个人好了,索性这京中绣艺好的人也多得是。” 门卫听了白芷这话,这才想明白,这是大小姐请来的绣娘啊,都自动自觉地让开了道。 婆子还在惊愕之中,白芷便又凑到她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是想见郭姨娘,待会见了大小姐,自然会带你去见。” 婆子听到能见到郭姨娘,当下也不犹豫了,直接就跟着白芷进了门。 白芷勾了勾唇,把人领进婉瑜房里的时候,婉瑜打量了她一下,实在没什么独特之处,跪在地上给她磕头的时候,身子还有些发抖,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 婉瑜不动声色地坐在罗汉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可知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婆子头也不敢抬,她觉得这位小姐的气势太可怕了,比那位郭姨娘还可怕,她不停地摇头,连说话都带了些许颤声:“小妇人不知。” 第106章 嘴硬 白芷奉了茶上来,沈婉瑜拨弄着茶盖,问地上的婆子:“你来找郭姨娘?” 婆子低垂着眉头应了一声,抬头看着白芷,小心翼翼地说:“这位姑娘说,只要小妇人过来见了小姐,待会便能见到郭姨娘……” “你来找郭姨娘做什么?”沈婉瑜没应她,而是淡然地问道。 与其让她逼迫着婆子,倒不如由她自己慢慢说出来……这婆子看着也确实不是特别聪慧的人。 婉瑜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婆子平白生出几分害怕来,连说话都打着哆嗦:“小妇人……小妇人……小妇人只是,只是来跟郭姨娘讨银子的。她前些日子答应了小妇人,只要我住在那个家里,她就给我一笔银子,帮我治好我儿子的病。” 她并没有说谎,但是也没有说实话。 沈婉瑜冷笑,她还没来之前,婢女就已经跟她回禀过了她的情况,清客说她家里有个七老八十的老汉和一个傻儿子……她会答应郭姨娘的要求,也是因为想拿银子给儿子治病。 沈婉瑜没有说什么,而是招手让白芷过来,附耳过去轻语了几句,不一会儿白芷便从婉瑜床头的匣子里,拿了一张银票出来,恭敬地递给婉瑜。 婉瑜直接把银票递给了婆子,“这是一千两,该够了你下半辈子的吃用了。只要你把郭姨娘曾跟你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这银票就归你了。” 她既然是为了银子,那么郭姨娘能收买,婉瑜也能……这样投其所好的手段,婉瑜还是有的。 婆子一脸震惊地望着她,一千两啊……她每日和老伴儿靠砍柴和打猎为生,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她同时也知道,这位小姐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银子给她的,果然婉瑜接下来的话,让她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她思忖了一会儿,就跪倒在了婉瑜面前:“小姐明鉴,府里的姨娘,其实并没跟小妇人说什么……她只是想让小妇人帮忙撒个谎,其他的,一句也没告诉小妇人。” 沈婉瑜知道郭姨娘冲动归冲动,但这点谨慎小心的手段,还是有的,所以婉瑜并不意外。 “撒什么慌?” 婆子从婉瑜的话中,琢磨出这小姐怕是跟那位姓郭的姨娘不怎么要好,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她让我冒充给侯府接生的稳婆,让我跟府里的侯爷说,二小姐才是先出生的那一个。” 还算她诚实,婉瑜把银票递给了她,淡淡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就这么轻易放她走了,婆子一脸狐疑,“小姐不问小妇人别的了?” 这么多银子呢,就为了买这一句话? 沈婉瑜摇了摇头:“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白芷,送她出府。” 白芷亦是满头雾水,小姐带着婆子过来,就只为了问这一句? 小姐不是早就知道,郭姨娘找着婆子来的目的了吗?怎么还多此一举让他们把婆子带到这里来?还白白浪费了这一千两银子。 白芷惊讶归惊讶,但伺候婉瑜多年的她,早就养成了不该问的不问的习惯,她点头应是,将婆子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我送你出去。” 婆子看着手里的银票,又看看沈婉瑜,头脑那个恍惚啊……这一千两来得也太容易了吧? 等两人出去之后,婉瑜才转身进了内室,还未等她坐下来,就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说道:“大小姐,这婆子是在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婆子啊。” 声音的主人正是郭姨娘,在白芷前去角门请婆子过来的时候,婉瑜就让人悄悄把郭姨娘带到了她的院子。 从婆子进门,婉瑜就一直让人捂着郭姨娘的嘴,不许她发声,直到那婆子走了,丫鬟才放开她。 郭姨娘隔着屏风看到那婆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大小姐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婆子的!怎么会注意到这个婆子的! 更令她惊讶的是,大小姐竟然知道,是她把这婆子找来说谎的,她这下有理都说不清了,只能看看能否装傻蒙混过关了。 沈婉瑜眉头一挑,“哦?你不认识她?如果我没记错,她手腕上还带着你给的玉镯子……难道这也是她偷盗了你的?安陵侯府的守卫,何时变得这么不森严了,仅凭她一个山野婆子,都能偷到郭姨娘头上,还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府里谁不知道郭姨娘几乎足不出户,而且这些年根本就没什么积蓄,那玉镯子可以算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肯定时时刻刻带在身上的……说被一个山野来的婆子偷了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不不不,这不是她偷的。”郭姨娘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连忙摇头说:“那镯子,是前几日我娘家嫂子生了病,我先借给她,想让她换些银子看病的……我也不知怎么就到了那婆子手里。” 偷不到安陵侯府,但是偷到她娘家还是有可能的……又或者是她嫂子送给她,或者是从当铺赎了那玉镯子戴着,也不是不可能的。 郭姨娘心思倒是转的挺快的,如果婉瑜还是当年的小姑娘,可就要被她这真挚感人的模样给欺骗了,可惜…… “姨娘还真当婉瑜是傻子。她跑到角门来,指名道姓说要找你,还把你的事说的头头是道,姨娘却说不认识她,未免也欺负婉瑜了。”她半开玩笑地说道,说完,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姨娘:“前几日我替姨娘求情,姨娘可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的事?” 当时她答应了婉瑜,只要她能救二小姐,她给她做牛做马都甘愿……她眼神太过凌厉,让郭姨娘下意识就后退了几步,咬着唇点头:“妾身不敢忘记大小姐的恩德……” “那就好!”沈婉瑜忽然就笑了,笑得十分诡异,随后她坐回了罗汉床上,直视着郭姨娘,一字一句,不急不慢地说:“既然郭姨娘没忘记,那你就跟我好好解释解释,你为何要请这婆子来撒这个弥天大谎!我若听到你有半句虚言,我救得了沈婉琪,我也照样能让她生不如死!” 第107章 道破 郭姨娘脸色一白,身子瞬间跌坐在了地上,嘴唇颤抖着,震惊地望着沈婉瑜,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婉瑜这是在威胁她,她当然清楚,但是,那个秘密,她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 一旦说出来,那她的小命就可能不保了。 而且不止是她,还会牵扯到很多人…… 郭姨娘猛地摇头,“我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我出来久了,陶儿该找我了,我该回去了!” 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急冲冲就要出门。 “三弟如今正在族学里上课呢,怎么可能会来找你!”沈婉瑜高喊了一声:“清客!” 立刻就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不知从什么地方站了出来,挡在了郭姨娘的面前,反手砰地一声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姨娘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哪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沈婉瑜一步步靠近她,冷笑着说道。 郭姨娘此刻觉得沈婉瑜就是个恶魔,阴魂不散地恶魔,“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好歹也是二房的姨娘……我,我若是死在这,二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沈婉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郭姨娘,别说二叔父以前就不待见你,任你被府里的下人欺凌,就说现在你冲撞了我父亲,被父亲软禁在了院子里,丢了二叔父的面子……我此刻就是真杀了你,二叔父恐怕也不会怪罪于我。” “姨娘这是心虚了吗?我刚刚可没说要杀你……”沈婉瑜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使她迫视自己,“看来姨娘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不,不,不,大小姐误会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二小姐她求到我面前,我才不得已帮她的……您也知道,二小姐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我早就死在侯府了。所以……” “姨娘啊,这是我编来哄骗父亲的话,骗得了父亲,可骗不了我!琪姐儿那样的人,会无端去帮助一个出身低贱的姨娘?你未免也太过不了解琪姐儿了!”沈婉瑜冷笑,忽然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差点就将郭姨娘的下巴给卸掉了,“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你这么帮琪姐儿的理由?” “琪姐儿她,根本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沈婉瑜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你会找那婆子来府里说谎,是因为你害怕让我们见到当年的稳婆!” 郭姨娘无比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嘴里却还打死都不承认,“你……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二小姐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 沈婉瑜一把推开了郭姨娘,坐回了罗汉床上,“姨娘也没必要在我面前打太极,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中还多。今日我找你来,只是想问问,当年掉包孩子的主意,是你一个人出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如果有人在背后指使你,那么指使你的人又是谁?他为何要这么做!” 婉瑜想过了,单凭她一个姨娘,就算真有望女成凤的心,恐怕也没这样的胆子、脑子和魄力,去掉包长房的孩子。 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也很难把事情做到这样天衣无缝,十几年都没人发现端倪…… 若不是沈婉瑜活了两世,临死前从沈婉琪的口中听到这一切,恐怕这些事,将会被人永远掩埋起来,就算进了棺材里,也没人知道。 郭姨娘跌坐在地上,浑身刺骨的冰冷……她没想到,沈婉瑜竟然知道这一切! 知道琪姐儿是她的亲生女儿,知道当年的孩子被掉了包! 这些事,本来就她和当年的稳婆知道,稳婆已经被她弄成了哑巴,容貌也被毁了,为了怕她用别的办法说漏嘴,她还特地把她安排在没有人能想到的藏书阁里,成了藏书阁一位扫洒的老嬷嬷。 身边还派了几个眼线看着她,不让她与侯府的人接触……大小姐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郭姨娘望着沈婉瑜,神情有一瞬间的惶然,嘴唇蠕动,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姨娘看起来并不想说,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沈婉瑜支着下颚,凝视着郭姨娘,“反正我的时间多的是,只要姨娘不怕琪姐儿伤势耽搁就好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郭姨娘听到琪姐儿三个字,神情果然有些松动,“二小姐她是无辜的,这不关她的事,你别牵扯到她!” “她无辜?”沈婉瑜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诡异地笑了起来:“她无辜难道我三弟就不无辜了吗?明明的嫡出的少爷,却被你带到二房,跟着你受了十多年的罪!而琪姐儿呢,在长房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那是本该属于我三弟的东西,她 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夺走了,你还说她无辜?” 郭姨娘嘴唇颤抖地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她当年还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沈婉瑜冷哼了一声:“她如果不知道,那天看到你,会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郭姨娘,你别把所有人都当做是你玩弄与鼓掌之间的傻子!” 郭姨娘红着眼眶不停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沈婉瑜一想到她的亲弟弟在二房受了这么多苦,就有些不想看到郭姨娘这张脸。 她闭了闭眼,过了许久,才把情绪缓和过来,“不想说是吧?那好,那我们就耗着吧。反正我时间多的是。你一日不说,我就一日不让丫鬟给琪姐儿用药,看我们谁能耗得长久!” 她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清客,送郭姨娘回院子里去!” 清客听到这些话,虽是惊讶,但她什么也没多问,过来就把郭姨娘从地上拉了起来,要带她回院子去。 郭姨娘神情艰难地望着沈婉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没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跟着清客离开了房里。 沈婉瑜在房里枯坐了一会儿,才听到有低沉的声音传了来,“在想什么?” 第108章 香囊 沈婉瑜在想着事情,忽然就听到这么个男子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猛地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 她这一站,就磕到了来人的下巴上,只听到来人闷哼了一声,婉瑜定了定心神,才回过头来,看到是徐墨,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不是去看我父亲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悄无声息的……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她这儿当自己府上了,来去自如的! 她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外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就这样让徐墨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徐墨摸了摸被撞疼的下巴,自顾自地在她房里坐了下来,“本王不是你们沈家的女婿,自然不用跟辰王一样安抚岳丈。” 沈婉瑜听到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果我没记错,辰王他如今可算不上是我们侯府的女婿。” 徐墨挑眉,不置可否,婉瑜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随手倒了杯茶给他:“殿下的伤可都好了?” 离遇刺之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应当好了罢? 徐墨颔首,看着沈婉瑜的脸,几日不见,她好像瘦了些,是府里的事太多了吧?心底隐隐闪过一抹心疼,明明是瘦弱的小女子,却要承担这么多亲人的背叛,家人的偏袒,难为她还能装作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可要亲眼看看?” 沈婉瑜错愕,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等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可要亲眼看看他的伤,下意识就想到那个在山林里的夜晚,她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去摸人家的背,脸顿时就如同火烧一样。 幸好沈婉瑜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很快就把情绪掩盖了下去,却不敢看他,而是垂着眸道:“殿下又拿婉瑜开玩笑。” 她暗暗地深吸了两口气,才重新抬起头来,“殿下来找我可是有事?” 徐墨摇摇头,站起身道:“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罢了。” 顺路?婉瑜可记得这儿离她父亲安陵侯住的院子很远……不是一般的远。 “不过,看你忙着审讯犯人,本王也就没出声打扰。” 他言下之意是,他早就来了,一直在看婉瑜在审郭姨娘! 沈婉瑜想到这一点,脸色就沉了下来:“你都听到了什么?” 那些事,都是安陵侯府的家事,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徐墨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就忍不住失笑:“你放心,本王对你们安陵侯府的事不感兴趣。只是,本王没想到,看似温温和和的你,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这样狠厉大气的一面,那样的审讯手段,就像是身居高位多年,历经风霜之后,才能养成的! 方才她浑身散发的气势,根本就不像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这个人,果然随时随刻都在带给他惊喜。 沈婉瑜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轻轻地笑,笑意并不达底:“经历的事情多了,难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殿下不也一样吗?” 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都是受尽打压欺凌之后,发誓要奋起反抗的。 他是男子,而且是一朝的皇子,会养成这样的性子,是人之常情,而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却也养成了这种善于隐藏自己的性子…… 徐墨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她清媚柔和的脸庞,忽然有一种想抱一抱她的冲动,但他知道,这么做越矩了。 他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成了拳,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放开,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婉瑜:“里面放了些安神的草药,你放在床头能助眠。” 沈婉瑜一愣,徐墨送她香囊干什么?他怎么知道她睡眠并不好? 徐墨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出了房门,刚好就被送完婆子回来的白芷撞到。 白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徐墨,连行礼都忘了,“你……你……”你怎么在小姐房里! “白芷,不得无礼。”话音未落,婉瑜就出口打断了她。 白芷这才反应过来,朝徐墨躬了躬身:“见过豫王殿下。” 徐墨知道这是她身边的婢子,微微颔首,抬步就要离开了,临走前,还特地回过头,轻声说:“院子里的守卫还换了。” 他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却没人知道……可不就是该换了。 沈婉瑜挑眉,这其实不能怪她们,要怪只能怪徐墨来的太悄无声息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又何况是伺候的下人。 徐墨离开之后,白芷才拍了拍快跳出来的胸脯,走进房问婉瑜:“小姐,豫王殿下什么时候来的?他不是应该在老爷房里吗?身边还没带个侍卫……” 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皇子出行。 沈婉瑜怎么好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呢。 她轻轻咳了一声,问白芷:“人送回去了?她可还有说什么?” 白芷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神情有些讪讪,“送回去了。收了小姐这么多银子,她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哪里还能说什么呢。” 后来白芷想到,小姐问这话,可能是怕那婆子胡言乱语,忙补充道:“奴婢已经警告过她,让她不许把侯府的事说出去。她若说一个字,奴婢就派人烧了她家的房子。” 沈婉瑜失笑,这白芷跟她久了,不用她说什么,都懂她的心思了,她感到十分欣慰。 “嗯,你做的好。”婉瑜好不吝啬地夸赞,白芷俏脸当下就红了,婉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对了,你派个丫鬟去郭姨娘的院子。你就跟她说,只要郭姨娘改变主意了,就带她来见我。” 改变主意?方才白芷不在这,根本就不知道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改变什么主意啊 ?” 婉瑜并不打算解释,“你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以后你会知道的。” 白芷这才没再问什么,听吩咐下去办了。 另一边,沈婉琪听到辰王来了侯府,吵着嚷着要去见他。 她的伤势还没好,连床都下不了,婢女又哪里敢让她去,“小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她听到太后亲自下懿旨来侯府退婚,震惊地晕了过去,这会儿好不容易情绪缓和了一下,婢女可不敢再陪着她闹腾了。 第109章 离间 “让你带我去就去!若是耽搁了时间,我见不到辰王殿下,小心你的脑袋!”沈婉琪一脸不耐烦地朝侍女吼道。 侍女心中格外不解,小姐就算这时候过去,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啊,太后娘娘的懿旨都下来来,小姐难道还以为,见辰王一面,就能挽回辰王妃的位子? 那是在做梦吧?侍女心里有些不屑,但她作为沈婉琪的侍婢,卖身契还在沈婉琪的手里,她也不敢贸然违抗她的命令,正要喊两个小丫鬟进来,扶沈婉琪出门了,门口就有一阵讥诮的笑声传来。 “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辰王殿下!你真以为嘉铭哥哥会喜欢你这样的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徐青鸾那张笑盈盈地脸出现在沈婉琪的眼前,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婢女手里拿着几个红匣子。 她是听了皇后娘娘吩咐,过来安抚沈婉琪的,毕竟怎么说,沈婉琪是替她顶罪的,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让她忍不住怒火中烧。 她后来也就想明白了,这位沈二小姐若是真不喜欢辰王,肯定会在宫宴上反驳的,而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那只能说明一点,她对她的嘉铭哥哥也是有非分之想的! 如今皇祖母亲自下旨退婚,沈大小姐跟个没事人一样,反倒是这位沈二小姐,带着病,就急着要去见嘉铭哥哥,想挽回他的心了……到底谁才是跟嘉铭哥哥有婚约的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之前这个沈二小姐在马场跟她说的话,不过就是想利用她这个公主,去对付她那个亲姐姐罢了! 她胆子还真是不小,连一朝的公主也敢利用!看来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婉琪看到银月公主站在她的房门前,猛然呆住,而后冲上前去,怒声道:“是你,就是你陷害我的!一定是你去求太后娘娘退婚的!” 然而她毕竟伤得不轻,还没走出几步,脚下就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了,幸好一旁的婢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徐青鸾冷眼看着沈婉琪,嘴角轻翘,“我记得你可曾经跟本公主说,跟嘉铭哥哥有婚约的不是你……那既然是这样,皇祖母把这婚事退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徐青鸾故意凑近沈婉琪,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莫非你当初是骗我的?那可不能怪我陷害你了,是你欺骗本公主在先,本公主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会有今日的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 敢利用一国公主,就要承担得起利用她的下场! 在沈婉琪的眼里,徐青鸾就是把她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她此刻恨不得上去撕烂了她的嘴,然而看到她身后跟着一群婢女,她还是顿住了脚步。 藏在袖中的手,狠狠地掐进了肉里,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公主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你虽有着高贵的身份,出色的样貌,可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求而不得。我告诉你,辰王殿下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就是让太后娘娘退了跟我们沈家的这门亲事,他迟早还是会成为我们沈家的女婿!公主你就等着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以辰王对沈婉瑜的关心,沈婉琪笃定,他迟早还是会进沈家的大门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银月公主脸色果然变了,变得又恼怒又冰冷:“你再胡说八道,本公主让人撕烂了你的嘴!” 什么沈家的女婿,什么睁大眼睛看着,嘉铭哥哥是她的,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了他! 这回轮到沈婉琪冷笑了,“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公主心里该很明白才是。我被打成这样,公主也被皇后娘娘扇巴掌,公主难道不知道,这些都是谁引起的?” 她拖着疼痛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朝银月公主走了过去,“那都是因为我的那个好姐姐,只要她一日不死,你我就永远也不可能嫁到辰王府去!辰王殿下待她有多不同,相信不用我说,公主也知道!宫宴上刻意攀谈,马场拼死相救,公主以为这些都是偶然,都是我在骗你吗?公主现在拿我来撒气,不过就想寻求点自我安慰罢了。你不就是不想承认,你自己一个公主,却输给了我那只是小小安陵侯之女的姐姐吗?” 沈婉琪多说一句,徐青鸾的脸就愤怒地涨红一分,而后由红变成青,最后彻底黑了下来,等沈婉琪把话说完,徐青鸾已经怒火攻心了,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满口胡言!本公主怎么可能会输给你姐姐!” 嘴上虽说的这么斩钉截铁,但是身子已经开始颤抖了,因为沈婉琪确实戳中了她的痛处……戴嘉铭确实待她姐姐比待她好很多! 但她身为公主,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嫉妒一个贵女! 沈婉琪被她打得偏了头,嘴角溢出一抹鲜红的血液来,她却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曾,用无比讥讽的眼神看着徐青鸾:“公主有没有输给我姐姐,你打我的这一巴掌,就说明了一切!” 只有恼羞成怒的人,才会无端扇人耳光子! 徐青鸾亦明白这一点,但她身为公主,并不想被沈婉琪看中了心事,今日明明是她过来嘲讽沈婉琪的,又怎么可能在这上面输了气势。 “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数落本公主,你还是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吧!”徐青鸾强装镇定地哼了一声,抬手,让人把那些匣子都放到沈婉琪房里去,“这些是母后赐给你的,权当是你替本公主挨了顿板子的赔偿。以后本公主若是从哪里听到有风言风语,你小心自己的脑袋!” 她踏着绣花鞋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沈婉琪在背后讥笑:“民女多谢公主赏赐。希望公主回去能好好想想民女的话!” 徐青鸾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却没有再回头。 等她走了之后,婢女才走上前来,将沈婉琪搀扶进内室:“小姐为何要激怒公主?” 这对她并没有好处。 沈婉琪冷笑了一声:“你懂什么。” 她不激怒徐青鸾,那怎么报这个仇! 婢女低着头没说话。 徐青鸾踏出沈婉琪的院子之后,就将手骨捏得咯吱咯吱作响,随便看向一个沈府的婢女,冷声道:“沈大小姐在哪里,叫她来见本公主!” 第110章 寻仇 徐青鸾到安陵侯府来,是没有事先知会侯府的人的,而且一进来,就直奔沈婉琪的院子,还没来得及拜见安陵侯和侯夫人。 侯夫人还在安陵侯的房里,陪着戴嘉铭跟安陵侯寒暄,得到公主来府里的消息,吓得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连脸色都变了。 戴嘉铭见她如此失态,就淡淡地问她:“可是夫人府中出了什么事?” 傅氏点了点头,带着些许歉意道:“是银月公主她突然来了府里……小妇人没来得及前去迎接,怕公主怪罪。” 安陵侯还卧病在床,听到公主来了,顿时就瞪大了双眼,“那还不快去迎接!” 琪姐儿会变成这样,可就是因为得罪了公主……这会儿公主不计前嫌,到侯府来拜访,他就该烧高香庆贺了,怎么还敢怠慢了人家。 傅氏也想去迎接啊,但婢女说她径直去了琪姐儿的院子。 傅氏有些为难道:“公主去见琪姐儿了,我恐怕不便过去……” 谁知道公主去找琪姐儿,是要报仇还是什么……傅氏既然没胆子阻止她,那过去还不是丢人现眼的,她觉得还是当做不知道好了。 反正琪姐儿自己犯的错,就得自己承担。 安陵侯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在朝中混迹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了解徐青鸾的性格,一进府就直奔琪姐儿的院子,看来是余怒未消啊。 他不由地握紧了拳,忽然就抓住了一旁戴嘉铭的手:“殿下,念在你我相交一场,你又差点从成了我侯府的女婿的份上,你替我跟银月公主说说情,让她别再怪罪琪姐儿了可好?说起来都是我教女无方,我不该教出这么个没出息又上不得台面的女儿来……” 四五十岁的男人,说着说着,面上竟有些泫然欲泣。 并非他要替琪姐儿说情,而是这件事已经闹到他不得不站出来的地步了。 挑唆公主,诋毁皇后,每一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安陵侯他身为一家之主,不站出来都不行了。 幸好现在皇上念在辰王与侯府刚退亲,他又病倒的份上,没过多的计较,不然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如今他只求辰王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替他说服银月公主,让银月公主别在治安陵侯府的罪了。 至于那个没用的女儿,公主要处置,那就随她好了,只要别在牵扯到侯府就行了。 这个安陵侯,还真是深明大义,为了能让徐青鸾消气,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出卖。 戴嘉铭想到那个安陵侯嘴里的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就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一贯的温和,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轻声道:“这事说起来与本王也有些关系,本王确实应该出面调解。不过以银月公主的性格,恐怕听不下人劝……” 他有些为难地说道。 谁不知道银月公主对辰王情根深种呢,别人的话,她可能会听不进去,但是辰王殿下的话,绝对能听得进去的。 安陵侯心底忍不住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毕竟有求于人,他还是以一副求人的态度,诚恳地说:“殿下说哪里的话,只要殿下能出言相帮,我就很开心了。至于能不能成,那就看琪姐儿的造化了。” 戴嘉铭轻轻地笑,这安陵侯还算有几分眼色,看在他女儿在宫里闹了一场,替他解决了一桩麻烦的份上,他帮着说两句话,也不是不行的。 他站起了身,安陵侯赶紧就跟傅氏说:“替我好好招待殿下。” 言下之意是让她赶紧把辰王带到银月公主那儿去的意思,也免得银月公主在琪姐儿房里呆久了,真闹出什么事来。 傅氏低声应是,在戴嘉铭的前面引路。 戴嘉铭从安陵侯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徐青鸾也已经离开了沈婉琪的院子,直奔沈婉瑜那儿去了。 花房新送了花上来,婉瑜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丫鬟,把花搬到暖房里去,看到一盆冬青,长得尤其茂盛,就忍不住蹲下来多看了两眼。 却忽然感觉头顶的光线被人挡了一下,紧接着,那盆冬青就被人踢倒在地上! 婉瑜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站起身,或者抬起头来。 徐青鸾见冬青盆栽都倒了,她还不抬起头来,明显是无视她这个公主的存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见到本公主还不行礼?沈婉瑜你好大的胆子!”徐青鸾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沈婉瑜这才斯条慢理地站起身,抬眼看着眼前明显带着怒火的徐青鸾,勾了勾唇,“公主贸然闯进民女的院子,还毁了民女的心爱之物……大胆的好像是公主吧?” 她轻轻弹了一下衣裳上带起来的尘土,“若民女没记错,擅闯民宅的罪可不小。” “你还有理了!来人啊,给我掌嘴!本公主倒要看看,你待会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徐青鸾现在满脑子都是沈婉琪讽刺她不如沈婉瑜的话,见到沈婉瑜这张脸就怒火中烧,也不管合不合情理,就大声说:“不打得她满地求饶就不许停!” 果然有几个忠诚的宫女,撸袖擦拳就要上前来抓婉瑜,“沈大小姐失礼了!” 沈婉瑜冷笑,徐青鸾还真当这儿是她的公主府,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在沈婉琪那儿受了气,就想撒到她身上,她未免想得也太过天真了! 宫女来抓她的时候,她脚步都没有移一下,直接喊:“清客,隽客!” 宫女伸出的手,还未触碰到她,就忽然被沈婉瑜身后的清客和隽客抓住了,她们三下五除二,就把上前来的几个宫女的胳膊给卸掉了! 宫女疼的在地上打滚,徐青鸾极为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沈婉瑜,你竟然敢打伤本公主的人?” 沈婉瑜把玩着手里刚刚涂的大红丹蔻,淡淡地笑道:“公主失礼在先,婉瑜自然要为自己讨回点公道。” 敢毁了她的东西,她没直接在徐青鸾脸上划一刀口子,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第111章 贱人 “小贱人,让你勾/引我的嘉铭哥哥!”徐青鸾看到沈婉瑜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有些气急败坏,几步冲上去就想给沈婉瑜一个巴掌。 反正在她的眼里,沈婉瑜就是个 落魄侯爷的女儿,别人打不得,她这一朝公主,总归是能打的! 她从小到大还没有怕过任何人,就连她的父皇,对她都宠爱有加,除了嘉铭哥哥一事,几乎对她百依百顺,她一个小小的贵女也敢反抗她,对她不敬,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本王还不至于随便就能被人勾/引!”一道不急不缓地声音从徐青鸾的身后响了起来,徐青鸾回过头,见到居然是戴嘉铭,猛地瞪大了眼睛。 沈婉瑜不紧不慢地给戴嘉铭行礼:“辰王殿下。” 她虽然不知道戴嘉铭跑到她院子里来是为了什么,但,礼数不能废,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徐青鸾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竟叫她最喜爱的嘉铭哥哥看到了,脚底就升起一抹凉意来,但很快,她就咬了咬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身来,笑容款款地朝戴嘉铭走了过去:“嘉铭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侯爷房里探病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莫非是特地过来见那小贱人的?徐青鸾想到这,长长的睫毛掩盖下的眸子,就闪过一抹冷光。 戴嘉铭不落痕迹地躲过徐青鸾就要挽她的手,目光落到一旁的沈婉瑜身上,方才分明是看着她向他行礼的,然而并未得到他的批准,此刻已经笔直地站起来了……这个礼行的一点也不尽心。 明明是跟公主起了争执,却不见她面上露出恐惧或者惊慌,反而一脸坦然和理所当然。 他又看向地上的几个小宫女,给他行完礼之后,就抱着胳膊,疼的龇牙裂齿。 徐青鸾会在别人的地盘上,把自己的人打得这么惨?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都是眼前这位沈大小姐的手笔。 敢把公主的人打成这样,她恐怕是京中众多闺秀中的第一人,也难怪徐青鸾会暴跳如雷地冲上去要打她。 “如果本王没记错,这时候公主应该正跟皇后娘娘请来的绣娘学绣艺,如何又来了这里?”戴嘉铭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对跪在地上的一众宫女说了句起来吧,就转过头,看向徐青鸾。 徐青鸾一听戴嘉铭并未问起她方才的事,心下一喜,笑盈盈地说:“嘉铭哥哥记性真好,居然知道我这时候该在学绣艺。不过我可不是擅自跑出来的,是得了母后恩准,特地过来看望沈二小姐的。” “沈二小姐?”戴嘉铭故意重复了一下徐青鸾的话,眉头还十分配合地皱了一下,而后将目光落到了沈婉瑜身上:“沈二小姐的院子在这里?” 似乎真的很疑惑的样子,沈婉瑜看到他这假惺惺的模样,就想作呕。 但徐青鸾就对他这恶心的模样十分受用,她一无所知地摇摇头,笑着说:“当然不是了,这儿怎么可能是沈二小姐的院子……这儿是沈……” 说到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戴嘉铭这是在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连忙改口道:“不不不,嘉铭哥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不是来找沈大小姐晦气的,我只是关心她的安危,过来看看她罢了……毕竟你也知道,沈二小姐她为了什么被罚,我怕沈大小姐会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才特地过来安慰她。” 沈婉琪犯错对外的说法可是挑唆公主谋害自己的亲姐姐,而真正动手的可是她这个公主,徐青鸾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她不但脸皮厚,而且还蠢……别人都还没问,就急着站出来辩解了,也难怪这么多年都没能讨得戴嘉铭的欢心。 “是吗?”戴嘉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沈大小姐被你安慰得怎么样?” 徐青鸾笑,挑高了眉毛,看着沈婉瑜:“这哪能问我啊,这要问沈大小姐。沈大小姐你说呢?” 她笃定有辰王在,沈婉瑜不敢不给她这个公主面子。肯定会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的。 只是徐青鸾没料到,沈婉瑜根本就没兴趣看他们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做戏,答也不答徐青鸾,就直接转头吩咐丫鬟:“去拿个扫帚过来。” 她言下之意是,拿个扫帚过来,把打碎的冬青盆栽给收拾一下。 谁知道落到徐青鸾的耳中,就是沈婉瑜想拿扫帚赶她出门,她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戴嘉铭还在场,徐青鸾就咬牙切齿冷觑着婉瑜:“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敢无视本公主,还竟然敢赶我走!” 沈婉瑜觉得她这怒气来的莫名其妙,眨了一下眼睛,茫然道:“公主何出此言?我何时赶公主走了?” 徐青鸾颤抖地指着丫鬟拿过来的扫帚,“你难道不是想拿扫帚赶我?” 沈婉瑜顿时失笑,接过丫鬟手中的扫帚说:“我不过就是想把公主打碎的冬青扫掉……没想到会被公主误会,那真是婉瑜的过失了。” 徐青鸾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面上顿时露出羞恼来,她悄悄地打量一旁戴嘉铭的神色,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在嘲笑她的愚蠢。 徐青鸾当下便咬了咬牙,这沈婉瑜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在嘉铭哥哥误会,故意让她出丑! 她看婉瑜的眼神,阴狠到似能滴出血来,偏生戴嘉铭在场,她不好发作,只能跺了跺脚,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最好没这个心思。否则我要你好看!” 沈婉瑜淡淡地一笑,道:“就是借民女十个胆子,民女也不敢赶公主啊。” 徐青鸾被婉瑜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态度给气得直接丢下戴嘉铭就带着宫女走了。 沈婉瑜无意跟戴嘉铭寒暄,淡淡行礼,随后便带着丫鬟,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想径直回自己的院子去。 “沈大小姐还真是伶牙俐齿,连本王都自愧不如!”戴嘉铭忽然在她背后开口。 第112章 出事 沈婉瑜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平静道:“辰王殿下谬赞,小女子可比不上辰王您的口才。” 戴嘉铭在她背后轻轻一笑:“太后下旨退了我与你的婚事,你看着好像并不伤心?” 沈婉瑜听到这话,转过头来,清雅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辰王这话可就说错了,太后退的,是你与我妹妹的婚事,与民女无关。” 想让她伤心,做他的春秋大梦吧!他还真当她是以前那个一门心思系在他身上的那个傻姑娘吗! 婉瑜并不想跟他多说,直接躬身道:“辰王若是没有别的事,民女就先告退了。” 戴嘉铭却侧过身,挡在了沈婉瑜的面前,“你可知促成这件事的是什么人?” 这件事?退婚的事? 是谁促成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知道结果,那就足够了。 “这跟我无关,我为什么要知道?”沈婉瑜挑眉,“辰王若是实在闲着无聊,就去多陪我父亲说说话,若我没猜错,你是奉旨过来探望我父亲的,却在赖在民女这儿……传出去恐怕有损辰王的名声吧?” 戴嘉铭最是注重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了。 “本王的名声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受损!”戴嘉铭淡淡地说道,沉静的眸子炽热地盯着沈婉瑜:“你好似每次见到本王都急着避开?” 沈婉瑜笑了:“民女一没犯事,二没惹辰王不快,我为何要避开?” “那为何你每次见到本王,都是这般急着要走的模样?”宫里也是,在马场也是,甚至在之前的好几次,都是这样,很不耐烦见到他的样子。 别家的闺秀都恨不得整个身子攀上来,跟他套近乎,而她却避他如蛇蝎……这着实令他不解。 沈婉瑜冷笑,他还真以为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呢,“脚长在我身上,难道我还不能走吗?我竟不知朝中何时出现了需要得到您辰王殿下恩准才能走的律法。难不成是民女久居深闺,孤陋寡闻了?” 她转过头,问一旁的白芷:“白芷,你听说过吗?” 白芷经常会听她的吩咐出去采办一些东西,嗯,稍微比她出府的时间多一些。 白芷此时都想喷饭了,自家小姐明摆着是在揶揄辰王殿下呢,她哪里敢多嘴啊,那可是辰王啊,朝中唯一的异姓王,她可没胆子得罪。 她没答,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婉瑜却当她默认了,耸了耸肩,对戴嘉铭道:“我的婢女也没听说过呢。” 戴嘉铭面色微沉,随后大笑起来,“真不愧是能让银月公主吃亏的人,果然有几分过人之处。方才是本王唐突了,告辞。” 沈婉瑜挑了挑眉,不予置否,也不躬身相送。 戴嘉铭一口气就堵在心里,很不舒服,甩袖就要头也不回地离开,刚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过头,轻轻对沈婉瑜说了句:“你妹妹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安阳郡主的手笔,是她去求太后,退了我与你们安陵侯府的婚事。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也不看沈婉瑜的表情,径直就离开了。 沈婉瑜呆愣在原地,琢磨着戴嘉铭话中的意思……安阳郡主跟这事并无关联,为何忽然要去求太后退婚? 像她那样眼界那么高的人,可不屑玩像徐青鸾那样小家子气的手段,要玩也玩刺杀陷害那样的大戏。 这次又为了什么?她并不喜欢戴嘉铭,退不退这门亲事,与她并没多少相干。 沈婉瑜冥思苦想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过了三四天,郭姨娘还没有派人来找婉瑜,沈婉琪许是底子好,就算下人们不给她用药,她也照样活的好好的。 沈婉琪知道这是沈婉瑜动的手脚,除了见到她,眼神像要吃人一样,倒也没再有别的小动作。 这点让婉瑜觉得很惊奇,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沈婉琪是笃定了徐青鸾不会放过她,自己又有伤在身,并不着急罢了。 她一贯相信,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她就看沈婉瑜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与其自己在这儿飞蛾扑火讨不到什么好,倒不如保存点体力,到时候看沈婉瑜的下场。 婉瑜并不知道这些,她正琢磨着郭姨娘没过来,她要不要派个人过去提醒她几句, 隽客就匆匆跑了进来。 自从跟郭姨娘摊牌了之后,婉瑜就把清客和隽客这两个小丫鬟调到房里伺候,她们两毕竟出身武馆,习过武,婉瑜也不能白白浪费了她们一身的好武艺,所以跑腿打探消息的事,都交给了她们。 清客和隽客是一同入府的,两人性格迥异,一静一动,清客较隽客活泼些,隽客较为成熟稳重些。 而跑进来的却是隽客,沈婉瑜知道必定有大事发生,忙放下墨笔,皱着眉问她:“怎么了?” 隽客边喘气边说:“三少爷在外头与人起了争执,还伤了尚书大人的儿子……这会儿已经闹到府衙去了。” 隽客知道她对待沈君陶和郭姨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对他们两人皆是关怀备至,但对沈君陶的,是出于真心的关怀,而对郭姨娘的,则是怕她耍心眼干坏事防备的关怀……遂隽客一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跟婉瑜说了。 沈婉瑜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手下意识就顿了一下,墨汁滴到她才抄好的经书上,晕了开来,这本经书是不能再用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将墨笔搁到一旁的笔架上,悠悠地问隽客:“你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三弟不是冲动之人,亦没有那样的能耐,对一个尚书的儿子动手。 甚至可以说,以他的身份,恐怕连尚书的儿子都见不到。 闹成这样,必定有人在幕后指使……又或是,是被人设计的。 她不相信她的三弟,会真的伤了尚书的儿子。 隽客弯腰喘了一会儿气,才说:“奴婢听说是为了南边治水的事,三少爷跟尚书家的儿子意见相左,三少爷理论不过,就跟尚书家的少爷动起手来……” 她说着说着就看到婉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忙咬了咬唇,道:“奴婢是这么听说的,到底是不是三少爷动的手,奴婢也不清楚……” 她其实也不相信,三少爷那样的人,对先对别人动手。 第113章 送信 南边忽发洪涝灾害,州丞治理不当,导致灾民四处逃窜,皇上大怒,下令府丞亲自前去治水,另向京中名士征集治水之法,凡是能提出得当政见之人,皆能进宫面圣。 一时间各大书院的学子都在讨论这治水之方,街上的各大酒楼时常能看到读书人聚集在一起,绞尽脑汁地想替家族赢这治水有功的荣誉。 但据沈婉瑜所知,都这么些天了,还从未有哪个人能真正进宫面圣的。 面圣可不是说,你提出点法子就行的,还要得了各家府衙的首肯,三品以上官员的举荐,最终让朝中官员写成折子的形式,上呈给皇帝,皇帝觉得此法可行,方才会接见。 沈婉瑜并不是怀疑她三弟的聪明才智,提不出治水之法,而是她这三弟做人向来低调,也不爱出风头,即便他真有点子,恐怕也不会以自己的名义,去跟这些人唇枪舌战的讨论。 一朝有六部,就有六个尚书,隽客说的到底是哪家? 婉瑜问隽客,隽客道:“是户部尚书贺家的少爷。” 户部尚书……那就是戴嘉铭生母的娘家了,难怪会把这样的小事闹到府衙去。 贺尚书生平育有一子一女,两兄妹皆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贺小姐仗着自己有个当辰王的表哥,对京中的闺秀向来不留口德,上回在宫宴上,婉瑜的那两个妹妹,就在贺家小姐手底下吃了亏。 不过她那两个妹妹不敢与贺家小姐理论,只敢背后说道而已。 而这位贺家的少爷,更是京中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常年流连于烟花场所的纨绔公子哥。 说他能想出什么治水的法子来,恐怕谁都不信……又谈何跟三弟起争执。 “人伤得怎么样?” 现在最紧要的是,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是有人陷害,还是真是三弟的过失。 若是第一种,那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她得好好看看,这陷害三弟的人,抱了什么心思。 若是第二种,还稍微好办些,凡事都讲求个理字,婉瑜相信,他三弟不会做没道理的事。 隽客见婉瑜不急不缓的模样,显得有些焦急:“奴婢只知道他们说被打的鼻青脸肿,至于有没有伤到要害,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小姐……您如今还是快想想,要怎么把三少爷救出来吧。府尹大人他跟贺尚书有姻亲,就算是三少爷有理,恐怕也不会站在我们三少爷这边。” 沈婉瑜又如何不知道这些,但越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就越不能慌,她得冷静想想,要如何才能不落人话柄地洗脱三弟的罪名。 她站起身,在书房里走了几圈,她一个深闺小姐,任凭她在巧舌如簧,也输在了起跑线上,说的话只怕没多少人会听。 为今之计,是先找个有权势的人,先把顺天府府丞给震慑住,让他们先别盖棺定论。 要不然三弟真要像隽客所说,抓进去还没辩解,就先冤死了。 可是,能震慑住顺天府府尹和户部尚书的人……她父亲安陵侯肯定是不行的,特别是最近出了琪姐儿那样的事,朝中官员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又怎么可能会怕他。 本来辰王戴嘉铭是最好的人选的,但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帮她。 沈婉瑜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辰王的对头,豫王徐墨……可是他已经帮了她这么多次,若这次再去求他,那欠他的人情就太多了,以后恐怕想还都还不清了。 一面是亲弟弟的性命,另一面是还不清的人情……沈婉瑜还是觉得弟弟的性命重要! 婉瑜高声朝外面喊:“白芷,给我准备笔墨!” 白芷很快进来了,婉瑜俯身在书案前,写了封信,交给白芷:“让清客送到豫王府去,一定要快。” 白芷点头应是,婉瑜忽然想到了郭姨娘,忙问隽客:“郭姨娘那边得到消息了吗?” 三弟出了事,她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隽客摇头说:“郭姨娘这些天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连房门都少出,奴婢估计是不知道的。” 沈婉瑜放下笔,拧了一下眉心,忽然道:“你设法把消息透露给郭姨娘,看她有什么反应。” 三弟虽然不是郭姨娘亲生的,但到底是养了这么些年的孩子……不对!她刚威胁郭姨娘,没几天三弟就出了事! 这难道跟郭姨娘有关! 沈婉瑜想到这,就忍不住背脊发凉,若真是跟郭姨娘有关,那郭姨娘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动她的亲弟弟,还真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最好别让婉瑜发现,这事跟她有关,要不然,郭姨娘您恐怕就不能留在侯府了! “隽客,你待会把消息告诉郭姨娘的时候,记得把她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隽客很是疑惑,小姐这是要试探郭姨娘?郭姨娘还会害三少爷? 但隽客不敢多问,点头应是,很快就退了出去。 沈婉瑜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坐上了去府衙的马车。 三弟在家里,在二房没什么地位,她就算把这事告诉二叔父,二叔父也未必肯帮忙,说不好,二叔父还会为了撇清关系,不认他这个儿子。 另一边,清客兜着婉瑜的信去敲豫王府的大门,豫王府的小厮把门打开之后,看到是瘦瘦小小的小丫鬟,顿时就没什么好气。 “这儿是豫王府,你是不要命了不成,竟然敢敲豫王府的大门。” 谁不知道这儿是被外头誉为阎王殿的地方,向来进得去出不来的,这小丫鬟胆子还真是大。 面对小厮的恶语相向,清客脸上却没露出害怕,只面带焦急地道:“我是安陵侯府大小姐派来的,我有事要找豫王殿下,想请小哥行个好,放我进去。” “安陵侯府?”小厮在琢磨她话中的真实性,犹豫着要不要放人进去,身后豫王却带着小厮吟风走了出来,他忙低头行礼,“殿下。” 徐墨瞥了门口瘦瘦弱弱地丫鬟一眼,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小厮忙恭敬地答道:“这位小丫鬟说自己是安陵侯府的人,来找殿下……”有事……下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豫王可是随随便便一个婢女都能找的,他忙改口,“奴才这就把人赶走。” “安陵侯府?”徐墨咀嚼着这几个字。 清客忙点头,上前一步道:“见过殿下,奴婢是安陵侯府大小姐身边的婢女,我家小姐遣奴婢来给豫王殿下送信。” 她双手举高,将怀里的信捧到了徐墨的面前。 第114章 审讯 这小丫鬟年龄不大,身材也偏娇小,但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却与沈婉瑜十分相像。 徐墨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就相信了清客的话。 俗话有言,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下人,恐怕也只有她,能教出这般不惧权势,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婢女来。 徐墨将清客手中的信接了过来,直接当着下人们的面展开。 豫王府的小厮见到徐墨竟然真的在看信,心里直犯嘀咕,平常殿下可不会理会这些小婢子,特别还是为自家姑娘来送信的……殿下没直接把人赶出去,就应该烧高香庆贺了。 今儿非但没赶人,而且没见他脸上有一丝的怒意……小厮心里好奇,这位安陵侯府的大小姐到底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得到豫王殿下的特殊对待。 小厮边嘀咕就边摇头,徐墨看完信上的内容,却眉头紧拧,“去顺天府衙。” 徐墨的贴身小厮吟风一愣,“殿下,我们不进宫吗?” 皇上召见啊,要是耽搁了,那可不得了。 “父皇只是召我进宫相陪,去晚几个时辰也没大碍。”徐墨淡淡地说道。 但这边却是人命关天的事,她又是第一次求到他面前,他没有不帮她的道理。 吟风听到这话,赶忙应是,去牵了马车过来,徐墨径直上了马车,看到清客还杵在豫王府门口,便道:“你也上来吧。” 清客惊讶到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脱出来了,等回过神来,忙飞快地扫手说:“多谢殿下,只是小姐还有别的事吩咐奴婢,奴婢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那是豫王殿下的马车,传闻连安阳郡主都没有坐过,她一个婢女,可不敢擅自上车。 这若是叫人看见,她非得被人家眼珠子给戳死不可。 清客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似乎为了验证她真的还有别的事要做,说完她就朝徐墨躬了躬身,转身飞快地往街道另一头去了。 徐墨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地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沈婉瑜到达府衙的时候,府衙门口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她掀起车帘向外望去,只见到处都是穿着细布直裰,用簪子冠发的书生,以及衣着华贵的京城公子哥,毫无疑问都是来看热闹的……她不由得皱了皱眉,白芷一路已经摸清楚了小姐来这儿的目的,看到门口到处都是人,面上也露出急色来:“小姐,这怎么办,我们根本进不去。” 这儿都是男子,小姐一个姑娘家,当然不好硬挤,万一碰伤擦伤了,那她回去就不好向夫人交代了。 沈婉瑜却没白芷这么多的顾虑,她现在只想着要如何才能把她的三弟从这些人的手中救出来,还未等白芷开口阻止,她就掀了车帘,直接跳下了车,往人群中走去。 白芷心中一急,忙跳下去拉住了她:“小姐,还是等豫王殿下过来吧,您此刻就算进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婉瑜走得急,身上也没带幂篱或者面纱,白芷连忙把手中的幂篱给婉瑜带上。 沈婉瑜心里却并不这么想,她虽然知道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先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总归是对三弟有所帮助的。 她没有听白芷的,而是一带上幂篱,就往府里里边挤。 看戏的几乎是清一色的男子,忽然跑了个女子出来,而且衣着素净,但从她玲珑的身段就能看出,这是个美人。 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沈婉瑜就是趁着他们愣神的间隙,挤到了最前面,堂内有衙役把守。 衙役见到两个女子不断地往审案的堂内挤,顿时亮了刀,面色凶狠道:“大人在审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就算是个小小的衙役,也知道,这个案子关乎到尚书大人之子,可不是能马虎的。 沈婉瑜这才顿住了脚步,身后看戏的人不断地往婉瑜这儿挤过来,白芷只得站到婉瑜的身后,张开双手,替她挡住来人。 就在白芷以为婉瑜要站这儿看了,就听到婉瑜不急不缓地对官差说:“我是沈三少爷的姐姐,家母派我来看看弟弟犯了什么罪,还劳烦官差大人放我进去。” 原来是家属啊……官差上下打量了沈婉瑜一眼,而后朝她伸出手:“可有腰牌?” 她走的匆忙,哪里来的腰牌……沈婉瑜抿了抿唇,不急不缓道:“大人若是不信,可叫沈三少爷出来认认,看民女有没有说谎。” 大人正审案,而沈三少爷作为行凶之人,哪里是她说叫出来就叫出来的。 “没有腰牌那就滚!府衙可不是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能玩的地方!” 官差下意识就把沈婉瑜当做是胡闹的小姑娘了,沈婉瑜还没说话,她背后的白芷听到这话,率先气不过:“你怎么说话呢,你才细皮嫩肉!我家小姐真是安陵侯府的人,若你还拦着,待会我家小姐请的人到了,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衙差倒也不是被吓大的,嗤笑一声就道:“呦,还请了帮手啊?我倒要看看,你请的帮手有多大能耐,能比我们府尹大人还有能耐不?想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是在做梦!来人,把她们两给我赶出去!” 敢在这儿扰乱公堂,他就算把这两人拖出去打板子,也没人敢说什么。 “慢着!”他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声俊朗的声音,沈婉瑜看到来人,眉头微蹙。 戴嘉铭径直绕过衙差,从侧边走廊走了过来,衙差是认得他的,忙低头行礼:“辰王殿下。” 戴嘉铭点了点头,抬眼看着沈婉瑜,对衙差道:“本王作证,她确实是安陵侯府的人。” 方才的衙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赶紧让人把架在她们面前的剑柄拿开了,对沈婉瑜赔笑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您和辰王殿下认识,还请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小的计较。”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沈婉瑜不由得轻叹,这些人果然狗眼看人低,她可一点也不想跟戴嘉铭扯上关系。 看也不看衙差和戴嘉铭一眼,就直接进了审讯厅。 衙差顿时愣住,这姑娘胆子可真大,不理他也就算了,竟然敢不理会辰王殿下……他都替她捏了把汗,悄悄打量一旁辰王的脸色。 却见他只是有一瞬的僵硬,而后便恢复如常,斯条慢理地也跟着去了大厅。 第115章 公堂 顺天府尹坐在高堂上,正在审问堂下的两人。 “沈三少爷,贺家少爷状告你当街殴打他,可有这事?”府尹一拍惊堂木,目光如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沈君陶。 他谁不好得罪,偏偏去得罪贺尚书的儿子,那可是京中的小霸王,有辰王殿下这么强硬的后台,在京城还没几个人敢去得罪他。 也不知道这位安陵侯府的小公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沈君陶跪在地上没答话,他是被他的两位庶弟带到酒楼去的,除了那治水之方是他的点子以外,这事根本就跟他无关。 跟贺公子起争执,与打贺家公子的都是他的两个庶弟……只是一出事,他那两个庶弟就跑得没影儿了。 贺家公子气不过,就抓了他来出气,贺公子对他拳脚相向,他只是还手稍微推了贺公子一下……而后贺家少爷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怪罪到他的身上,非要抓着他到府衙理论。 还有在场的好些人,明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任由贺家少爷冤枉他,把他带到府衙来。 这些人分明是有意为难他,他说再多也没人会信。 更何况,他还听说,这位顺天府府尹是贺家少爷的亲姑父,他会站在谁那边,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你不回答,本官便当你是默认了!”府尹又敲了一下惊堂木,声音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你可知殴打尚书之子会有什么后果?” 沈君陶依旧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贺家少爷,看着堂下跪着的人跟个闷葫芦似得,脸上就忍不住露出讥诮的笑意来。 “姑父何必跟他多费唇舌。直接把人关进大牢,先饿他三天,再把牢里的大刑全都伺候一遍,估计他也就肯画押了。” 反正他都打听过了,这人就是安陵侯府一个低贱姨娘生的,就算死了也没人会管。 他抓不到他那两个哥哥,拿他来出气也不错,他被打成这样,总归是要讨回一点代价的,不然京城的人都当他好欺负了! 府尹也觉得他这外甥说的有理,反正在他这儿,凡是送到这儿又不愿开口的,都是这么个审讯法! 他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深谙此道,当即便拿起令牌,扔到地上直接说:“来人,把他抓进大牢,大刑伺候!” 立刻就要两个衙差过来抓沈君陶,贺家少爷在一旁得意地笑,然而还没扯出笑意,嘴角就撕裂一般地疼,他看沈君陶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凶狠起来,要不是他们几兄弟,他也不可能被打成这样了! 他觉得毫发无损地把沈君陶抓进大牢都太便宜他了,忙站出来道:“姑父,这儿这么多人都等着看您审案的结果,我看倒不如直接在这给他上刑得了!” 府尹似没料到贺家少爷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稍微愣了一下,而后用只有两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跟他说:“贤侄,你一会儿说把人抓进牢里,一会儿又说直接上刑,你到底想让姑父把他怎么样?” 他怎么说也是顺天府尹,这般出尔反尔可不行。 贺家少爷轻轻地笑道:“姑父,我也没要怎么样。您只要好好替我教训这小子,至少让他一个月下不了床,我就满意了。” 这有什么难的,牢里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他点了点头,挥手让他站到一旁去,对下边的衙差,也对外头围观的人道:“沈三少爷打贺尚书之子一案证据确凿,只是沈三少爷拒死不认,本官不得不将人暂时收押大牢。这事本官自有定论,你们都可以回去了。” 围观的人见这么容易就审完了,顿觉无趣,三三两两正要散了,却忽然听到一句清脆的女声,说道:“原来堂堂顺天府府尹就是这般草菅人命的,犯人还未说话,你便将人定了罪,民女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声源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个头戴幂篱,身段玲珑有致,穿着素净的女子,款款走进堂内。 府尹当下被她的话气到,猛地一拍惊堂木:“来者何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质疑本官的判案!” 沈婉瑜原本还打算给这府尹跪下,好好替三弟辩解的,但听到他这声怒喝,她连跪都不想跪,这种滥用私权的官,压根没有跪的必要! “民女与沈三少爷是亲姐妹,听闻我三弟犯了事,父亲特地遣我来看看。”她扫了一眼边上的贺家少爷,又看了一眼座上的顺天府尹,冷笑道:“不过如今看着,着案子也没什么好看的。索性看谁背后的势力硬,就定另一个人的罪就是了!民女今日可算是见识到这所谓的青天大人,是何等‘公正廉明’了!” 府尹坐的位子上方,就挂着一块公正廉明的匾额……婉瑜这话,明显是嘲讽他,办案不公。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她一个小姑娘这般嘲讽,就是有再好的涵养,面上也不可能好看到哪里去。 更何况这顺天府尹本身就是个好面子的人,当下便冷了脸,疾言厉色地盯着堂下的沈婉瑜:“本官审案,岂容你一个.如.臭未干的小丫头置喙!来人,把这扰乱公堂的丫头给我拖出去!” 府尹以为他都这么说了,这丫头该惧怕了才是,谁料沈婉瑜却当场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就张狂地指着堂上的顺天府尹,冷冷地道:“公堂?公公正正的才叫公堂!像大人这样随随便便两句话就定了别人的罪,那只能叫徇私!” “住口!”顺天府尹被沈婉瑜的话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满脸怒容,“还不把这胡言乱语的疯丫头给本官赶出去,还等着本官亲自动手不成!” 沈婉瑜丝毫不惧他,甩开几个上来抓她的衙役,“民女还真不屑待在这种地方。”直接走上前,将沈君陶从地上拉了起来:“三弟,我们走。” 沈君陶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座上的顺天府尹看她旁若无人地把沈君陶从地上拉了起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官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扰乱公堂,擅自带走本官的囚犯!”他冲着那群衙役吼道:“你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连个丫头都抓不住!” 衙差一听这话,便知道大人是动了真格了,立马冲上来把沈婉瑜给抓住了! “啪啪”人还没抓住,一声清脆的掌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顺天府尹以为又来一个捣乱的,脸色当场就阴沉下来,张嘴就要发飙了,等看清来人,瞬间就化作惊讶了,张开的嘴,久久没合上。 第116章 反转 来的正是辰王,更重要的是,在辰王背后不远的地方,豫王殿下也来了。 两位殿下一同出现在这里,府尹吓得有些腿软,辰王殿下倒还好说,平素也不大管他们这些官员的事。 但这豫王殿下可不相同了,他向来看不惯他们这些人徇私枉法,一旦被他发现,必定严惩不贷。 地方官员都十分怕他,给他取了冷面阎王的称号,代表凡他经过之处,必定风声血雨…… 府尹拿着惊堂木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之中,戴嘉铭斯条慢理地走了过来,嘴角含笑地看着府尹:“难怪皇上常夸府尹办案迅捷,天大的案子到了府尹手里,也不出三日便能结案。本王前些天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顺天府尹额头上直冒冷汗啊,辰王这话到底是夸他还是贬他,他弄不清楚啊。 说到底,这位贺尚书家的小子,还要喊辰王一声表哥,常理来说,辰王该帮贺家公子才是。 可府尹怎么听这话都是在讥讽他,办案不利呢。 “殿下过誉了。殿下怎么有空到府衙来?可是为了贺公子之事?快请上座。” 府尹还是有几分眼色的,无论这辰王到底是站在哪边,索性让出自己的位子就对了。 至于那贺家的小子,当然比不上他的小命重要啊。 他请辰王上坐的时候,余光还往不远处的豫王身上瞄去,生怕豫王有半点不快,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幸好豫王只是站在那儿,什么话也没说,好像真的是来看热闹的。 “本王只是路过府衙,想进来讨杯茶喝,却不巧看到府尹在审案……”他目光在一旁的贺家少爷,和被衙役压着跪到了地上的两姐弟身上流连,好一会儿,才含笑说:“府尹继续,本王并未有插手府尹查案的意思。” 说着就走到师爷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师爷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他哪里敢跟辰王殿下平起平坐啊,忙说:“殿下请,小的去那边就好。”他指了指公堂下面放着的那张长凳,原本这长凳是让犯人趴着,挨板子的,他飞快地把长凳端了过来,坐到旁边去,低下头装作认真记录的模样。 辰王并不阻止,安安稳稳地坐在师爷的位子上,确实没有半分要插手案情的意思。 但府尹却知道,这案子恐怕不能这么马虎结案了……辰王不紧要,豫王可不是说笑的。 他忙赔笑道:“那便要委屈殿下在这儿稍等片刻了,等下官审完了这案子,一定好好招待殿下。” 衙差很快便奉了茶上来,戴嘉铭端着喝了一口,不予置否。 府尹擦了擦脸上本没有的冷汗,又往门口的徐墨身上瞄了一眼,才满心忐忑地坐回到主位上。 “来人,把这女子先带出去。”无论如何,都要先把这胡言乱语败坏他名声的丫头先赶出去,要不然他待会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当着两位殿下的面就发起火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婉瑜听了便冷笑:“大人赶民女,可是因为民女说中了你的心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官好好地在审案,你一个丫头来捣什么乱!”有两位殿下在,他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许多,“就算你真是安陵侯府的小姐,那也是个女儿家,若要替沈三少爷说情,那便回去请了安陵侯来。一个姑娘家,在公堂捣什么乱!” “殿下,您说是吧?”他说完,又转过头,以一副询问的态度,看向戴嘉铭。 这个丫头明显是来帮沈三少爷的,他相信辰王肯定不会让她在这公堂上捣乱的,毕竟贺家公子是辰王的亲表弟。 辰王怎么会放任这样一个疯丫头,来毁坏贺家公子的名声呢。 戴嘉铭轻轻拨弄着茶盖,脸上并没什么表情,说到沈婉瑜的时候,他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到沈婉瑜一个女子,在面对堂堂顺天府府尹,脸上却没露出半分惧怕之色,心底暗暗有些钦佩,还真不愧是敢当场指认银月公主的,这份胆识,恐怕朝中没几个人有。 “本王只是来旁听的。府尹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戴嘉铭低头喝茶,就在府尹以为他默许了自己做法,正打算让人把这女人轰出去的时候,戴嘉铭却又抬起头,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既然她是沈三少爷的家眷,在堂内观案还是可以的。” 府尹手心直冒冷汗,幸好他问了,要不然是违背了辰王殿下的意思了……可是他很疑惑啊,这殿下看着怎么不像是来帮贺家公子,反倒像是在帮则女子的呢。 他低头应是:“殿下说的是,殿下说的是。你们没听到殿下说的话吗,还不把人给放了!” 衙差立刻撒了手,沈婉瑜揉了揉被衙差抓痛的手,直接站起身来,还未等她说什么,府尹就先她一步道:“不过在堂内可以,但不许打扰本官审案!” 沈婉瑜讥诮地一笑:“府尹若是真审案,民女自然不会干涉,但大人若是想徇私枉法,冤枉我三弟,那请恕民女不能从命!” “你——”好大的胆子!府尹见她仗着有辰王撑腰,这般没大没小,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但碍于戴嘉铭再场,他忍了又忍,“本官审案岂容你一个小丫头指指点点,还不快站到一边去!” 沈婉瑜挑了挑眉,默默地退到一旁,余光瞥到在正堂外面站着的徐墨,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微微朝他颔了颔首。 徐墨回以一笑,府尹明显看到了沈婉瑜和豫王间的小动作,又是一怔……难不成这丫头的靠山不是辰王,而是豫王? 他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拍惊堂木的手都有些没力气了! “贺少爷,麻烦你跪到堂下去!” 贺家少爷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看到府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下便有些气不过,“姑父,这案子还用审吗?这不明摆着是沈三少爷打了我?就算表哥在这儿又怎么样,事实摆在眼前!” 他不加后面那句还好,加了那句,就成了他堂堂一个府尹,胆小怕事,见了辰王就要重新审案了! 府尹只想骂这侄儿没眼色,冷声道:“公堂就有公堂的规矩,还不跪下去!” 第117章 质问 贺家公子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眼神却毒辣地扫向沈婉瑜。 也不知道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她一来,姑父就改变了主意! “贺公子,你状告沈三公子殴打你,可有人证物证?” 府尹一开口,贺家少爷就想呕血了,方才是问沈三少爷可有话说,这会儿却反过来跟他要人证物证,他站在哪一边,傻子都能看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还需要什么证据!”贺家少爷往门口那堆穿细布直裰的书生那儿一指。 这些都是他请出来的人,他相信他们不会不替他说话! 他话刚出口,果然就有几个人站出来举手附和:“是啊,我们都看到是沈三少爷打了贺少爷,府尹大人可要替贺少爷讨回公道!” 贺家少爷得意地笑,看府尹的眼神好似在说,你看你看,我没说谎吧。 府尹脸色也是一沉,当即就问堂下的沈君陶:“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君陶穿着只是粗布做的袍子,头发也只用个束带系着,一看就是与这些穿着华贵的书生不是一路的人。 但从他被抓到这儿来,他就默不作声地跪在堂下,既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也不替自己辩解,即便府尹说,让人把他抓到牢里去,他脸上也没露出半分惊慌。 模样冷静沉着地让府尹都感到有些佩服,府尹以为他又要闷不吭声了,正想着两位殿下在场,他该不该给沈君陶上刑。 沈君陶这回却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先是看了一旁的沈婉瑜一眼,沈婉瑜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沈君陶才看向座上的顺天府尹。 “大人,我是冤枉的,我并没有与贺家公子起什么争执,更谈不上打人。这些都是贺家少爷信口雌黄的诬陷。还望大人明察!” 府尹大人还未发话,一旁的贺公子却先发飙了,他猛地从堂下站起来,目光阴冷地看着沈君陶:“这么多人都看着的事,你还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姑父,他这分明是想抵赖!你何必跟他多费唇舌,直接把人抓起来,打到他认为止!” 府尹脸色一变,方才两个殿下不在,这儿的事都是他说了算,自然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现在最痛恨滥用私权的豫王殿下也在,贺家少爷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太不把他这个府尹放在眼里了! “这么大的案子岂是你一两句话就能说了算的!给我跪下,好好听沈家少爷怎么说!” 贺家少爷根本就没料到府尹大人会忽然改变。态度,立刻转向一旁的戴嘉铭,“表哥,您看我脸上这些伤,都是这沈三少爷打的,那些人都亲眼看着的,府尹却还说要查,你说是不是府尹太偏袒这沈三少爷了!” 沈婉瑜也不知道该说这府尹侄子是蠢还是傻了,府尹这个审案的人还坐在首位上,他就越过府尹,去问旁边的戴嘉铭,这不摆明了是不把他这个当姑父的府尹放在眼里嘛。 还想让府尹替他说话,简直就是做梦了。 沈婉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窝里斗,府尹的脸果然黑了下去,藏在官袍下的手捏得咯吱咯吱作响。 他本来确实是想替他这个侄儿说话的,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人家这侄儿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他又何必再给他面子呢! 戴嘉铭慢悠悠地搁下茶盏,看向贺家的少爷,除了逢年过节他的生母会带他来辰王府拜见,他实在对这贺家少爷没什么了解,如今看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没什么脑子。 地下跪着的沈君陶,一看就是府里不受宠的,而他堂堂尚书的儿子,却为了这等小事,闹到府衙来,做事简直不经脑子。 也不知道是受了别人的蛊惑,还是他本身就蠢。 戴嘉铭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个愚蠢的表弟,毁了自己的名声,他看着贺家少爷,脸色平静地道:“审案的是府尹大人,该如何审都是府尹大人的事。本王只是来看个热闹罢了。” 贺家少爷听到这话,心里却是一堵,府尹明白辰王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当下猛地拍了几下惊堂木,沉声问贺家少爷:“本官再问你一遍,你说沈三少爷打你,可有物证!” 贺家少爷倒也不笨,知道府尹这回是动了真格了,辰王也不帮他,他只好站出来,指着自己的脸道:“我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张脸能当做证据吗?好像是可以的! “咳咳,那好,我再问沈三少爷,你说你没打人,可有人能够证明?” 打人要证据,没打人也要证据,这府尹这回还算是公正。 沈婉瑜看向沈君陶,沈君陶目光往场上一扫,不卑不亢地道:“这些人当时都在场,他们能够作证!” 府尹眸色暗沉,这沈三少爷脑袋被驴踢了不成,这些人方才都替贺家少爷指认了,说是他打了贺家少爷,他怎么还让他们作证呢! “好,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来说说,到底是谁打了人!”府尹让衙役放了几个书生进来。 一个书生跪到地上,指着沈君陶就道:“是沈三少爷打了贺公子!” 另一个也附和道:“这是我们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错。” 沈婉瑜皱了皱眉,这些人明显都是贺家公子的人,照这样下去,就算三弟没打人,也有理说不清! “大人,我想请问,这几个公子我三弟为何要打贺家公子,当时是贺公子先动的手,还是我三弟先动的手,都打了贺家公子哪里!” 府尹打量辰王的脸色,见他低垂着眉头没说话,便道:“听到了吗?快如实说来!” 书生立刻道:“是沈三少爷跟贺家公子讨论治水之方,两人意见相左,沈三少爷说不过贺家公子,就动起手来……然后,然后就把人打成这样了。” 开始他说的理直气壮的,但说到最后,声音就小了许多…… 沈婉瑜冷笑,“那敢问两个公子,贺家少爷当时都提出了什么治水之方?我三弟又为何要与他争辩?” 第118章 诬陷 书生皆看向贺家少爷,贺家少爷瞪了他们一眼,两人立刻低下了头。 “疏通!” “堵坝!” 两人一同开口,说出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答案。 等话出口,两人皆愣住了,似乎都在责怪对方,为何不先说。 贺家少爷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心中直骂这两人蠢,连说句话都会露馅! “你们两够了没有!”趁着府尹还没发话,贺家少爷赶紧呵住了他们,转头瞥向一旁的沈婉瑜:“本少爷说了什么与你何干?你想套本少爷的话替你弟弟洗清冤屈,那是在做梦!他打了本少爷是铁铮铮的事实,你就算再狡辩,那也没用!” 沈婉瑜嘴角抿起一抹笑意:“既然贺公子说是我三弟打了你,我自然要弄清楚事情的经过。贺少爷不想说,可是做贼心虚了?” “本少爷心虚什么,本少爷被打成这样,不是你三弟所为,难道还是我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的?只要有眼的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府尹还在这审,那是给你们安陵侯府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从哪儿来的ru臭未干的丫头,也敢在这儿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沈婉瑜眉头微微一挑,道:“我确实能看明白。我三弟素来为人亲和,待人友善,是绝对不可能打贺少爷的。至于贺少爷为何被人打成这样,丢了尚书府的面子,还栽赃到我三弟身上,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胡说八道!”贺少爷冷喝道,“你既说不是你三弟打了我,那你有本事也拿出证据来!没证据就别跟本少爷在这胡扯!” 沈婉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淡笑道:“你既然想拿你这张脸作证据,那我敢问贺少爷,我家三弟是用那只手打的你?是用拳头打的你,还是有巴掌打的你?” 贺家少爷没想这么多,反正觉得哪只手力气大,那就哪只手,他脱口而出就道:“当然是右手!拳头巴掌都有!” 沈婉瑜嘴角勾了勾,漂亮的眸子里含了几分淡笑:“可是怎么办,我三弟的右手早年受过伤,现在连握笔都握不稳,又如何打你呢?” 她笑得十分明媚,却让不少人听了皆是一愣,连笔都握不住,又怎么可能拿拳头打人,甚至是把人打成这样呢。 谁在说谎,一眼就能看出来! 贺家少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你胡扯,他右手好好的怎么可能有伤!” 沈婉瑜轻轻地笑:“我有没有说谎,大人请个大夫过来查探一下便知!” 她语气十分笃定,但跪在地上的沈君陶听到这番话,却是微微愣住了。 他从未对她说过,他右手有伤,她是怎么知道的? 竟然还知道,他连笔都握不稳…… 其实婉瑜知道,也只是听去郭姨娘院子里打探消息的隽客说的,后来再派人一打听,又见他确实很少用右手,才知道是真的。 府尹立刻道:“来人,去请个大夫来。” 衙役立刻应是,很快就从后堂请了个在府衙里坐诊的大夫过来。 大夫上前,将沈君陶右手的袖子挽起来,果真看到他手腕处有疤痕,大夫轻轻捏了一下,就见沈君陶皱了一下眉头。 大夫忙又从药箱里,拿出几根银针,往他手掌上刺了几下,发现他眉头稍有舒缓。 大夫心里很快有了定论:“回大人,这位公子的手,确如小姐所说,是早年伤到了筋骨,至今还没有痊愈。” 府尹立刻就指着贺家公子问他:“那可有把人伤成这样的可能?” 大夫一瞧贺家公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忙摇头说:“这绝对没有可能。他能抬手已经是万幸了,要使上这样的狠劲儿,恐怕还得过几年。” 府尹摆手让大夫先下去了,沈婉瑜站出来,巧笑嫣然道:“大人,事实摆在眼前,是这位贺家公子诬陷了我三弟。民女倒想问问大人,随意诬陷他人是什么罪?” 府尹听到这话,眼眸就闪了闪,他看向一旁的戴嘉铭,面上露出为难来。 贺家公子听到沈婉瑜竟然反咬他一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怒意道:“姑父,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就算不是沈三少爷动的手,那也是安陵侯府的人把我打成这样的!你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沈婉瑜轻轻地笑:“大人,您也听见了,这贺家公子自己都承认,并非我三弟动的手。” 她看向跪着地上的沈君陶,府尹领会到她的意思,连忙说:“事情弄清楚了就好。沈三少爷,既然不是你动的手,那你可以回去了!” 沈婉瑜走过去,斯条慢理地将人扶了起来,贺家少爷一双眼瞪着她,几乎要喷出火来。 “姑父,我说了,这事是安陵侯府的人所为,你不能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 沈婉瑜只觉得好笑:“冤有头债有主,贺家少爷既然说是我们安陵侯府的人所为,那你就到安陵侯府去找,这么抓着我们姐弟不放算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跟你算这诬陷之罪,你才能善罢甘休?那好,民女想问问大人,这贺家公子诬陷我三弟这事该如何算!” 府尹轻咳了两声,小声跟贺家少爷说:“贤侄,你就别胡闹了,你冤枉了人家,人家不跟你计较就好了。这事再闹下去,恐怕得闹到皇上面前了。” 两位殿下都在,可不就是得闹到皇上面前嘛。 贺家少爷肚子里火烧一样,强忍着一口血水咽下去,转向一旁的戴嘉铭,想寻求他的帮助,却不料,他也斯条慢理地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模样,他顿时一口血卡在了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最后恶狠狠地瞪了沈婉瑜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本少爷等着,本少爷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婉瑜挑了挑眉,莞尔一笑道:“贺公子这是想挑事吗?那婉瑜可要好好跟府尹大人合计合计,这诬陷之罪,要怎么跟公子算了!” “你--你--你!”贺少爷愤怒的喷火了,但看到府尹警告的眼神,他还是甩袖走了。 第119章 相邀 沈婉瑜姐弟并肩走出公堂,沈君陶忽然顿住了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沈婉瑜:“你为何几次三番地帮我?” 据他所知,他这个长姐,并不喜欢郭姨娘,但对他这个弟弟,却是关怀备至。 他这次出事,也并非没派人往府里传消息,只是没有一个人前来担保他的。 府里的人都巴不得他早些出事,好少个看不顺眼的人,而他这位姐姐,却孤身一人到府衙来。 她是个深闺女子,又还未出阁,照理说不应该随意抛头露面的,但她却为了他,义无反顾地来了府衙,而且还冒着得罪顺天府尹和当朝尚书,甚至是辰王殿下的危险,站出来替他说话。 沈君陶自认为自己跟她之间的交情还不算特别深,他不过就是去找过她几次,两人谈过几次话,实在不值得她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来到府衙来救他。 他有着一双深邃又漂亮的凤眸,看婉瑜的时候,眼波流转,既认真又困惑……婉瑜神色复杂,她很想告诉他,因为他是她的亲弟弟,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弥补这些年身为长姐却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被二房的人欺负的亏欠。 但婉瑜知道,现在还不是跟他摊牌的时候,好一会儿,她才温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你姐姐,你出了事,我这个当姐姐的,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这半真半假的话,让沈君陶有一瞬间的愣神,“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沈婉瑜点了点头,随即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乌黑光亮的青丝,“嗯,只是因为这个。” 她做这些,归根结底,确实只是因为沈君陶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婉瑜的手刚触到沈君陶的发,就感觉他身体微微一颤,似乎不太习惯别人的触碰,下意识就往边上躲了一下,而后意识到,碰他的是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的人,他便又抿了抿唇,把方才移开的身子,又朝婉瑜挪了过去,嘴里小声嘀咕:“我不习惯别人摸我头。” 婉瑜被他这别扭的模样逗的哈哈大笑,这个三弟在她面前,一直沉稳有度,跟严肃的父亲差不多,这还是婉瑜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好好好,以后姐姐不碰你就是了。”沈婉瑜开怀大笑,觉得天空顿时都明朗了不少。 “今天,谢谢你。”沈君陶看她笑得明媚,低低地说道。 沈婉瑜终于止住了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别跟我说这两个字。” 姐弟之间,根本不需要什么谢字! 沈君陶身子又是一颤,抬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头:“好。我以后不说了。” 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报答你,守护你。 沈婉瑜欣慰地一笑,然而下一刻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因为辰王戴嘉铭,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 “辰王走路都是这般悄无声息的吗?”沈婉瑜飞快地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沉着脸问道。 戴嘉铭其实一直都在她两步远的地方,沈君陶是知道的,但沈婉瑜太过专注与沈君陶说话,忽视了他。 他只是看到她旁若无人地笑得这么开心,心底才生出一股别样的意味来,脚步先意识一步,走上前来,想让这个明媚耀眼的女子注意到他。 他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疯了,明明这个女人,心肠恶毒,待他也冷冷淡淡,他却偏偏对她产生了兴趣。 人估计都是犯.贱的吧,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 沈君陶对沈婉瑜跟辰王说话的口气感到诧异,他这个长姐,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若非惹了她,是万万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的。 他有些奇怪地打量戴嘉铭,如果没记错,方才这位辰王殿下,是帮他,向着她们的。 他听贺家少爷说过,这位辰王,是贺家少爷的表哥,若是辰王想帮贺家少爷,那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从公堂出来了。 那不就是说,他的这个姐姐,在对一个曾经帮过她的人,态度冷淡? 这委实不寻常……这位辰王殿下,到底跟她有什么过节?沈君陶有些好奇。 与沈婉瑜接触的这些天,戴嘉铭倒也算对她的性子有所了解了,他并不奢望这女人会跟其他人一样,特地过来谢他,但他以为,至少他方才是帮了她的,她该对他和颜悦色些才对,没想还是这副冷漠的口气。 戴嘉铭心中如同堵了块大石子,面上却仍是温和地笑:“并非本王走路没有声音,而是沈大小姐太过投入,这才没发现本王。” “是吗?那倒是民女的不是了。”沈婉瑜朝他躬了躬身,“辰王若是没有什么事,民女就先告辞了。我三弟今日受了惊吓,民女得好好替他压压惊。” 未等戴嘉铭发话,沈婉瑜就直接扯着沈君陶往外走了。 “本王也觉得确实该替沈三少爷压压惊。正好府里备了酒席,不知沈大小姐可愿赏脸,到我府上吃顿饭?”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邀请过姑娘,若是识趣的人,都会给他这个辰王殿下留几分面子,当场应下来。 戴嘉铭觉得,就算沈婉瑜并不喜欢他,但碍于他王爷的身份,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他的面子。 所以他一脸的笃定和淡然,却没想到,沈婉瑜只是顿了一下脚步,便直接拒绝了他:“恐怕要辜负辰王的好意了,民女已经约了人!” 辰王府,那是她前世丧命的地方,如果可以,沈婉瑜一辈子也不想再踏进那里! 审完案的府尹发现戴嘉铭还在,正想上前来请他到屋里喝杯茶,却不料,恰好听到了这两句对话,顿时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位沈大小姐居然拒绝了辰王的相邀? 京城有多少姑娘挤破了脑袋都想进辰王府,她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辰王……那可是朝中唯一的异姓王,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啊! 这沈姑娘的脑袋是咋长的,怎么白白放过了这样的好机会? 更重要的是,你拒绝就拒绝了,好歹给人家辰王留几分面子啊! 他听见了,在场所有人肯定也听见了……这下惨了,辰王的面子丢大了! 第120章 丢脸 戴嘉铭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他哪里能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他! “你约了谁?”他沉着声问道,藏在宽大绣袍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他一个王爷,第一次约姑娘就被人拒绝了,他就算有再好的涵养,脸色也不能好看。 更何况,这女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给他留面子! 他一张脸冷的似六月飘雪,让一旁的府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婉瑜的神色却未有半分的变化,指着府衙门口停着的那辆华贵的马车,巧笑嫣然地道:“那辆马车上的人,相信不用民女说,辰王也能猜到是谁。” 戴嘉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真看到一辆装饰着麒麟的马车,车篷前边还吊着两个灯笼,灯笼上用飘逸的字体写着“豫”字。 那是豫王府的车架,里面坐的是谁,戴嘉铭当然心知肚明! 正因为心知肚明,戴嘉铭脸色才更黑了! “你何时跟豫王有交情了?” 难道她方才不惧府尹,是因为徐墨在场? 戴嘉铭想到这个,肚子里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沈婉瑜淡淡地笑:“民女跟豫王殿下有没有交情,似乎跟辰王殿下无关。告辞!” 看到戴嘉铭黑下来的脸色,沈婉瑜便知道这个人,是生气了,但这又关她什么事? 若她还是前世的傻姑娘,可能还会随时关注着他的喜怒哀乐,尽自己所能去迁就他,但是现在,婉瑜只想赶快摆脱戴嘉铭! 她拉着沈君陶头也不回地出了府衙,戴嘉铭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失神! 一旁的府尹抹了两把冷汗,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道:“殿下,府里备了酒菜,殿下可愿赏脸与下官喝一杯?” 方才的案子,他还想问问辰王的意见……他怕自己处理的不好,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候,他这府尹的名声,可算是毁了。 他不得不提前跟辰王打好关系,往后这事若真闹到了皇上面前,也好求辰王替他多美言几句,说说情。 府尹心思转的飞快,又听说辰王喜爱梨花白,忙又道:“前几日夫人刚从娘家带了瓶几十年的佳酿梨花白回来,正开了想让殿下与下官一道尝尝鲜儿。” 戴嘉铭就算再爱喝梨花白,此刻也没有这个心情,他淡淡道:“多谢府尹好意,只是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他拱手跟府尹告辞,随后叫了随身的小厮,行色匆匆地出了府衙。 府尹搞不懂戴嘉铭这柴米不进是什么意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整张脸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府衙的小厮凑过来,小声地问他:“大人,贺家的少爷从后门进来了,可要见他?” 府尹一想到就是这个不争气的侄儿差点让他在两位殿下面前失了脸面,险些丢了乌纱帽,就没好气地说:“见什么见!他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本官不把他赶出去就算好了!你还指望我好吃好喝供着他呢?让他回去,另外帮我带个消息给尚书大人,就说他的儿子在外头犯了事,闹到我跟前来了,要不是我极力保他,他可能就要吃牢饭了!” 闹了这么一遭,他总要在别人的身上,讨回些甜头来! 贺尚书掌管朝中财政,是个大财主,告诉他,他的儿子犯事闹到了他这儿,等贺家那小子回去了,贺尚书才好管教管教他,以后少让他惹点事,二来,也让贺尚书知道,他是向着他,想着他的好的! 小厮虽然不明白府尹为何让他这么说,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府尹哼了一声,甩袖回了衙内,看着一桌子的菜,却半点胃口都没有了。 另一边,贺家公子被人轰了出来,心里气得不得了,只差把顺天府府衙的大门给踢坏咯。 他顶着鼻青脸肿的那张脸,绕回到正门的大路上,打算上马车回去了。 沈婉瑜带着沈君陶去见徐墨,隔着帘子,跟徐墨道谢:“今日多谢殿下仗义相助。” 徐墨原本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忽然听到沈婉瑜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伸手挑开了车帘。 “不必谢我,我也没做什么。”他并不在意道,目光落到沈婉瑜旁边的沈三少爷身上。 他虽穿着寒酸,但通身的气质十分沉稳,似乎很诧异沈婉瑜为何要跟他道谢,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起来。 “这便是你三弟?”徐墨轻声问婉瑜。 婉瑜点了点头,“我府里排行第三的弟弟,其实跟我在同一日出生。” 徐墨知道她有个双胞胎的妹妹,却没想到,又一个在同一天出生的弟弟。 当下便更加好奇地打量起沈君陶来,沈君陶却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位豫王,他看他的目光,好似在探究,又好似已经洞察了一切……这样深邃而又带着几分魅惑的眸子,让沈君陶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 他抬起头,出声打断了徐墨的探究:“见过豫王殿下。” 徐墨也感觉到沈君陶面上含了几分不悦,很快便将视线收了回来,点点头道:“沈三少爷跟沈大小姐的感情看起来不错。” 如果他没记错,侯夫人膝下只有一子,那就是安陵侯府的世子,沈君限……算得上是他的好友。 只是,他从未听沈君限提到过自己有个三弟,也就是说,眼前的沈三少爷并非侯夫人所生,而沈大小姐却口口声声称,这位是她的弟弟…… 徐墨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沈三少爷跟沈大小姐的关系了。 徐墨的语气很平常,听不出半点别的情绪,沈君陶只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 他并不想自己的长姐跟这样危险的人物待在一起,正拉着沈婉瑜说先行告辞了,就看到沈婉瑜,目光一直注视着府衙另一头。 沈君陶往那儿看过去,便看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贺家少爷,从不远处走了出来。 沈君陶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就握成了拳,正想过去与他理论几句,沈婉瑜就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我有些事要问他,你在这儿跟豫王说说话。” 第121章 依仗 贺家少爷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方才又在堂上放出狠话,不会放过沈婉瑜,沈君陶又哪里敢让婉瑜独自一人过去找他。 “不行,你要问什么,我帮你问。你别靠近他,他这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疯!” “……” 沈婉瑜有些无奈,指了指马车里的徐墨,道:“放心,有豫王殿下在,他还不至于把我怎么样。” 就跟刚刚一样,徐墨虽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顺天府尹有所忌惮了。 徐墨那阎王的名声可不是说笑的。 沈婉瑜说完,就踱步朝贺家少爷走了过去,沈君陶伸手想拦他,徐墨却从车窗伸手,轻轻扯了扯他肩上的衣袍,“你姐姐她不是莽撞之人,不会送狼入虎口的。” 他一脸的笃定和信任,反倒让沈君陶感到稀奇,他这个弟弟都还担心她,这个素不相识的豫王殿下,却对她满心的信任。 她和这豫王到底有什么交情?先是让豫王殿下出手相帮,现在又得豫王如此信任。 是了,前阵子京城都在传,是她救了豫王殿下,难不成这是竟是真的? 豫王帮他们也只是为了报恩? 想到这,沈君陶好像忽然就想通了,看徐墨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豫王殿下在外头的名声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除了他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之名,就没听人说过他的好话。 沈君陶以前久居府里,也没见过豫王,今日看到,倒跟外头传闻的,他冷酷无情,手段毒辣,不近人情有些不同。 至少,他还会顾念她姐姐救了他的恩情,出手帮她!还是有点人性的。 徐墨并不知道沈君陶心里在想些什么,见他没再上前追问,徐墨就斯条慢理地下了马车,与他并排站在马车前,看着不远处沈婉瑜慢慢走向贺家少爷。 贺少爷窝了一肚子的气,小厮给他搬了车凳过来,他也看不顺眼,一脚就踢到小厮的身上,大骂道:“狗奴才,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竟然敢搬了这女儿家用的东西给老.子,活得不耐烦了!” 男子腿脚长,上马车一般不需要这些东西,要么就是直接踩人家背上……但小厮也是看伤得不轻,怕他跨不上去,好心好意搬了车凳来,哪里料到会被他忽然斥责。 当下便有些委屈,但他毕竟只是个奴才,奴才的命不值钱,只要惹了贺家小少爷不高兴,他随时都可能丢了小命。 他忙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上,给贺少爷赔罪:“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还请少爷饶命!” 贺少爷张嘴就想破口大骂,然而随便扯一下嘴角,都觉得疼的厉害,只能哼了一声,又往小厮身上踢了一脚,“还不快扶本少爷上车!耽搁了本少爷的伤势,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贺少爷踢到的是小厮的小腹,小厮虽然疼的厉害,但此刻也只能强忍着,站起身来搀贺少爷上车。 他脚刚踏上马车,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讥诮的声音:“贺少爷好大的脾气,连个车夫都不肯放过。” 贺少爷猛地回过头,看到是沈婉瑜,顿时一脚踩空,脚下踉跄,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 车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少爷!” 贺家少爷好不容易才站稳,然而才把身子给站直了,想到方才就是这个女人,让他在公堂上吃瘪,他就怒不可揭地朝沈婉瑜冲了过去,扬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臭丫头,敢算计我,看我不把你打的满地求饶!” 沈婉瑜不闪不躲,只是看向不远处徐墨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道:“豫王殿下还在那边等我,贺公子可要想好了再动手。” 贺少爷吃了一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看到豫王徐墨站在不远处,他扬起的手,到底没落下去! “你想干什么?”贺少爷可不会认为这女子,到他这里来,纯粹是想挨打的,“你若是想追究我污蔑你弟弟的罪,就只管去找府尹好了,反正本少爷也不怕你!” 打他的人,本来就是安陵侯府的,只是那两个兔崽子跑太快,让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是证据了! 沈婉瑜勾起嘴角,这贺家少爷还知道她没事不会过来,还不算太笨,只是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也是有些蠢的。 “我和我三弟倒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要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不追究你诬陷我三弟之罪。” 贺少爷冷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反正我父亲是尚书大人,就算你告到府衙,我照样能安然无事的出来!相反的,你还很有可能被人父亲记恨!一朝尚书的怒意,你承受得起吗?” 他要是这么容易就向一个女子低头,那不是说他堂堂一个尚书的公子,怕了这小女子了吗? 简直就是笑话!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 还敢搬出贺尚书来,沈婉瑜也不知道说这贺家公子是傻还是蠢了。 “尚书大人若是为了你就记恨我这小小的姑娘家,恐怕他这个尚书也当的浪得虚名!尚书的怒意我确实承受不起,但受了委屈,告御状我还是会的。你是知道的,我认识豫王,倒也不怕见不着皇上!” “你--!”贺家少爷被沈婉瑜这种无所畏惧的态度气的心里发堵,但偏生不远处的豫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让他不敢对沈婉瑜有丝毫的僭越,他忍了又忍,才咬牙说:“你到底想问本公子什么,本公子还得回去治伤,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要不是碍于豫王的面子,他早就让人把这碍眼的臭丫头给打的爹娘都不认了,还至于在这受这种委屈! 沈婉瑜一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公子,是谁让你把这样的小事闹到府衙去的。” 酒楼每天都聚集了很多京中的公子哥,争吵一事每天都有,却大多都是私下解决,很少会有人把这种小事闹到府衙来! 第122章 有约 “本公子被打成这样,你说这是小事?”贺少爷看着沈婉瑜,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都快被打破相了,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还说是小事! 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相较于贺公子的愤怒,沈婉瑜显得格外平静,她淡淡地一笑,道:“贺公子自幼在尚书府长大,不但有当尚书的父亲,而且有当辰王的表哥,这般权势和地位,京中有几个公子是能及得上你的。你平日里恐怕比这做的还过的事情都有,怕也没闹到顺天府衙去……今日却只是因为与人争辩了几句,就把事情闹到府尹跟前。若说没人给公子出主意,婉瑜却是不信的。” “有又怎么样,这干你什么事!”贺少爷没好气的说,他虽然不知道这个邪门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但那些都是他平日里一起喝酒的朋友,就算给他出出主意,也是正常的,他可不想落个出卖朋友的骂名! 沈婉瑜淡淡道:“确实与我无关。只是贺公子该好好想想,以你在京城的名声,把这样的事闹到府衙,对你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你把事情闹大,回去之后,尚书大人该如何想你,京中世家又该如何想你?只怕有弊无利吧?” 贺少爷听了沈婉瑜的话,惊讶的说不出来,其实她说的没错,他在外头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了,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那些世家的夫人,却因为他不学无术的名声,不肯把家中的闺女嫁给他……就连媒人都不怎么敢上门。 再闹了这打人的一出,只要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他的名声确实有坏处没好处……更何况,他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早年就骂过他多少回了,让他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别让他在同僚面前丢了面子。 他一直没怎么听,父亲只要听到一点他在外头胡作非为的风声,回到家一准会家法伺候。 以往他闹了事,都是让人悄无声息的解决的,父亲还以为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回到家还常常夸他懂事。 这会儿却把事情闹到了顺天府府衙里,虽然顺天府尹是他的姑父,可到底不是自家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把事情捅到父亲面前。 万一他把事情说道父亲那儿,那他还不得被父亲打断腿不可! 他想想就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 看到贺少爷的脸色渐渐黑了下去,沈婉瑜就知道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地勾了勾唇,“现在贺公子还觉得没有告诉我的必要吗?” 贺少爷怕贺尚书是怕贺尚书,但也不想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头,他冷哼了一声,强装镇定道:“这是本少爷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在这儿假好心!” 他的事还轮不到这害他变得这么凄惨的丑女人插手! 沈婉瑜莞尔,“既然贺公子觉得我是在假好心,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好似真的突然就不想知道了似得,转身就往徐墨那儿走去。 贺少爷巴不得这碍眼的女人早点离开,等看她走的有些距离了,他就迫不及待地揪住旁边小厮的衣领,带着些许怒意问他:“李二去了哪里?敢算计老/子,老/子非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小厮被贺少爷这恶狠狠的模样吓到了,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脖子,才吞吞吐吐地道:“小的……小的不知。许是……许是回自己府上了吧。” “走,去李侍郎府!”贺少爷立刻就说,说完,也不待小厮反应,就飞快地跳上了马车。 沈婉瑜眉眼微弯,原来是李侍郎的次子……但这沈婉瑜并不认识这个李侍郎,更别说她的儿子了。 她实在想不通,三弟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无缘无故陷害三弟。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贺公子说了什么?”沈君陶看沈婉瑜问完话,就朝她迎了过去。 沈婉瑜看到弟弟那张俊逸又担忧的脸,忙笑笑说:“没有,在这府衙门口,他还没胆子说我什么。” 特别还有个被人誉为阎罗王的豫王在,贺少爷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 沈君陶知道她是有意隐瞒,心底闪过一抹不快,他总觉得,他这个姐姐,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 就好像,她分明不喜欢郭姨娘,却对他关怀备至一样,都令他十分不解。 但沈君陶也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事,就算他问再多,也不会有结果的。 他垂眸,沉默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豫王徐墨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婉瑜,淡淡道:“走吧。” 沈婉瑜还在琢磨着这李侍郎是什么人,耳边就传来徐墨那低沉的声音,不由地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去哪?” 他这副架势,可不是让她两姐弟走的意思,而是想同行。 徐墨挑了挑眉,往府衙门口望了一眼,戴嘉铭就站在那,目光盯着她们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与本王有约?本王自然不能放你的鸽子。”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一双深如古井的眸子,洋溢着如沐春风的暖意。 方才啊……那都是婉瑜为了摆脱戴嘉铭的纠缠,随口找的借口,哪曾想会被徐墨听见。 沈婉瑜俏脸微微有些发热,复又想,方才这人明明在马车里啊,怎么就听到她跟戴嘉铭说的话了呢? 她看向一旁的沈君陶,沈君陶似乎洞察了婉瑜的意思,忙摇了摇头说:“我没说。” 是豫王身边的小厮偶然间听到了…… “不肯赏脸?”徐墨看她既惊奇又为难的样子,就含笑问她。 沈婉瑜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不想太麻烦殿下。殿下帮了我这么多,就算要请客,也该是婉瑜请殿下才是。但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银子。 而三弟身上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银子的。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窘迫极了,脸不受控制地又热了起来。 徐墨听出她弦外之音,顿时哑然失笑:“本王还不至于被你一顿饭吃穷。” 言下之意是,这点饭钱他还不放在心上,更没觉得有什么麻烦的。 第123章 相求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婉瑜再推迟,就显得她太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便也只能点头了。 徐墨让他们姐弟坐上了豫王府的马车,他们两都不是多话的人,婉瑜还在为方才的窘迫沉默着,遂一路上都没什么言语。 直到徐墨把他们带到了全京城最大的酒楼里,这种沉寂的气氛才被打破。 楼里的掌柜估摸着是认得徐墨,他们三人才刚下马车,就见他从柜台走了出来,点头哈腰地将他们领进门,去了二楼的一处雅间。 雅间装饰得十分雅致,一溜的金丝楠木制的桌椅,旁边还摆了假山水池的盆景,装点着梅花枝桠,墙上还挂着几幅白沙先生的字画,书案,文房四宝,一应俱齐。 走到窗边,还能把楼下的场景一览无余,与其说是酒楼,倒不如说供文人雅士待的雅舍。 沈婉瑜很喜欢这个地方,坐下之后便毫不吝啬的称赞道:“殿下带我们来的地方果然不同。” 徐墨淡淡地笑,附耳到掌柜身边低语了几句,掌柜立刻点头微笑,视线往沈婉瑜身上稍微转了一下,就很快退出了房门。 “你们喜欢就好。”他随手给婉瑜姐弟斟了茶,递过去的时候,婉瑜颇为不好意思。 让他一个殿下斟茶,这样的殊荣,恐怕不是几个人能有的。 “我听说,沈三公子跟贺公子起争执,是因为治水之方一事?不知沈三公子在治水一事上有何良见?”徐墨随口问道。 沈君陶虽然也不解这被人誉为阎罗王的豫王殿下,为何对他们姐弟这般客气,但他做人坦荡,也没什么好怕豫王的。 他端着徐墨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我只是随口提了几句,治水不能只靠堵坝,有时疏通也不失为一种计谋……不料就被贺少爷一行人嗤笑。” 说到最后,他特地说:“我并未与他们争执。” 沈婉瑜却相信,以沈君陶的性子,根本就不屑,也不会跟他们争执的。 必定是她那二房的几个堂弟,先把贺少爷惹的不高兴了,然后把沈君陶推出来当挡箭牌的。 却不想贺少爷会把事情闹到府衙去……沈君陶在二房隐忍惯了,常给她那几个弟弟当替罪羔羊而闷不吭声。 这次恐怕也是这样……在公堂上他半句没提那几个堂弟的事,为的就是不想贺公子把火烧到那几个堂弟身上,否则回去之后,沈君陶可能又要受他们的气了。 贺少爷也是个傻的,她那两个堂弟跑了,别人让他把事情栽赃到她三弟身上,他就真是栽给了三弟,还只字未提那两个弟弟的事。 要不是婉瑜拆穿了他的阴谋,他很可能连自己是怎么被人打的都不知道! 还说是尚书的儿子,这蠢样简直妄为尚书之子了。 徐墨听了沈君陶的话,却沉默下来。 南边府尹呈上来的治水之法,却多数以堵塞为主,从未提到过疏通引/流,古书确实有疏通治水之法。 “你为何想到疏通的法子?”徐墨奇怪地问道。 沈君陶道:“我听说发生水患那边,地势凹凸不平,急流之处有不少山坳,山上必定有百姓安居,若一味的堵塞,使得堤水外漫,势必会殃及周围民众,加重灾情……若能开辟出一条河道,顺势将堤水引到周围的山坳,便可防止堤水外流,给周围民众带来二次洪灾。” “你的意思是要开闸引水?”南方灾情严重,堤水本就汹涌,一旦开闸,很可能会失了控制。 沈君陶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若真要实施,恐怕还得亲临灾区,亲眼看到那边的情况,才下定论。” 他也只是听说那边四面环山,地势凹凸不平,若是一味地堵塞,可能反倒不好。 但没有亲眼所见,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徐墨没想到看似穷酸的沈君陶,也能提出这种看法来,看他的眼神微微有些不同。 楼里的小厮陆陆续续端了菜上来,沈婉瑜却不如徐墨那般惊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在韬光养晦,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婉瑜听到他的言论,也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前世也有南方发生水患一事,后来也是靠引流堤水治理好的。 提出这个法子的人,最后还被皇上大肆嘉奖了,至于是谁,婉瑜就忘记了。 但她能肯定,沈君陶这个法子,确实是可行的! 沈君陶这么待在二房受气也不是个办法,沈婉瑜有意让他早点摆脱这样的困境,正巧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 “敢问殿下,皇上派了谁去南方治水?”若能让她三弟跟去南方看看,说不定这事就能成! 她和沈君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她相信,沈君陶绝对不会比她差。 徐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切鸡到婉瑜的碗里,轻声道:“目前只派了兵部侍郎,这几日可能还要派人手增援……” 兵部侍郎沈婉瑜不认得,但还要派人手增援,说明灾情确实严重。 沈婉瑜看着碗里的肉,忽然灵光一闪,抬头道:“殿下是否也有可能被派到南方去?” 他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灾情这么重,也确实可能以钦差的身份,到南方治水。 徐墨笑,这个女子,怎么这么聪慧,一猜就猜到了。 他点了点头,“父皇确实有这个意愿。不过本王还没有应承下来……” 徐墨目光落到一旁的沈君陶身上,“你可是想让本王带你弟弟一同到南方?” 被人看穿心思的沈婉瑜有些发窘,但想到为了沈君陶的未来,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就直言不讳道:“殿下英明。我确实想让三弟跟殿下一起到南方去见见世面。就是不知会不会给殿下带来不便……” “长姐……”沈君陶听到沈婉瑜的话,却有些惊讶,他从来也没出过远门,虽然有些治水的看法,但相对于混迹官场多年的大臣来说,他并不敢说,他的那些小点子就比别人强了。 徐墨看着截然不同态度的两姐弟,微微笑了笑,道:“若本王真被派到南方去,带上他也无妨。” 顶多就多一个打下手的人。 沈婉瑜唇畔立刻洋溢出笑容来,站起来朝徐墨躬了躬身:“多谢殿下。” “别高兴得太早,本王可没说这事一定能成。”徐墨看她一副高兴的模样,就忍不住说她。 婉瑜低低地笑,并没有说话。 只要徐墨想做的事,恐怕就没有办不到的。 第124章 气急 “这家厨子做的菜很不错,你们尝尝。” 两人对视了许久,徐墨才指了指一桌的好菜,开口打断她。 沈婉瑜当然知道,能得豫王殿下青睐的地方,必定是个好地方,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肉到沈君陶碗里,“三弟快尝尝。” 在府里可吃不到这样的东西。 沈君陶抿了一下唇,又看了徐墨一眼,才低下头,夹了那块肉来吃。 他吃惯了寒酸的吃食,就算再好的美味送到他嘴里,也只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罢了,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坏之分。 但他并不想拂了豫王殿下和自家姐姐的意,吃完后很配合地说了句“很好吃。” 沈婉瑜嘴角立刻浮起笑意来,也跟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徐墨看她因为弟弟的夸赞,就满心欢喜,对这两人之间的姐弟关系,就更加好奇了。 如果没记错,沈君陶,只是她的堂弟而已……而且还是庶出的。 她却对他这般好,又是替他求恩典,又是给他夹菜,方才还冒着被府尹当成共犯抓进天牢的危险,到府衙来救他。 这姐弟两的感情,实在不一般……说是亲生姐弟也不为过。 看来这安陵侯府的事,确实该好好查查了。 另一边,戴嘉铭看着沈婉瑜姐弟上了马车,当下也上了辰王府的马车,让车夫不远不近地跟着徐墨。 徐墨是很敏感的人,他其实知道辰王一直在后面跟随,不过却没有说破。 戴嘉铭见徐墨果真带了她们姐弟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他也鬼使神差地跟进去了。 他毕竟是后来的,他本想要徐墨隔壁的雅间的,但两边都已经有人了,掌柜只能带他去了徐墨正对面的厢房。 戴嘉铭坐在窗边,看到对面雅间里,沈婉瑜跟徐墨有说有笑,当下便把手骨捏得咯吱咯吱作响,眼神像能吃人了一般可怕。 旁边伺候的小厮见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想着要怎么办,门口却传来一声娇俏的笑声,“嘉铭哥哥,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小厮往厢房门口一看,便看到银月公主和安阳郡主正往这儿来,他顿时松了口气,暗道,救星来了。 银月公主原本是听了皇后的吩咐,带安阳郡主来尝尝这京中的吃食的,路过走廊的时候,看到厢房里的一个人,很像是辰王戴嘉铭,她不由自主地走过来看,看到果真是他,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笑眯眯地就跨进了厢房,“嘉铭哥哥一个人吗?我正巧带程姐姐来尝尝这京城第一楼的吃食,嘉铭哥哥可介意让我们跟你一道?” 安阳郡主程娢微微朝戴嘉铭躬了躬身,低声喊了句:“辰王殿下。”算是给他见礼了。 相较于银月公主的激动,安阳郡主就显得沉静了许多,她一颗心都系在了徐墨身上,对戴嘉铭并没有非分之想,自然不会见到他就两眼发光。 戴嘉铭颔首,“郡主不必客气。”而后看想徐青鸾,他当然知道徐青鸾的心思,若是以往,他肯定会拒绝的,但今日,他很想让这两人也看看对面雅间里坐着的人。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坐吧。” 戴嘉铭待徐青鸾从来都是若即若离的,听到戴嘉铭应好,徐青鸾漂亮的凤眼顿时眯了起来,连眼神都明亮了几分。 程娢看她一脸痴迷的模样,忙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把自己的情意表现得这么明显。 徐青鸾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了回来,心底却还喜滋滋的,她拉了安阳郡主的手,自来熟一般坐到了戴嘉铭旁边的位子:“程姐姐快坐。嘉铭哥哥常常来这边,待会让他给你好好介绍介绍这边的吃食。” 关于戴嘉铭的事,徐青鸾自然是如数家珍,她会知道这些,程娢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微微笑着点头。 徐青鸾好不容易见戴嘉铭一面,当然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戴嘉铭却只是淡淡地应她,目光一直落到对面雅间。 徐青鸾说的口干舌燥,又喝了几口水,才发现,他一直在看窗边,当下便有些奇怪,亦往那儿看了过去。 这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她顿时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差点就把手里的茶水给洒了! 安阳郡主很安分地在那儿喝汤的,看到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皱了皱眉:“青鸾,你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在辰王面前不是一向很懂分寸的,怎么忽然就站起来了? 徐青鸾眼睛瞪得老大,颤抖地指着对面的雅间道:“沈家大小姐,嘉铭哥哥,你竟然是因为沈家大小姐在这儿,你才来这儿的吗?” 她就说,这里只是普通的厢房,她的嘉铭哥哥怎么会忽然坐在这个地方,原来是为了能更好的看到对面的沈家大小姐! 亏她还以为,她的嘉铭哥哥只是单纯地在这儿吃饭,还兴高采烈地过来,想跟他搭桌! 徐青鸾一想到自己方才还高兴他忽然对自己改变看法了,这会儿却被泼了这么一盆冷水,一张脸就涨得通红! 程娢见徐青鸾忽然就生了气,顿时有些奇怪,亦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沈大小姐。 沈婉瑜和沈君陶是坐在正对窗边的位子,而徐墨被窗子遮住了半个身子,只能在夹菜的时候,隐约看到个头,程娢此时并未看到徐墨。 “青鸾,兴许只是巧合罢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安阳郡主扯了扯徐青鸾的衣裳,示意她坐下来。 徐青鸾又哪里肯,冲倒戴嘉铭面前就质问道:“嘉铭哥哥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你故意安排的?” 戴嘉铭只觉得好笑,是她自己要进来,要跟他坐一张桌子的,这会儿却反过来质问他。 是巧合又如何,是故意安排又如何,他又没让她非要进来。 “如果没记错,本王并未主动请公主进来。” 言下之意就是说,是你自己要进来的,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东西,那也是你自取其辱! “嘉铭哥哥,你……你竟然这么对我!”徐青鸾有些气急败坏,拉着程娢就要离开,戴嘉铭却指了指对面的雅间,淡淡道:“公主不妨看清楚对面还有谁,再来质问本王不迟。” 第125章 撞破 徐青鸾闻言就走到窗边,探出了半个头去,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初时还未发现,看了一会儿才看到,确实不止沈家大小姐一人。 沈家大小姐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袍子,书生打扮的男子,徐青鸾并不认识他是谁,但两人皆对着对面有说有笑的,那便说明,那间厢房里,至少就有三人! 她再细看了一会儿,果真发现,对面还坐着个身着月白长袍,白玉冠发,侧脸儒雅,通身气质如玉的男子……她越看越眼熟。 “那……那不是我四皇兄?他怎么会跟沈家大小姐在一起?”徐青鸾终于不在质问戴嘉铭了,而是一脸奇怪地说道。 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虽然隔壁还坐着个男子,可她一个深闺的女子,就这么跟两个大男人,坐在那儿吃饭,怎么说都不合乎情理! 安阳郡主听到徐青鸾的话,也皱眉往那边望过去,待看清对面厢房坐的人,脸上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竟然真的是豫王殿下和沈家大小姐!她紧紧捏着手里的竹箸,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戴嘉铭将两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桌上的菜一口未动,便站起身来,淡淡道:“本王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扰公主和郡主用餐了。失陪。” 未等徐青鸾挽留,他就径直出了厢房,领着小厮出了酒楼。 徐青鸾虽然有些失望,但更令她气愤的事就在眼前,她也顾不得挽留戴嘉铭了,她过去挽着安阳郡主的手,忿忿不平地道:“程姐姐,这个沈家大小姐可真不要脸,勾/引嘉铭哥哥不成,就去勾搭我四皇兄。四皇兄他明明喜欢的就是你,我还指望着你能当我皇嫂呢,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们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程娢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徐墨喜欢的是谁,就连她这个心思缜密的人都猜不透,她倒是希望,徐墨喜欢的人是她,可惜……并不是。 至于徐墨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那个沈家大小姐,她也不敢过早下定论,但她知道,徐墨待这个沈家大小姐不同倒是真的。 “走吧,我们还是去别处吧,别打扰他们用膳了。”程娢既无奈又大方地道。 徐青鸾一捏她的手,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走什么走,对面坐的可是我的亲哥哥,我们悄无声息的走掉算什么!得好好过去打声招呼才是!” 程娢站着没动,似乎很为难,徐青鸾一把拖着她就往对面雅间走去! 徐墨跟沈婉瑜介绍这酒楼的菜色,还说起其中的缘故,她才发现,看似冷清的徐墨,竟对这些吃食上的东西这么有研究,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与以往不同了。 三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了隔壁雅间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 “这万万不可!万一被豫王殿下发现,那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之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怒说道。 沈婉瑜听到豫王二字,就抬眼望向一旁的徐墨,徐墨竖起一根指头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皆竖起耳朵,留心地听下去。 不一会儿就有另一个声音说:“有什么不可以的!豫王殿下只是负责巡视河道,这些拨款赈灾和押运灾银一事,一向是由户部负责。只要户部尚书贺大人不查,就没人发现得了,到时候还不是我们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李兄,你就是太胆小了,这样的事我们做过三四回了,每回都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你才刚上任,才会顾及这顾及那的,像我们这些在六部混了多年的人,对这些事早就轻车熟驾了!” 原来是为了灾银一时……他们密谋贪墨,也敢喊的这么大声,还真是有恃无恐! 沈婉瑜看向徐墨,果真见他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徐墨一向讨厌这些接权谋私,贪污受贿一事,今日竟然撞见了这么一出……婉瑜忍不住替隔壁两位官员的脑袋默哀一刻钟。 隔壁的声音却还很清晰的传了过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要做,那是你们的事,我是断然不会参与其中的!” 声音听着较为低沉的姓李的大臣,态度听着十分决绝。 “你既然坐上了这位子,就是我们的人,做不做可由不得你!”声音较黯哑的大臣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意,“我特地告诉你这事,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告诉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蚱蜢,你若是敢在我们行事途中做出什么背叛我们的事,那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你新官上任,本想让你捞点好处,但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我们以后也没必要一处喝茶了!告辞!” 他好像甩袖就要走了,那位还算有点良知的大臣,似乎拦着了他,语气竟比他还愤怒:“你们这样搜刮民脂民膏,置天下黎民百姓于何地,又置陛下于何地?你们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报应?在我们遭报应之前,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保住自己的脑袋吧!”隔壁雅间的正是兵部的李侍郎,和户部的江侍郎。 这次两人被皇上一同指派到负责押运灾银去南方赈灾,李侍郎才上任三天,从未参与过这些事,而且他是个好官,一向不屑做这等,陷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事。 但江侍郎不同,他跟了贺尚书多年,贪的脏银不下十万两,至今还未落/马,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思。 徐墨听到这,脸色已经黑成了一团黑炭,起身就出了雅间,猛地推开了隔壁的厢房门:“江侍郎好大的口气,本王竟不知这些年你们户部做的都这样的勾当,看来本王对你们还是太疏忽大意了!” 沈君陶有些好奇豫王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起身就想跟过去一探究竟,沈婉瑜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去。 这些都是朝堂中的事,与他们这两个人,并没多大的关联,还是少牵扯进去为好。 江侍郎门都还没出,就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震怒地说道,他往门口一看,看到想徐墨,当下脸色便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整个身子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第126章 抓捕 豫王殿下一定听到了,一定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事情还没开始做,就被豫王殿下发现了,这下他的小命很可能就不保了! 他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殿下饶命,下官只是说说而已,并没真的想贪墨!” 敢在他面前求饶,还说没有贪墨的念头,这话说出来就算是三岁小孩都不信! 更何况徐墨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他方才说,以前做过三四回了! 徐墨满面寒霜,李侍郎这时也跟着跪了下来,“殿下,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江侍郎怎么说也是他的同僚,早年两人还是一起在国子监读书的同窗,要不是江侍郎升官比他快,两人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样的程度。 李侍郎为人正直,不会参与他们的行动,亦不会在别人落难的时候,火上浇油。 “这是不是误会,本王自会查清楚。”徐墨唇角挑起一抹冷峭的笑意,“现在本王听到的是,江侍郎意图贪赃枉法!” 江侍郎年过半百的人,面对生死,此刻也痛哭流涕起来,脸上早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膝行到徐墨跟前,抱着他的小腿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下官真没有贪赃枉法,这都是贺尚书让我说的,并不是我一人的主意!下官只是个小小的侍郎,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啊!” 反正无论做什么,把事情推到上司身上,总比自己揽下来要强! 此刻他只想着自保,也只能先对不起贺尚书了! 徐墨眼神阴鸷,用力甩开江侍郎的手,冷漠道:“真想如何,父皇自有定论。” “吟风,把这两位大人带回大理寺去!”他高声朝门外喊道。 吟风是他身边的护卫,一直就守在门口。 徐墨一发话,吟风马上就进来了,他是跟死士一般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伸手非凡,就算江侍郎不停地挣扎,吟风还是很轻易地就把人抓住了! 反观另一个李侍郎,既不说话也不反抗,乖乖地跟着吟风走了。 吟风一手押着江侍郎,一手就把剑柄架在李侍郎的脖子上,就这么把两人带出了酒楼。 酒楼的人看到这情形,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时戛然无声。 “那不是户部和兵部的两位大人?怎么被人押着下来了?那个押着他的人是谁?是刺客还是衙差?怎么都没人管?” “你傻啊,没看到江家和李家带的护卫都不敢上前吗,肯定是衙差啊!” “是衙差啊……也不知这两位大人到底犯了什么罪?又是谁抓的人?” “我听说,楼里最大的雅间,今日来了贵客……我估摸着是那位贵客下令抓的人。” “贵客?我想起来了,楼外面就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看那装饰,好像是豫王府的,难道是……” 客人们一想到这个可能,立刻就禁了声,纷纷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再不敢讨论了。 他们可不傻,这豫王可是被朝中官员誉为阎罗王的人,万一他们的话传到豫王的耳朵里,那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楼梯拐角处,安阳郡主正疑惑地凝视着走廊,银月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不走了?你放心,我四皇兄问了,我就说是我闹着要来找他的,不是你的意思。” 徐青鸾知道安阳郡主脸皮薄,忙事先替她想好借口。 安阳郡主顿住了脚步,指了指被吟风押下去的那两个人,“你看那个是不是你皇兄的贴身侍卫?” 徐青鸾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点了点头:“看他手里拿的那把剑,应该是。” 也就是说豫王府的人在抓人,方才还听到了楼里的人在讨论,似乎说,那两位还是六部的大臣。 安阳郡主当下便有些犹豫了,“你四皇兄来这,兴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很可能是来办案的。” “他在这酒楼办什么案啊!”徐青鸾显然并不这么觉得,“我四皇兄办案,才不会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许是这两个大臣惹我四皇兄不快了!走吧,有我在,我四皇兄还不至于对你发火!” 程娢不想过去,徐青鸾硬要拉着人去,这座酒楼很大,从徐青鸾那儿走到徐墨的雅间,还要一些时间,那会儿徐墨已经回到厢房了。 沈婉瑜见他脸色不好,忙站起身道:“殿下你忙,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徐墨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婉瑜,为她的善解人意而感到欣慰和开心,他点了点头,那两个都是辰王手底下的人,确实要他亲自出面处理才行。 他转身便要走了,临走前,还特地回过头道:“你们也赶紧离开这里,我怕这两人发现这里还有别人,恐怕会对你们不利。” 毕竟她们姐弟算是亲耳听到她们密谋的证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向来都是戴嘉铭那伙人乐意做的事。 这两个人确实没胆子敢在他面前说谎,但心思缜密的戴嘉铭,为了摆脱嫌疑,可就不一定了。 沈婉瑜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忙道:“多谢殿下提醒!” 徐墨匆匆离去,沈婉瑜亦很快站起身,就要从走廊的另一边走了,迎面去对上了正在朝这儿走来的徐青鸾和安阳郡主。 两人皆面带愠怒,沈婉瑜眉头微蹙,还真是冤家路窄! 但她知道现在不能慌,越是慌就越容易露出马甲,她拉着沈君陶,笑容满面地跟两人行礼:“见过公主,郡主。” 徐青鸾眉头一挑,沈大小姐自愿给她行礼,还真是难得呢! “我四皇兄呢?”徐青鸾看她一副要走的模样,就直接问道。 沈婉瑜抬起头,有些茫然地道:“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我与三弟来楼里用膳,并未看到什么四皇子。” “我刚才明明就看到你跟我皇兄在一起!”徐青鸾冷哼了一声,“你却说你没看到!你们这对狗男女,到底在密谋着什么!” “密谋?公主何出此言?我都说了,这是我三弟,什么狗男女?难不成我跟弟弟来楼里吃顿饭,还要经过你公主殿下的恩准了吗?”沈婉瑜好整以暇地说道,“那公主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 第127章 拦截 “你还想狡辩,我方才就坐在你对面的厢房里,分明看到你们跟我四皇兄坐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徐青鸾斩钉截铁地说道,看沈婉瑜的眼神,无比的冰凉,“还不止我们看到了,嘉铭哥哥也看到了,你就算再狡辩那也没用!” 戴嘉铭方才竟然就坐在她们对面,婉瑜竟然一点也没发现!光顾着跟徐墨说话,完全忽视了对面! 沈婉瑜为自己的大意而感到一阵凉意,然而现在她知道,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慌,她诧异道:“是吗?可能是公主看错了也说不定,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她拉着沈君陶就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的徐青鸾喊住了她。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徐青鸾为她的无礼而感到格外的不快,走上前来,目光阴鸷看着沈婉瑜:“我告诉你,无论你今天见没见过我四皇兄,以后都不许你再见他!他是我程姐姐的,你最好别对他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本公主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 她话刚说完,一旁的程娢就扯了扯她的衣袖,站出来一脸歉意地对沈婉瑜道:“沈妹妹别放在心上,青鸾就是这样的性子。殿下性子冷清,这些年身边也没个朋友,你若能跟殿下说得上话,我替殿下开心还来不及。” 豫王殿下的事,哪里轮得到程娢来替他开心。 程娢明显把自己当做是豫王的人,才说出这番话来。 她模样看起来很真诚,但沈婉瑜不傻,不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她现在无心跟这些人唇枪舌战,只是笑了笑道:“公主和郡主的话婉瑜都记下了,告辞。”她说完,就绕过这两人,拉着沈君陶就下了楼。 两人可是截然不同的话,沈婉瑜却说都记下了,是记下了谁的? 明显是在打太极! 徐青鸾忿忿不平:“程姐姐,你看她那嚣张的模样!也只有你才这么傻,她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还替她说话!” 程娢笑了笑,脑子里还在方才被吟风押走的两个大臣的身影,以及徐墨忽然离去,而这沈大小姐又忽然否认见过徐墨,让她感觉有些不寻常。 “青鸾,你先回宫吧,我回家看看母亲,再进宫给你母后谢恩。”程娢转过头对徐青鸾说道,说着也要下楼了。 徐青鸾满脸的困惑,“程姐姐,这饭都还没吃呢,怎么就这么走了?” “我这段时间都跟母亲住在京城,你还愁找不到机会请我吃饭吗?”程娢笑道,朝她挥了挥手,便带着侍女,匆匆下了楼。 徐青鸾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每次一见到四皇兄,你就把我丢下了,这次也是这样。” 她唉声叹气了好一会,才喊了楼里的掌柜进来,让他把楼里好吃的都端进来。 且说沈婉瑜一出酒楼,就到马行雇了辆马车,匆匆回了安陵侯府。 沈君陶看她满脸紧张,不由得问道:“那两个大人的事,真的会牵扯到我们?” 沈婉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忽然又想到点什么,问沈君陶:“对了三弟,你见过那位李侍郎吗?” 朝中姓李的侍郎有多少,沈婉瑜并不清楚,只是从贺少爷口中又听到李侍郎这三个字,再联想到方才的那两人,让她不得不起了怀疑。 贺少爷说的李侍郎,到底是不是方才被徐墨抓了的那位。 如果是,那李侍郎的儿子,又为什么要无故怂恿贺少爷,陷害三弟? 沈君陶轻轻地摇头:“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久居府中,极少出门。” 言下之意是不可能见过李侍郎。 沈婉瑜想想也是,问沈君陶还不如问徐墨,至少徐墨对朝中官员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今日出府,又是谁的意思?”沈婉瑜可不会认为,这是沈君陶自己的意思。 沈君陶有些诧异她为何怎么问,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怀疑什么,但还是如实道:“是姨娘的意思。前几日五弟六弟给姨娘送了些伤药,姨娘感激他们的恩德,就让我去跟他们道个谢……恰好遇到他们在讨论治水一事,我就随口提点了几句。他们就硬拉着我,去了酒楼,我拗不过,也只能跟着去了。” 她这三弟向来投桃报李,会出口提点这两人,倒也不奇怪。 看来这事果真跟郭姨娘有点关系……还真没看出来,郭姨娘竟然有这样的头脑,还能想到从沈君陶这里下手。 要不是她去的及时,沈婉瑜都很难想象,他的三弟会被顺天府衙的人折磨成什么样子! 郭姨娘的心可真狠,就算不是亲生的,那毕竟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为了沈婉琪,为了守住那个秘密,说算计就算计,还真妄为一个母亲! 难为三弟还对她言听计从,她却对三弟做出这样的事来! 看来这笔账,婉瑜得好好跟郭姨娘算算了! 沈婉瑜坐在马车上,清秀的面孔下,藏着几分冷然,马车却在这时猛地颠了一下,沈婉瑜心中一紧,下意识就抓住了沈君陶的手,将他护在了身后,自己掀开车帘,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还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说:“有人……有人故意撞上来。” 沈君陶低头看着无意识抓住他的那只手,心底涌起一股感动和异样。 沈婉瑜却没注意沈君陶的异常,抬起头往马车前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驾着骏马,挡在了他们的马车前,他手里捏着缰绳,模样瞧着十分渗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阁下拦我的马车预意何为?”沈婉瑜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害怕,但面上却并未表露半分,她知道,她还有弟弟要保护,明知道来者不善,她也不能慌。 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拦截他们,说明这人要么有恃无恐,要么就是武艺高强,根本就不怕有官兵过来!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男人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婉瑜笑。 第128章 绑架 沈婉瑜不知道,但他猜测这个人,必定不是来跟她绕弯子说笑的! “阁下抓我可以,但请你放过我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抹讥笑:“这恐怕不行,我奉命捉拿你们二人,若是少了一个,我可不好跟主子交代!” 沈婉瑜还没说话,就见他扬起马鞭,啪地一声,朝车夫挥了下去,车夫惨叫一声,从马车上滚了下去,背上立刻浮起一道血迹斑斑的伤痕! 沈婉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心中一跳,然而她知道,惊慌并没有什么用,她用力地抓住了沈君陶,故作镇定对男子道:“阁下要抓的人是我们姐弟,这般滥伤无辜做什么?” 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倒确实有几分胆识!若不是我主子叫我快些把你带回去,我倒还想陪你玩玩!” 沈君陶听到这话,却要绕过沈婉瑜下车,“你要抓抓我,别碰她!” 沈婉瑜却拉住了他,朝他摇了摇头,而后主动下了车,凑到沈君陶耳边,低声说:“别跟他硬碰硬,他不像要杀我们。” 虽然把车夫打的这么惨,但是却未动他们一根汗毛,说明只是想抓他们,并非想要她们的性命。 沈君陶又如何不知道这人不想杀他们,但是来者不善,他不愿意她冒险,“待会我引开他的注意力,你想办法脱身。” 这是让她一个人逃的意思!沈婉瑜第一次觉得,她这个弟弟是这么地光芒四射。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沈婉瑜对沈君陶已经感到很愧疚了,绝不会让他落入别的手里。 她伸手又挡在了沈君陶的面前,一脸无所畏惧地看着马上穿黑色斗篷的人。 “你们姐弟两一个也跑不了!”男子显然武艺高强,耳力也比常人好,听到了他们姐弟的对话,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乖乖跟我走,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我可没这么好的耐心,等你们商量好!” 他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眼神无比狠厉,沈婉瑜狠攥了一下手心,才将心底的那抹害怕给压下去。 “好,我们跟你走!”他在这儿这么一会儿了,却还没半个官兵过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面是未知的危险,一面是已知的……沈婉瑜觉得还是先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再慢慢想后面的事。 反正她答不答应,看这个人的架势,也是要强制把人带走的! 还不如识趣点,少受点皮肉之苦,说实话,沈婉瑜还是挺怕疼的……特别是看到他手里的马鞭,就让她想起前世临死前,那个婆子,不断地往她背上抽鞭子。 将她整个背部都抽的皮开肉绽,那种深入骨髓的痛,到现在她想起来还会觉得心有余悸。 不是有句古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只要人好好的,她就不信,斗不赢他嘴里的那位主子! “算你们识趣!”男子冷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两块黑布,丢给沈婉瑜姐弟:“把眼睛蒙上!” 沈婉瑜和沈君陶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乖乖照做了。 只是往眼睛尚蒙黑布的时候,还特地留了一手,还留了一条小缝……谁知,还没缠上去,却被马背上的男子发现了,他冷冷地道:“别跟我耍什么小心眼!惹怒了我对你们没好处!” 沈婉瑜只能将留的那条小缝儿又给缠上了,她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马上的男子下来了。 紧接着手臂便一疼,整个人就这么被他给丢上了马车! 沈婉瑜差点站不稳,脚下踉跄就要摔到地上去,男子又稳稳地将她扶住了:“进去!别耍花样!” 然后沈婉瑜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他强制压了下来,推进了马车里。 不一会儿沈君陶也以同样的方式进来了,她听到了沈君陶闷哼的声音,估计是男子下手力道重了些! 两姐弟并排坐在马车上,还能感觉到面前呼呼吹进来的风,显然是怕他们耍花样,没放车帘。 沈婉瑜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额头上有开始有冷汗冒出,她最讨厌的就是对敌人一无所知! 她猜不到这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是辰王戴嘉铭,还是方才被徐墨带走的那两个大臣,亦或是安阳郡主或者是银月公主? 他们几个人都有可能! 若是安阳郡主或者是银月公主,还是姑娘家嫉妒心作怪,可能还不至于对她下重手。 但她不明白,这两人想抓她就抓她,为何要抓她三弟,这委实说不通。 所以沈婉瑜更加偏向于前面的两种,若是前面两个人,那可能就比较凶险了。 活了两世,戴嘉铭的性格,她都还没这么摸透。 看似对她有意思,甚至是几次三番的刻意攀谈,但婉瑜知道,像戴嘉铭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很难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 就算对她有几分兴趣,恐怕也只是一时的……一旦有一天,女人跟他的利益相冲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女人。 这一点,沈婉瑜很清楚,这次徐墨抓了两个辰王党的大臣,谁知道逼急了戴嘉铭,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这会儿被抓的两个大臣,估计都还没押到天牢,他就派人来抓她?倒也不是很可能。 两种想法皆有说不通的地方,所以婉瑜猜不透,到底是谁要对她动手。 她们才坐稳,男子就猛地一挥马鞭,马车瞬间就窜了出去! 沈婉瑜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头差点就磕到了车壁上,险些撞出一个大包来。 幸好沈君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才使得她不至于磕个头破血流,“没事吧?” 他担忧地问道,男子压根就不顾及他们的感受,一个劲儿地赶车,婉瑜肠子都快被他给颠出来了,胃里翻滚的厉害,却还是强忍着酸意,摇了摇头,“没事。” 沈君陶感觉到她并不好,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似乎想给她一点安慰。 婉瑜知道他的心意,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就这么颠簸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才慢慢停了下来,两姐弟又被男子恶狠狠地拖下了马车。 第129章 仇怨 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将他们姐弟带到了一个空荡无人的房间里,房间里一应物件皆全,只是……布满了灰尘! 一看就知道是经久未修,无人居住的……沈婉瑜被拖进去的时候,被扑面而来的尘土给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男子看到她这样,明显就带着不耐:“不把你们丢柴房就是仁至义尽了!好好在这待着,等我家主子处理完事情,自然见你们!”砰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还咔嚓一声上了锁! 又是一阵尘土飞扬,沈君陶下意识就用身板挡在了沈婉瑜的面前,双手将她护在了怀里。 男子不知是对自己的武艺太过自信,还是太小瞧了她们姐弟两,一路上皆没有绑她们的手脚。 其实在马车上,她们姐弟趁男子赶车不注意,就偷偷把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条扯下了半条缝,大概知道他赶车的路线,是在京城大街往东边的一处院落。 下马车的时候,并未听到有红漆大门打开的声音,遂走的应该是小门。 男子把他们姐弟拖进房时,就已经把蒙着眼睛的布条给取了下来,这会儿再看到房间这么陈旧,但摆设之物却并没有显得很寒酸,沈婉瑜大致可以猜到,这应该是哪个达官贵人废弃不用了的小院子。 银月公主娇生惯养,从小在宫中长大,肯定是受不得这样的环境,就算要抓她,也绝对不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 那么就剩下其他几个人选了…… 沈君陶从小就生活在破旧的院落中,对这种灰尘满布的房间,并不觉得有什么,自顾自地在多宝架上,找了一块破烂到不能再破烂的布,将房内的两张太师椅仔细擦拭了一番,而后搬到沈婉瑜面前,让她坐。 沈婉瑜知道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幸好方才在酒楼,还吃了点东西,要不然等会连膳食都成问题。 看那男子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肯定是不想搭理他们的。 “你猜得到是谁要抓我们吗?”沈君陶还想过去收拾其他地方,沈婉瑜就拉住了他,让他也坐了下来。 沈君陶想把手里的破布直接丢到旁边的,看到到处都是灰尘,又想到方才婉瑜被这些尘土呛到,他最后还是将破布轻轻放到了一旁的另一张太师椅上,摇了摇头道:“没必要猜,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么迫不及待把他们抓到这里来,绝对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马车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其实是那男子怕来找我们的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在故意带着我们兜圈子……这里离我们出来的那家酒楼,并不远!” 沈君陶一脸笃定到,他方才虽然不像沈婉瑜那般,偶尔扯下眼睛上的布来看,但是他凝神去听了周围的动静……打铁声,吆喝声,水声,皆有规律的出现了三次。 若是不同地方,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巧合的事。只能说明,那男子怕他们发现,特地在绕弯子。 沈婉瑜有些吃惊地望着他,她没想到沈君陶洞察力竟然这么敏锐,单从听,就听出,这儿离她们在的酒楼并不远。 天下第一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位子,周围有权势的大臣,不下二十户……但能养得起像刚刚那男子那样那么好身手的下属的,却少之又少。 两兄妹枯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大门果然被人推开了,将近正午,外边的阳光十分刺眼,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婉瑜下意识用手在眼前遮了一下,而后便看到一个身穿官袍,头戴乌纱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相貌是典型的国字脸,下巴上留着一撮胡须,五官有些深邃,小腹偏偏,若不是他面容十分沉静,婉瑜还很可能会把他当做是浑身铜臭的商人! “敢问阁下为何抓我们姐弟?”沈婉瑜站起身,冷冷地问道。 他穿的是绯袍,绣着老虎图样的补子,一看就是朝中三品的大官,而与他们有过节的三品官。只怕就剩下…… 沈婉瑜几乎一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贺少爷的父亲,户部的贺尚书! “尚书大人难道是想公报私仇,替你儿子讨公道?” 贺尚书听到这话,就哈哈大笑起来,用胖乎乎又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捋着他那搓小胡子,“小姑娘年龄不大,眼力劲倒是不错!也难怪小儿会在府衙吃了你的亏!” 沈婉瑜微笑:“尚书过奖,小女只是看不惯他人恃强凌弱,仗着自己有个当尚书的父亲,就随意欺凌弱小!” 贺尚书目光往沈君陶身上一扫,淡淡地笑:“弱小?能把我儿子打成爹娘都差点认不出来,可算不得什么弱小!” 沈君陶就想站出来反驳,沈婉瑜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抬头看着贺尚书,讥讽道:“尚书府的下人口才真好!明明是令郎诬陷我三弟,到了大人嘴里,却成我三弟打了贺少爷。难道大人在朝中也是这般颠倒黑白?” 被沈婉瑜冷嘲热讽,贺尚书竟然也不气,朝门外招了招手,很快就有护卫搬了张崭新的太师椅过来,贺尚书就在他们姐弟对面,斯条慢理地坐了下来。 “小姑娘,你可听说过,祸从口出?有时候口齿太伶俐,是可能会惹出祸端的。” “那依尚书大人之见,是要让我被人骑到头上,也不吭声吗?”沈婉瑜冷笑,毫不畏惧地看着贺尚书:“尚书大人在朝中混迹多年,得知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尚且会抓我们姐弟到这儿来,让我这小小的侯爷之女如何大度得起来?” 她言下之意是,朝堂人心险恶,尚且没把他一个尚书的棱角磨平,而婉瑜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沉稳大度到不计较,硬忍着。 贺尚书暗暗赞叹这个女娃儿果然胆识过人,面对她的讥讽,不怒反笑,“你如何知道我是为了我儿子而来?却不能为了其他?” 沈婉瑜冷冷地望着他道:“且不说我跟尚书大人前日无仇后日无怨,就算真有,尚书也不屑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若不是为了令郎,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会信!” 第130章 报复 贺尚书又是一阵大笑,而后拍了拍掌,“连儿,进来!” 贺家少爷单名一个连,这些沈君陶在来的路上就跟婉瑜说过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两个侍卫将贺连押了进来,他脸上明显带着不甘愿,走路的时候,还一瘸一拐的,看起来就像是被两个侍卫硬扛进来的! 他再走得近些,就能看到他后边衣裳渗出了血……沈婉瑜有些吃惊,这贺连明显是像被贺尚书打了! 尚书府就贺连这么个少爷,贺尚书疼他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下狠心去打他? 沈婉瑜十分不解,贺连看到沈婉瑜姐弟,眼睛却像能喷火一般,明明步履蹒跚,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却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怎么是你们这两个贱人!” 就想揪着他们姐弟就打,沈婉瑜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被他抓住,牵了沈君陶,眼疾手快就避开了他。 “连儿,不许胡闹!”贺尚书见贺连一上来就想打人,怒喝了一句。 “爹!你说要带我见的人,就是他们?”贺连这才止住了脚步,但脸上仍然有些忿忿不平! 试问有哪个爹,会把他打了一顿之后,再把将他弄得满身狼狈的仇人,带到他面前,去刺激他的! 不但是贺家少爷不解,就连沈婉瑜也不解,她想不通,这贺尚书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开始她以为,贺尚书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替贺连报仇的,如今贺连对他们动手,贺尚书竟然还出言阻止……即便如此,沈婉瑜两姐弟,还是一脸戒备地看着贺家父子。 贺尚书站起身,走到满脸怒意的贺连面前,沉着脸说:“我让你来,是让你好好看看,别人是什么样子,你又是什么样子!出点事就莽莽撞撞,将来怎么入朝堂!” 他有时候都觉得这个儿子根本就不像自己生的,他从小到大都教导他,不能做哪些不学无术的事,他却偏偏不听,养成了这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跟眼前这两姐弟相比,实在是差太远了! “爹你说什么傻话!我变成这样,就是他们两姐弟的手笔,你让我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说话?”贺少爷气的胸口都起伏了,“还有啊爹,他们既然落到了你手里,你却不帮我教训他们,你还是个当爹的吗!你儿子都快被人给害死了,你还无动于衷!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爹!” 儿子怀疑爹不是亲的,爹也怀疑儿子不是自己生的,这对父子,也还真是悲剧! 贺尚书扬手就想给贺连一巴掌,哪有这样子跟自己的父亲说话的,但看到他脸上已经好不容易才稍微消下去的红肿,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慢慢又把手给放下了,“爹何时说过不帮你?我让你来,是让你好好看清楚,别人在面对危险时,是什么表现,你又是什么表现!” 再由着他的性子胡闹下去,他非得连媳妇都娶不着不可! 贺尚书是想借这个机会,给贺连上一课! 贺连冷哼了一声,道:“父亲就算要教育我,那也没必要找这两人来刺激我!你这分明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找别人来,你根本就不长记性!只有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才差在了哪里,他心里才能真正改正的过来! “那也要你有威风才行!”贺尚书原本沉静的脸,一下子就被儿子给气红了眼,“来人,给我拿鞭子过来!” 贺连气哼哼地退到一旁,他并不怀疑自己的爹,会拿鞭子抽他,那么只能是抽这两人。 他冷笑着看着站在那儿的两姐妹,心里暗爽,落入了贺家人的手里,他们可算是有去无回了! 贺尚书接过小厮手里地长鞭,一步步朝他们兄妹走了过去。 沈婉瑜本身就对鞭子有一种抗拒感,贺尚书扬起鞭子走过来的神情,像极了前世那恶狠狠的婆子,她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一丝惊恐来。 方才还觉得贺尚书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他只是比别人更擅长隐藏情绪,比别人更变/态而已。 抓了他们来教育儿子,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他这个手段残忍的尚书,能做得出来! 沈君陶感觉出沈婉瑜身子在微微颤抖,伸手就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想让自己独自承受贺尚书的怒意。 弟弟温热的手掌碰上沈婉瑜,沈婉瑜这才猛地醒神,陶儿从小到大受了这么多委屈,她怎么能躲在他身后! 她这个做姐姐的,发过誓,要好好保护他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贺尚书扬起鞭子的那一刻,忽然就站到了沈君陶面前,目光锐利道:“尚书大人想对我们动手,最先想好退路!我相信过不久,大理石的人,就会过来抓你了!” 贺尚书轻轻地笑,“小姑娘,我当了这么些年的尚书,可不是被吓大的!教训两个小娃子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一鞭狠狠地朝他们姐弟抽了下去! 任凭他们姐弟速度再快,还是毫无预兆地被鞭子打到了! 他看到贺尚书鞭子落下来的那一刻,忽然就抱着婉瑜转了个方向,遂鞭子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他身上,而婉瑜只是在手臂上擦破点皮! “三弟,你没事吧!”婉瑜看到沈君陶身上立刻有血迹渗出,眼神顿时如寒冰地狱一般冷。 沈君陶捂着伤处,轻轻地摇头:“你没事就好。” “好一个姐弟情深!我看你们还是别挣扎的好,乖乖站在那儿,让我爹抽几鞭子,说不定我还会向我爹求情,让他放过你们。你们要是躲了,搞不好待会会丢了小命!” 贺连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他在酒楼被安陵侯府的那两个兔崽子打的这么惨,现在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了! 沈婉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贺家父子,冷笑道:“尚书这一鞭我沈婉瑜记下了,日后必定双倍奉还!” 贺尚书哈哈大笑,然而笑容还没收住,外面就匆匆有小厮来禀:“老爷,不好了,大理寺派人来请老爷进宫!” 第131章 激怒 贺尚书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看了沈婉瑜一眼,不确定地又问了小厮一遍:“大理寺?” 方才这小姑娘脱口而出就是大理寺会来抓他,这会儿人竟然真的来了? 有没有这么邪门的事啊! 贺尚书根本就不信,小厮却使劲儿点头:“错不了,是大理寺卿府上的侍卫亲自来的,说请老爷马上进宫!就连皇上都惊动了!” 还惊动了皇上?贺尚书心底一凉,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就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小厮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脖子,“小的,小的不知道……小的只知道,好像是豫王殿下抓了什么人,跟老爷有些关系!” 豫王殿下! 豫王殿下抓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的! 怎么忽然抓人抓到他头上来了! “下去吧!”贺尚书摆了摆手,而后转过头,冷冷地望向沈婉瑜:“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声音已经不如方才那么盛气凌人了,但也显得很生气。 沈婉瑜眨了眨眼,“大人觉得我该知道些什么?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难道大人还以为,是我在算计大人?” “最好不是!”贺尚书咬牙切齿地道,说完一把将手里的鞭子丢到地上,转身就出了房门! 贺连见自家父亲走了,就奸笑着朝婉瑜姐弟走了过来,“你们这下总算落到我手里了!” 沈婉瑜静静地站着,凝视着贺连,“你父亲抽了我们一鞭子,如今就被大理寺的人叫走了,贺公子可要想好了再下手!若是待会贺公子也出点什么事,可不能怪我没提醒你了!” “你--!”贺连只觉得心底那股无名之火不断地往上冒,偏生这丫头说的对,父亲这么诡异地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连点预兆都没有,难道真的是因为抓了这丫头? 贺连不敢肯定,但有古话说,未雨绸缪,他怕若真是如此,那自己…… 父亲一个尚书,抽了她一鞭子,都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若换做是没有官阶加身的自己,恐怕就不止请进宫喝茶这么简单了! 贺连脑子转的飞快,反正这两人都被抓到这里来了,迟早也会落入他的手里,他也没必要这么急着教训他们,先去看看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做定夺不迟! “哼,今日本少爷就先放过你们!若是回来我发现我父亲出了什么意外,那你们姐弟两也休想好好活着!”他目光往身上有伤痕的沈君陶那儿一扫,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我父亲要是回不来,我就是丢了这小命,也会一点一点地吃你的肉,扒你的筋!” 沈婉瑜淡淡地一笑,“我恭候贺公子大驾,只是贺大人,恐怕一时半会儿真回不来!” “你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贺连一听这话,刚刚消散下去的怒气,又蹭蹭蹭地冒了上来! 沈婉瑜看了旁边的沈君陶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心疼,而后笑着朝贺连走了过去,“我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替我和我三弟找个大夫,或者拿些伤药过来!” “你休想!”沈婉瑜刚刚说完,贺连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放任你们自生自灭就已经是本少爷的大发慈悲了,还想找大夫,你想得倒是美!你们安陵侯府的人把本少爷打成这样,可也没说要给本少爷请个大夫!害本少爷差点破相,现在想让我救你弟弟,你做梦!” 沈婉瑜笑得十分和善,“既然贺少爷不肯,那请恕婉瑜不能相告了!如果没猜错,贺大人现在该在大理寺天牢里受审了。你知道的,大理寺的天牢,折磨人的手段,可是一套一套的,若是有半句话说的不对,那缺胳膊少腿的,还是小事,丢了小命也是有可能的……” “你放/屁!我爹是堂堂户部尚书,就算是大理寺卿,也要对他礼让三分,怎么可能会抓他到天牢里!”方才小厮过来,分明只说是请,也没说是抓! 但是,小厮前来回禀的时候,说了不好了,这三个字,加之父亲走之时,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似乎确实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沈婉瑜微微敛了笑容,转过身,作势去查探沈君陶的伤势:“贺公子难道没听说过,欲擒故纵吗?若是大理寺的人这么明显说要抓你父亲,那你父亲还不得跑了,这般说请,他还会有几分回旋的余地,主动送上门的。不过……贺公子既然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了。” 沈婉瑜转过头,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架势,贺连捏紧了双手,眼里似能喷火一样,“你最好祈祷我父亲没事!” 他才不会轻易就上一个女人的当!他非但没有给沈婉瑜请大夫,反而让这边守着的人,不许给他们姐弟水和饭吃! 砰地一声就把大门给关上了,沈君陶有些不解,轻轻地问婉瑜:“长姐为何要激怒他?” 沈婉瑜踱步到陈旧的多宝架前,仔细翻找了一番,这儿看着就是个久未有人居住的房间,但一应物件俱全,说不定能找到伤药也不一定……可惜的是,她翻找了许久,也没找个半个瓶罐之类的东西。 她不由地有些失望,“我并非要激怒他,我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贺尚书去了宫里,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告诉他,我们目击了李大人和江大人密谋……那时我们想要走掉,就更加困难了。贺连这个人,没什么城府,而且性格暴躁,容易动怒,我怕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取我们姐弟的性命……遂才故意这么说,让他把心思都放在贺尚书的身上,派人打探贺尚书的下落和状况,就无暇再顾忌我们。” 也好给自己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被人抓了,沈婉瑜才有些懊悔,她为何就没学过武! 她攥紧了双手,忽地发现多宝架上有一把小巧的匕首,她眼前一亮,看向沈君陶的伤势,又看了看自己,立马走过去,将匕首拿了过来,一把将沈君陶的上衣脱了下来,而后,在沈君陶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猛地在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干什么!”沈君陶有些怒,都被人打了,还用匕首自/残! 第132章 智取 沈君陶有些不明白沈婉瑜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一把从衣袍上扯了块布下来,就要过去给沈婉瑜包扎,“好端端干嘛伤害自己!” 他有些心疼地责备道,他的手才伸过来,沈婉瑜就阻止了他,“现在我没办法给你解释。快把衣服脱了!” 沈君陶一愣,什么把衣服脱了?现在受伤的是她好不好!他从小到大过的都是这般被人欺凌的日子,贺尚书抽的这一鞭子,对他来说,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就算疼,他也还能忍受! 但沈婉瑜就不同了,她是长房娇生惯养的嫡出大小姐,从小就锦衣玉食,顶多就被父母亲责备几句,恐怕还没受过这样的伤。 “你说什么呢,你都受伤了,还叫我脱什么衣服!处理你的伤口要紧!”他又将婉瑜的手拉了过来。 婉瑜顿时失笑,“你放心,我这点小伤没事,过几个时辰它就自己好了。” 她也不好跟沈君陶解释自己的体质与常人不同的事,在沈君陶还在琢磨她这话的意思时,她直接就上前扒他的衣裳……他的鞭伤在背上,得把整件上衣脱下来才行。 婉瑜可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她这一举动倒把沈君陶给惊得一愣一愣的,说话都打着哆嗦:“长……长姐……你……”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沈婉瑜看出他眼中的惊恐,忙解释道。 沈君陶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迟疑,她们虽是姐弟,可到底隔了一房啊,遂被婉瑜扒下衣裳,露出光洁的后背时,他连头都不敢往婉瑜那儿看,一个劲儿地闭着眼睛,嘴里默念,婉瑜只是在看他的伤势。 沈婉瑜看到沈君陶后背那条血粼粼的伤痕,心里暗暗发誓,这笔账,日后必定要向贺家父子讨回来! 她将手上的血,轻轻滴到他的伤口之上……沈君陶只觉得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当下便睁开了眼睛,“长姐,你在干嘛?” 沈婉瑜手臂上其实也挨了一下鞭子,虽未出血,但破了些皮,又加上她一失血,便会浑身酸软无力,头脑犯困,此刻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在给你上药。” 这儿这么久没人住了,哪里来的药! 沈君陶下意识就转过头,便看到沈婉瑜将方才匕首隔开的,还在流血的手掌,轻轻搁到他后背……他意识到婉瑜口中的药,便是她的手上的血,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意,一把就抓住了她,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本来就是个姑娘家,也不怕在手上留下什么疤!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沈婉瑜手腕被他猛然抓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幸好差不多已经滴完了,她也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将手抽了出来,轻轻道:“你放心,我不是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的人,我这么做,自会有我这么做的道理。” 沈君陶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婉瑜:“我从来都没听过,人血能当药的!” 婉瑜见他一脸的责备,就垂下眼睑,默默地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好,“三弟,你难道信不过我?” 当然信得过!但是他就是见不惯她为了自己,这般折磨自己! 沈婉瑜头脑已经有些犯困了,但还是极力撑着精神,拉了拉他的手,道:“你快去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守着。我们再不走,恐怕贺连就该回来了。” 沈君陶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一股闷气涌上心头,堵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以后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把外衣披好,便站起身,吱嘎一声,就想将破旧的窗子给打开,然而很快便意识到窗外有人把守,他忙将手收了回来。 在房内转了一圈,而后回到沈婉瑜身边,低声道:“门外大概有四人把守,窗边那两位,身手稍微次些,而门口的两位,是高手……凭我们两,恐怕很难逃出去。” 沈婉瑜明白贺尚书既然敢把她们抓到这儿来,又独身离开,看守的人必定不简单。 看着情形,硬闯是不行的了!那么只能智取了! 但她如今已经有些发困了,再过些时辰,必定会睡个不省人事,想走也不容易。 但她可以将计就计……这儿离繁华的大街并不远,只要跑出这座小院落,她们就不怕跑不掉。 沈婉瑜朝沈君陶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轻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君陶听了先是有些惊讶,而后点了点头。 ………… 且说贺尚书被人带到大理寺之后,大理寺卿立刻就让衙差把他抓到了大理寺审讯的公堂里。 贺尚书看着大理寺卿,面上露出不解:“赵兄,贺某到底犯了何罪?让你这么急着找我进宫来?” 赵大人指了指公堂背后,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没打听,我只是听豫王殿下的吩咐,把你请来的。至于出了什么事,恐怕待会才能知道。” 哪有这种请人法,把他双手都背到背后,押着他进门的! 贺尚书显得有些茫然:“赵兄,你我多少年的同窗了,这点事就没必要瞒着我了吧?你就跟我透露几句,也好让我有个防备,也免得待会说错了话。” 赵大人看他茫然无知的模样,到底还是念及多年的情分,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跟他说:“是你手底下的江侍郎犯事,恰好被豫王殿下撞见了……你也知道豫王殿下的性子,向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我看这架势,连皇上都惊动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哦,对了,还有前几天刚刚上任的兵部李侍郎……也一起被抓了。” 贺尚书在户部这么多年,到底不是个笨人……这两位侍郎平素没什么往来,但是都是这次皇上派去押解灾银到南方的两个重要大臣。 他几乎想都不用想,豫王殿下抓他们,必定是为了灾银的事。 他感觉后背发凉,这些年他对户部贪污一事,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豫王殿下,不会是发现了这事吧? 第133章 得知 贺尚书想到这,双脚都有些发软了,被压到大理寺公堂跪下的时候,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想不通,为何别的时候不发现,偏偏在这时候发现了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抓了那对姐弟?绝对不可能,豫王殿下怎么可能为了那对姐弟,忽然去抓他们。 抓人可是要讲求证据的!豫王殿下行事还不至于这么莽撞。 堂下跪着两位侍郎,豫王徐墨就坐在上首的位子旁听,而大理寺少卿,将贺尚书押进来之后,便到了高位上。 “江侍郎说户部这些年贪污受贿,作为户部尚书的贺大人,可有话说?” 大理寺卿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砸到了贺尚书的头上,让贺尚书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堂下的赵侍郎。 江侍郎许是已经被人上过刑了,发髻凌乱,十根手指上还有清晰可见的伤痕…… 这位江侍郎,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些年帮了他不少忙,他的很多秘密江侍郎都知道。 只是江侍郎虽然贪婪,但为人谨慎,做事严谨,怎么会忽然犯到豫王殿下的手上呢? 贺尚书十分不解,但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承认罪行! 他忙磕头否认道:“大人殿下明察,下官并不知户部贪污一事,这些年都是江侍郎在帮着下官打理户部一事……” 也就是告诉大理寺卿,就算是贪污,那也没他的份! 贺尚书倒是十分懂得明哲保身!但,江侍郎到底是他户部的人,他作为江侍郎的上司,也难辞其咎,当下也俯下/身,道:“若江侍郎真做了这等天怒人怨的事,下官一定不会轻饶。” 大理寺卿大笑起来,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徐墨,而后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江侍郎还供述户部想私吞此次押往南方的灾银,可有这事?” 贺尚书听到这话,脸色大变,私吞灾银可是大罪啊,这顶帽子扣下来,别说是他了,就连整个贺家,都可能毁于一旦! 他手和脚都在甩,“这绝对没有的事,下官怎么敢有这样的念头!下官在户部为官多年,从未做错这等泯灭良知的事,还请大理寺卿和殿下明察!” 两个问题都是说没有,大理寺卿当下便有些迟疑地看向徐墨,“殿下,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他和贺尚书是多年的同窗,两人的交情还算不错,他也是想帮贺大人的! 徐墨端了茶喝了一口,目光冷冽地扫下座下,“江侍郎,这事是你自己说,还是本王来替你说?” 江侍郎方才被夹了手板,又洒了盐水,此刻一双手都在颤抖,他心里明白这豫王殿下的手段,若他不老实说,必定会受更多皮肉之苦,他想通这些,立刻就无所畏惧地指着旁边的贺尚书,大声指责:“是大人吩咐我做的,一切都是尚书大人吩咐的!是他吩咐我去收买李侍郎,让他跟我们一道的,不关我的事,我不过就是个跑腿的!殿下饶命啊!” 现在什么都没有保命重要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曾叫你私吞过灾银!”贺尚书听到这话,大怒起来,冲过去就揪着江侍郎的衣领,怒吼道:“是你自己想私吞灾银,就想栽赃到本官身上!李侍郎,本官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妄本官这些年对你委以重任!” 他一把放开了李侍郎的衣领,跪倒在堂下,给上首的大理寺卿和豫王磕头:“大人,殿下,是下官管教不严,才导致下属犯了这样的大罪,还请大人把李侍郎交给下官,下官一定给大人,给天下的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贺尚书这些年在户部果然也不是白混的,知道此刻争辩再多,只会狗咬狗,两败俱伤……他确实贪过一些银两,但绝非是这次的灾银,也没有打这次南方灾银的主意。 他现在首要的是,要好好跟着李侍郎好好谈谈,看看他到底被豫王抓到了什么把柄,再想办法解决。 大理寺卿有些为难地看向徐墨,徐墨淡淡地往几位大人身上扫了一眼,冷淡道:“这恐怕不能如贺尚书的愿了……江侍郎与人密谋私吞灾银一事,是本王亲耳听到的。” 贺尚书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侍郎,这时,徐墨身边的贴身护卫,忽然匆匆走了过来,在徐墨耳边低语了几句。 徐墨听后,冷峻的目光忽然就扫向下首的贺尚书,神色带了几分愠怒! “赵大人,麻烦把三位大人暂时收押天牢,等本王回禀了父皇,再做定夺!”徐墨冷冷地道。 户部贪污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回禀皇上了! 大理寺卿忙低头应是,立刻就喊了衙差过来,将三位大人给带走了! 徐墨亦站起身要走,忽地回过头,补充了一句,“记得要分开关押!” 大理寺卿一愣,殿下这是怕他们密谋不成? 但他不敢多问,忙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徐墨匆匆出了大理寺,站到台阶前,皱眉问吟风:“你方才说的话可属实?沈家两姐弟,真失踪了?” 吟风点头:“据探子来报,他们姐弟至今还没回到安陵侯府……他们已经把沈家姐弟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属下猜测,有可能是被人绑架了。” 徐墨闭了闭眼,许久都没有说话,吟风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看到他紧锁的眉头,暗想,殿下果然对着和沈家大小姐不一般……他还从来没见过殿下这么紧张的模样。 “你拿了我的令牌,去调几个大内侍卫过来!”过了良久,徐墨从怀里掏出令牌,交给吟风,“父皇问起,就说我在查案子!” 吟风抱拳应是,忙去大内调人手! 徐墨匆匆下了台阶,看到戴嘉铭正站在不远处,徐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径直就绕过他,想要出宫去。 他们姐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怕去晚了,他们会出什么意外。 “豫王这么急着是要去哪儿?”戴嘉铭在身后叫住了徐墨。 第134章 逃跑 “我要去哪儿,辰王应该很清楚才是!”徐墨冷冷地说道,说完,也不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戴嘉铭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看着徐墨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怎么听徐墨的语气,好像是他算计了他似得? 分明是他豫王殿下抓了他的人,还闹到了大理寺,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得罪了徐墨了? “殿下,属下觉得这豫王殿下有些不对劲。”一旁的小厮亦看出豫王面带怒意,有些疑惑地说道。 戴嘉铭淡淡地一笑,“他不就是这么喜怒无常的人,何时见他对劲过?走吧,去大理寺看看那两个大臣。” 属下忙点了点头,辰王说的没错,豫王确实有些喜怒无常,要不然也不可能被人誉为冷面阎王了。 ………… 贺连在府里急得团团转,去宫里打探的小厮终于回来了,贺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问他:“怎么样?我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贺家夫人也惊动了,此刻就站在贺连的旁边,亦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厮忽然就朝贺连跪了下来,红着眼眶道:“少爷,宫里传来消息,说……说老爷被大理寺的人抓到天牢里去了!” 贺连犹如头上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浑身一凉,目光似能吃人一般,“你说什么?父亲被抓进天牢了?” 他的样子让小厮有些害怕,不断地点头,应是,“宫里的太监跟奴才说的,应该错不了。” 贺夫人是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一听到自家老爷被抓进了天牢里,当下便差点吓晕了过去。 “夫人!” “母亲!” 丫鬟和贺连眼疾手快地把贺夫人给搀住了,贺夫人当场就落下泪来,“连儿,这可怎么办啊,大理寺天牢向来是有去无回的……你父亲这次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你可得想办法救救你父亲啊!” 贺连飞扬跋扈归飞扬跋扈,但对这个母亲,还是很孝顺的,一边给贺夫人擦眼泪,一边安抚她道:“母亲,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父亲给救出来的!” “母亲,您身子不好,先回房去歇着吧,我出去打探打探,父亲到底发生了何时!”贺连看贺夫人脸色发白,忙说道,说完,便让丫鬟扶贺夫人回房去。 贺夫人抓住贺连的手,迟迟都不肯放开,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你父亲如今都这样了,为娘如何休息得下……连儿,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你父亲。他疼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能让他有事啊……” 贺尚书若是出了事,这京城肯定就没有她们娘两可去的地方了,弄不好还会满门抄斩。 贺夫人想想都觉得心悸眼泪就掉的更厉害了。 “娘,你放下,连儿会好好想办法的。”贺连轻轻拍了拍贺夫人的手,脑子转的飞快。 方才偏院的沈家大小姐说,父亲会被大理寺的人抓走,父亲就真的被抓走了,这个沈大小姐,必定知道点什么! “母亲,你好好呆在府里,儿子出去一趟!”他匆匆与贺夫人说,而后便带了一队护卫,头也不回地出了尚书府。 现在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那女人真的知道点什么,能救他父亲! 只是等他赶到偏院的时候,沈婉瑜姐弟已经不见了踪影,下人匆匆来禀,“少爷,那两姐弟跑了!” “怎么会跑了?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他们吗?怎么会让人忽然跑了?”贺连明显有些愣住,快步走进关押他们姐弟的房间,果然见里边空无一人,他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蠢货,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弟,我要你们有何用!” 贺连当下就拔了刀,要冲过去杀了他们! 自幼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忙抱住了他,劝阻道:“少爷,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得赶紧把人找回来才是。要不然老爷可就……” 贺连深吸了几口气,才把心里的那股怒意给压下去,却还是觉得这群人蠢到死,冷声道:“说,到底是怎么让人给跑掉的!” 小厮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上,“是……是那沈大小姐装病,哭着喊着要让我们给她请大夫,我们没有少爷的吩咐,也不敢让人死了,所以……所以……就,就……” “就真的去给他们请大夫了?”贺连听到这话,气的脸都胀红了。 小厮忙道:“没有,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就派了个兄弟去请示少爷……谁知,趁着我们不注意,沈大小姐忽然就破窗而出,用棍子将守在窗子外边的两个侍卫给打晕了。等小的醒来,人已经不见了!” “蠢货!真是蠢货!”贺连忍不住骂道,“人走了多久了?” “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已经有两个兄弟去追了!” 贺连一脚就踹到他身上:“都给我追,不把人找回来,你们提头来见!” 他冷冷地吩咐带来的那一队护卫,护卫齐声应是,不一会儿就听命出去找人了。 贺连看到这几个人嘴脸就觉得烦躁,“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本少爷找人!” 小厮一愣,听明白贺连这是有意让他戴罪立功的意思,忙磕头应是,连滚带爬地跟上了那队侍卫。 沈婉瑜从窗子跳出来,还要把两位牛高马大的侍卫给打晕,实属不易,要不是他们顾念到他们姐弟身上没有武艺,放松了警惕,在那儿悠悠闲闲地聊天,沈婉瑜也不可能近得了他们的身,甚至将人放倒! 即便他们放松了警惕,但到底还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婉瑜一把其中一个打晕,另一个就猛然醒神,一边伸手过来抓婉瑜,一边就大叫起来。 幸好婉瑜还留了一手,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猛地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尘土,一把洒到他的眼睛上,趁他眼睛看不见之时,猛地举起棍子,朝他脑袋上敲了下去! 前门留下的那侍卫,是个功夫不错的练家子,沈婉瑜解决了这两个,就想绕到前边去帮沈君陶,却发现沈君陶竟然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虽然看起来花拳绣腿的,但对付起那个侍卫,还是有两下子! 不一会儿就将那侍卫打趴在地下,朝沈婉瑜跑了过来,抓住婉瑜的手,就往外跑! 那侍卫估摸着是不服输,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对他们姐弟穷追不舍。 沈婉瑜感觉精神越来越不好了,跑了几下,就有些跑不动了,忙说:“三弟,你自己走吧。回去找父亲帮忙,告诉他,是贺家的人抓了我。” 再这么下去,她非得连累三弟不可。 第135章 救兵 沈君陶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把她一个女人丢在这儿!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伤,且不知方才她放倒窗边那两个大汉时,有没有被他们伤到! “我实在走不动,再这样下去,我们非得白忙活一场不可!陶儿,你听我说,贺少爷方才是听信了我的话,才回府探查贺尚书消息的,我相信过不久他必定会回来找我,这些贺家的下人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却不同,你身上本就带着伤,又跟贺连有过节……难保他待会不会拿你出气。” 沈婉瑜极力劝说道,她跑了这么一会儿,眼皮都在打架了,虽然她明白这是她身上的伤口在愈合,但是有时候也蛮不喜欢犯困的副作用的……竟然会这么见效。 她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下,满脸急切地看着沈君陶:“再耽搁下去,我们都走不了!” 后面追来的可是两个训练有素的侍卫,方才只是一时不查,才会让他们姐弟钻了空子,现在反应过来了,可没这么好对付了! 沈君陶当然知道再耽搁下去会出大事,可是他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儿呢,他能从府衙出来,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如今遇到危险了,他却要弃她而去? 这摆明了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才会做的事! 沈婉瑜见他还是犹豫,就猛地推了他一下,“快去搬救兵!” 她们本在一个巷子的路口,沈婉瑜一推他,他便走出了巷子,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婉瑜,就发现,不远处贺家的侍卫紧追了过来! “他们追来了,你从另一边离开,我去引开他们!”沈君陶很快做了决定,说完这些,就往他们迎面而来的那条大道上离开了! 沈婉瑜一愣,不一会儿就见到巷子口有两个穿程子衣的人影闪过,她认出确实是贺家的两个侍卫。 她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但沈婉瑜知道,以她现在的身子,要过去追沈君陶,又或许是帮他把人引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来的两个侍卫看到那边只有沈君陶一人,相信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中计,马上就会掉转头来找她了。 沈婉瑜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强撑着精神,站直了身,奋力地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幸好巷子不长,她对这儿虽算不得熟悉,但也不陌生,京城街道商铺的位子,大抵都差不多。 她现在这个模样,只能先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闭眼休息一会儿才行,要不然她可真是连脑子都不会转了! 也不知是老天爷眷顾,还是沈婉瑜运气太好,才绕出巷子,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家医馆。 沈婉瑜面露喜色,用尽全力往那儿跑了过去,气喘吁吁地过去敲门,“有人吗?麻烦开个门!” 她喘着气喊道,只是敲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应声,更别说是来开门了。 她当下不免有些失望,想转身另觅他处落脚,耳边却传来一句冷笑声:“想跑?没那么容易!” 沈婉瑜猛地回过头,便看到贺府的侍卫,就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目光阴鸷地盯着她看。 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算计了,这若是传到同行的耳朵里,他还有什么颜面待在贺家,还有什么脸面再做侍卫! 他脸上能好看才怪了!他必须趁着老爷和少爷还没发现,尽快把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府里去,这样就没人知道,他疏忽大意了! 他冷笑着朝沈婉瑜走了过来,沈婉瑜又岂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即便头脑昏昏沉沉了,也不会这么轻易向他一个侍卫低头! 她撒腿就跑,犹豫走得太急,也没怎么看清前方的路,迎面就撞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把她撞得头昏目眩的,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心里暗道,这下子完了,真是要跟他们回去了……虽然方才她很笃定地跟沈君陶说,这些人暂时还不敢对她怎么样,但是单就逃跑这罪,他们让她受些皮肉之苦,还是会的! 沈婉瑜心底升起一抹天要亡我的感觉来,她如今只能默默祈祷着,这些人能手下留情了。 她摸了摸被撞痛的额头,正打算退了开来,就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没事吧?” 沈婉瑜一愣,她本身就不大舒服了,又被撞得迷迷糊糊地,根本就没抬起头来看。 这会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猛地把头抬了起来,看到撞到的人居然是徐墨,张着嘴,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没事吧?”徐墨见她不说话,又担忧地问了一句,而后抓起她的手臂,就上下打量了起来,“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婉瑜鼻尖泛酸,这个人,总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出现……让她该说什么好? 追捕沈婉瑜的侍卫,看到忽然出现的豫王,当下也有些惊恐地顿住了脚步! 而后他看到豫王单枪匹马,心里又有了几分底气……他即便如传闻那般,是京城中的冷面阎王,但现在,他孤身一人,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若真闹起来,未必能打得过他! 他丢了沈大小姐,就算回去贺家,也是被杀头的,倒不如搏一搏,兴许还能伤了这两人也说不定。 豫王怎么凶狠,那也是娇生惯养的皇子,跟他这个训练有素的侍卫,可不能比! 他暗暗下了决定,顿时挺直了腰板,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装作不认识徐墨的样子,凶狠地呵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挡老/子的路!乖乖把人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马,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吗?不客气?”面对他的威胁,徐墨只是淡淡地一笑,慢慢把怀里的沈婉瑜松了开来,扶她到一旁站好,低声在她耳边说:“在这儿等我一下。” 沈婉瑜嗯了一声,她现在,除了相信徐墨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那贺家的侍卫,身手不算太好,但也不差,她知道凭徐墨的实力,必定能解决他……但她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徐墨就把人给打趴下了! 沈婉瑜犯困,正想找个地儿安安稳稳地观战,侍卫就已经跪在地上求饶了,她甚至看都没看清,徐墨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第136章 上心 徐墨将原本侍卫手中的剑拿在了手里,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侍卫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知道我是谁还赶跟我动手,你胆子倒是不小!”徐墨冷冷地道,又将剑逼近了他脖颈几分,很快便看到他脖颈上渗出了血。 “说!你是谁府上的人,为何要抓沈大小姐?” 方才还在求饶的侍卫,听到这话,却把忽然把嘴巴给闭上了。 他到底还是有几分良知,知道不能暴露主子的身份。 徐墨看他不知声,倒也不气,只微微笑着朝沈婉瑜招了招手:“过来。” 他许是匆忙赶过来的,额头上还能看到细密的汗珠,就连梁冠都带得有些歪了,身上还是请他们姐弟去酒楼时穿的那身衣裳,一看就是刚刚从宫里出来,连回豫王府洗漱都不曾的。 他是得到消息,特地赶过来救她的吗?沈婉瑜心里暗暗猜测着,听到他低沉黯哑中带着诱/惑的声音,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去。 “要怎么处置他?”徐墨转头问沈婉瑜。 其实以徐墨的性子,问不出来,估计直接就把人给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会问她的意见。 “挑了他的手筋,放他走。”沈婉瑜瞥了侍卫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 他也只是个替贺家办事的,挑断了手筋,以后他也再不能给他人做侍卫了,顶多就回家种种田,当个农夫。 若是被贺家抓回去,相信不用她动手,贺尚书也不会放过他! 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这样一句狠厉的话,就连跪在地上的侍卫,脸上都不免露出诧异来。 然而徐墨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三下五除二就抽剑,去挑他的手筋! 他顿时满脸的惊恐,他可是练武之人,若是废了双手,以后连剑都握不住了,那他还怎么生存! 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殿下饶命!我说,我说!是户部尚书贺大人指使我抓沈家大小姐的!小人不过是个跑腿的,还请殿下放过小人!” “晚了!”徐墨看也不看他,一剑落下,就将他右手的手筋挑断。 蚀骨钻心的痛顿时涌了上来,侍卫捂着血流不止的手,大叫了一声,不停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徐墨却没放过他,一脚踩到他身上,让他停止挣扎,抓起他的另一只手,手起剑落,又是废了一只手! “敢动我的人,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回去告诉你主子,以后若还敢动沈大小姐一根毫毛,那整个贺家,都等着陪葬!” 身上如同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侍卫叫喊声得更加离开,沈婉瑜看到他双目狰狞地往自己这儿望了过来,只轻轻地一笑,就算对她有怒又如何,这辈子这个人,恐怕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她就是要给告诉贺尚书,告诉世人,她沈婉瑜,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不是那种被人欺凌了,还会假慈悲放过他们的人! 敢打她的主意,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不过,听到徐墨口中很随意地说出那句,敢碰我的人,她脸颊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烫。 徐墨看到沈婉瑜手臂上的衣裳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看起来就像是被鞭子抽烂的,而且她手上还能看到明显的刀伤,他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伤了你?” 沈婉瑜望了不远处浑身是血的人,笑容幽静:“他还没这个本事。” 徐墨没再说什么,搀着她,打算去找医馆,沈婉瑜却按住了他的手,道:“贺家的人还在找我三弟,我怕……” “没事,我已经让豫王府的人去找了。贺家还没胆子跟我豫王府抢人!” 她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顾忌着她那个弟弟,徐墨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了。 沈婉瑜听到这话,心里紧绷的那根神经,这才松弛下来……这一松,她方才那股子困意,又袭了上来,让她险些就站不稳。 徐墨见她脚步踉跄,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婉瑜正想说,扶她去旁边坐一下就好,徐墨就忽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沈婉瑜一时不查,惊呼了一声,而后双手下意识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这才发觉,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似乎都要撞在一起了。 徐墨也不说话,就这么淡淡地瞧着她,看她先是一副惊恐的表情,继而脸颊泛红,看他的眼神竟带了几分迷离……最后才是定于窘迫,“你……” 怎么毫无预兆就抱她了! 沈婉瑜虽然前世跟他有些不为人知的事,但那都是在药物的作用,别人的算计下,才发生的……前世她喜欢过戴嘉铭,但戴嘉铭对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这般亲昵的举动,是决计没有的。 沈婉瑜赶紧整个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方才的困意消散了大半,头脑也一片空白,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看你十分虚弱,就这样睡吧,到了我叫你。”徐墨也并没有要解释很多的意思,目不斜视地抱着她就往前走。 婉瑜听到这话,赶紧就把眼睛给闭了起来,紧咬住的下唇,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徐墨低低地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女子,明明心里害怕的要命了,却还是不服输地要跟歹人奋战到底……明明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她那个弟弟。 “殿下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沈婉瑜闭着眼,困是困,但脑子还很清醒,忽然就出声问道。 徐墨笑了笑道:“我只是运气好。” 他确实只是运气好,他只是猜测,她有可能是被住在周围的大臣给抓了,就吩咐人,借着查案的由头,去府中搜查。 没想到,还没搜几家,就忽然看到贺家的少爷,匆匆带人往这儿来了,嘴里还念叨着沈大小姐。 他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她是被贺家的人抓走了,先贺连一步,带人往这儿来了。 沈婉瑜一呆,“那殿下又怎么知道,我被人抓了?” 他不是好好地在宫里审案吗?怎么这么快得到消息了? 徐墨低头看着她,语调淡淡的:“放在心上了自然有办法知道。” 第137章 靠近 沈婉瑜又是一怔,这得多上心,才能在百忙之中,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啊! 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索性闭着眼睛装睡了,谁知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日落西山了,入目的是藕荷色绣着竹叶纹的幔帐,以及一室的昏黄。 这一看就不是自己的房间,沈婉瑜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翻坐了起来,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她是不是又被贺家的人抓回去了! “醒了?头还疼吗?”一个温和如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沈婉瑜往声源的方向望过去,便看到徐墨正坐在书案前看公文,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抬起头来,昏黄的光线,将他侧脸照得格外清晰。 外头都传他冷酷无情,如今看着,纯属是谣传。 至少在沈婉瑜看来,这个男人,救了她不下三次!每一次都是生死之间! 若说起徐墨三分五次救她的缘由,连她自己都想不透…… 徐墨久久没听到她的回答,就搁下书籍,抬起头来看她,她也正在看自己,目光带着几分不解,几分茫然…… 大病初愈,她又在琢磨着什么呢。 徐墨失笑,料想她待会肯定又要过来道谢了,忙先发制人道:“这是应该的,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落到沈婉瑜耳中,那就有些懵了,一脸怔忡地望着徐墨,似乎有些不解。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徐墨是说,这次救了她的事。 脸上稍稍有些发热,什么叫,这是应该的……她不懂,也不想懂,不能懂。 她轻轻咳了几声,才将那股子尴尬给消散了去,“殿下可找到我三弟了?” “太医刚在偏殿给他处理完伤口,服了药,估摸着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那就是也安然无恙的意思,婉瑜大大地松了口气,说话间,徐墨却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轻轻抓起她的手,查探她的伤势。 温热的手心触上婉瑜的肌肤,途经之处,皆如暖流过境,一阵酥麻难当,让沈婉瑜浑身一颤,连忙将手抽了回来,耳根发烫道:“多谢殿下,我没事了。” 一抹失落从徐墨眼底闪过,很快便消失不见,而后他朝婉瑜淡笑了一下,道:“你的体质确实不错。” 不过半日的功夫,手上的伤,就已经消退了许多。 沈婉瑜听到这话,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望着徐墨。 他难道是察觉到她体质与常人不同了? 他心里对这样的事又是什么样的想法,会不会觉得她很怪异? “又在琢磨什么?”见沈婉瑜又垂眸沉思起来,徐墨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她的脸捧了起来,“总一个人瞎琢磨,容易把自己憋出病来。” 他一脸认真的说道,沈婉瑜看到他微沉的双眸望着自己,唇角又意思凉薄的笑意,“若是琢磨我的事,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我一定如实相告。” 前两句是打趣,后两句便是……教育?教训?劝慰?还是担忧?亦或是承诺? 沈婉瑜想不通透,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婉瑜咬唇低下了头,有些话,还是不问的好,一旦问出来,很可能就变了味道。 对于徐墨为什么三番两次救她……她是不便问,生怕徐墨会误会她,是想以身相许来报答他。 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婉瑜就算倾尽所有,也可能报答不了他的恩情,唯独这一条…… 但偏偏婉瑜经历了前世的事之后,已经不大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真情可言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终身,就这么轻易地决定了,即便徐墨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但她不会以这样的理由,去决定自己的终身。 而对于徐墨方才说她体质一事,她是不敢问……就算问了,得到的答案,也未必是她想知道的。 他说没察觉还好,若说察觉了,势必会追根究底问个彻底……但偏偏这事婉瑜不好说,也没办法说。 所以沈婉瑜选择了沉默。 徐墨见她不回答也不说话,心中微微有些发堵,放开她,淡淡道:“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一会儿出来用膳。” 他转身就出了房门,沈婉瑜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他大概也觉得,她这个落魄侯爷的女儿,太不识好歹了吧? 他一个王爷几次三番的迁就,她却漠视他……确实有些不应该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两个梳着丫髻,眉目清秀的小丫鬟走了进来,两人脸上皆是笑眯眯的。 “小姐,殿下让我们来伺候您梳洗。”就连声音听起来,都含着几分清脆。 沈婉瑜点了点头,由着她们扶她进去梳洗。 “小姐可真有福气,奴婢还没见过殿下对哪个姑娘像对小姐这么好呢!”长得较活泼的那丫鬟,一边拿了帕子给她擦背,一边笑盈盈地说道。 在这些丫鬟的眼中,不就是在豫王府的偏殿睡了一觉吗?根本不可能知道徐墨三番两次救了她啊,怎么就说对她很好了呢? 沈婉瑜明显有些不解,没等她发问,丫鬟便接着说道:“殿下抱小姐回府的时候,那担忧的神情,可把奴婢们都吓坏了。而且他从不让别人进他房里的,小姐一来,却……”直接住了进来,如今还让她们进来服侍。 她没有再把话说下去,这说到一半的话,却让沈婉瑜心头又热了起来。 她原来是被徐墨抱回府的啊……她还以为,徐墨直接把她扔马车上,让下人搀着她回来的。 而且,照这个丫鬟的意思,这间房,居然是徐墨的吗! 难怪她觉得这么陌生,房内的摆设,一点也不像女儿家的…… “安阳郡主,她也没进来过?”沈婉瑜鬼使神差地问了丫鬟一句,等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了。 丫鬟使劲地点头,“小姐有所不知,我们殿下对安阳郡主其实并不是很好……每次安阳郡主过来,殿下不是借故不见,就是让我们随意寻个借口打发了。真正见她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见了,也坐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必定就走了。” 第138章 诊脉 沈婉瑜只知安阳郡主经常出入豫王府,却不知徐墨对她这么不上心,也难怪她看到徐墨救了她的时候,眼神隐晦不明,分明是嫉妒心作怪。 但这都是皇家的事,跟婉瑜八竿子打不着,当下也不再多问了,由丫鬟服侍着梳洗完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沈婉瑜瞧着铜镜里自己身上那身淡蓝色的拽地长裙,从心底升起一抹疑惑,豫王府上无高堂,又常年没有女主人,徐墨从哪儿弄来这么一身衣裳。 而且看丫鬟那游刃有余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刚刚从外头买来的…… 丫鬟很快端了吃食上来,她还没吃两口,就见徐墨领了个蓄着山羊胡的太医进来,吩咐他上前替沈婉瑜把脉以及查探伤势。 沈婉瑜睡了半天,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太医就要上前来,她忙放下竹箸,道:“辛苦太医跑这一趟,小女子受得只是些皮外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就不用麻烦太医了。” 能被徐墨请到府里的人,必定医术高明,说不定他一把脉,就能把出婉瑜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到时候透露出去,婉瑜怕招来杀身之祸。 “财”不外露的道理沈婉瑜还是懂得的,她这种体质,一点被被人发现,专门抓来当药人也是有可能的。 沈婉瑜想的没错,这位确实是太医院的院判, 原本想进宫给贵人看诊的,豫王府的内侍忽然就匆匆跑了来,说豫王殿下有请。 他头先还以为是豫王殿下出了什么大事,一刻也不敢耽搁,就拎了药箱往豫王府来了,进门的时候,还差点摔倒在台阶上。 谁不知道豫王的名号啊,若是耽搁了救治豫王殿下,那可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掉脑袋都是轻的。 却没料到,豫王府的内侍却把他引到了偏殿,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公子诊治。 他一看那小公子的穿着,就知道,那必定不是豫王府的人,而且还很可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最紧要的是,那公子身上的伤,都是些皮肉伤,根本没有性命之虞,且已经他体质不错,愈合的很好。 他堂堂太医院的院判啊,豫王殿下就这么大材小用地把他请来给这么个小公子,看一些无关紧要的伤……他心里已经在哀嚎了。 不曾想,才给那屋的小公子上完药,嘱咐了一些休养事宜,又被豫王殿下带到这儿来,这回却是个女子。 院判心里那个难受啊,豫王殿下难道真以为他闲着没事干吗?特地把他召到王府来,为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看诊? 他可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推了宫中贵人的传唤,特地到豫王府来的啊。 这感觉就像杀鸡用牛刀一样……这会子听见沈婉瑜说自己已无大碍了,他心里喜不自胜,终于不用被豫王殿下大材小用地当做那些山野郎中使了,他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正打算拎了药箱,打道回府了。 豫王却又喊住了他,院判只能顿住了脚步。 徐墨心思本就比旁人敏锐,更何况眼前还是他在意的人,看出沈婉瑜脸上的迟疑,走过去,轻轻道:“这太医与我相交多年,你大可不必顾虑……我知道你的伤愈合得差不多了,但让他给你诊诊脉,我也比较放心。” 他是怕婉瑜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毕竟抱她回来的时候,她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虚脱的感觉。 没想到徐墨竟然看出了她的顾虑,那是不是说,他确实已经知道她的体质与旁人不同了?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婉瑜要是再推迟,就白费了徐墨特地请太医过来的这份心意了。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将袖子撸了起来,伸出手给太医把脉。 太医小心翼翼地望了徐墨一眼,才上前,轻轻将手搭在沈婉瑜的脉搏上。 边给她把脉,心里就边琢磨,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得豫王殿下如此相待。 他可还没见过,豫王对任何一个女子这么上心呢,人家都说没事,豫王还一脸忧心让他把脉,委实有些不寻常。 看着女子的相貌,倒也算不得出众,比起人们津津乐道的安阳郡主,却差了一些……不过这女子身上那股子沉静的气质却让人不容忽视。 就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磨练出了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气场……倒跟豫王殿下有得一拼,难怪能得到豫王殿下的高看! 说实话,太医把脉的时候,沈婉瑜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毕竟她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 她瞧见太医把过脉之后,果真眉头紧锁起来,她不由地有些紧张,未等她发问,旁边的徐墨,先她一步问了出口:“她有何不妥?” 徐墨也看到了院判的神情,凭他的医术,若是没事,定然不会露出这种拧眉的神情来。 院判却没答徐墨的话,又让沈婉瑜换了只手,这回他不敢再分神想别的事了,闭着眼,聚精会神地听着。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将手收了回来,摸了摸胡子,带着几分迟疑道:“这位小姐的身子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脉象与旁人有异,时而细促无力,时而流利和缓。老夫行医多年,还从未在一个女子身上,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好妄下定论。” 细促无力,那是虚脱之症,而后者,又是阳气十足的表现……让他摸不透,这姑娘到底是体虚还是没事。 沈婉瑜听到太医这么说,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才慢慢恢复如常,这院判的医术果然高明,连这么细微的变化,都能把得出来。 幸好他只是有所怀疑,没直接说她体质与旁人不同。 她松了口气,徐墨却眉头微蹙,“可有大妨碍?” 太医望了沈婉瑜一眼,很是困惑地摇了摇头:“如今看这姑娘的脸色,应是没有大碍,至于日后,老夫也不好说。” 沈婉瑜知道太医这话,大概说的就是祸福相依了,就好比她拿血救人,事后会犯困一样,凡事都有两面的。 第139章 硬闯 为保险起见,太医临走前,给了沈婉瑜一瓶药,大抵是补气血的,让她在体虚的时候服用。 婉瑜正缺这样的东西,含笑谢过了太医,等抬起头,却发现徐墨眼眸深邃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医走了之后,徐墨陪她用膳,沈婉瑜想起酒楼被抓的那两个大臣,就问他:“那两位大人的事处理好了?” 徐墨喝了一口汤,漫不经心道:“若事事都要本王亲力亲为,那要那帮大臣何用。大理寺卿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相信过不久就会传到父皇的耳朵了,到时不用本王说什么,他们也会把案子查得清清楚楚。” 他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他这个豫王确实忙得很,方才还看到他在看公文。 沈婉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问:“贺尚书他……” “他虽未参与到这次密谋之案中,但江侍郎是他手底下的人,江侍郎出了事,他也难辞其咎。”婉瑜还没说完,徐墨就打断了她,徐墨一想到,是贺家的人伤了她,脸上就没什么好颜色,“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竟敢这么大胆子把手伸到他的头上,也不看他有几个脑袋! 这话是说要给她报仇的意思吗?婉瑜其实只是问问而已…… “户部贪污并非一日两日的事了,殿下若想连根拔起,恐怕不易。”沈婉瑜想了许久,才抬起头,说了这么句话。 如果记得没错,前世户部贪污脏银的事也闹的挺大的,但因为户部隶属戴嘉铭管辖,最后只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大臣,小惩大诫,便不了了之了。 这一世情况虽然有些不同,但戴家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皇太后虽说吃斋念佛多年,但皇族想要削弱戴家的势力,还是会顾虑到太后。 皇上又是个孝子,只要皇太后发话,这事恐怕查也查不到哪里去。 徐墨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些年戴家风头过盛,甚至有功高震主的趋势了,若想凭这一桩贪污案,就彻底击垮他们,当然是不可能。 但他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至少给戴家提个醒,让他们收敛一段日子,那也是替百姓积德了。 徐墨端着茶杯,眼神落在这个聪慧的女子身上,连朝中大臣都想不透的道理,她倒是看得十分通透。 “贺家抓你们姐弟,可是为了这次户部贪污一事?” 沈婉瑜喝了一口汤,才摇头道:“贺大人只是不甘自己的儿子被算计,抓了我们姐弟去给他儿子讨回公道,与密谋一事无关。” 不过再待下去,恐怕就有关系了。 徐墨想想也是,贺尚书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请到宫里来的,并不知道当时沈家的姐弟在场,和听到了他们密谋。 徐墨还想说点什么,门外就匆匆有侍卫来禀:“殿下,银月公主和安阳郡主来了。” 徐墨皱了皱眉,“她们来这儿做什么?” 侍卫摇了摇头:“银月公主说在许久未到豫王府来,想来看看殿下……至于安阳郡主……”那就不得而知了。 沈婉瑜想到在酒楼遇到两人的事,忙说:“方才在酒楼的时候,公主和郡主看到了我们。” 徐墨是何等聪慧的人,一下子就想通了事情的根本,淡淡道:“就说我进宫了,让她们回去。” 侍卫面露迟疑:“殿下,银月公主是回宫见过了皇后娘娘,才到这儿来的……” 意思就是,她是从宫里出来的,徐墨在不在宫里,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就说本王身体抱恙,不见客!”徐墨冷冷地说道,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他最讨厌的就是看到这些莺莺燕燕争来斗气,这会儿还想把他的王府搞得乌烟瘴气,简直是不要命! 侍卫看他动了怒,忙抿了抿唇,低头应是,很快便出去了。 沈婉瑜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竹箸,“殿下其实不必顾虑我……我一会儿去见三弟,等三弟醒了,我便离开。” 言下之意是,不会打扰到他见银月公主和安阳郡主的意思。 “她们来这是什么心思,本王还能不知道?若是在宫里,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儿是我的王府,她们若要跑到我这儿来胡闹,我却不能坐视不理。”徐墨亦把碗箸放了下来,吩咐丫鬟把吃食都收了,而后站起身道:“放心,不是为了你们姐弟,我只是看不惯罢了。” 沈婉瑜没想到徐墨也会有这么坦诚的时候,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来。 徐墨看她忽然发笑,脸上显得有些茫然,沈婉瑜忙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殿下也会在意这些事。” 他在人前一直是冷酷的,平常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更谈不上,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而露出怒意来。 他这样子看起来,才比较像是人……平常冷冰冰,反倒让人觉得不真实。 徐墨失笑,昏黄的烛光下,她的笑容显得分外柔和,不知怎么,徐墨心底竟然升起一股子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连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她能懂他? 徐墨摇了摇头,把这种荒谬的想法给打消了下去,推开窗,看着远处沉沉的夜色:“明日再送你们回去吧。” 他低声说道,沈婉瑜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也起身朝窗边走了过去,与徐墨并肩而立,“那就要麻烦殿下派人回侯府替我们姐弟知会一声了。” 沈婉瑜并不是忸怩的女子,也不觉得所谓的夜不归宿,会有损她的名声……只是觉得,是徐墨救了她的性命,她留在这儿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三弟伤势还没好呢,这儿离安陵侯府还有些车程,他恐怕也受不了这一路的颠簸。 两人静静地站在窗边,皆没有说话,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娇俏的笑声:“皇兄,你不是好好的,怎么骗我说身体有恙?莫非是……” 是银月公主,她一把推开了徐墨的房门,看到与徐墨并排而站的是沈婉瑜,顿时僵在了原地。 第140章 难堪 徐青鸾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她要硬闯,豫王府的人也拦不住她。 夜色渐浓,徐青鸾远远地看到亮着烛光的房间里,有两个人影并肩而立,其中一个很像是女子。 她回过头看了眼安阳郡主程娢的脸色,果真并不是很好,她便想进门一探究竟,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沈家大小姐! 才在酒楼里警告过她,要她离皇兄远点,她非但不听,还跑到豫王府来了! “皇兄,沈大小姐怎么在您这儿?”徐青鸾心头有些怒气,但知道她这皇兄不喜欢她对他的事评头论足,只能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 她脚步还顿在门口,既没有踏进去,也没有转身就走……程娢就在她两步远的地方跟着,听到这话,亦是呼吸微滞。 “青鸾,你贵为一朝公主,该知道私闯王府是什么罪。”徐墨没有回答她,只是冷声道。 徐青鸾撇撇嘴,毫不在意道:“在别人那才叫私闯王府,而我是你的亲妹妹,我进来看看自己的哥哥有什么错。” 她大步跨了进去,其身后的程娢,却站在门口,好半天都没有动弹。 原因无他,徐墨一贯不喜欢她们进她的房间。 “程姐姐,你想什么呢,快进来啊。”徐青鸾看程娢没有跟上来,忙回过头,笑盈盈喊道。 看她杵着不动,就倒回去,挽着程娢的手,硬是拉了她进门。 “这里不是你的公主府。”徐墨踱步到门口,“跟我到偏殿去。” 沈大小姐有伤在身,徐墨不想这两人,打扰了她养伤。 程娢刚踏进来的步子下意识就顿住了,但徐青鸾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她放开程娢,似笑非笑地道:“皇兄这是怕什么?你的房间,我从小到大来过不知多少回了。怎么沈大小姐一来,你就要把我赶到偏殿去了呢?莫非……是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青鸾……”此话一出,安阳郡主就皱眉扯了扯她的衣袖,心里即便是这么想的,那也不能当着豫王殿下的面说出来。 徐墨脸色果然沉了下去,“你如果是来王府胡闹的,那就请你回宫去。” 他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卫:“来人,送公主回宫。” “我才不回去呢。”徐青鸾挑了挑眉,转眼已经到了沈婉瑜的面前,“沈大小姐,好久不见。” 沈婉瑜微微朝她躬了躬身,算是给她这公主的身份一点面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公主说笑,晌午才与公主见过,谈不上久。” 徐青鸾面上露出讥诮:“原来你还记得我们在酒楼见过啊……那那会儿你见我们就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做贼心虚了?” “如果我没记错,在酒楼的时候,就已经跟公主解释过了。”面对徐青鸾的步步紧逼,沈婉瑜神色显得很平静。 徐青鸾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城府不深,沈婉瑜并不怕她。 相比于徐青鸾,沈婉瑜更怕那位,至始至终站在门口看戏的安阳郡主。 “你再胡闹,就休怪我让侍卫轰你出去了。”徐墨看徐青鸾一下子就把矛头指向了沈婉瑜身上,冷着脸说道。 徐青鸾回过头,哼了一声:“皇兄还想轰我出去?我今儿就是要好好问清楚,你当时分明也在酒楼,为何等我过去的时候,你就不见了人影?你们今天去酒楼到底做了什么?”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过问。”徐墨不悦道。 “皇兄的事,我确实不想过问。但是涉及到这个沈大小姐,就容不得我不过问了!”徐青鸾面上闪过一抹厉色,“皇兄该知道,嘉铭哥哥待这沈大小姐不一般,关于她的事,是可一丁点都不想放过!” 她喜欢戴嘉铭,那是满朝文武,包括皇帝都知道的事,徐青鸾这么说,明显就是告诉徐墨,沈婉瑜是她的情敌,她不会放过一丁点关于她的消息。 徐墨却无动于衷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现在沈大小姐是我豫王府的贵客,你若是在敢乱来,那就休怪我不顾年兄妹之情,进宫把你来王府的事告诉父皇。” 他父皇若是听到这么一番话,必定把她禁足皇宫,再不让她出来了! “皇兄,这沈大小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护着她?”徐青鸾有些忿忿,“你别被她伪善的外表给骗了,她可是连亲妹妹都不放过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宫里发生了什么,他这个豫王殿下,不会不知道。 沈二小姐会被伤成那样,归根结底,还是沈婉瑜这个当姐姐的,心狠手辣,不肯放过她。 “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cao心!”徐墨直接招了招手,吟风很快就走了过来,徐墨道:“把公主请出去,别打扰了沈大小姐养伤。” 吟风是徐墨身边贴身的护卫,从来只听徐墨的吩咐,也不会因为徐青鸾是公主,就不对她动手。 闻言,就一板一眼地站到了徐青鸾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请。” 徐青鸾哪里会妥协,冷哼了一声,就绕过她,走到了沈婉瑜面前,质问道:“你这个狐媚子,到底给我皇兄吃了什么迷魂药,让我皇兄放着这么好的程姐姐不要,三番五次地护着你?” 沈婉瑜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豫王殿下想护着谁,恐怕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够决定的吧?至于安阳郡主……”她目光落到程娢身上,“我怎么知道,豫王殿下为何不待见她?许是她的郡主身份,她的名声,太过响亮了吧?” 程娢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捏紧了手中的绣帕,然而面上还得装着贤惠的模样,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拉住了徐青鸾,“青鸾,你别胡说八道。豫王殿下还在呢。” 她提醒徐青鸾,趁着徐青鸾还没说出更惊人的话来,她直接把人拉走了,悄声在她耳边说:“这样的话当着我的面说也就罢了,当着你皇兄的面说,你皇兄只会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子……你说越多,我就越难看。” 第141章 计策 徐青鸾撇了撇嘴,面前的是她的亲哥哥,她可不觉得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她挣脱开安阳郡主的手,绕到沈婉瑜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神色不明道:“皇兄说你受伤了?我怎么看着不像啊……” 沈婉瑜微笑地看着徐青鸾,并没说话,她受没受伤,还轮不到徐青鸾这来者不善的人来过问。 “你闹够了没有!”徐墨见徐青鸾没玩没了的,不悦地吼了一句,“吟风,你也不把本王的话放在眼里了吗?” 吟风一看,这殿下明显是生气了,立马走到银月公主面前,生冷地道:“公主,属下送您回宫!” 徐青鸾目光往吟风身上扫了一眼,哼了一声,才高傲地扬起下巴,出了门。 她笑盈盈地挽着程娢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程姐姐,看来你猜的没错,她的确被人抓了……只是像她那样的人,抓她的人怎么不直接把她杀了,还放她回来碍我的眼!” 这里是豫王府,到处都是豫王的眼线,程娢听到她口无遮拦,忙按住了她的手,朝她轻轻地摇头,示意她别在这儿说。 徐青鸾却并不在意,很奇怪地问道:“也不知是谁抓了她,倒是替我出了口气了,赶明儿要去好好谢谢他才是。” 幸好豫王府的侍婢没有跟上来,程娢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一个深闺的小姐,你觉得有谁会抓她?” 徐青鸾垂眸深思,是啊,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除了她们,能得罪谁呢? 若是些小门小户的闺秀,必定没这么大的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人,那只能是有权势的大臣了? 她向人打听过了,沈大小姐今儿去了顺天府府衙,得罪了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贺连,临走前两人还起了争执。 难不成……想到这,徐青鸾不免有些惊讶,“程姐姐是说,抓她的是户部尚书?” 程娢看着远方没说话,徐青鸾却觉得疑惑:“不对啊,若是抓她的真是户部尚书,他们不可能只让她受了点轻伤便回来了。” 贺连在府衙因为一个女子丢了脸,他父亲这个户部尚书在面子上也过不去,既然都出手抓人了,怎么还让她毫发未损的回来了? 何不直接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了? 这户部尚书也是个蠢人! 安阳郡主微微地笑,昏黄的夜色中,这笑容衬得她格外诡魅,“这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豫王殿下明明在宫中审案,却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救了沈家姐弟。 就算他真的对沈家小姐有意,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唯一的解释就是,豫王殿下事先就知道他们可能会出事,特地派人关注着他们姐弟的动向! “程姐姐的意思,这事我皇兄也参与其中?”徐青鸾到底还不算笨,一猜就猜出程娢想表达什么了,“还真没想到,皇兄这么护着她!” 程娢却摇了摇头,“你可记得,我们出宫的时候,遇到了大理寺的寺丞? ” 徐青鸾点了点头,疑惑道:“记得啊,我看他行色匆匆,还特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却说大理寺有大案需要处理,要先行离开。” 徐青鸾想到那大理寺寺丞说的话,忽地灵感一闪,一脸诧异道:“是了,他说过,贺尚书被请进大理寺天牢里了!难道是因为他无端抓了沈大小姐……” 徐青鸾望着豫王府大门上的牌匾,觉得很不可思议……皇兄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去抓一个朝廷命官。 幸好程娢很快否定了她的想法,程娢道:“不是。我们从你母后那儿出来的时候,豫王还在宫里……也就是说,贺尚书是先被请到大理寺,而后豫王殿下才出宫的。” 这话倒把徐青鸾说糊涂了,“程姐姐,我脑子不如你好使,你就别跟我拐弯抹角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既然贺尚书不是因为沈大小姐才被抓的,那跟皇兄救沈大小姐有什么关联?” 她一脸茫然地问道,程娢转过头,看着她,又问道:“你可记得,我们在酒楼,遇到沈家大小姐跟豫王殿下在雅间用膳的事?” 徐青鸾点头:“那又怎么了?程姐姐当时不就跟我在一起,你不也一样看见了?” 安阳郡主继续道:“后来等我们过去的时候,豫王殿下却先行离开了,而沈家大小姐和她那所谓的弟弟,也行色匆匆……就好像在躲避什么人似得。” 她看着徐青鸾,忽然就笃定道:“后来我走的时候,问过楼里的人,说是豫王殿下,在厢房抓了两个大臣,这才会匆匆离开的。若我猜得没错,当时沈大小姐和她弟弟肯定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她越说,徐青鸾就越觉得满头雾水,“就算看见了,那又怎么样?人都被皇兄抓了,还能翻出什么巨浪来?” 顶多就算个见证人,若是说出去,指不定还会送功劳给他们姐弟,徐青鸾不明白程娢忽然提这些事是什么意思。 程娢抬头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幕,唇畔勾起一抹浅笑:“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是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 徐青鸾一愣,顿住脚步想了好半响,才想明白程娢想表达的是,这两姐弟恐怕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秘密。 她顿时也笑了起来,“还是程姐姐聪慧!” 要是她 ,她肯定就想不到这一层面上。 “那程姐姐打算怎么办?”既然捏住了她们的把柄,就该好好利用才是。 程娢眉梢不动声色地一挑,随即冷然一笑,“她们姐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当然是要禀告皇上,让皇上来定夺了!” 徐青鸾听出她言下之意是让她把这事给宣扬出去……她勾了勾唇,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程姐姐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好了。等我一回宫,我就跟父皇说。让父皇好好嘉奖嘉奖她们姐弟!” 她刻意咬重了嘉奖这两个字,明眼人都能听出她另有其意。 程娢嗯了一声,斯条慢理地上了马车。 并非她不想放过沈大小姐,而是沈大小姐自己要送上门来! 若她不这么缠着豫王殿下,她必定也不会视她如眼中钉,相反的,很可能还会交她这个朋友。 但现在……也怪不得她了。 第142章 坦白 徐青鸾和程娢走了之后,沈婉瑜便去了沈君陶的房间,而徐墨匆匆被侍卫叫走了,婉瑜听到好像是宫里出了什么事,猜想是为了户部的那个案子。 她就算知道再多也只是个女儿家,也不好过多过问这些朝堂上的事,便也没多问什么。 沈君陶服了药之后,又睡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人进来了,便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沈婉瑜,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长姐,你来了?可有受伤?” 当时他们两是分开跑的,贺家的侍卫原先是追他的,只是后来发现中计,又掉过头,回去追长姐了。 沈君陶那时看她脸色就不是很好了,也是担心她会被侍卫追到,出什么意外。 婉瑜轻轻地摇头,侧身坐到他床头去,“多亏豫王殿下来的及时,我才没被贺家的侍卫抓住。” 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轻轻问他:“你呢,可好些了?” 沈君陶从床上坐了起来,“太医来看过了……”他想到太医看他背上的鞭伤的神情,就忍不住问:“长姐,太医说我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是不是因为你……”往我背上滴血的原因。 沈君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连他知道都觉得不可思议。 血怎么能当药呢……一定是他想错了,只是他体质比旁人好罢了。 沈婉瑜知道这个弟弟聪慧,迟早都会猜出来的,也相信他的为人,不会拿这事做文章,就点了点头,“你是我弟弟,我也不瞒你,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但这事我没办法跟你解释……” 沈君陶听到竟然是真的,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你的血,真的能治伤?” 他这话几乎是从吼出来的,婉瑜忙捂住了他的嘴,点了点头,淡淡道:“这事你知道就好,也别往外说。” 沈君陶听话地点了点头,沈婉瑜这才把他放开了,沈君陶却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您……您手上的伤,也都好了?” 他其实是有些不相信,想要验证一下。 沈婉瑜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任凭说听到这么荒谬的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她把袖子撸了起来,又将那只沈君陶亲眼看她割破的手,摊开在沈君陶的面前,让他自己看。 沈君陶瞧着她手臂上的伤皆已结痂,而手掌割破的地方,已经看不出伤痕了。 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沈婉瑜也猜到,他要接受这事需要一定的时间,倒也不急,过去桌上倒了杯温水给他。 沈君陶接过水,灌了一口,才慢慢回过神来,有些担忧地问她:“长姐,这事除了我,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财不外露,否则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或者说,你还这么救过别人吗?”沈君陶想到她的血是世上最好的良药,神情就变得紧张起来。 沈婉瑜摇了摇头:“除了你和豫王殿下就没有了。” 豫王……这是一个让人猜不透情绪的人,沈君陶一直觉得这人很危险。 但经历了这一次的事后,他似乎对他有了另外的想法,至少,他对他这个姐姐,还是极好,极上心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大老远从宫里赶出来,救了他们姐弟了。 “这番话,你跟豫王殿下也说过?” 沈婉瑜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哑然,“没有,这事我只跟你说过。但豫王殿下是个聪明人,我想瞒,恐怕也瞒不住。” “没跟他说过就好。”沈君陶松了口气,“他只是猜测,也不敢肯定。总之你以后,若非万不得已,少做这样的事。”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一旦传扬开了,恐怕很多图谋不轨的人,就接踪而来了。 更重要的是,割血救人,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的法子……万一不小心失血过多,很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 沈婉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嗯了一声,道:“你别担心,我都知道。” 知道还乱用!这次他受的只是些皮肉伤,她就这么做了,沈君陶实在不敢相信,以后他若是伤到别的地方,她会怎么做。 想到这,他不由地握住了沈婉瑜的手,轻轻道:“长姐,我只是二房一个庶出的孩子,你的庶堂弟,我的命不值钱。你以后千万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我一个庶出的孩子,不值得你为了我,冒这么大的危险。” 难怪后来看她神色不好,即便她的血是良药,用它来救人,还是会有副作用的吧? 他是说什么话呢,他是婉瑜的亲弟弟,婉瑜不救他,那救谁呢! 沈婉瑜看着他,认真道:“三弟,你在我眼里,绝非一个庶出的孩子这么简单。你只要记着,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不管就是了。” 失一点血算什么,能救他,那才是她的幸运。 不想沈君陶过多纠结于她冒险救他上面,沈婉瑜扯开了话题,“对了三弟,你姨娘可认识有一户姓李的人家?” 她想知道贺连口中的李侍郎的儿子,到底是谁,跟郭姨娘又有什么关联,又是不是被徐墨抓进宫里的那位。 “姓李?”沈君陶拧眉深思,姨娘这些年深入简出,除了偶尔会回娘家去看看哥嫂,几乎连府门都不出,姓李的人家,沈君陶一时间实在是想不起来,摇了摇头,道:“我倒没发现姨娘跟什么姓李的人家有往来。” 他看到沈婉瑜脸上闪过一抹失落,觉得十分疑惑:“长姐,您好像特别关心姨娘跟什么人来往……可是姨娘她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 这个问题,沈君陶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前几日,沈婉瑜都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正面回答。 这一次,沈婉瑜却不想骗他,嗯了一声,道:“她早年做了一桩让我无比愤怒的事……” 但她现在没法告诉沈君陶,那到底是什么。 沈君陶下意识拧眉,想通了之后,他重新抬起头,轻轻跟沈婉瑜说:“姨娘她这些年虽然待我并不是很好……但她毕竟是我的姨娘,还请长姐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别跟她计较。她毕竟已经被伯父罚了禁闭,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走出那方小院子了。” 她的弟弟,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会这么说,也是因为他是孝顺的好孩子。 沈婉瑜淡淡地一笑,道:“这是我和郭姨娘之间的事,你就别管了。” 第143章 心思 皇帝听闻户部江侍郎联合兵部侍郎密谋私吞灾银一时,顿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户部的几位大臣押到了金銮殿,宣了豫王和辰王进宫,欲让他们当面把事情的经过说个清楚明白。 他喊辰王,是因为户部是在辰王管辖的范围,而户部的贺尚书,还算得上是辰王的部下。 而豫王则亲眼目睹了这一密案,还当着大理寺卿的面儿,指出户部贪污不止这一桩。 皇帝原本是在皇后的宫殿,陪着皇后和徐青鸾用膳的,皇帝动怒,匆匆离去,而徐青鸾恰好听到了太监回禀的话。 “母后,户部怎么会贪污呢?”徐青鸾知道户部是戴嘉铭的辖区范围内,户部出了事,戴嘉铭定然逃脱不了问责。 皇后端着鸽子汤喝了一口,神色也有些凝重:“母后也是刚刚听前堂伺候的宫女说的……据说是你皇兄撞破了皇上欲派往南方赈灾的两个大臣密谋,亲自下手抓的人,就在京城第一楼……青鸾,母后记得你带安阳郡主去的就是第一楼,外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你难道没有听说?” 算着时辰,就是在银月公主出宫的那会儿抓的人,还是在同一个地点。 徐青鸾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后:“我只知道皇兄抓了几个人到大理寺,还请了户部贺尚书,但不知道是因为户部贪污一事……当时我和程姐姐确实遇到了皇兄,但等我们过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皇后放下炖盅,垂眸深思,徐青鸾紧张地握住了皇后的手:“母后,这事嘉铭哥哥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父皇最讨厌臣子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特别是,这次贪的还是南方赈灾的灾银……听闻南方洪涝严重,已经死了几万人了。 父皇为这事茶饭不思好些天了,还让人在京城大街上张贴皇榜,让有识之士献治水之计,可见对这事非常重视。 “户部历来归辰王管辖,这事若真如你皇兄所言,是真的话。那辰王恐怕脱不开干系。”皇后看着脸色瞬间白下去的徐青鸾,轻轻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朝堂之事,与我们这些后宫女子无关。银月,你只要做好你的公主就可以了,千万别搀和到这些事上来。” 毕竟后宫不可干政,皇帝也不喜欢他们这些后宫女子,牵扯到朝堂大事中去。 皇后知道她对戴嘉铭情根深种,但她并不愿意徐青鸾为了一个戴嘉铭,就去触怒皇上,毁了自己的前程。 徐青鸾虽然不是皇后亲生的,但从小就养在她身边,早就比亲生的孩子还亲了。 “母后,您刚才说,皇兄亲眼撞破了他们密谋贪污脏银一事,就在第一楼里?”徐青鸾明显没把皇后的话放在心上,一脸认真地问道。 皇后又是一叹,“母后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看徐青鸾神色有些不对,便问她:“你在想什么?” 徐青鸾凝视着皇后,“方才您只说,皇兄只是撞破了他们密谋,那就说明,他们还未真正私吞灾银是吗?” “拨往南方赈灾的灾银,你父皇还未批下来,不过圣旨已下,也就在这两天了。”也就是告诉徐青鸾,他们密谋和真的动手,其实没什么差别了。 徐青鸾脸色却露出笑意来,“若是他们密谋是假的呢?” “这是你皇兄亲眼所见,如何假的了?”皇后明白徐青鸾想帮戴嘉铭,但也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更何况,你皇兄还说,户部除了密谋私吞此次灾银之外,还贪污过其他银两。” 徐青鸾可考虑不了这么多,她现在只想着,她终于能有机会能帮到戴嘉铭了。 “母后,我如果说,撞见他们密谋的,还有其他人,而其他的人的说法,跟皇兄不一致,你说父皇他会信谁?” 这个皇后就不好说了,毕竟辰王和豫王明争暗斗多年,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颇有坐虎观山斗的态度。 而这次户部出事,又是豫王亲自抓的人,如果真有其他证人,还站到户部那一方的话,那这事就变得复杂了许多。 “你想做什么?方才你不是说,你没见到你皇兄,怎么忽然又冒出其他人来了?” 徐青鸾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是没看见,但我看到了跟皇兄在一起的人!她当时就在厢房里,必然也听到了两位侍郎所说的话!” 跟豫王殿下坐在一起的人,必定就是豫王殿下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帮户部的大臣说话,不添油加醋就是好的了。 皇后觉得徐青鸾是想帮戴嘉铭想疯了,轻轻地摇头,“青鸾,你皇兄既然敢抓人,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就算真的有人目睹了这一切,那也只能是你皇兄那边的人,不会有人站在户部这一边的。” 她把徐青鸾拉到自己怀里,让她坐了下来,“青鸾,你父皇不喜欢你跟辰王往来,你还是收敛点吧。别到时候又惹怒了你父皇。” 徐青鸾却站起来,漂亮的眸子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母后,你就放心吧,这次我可不是在胡闹。更何况,看见那所谓的‘其他人’的又不止我一个,嘉铭哥哥也看见了。他只是碍于王爷的身份,不好去找他们罢了。至于他们会不会帮嘉铭哥哥,那可由不得他们了!” 徐青鸾眼中露出些许的凌厉,皇后看了都有些心惊,“你可别胡来,被你父皇知道,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知道,我不会自己动手的。”徐青鸾冲皇后挥了挥手手,“母后,我有重要的事要做,就先不跟你说了!” 皇后还没应允,徐青鸾就提着裙摆,欢快地出了宫殿。 皇后身边的嬷嬷,有些担忧地走过来,“娘娘,公主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眼神一看就是想打什么鬼主意了。 皇后也有些担忧,“你去派人查查,当时跟豫王在厢房的人是谁,另外再找几个人跟着青鸾,别让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老嬷嬷低头应是,很快便下去办了。 第144章 彻查 金銮殿弥漫在一种压抑的气氛当中,坐上的一国之君,正沉着脸,漠然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三个臣子。 朝中有威望的大臣,和几位皇子,都被叫到了跟前,皆站在两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贺尚书,豫王说你户部多次贪污脏银,可有这事?”皇帝一字一顿,极为愤怒地说道。 户部掌管国库,几乎控制着全国的财政大权,户部若是贪污,那便是监守自盗,这事就算想小,也小不了! 户部的江侍郎和兵部的李侍郎穿着囚服,发髻蓬松,面无血色……李侍郎还稍微好一些,他毕竟为人正直,又新官上任,很多事他都不知道,这次的密谋他也持着强硬的态度,并未真正参与到贪污案中。 而江侍郎却是密谋的领头者,所有的话都是他说出来的……方才在大理寺,他已经受不住酷刑招供了,但现在见到了皇上,又看到了辰王,和一众站在他身边的大臣,他心底瞬间又燃起了希望,嘴里说出的话,也与在大理寺说的大相径庭。 他重重地在地上给皇上磕了个响头,直把额头上磕出了血,才抬起头,大声而又肯定地说:“皇上明察,下官绝没有干这等事。这全是豫王殿下在污蔑下官!还请皇上一定要替下官做主啊!” 一旁跪着的贺尚书,听到江侍郎这么说,身子顿时就松懈了下来。 幸好,幸好没再把事情推到他身上,幸好否认了,要不然待会辰王殿下就算想帮忙,那也没用了! “冤枉的?大理寺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眼神凌厉地扫向下首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原本站着的,听到这话,立刻就跪倒在地上,颤着声回道:“皇上,江侍郎方才已经招认,确有其事。而且豫王殿下亲眼撞破了他们密谋,必定不会有错!” 他心里暗暗嘀咕,这江侍郎好端端翻什么案啊,豫王殿下亲自抓进来的,他难道还是安然无恙回去不成? 搞得好像是他大理寺办案不利似得。 “豫王,人既然是你抓的,你来跟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冷着脸,看向豫王徐墨。 徐墨并不惧他的威严,斯条慢理地站出来,给皇上作了个揖,余光扫了旁边的戴嘉铭一眼,方道:“儿臣确实在第一楼,亲耳听到了江侍郎跟李侍郎在密谋私吞脏银。” “朕下旨让户部拨款赈灾,你们就是这样替朕办事的?”皇上暴怒地从高位上站了起来,“好一个户部,好一个密谋,好一个贪污!看来你们一个个是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皇帝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睛,扫向座下的所有人,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愤怒。 作为一个君王,最忌讳的就是臣子以下犯上,不把君王放在眼里,他也不例外! 在座的臣子全都吓得跪了下去,身子皆瑟瑟发抖起来,帝王之怒,没多少人能承受的住的! 只有戴嘉铭和徐墨,依然笔直地站在那儿,他们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个王爷,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这些年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不用别人说,朝中人也知道。 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皇帝的气势给惊吓住。 戴嘉铭这时斯条慢理地站出来,朝皇上拱手,轻声道:“皇上息怒,这事恐怕还有待查证。” “查证?豫王亲眼所见,还要查什么!”皇帝明显愤怒到不行,“辰王,若朕没猜错,这户部历来是你管辖,这些人贪污的赃款中,你应当也能抽不少吧?” 皇上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大殿一下落针可闻。 皇上这摆明了是迁怒,要治辰王的罪了。 辰王党的大臣,都暗暗替辰王捏了把汗,有一种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辰王如果倒了,那他们便没了依仗,那还不是树倒猴散……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戴嘉铭脸色却很平静,俊朗的面容上未有半分的慌张,“皇上说的是,户部确实是微臣辖区范围,所以微臣才敢站出来与皇上说,这事恐怕有待查证。微臣管理户部多年,户部大臣是什么性子,微臣都知道。他们恐怕没有胆子做出这等陷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的事来……” “你的意思,是豫王在诬陷他们了?”皇帝眯着眼,冷冷地看着戴嘉铭。 戴嘉铭没有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看向豫王:“是不是诬陷微臣不知,微臣只知,户部断没有这样的胆子做这种事……就算有,恐怕也只是个别几位大臣。还请皇上,不要迁怒到整个户部。” 皇帝知道这两人表面和气,其实暗地里斗得很你死我活。 但他就是想让这两人相互制约,谁都不能做大,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这次他若是这么轻易听取豫王一面之词,就把户部办了,恐怕也难以服众。 “好,朕就给你们一个机会!”皇帝沉吟了片刻,就喊了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都察院都御使等人,“这事就交由你们三法司处理,势必要给朕查个清楚明白,若有半分包庇,你们留心自己的脑袋!” 几人战战兢兢地应是,皇帝又看向下首的徐墨,“为了避免你说朕偏袒辰王,这案子就由你亲自监察。若真如你所说,户部监守自盗,贪污多年,那户部就交由你全权处置!若是查出这事不属实,那……” “儿臣自请辞去王爷之位!”皇帝还未说下去,徐墨就站出来接了话,他眼神笃定,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许多老臣,都倒吸了一口气。 辞去王爷之位,这便是等于放弃了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子……虽然豫王在皇上面前说过,对那位子不感兴趣,可是作为皇子,夺嫡那是必经之路。 他就算不争,也自会有人帮他争,由不得他的! 皇帝也没料到他会下这么大的赌注,一方面感到诧异,另一方面也有些欣慰……估计是真对着位子不敢兴趣,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了。 “朕等你们的消息。”丢下这么一句话,皇上便由内侍搀着,回了内殿。 第145章 私仇 皇帝离开之后,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才敢站起来,抬眼便看到豫王和辰王对视,目光皆隐晦不明。 豫王浅笑,而辰王则是勾唇……好似都笃定自己不会输。 这两个最有权势之人眼神间暗波汹涌,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是看不懂,但明眼人都知道,豫王是在明着跟辰王宣战了! “这案子豫王殿下可要好好查,弄不好一个不小心,这豫王的位子,可就被人抢了。” 戴嘉铭率先开了口,神情似笑非笑。 “不用辰王说,本王都会好好查。只是等案子结果出来的时候,恐怕辰王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笑这么开心了。”徐墨皮笑肉不笑道。 戴嘉铭耸了耸肩,凑近徐墨,一字一顿,轻轻地说:“本王拭目以待。” 徐墨不可置否,戴嘉铭从他身边退开,而后转向地上跪着的几个户部大臣,勾唇道:“你们可要老老实实地配合豫王和三司查案,别到时候什么也查不出来,可是要惹人笑话的。”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户部的几个大臣心里在发笑,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恭敬地低头应是,“下官遵命,一定好好配合豫王殿下。” 戴嘉铭弹了弹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慢悠悠地出了大殿。 三司的人看看地上跪着的几个大臣,又看看豫王,个个面面相觑。 皇上虽说把案子交给他们三司查,其实还是要豫王发话的。 戴嘉铭方才的话颇有深意,但户部几个大臣,面对冷脸的徐墨,还是不免生出几分惧意来。 “殿下,您看这该如何处置?”徐墨一直未表态,有胆大的大臣,忍不住站出来询问。 徐墨视线往地上的几位大臣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到了贺尚书的身上,“父皇既把案子交由你们三司处理,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贺尚书感觉头顶有一道冷刀子似得目光朝他剐了过来,让他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按理说,他并未参与到这次的贪污案中,就算被证明豫王所见属实,他最多也就落个管教不严之罪,但豫王这眼神,怎么看着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他感到十分的诧异,难道他真的有把握,能拿到往年户部贪污的证据? 他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做事向来谨慎,不会留下这样致命的把柄,给别人的。 “几位大人,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方才江侍郎的话,很好的证明了,他在大理寺说的,都不是真话,那就谈不上是他指使的一说。 那刑部就没理由抓他…… 三司的大臣看着他,皱了皱眉,若谈这次密谋的案子,那确实没有抓他的理由,但是,皇上让他们查的,可不止是密谋案,还有户部贪污案啊,而他作为户部尚书,理应配合他们查案。 他们有些为难地看向徐墨,贺尚书说完,就要从地上站起来了,岂料,还未等他站直身,徐墨就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声道:“贺尚书作为户部的最高统领,对户部这些年所作所为再清楚不过,要查这户部贪污的案子,恐怕少不了要贺尚书帮忙……”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贺尚书:“在案子还没查清楚之前,只怕要委屈贺尚书暂时住在牢里了。” 这是要跟其他人一样,收押天牢的意思了! 贺尚书脸色一白,刚抬起来的膝盖,一下子又跌坐回了地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是没想到,徐墨竟然会抓住他不放。 就算他是辰王的人,但他与徐墨素无恩怨,如今为了一件尚未查清楚的事,就将他关押天牢,实在有些说不通。 “殿下,下官发誓,密谋一案,下官毫不知情……”他试图说请,他还抓了沈家大小姐,那个丫头,竟然知道他会被大理寺的人叫走,必定知道些什么。 他想赶紧回去问清楚,看看事情能否有什么转机。 徐墨却勾了勾唇,“犯事的是你户部的侍郎,跟你有没有关系,让三司查了才知道。” 他靠近贺尚书,眸光骤冷,“你们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也该知道,本王脾气,向来是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本王下的赌注这么大,当然不能马虎。委屈贺尚书了!” 贺尚书被他这凌厉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徐墨勾了勾唇,直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与三司的一众大臣道:“户部的事,就劳烦各位了。” 众大臣忙说不敢,目送徐墨出了大殿,手心都还在冒汗。 “贺尚书,豫王殿下有令,我等也不敢不从,委屈你了。”等豫王走了好一会儿,刑部尚书踱步过来,与贺尚书说,说完,他就朝旁边招了招手,道:“来人,将三位大人暂时收押天牢。” 贺尚书跟其他两人一起被拉到了天牢里,坐在天牢的稻草堆里,他精神还有些恍惚。 豫王,他这是什么意思!那眼神,明显就不对劲! 幸好他还有辰王做靠山,也不怕豫王殿下查的! 想通了这一点,贺尚书紧绷的那根神经,才稍稍松懈下来。 而另一边的徐墨,出了宫殿之后,他的随侍吟风,就有些不解地问他:“殿下为何一定要抓贺大人?” 才抓到江侍郎和李侍郎的时候,他还是让大理寺的人请他进宫,这一会儿功夫,就要将人收押大牢了。 他明知道,贺尚书跟密谋案,没多大的关联。 徐墨望着漆黑的天幕,嘴角浮起一抹自嘲而又坚定的笑:“谁知道呢。兴许本王就是看他不顺。” 向来冷着脸的豫王也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来,吟风当下就傻眼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殿下今日,实在是不对劲。 吟风使劲了甩了一下头,又揉了揉眼,才道:“殿下是为了沈大小姐吧?” 徐墨没答话,只大步往宫门口迈去。 吟风紧随其后,发现自家殿下虽未说话,但从神情就能看出,他猜对了。 心中暗想,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说的可真对啊,就连素来清冷的殿下也不例外。 第146章 警告 沈婉瑜安安稳稳地在豫王府睡了一觉,而安陵侯府却早已炸开了锅。 安陵侯得到豫王府小厮的消息,深更半夜就把二房的人叫了起来。 安陵侯重重地将茶杯掷到地上,脸色铁青道:“你们几个小子倒是长能耐了,连户部尚书之子也敢打!还把不把我这个侯爷放在眼里!” 二房的两位少爷都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听到啪地一声响,才浑身一震,醒过神来,“伯父,您这是说什么呢?就是借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打那户部尚书之子啊!” 沈五少爷听到安陵侯的话,脑子转的飞快,三两下就想明白了,安陵侯大半夜把他们叫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事,想也不想就否认道。 笑话,谁会主动承认打了户部尚书之子,那不是等于不要命了。 他给旁边的沈六少爷打眼色,沈六少爷忙也微笑地附和道:“就是,伯父,这事定然是有些误会。您可别听信一些小人之言,冤枉了我们兄弟。” 他口中的小人,指的就是沈君陶……他其实听说了,沈君陶被贺少爷抓到府衙去了,暗想这会儿应该还在牢里才是,他只要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那便没什么事。 “你们还敢跟我说是误会!”安陵侯见两个侄子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就来气,一把将豫王府小厮送来的信报掷到他们怀里,“看看,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都闹到顺天府衙了,还敢不承认!” 沈家两个少爷满脸疑惑,将信拆开来看,这一看,脸色顿时就白了下去……这是豫王的亲笔信,大抵内容,是让安陵侯好好管教府里的人,别打了人还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这回他出面帮忙处理了,但是下一回,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信上还有理有据地说了殴打贺少爷的“真凶”……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对安陵侯府的不满,以及对沈大小姐和沈君陶的维护。 这……这怎么可能!沈君陶怎么能有这样的运气,能得豫王殿下出手相救! 还有,大姐姐又是怎么回事?大姐姐好端端地怎么会特地去府衙救沈君陶? 就连父亲都不管的事,大姐姐一个女子,却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跑到府衙去。 沈家两个少爷怎么都想不通…… “伯父,这不可能!豫王殿下怎么可能会管这样的小事!一定是有人冒充豫王殿下,想要诬陷我们兄弟!” “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不成!这是豫王殿下/身边贴身的小厮亲自送来的,还能有假!”安陵侯真搞不懂这两个侄子,死到临头了还不承认,“户部尚书向来小气,若是他怪罪起来,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两个少爷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手脚都开始冰凉起来,“伯父,那这下该怎么办?我们当时只是气不过贺少爷趾高气扬的样子,跟他开个玩笑罢了,并非有意要殴打他!” 他指着自己的脸,“伯父,您看,我们也被他手底下的人打了……若论对错,这事贺家少爷也有错,贺尚书总不能把错都推到我们身上吧?” 现在才知道害怕,早打人的时候干嘛去了! “幸好如今贺尚书因为户部贪污一事,被豫王殿下抓到了天牢,要不然你们……”安陵侯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好了,“你们打人就打人,为何还把罪责都推到你们三哥身上,你们难道不知,你们三哥他跟豫王殿下有交情?” 什么?沈君陶跟豫王殿下有交情? 他们没听错吧?这绝对是幻听了! “伯父,您说什么呢,豫王殿下怎么可能跟三哥有交情。”沈五少爷讪笑道。 安陵侯自个儿也不知道,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侄子,竟然跟豫王殿下有交情。 可是没交情的话,豫王能特地写信来安陵侯府,言语间尽是对他的维护?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 “我特地找你们过来,就是警告你们,以后少在你三哥身上使心机!搞不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安陵侯冷冷地对沈家两个少爷道,“这次的事算是过去了,以后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做出这等败坏安陵侯门风的事来,那不用你爹动手,我这个当伯父的,会先把你们逐出家门!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些,安陵侯就甩袖离开了,两个沈家少爷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解。 “五哥,三哥何时跟豫王殿下有交情了?”沈六少爷望着安陵侯离去的背影,似在问旁边的哥哥,又似在问自己。 “我成日都跟你在一块,你不知道的事,我如何会知道!”沈五少爷瞪了他一眼,而后看看手里的心,只觉得背后有一阵冷风袭来,“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沈君陶回来了,该如何跟他道歉吧!”豫王殿下可不是好惹的! 沈五少爷只觉得十分晦气,这个沈君陶,怎么不声不响就攀上了豫王! 害得他们以后想跟他动手,都得小心些! “道什么歉!连贺少爷都不计较了,沈君陶还敢拿我们怎么样不成?”沈六少爷哼了一声,“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这封信指不定是哪个不长眼的捏造的!” 他拿起信,伸手就想撕了!沈五少爷赶紧过去阻止了他:“你疯了,这可是豫王殿下亲笔书信,你随便撕了,万一被豫王府的人知道,还不得说我们对豫王不敬!” 沈六少爷不以为意,“豫王又没长眼睛,他的手还能伸到我们安陵侯府来不成!” 沈五少爷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小声点,“豫王殿下是什么人,是连朝中大臣都怕的人,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他将信拿了过来,用手捋平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主位上。 “走吧。”他拍了拍沈六少爷的肩,沈六少爷看他神经兮兮地,就忍不住鄙夷:“瞧你那怂样,他一个王爷,难道还真能为了沈君陶一个庶出的少爷,把我们吃了?” 沈五少爷摇了摇头,“说不准。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 第147章 拦路 天一亮,沈婉瑜便让人去沈君陶的房间,把他叫起来,打算打道回府了。 总待在这豫王府,就算没人敢说闲话,传到外头,也会被几百双眼睛给瞪死。 特别是婉瑜昨儿洗漱的时候,听豫王府的丫鬟说,豫王府还没住过女主人,婉瑜就更不好在这儿待了。 洗漱过后,就领着沈君陶去跟徐墨辞行,婉瑜原以为他要上朝,特地起了个大早,没曾想,去到他院子的时候,他才刚刚起身。 豫王府的小厮在伺候他更衣,听到外边的通传,显得有些惊愕。 吟风瞅了自家王爷一眼,他似乎也皱了皱眉,他忙放下手头的事,出去与沈婉瑜说:“王爷还在洗漱,还请沈家小姐稍等片刻。” 沈婉瑜愣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头:“是我失礼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和三弟叨扰王爷许久,打算告辞回府了。既然王爷在忙,那就劳烦小哥帮我跟王爷说一声便好。我这便先带着三弟回府了。” 沈君陶微微颔首,就要跟着沈婉瑜离开了。 吟风看着相继转身的两姐弟,面露犹豫,想伸手拦,又没有什么立场,不拦吧,又怕王爷待会怪罪……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还是打算上前,先把人拖住再说,“沈……” “这就要走了吗?”吟风话还没说出来,身后就传来徐墨温和的声音,他发髻还未冠,一头墨色的青丝披散在肩头,愈发显得他沉稳俊逸。 沈婉瑜顿住了脚步,沈君陶转过身,朝他拱手:“多谢豫王殿下的款待,只是我和长姐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恐怕不能久留。改日再亲自登门向豫王殿下致谢。” 他礼数周全,豫王却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这事是因我而起,你们倒不必放在心上。” 他踱步到沈家姐弟的面前,凝视着这一对姐弟,而后朝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人递了个红漆匣子过来,徐墨接过,递给沈婉瑜:“这是我从塞外带回来的伤药,涂在伤口上不会留疤。” 婉瑜这体质,本就没有留疤不留疤之说,但他想到沈君陶背上那一鞭子,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真诚地跟徐墨道谢:“多谢殿下。” 徐墨嗯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了沈君陶一眼,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只轻轻道:“我让人备车送你们回去。” 他想告诉沈君陶,他回去之后,安陵侯应当不会再拿伤了户部尚书之子的事为难他了……但想想,沈君陶本就是个聪明人,也用不着他来提醒。 两姐弟也没推迟,坐在豫王备下的马车上,沈婉瑜就把方才徐墨给的伤药递给沈君陶。 沈君陶明显有些疑惑,沈婉瑜道:“我不需要这个。” 敢情她方才这么不客气的接下来,竟然是为了给他的? 沈君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一个男子,要这药有何用?” 沈婉瑜被他一堵,张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对男子来说,好像,有些伤疤,确实没什么大碍…… “给你你就拿着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到。”婉瑜可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把匣子塞到他怀里去。 沈君陶瞪着怀里的匣子,一把又推回给婉瑜:“我不要。” 他又不是女子,哪里有用得到这个的时候。 而且,他从小到大磕磕碰碰惯了,身上早就不知道留了多少疤痕了,多一点他也不在乎。 沈婉瑜看他一脸的固执,还想说点什么,马车却忽然颠了一下,停了下来,紧接着就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 “沈大小姐,公主有请。” 沈婉瑜眉头微蹙,转眸看向沈君陶,沈君陶冲她摇了摇头。 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她特地在这儿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还请回去告知公主一声,我长姐受了伤,身子不舒坦,需要回府静养,恐怕不能赴公主的约。”沈君陶见婉瑜神色却有些松动,忙先她一步,拒绝了马车外的侍女。 “我家公主说了,今儿若是请不来沈大小姐,那奴婢也不用回公主府了。”侍女知道这差事不好办,当即便走到车窗处,弓着身,态度强硬地说:“还请沈大小姐,跟奴婢走一趟。” “我说过了,我长姐身子不适,不能前去。”沈君陶倒也不是被吓大的,冷声对侍女说道,说完,就直接吩咐车夫:“回安陵侯府。” 车夫是豫王府的人,只听豫王的吩咐,把人安全的送回到侯府去,可不管来的是公主还是婢女,听到沈君陶的话,直接就扬起马鞭,就要赶车。 “沈大小姐就这么不待见本公主?”就是公主府的侍女束手无策之际,徐青鸾笑容款款地从旁边的小摊贩旁走了出来,“还是说,你是怕本公主把你给吃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婉瑜,面容尽是讥诮和鄙夷。 沈婉瑜又如何不知道,徐青鸾用的是激将法,但她实在想不通,她好端端请自己做什么。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徐青鸾这个人,虽然是个公主,但心机不深,应该还没胆子当着豫王府车夫的面,为难她。 婉瑜眉眼荡漾开来,淡淡道:“公主说哪里的话,婉瑜不过是一介侯爷之女,公主若想对我怎么样,又何必自己动手。” 她掀开车帘,想要下车,沈君陶忙拉住了她:“长姐……” 从银月公主的眼神,就能看出,她对长姐绝对抱有敌意。 沈君陶是担心她,刚从贺尚书这个虎口出来,又入了狼窝。 沈婉瑜却对他笑了笑,轻轻道:“放心,我们刚从豫王府出来,我相信徐青鸾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安心回府,我过一会儿就来。” 沈君陶沉默,站在外头的徐青鸾瞅着这两姐弟咬耳朵,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沈三少爷放心,我这回是诚心请你姐姐去做客,绝没有怀什么坏心思。” 没有哪个做坏事的人,会把坏心思写在脸上的,沈君陶很清楚这一点。 徐青鸾轻轻地笑,从腰间扯了块玉佩下来,扔给沈君陶:“天黑之前你姐姐若还没有回来,你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到公主府来找人。绝没有人敢拦你。” 第148章 作证 沈婉瑜被银月公主带到了第一楼里,用的就是上次她和徐墨用膳的那间雅间。 徐青鸾叫了一桌的菜,又将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嬷嬷全都遣到了外头,亲自端了酒壶,给沈婉瑜斟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特别是对于徐青鸾这个公主来说,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要说。 沈婉瑜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抽了回来,淡淡地道:“民女有伤在身,实在不宜饮酒,还请公主见谅。” 徐青鸾竟也不怪罪,默默地将酒壶放了回去,而后换了茶盏,又要给沈婉瑜倒。 沈婉瑜这回不推迟了,能让她这心高气傲的公主,做到如此,所求之事,必定不小。 既然她要装作有诚意的样子,她又何必要推迟。 她一想到前世在徐青鸾面前吃了多少亏,就十分乐意看到徐青鸾在她面前低头的模样! “多谢公主款待,民女以茶代酒,先干为敬。”端起茶杯,眼也不眨地喝了下去。 未曾怀疑一丝一毫。 徐青鸾这架势,一看就是有事相求,她并不认为,徐青鸾会有这个胆子给她下毒! 更何况,她其实也并不怕她下毒! 徐青鸾笑,亦端起茶杯,朝沈婉瑜举了一下,一口饮下。 “沈大小姐该对这个地方不陌生吧?” 沈婉瑜斯条慢理地放下茶盏,淡淡道:“跟人来过几次,确实不算陌生。” 她执起竹箸,夹了菜来吃,并不打算跟她过多的交谈。 徐青鸾看她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心中就升起一股火气,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还是把这气强压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可知道,我今日请你来,是为了什么?” 沈婉瑜抬起头,茫然道:“难道公主不是特地请我吃饭的?” 吃饭吃饭,吃你的鬼!真恨不得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还会无缘无故请你吃饭,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徐青鸾扯了一下嘴角,眼神明显就带着几分怒意:“你觉得本公主会有这个闲情?” 沈婉瑜放下竹箸,凝视着徐青鸾,淡淡一笑:“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你难道就真不怕本公主对你下手?”徐青鸾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婉瑜。 沈婉瑜耸了耸肩,清秀的脸庞上浮起一抹淡笑:“原先是怕的,但如今听到公主这么说,倒是不怕了。” 她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道:“民女也吃的差不多了,公主若再不说,那就请恕民女先行告辞了。” 她站起身,作势就要走,徐青鸾伸手就挡在了她面前:“没有本公主的吩咐,你休想走!” 婉瑜只觉得好笑,回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徐青鸾耐心也终于耗尽了,不再与沈婉瑜寒暄,直言不讳道:“本公主找你来,自然是有要紧事要吩咐你!” 吩咐?沈婉瑜挑了挑眉,重新坐回了位子上,“公主有何示下?” 徐青鸾坐到她的另一旁去,“昨日你跟我皇兄到这儿来用膳,你是不是也听到了,户部的两个大臣在密谋贪污赃款的事?” 原来竟是为了这事!徐青鸾会这么问,看来也是打听清楚了! 但是对于沈婉瑜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光彩荣誉的事,相反还有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她又岂会承认,她淡然一笑,茫然道:“公主说什么?户部贪污这么大的事,我一个深闺女子,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徐青鸾算起来也只是个后宫女子,而后宫不得干政,这事算起来也跟她没多大的关联,而她却贸贸然跑到豫王府门口拦她……如果她没猜错,这徐青鸾应该是为了戴嘉铭。 如今户部贪污脏银一事被徐墨撞破,又闹到了大理寺,势必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而皇上最看不惯的就是大臣结党营私谋取暴力,必然会怀疑戴嘉铭这个掌管户部的上司。 徐青鸾是为了替戴嘉铭洗脱皇上对他的怀疑,才来找她的吧? “你别想在本公主面前撒谎,我分明看到了你还有你那弟弟,当时就跟我皇兄在一块!”徐青鸾听到她又打太极,脸色顿时露出怒意来,“何况本公主已经找第一楼的掌柜问过了,楼里的小厮都说,我皇兄抓人的时候,你们姐弟二人,还在厢房里,怎么可能没听到!” “我当时确实跟豫王殿下在厢房用膳,只是我跟三弟高兴,喝了些酒,酒气上来了,人也有些迷糊,确实没听到有人说了什么。至于豫王殿下会听到他们的事,过去抓人,那只能说,是豫王殿下是练武之人,耳力比我们姐弟好。难道公主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即便不知道徐青鸾想干什么,但这件事,她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她无意搀和到朝堂大事中去,更不想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你少跟本公主打马虎眼!”徐青鸾看她还是嘴硬,脸顿时就沉了下来,“我和程姐姐遇到你的时候,你分明就还很清醒!” 沈婉瑜眉头微微一挑,刻意揉了揉太阳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民女酒品好?醉了跟没醉一样?” “你--!”徐青鸾被她气的轻抚了好几下胸口,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反正今儿你承认也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 沈婉瑜眯起了眼,“公主这话的意思是……” 徐青鸾端了桌上的茶,连灌了几口下肚,才稍微把心中的怒意给消散下去,这个女人果然狡猾,难怪把皇兄和嘉铭哥哥都耍得团团转! “我要你站出来,替户部的两位大人作证!”徐青鸾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桌子上,眼神带着几分逼迫,直直地瞪着沈婉瑜。 沈婉瑜可也不是被吓大的,勾了一下唇,茫然地问道:“作证?这是朝廷大事,我一个女子,能做的了什么证?更何况,不还有豫王殿下在,谁对谁错,自然有豫王殿下定夺……我一个小女子的话,恐怕说出来,也没人信吧?” 第149章 无能 “我不是要你帮我皇兄!”徐青鸾忽然拔高了声音道,“我要你出面,替户部的两个大臣洗脱冤屈!说他们没有在密谋!” 她一字一顿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沈婉瑜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果真被她猜对了,这个徐青鸾,果然是为了戴嘉铭而来。 “公主这是想让我替你做伪证?”沈婉瑜面上稍微露出些许惊讶来,“还是在皇上面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徐青鸾抿着唇没说话,沈婉瑜话锋一转,低笑道:“公主别忘了,你是曾经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凭什么认为,我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公主说这个慌?” 她似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直直地射向徐青鸾,那是一种讥诮轻蔑又带着浓浓寒光的眼神,让徐青鸾本能地产生了震撼之感! 方才还温温和和,一瞬间就变得如猎鹰一般,看她就好像在看一只猎物。 一个人怎么能在顷刻间变化这么大呢? 徐青鸾本能地躲开了她的眼神,低下头喝茶,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说:“我只是想让你帮忙做个证,又不是让你去/死!更何况,你帮的又不是本公主,而是辰王殿下!你别忘了,你曾经跟辰王殿下有婚约,你这次若是能帮他,说不定他能回心转意,重新跟皇祖母说要娶你也不一定!” 徐青鸾还真当她跟京城那些愚昧无知,一门心思想嫁给戴嘉铭的闺秀一样,为了讨戴嘉铭欢心,可以连命都不要? 她未免把她想得太简单了,她巴不得戴嘉铭早些倒台,又如何会主动去帮她! 照徐青鸾这意思,大概是叫她去做假证,好让三司的人,误以为是徐墨胡言乱语,想要打压戴嘉铭,才编出这样的谎言来。 徐青鸾这个妹妹做的,可真是“尽心”! 为了自己的情/人,不惜把自己的亲哥哥,置于危险之地! “公主难道忘了,辰王殿下早便跟我们安陵侯府解除了婚约?”沈婉瑜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青鸾,“说起来这事还要多亏了公主,若不是公主设计了宫里那么一出好戏,这婚约还不可能这么快解除呢。这婚约解除了,公主该是最高兴的一个才是,怎么又想让民女,做这样的事,去博辰王殿下的好感?公主难道就不怕,辰王殿下真的被民女打动,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只要嘉铭哥哥没事,我不在乎你做他的侧妃!” 其实来的时候,徐青鸾就想过,这沈家大小姐为人狡猾,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她的条件的。 她也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了,就是让她做侧妃,她就不相信,辰王侧妃的位子,她还能不动心。 至于以后,只要她嫁到辰王府,当了辰王府的正妃,那沈大小姐那一个侧妃,还不是由得她往东往西的,实在不行了,就让父皇下道圣旨,把她赶出辰王府就是了,倒没什么要紧的。 沈婉瑜真想刨开徐青鸾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什么。 原先的正妃她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现在侧妃的位子? 也不知道说徐青鸾是蠢还是大度了,为了戴嘉铭,竟然敢这样跟她谈条件,还真是情根深种。 “可是怎么办,我对辰王没兴趣,更不屑要这辰王侧妃的位子。”沈婉瑜站起身来,歉意地朝徐青鸾笑了笑:“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事我帮不了!” 也没有帮她的理由! 徐墨三番两次救了她,她万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来,扯他的后腿,甚至是陷他于不义的! 徐青鸾没想到她这般柴米不进,顿时有些生气,一双清媚的凤眼,直直地瞪着她,似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似得。 “你既然被本公主请到这里来,那就由不得你不同意!”徐青鸾一拍掌,门口立刻有几个带刀的侍卫冲了进来,徐青鸾直接指着沈婉瑜道:“给我把她带回公主府去!” 带刀的侍卫过来就要押沈婉瑜,沈婉瑜轻轻一笑:“公主这是想威胁民女?” “是又怎么样!你不听本公主的话,本公主自然不会对你客气!” “不知辰王可知道公主做这些?”沈婉瑜脸色未有半分惧怕之意,反而眉目含笑地问她。 “我做这些不需要嘉铭哥哥知道!”徐青鸾哼了一声,一把拔出一个侍卫身上的剑,就驾到了沈婉瑜的脖子上,“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本公主可不会手下留情!” 沈婉瑜只是笑,“公主要抓我回宫,我自然不敢反抗。只是我想提醒公主一句,当时知道我跟豫王殿下在雅间的,好像不止公主一个……好似辰王也在吧?公主抓我,难道是不相信辰王?” 她这是在提醒徐青鸾,戴嘉铭当时也在场,却没有派人抓她,甚至对她没有一点儿的动作,而徐青鸾作为一个外人,却这般擅作主张让她帮着户部的大臣说谎,一方面是越俎代庖多管闲事,另一方面也说明,她不信任戴嘉铭,认为他没有这个能力,能够洗脱罪名,才会这么急着,找婉瑜替他掩盖! 戴嘉铭在朝中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徐青鸾这么做,却反倒显得他多么无能了! 徐青鸾几乎一瞬间就听明白了婉瑜话中的隐含意,当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不相信嘉铭哥哥,我只是想帮他罢了!” “既然相信,又何必抓民女去做伪证?这不是惹人笑话吗?传出去别人还会以为辰王多没能力,竟然要靠你这个公主,在背地里帮他周旋。” 男子汉大丈夫,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吃软饭,而沈婉瑜这话,很明显,就是在说辰王在做这样的事! 徐青鸾气的脸发红:“你胡说!嘉铭哥哥怎么会没有能力!” 沈婉瑜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不可置否,徐青鸾却为抓她一事有些犹豫了,她怕万一嘉铭哥哥知道,真的怪罪下来,误会了她,那该怎么办!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第150章 私心 沈婉瑜好整以暇地往门外看去,便看到戴嘉铭面容沉静地站在大门口。 徐青鸾脸色一白,手下意识紧张地揪着衣袖,“嘉铭哥哥,你怎么来了?” 戴嘉铭斯条慢理地走了进来,先是看了桌上的菜色一眼,而后又看了看徐青鸾架在沈婉瑜脖子上的那把刀。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绑架沈大小姐?”他意味深长地问道,脸色平静,让人猜不出是喜是怒。 徐青鸾立刻慌张地把刀拿开,讪笑道:“怎么会,我只是在跟沈大小姐开个玩笑罢了。” “哦?是这样吗?沈大小姐?”他转过头,看向沈婉瑜。 徐青鸾手心都在冒汗,然而还是不断地给沈婉瑜使眼色。 嘉铭哥哥最不喜欢女子做这种舞刀弄枪的事来,更紧要的是,她这做法,明显是在暗示他无能。 也不知道他方才听到她们的谈话没有,若是听到了,也不知道他误会了没有! 沈婉瑜看着徐青鸾因为紧张,一张小脸都涨红了,朝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就觉得滑稽极了。 戴嘉铭心思这么通透,这么可能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刷下自己的存在感,让在场的人觉得,谁才是场中的主导。 可惜,沈婉瑜并不想陪他演这出英雄救美的戏,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道:“确如公主所说,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戴嘉铭没想到,自己都给她争辩的机会了,这个女子竟然不顺势抓住,稍稍愣了一下。 他不知该说这女子是隐忍还是懦弱了。 而旁边的徐青鸾却如释重负,投给沈婉瑜一个挑衅的眼神,好似在说,算你识趣。 沈婉瑜可没兴趣去琢磨或者关心这两人的神色,稍稍朝两人躬了躬身,道:“若辰王和公主没事,民女就先行告辞了。” 也不待他们发话,沈婉瑜径直绕过两人,就出了雅间。 侍卫见徐青鸾没发话,也不敢拦着。 徐青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阻拦她的话来,而是笑眯眯地朝辰王走了过去,“嘉铭哥哥,你可是来用膳的?” 戴嘉铭见那女子丝毫没有被他救了的意识,反而这般连招呼都不想打,就径直离开了,心中犹如堵了一块巨石,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对徐青鸾的热络,就显得有些不耐烦,“我只是路过罢了。公主想必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就要离去,徐青鸾又岂会这么容易放他走,三步并作两步走就追了上去,揪住了他的衣袍,“嘉铭哥哥,我听说我皇兄抓了户部的几个大臣,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这些都是朝堂要事,戴嘉铭并不想跟徐青鸾一个姑娘家说。 他不落痕迹地将袍子抽了回来,淡淡道:“清者自清,没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他拱手给徐青鸾作揖,而后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徐青鸾欲追,却发现他走的是沈婉瑜离去的方向,顿时跺了跺脚,“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好看!”她眼神里闪过一抹冷意! “沈大小姐好生无情,本王救了你,你连一句谢字都没有。”戴嘉铭追上沈婉瑜,意味深长地说道。 沈婉瑜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就皱了皱眉,而后回过头,冷冷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救,特别是你辰王殿下!” “你这次偷听到户部密谋,本王却没跟银月公主一样抓你到刑部问审,甚至没有动你一根汗毛……你难道不应该对本王心存感激?” 戴嘉铭好似不甘愿沈婉瑜这么快就撇清了关系,似笑非笑地说,“以本王的手段,大可逼得你乖乖就范。” 而他却没有这么做,并非是顾忌他这辰王的面子,不屑做……而是看在她沈大小姐的情面上。 她却非但不知道感激,还对他冷言冷语,戴嘉铭确实是有些生气了的。 沈婉瑜脚步微顿,心头冷笑,“辰王若要抓我,我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辰王别忘了,我怎么说也是安陵侯的女儿,您纵使权势滔天,但也该顾及太后娘娘的颜面……毕竟怎么说,辰王和安陵侯府也曾经有过婚约。您若贸然抓了民女,太后娘娘恐怕会以为,辰王殿下小气,想公报私仇。” 戴嘉铭听到这话,却笑了一下:“本王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何曾在乎过别人的想法?” “是吗?”沈婉瑜冷笑,双手交叉,抬到戴嘉铭面前,“辰王既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那便抓了民女去。民女倒也不怕什么。” 这事徐青鸾都知道,她敢肯定,戴嘉铭必定拉不下这样的面子,让她去做伪证的。 戴嘉铭这人最好面子,不会让她一个女子,毁了他多年来积攒的好名声的,所以婉瑜才这么肆无忌惮。 戴嘉铭脸色微沉,但很快,他便笑了出来,“沈大小姐还真是什么都不怕,本王还真没看错人!” “不敢当!”看到不远处沈君陶驾着马车过来了,她淡淡道:“看来辰王也是没什么要吩咐的,告辞。” 她快步朝沈君陶走了过去,戴嘉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寒光。 还从来没哪个女子,敢不领他的情,还这般冷淡地对他! 不过就算是一匹烈马,他也有自信能驯服她的一天,这样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 他招手喊了侍卫过来,附耳过去,低语了几句。 侍卫面上露出诧异,而后点了点头,很快消失不见了。 当晚回去之后沈婉瑜便被安陵侯叫到房里,好生盘问了一番,出来又被侯夫人傅氏叫到房里,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她安然无恙了,才放她离开。 她正想回院子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安心睡一觉,她的两个庶妹,又相继上门了。 沈婉玲倒还好,就是个孩子心性,本质算不得太坏,嘘寒问暖外加艳羡了一番,就打算回去了,倒是沈婉瑶,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十分毒辣。 不过婉瑜可没心神跟他们扯家常,说了几句话就让人把她们打发了,而后喊了白芷进来,问她:“郭姨娘那边有什么动静?” 第151章 胆大 白芷拿了帕子替她绞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忿忿道:“小姐,您果然没猜错,那位被豫王殿下抓起来的兵部侍郎,确实跟郭姨娘有些因缘。” 沈婉瑜半靠在贵妃榻上,将一头青丝垂向白芷,“说来听听。” 她在酒楼听到徐墨说那两人是兵部侍郎和户部侍郎,而且其中一个还姓李的时候,仅仅有些猜测罢了。 后来看到李侍郎大义凌然地拒绝了江侍郎贪污灾银的提议,她又有些不确定。 毕竟在贺少爷的嘴里,这李侍郎的儿子,可是怂恿他带君陶去府衙的人,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俗话又有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若李侍郎是这般正直的性子,那他的儿子,应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遂不久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白芷竟然说,她当时的猜测是正确的,婉瑜倒很好奇,郭姨娘如何会认得兵部侍郎,以至于让兵部侍郎的儿子,帮忙在沈君陶上做手脚。 “其实也不是李侍郎,而是李侍郎府里的贵妾跟郭姨娘早年有些往来,听说两人在郭姨娘未入府前便认识了,郭姨娘还曾经帮过李侍郎贵妾的大忙……自从李夫人过世之后,李侍郎的这位贵妾便被扶了正。而这怂恿贺少爷的李公子,便是这位贵妾所出。李侍郎膝下子嗣单薄,原配夫人只生了两个小姐,所以这李公子可以算得上上李家的嫡长子,很得李侍郎的看重。” 白芷轻轻地说道,“只是这李公子和贺少爷一样整日不学无术,跟着京城的公子哥儿鬼混……虽比不上贺少爷的横行霸道,却也算得上是京城纨绔中的翘楚。” 京城纨绔子弟众多,而这位李公子一夕之间从低贱的庶子变成李家的嫡长子,可以算是天上掉了馅饼了。 他会养成贵公子的性子倒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这跟三弟有什么关系? 婉瑜沉思了片刻,问白芷:“若郭姨娘早有李夫人这样的靠山,为何留到今日才用?” 如果郭姨娘早就攀上了李夫人,那她这些年也不至于在二房过得这么凄惨了。 白芷看婉瑜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便将锦帕搁到一旁的架子上,低声道:“奴婢倒也让人打听过,来回禀的人说,郭姨娘是最近才得知李夫人被扶了正的。” 也就是说,以前郭姨娘并未跟她有过来往,而且认为她跟郭姨娘自己一样,还只是个妾室。 但就算郭姨娘跟李夫人有些交情,但是也不足以成为李公子陷害沈君陶的理由。 李公子那样的纨绔子弟,无缘无故陷害一个足不出户的沈君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而且这个人还是郭姨娘名义上的儿子。 这李夫人是真的太过信任郭姨娘,对她唯命是从,还是被郭姨娘给耍了? 沈婉瑜想不明白,端了白芷递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可查到郭姨娘什么时候去找的李夫人?李夫人又欠了郭姨娘什么样的人情?” 白芷摇摇头,“这些天奴婢一直让人守着郭姨娘的院子,除了来见小姐或者三少爷过去探望,郭姨娘并未见过任何人,更没有出过府门。” 郭姨娘能背着全府的人,藏匿稳婆多年,都没有一个人怀疑她,传信这种事,对她简直易如反掌。 “对了小姐,方才三少爷一回来,就被二房的五少爷和六少爷叫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五少爷和六少爷可是经常欺负三少爷的人,而三少爷还有伤在身,白芷也是担心三少爷被他们欺负了。 沈婉瑜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三弟可是坐豫王府的马车回来的,五弟六弟就算再不识趣,也能看出这时候惹三弟没什么好处。” 刚才进府的时候,就连父亲都对他们另眼相待了,她就不相信那二房的两个庶弟,会看不出来。 白芷这才松了口气,婉瑜站起身,凝视着窗外,见时辰还早,轻轻与白芷说:“走,陪我去看看郭姨娘。” 郭姨娘正坐在院门口刺绣,正值正午,阳光十分刺眼,而她却正对阳光而坐,看起来无比地悠闲自在。 见到沈婉瑜,她只稍稍抬了一下头,便又低头继续绣她的东西。 “郭姨娘还真是悠闲。”沈婉瑜踱步过去,看到她绣的是个荷包,用的是藏青色的布料,应当不是给女子的。 郭姨娘将线饶了几圈打了个结,而后用牙齿将线咬断,才抬起头,语气平和:“被禁足在这方院子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话语间还带了几分自嘲,沈婉瑜淡淡地一笑,“是吗?我怎么觉得郭姨娘比不禁足的时候,能耐还大呢?” 白芷知道指望郭姨娘院子里的人招待小姐,那是不可能的事,便去径直去房里,搬了个锦杌出来给婉瑜坐。 婉瑜斯条慢理地坐下了,才听到郭姨娘轻声说:“大小姐说哪里的话,小妇人怎么可能有能耐呢。我现在每天关系的事,便是一日三餐能不能吃饱,有没有人到院子里陪我说说话,哪儿还敢有别的心思。” “不敢有别的心思?”沈婉瑜捡起她针线篮子里的一个做好的荷包来看,不得不说,这郭姨娘手艺还是有的,只是没用对地方。 “我记得我前几天警告过你,若你不把我想知道的说出来,我便不让府里的下人给琪姐儿用药,不知郭姨娘是否忘记了?” 郭姨娘望着沈婉瑜,她早就让人打听过了,二小姐很争气,就算不给她上药,她也恢复得很好,她心里很是欣慰。 “我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既然二小姐没事了,郭姨娘决定装傻。 还敢跟她打马虎眼,这郭姨娘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婉瑜一把将手里的荷包掷到她脸上,冷笑道:“看来郭姨娘的记性是真不好!不过也没关系,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转头看向白芷,白芷领会,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沈婉瑜拿在手里,“姨娘可知这封信上写了什么?我若是把它交给父亲或者二伯父,恐怕姨娘这辈子都没有翻身之地了……” 第152章 撞见 郭姨娘听到沈婉瑜这么说,当然不会不知道里头写的是什么,她脸色顿时一白,而后想到沈君陶,她又重新镇定下来,“大小姐若是想说,那晚就可以说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她笃定道,慢慢地将针线收拾好。 “你错了,我并非不敢说,而是在给你机会。”沈婉瑜把信递回给白芷,冷冷地看着郭姨娘,“给你自己向我坦白的机会!不过如今看来,你好似并不想要,那我也没必要再顾忌什么了。白芷,马上把这封信送给二叔父,我倒想看看,二叔父看到这一切,会如何处置你!” 白芷躬身应是之后,便转身要走,婉瑜脸上半分说笑的心思也没有,郭姨娘这才意识到,沈婉瑜并不是在说笑。 她不免有些疑惑,“你真的一点也不怕?” 沈婉瑜面露讥诮,“郭姨娘以为我会怕什么?是你心怀鬼胎,掉包长房的孩子这么多年,还没有半分悔意……你觉得我把这话说出去,于我会有什么损失?”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沈君陶一时会接受不了,前些天她是想查清楚幕后指使之人,才会救下郭姨娘。 但现在经历了一些事之后,她忽然就想通了,或许现在把事情闹大,那幕后之人自然会按耐不住浮出水面。 到时候也不愁她查不到是谁,又是出于怎么样的缘由! “你难道也不管陶儿了?”郭姨娘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此刻也只能抓住沈君陶不放了,“他可是你亲弟弟……一旦这事说出去,他的身份会变得很尴尬。” 沈婉瑜只觉得好笑,“他是长房的嫡子,待在你身边才叫尴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对我三弟做了什么!表面上是他的姨娘,实际上你一直在利用我三弟!利用他的善良和孝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郭姨娘抿着唇没说话,沈婉瑜说的没错,她确实在利用沈君陶…… “你背信弃义,还妄图算计我三弟,郭姨娘,你也别怪我太狠心!”沈婉瑜站起身,朝白芷摆了摆手,“还不把信送给二老爷送去!” 白芷低声应是,不由分说就往外走,郭姨娘脸色这才有些慌乱,在白芷还未反应过来,就冲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大小姐饶命,我只是……只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白芷视线询问地看着沈婉瑜,沈婉瑜闭了闭眼,白芷立刻就掰开郭姨娘的手,往外边走去。 郭姨娘心下更是慌乱,想也不想就挡在了她面前。 白芷见自家小姐态度决绝,一把要将郭姨娘推开,“还请姨娘放开奴婢。” 郭姨娘却抱住了她,死活都不愿意撒手,“这事事关重大,还请大小姐三思。” 却并不说,愿意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沈婉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态度可想而知,白芷心领神会,当即伸手去推郭姨娘。 郭姨娘只要一想到那后果,打死也不愿意松手,然而她伸手还有伤,根本就不是白芷的对手,很快白芷便把她推开了! 她瞬间跌坐在地上,后背的伤得的厉害,眼看白芷就要踏出院门,郭姨娘心中一急,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就要抢白芷手里的信! 白芷身手还算敏捷,很快识破了她的想法,一把将信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却没想到,郭姨娘急的有些丧失理智了,不管不顾地就伸手往白芷的怀里掏! “郭姨娘,你想干什么!”白芷怒喝道。她衣服都快被郭姨娘扯坏了,却知道那信对小姐很重要,死死地护在了怀里! “我不能让你把信交出去!”郭姨娘也不敢示弱,不管不顾就上前抢! 沈婉瑜在就在一旁看戏,既不让人上前帮忙,也不出声阻止。 不让郭姨娘看到她的态度,她是绝对不可能会开口的! “你们在干什么!”就在郭姨娘和白芷僵持不下之际,门口忽然传来一身低沉含怒的声音。 白芷听到这声音,立刻就停了手,郭姨娘却还不怕死地一把将白芷手里的信扯了过来,眼疾手快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三少爷。”白芷带着几分慌乱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整理好。 沈君陶颔首,目光却落到郭姨娘的身上,她发髻凌乱,身上的衣裳也不成样子,脚底下还缠着几根线,针线篮子里的绣品绣线撒了一地……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怀里又藏了什么?”沈君陶蹙眉问道。 而后抬眼看向庑廊下的沈婉瑜,“大姐姐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没藏什么!只是跟大小姐身边的婢女开个玩笑罢了。”郭姨娘带着几分慌乱说道,说完就笑着问他:“陶儿怎么有时间上姨娘这儿来?可用过午膳了?” 这么明显的扯开话题,沈君陶又如何不知! 没藏什么怎么会死死地捂着胸口! 沈君陶脸色沉了下来,朝郭姨娘伸出了手去,示意她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 郭姨娘死死地捂着胸口,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沈君陶步步逼近,直到退到无路可退,郭姨娘惨白着一张脸,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真的没藏什么。陶儿不信可以问大小姐。” 她眼神求助地看向沈婉瑜,沈婉瑜淡淡地一笑,道:“我倒也挺好奇姨娘从我侍女手中抢了什么。” 郭姨娘顿时愣住,这大小姐分明是铁了心要把这事捅出去了! 这信若是被沈君陶看见了,那她就真的连生存的余地都没有了! 毕竟这件事中,受害最大的,就是沈君陶! “姨娘,你到底拿了什么?”沈君陶伸手就要去夺她怀里的信。 “没拿什么!只是……只是……”她嘴唇都颤抖了,但脑子却转的飞快,“只是我托白芷姑娘带回来的家书!” “家书?”沈君陶皱了皱眉,“如果我没记错,舅舅根本就不识字。”他沉着声道。 郭姨娘脸上露出惊愕,沈君陶再一次朝她伸出了手:“我是姨娘的儿子,姨娘有什么好瞒我的。” 第153章 真相 郭姨娘死死地捏住怀里的信,就是不肯交出来。 沈君陶蹙眉,目光落到一旁的白芷身上:“白芷,你来说,郭姨娘手里到底拿了什么?” 值得你们争执到连形象都不顾了! 沈君陶是真的很好奇,他知道白芷是沈婉瑜身边伺候的婢女,而沈婉瑜又在场,那她手里的东西,必定就是他的长姐的。 那么姨娘到底从长姐手里抢了什么,值得姨娘这么死死藏着掖着。 他看长姐的神色,亦不像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为何姨娘却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白芷为难地看向沈婉瑜,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小姐又是何时写的。 但她从方才小姐跟郭姨娘的交谈中,她隐约猜到,这信必定跟三少爷的身世有关。 没有小姐的发话,她哪里敢擅作主张,低着头,小声道:“奴婢不知。” 沈君陶立刻就将目光投到沈婉瑜身上,沈婉瑜一笑,轻轻道:“三弟想知道也无不可。只是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妨进屋,我细细跟你说来。” 她唇畔轻轻地勾起,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向郭姨娘,略带着几分挑衅。 郭姨娘惨白的脸,没有半分血色,听到沈婉瑜这话,立刻就伸手挡在了沈君陶的面前,“不行!” 沈君陶正打算抬步进去了,却见郭姨娘这般紧张地拦着他,神色略带几分不悦,“姨娘到底有什么事瞒我?” 郭姨娘观察着沈君陶的神色,他俊朗的眸子里,含了几分愠怒和不耐,好似在责怪她,为何要瞒她。 郭姨娘知道这儿子很聪明,在他面前说话,必须小心谨慎,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是大小姐有些私事要吩咐我去做,不便告诉你而已。” 方才说是家书,这会儿又是私事……人都来了,直接吩咐不行吗?为何还要写信。 沈君陶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郭姨娘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而且,还时不时地往长姐的方向看过去,似是有些怕长姐,又似在央求长姐,不要把事情告诉他。 姨娘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几乎可以肯定,姨娘这次瞒他的事,必定与长姐所说的,姨娘多年前,做过的那桩令她愤怒的事有关。 沈君陶第一次感觉到无力,一面是生母的为难,一面是解开真相的契机。 “长姐,真的是这样吗?”思量过后,沈君陶决定探探沈婉瑜的想法。 若是她也不想说,那便罢了…… 沈婉瑜看到郭姨娘慌乱的眼神,以及那种从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恐惧,心情就十分舒畅。 郭姨娘,你现在也该体会到了,被人凌迟的滋味了吧? 沈婉瑜故意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个嘛……” “大小姐,你不是吩咐过,这事谁都不能说吗?”沈婉瑜话音未落,郭姨娘就急急地打断了她,不断地朝沈婉瑜使眼色,“大小姐,你吩咐我的事,我一定会替你办到!” 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她现在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这事一旦被沈君陶知道了,那她就没可能再在府里待下去了,甚至可以说,会被人杀人灭口! “郭姨娘真是爽快。”沈婉瑜目的达到,轻轻地笑了笑,而后款款朝郭姨娘走了过去,朝她伸出了手。 郭姨娘一愣,咬牙一字一顿地喊:“大-小-姐。”难道不懂我的意思吗?还过来拿信! 沈婉瑜只是笑,“既然姨娘这么爽快,我当然也不会为难姨娘。”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也不待郭姨娘反应,伸手就将她怀里的信封抽了出来。 郭姨娘整个人都愣住了,沈婉瑜眨了眨眼,将信封朝沈君陶递了过去,“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三弟想知道,便给你看也无妨,只是……看过之后,别觉得不好意思就是了。”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沈君陶接过信就要打开,郭姨娘三两步就冲过来要抢,沈婉瑜抓住了她的手臂,拦住了她,“姨娘急什么,三弟又不是外人,何况说的事也与他有关,他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废话,就是因为与他有关,那才更加不能让她知道了! “大小姐,做事不给别人留点余地,迟早是要吃亏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沈婉瑜挑了挑眉,不在意道:“是吗?多谢郭姨娘的教导,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郭姨娘已经笑不出来了,因为沈君陶已经把信给拆开了! 她顿时面如死灰地将手垂了下去,一切都结束了,她完了,她的亲生女儿琪姐儿也完了……沈君陶必定不会放过她,会把这事捅到侯爷面前的。 侯爷若是知道,她掉包了他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儿子,必定会将她碎尸万段的。 沈君陶看完了信之后,看沈婉瑜和郭姨娘的神色有些复杂,似在隐忍,又似难以启齿。 大概是难以置信吧? “陶儿,姨娘……姨娘不是故意,故意把你……”郭姨娘颤抖着双唇说道,试图取得他的原谅。 “姨娘,这样的事为何不问过我的意见?”郭姨娘还没有把话说下去,就听到沈君陶开口了。 郭姨娘一愣,脸上显得有些茫然,“什么?” 若是那件事,沈君陶应该是无比愤怒才对,怎么会问她,为何不问过他的意见? 沈君陶将信递给她,郭姨娘疑惑地展开信来看,却看到信上,只写了几个人名,还有明显是生辰八字的东西。 她当下也有些惊愕,这信上,竟然不是写的那件事,而只是京城闺秀的名字! 而生辰八字是陶儿的!她认得其中一个人名,好像是京城有名的媒婆。 这是什么东西,她一想,就能想明白! “我尚未行及冠礼,你们就开始张罗的我婚事,未免也太早了些。”沈君陶先是有些不悦,而后想到长姐和姨娘也是为了他好,才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 郭姨娘心有余悸,却很快就接了沈君陶的话,道:“这种事都是要早做打算的,我和你长姐也是为了你好!” 第154章 警告 “大小姐您说是吧?”郭姨娘说完,便试探性地抬头看向沈婉瑜。 难怪她方才急急忙忙地去白芷手里抢,大小姐也不叫人阻止,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告密信,而只是封平常的字条! 郭姨娘心底升起一抹怨恨来,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大小姐摆了一道。 刚刚她的举动看在大小姐的眼里必定的做贼心虚了,更重要的是,竟然让沈君陶看到了她这么失态的时候! 沈君陶虽然不是她亲生,但毕竟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有几分感情。 沈君陶如果知道,他从小到大受尽欺凌,全是拜她所赐,他恐怕不会再认她这个姨娘,甚至会跟大小姐一样,想方设法地折磨她。 沈婉瑜将郭姨娘脸上的怨恨尽收眼底,淡淡地笑:“自然是为了三弟好。不过……”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郭姨娘,郭姨娘才刚刚放松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这个大小姐,难道还想说那件事不成! 她心中一紧,沈婉琪却只是笑着朝她走了过去,慢慢将她手里的信封拿了过来,“不过三弟既然说不急,我看还是作罢吧。我三弟这么优秀,婚事可不能这么马虎了。” 郭姨娘也是个聪明人,见沈婉瑜没再为难她的意思,连连点头,附和道:“大小姐说的是,陶儿的婚事确实应该慎重。” 沈君陶神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却还是探究地往郭姨娘和沈婉瑜身上扫了一圈,后才走过去与郭姨娘说:“姨娘伤还未好,还是进屋歇着吧。” 郭姨娘瞥了沈婉瑜一眼,点头如捣蒜:“好,我这就回房歇着。只是大小姐,恐怕要劳你替我招待了。” 沈君陶嗯了一声,让丫鬟扶了郭姨娘回房去。 沈婉瑜将郭姨娘如释重负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恐怕是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 敢拿他三弟来要挟她,也不看看她有几个胆子! 婉瑜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只是如今三弟在场,她不好再对她下手,反正来日方长,郭姨娘,咱日子还多着呢,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长姐,你在想什么?” 沈君陶看婉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沈婉瑜收回目光,淡然地一笑,“没想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的伤好了没有。” 沈君陶踱步过去,含笑道:“只是些皮肉伤罢了,没什么大碍。” 他看着郭姨娘离去的背影,忽然问:“长姐真的只是为了我的事找郭姨娘?” 沈君陶并不笨,从两人相处的气氛就能看出,两人绝对闹了不愉快。 姨娘甚至还对长姐有些惊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错过了什么,一时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沈婉瑜感觉出沈君陶言语间的试探,微微一笑,反问:“不是为你还能为谁?” 沈君陶眼眸微暗,看来长姐还是不愿意告诉他真相,他心底浮起一份酸涩,然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和,“长姐折腾了大半天,也应当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婉瑜嗯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看了沈君陶一眼,终是抬步离开了。 沈君陶目送她们主仆离开,直到看不见郭姨娘的院门了,白芷才走上前来,疑惑地道:“小姐信上写的,怎么是跟三少爷有关的事……” 方才看小姐的态度,分明就不是在说三少爷的婚事,而是在说郭姨娘做过的一桩事。 郭姨娘那么狡猾的人,若是过早在她面前摊了底牌,她恐怕永远也不会开口。 先给她点警告,让她明白自己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而是真的会这么做,她才会听话。 “白芷,你可听过,欲擒故纵这个成语?” 白芷摇摇头:“奴婢可没有小姐学问好,哪里知道什么成语。” 婉瑜摸了摸她的头,淡淡地笑道:“有的人太过狡猾了,我若是不使点手段,恐怕她是不会乖乖把真相告诉我的。” 白芷似懂非懂地点头,沈婉瑜收回手,抬头望着天空中刺眼的阳光,朝白芷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白芷听后先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奴婢一定替小姐把事情办好。” 沈君陶进院子探望完了郭姨娘,就先回房去了,郭姨娘心有余悸地坐在妆镜前,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内心浮起一抹悲凉来。 她在二房虽然不受宠,但是顶多就受受丫鬟婆子的气,做些粗使活儿,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 她心里很清楚,她做了那样的事,大小姐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的! 大小姐今儿还只是过来警告,但是明日呢,谁知道明日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郭姨娘觉得自己必须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她身边有个跟了她多年的丫头,她把丫头喊了进来,问她:“我听说三少爷这次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是因为得了豫王殿下的相助?” 这事早就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丫鬟就算再不出去,也听到消息了。 她点头应是,“府里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三少爷被抓进府衙的时候,是大小姐去顺天府替三少爷洗脱冤屈的,奴婢还听说,当时是辰王殿下帮得忙……您应该知道,那贺少爷是辰王殿下的表弟,辰王殿下却还站在三少爷这一边,奴婢估摸着两人的交情匪浅。” 就是不知道是跟三少爷有交情,还是跟大小姐有交情了! 毕竟三少爷只是二房庶出的孩子,而大小姐才是嫡出……照理说,该是大小姐才是。 “姨娘,您是想到什么摆脱大小姐的点子了吗?”郭姨娘的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又看到大小姐上门警告威胁她,她也知道姨娘心里必定有些恐慌。 郭姨娘点了点头:“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你去帮我把三少爷请来,就说我有事要找他商量。” 丫鬟却没动,而是疑惑地问道:“姨娘,三少爷……三少爷他最近跟大小姐走得很近,他会帮我们吗?” 郭姨娘瞪了她一眼,道:“跟大小姐走得再近,我也是他亲娘!我养了他这么多年,我有事相求,他还能真撇下我不管吗!” 丫鬟抿着唇没答话,三少爷到底是不是姨娘的孩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如此,她还是听话地过去请人了。 第155章 惊恐 十分不巧的是,沈君陶恰好被沈二老爷请去了,郭姨娘派去的丫鬟没胆子到老爷房里去找人,又怕回去晚了,会被郭姨娘责骂,便只给沈三少爷院子里的丫鬟留了个话,便回了郭姨娘的院子。 郭姨娘自然少不得要责备她一番,然而沈君陶院子里的丫鬟素来就不喜欢这个姨娘,且郭姨娘现在又是被侯爷关了禁闭,很快就把丫鬟来找沈君陶的事抛之脑后了。 郭姨娘从正午等到傍晚,又等到了深夜,也没见到沈君陶的影子,便显得有些急躁,奈何她现在又出不去,只能催促丫鬟再去一次沈君陶的院子。 还未把话吩咐下去,却忽然有个眼生的丫鬟过来找她,那丫鬟浓眉大眼的,看着年龄不大,但通身的气势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郭姨娘有些疑惑:“敢问姑娘是……” 来人正是这些天一直在暗中监视郭姨娘的隽客,沈婉瑜几乎不派隽客去其他房里走动,府里认识她的人不是很多。 就连郭姨娘身边的丫鬟也不认得她,一脸困惑地望着她。 隽客身材高挑,肤色白净,然一双清冷寮然的眸子,却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她慢悠悠地朝郭姨娘走了过去,“姨娘别管我是谁,只需要记住,你和大小姐之间发生的事,已经被主子知道了,你若是再不想法子应对,那就休怪我主子手下不留情了!” 郭姨娘脸色一白,瞪大眼睛望着隽客,“你……你……你是……那人派来的?” “姨娘觉得呢?”隽客靠近她,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郭姨娘想到那人的手段,就惊恐地连连后退,“一定是他!你……你是来杀我灭口的?” 隽客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然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只是笑:“他是谁?我为何要杀你灭口?” 郭姨娘嘴唇颤抖着,身子却跌坐在了地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交代的事,我全都做到了……他当初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把他交代的事情都做了,他就不再纠缠我。这不关我的事,是大小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不是我告诉她的,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你不能杀我。” 她脸上不但害怕还带着几分恐惧,说起话来都有些口不择言了,然而话语间却还依然滴水不漏。 隽客不由地皱了皱眉,她实在是没想到,才炸了她两句,她就变成这副恐惧的要发疯的样子了。 “姨娘的命把握在自己手里,你若不早些把这事解决,那就真别怪我主子不给你留情面了!” 郭姨娘蜷缩在房间的柱子上,颤着身点头,眼睛却看也不敢看隽客半分,活脱脱一个受惊的小兽一般。 隽客见此情形,便想上前追问,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只能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姨娘好自为之。” 便退到了一旁,门打开之后,看到进来的是沈三少爷,她忙飞快地把头低下了,趁丫鬟与沈三少爷说话的间隙,她垂首,假装出去奉茶的模样出了房门。 “姨娘这是怎么了?”沈君陶见郭姨娘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蜷缩在那儿,好似在害怕什么,不由地皱眉问道。 丫鬟环顾四周,正要说,方才有个穿丫鬟服饰的人过来找过姨娘,说了一些话,郭姨娘就忽然抬起头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丫鬟只能咬了咬唇,把到嘴的话吞了下去,过去将郭姨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沈君陶过去搭把手,郭姨娘与旁边的丫鬟说:“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三少爷说。” 丫鬟应声而出,郭姨娘忽然就抓住了沈君陶的手,“陶儿,姨娘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要相信姨娘。” 沈君陶觉得郭姨娘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有些莫名其妙,“是不是长姐跟姨娘说了什么?” “没有。”郭姨娘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不是大小姐。我知道你跟大小姐要好,但她与我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你答应姨娘,你别去问她。” 沈君陶感觉到郭姨娘抓着自己的那双手在微微地颤抖着,心里虽然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扶您进去歇着吧。” “不,你先答应姨娘,你会相信我。”郭姨娘用力地揪着他的手腕,一脸认真地说道。 沈君陶迷惑地看了她许久,才轻轻地问:“姨娘说的是什么事?” “无论什么事!”沈君陶能感觉出郭姨娘脚步有些轻浮,好似受了很大的刺激似得,但眼底的坚定,让他不容忽视。 “姨娘这些年处境艰难,也没能给你好的生活,但到底把你养到了舞勺的年纪……”她慢慢地说道,说着就闭了闭眼,“我就算真的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那也是逼不得已。” 沈君陶抿着唇没有说话,他是个孝子,这些年就算处境再艰难,再不被府里的人待见,也从未怪过郭姨娘。 毕竟一个人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 “我都知道。”沈君陶搀着她进房,一边低声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姨娘只要好好呆在院子里,就不会再受别人的气了。” 他去豫王府走了一遭,与豫王殿下有交情的事,早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了,就连素来视他如眼中钉,成日看他不顺的五弟六弟,都大概往日作风,待他恭恭敬敬的。 他相信府里的人,恐怕也没胆子再为难郭姨娘。 郭姨娘抬头看着他,只是道:“总之你要相信姨娘。” 沈君陶嗯了一声,将她搀到里间的床榻上去,替她掖好锦被。 郭姨娘睁眼望着头顶的幔帐,只觉浑身都彻骨冰冷,就算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那也无济于事。 她只要一想到,那人什么都知道了,她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眼底不住地留下泪来。 隽客回去将郭姨娘的神情一五一十地说与沈婉瑜听,婉瑜听到后,觉得十分困惑,“她真这么怕你?” 隽客点头:“她那神情绝对做不了假。”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瞒了这么多年…… 第156章 失踪 郭姨娘性格软弱,但人却十分狡猾,而这个人能让郭姨娘如此惧怕,恐怕不是简单之人。 只是婉瑜想不通,府里有谁会有这个动机,去掉包两个刚出世的孩子。 “你先下去吧。”沈婉瑜想不透,但她知道,经过她这一次的恐吓,郭姨娘必定该有所动作了。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沈婉瑜就被白芷喊了起来,她急急地冲进房里来,神色十分凝重:“大小姐,不好了,郭姨娘她不见了!” 初秋的天带着几分凉意,沈婉瑜声音不觉地轻了轻:“怎么回事?” 白芷一边拿了铜架上的外衣给婉瑜披上,一边说:“奴婢一直是叫清客和隽客那两个小丫头守着的,许是哪里大意了,今儿晨起从房里出来的竟然是郭姨娘身边的小丫头,她模样瞧着不大对劲。清客上房顶一瞧,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郭姨娘的身影了!” “三少爷呢?他知道了吗?郭姨娘昨儿晚上都见了谁?”沈婉瑜随意地将青丝用束发束了一个小纂儿,很快出了房门。 白芷跟上她的脚步说:“三少爷也才刚刚得到消息。郭姨娘昨晚除了见了三少爷,没见别的人……” 郭姨娘的失踪,难道是因为清客说的那几句话? 沈婉瑜不敢耽搁,快步去了郭姨娘所在的院子,沈君陶就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是婉瑜,慢慢地站起身来。 “长姐,你老实告诉我,你昨儿晌午到底跟姨娘说了什么?” 他朝沈婉瑜走了过来,语气带着些许责问。 他有直觉,姨娘会无端失踪,必定跟沈婉瑜有关。 沈婉瑜呼吸一滞,三弟这是在为了郭姨娘,质问她吗? 郭姨娘失踪,他作为儿子,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知为何,婉瑜听到这话,就如同心口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疼得厉害。 “三弟,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郭姨娘。”沈婉瑜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她昨晚可有异常之处?” 沈君陶闭了闭眼,轻声道:“她昨晚无缘无故跟我说,让我要相信她……其他倒没什么异常。” 让三弟相信她?郭姨娘难道真的是因为害怕,才不声不响的消失? 从郭姨娘的反应来看,确实有这个可能! 沈婉瑜把郭姨娘身边的小丫鬟叫了过来,“姨娘昨晚都做什么了?睡在房里的为什么是你?” 丫鬟有些怕婉瑜,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答道:“奴婢……奴婢昨夜伺候完姨娘梳洗,就服侍她睡下了。姨娘惯来是不用人守夜的,只是昨儿突然说睡不着,让我在房里陪她说说话儿……奴婢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在姨娘房间睡着了。等今晨醒来的时候,姨娘已经不见了。” 她醒来头还疼得厉害,根本就不记得,睡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姨娘又是怎么不见的。 沈婉瑜方才注意到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当下便明白,这个丫鬟,必定是被郭姨娘下了迷-药了。 而郭姨娘可能是装扮成了这侍女的模样,才骗过了清客和隽客,郭姨娘在二房也不受宠,房里除了这个近身伺候的丫鬟,就是些粗使婆子。 粗使婆子也仅是早晚过来帮忙打扫一下院子,不住在她这儿,遂郭姨娘只要避开了清客和隽客,想走出院子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安陵侯府守卫森严,她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芷,你马上派人去通知父亲和二叔父,告诉他们郭姨娘失踪了,让他们帮忙找人。” 沈婉瑜当即便道,然话音刚落,沈君陶就摇了摇头,“不行!这事不能让父亲和伯父知道。姨娘正被伯父关禁闭,若是被伯父知道姨娘不见了,势必又是一场纷争。” 郭姨娘只是二房一个小小的妾室,这些年又不得二老爷的宠爱,如果父亲知道她不见了,确实有可能说她连侯爷的命令都敢不听,到时候又是一番麻烦。 沈婉瑜觉得沈君陶说的也有理,“郭姨娘有伤在身,府里又有侍卫把手,应该还在府里。白芷,你把我院子里可靠的人都派去找,也别惊动父亲。府里人问起,就说我丢了贵重的首饰。” 白芷低声应是,很快就下去办了。 沈君陶神色复杂地看了沈婉瑜一眼,到底也跟着院里的小厮,去找人了。 他那眼神隐藏了太多的情绪,沈婉瑜不敢细看,默默地低了头去。 无论如何,这件事,确实跟她有关……如果郭姨娘真是出了事,恐怕沈君陶以后都不会原谅她。 “小姐,这该怎么办啊。郭姨娘好端端怎么会失踪呢?”白芷一脸焦急地说道,“奴婢看三少爷的神情,分明是在怀疑小姐……” 沈婉瑜望着沈君陶离去的背影,轻轻道:“放心,郭姨娘只是惊吓过度,想找个地方避风头,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只要在天黑之前把人找到,就不会有什么事。” 过了夜,她就不敢保证了。府里耳目众多,她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下去,必然会惊动父亲。 白芷连连点头,赶紧也跟着府里人去外头找人了。 沈婉瑜转身打量着郭姨娘的房间,被褥十分整齐,桌上有一壶没有喝过的茶,而旁边的多宝架,却有被翻过的痕迹,床边放衣物的箱子,也忘了上锁。 她走过去,打开箱子一看,便看到里面衣裳十分凌乱,应当是走得急,忘了整理。 她看到这些,几乎就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走出院子,沈婉瑶却迎面走了过来,“大姐姐大清早来郭姨娘的院子做什么?” 在未确定幕后主使之前,沈婉瑜并不想让府里任何人知道郭姨娘失踪的事,只是淡淡地笑道:“我只是来看三弟。怎么?三妹也来探望?” 沈婉瑶嘴角轻扬,往郭姨娘的院子里望了一眼,而后挑眉道:“我方才可看见三弟匆匆出去了。” 第157章 找来 “三弟学堂还有事,便先走了。”沈婉瑜泰然自若地道,她并不觉得沈婉瑶会有这闲工夫,特地到院子里去看。 沈婉瑶果然眯了眯眼,含笑道:“昨儿听闻大姐姐特地到府衙替三哥洗脱冤屈,我还有些不信,今日看到您这么关心三弟的样子,倒是信了几分。也不知三哥哪儿来的福气,能得大姐姐看重。还真是有福气。” 她话中带了几分试探,沈婉瑜不会听不出来,只是淡笑道:“姐弟之间本就应该相互帮衬,若是进府衙的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可不相信沈婉瑜会这么好心!她一想到,沈婉瑜攀上了豫王殿下,肚子里就有些窝火。 “是吗?那我就先谢过大姐姐了。”她看到沈婉瑜就觉得烦躁,也不想在这儿多待,悠悠道:“我要去给母亲请安,大姐姐要不要一起?” 沈婉瑜是长房的嫡女,跟她这个庶女不一样,就算不准时去晨昏定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是笃定了沈婉瑜不想跟她一道,才会这么说的。 其实她说的没错,沈婉瑜确实没这兴趣跟一个曾经想谋害她性命的人走在一起,看到她那假惺惺的样子,她都觉得恶心。 “我还有点事要忙,三妹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沈婉瑶抿了抿唇,稍微躬了一下/身,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丫鬟离开了。 等走到看不见沈婉瑜的地方,她忽然就转过头,,与婢女说:“去看看大小姐身边的人都在忙些什么。” 她方才看到一群人,神色匆匆地出了郭姨娘的院子。 丫鬟应喏而去,沈婉瑶望着不远处自家大姐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府里人一直从清晨找到傍晚,也没见到郭姨娘的踪影,两姐弟脸上皆显得有些焦急。 白芷有些为难地道:“小姐,方才夫人身边的人已经过来问了……恐怕不能再这么找下去了。” 沈婉瑜也知道这事有些麻烦,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姨娘可能已经出府了。”就在沈婉瑜沉思着除了府里,该上哪儿找人的时候,沈君陶忽然开口道。 沈婉瑜一愣,抬起头来看他:“府里守卫这么森严,她想出去必定不易。” 沈君陶摇头,坚定道:“不。守角门的小厮是姨娘娘家舅舅的亲侄子,他跟姨娘有几分交情。” 如果她肯去求他,那出府必定不是什么难事! 沈婉瑜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当即便站起来,道:“去跟母亲说,我有事要出府一趟,让她不必担心。” 随侍的丫鬟点头应是,很快便出去了,婉瑜吩咐白芷:“备车。” 两姐弟坐上了马车,沈婉瑜才问他:“你觉得郭姨娘可能去了哪里?” 沈君陶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先去她娘家看看。” 郭姨娘娘家有个哥哥,而且跟郭姨娘感情还不错,沈婉瑜是知道的,当即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那儿去。 她娘家哥哥住是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驾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 白芷先上前敲门,开门的是梳着圆髻,面色发黄,身躯瘦弱的妇人,她看到白芷,似乎是有些发愣,“姑娘这是要找谁?” “舅母,是我。”白芷未来得及答话,沈君陶便从马车上下来了,走到屋门前。 妇人见到是沈君陶,脸上立刻露出欣喜来,“原来是陶儿啊,你怎么来了?舅母都好些年没见你了。” 她抓着沈君陶就是好一通打量,竟完全忽略了后边的沈婉瑜。 “陶儿长高了,看着是个大人了。”她慈爱地说道,说着便转了头,冲里边喊:“当家的,快出来,陶儿来了。” 沈君陶忙阻止了她,“舅母,不必麻烦,我只是来问问你,我娘可来了这儿?” 妇人见沈君陶脸色有些急切,感觉有些迷惑:“你娘?她不是一直在侯府吗?怎么会来我这儿?” 她自从被抬了姨娘,就再没到过这儿了。这些年,就算有通书信,那也只是靠下人来传递的。 很少有亲自过来的情况…… “是不是你娘她出什么事了?”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并不笨,知道沈君陶这么急着过来,必定是有要事。 她终于抬起头,看到了沈君陶身后的婉瑜,疑惑道:“这位是……” 从沈婉瑜身上穿的衣裳来看,恐怕是哪个贵人家的小姐……这些贵人家的小姐,身子可金贵着呢,她看了一眼,就匆匆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这是安陵侯府的大小姐。”沈君陶跟她介绍。 安陵侯府的大小姐……果然是个金贵的人儿,她忙要跪下给沈婉瑜见礼。 沈婉瑜忙上前将她搀了起来,“不必多礼,我只是跟三弟一块来找人的。” 妇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直起身子来,咬了咬唇才道:“寒舍简陋,大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妨进去喝杯茶,我问问我家的那位,是否知道点什么……” 沈婉瑜知道这妇人并没有恶意,就点了点头,跟着沈君陶进了屋内……屋子虽然简陋,但打扫得十分干净,让人看着很舒服。 沈婉瑜在一旁坐了下来,妇人赶紧出去喊当家的进来给婉瑜见礼。 郭姨娘的哥哥跟郭姨娘又几分相似,是个屠夫,但约摸是读过些书,学过一些规矩,知道沈婉瑜是沈家的大小姐,身份尊贵,又还没出阁,并不敢直接进门来,只垂首站在门口回话,“大小姐见笑了,贱内不懂规矩,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小姐见谅。” 沈婉瑜没想到郭姨娘的哥哥,竟然这么知理懂数的人,她原先还以为会跟郭姨娘一样,蛮不讲理…… 她笑了一下,并没有见怪,而是直接问他知不知道郭姨娘的去处。 他低着头说:“她的去处我并不知道,只是昨儿半夜,忽然有人给我送了这封信来。” 他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恭敬地递了上去。 “我一直在忙着生意上的事,还没拆开来看过……但我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很像是她的。” 第158章 相逢 白芷把信接了过来,递给沈婉瑜。 沈婉瑜打开来看,不过寥寥数语,大致的意思是叫他们好好保重,以后也不用派人去侯府送信了。 字里行间却有几分诀别之意! 沈婉瑜拿在手里,神色不觉地凝重了几分,郭姨娘这是真打算一走了之了! “长姐,信上都说了什么?”沈君陶看沈婉瑜神色不佳,轻声问道。 婉瑜将信递给他,他看过之后,神情也凝重了几分。 “可是姨娘她在府里出了什么事?”君陶的舅父见两人脸色都不是特别好,试探性地问道。 沈君陶静静地将信收进怀里,站起身道:“是出了一点小事,外甥改日再与舅父细说。” 能得侯府的大小姐亲自出来找人,肯定不会是小事。 他只是个粗野屠夫,并不敢过问安陵侯府的事,点头应是。 “这封信我暂时收着,等我找到了姨娘,再来跟舅父说明情况。”沈君陶看着他道,而后转头与沈婉瑜道:“长姐,我们走。” 沈婉瑜颔首,沈君陶率先出去了,婉瑜临走前,又看了郭家的两夫妇一眼,而后招手让白芷过来,轻声在她耳边道:“拿些银子给她们。” 从这两人的秉性来看,对陶儿还算是不错的。 即便不是陶儿亲生的舅父,但从陶儿的态度来看,陶儿对着两人,还算是十分敬重的。 白芷有些诧异,小姐与郭姨娘可谈不上什么交情的,而这两个人又是郭姨娘的家人,小姐不抓她们好好盘问一番就算是好的了,这会儿竟然还要给银子给她们? 白芷着实不解,但见婉瑜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她还是依言拿了一袋碎银子给她们。 郭家两夫妇推迟着不敢收,婉瑜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二位如果看到了郭姨娘,派人到侯府通知我一声。” 也就是说着银子不是白给的,而是让她们留心郭姨娘下落的。 郭家夫妇这才接了银子,跪在地上给婉瑜磕了个头。 婉瑜让白芷扶了他们起来,紧跟着沈君陶上了马车。 等沈家的两兄妹走了之后,郭家的大嫂才轻声跟身边的丈夫说:“也不知小姑子在侯府犯了什么事,连侯府的大小姐都出动了……恐怕是不简单。” 郭家大哥却瞪了她一眼道:“这都是安陵侯府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还是别搀和进去。到时候可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郭家大嫂立刻闭了嘴,不敢再说了,郭家大哥亲眼看着沈家马车渐行渐远,视线才慢慢收了回来,“不过依我看,侯府没有直接派侍卫前来询问,而只是派了沈大小姐和陶儿过来……郭姨娘犯得估计也不是什么大罪。” 只是姨娘失踪这事可大可小……要是闹大了,安陵侯府若不顾念多年的情分,直接给她安个红杏出墙的罪名,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郭家大哥想到这,就打了个寒颤,赶紧让自家婆娘把门窗都关好了,还嘱咐她:“记得谁来了也别开门。” 郭家大嫂有些疑惑:“万一是小姑子……” “她失踪必定是有缘由的,万一安陵侯府给我们安个包庇的罪名,那我们可担待不起。她真要是来投奔我们,你就直接与她说,沈家大小姐的人还守在我们这儿,相信她听到后肯定不会再进来了。” 郭家大嫂想想也觉得丈夫说的有点道理,连连点头,连衣服也顾不上晾了,马上就把大门给关了起来。 沈婉瑜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已经入夜了,路上的人家皆亮起了灯火,虽算不得明亮,却透着几分平民百姓间的温馨,书上说的人间灯火,也莫过于此。 马车行到大街上,也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害怕,原本嬉戏的孩童、叫卖的摊贩和闲逛的行人都纷纷避让。 看来村落虽小,村民却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这车内坐的不是普通人家,冲撞了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婉瑜微微一笑,她并不知道沈君陶让车夫赶车去哪里,但她一点也不担心。 又行了两刻钟,马车进了一条小巷,远处一辆堆着满车大米的独轮车咯吱咯吱地驶了过来,正巧与他们的马车狭路相逢。 推车的人见到马车装饰不凡,急忙就要避让,然而这车子很重,十分不好控制,退了两下却反倒撞到了旁边的墙壁上,轰地一声,独轮车翻到在地,大米也散落了一地。 车夫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赶忙就要上前赔礼,沈君陶却忽然大声喊了一句:“姨娘!” 沈婉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郭姨娘背着个小包袱,蹑手蹑脚地要去开小巷中间的一户人家的大门。 郭姨娘闻声就要逃,沈婉瑜忙喊道:“清客!抓住她!” 清客立刻就跳下马车,快步追了过去。 推大米的车夫明显有些发愣,以为婉瑜说是要抓他,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求饶。 车上的人却理都没理会他,相继下了车,直接绕过他,进了那边的小巷子。 沈婉瑜跟沈君陶停在了方才郭姨娘要进了那户人家的门前,她相信,凭清客的身手,必定能很快抓到郭姨娘,只是她有些疑惑。 “三弟怎么知道郭姨娘会来这里?”这个地方这么偏僻,寻常人根本找不到这里来。 沈君陶与沈婉瑜并肩站在一处,望着方才郭姨娘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这里是葛大娘的住处……我只是猜测而已。” 葛大娘!那不就是当年给婉瑜接生的稳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原本早就该去见她的,却一直没有见到! 沈婉瑜有些惊讶地望着面前破旧的大门,眼底浮起一抹让人读不懂的情绪,“葛大娘,她住在这里?” 沈君陶嗯了一声,“不过这会儿不知道在不在……”见沈婉瑜神色有些异样,忙问:“长姐认识葛大娘?” 当然认识!只是……婉瑜摇了摇头:“只是听你提起过罢了。” 但不管如何,今日既然来了,就要进去看看! 她上前敲门。 第159章 恐吓 沈君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索性也由着她去。 敲了好一会儿,就在沈婉瑜以为葛大娘不在,打算追着清客去看郭姨娘了,里面才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不大结实的木板大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一个提着油灯的婆子走了出来,借着油灯的亮度,沈婉瑜看到,这婆子脸上有两块大疤,许是上了年纪,就连嘴角也看着有些歪。 她眼神先是困惑,而后看到沈君陶,面上却露出几分笑意来,用一只手给他打手势。 沈君陶看了之后,摇摇头说:“我只是路过大娘这儿,想进来讨杯茶喝。” 葛大娘轻轻地点头,而后又将目光落到沈婉瑜的身上,又用手比划了一下。 沈君陶道:“这位是我的长姐,沈家长房的大小姐。” 葛大娘面上露出诧异来,看了沈婉瑜好一会儿,才用手比划,“不知大小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沈君陶笑着说:“我长姐是跟我一块来的,大娘可否让我们进去喝杯茶?” 他是见沈婉瑜见到葛大娘,神情有些异样,也不敢明说是来找郭姨娘的。 葛大娘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地看了沈婉瑜良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将大门完全打了开来,自己提着油灯,在前头引路。 临行前又跟沈君陶比划了一下,沈君陶转头与婉瑜道:“葛大娘说房子简陋,黑灯瞎火的,路可能有些不好走,长姐要当心脚下。” 沈婉瑜没答话,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了葛大娘的后面。 葛大娘虽然说不了话,容貌也被毁了,但从她跟沈君陶的交谈来看,她跟沈君陶恐怕也是有些交情的。 只是她既然跟三弟要好,这些年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二房受苦,真能无动于衷? 心里也不会觉得愧对了三弟? 葛大娘将他们姐弟领到空旷的大厅里喝茶,她先去把厅里的油灯都点上了,才转身进去泡茶。 “三弟来过这儿?”沈婉瑜做了下来,有些疑惑地问沈君陶。 “没有来过,只是偶然间听姨娘提起过。”而且还是偷听到的。 这次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的,没想到姨娘会真的来了这里。 他记得长姐上回还问过她,姨娘这些人跟书院的哪些人走得比较近,他记得当时他答的是葛大娘。 没曾想,葛大娘还真跟姨娘感情不错,姨娘逃跑还会跑到葛大娘这儿来。 葛大娘很快端了茶水上来,分别递给了沈君陶和沈婉瑜,沈君陶直接谢过她,就端起来喝了。 而沈婉瑜却只是握着茶杯,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老妇人,带着七分认真,三分试探说道:“我听闻大娘在书院很照顾我三弟,我在此先谢谢大娘了。” 沈君陶在府里可只是二房的一个庶出少爷,他的事,何时轮得到这位沈家长房嫡出的大小姐来谢! 葛大娘立刻就感觉出了沈婉瑜的态度有些不对,原本端着茶壶要给沈君陶续杯的手,突然就抖了一下,茶水洒了几滴到桌上……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了,若无其事地给沈君陶斟茶,一边摇头。 沈君陶端了茶,又喝了一口,充当着葛大娘的翻译:“大娘说她既然在沈家的书院当差,照顾好沈家的少爷就是她分内之事,长姐不必谢她。” 沈婉瑜轻轻点头,把玩着茶杯,道:“不知大娘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葛大娘还没回话,沈君陶就道:“长姐,我记得我与您说过,是大娘早年家中失火,她便是在那会儿……” “三弟,我是在问葛大娘。”他还没说完,沈婉瑜就忽然出口打断了他,眼神是沈君陶从未见过的凌厉。 葛大娘顿时被沈婉瑜的话震住,抬起头,带着几分惊讶地看着她。 沈君陶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长姐,动了动嘴唇,想要问些什么,却听到她轻声与他说:“我看葛大娘身子不是很好,我记得我马车上还有些补品,三弟,你去帮我拿来送给葛大娘吧。” 这些事明显可以让白芷去做,长姐却偏偏让他去,明显有支开他的意思! 他眼睛在葛大娘和沈婉瑜身上转了两圈,终是起身出去了。 “白芷,我想喝温水,你去给我倒杯温水来。”沈君陶出去之后,沈婉瑜对旁边的白芷说道。 白芷是做惯了端茶倒水的活儿的,方才看到葛大娘去的方向,便知道厨房在哪里,点头应是,转身进了厨房。 “葛大娘,如今没有旁人在,你就不用瞒我了吧?”沈婉瑜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嘚嘚地两声轻响。 这几声轻响,却让葛大娘身心剧震,端着茶壶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她并不明白这位沈大小姐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但从她方才对沈三少爷的态度来看,她必定是看出了几分端倪的。 “这事你如果不肯说,那我就换个问题问你。”沈婉瑜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坐直了身子,“大娘可知道,我为何会到这儿来?还是跟我三弟在一起?” 葛大娘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沈婉瑜堂堂长房嫡出的大小姐,为何无缘无故,还是在这大晚上,跑到她这穷乡僻壤里来。 沈婉瑜轻轻地笑了一下,道:“我们是来找郭姨娘的。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她能找到这儿来吗?因为方才,她正打算进门……哦,我忘了跟你说,郭姨娘是背着侯府的人,逃出来的。她逃出来了以后既没有回娘家,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了你这儿……你说,这值不值得怀疑?” 看到葛大娘脸色果然变了,沈婉瑜停顿了片刻,道:“你知道郭姨娘为什么要逃吗?” 葛大娘还是摇头,脸上却带着几分惊恐了,沈婉瑜很满意,凑到她面前,轻声道:“因为我窥探了她的秘密。至于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恐怕大娘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婉瑜猜得不错,你应该就是当年,给我们姐妹接生的稳婆吧?” 葛大娘手一抖,茶壶啪地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第160章 听到 “大娘如果老实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要帮郭姨娘掉包我三弟和二妹,又是谁指使你做这些事的,我便不会再来打扰你,而且帮你摆脱郭姨娘的控制!但若你有半分的隐瞒,那就别怪我请郭姨娘进来跟你当面对质了!”沈婉瑜冷眼看着面前浑身都在颤抖的老妇人,不容反驳地说道。 葛大娘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得,深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沈婉瑜,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当年还只是个婴儿,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就连老夫人,侯爷,十多年来,也从来没怀疑过这件事! 而且,她竟然连她变成这副鬼样子,是拜郭姨娘所赐都知道,她们明明隐藏的很好! 葛大娘看沈婉瑜的神色犹如在看一个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既惊恐又害怕,干涩发哑的嗓子,艰难地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来:“你……怎么……” 沈婉瑜微笑,清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怜悯:“我是怎么知道的大娘就不必过问了,你只要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便可以了。” 葛大娘连连后退,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声音艰涩难懂:“不……不能。” 虽然声音细微,但沈婉瑜还是从她的唇形听出了她说的是什么,当即端着茶杯晃了晃,“不能告诉我?还是觉得我不可能知道?” 沈婉瑜冷笑,“无论你信不信,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 葛大娘使劲儿摇头,旁边很快有脚步声传来,是白芷端了温水,从厨房走出来了,沈婉瑜忙敛了情绪,端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道:“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也只有等郭姨娘来了,让你与她当面对质了!” 葛大娘脸色一白,白芷这时端了水过来:“小姐,您要的水来了。” 沈婉瑜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道:“你去外面看看,清客追到郭姨娘了没有。” “是,奴婢这就去。”白芷敛身走出去,原本站在门外的沈君陶,如遭雷击,见白芷出门来,才闪身躲在了廊柱后边! 长姐方才跟葛大娘说了什么?什么掉包,什么幕后真凶,什么对峙? 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却一点也听不懂! 难道这就是长姐瞒着他的事?难道这就是长姐跟郭姨娘之间恩怨的源头? 沈君陶浑身僵硬,靠在一旁的廊柱上,脚步如同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半步。 出去打探消息的白芷很快带着隽客跑了进来,急切地与沈婉瑜说:“小姐,郭姨娘死也不肯跟我们回来……方才为了逃过我们的追捕,以死相逼,拿簪子刺伤了自己,这会儿清客正把她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医馆里。” 这是他们办事不利,隽客脸上露出几分自责。 沈婉瑜知道郭姨娘既然决定了要逃走,就必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也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抓到的,并不怪罪她们,点了点头,起身道:“走,一起去医馆看看。” 才迈出半步,忽然又回过头,看向蜷缩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葛大娘,淡淡道:“我记得三弟说大娘跟郭姨娘感情很好,大娘不跟我们一道去看看吗?” 她躲避还来不及,有什么好看的!葛大娘连连摇头,她若是见到了郭姨娘,说出了当年的事,必定不能活着回来了! “求求你放过我。”葛大娘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在地上给沈婉瑜磕头。 沈婉瑜今日既然进了她家的大门,就不可能这么轻易作罢,也不顾她的拒绝,直接道:“隽客,带葛大娘一块去医馆。” 隽客应是,上前搀了葛大娘起来,挟了她就要出门。 葛大娘忽然挣脱开隽客的手,朝沈婉瑜扑了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一双深陷的眼眸殷切地盯着婉瑜,嘴唇张合,轻轻吐出几个字来。 白芷和隽客隔着远,而且还未从葛大娘忽然挣脱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并未听见她到底说了什么。 只见小姐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而后便看到葛大娘放开了小姐,后退了两步,跪倒在了门槛前,不紧不慢地给小姐磕了个响头,似乎是在作别。 “小姐……”白芷看到葛大娘这一系列地动作,抓她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满脸犹豫地看着沈婉瑜。 沈婉瑜闭了闭眼,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终是朝隽客摆了摆手,“我们走吧。” 小姐这意思是不带葛大娘了?两个小丫鬟明显有些发愣,然而婉瑜已经率先走出去了,两个小丫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却明显感觉到,小姐脚步比以往轻浮了许多……就好像受了巨大的刺激,每迈开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门口的小巷,小姐神色才渐渐缓和过来,她将手搭在白芷的手臂上,上了马车,放下帘子,静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掀开车帘,缓缓地出声:“三少爷去了哪里?” 白芷一愣,提着灯笼四处找了片刻,才在大门侧边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沈君陶,她忙喊道:“三少爷,您去哪儿了?郭姨娘受了伤,这会儿小姐正要去探望,您快些上马车吧。” 隔着一些距离,又是在夜里,沈君陶看不清沈婉瑜的神情,只感觉出,她好像也在看他,不知是以什么心情,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态。 “长姐先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跟葛大娘说。”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声音从未有过的沙哑。 沈婉瑜自己还在沉浸在葛大娘方才的举动中,也没听出不对劲,点了点头,“夜里寒凉,三弟自己小心。” 他跟葛大娘有些交情,有话想与她说也是人之常情,她吩咐隽客,“你留在这儿等三少爷,一会儿带三少爷过来。” 她怕三弟找不到郭姨娘所在的医馆,遂特地留了隽客给他带路的。 隽客点头应是,退开几步,站到了沈君陶的跟前。 沈君陶望着马车渐渐驶出巷子,才转头与旁边的隽客说:“你在外头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第161章 质问 葛大娘看到去而复返的沈君陶,才松懈下去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他手里并没有拿着沈大小姐所说的“补品”,一双深邃渗人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看。 直到她感觉到浓浓的不适,他才将目光移了开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葛大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君陶,潜意识就想避开,然还没转过身,衣袖就被沈君陶抓住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低声问道:“我长姐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袖子被他紧紧地抓住,葛大娘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心中又是一震。 他竟然听到了她和沈大小姐的谈话,而且跑回来质问她了! 这个因为她当年的一时贪念,在二房受了十多年苦的沈家三少爷,在问她当年的事了! 她对这个孩子,其实也是心怀愧疚的……这些年她人不人鬼不鬼地被郭姨娘看管着,终日提心吊胆,是这孩子给了她一丝温暖。 每当看到他受二房几位少爷的欺负,她都有站出来,告诉她们,这是长房嫡出的公子啊,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但一想到,这些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她又只能将这份冲动,给死死压在了心底。 “我在问你,我长姐刚刚的话,是不是都是真的!”葛大娘只眼眶泛红地盯着他看,并不答话,沈君陶心底就生出一股不耐来,抓着她的衣袖,就大声地吼道。 虽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但他实在是难以置信,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让他安心或者是死心的答案。 葛大娘目光慈和地看着眼前身躯瘦弱,却难掩贵气的少年,泪水不受控制地打湿了眼眶,她拼命地摇头,想要告诉他一切,然而多年前灼伤的嗓子,让她发不出一个音节。 双手被沈君陶死死地抓住了,她亦无法给他打手势,好不容易才将情绪缓和下来,想慢慢与他说清楚了,沈君陶就忽然放开了她,轻笑着喃喃道,“原来是真的……” 似乎受了重重的打击,他脚步都变得踉跄起来,葛大娘流着泪上前要搀他,沈君陶一把扫开了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笑容诡异:“你竟然真的跟姨娘勾结,做出这样的事来……枉我这些年,一直把你当母亲一般敬重。” 郭姨娘待他从来都是忽冷忽热,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而葛大娘,却是每当他在学堂受了委屈,她都会跟最亲的人一样,过来安慰他,照顾他。 即便容貌尽毁,在外人眼里,是个怪婆婆,但在他的眼中,是世上最慈爱的人啊。 他伤心无助的时候,她会把他叫到藏书楼里,拿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给他吃,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生病的时候,她会拿出仅有的银子,到外头给他请了大夫来,熬药给他喝…… 他问她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她说,只是因为自己膝下无子,见到他感觉很亲切。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对他好,只是因为愧疚,觉得亏欠了他,在替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赎罪而已。 沈君陶忽然觉得很可笑,看她的眼神,也有原来的亲和变成了愤怒。 这眼神,让葛大娘感觉胸口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冲着他拼了命地摇头:“不……不……是。” “一切都晚了。”沈君陶敛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好奇,长姐为何忽然对我这么好,我不过是二房一个庶出的孩子……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因。” 他神色露出几分自嘲,门外隽客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沈君陶最后看了葛大娘一眼,“大娘好自为之吧。”声音带着几分涩意,说完,他便转身,出了大厅。 葛大娘望着沈君陶决绝离去的背影,情绪终于控制不住,蹲在地上,不住地啜泣起来。 她总归是毁了这个孩子的人生…… 然这些沈君陶已经看不到了,他出去之后,隽客立刻迎了上来,“三少爷,您跟葛大娘说了什么?奴婢看您脸色不是很好……” 隽客年龄虽小,但也是个洞察力很强的人,沈君陶特地让她等在门口,就说明并不想让她听到他与葛大娘的谈话。 但小姐一贯关心三少爷,她人虽站在门口,但是,视线还时不时地往厅内瞄去。 她远远地看见,方才三少爷跟葛大娘谈话时,那种神情是含了怒意的,甚至清楚地看到三少爷抓了葛大娘的衣袖,很像是在质问葛大娘。 “没事。”沈君陶并不打算过多地解释,淡淡地答了一句,而后问她:“姨娘所在的医馆离这儿有多远?伤得可重?可有性命之忧?” 隽客再看他,发现他神色已恢复如常了,面露困惑,却不敢再问,轻轻地摇头道:“出了这个巷子左拐便到了。伤得不算轻,但已经止住了血,大夫说已无性命之忧。” 沈君陶嗯了一声,迈出几步,淡淡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过去探望了,劳你跟长姐说一声,让她回府小心。” 既然长姐还不想让他知道,就应该有她的道理,他还是避开好了。 他现在实在没有把握,能在长姐和姨娘面前,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是……”隽客有些犹豫,“小姐让奴婢照顾好三少爷……” 便是要保护他的安全,将他平平安安地送到大小姐的面前。 更何况,这黑灯瞎火的,三少爷又没骑马出来,连个代步的工具都没有,隽客不敢就这么放他离开。 沈君陶顿住脚步,凉凉地说道:“我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会走丢。” 说完才觉语气不对,忙又改口道:“我是说,这一片我很熟悉,前面便有马行,我去那儿雇匹马就好了。” 隽客听到沈君陶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先是诧异,而后才点了点头,“那好吧,那三少爷自己小心。” 她从袖子里掏了个装碎银子的荷包,递给沈君陶:“这银子三少爷拿着。”要不然,她实在不敢离开。 沈君陶亦知沈婉瑜身边人忠心,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从小巷的另一边离开了。 第162章 识趣 郭姨娘算是下了狠手了,脖子上直戳了个大洞出来,如果不是清客阻止得及时,她很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医馆的大夫给郭姨娘包扎伤口的时候,还一直责备清客:“好歹是个夫人,怎得下得去这样的狠手,若这伤口再深半寸,这位夫人的性命可就真保不住了。” 大夫看到清客扶郭姨娘进来的时候,郭姨娘还有些抵触,以为是清客伤了她。 只是大夫也不想多管闲事,有人出银子,他帮忙看诊就是了。 清客听到这话,也只能苦笑了,跟着大夫去外头抓药,沈婉瑜进来,郭姨娘已经醒过来了。 她脖子上缠着一层白布,还能看到伤口有血迹,脸色看着亦没有血色,见到是沈婉瑜,眼神立刻浮现出惊恐来,挣扎着就要后退。 沈婉瑜侧坐在她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姨娘还是别乱动的好,要不然你这小命可就真不保了。” 屋内很简陋,不过点了两盏油灯,沈婉瑜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两眼她的脖子,露出几分讥诮:“姨娘既有胆子以死相逼,又何必大费周章地从府里逃出来?”连死都不怕了,她还怕些什么? 沈婉瑜搞不懂,郭姨娘眼神毒辣地盯着她,“关你什么事!今日被你抓到,算我倒霉。” 也不知是被她的话触动还是别的什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脸上的惊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换做一副豁出去的态度,“陶儿呢?他在哪里?我有话要跟他说。” 她知道沈婉瑜既然来了这里,沈君陶必定就在附近的。 沈婉瑜耸了耸肩:“姨娘想跟三弟说什么?莫非想把真相都告诉他?这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你说了之后,三弟该如何想你,又会不会告诉二叔父或者我父亲,那我就不知道了。在这件事上,我是个局外人,你说与不说,都与我没多大的关联,所以我才能容忍你到现在,但三弟不一样,你因为一己之私毁了他的人生,夺走了他的身份,让他从高贵的侯爷之子,变成二房里一个低贱姨娘生的庶出少爷,这些年他受了多少委屈,恐怕不用我提醒姨娘,姨娘也心知肚明。” “你什么意思?你让人抓我,难道不就是想让我乖乖把一切告诉陶儿吗?”郭姨娘不明白她这种态度,“这事全是我一人所为,没有什么幕后之人,你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找了,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她简直受够了沈婉瑜的威胁了,就像她说的,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又怕还什么呢。 大不了就把事情全都说出来,任凭侯爷和侯夫人处置好了。 沈婉瑜冷笑,“你现在倒是想通了,早这样该有多好。可是,你真舍得你那宝贝女儿?一旦你把事情说出来,你那宝贝女儿,可就成了人人唾弃的庶女,她会跟三弟一样,受尽府里人的欺凌,在我们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郭姨娘原本豁出去的神情,听到她这几句话,一点点的崩塌……而后诧异又愤怒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没什么幕后之人,你要处置我,随时都可以,也没必要在这多费唇舌!” 沈婉瑜笑了,是被郭姨娘给逗笑的,“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突然改变主意了而已,与其让你们母女这么快就身败名裂,倒不如留着慢慢折磨。” 沈婉瑜凑近郭姨娘,脸上挂着的笑意,就好像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样,“有人说过,世上最好的报复,就是让自己的仇人生不如死。你们要是这么容易就倒了,那我还有什么乐趣呢,你说是吧,郭姨娘?” 郭姨娘愕然,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沈婉瑜,“你……你……你……” 一点也不像是深闺的女子,倒像是阎罗王派来收她命的鬼差。 “怎么?姨娘难道不愿意吗?”沈婉瑜直起身,“那也无妨,你尽管去说,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她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郭姨娘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顶多还能用来引蛇出洞,但她想死,婉瑜也不拦她。 只要有了目标,婉瑜相信,她迟早能查清楚事情的经过,更何况,还有葛大娘呢。 郭姨娘知道的事情,葛大娘一样也知道! 最好的折磨人的方式,就是一直吊着她,让她想死却死不了,活着也每日提心吊胆。 郭姨娘如果真想死,就不会这么带着包袱逃出来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不会再逼我?”郭姨娘思索了良久,才望着沈婉瑜,嘴唇颤抖地挤出一句问话来。 沈婉瑜轻轻地笑,站起身,模棱两可道:“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若是惹了我,我可管不住自己的嘴。” “不不不!只要大小姐能放过我,我一定做牛做马替大小姐效力。”郭姨娘显然是个聪明人,也很懂得分寸,听出沈婉瑜话中的意思,立刻就从床上挣扎着起来,给沈婉瑜磕了两个头,“多谢大小姐饶命,多谢大小姐饶命。” 沈婉瑜冷眼看着这一切,也不上前搀扶她,只高声喊了句白芷,白芷很快进来,婉瑜带着几分疲惫跟她说:“去雇辆马车送郭姨娘回府。” 白芷低声应是,却有些疑惑:“小姐你呢?” 沈婉瑜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说:“我想四处走走。清客留下陪我就好。” 白芷想要再问点什么,但瞧着婉瑜神色不是很好,到嘴的话还是吞了下去。 沈婉瑜踱步出了医馆,清客提了灯笼,落后她几步跟在了她身后。 初秋的夜里带着丝丝凉意,婉瑜又穿得单薄,一阵凉风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清客上前就要劝她,沈婉瑜却摆了摆手,深潭般的眼眸,盯着前方黑漆漆的街道,“清客,你以前在武馆,可受过别人欺负?” 清客在她后面轻轻地点头:“有的。教习对我们很严格,稍有差错,就可能受罚。” 武馆里的刑罚跟内宅的不一样,可不是一两个巴掌或者一两鞭子就算了事的,那都是真棍子真刀,稍有不留神,就可能丢了性命的。 她们又是签了卖身契的人,在武馆教习的眼中,只是个粗鄙的丫头,死了一两个,也没人会在乎。 第163章 找茬 说起来清客的年龄比婉瑜还小上几岁,却也经历了这些。 婉瑜回过身,轻轻将手搭在她肩上,“以后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清客抿了唇笑:“奴婢都知道呢。”知道小姐待我们好,不会再让我们受委屈的。 “对了小姐,您为何就这么放过郭姨娘了?”清客有些不解地问道。 小姐派她和隽客跟了郭姨娘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要弄懂,到底谁才是幕后之人吗? 如今郭姨娘都狗急跳墙,不断打算逃跑,而且还以死相逼都出来了,小姐若是此刻再威逼几句,她必定什么话都乖乖说了。 小姐却忽然不查了,说要放过她,清客着实有些不解。 沈婉瑜笑了笑,轻声道:“我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郭姨娘她不过也只是个棋子而已……而且,我并没有要放过她。” 相反只会让她的日子更加难过,那种吊着一口气,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的感觉,她最能明白了。 清客脑子可没有婉瑜好使,似懂非懂地点头,婉瑜在医馆门口走了一小段路,忽地想起什么,转过头问清客:“三少爷呢?” 隽客一愣,往医馆的方向张望,却不见沈君陶身影,亦有些摸不着头脑:“照理说,三少爷也该来了……” 巷子离医馆可就隔着一个小巷子,出了巷子便到了,一盏茶的功夫也用不到。 “许是还在跟葛大娘谈事情?”清客猜测道。 沈婉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不过她并不觉得,三弟跟葛大娘有这么多话可说,而且三弟素来孝顺,明知郭姨娘受了伤,是不可能在那儿待很久的。 她正沉思着要不要回巷子那儿去找,隽客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小姐,奴婢还以为您先回去了呢。” 身边并不见沈君陶的身影,沈婉瑜皱了皱眉:“三少爷可是去医馆了?” 隽客弯腰喘了一会儿,才摇头道:“白芷姐姐已经带郭姨娘离开了医馆,医馆哪里还有人呐。三少爷说自己有事要办,便让奴婢自己先回来了。” “有事要办?”沈婉瑜拧眉,这黑灯瞎火,又是在偏僻的街道,他能有什么事要办? “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隽客摇头:“三少爷未曾告诉奴婢……” 沈婉瑜脸色当下便沉了下来,“他可知郭姨娘伤重?” 隽客是当着他的面说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未等隽客回答,婉瑜便又改了口:”他都跟葛大娘说什么了?” 隽客见自家小姐脸色皆是急切之色,当下便有些发愣:“奴婢当时站在巷子门口,并未听到三少爷跟葛大娘的谈话……只远远地看见三少爷好似跟葛大娘起了争执……等少爷出来的时候,就跟奴婢说有事要办,暂不能去探望郭姨娘,一个人先走了……” 她见沈婉瑜脸色十分凝重,不由地咬了咬唇,轻声问:“小姐,是不是三少爷他……出什么事儿了?” 沈婉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三弟放着重伤的郭姨娘不管,反倒跟葛大娘起了争执,这会儿又一个人先走了,这绝对不寻常。 难道……难道……难道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可能,她分明把他支开了……三弟也不是那种听人墙角的人。 只是,若没听到,他为何这般反常? 难道真有要事要办? “先回府吧。”沈婉瑜淡淡道,无论如何,要见过了三弟才明白。 隽客低声应是,过去将马车赶过来。 才回到侯府门前,就见门前站了一溜的家丁和侍卫,为首的是安陵侯和侯夫人,其中她的两个庶妹,就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她下马车。 “小姐,侯爷很可能知道您出府的事了,这可怎么办啊……”清客心思通透,一看到这阵仗,就明白安陵侯等在大门口,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沈婉瑜轻轻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慌张,“郭姨娘的马车算着时辰应该已经到院子里了?” 隽客轻轻点头,“白芷姐姐赶车一向快,想必已经回到了。” “那就行了。”沈婉瑜若无其事地搀着隽客和清客的手,下了马车,款款上前,给二老行礼,“父亲,母亲,瑜儿只是出去办些私事,实在不必劳烦父母亲在此等候。” 安陵侯尚未发话,一旁的沈婉瑶,脸上却露出讥诮来,“大姐姐,你这办的是什么私事,要大半夜到大街上去办?” 婉瑜抬起头,看着沈婉瑶幸灾乐祸的神情,又想到今晨她去郭姨娘的院子时,遇到了沈婉瑶,她还特地过来问了几句,当下便想明白了,这必定是沈婉瑶的手笔,嘴角微弯,“三妹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是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我办什么事,难道还需要经过你这个庶妹的批准不成?” 两人之间身份的差距,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沈婉瑶被她这么一讥,脸上微微僵了一下,但她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是有点能耐的,很快就敛了情绪,笑道:“姐姐要干什么自然不关妹妹的事,但若是藐视了父亲侯爷的尊严,那可就另说了。” 沈婉瑶微笑道:“妹妹何出此言?污蔑嫡姐的罪可不小。” 沈婉瑶冷哼了一声,转身朝安陵侯作揖:“父亲,女儿分明看到大姐姐带了家丁侍卫满府地在找郭姨娘,这会儿郭姨娘不见了,必定跟大姐姐脱不开干系,还望父亲明察!” “瑜儿,瑶姐儿说的可是真的?”安陵侯沉着脸问沈婉瑜。 原来沈婉瑶真是有备而来,知道她出府是在找郭姨娘,想把郭姨娘失踪的脏水泼到她身上。 只是,她们已经知道郭姨娘不见了吗?想来也是沈婉瑶的手笔,要不然郭姨娘这么个被软禁了的人姨娘,还会有谁特地去搜她的院子,知道她失踪呢。 婉瑜都不知道沈婉瑶哪里来的恨意,非要置她于死地,因为徐墨?好似有这个可能,不过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她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沈婉瑜故作惊讶道:“怎么?郭姨娘失踪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女儿怎么不知道?” “你别装蒜!分明就是你干的!”沈婉玲向来以沈婉瑶马首是瞻,见婉瑜否认,当即便气不过,站出来呵道。 第164章 眼见 “四妹妹说话可要有凭证,无端污蔑嫡姐,传出去是要闹笑话的。”沈婉瑜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此番出府是回禀过母亲,得到母亲恩准才走了,这会儿才刚回来,三妹四妹便把郭姨娘失踪的事栽赃到我身上,还真是让人心寒。” 姐妹间非但不相互扶持,反而这般你争我斗,可不就是让人心寒嘛。 沈婉玲口齿虽然伶俐,但性格单纯,说话向来不懂婉转,当即哼了一声道:“你回禀了母亲又怎么样?母亲又没派人跟着你,谁知道你背着母亲干了什么事!若你跟郭姨娘失踪的事无关,那你好端端让人找郭姨娘做什么?摆明了就是做贼心虚!” “郭姨娘是二叔父的姨娘,与我无冤无仇,四妹倒是说说,我为何要做贼心虚?”沈婉瑜不怒反笑,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沈婉玲脱口而出就道:“我听说你最近跟三哥走的近,郭姨娘是他的生母,从小就对三哥不好,说不定你是想替三哥讨回公道!” “四妹这话真是可笑,三弟从小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心知肚明。而待他不好的人,又岂止郭姨娘一个,照四妹这说法,我岂不是得把全府的人,都弄失踪了?”沈婉瑜脸上露出讥笑,“我可不认为,我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胸襟,为了三弟一人,与全府的人作对!” “你---!” “四妹,别说了。”沈婉瑶知道沈婉玲说不赢她,相反说越多可能就错越多,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将她拉了回来,而后站到了沈婉瑜的面前,心平气和地问她:“既然大姐姐说不知郭姨娘失踪的事,那能否跟我们解释解释,您为何要让人找郭姨娘?您傍晚出府又去了哪里?” “是啊瑜儿,你快跟大家解释清楚,要不然你爹可就真误会你了。”侯夫人傅氏很是担忧地说道。 女儿出门确实知会过她,但她并没有说到底出府去做什么了,而且也没让人告诉她,她让人找了郭姨娘。 无论她找郭姨娘是为了帮她还是害她,都难逃帮凶的罪责。 沈婉瑜知道前面是陷阱,当然不会这么傻的自个往里边跳,她并没直接回答她们,而是道:“若我说,郭姨娘并未失踪呢?” 侯夫人一愣,就听到安陵侯沉着声说道:“我都派人几乎把整个安陵侯府都翻过来了,也没见到她的人影。问她院子里的丫鬟,个个都说不知道,这不是失踪是什么?” 他知道女儿急于为自己辩解,但也不是这样的辩解法。 他堂堂一个侯爷,在没把事情查清楚之前,是不会这么快就下定论的! 沈婉瑜面色平静道:“安陵侯府向来守卫森严,而郭姨娘又旧伤未愈,就算想走,恐怕也没这么容易。女儿才从外边回来,也不知道为何你们都说她失踪了,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女儿想亲自到郭姨娘的院子里看看,若到时候她真的不在,父亲再来追究我的罪责不迟。” “你这是在怀疑你父亲?”安陵侯阴沉着脸说道,她难不成还以为,她这做父亲在无中生有不成! 沈婉瑜微笑道:“女儿并非不相信父亲,只是觉得府里的侍卫可能找的不够仔细,想再去看看而已。” “好,你既然要看,那就去看好了!”别说他无端冤枉了她! 安陵侯哼了一声,率先领着人走在了前头。 沈婉瑜躬身跟了上去,路过沈婉瑶姐妹身边,两姐妹皆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在说,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看你怎么折腾。 沈婉瑜轻轻地一笑,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你们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 清客瞧自家小姐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有些焦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小姐,万一白芷姐姐还没有把郭姨娘带回来,那可怎么办啊?” 三小姐和四小姐明显就是想借郭姨娘的事打压小姐,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沈婉瑜莞尔一笑道:“你家小姐哪是这么容易被人污蔑的,就算人还没回来,我也自有办法脱身。” 凭沈婉瑶和沈婉玲那两个小丫头就想跟她斗,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 清客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冲郭姨娘的院子,半路上还遇到了二房的沈二老爷,以及婉瑜的二婶子。 沈二老爷是刚刚处理完朝事回来,一到房里,就被沈二夫人叫到这儿了。 “大哥,这是怎么了?”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急冲冲地迎了上来。 安陵侯摆手道:“有些事要弄清楚,等会儿再给二弟一个交代。” 若真是因为沈婉瑜,郭姨娘才失踪的,那这就是长房的错了。 沈二老爷也听说了一些,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安陵侯的后头。 天色已经不早了,郭姨娘的院子又地处偏远,一行人走了两刻钟,才去到那儿。 院子破旧,又没几个伺候的人,庑廊下连盏灯笼都没有,看上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伺候郭姨娘的小丫鬟显然也已经睡下了,听到脚步声,才从后罩房里跑出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的,见到一大家子人,吓得瞌睡虫全没了,战战兢兢地过来行礼。 安陵侯大掌一挥,直接问她:“郭姨娘可在房里?” 这话说的,白天侯爷不是都派人来找过了,怎么又问这样的话? 她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该答还是不该答。 安陵侯见她不吭声,又道:“你只管老实说来,郭姨娘到底在不在房里!” 安陵侯脸上明显就带着几分怒意,丫鬟有些害怕,当即便咬着唇道:“回侯爷的话,郭姨娘她……她不在房里。她……她失踪了。” 安陵侯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沈婉瑜:“这下你都听到了吧?” 沈婉瑜点头,“听到了。” “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安陵侯眯着眼质问道。 第165章 受罚 “女儿无话可说。只是……”沈婉瑜望向郭姨娘所在的房间,“只是女儿好似听到房间里头似乎有动静。” 安陵侯惊愕,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真看到里头似乎有人影闪动,他看向一旁的丫鬟。 丫鬟亦很是惊讶,喃喃道:“……奴婢方才临睡前还到姨娘的房里看过,怎么可能……”有人。 只是她话音未落,房门看忽然被人从里边打了开来,沈君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看到门口站了一院子的人,有些不解:“大伯父,你们怎么来了?” 丫鬟看到沈君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少爷一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会儿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沈婉瑶两姐妹亦是死死地盯着沈君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但沈君陶在,也不一定代表郭姨娘就在。 沈婉瑶想通这一点,就含笑着上前,道:“三哥,是父亲听闻郭姨娘失踪,特地带我们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郭姨娘她,可在里头?” “这都晚上了,姨娘不在房里,还能在哪儿?”沈君陶回道,而后疑惑地问:“谁跟大伯父说姨娘失踪了?” 他看向面前伺候郭姨娘的小丫鬟:“可是你说的?” 丫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姨娘确实失踪了啊,晨起的时候,三少爷和大小姐不也正急着要去找吗? 后来找了大半天也没找着人,傍晚的时候侯爷又派人来找了一回,也没人,可不就是失踪了。 可如今三少爷竟然说人就是在房里,这都是什么事啊。 无论怎么样,她跪下认错总归不会有错的。 “是奴婢的错,不知姨娘已经回来了。” 晨起没看到,这会儿却说在,那一定是期间回来了。 沈君陶听了丫鬟这话,却有些生气了,“什么叫回来了,姨娘一直就在院子里。是你玩忽职守,连姨娘旧伤复发晕倒在院子里也没发现……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现在姨娘可能就真的不在了!” 丫鬟一听,当下就红了眼眶,不断地在地上磕头:“三少爷饶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姨娘,还请三少爷责罚!” 沈君陶冷哼了一声:“还不进房去看看姨娘?”丫鬟磕头应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进了房里。 “大伯父和父亲可是听闻姨娘旧伤复发,特地带了府中众人前来探望?”亲眼看着丫鬟进了房里,沈君陶才转过头,与安陵侯等人说话,而后恭恭敬敬地朝安陵侯做了个揖:“君陶在此谢过大伯父。只是大夫说过,姨娘的伤需要静养,所以……”不可能放这么多人进门的意思。 然安陵侯哪里有兴致特地来探望一个姨娘,既然确定了人真的在院子里,那他来这儿的目的也达到了,当然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她没事就好,你好好照顾你姨娘,我们就先走了。”安陵侯不辨喜怒地说道,转头看着一众神色各异的人儿,带着几分怒意道:“没听到你们三哥说郭姨娘好端端在府里?还想待在这打扰郭姨娘养病不成?” 这话看似是对来这儿的一干人等说,其实有心人都能听得出来,他这是在责备沈婉瑶姐妹。 两姐妹神色一僵,乖乖地低头应是,目光却毒辣地扫向旁边的沈婉瑜。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郭姨娘竟然回来了!那她们不就成了搬弄是非的人! 沈婉瑶有些不甘愿,等走出了郭姨娘的院子,她试探性地上前,低声与安陵侯道:“父亲,我晌午确实看到了长姐的人,在找郭姨娘……” 旁边的沈二夫人看了这么久,当下也弄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怕沈婉玲搀和进去,赶紧把想开口附和的沈婉玲拉到自己身后,用眼神示意她别再多管闲事。 沈婉玲收到沈二夫人警告的眼神,将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大,还要搬弄是非?”安陵侯有些生气,他没想到这个庶女竟然这么不懂事,在这个节骨眼了,还想污蔑婉瑜。 沈婉瑶低下头,神色明显就有些不甘愿,“女儿是亲眼所见,并非真想污蔑嫡姐。” 安陵侯扬起巴掌就想扇下去,这时沈婉瑜站了出来,微笑道:“父亲不必动怒,想来三妹也是因为关心郭姨娘,毕竟三妹也是庶女出身,同情姨娘也是人之常情。” 这话表面上是说沈婉瑶心善,实际上是说她的母亲跟郭姨娘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属正常。 沈婉瑶眼神当下就变得很难看,安陵侯哼了一声,“同情姨娘就可以陷害嫡姐了?郭姨娘是我下令关在院子里的,你难道对我的处置有什么不满?” “父亲,瑶儿不敢,瑶儿只是……” “只是什么?我看你就是平日里太闲了,才会做出这等诋毁嫡姐的事来!”安陵侯看向旁边的侯夫人,不容置喙道:“这段时间就让她待在房里好好反省,让她姨娘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嫡庶有别,没学好之前就不用放出来了!” 敢在府里散播姨娘失踪的谣言,还这般诋毁自己的亲姐姐,当真是不懂礼数。 “父亲……”沈婉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瞪圆了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安陵侯:“父亲,女儿不是有意的,女儿以后不敢了。” 安陵侯一挥手,听也不听她的辩解之词,而是转头与沈婉瑜道:“你奔波忙碌了一天,好好回去歇着吧。这事你受委屈了。” 沈婉瑜低声应是,安陵侯很快带着小厮离开了,沈婉瑶只觉有人在她头顶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尾。 “老爷,我们也先回去吧。”沈二夫人与沈二老爷说道,沈二老爷向来正直,又十分注重兄弟间的情谊,对于牵扯到长房的事,他一贯不会过多插嘴,闻言就点了点头,瞪了旁边的沈婉玲一眼,说她:“你也好好回房反省反省。” 沈婉玲还挺怕这威严的父亲的,当下就咬着唇小声应是,神色复杂地看了沈婉瑶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二老爷的后头,离开了院子。 第166章 谈心 “你别得意的太早,我迟早会找到你的把柄!”等该走的人都走了之后,沈婉瑶冷冷地对沈婉瑜道。 她这个三妹,以往还挺善于在她面前隐藏情绪的,这会儿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撕破脸皮了? 沈婉瑜淡淡地一笑:“三妹,我一直觉得奇怪,如果我没记错,我好像没有哪里得罪过你,你为何要一直针对我?你跟琪姐儿的感情,好似还没好到,要替她出气吧?” 沈婉瑶拿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擦干,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这就不关长姐的事了。” 沈婉瑜耸了耸肩,“既然三妹不肯说,那我不问就是了。只是……我想请三妹记住,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向来睚眦必报。对于那些算计我的人,我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你可要想好了再对付我。” 她早就想得很清楚了!只要豫王殿下一天不正眼看她,她就一天跟沈婉瑜势不两立! 她冷笑着躬了躬身,“告辞。” 沈婉瑶走了之后,沈君陶才走上前来,“长姐何时跟三妹生了罅隙?” 沈婉瑜摇头:“只能说是红颜祸水。” 沈君陶一愣,明显有些不解:“红颜祸水?” 指的是谁? 沈婉瑜没答话,而是抬头问他:“郭姨娘怎么样了?” 沈君陶眼眸闪了一下,才道:“已经没有大碍,歇下了。” 婉瑜看出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多加追问,只说了句“那就好”,也没要进去探望的意思,转身就离开了院子。 有些话沈君陶既然不想说,她就算逼他,那也没有用。 沈君陶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眸色迷离,原来这位竟是他的同胞姐姐呢。 他轻轻一叹,亦回了自己的房间。 郭姨娘以死相逼受伤之事,当然没人会去追究,更没有人会去院里探望,所以沈婉瑜根本就不担心,她逃出府的事被人发现。 人既然都找回来了,她们就算说再多,那也没用了。 倒是侯夫人,一脸奇怪地把沈婉瑜喊到房里,不解地问她:“你什么时候跟你三弟这么要好了?” 又亲自上衙门救人,这会儿又跟郭姨娘都扯上了关系。 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 沈婉瑜瞒得过其他人,未必就瞒得过傅氏。 只是现在也不是跟傅氏明说的好时机,沈婉瑜只能搂着她的胳膊装傻:“他是我堂弟,我为何不能跟他要好了。母亲不是常常教导我,兄弟姐妹之间要相互帮衬吗?三弟落难,我出手帮一下他怎么了?” 傅氏失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就数你伶牙俐齿!可不见你跟你那几个妹妹这么要好!” 特别是琪姐儿,她自从在宫里受了刑回来,就没见她去探望过她。 沈婉瑜撇了撇嘴:“那是因为她们都看不上我。母亲难道没瞧见,三妹四妹都想方设法想置我于死地,我为什么还要跟她们好?我又不是傻子。” 侯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将婉瑜搂进了怀里:“她们也是年龄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姐姐的,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沈婉瑜抱着傅氏,只觉她的怀抱无比温暖:“就怕我不跟她们计较,她们跟我计较。母亲,我们的事,您就别管了。” “我知道我女儿有能耐,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欺负了去。”傅氏摸着她柔顺的墨发,学着她的语气说道:“你是我女儿,就怕我不想管,也不得不管呐。” 她语气看似无奈,其实充满了对她这个女儿的纵容和宠溺,沈婉瑜将她搂紧了几分,眼眶都朦胧了,“是女儿让母亲担心了。” 傅氏将女儿拉了开来,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轻轻道:“母亲不求你大富大贵,也不求你能名满天下,你只要好好的,母亲就很满足了。” 她是想告诉女儿,她大可不必像其他的姐妹那样,非要去争那什么皇子妃的位子,把自己磕个头破血流,只要人好好的,她就很开心了。 沈婉瑜又怎么会听不出母亲话里的意思,母亲看似什么都不懂,其实看得比谁都通透,知道她们几姐妹这么争斗,是为了那宫中的几个殿下。 鼻尖顿时有些泛酸,差点就落了泪,“母亲,我明白,总归我是您的女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根本也不在乎那什么皇子妃的位子,只是别人非要骑到她头上来,她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傅氏一脸欣慰地将女儿搂进了怀里,“这下你可以告诉母亲,你为何找郭姨娘了吧?” 沈婉瑜原本想哭的,却又被她这话逗笑了,“敢情母亲跟我说这么多,是想套女儿的话呢?” 傅氏挑眉:“怎么?不行吗?” 沈婉瑜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母亲想知道什么,我告诉您就是了。我让人找郭姨娘,只是为了帮三弟的忙,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这么说,郭姨娘是真的失踪了?”傅氏听了便有些惊讶。 沈婉瑜摇头:“她不是失踪,而是私逃出府!” 傅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私逃出府?她为何要……” 府里就算被关在院子里,那也还是侯府的姨娘,少不得她吃穿用度的。 但逃出去就不同了,她就是个低贱的平民,一边要躲过侯府的追查,一边又要提心吊胆地讨生活,连过活都成困难。 她不至于会这么傻到想不明白这些吧? “谁知道呢。”沈婉瑜并不打算告诉傅氏这些,只是淡淡道:“许是她觉得关在院子里委屈了。” “好了母亲,人已经找回来了,这事就别再提了,也免得被父亲听见,又是一通骂。” “你还知道你父亲会骂你?”傅氏瞪了婉瑜一眼,“知道你还敢胡作非为?” “我这不是在帮三弟嘛。”沈婉瑜搂着她的胳膊撒娇,“以后我不管他们二房的闲事,不让母亲为难就是了。” 傅氏这才欣慰地点头,“最好记着今日说的话,以后我若还看见你胡来,肯定不饶你。” 沈婉瑜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167章 相求 三司的几位大人奉皇命追查户部密谋贪污一案,到刑部大牢提审两位侍郎。 李侍郎为人忠厚,且有着自己的傲骨,未等刑部尚书审理,他便把什么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反观户部的江侍郎,说话吞吐遮掩,十句也没两句是真的。 然而李侍郎新官上任,又是被唆使参与的一方,知道的事少之又少,三司审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 无奈之下,只好给江侍郎上刑,江侍郎并非是贪生怕死之徒,打到快晕过去了,还咬紧牙关说自己没做过。 三司的人很是无奈,只好去请示徐墨,徐墨正在书房看书,听到几位大人的话,慢慢将书合了起来,淡淡道:“是人总归是有软肋的,江府上下人不少,江侍郎不说,自会有人愿意说。” 这是要将江府一干人等都带到刑部来审问了,几位大人低声应是,马上就派了衙役去江府拿人。 贺府的贺连听说他父亲手底下的江侍郎家眷被带到了刑部,急得团团转。 这时门外一个家丁忽然跑了过来,恭敬地递了一封信给他。 贺连拆开一看,竟是说沈家两姐弟撞破他父亲密谋一时,建议他去找沈家的两姐弟,让他们到刑部作证,说密谋一事纯属无稽之谈,以此来解救贺尚书。 贺连原本就猜测这事跟沈家姐弟有关了,这会儿收到信,当场就坐不住,让人备了马车,到沈家去拜访。 贺家房梁上两个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亲眼看到贺家的马车往安陵侯府的方向驶去,嘴角微微勾起,很快闪身回了公主殿。 “公主英明,贺尚书家的少爷听闻此事跟沈家有关,立马就驾车去了侯府。”男子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禀道。 徐青鸾坐在高位上,闻言就轻轻地笑了起来:“下去吧。” 男子应声而退,徐青鸾笑盈盈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下首,“程姐姐,还是你聪明,知道用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嘉铭哥哥责骂呢。” 原来这主意,竟是安阳郡主替她出的。 安阳郡主就坐在下首,转着手里的茶杯,轻轻道:“你贵为公主,自然不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样反倒容易让你母后拿了把柄。” 徐青鸾迷了眼笑:“我今天才知道,我跟程姐姐比,实在是差太远了。” 只是她有些疑惑:“程姐姐,您不是向来站在我四皇兄那一边,这回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让沈家姐弟改口,那便是跟她的四皇兄作对了。 程娢一向喜爱四皇兄,今儿怎么舍得,帮着她对付四皇兄了? “我只是在帮自己而已。”程娢淡淡道,并不打算解释,站起身,道:“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豫王若是这么容易被打倒,那就不是她喜欢的人了。 她只是想让那两人无法置身事外罢了,并非真是要帮戴嘉铭。 当然这些徐青鸾不会知道,在她眼里,程娢就是她的救星,不但给她出谋划策,还想出这样的好办法,让她的嘉铭哥哥,无话可说。 她心里高兴,笑眯眯地将程娢送出了大殿,临走时挽着她的手臂,谢了她好久。 程娢只是淡淡地应了,面容平静地出了公主殿。 贺连也算有点头脑,知道直接找沈家的两姐弟肯定没用,就去找了安陵侯。 安陵侯已然歇下,听到贺尚书的公子忽然上门拜访,稍有疑惑,却还是很快让傅氏给他穿好外衣,到前堂接见。 “贺世侄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安陵侯踏进大厅,一脸困惑地问道。 安陵侯也知他父亲被抓到了刑部大牢,这会儿正接受三司的审讯,照理说,他这个尚书公子,应当在府里,替他父亲周旋才是,怎么有功夫到他这侯府来? 他跟贺尚书又没有什么私交,实在是想不透贺连来侯府拜访的目的。 贺连是尚书之子,与他这安陵侯比起来,算不得有分量,但他父亲作为辰王跟前的红人,也是有几分傲骨的,并不想在安陵侯面前低头。 他轻咳了两声,道:“本少爷来这儿当然有要事。” 安陵侯狐疑地看着他,贺连慢悠悠地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侯爷应该听说了前些天在顺天府衙发生的事,本少爷被你安陵侯府的两位少爷给打了,我今儿来,是来讨回公道的!” 安陵侯一愣,这案子不是早就在两位殿下的帮助下,结了吗?这贺尚书的公子还想搞什么鬼? 贺连那副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安陵侯有些不满,他沉着声道:“贺公子既然想讨回公道,那便把事情的原委跟本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本侯若是觉得有理,自会叫了府里的少爷过来给你赔罪,若是贺公子想来我府里无理取闹,那便别怪沈某人对你不客气了。” 他虽然不算有权势,但也不会怕贺连这样的纨绔公子哥儿。 贺连见他有动怒的迹象,暗想这侯爷恐怕不如传闻那般好对付,立马就改了口:“沈世伯误会,我其实不是来找他们的……而是府中的沈大小姐和沈三少爷因为我的事,受了委屈,我是上门给他们赔罪的。” 一会说讨回公道,一会儿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是来赔礼的,这贺家的公子,还真是喜怒无常。 安陵侯冷哼了一声,“小女已经歇下了,贺公子要想赔礼,还是明日再来吧。” 小厮手中也没个礼品,这贺连绝对不是来赔礼这么简单。 安陵侯知道他父亲还在牢里,并不想惹祸上身,一副送客的态度说道。 贺连见他态度这么坚决,顿时一急,脱口而出就道:“不行,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他们!” 安陵侯只觉得好笑,“贺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你一定要见到他们?你难道不是来给小女赔礼的?赔礼就该有赔礼的态度!你这般强迫他人,诚意也可见一斑!” “不不不,沈世伯,我不是这个意思。”贺连见他动了怒,急忙否认,而后有些为难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有事想求他们帮忙,还劳烦沈世伯帮帮我。” 有事相求还求到了婉瑜的身上?安陵侯十分不解:“什么事?” 第168章 对峙 “这个……等见了沈大小姐,侯爷自然就知道了。”贺连显然不想这么快就对安陵侯坦白,万一安陵侯听后,不肯帮他叫人怎么办。 什么事还需要这般遮遮掩掩的!安陵侯盯着贺连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红肿虽还未消散,但也能看出,这只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小女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岂是你这么容易想见就见的。”安陵侯知道他这关头到侯府来,必定没什么好事。 沈婉瑜平日里虽然不怎么听他这个父亲的话,但怎么说也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跟他也脱不开干系。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惹祸上身。 “你有什么事便当着我面说,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毁了我女儿的名声。” 如果他记得没错,沈婉瑜上回去顺天府衙,可是跟这位尚书之子,结了仇的,他可不觉得,贺连这样的纨绔子弟会这么乖乖上门赔礼。 贺连有些为难,他就是怕安陵侯听了,不愿意把人喊出来帮他的忙,才想先斩后奏,把人蒙骗到了贺家,那就由不得她不答应了。 没成想,这侯爷竟然不上他的当。 后来他又想,这安陵侯前阵子费尽心思地想往辰王那儿靠,这会儿户部出事,正好牵扯到了辰王,这不正好是他讨好辰王的好时机,料想他也不会不答应,便把来侯府的目的,跟安陵侯说明了。 “你说什么?豫王殿下抓人的时候,小女就是厢房之中?”安陵侯惊讶无比,这案子是皇上下令要彻查的,相关人等肯定免不了要去刑部问审。 原先他还想,这事跟他没什么关联,想静观其变的,这会儿听了贺连的话,恐怕不能置身事外了。 贺连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其实不止沈大小姐在,还有贵府的沈三少爷,他当时也正在厢房里跟豫王殿下用膳……说来也惭愧,当时是我被打昏了头,误会了沈三少爷,才会闹到了府衙。后来是辰王殿下出言相帮,沈三少爷才得以洗清冤屈的,这会儿户部的案子牵扯到了辰王,辰王表哥便派我来贵府问问情况。看看能否替表哥洗清冤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婉瑜两姐弟分明说的是,这案子是在豫王殿下帮忙解决的,怎么到了贺连的嘴里,却成了辰王殿下帮的忙了? 而且听这贺连的意思,是要让婉瑜姐弟出面,去帮户部的两个大臣? 人是豫王亲手抓的,他这话不是摆明了说,让他侯府的两姐弟,去刑部跟豫王殿下作对,跟他叫板吗? 安陵侯并不傻,知道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 如果真如贺连所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顺天府衙那案子,是辰王殿下的功劳,那他不让两姐弟去帮辰王,那就是忘恩负义了。 但若贺连说的是假话,那婉瑜两姐弟就更不能去了,哪有亲手将救命恩人亲手推入火坑的。 这去了会得罪豫王,不去的话,就会得罪辰王,安陵侯有些左右为难。 “真是辰王殿下叫你过来的?”安陵侯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辰王不是撒手不管这案子了吗?怎么忽然又派人到侯府来了? 就是要派人来,也该是刑部或者是大理寺的人,怎么派了户部尚书的儿子过来。 辰王难道不知道,户部尚书的儿子,曾跟婉瑜她们有过节吗? 安陵侯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同寻常,“你可有辰王殿下的信物?若真是辰王叫你来带她们姐弟去问话,我自然不会阻拦,但若这只是你的主意,请恕本侯不能让你把人带走。” 贺连原本想接着辰王的名号吓唬一下安陵侯,好让安陵侯赶紧把人喊出来,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谨慎。 “辰王是我亲表哥,我难道还会拿他来开玩笑?”贺连并不显得有多惊慌,而是反问安陵侯。 他相信凭他跟辰王的关系,根本就不需要那所谓的信物。 安陵侯却明白这事是要冒一定的风险的,不弄清楚真相,他是万万不会把人喊出来的。 若真是辰王的主意,他让两姐弟去帮他,那激怒了豫王殿下,自然有辰王的庇佑,若只是这贺连一个人的主意,那出了事,可就得由他这安陵侯来担风险了。 这种事要丢性命的事,绝对马虎不得。 “这本侯就不知道了!贺公子若是真奉了辰王之命前来侯府抓人,那就请带了辰王的手谕来,若不是,请恕我没法把人请出来了。” 笑话,明知前面是陷阱,他哪里有可能这么傻到往里边跳。 “我说侯爷,你何必这么死心眼非要什么辰王的手谕呢?你先把人请出来我见见,赶明儿我把手谕补给你就是了。”他相信,辰王表哥听了,必定不会不同意的。 “侯爷不是早就想巴结辰王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你让他们帮辰王解决了这次的危机,那你就是辰王手下的大功臣,到时候难道还怕表哥不看重你吗?” 他前些日子不还死死抓着女儿与辰王的婚约不放,想借辰王的势力,在朝中得势,这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不得不说,贺连不学无术归不学无术,政治头脑还是有的。 安陵侯听了他这番话,面上果然露出迟疑,他说的没错,如果这真是辰王的主意,确实是个在辰王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但他一想到,代价是跟豫王为敌,就有些腿软。 “你还是请回吧,这案子已经交给三司审理,如果三司的人来找他们前去问审,我自然不会阻止,但你一个尚书之子想把人带走,请恕我没法放人!” 想攀附辰王的方法多的是,没必要在这关头,冒这么大的危险。 贺连见安陵侯软硬不吃,脸上顿时有些怒了,“你不过就是个落魄的侯爷,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跟我辰王表哥作对呢?我来拜见你,是念在你是安陵侯府一家之主,才给你几分面子。既然你说什么也不肯交人,那本少爷也没必要跟你多费唇舌。来人,去沈大小姐的院子把人给我带出来!”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身后带了七八个佩刀的侍卫,闻言立刻就去内院找人。 “你敢!”安陵侯怎么也没想到他不交人,这小子竟然还敢硬抢,“这儿是我安陵侯府,你要是敢动我侯府的人半步,那你也休想踏出这个大门!” 第169章 是非 刷刷刷! 安陵侯府的侍卫顷刻间也拔了刀,而贺连身后的护卫也没半分退让的意思,两方人马就这么在大厅对峙着。 谁也不肯让谁,伺候茶水的丫鬟婆子早就吓得跪倒在地上了。 安陵侯眸光深沉,“贺公子到我侯府,我念你是同僚之子,给你几分面子,但你要硬闯我女儿闺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个侯爷也不是吃素的。 “安陵侯别忘了,我是代表辰王殿下而来,你这样对我拔刀相向,难道就不怕辰王知道了,怪罪于你吗?”贺连讥诮地笑道。 安陵侯冷哼了一声,脸色未露出本分惧色:“我说过了,你要是拿了辰王的手谕,我自然会乖乖把人交给你。但你如今手里什么都没有,就妄想把我侯府的人带走,就算是传到殿下的耳中,我也是有理的。” 贺连脸色微变,他都把辰王殿下搬出来了,这安陵侯还这般不识趣! 外头都传他为了讨好辰王,卖女求荣,一心想把女儿嫁到辰王府当辰王妃,这会儿看着,倒是跟传言有些出入。 “侯爷真要这样?”贺连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真要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安陵侯冷笑:“你来这儿并非是想帮辰王殿下,而是想救你在大理寺天牢里的父亲吧?” 贺连被说中心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但他又岂会这么轻易就承认,他拂袖冷冷地道:“侯爷既然这么不识趣,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一定会把今晚的事告诉辰王,看辰王会这么想你!” 他哼了一声就拂袖离开了,直到贺家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侯府大门,安陵侯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方才其实也是有些怕他真是奉了辰王的命令而来的,不过如今看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安陵侯就可以肯定,这只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罢了。 但他所说的,婉瑜两姐弟听到了户部密谋一事,却让他不得不沉思起来。 “来人,去把大小姐请到我书房来。” 沈婉瑜早便歇下了,听到丫鬟的喊话,不免有些疑惑:“这个时辰父亲找我?” 丫鬟点头应是,面上还带着几分急切之色,主要是老爷方才在大厅里的表情太可怕了,“老爷让小姐赶紧过去,有要事相商。” 父亲跟她有什么要事可商量的?沈婉瑜很是不解,但到底还是让白芷进来,替她更了衣,随意梳了个发髻,就匆匆往安陵侯的书房去了。 不料,她的三弟竟然也在……自从出了郭姨娘逃跑之事后,她这三弟就不大往她房里走动了,听他院子里的下人们说,他这段时间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练字,就是去学堂听夫子讲课,两点一线,规律得很。 怎么今儿也被父亲叫来了? “父亲。”沈婉瑜上前给安陵侯行礼,而后带着几分询问的眼神,看向旁边的沈君陶。 沈君陶微微颔首,算是跟她打招呼,脸上亦有些茫然,显然也跟她一样,被突然叫过来的。 “都坐吧 。”安陵侯指了指下首的太师椅,让两姐弟坐下来说话。 两姐弟依言坐下,安陵侯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神色凝重道:“你们可知方才谁来找我?” 婉瑜姐弟都早已歇下,自然不知道这些,皆轻轻摇头。 “是贺尚书家的公子!”安陵侯掷地有声地说:“他告诉我,你们两姐弟跟户部贪污的案子有关!” 沈婉瑜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方才就是在想,这么晚了,父亲把她和君陶一起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原来真是为了户部的案子。 只是贺连好好的,为何要跟父亲说这样的话? 贺家和沈家并没有什么私交,加之她们姐弟又才让贺连吃了憋,贺连绝对不会这么好心,特地过来告诉父亲这件事! 她感觉出安陵侯说话时带着几分愠怒,似乎是在责怪她们姐弟,不该跟这案子有关似得。 沈婉瑜斟酌了一下,抬起头,直言不讳道:“豫王殿下抓人的时候,我们姐弟确实在场……只是父亲说的,跟户部贪污案有关,我们却是不能认的。我们只是无意中听到了两位大人的谈话,并未参与其中。” 这样的大罪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这难道还不够?”安陵侯猛地一拍书案,横眉冷竖,“你们可知,方才贺连来找我做什么?他让我把你们交出来,让他带回刑部,替牢里的那两个大人作证!我说平日也不见你们两姐弟跟豫王有什么交情,怎么会突然就跟豫王去了第一楼?”还撞见了这样麻烦的事!害得他这个当爹的左右为难! 要是早知道他们跟豫王有交情,那他哪里还有必要费尽心思地去讨好辰王呢! 直接投奔豫王不就得了!现在弄到这副尴尬的田地,帮哪边都不是! 贺连竟然也跟徐青鸾一样,想让她去做伪证? 沈婉瑜脸上露出些许的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徐青鸾根本就不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说不定贺连上安陵侯府来,就是受了徐青鸾的挑唆,或者是徐青鸾授意。 徐青鸾做这些事的时候,被辰王撞破,辰王好面子,不屑做这等小人行径的事,徐青鸾担心会被戴嘉铭责骂,便把这事交给了贺连来办。 贺连父亲被抓,他做这事合情合理,辰王即便知道,也不可能说这是徐青鸾的主意。 徐青鸾这招借刀杀人用的还真是高明,根本都不像是她这生长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的公主做的事。 沈婉瑜想通这些,便看着安陵侯,嘴角浮起一抹轻笑:“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不该跟豫王殿下结交了?” 跟豫王吃顿饭就这么大的火气,可不就是不愿意她们跟豫王结交。 “这根本就不是结交不结交的事!现在你们牵扯到了户部的案子当中,若是处理得不好,很可能把两位殿下都给得罪了!你们这是在给安陵侯府招惹是非!” 第170章 恍然 原来是怕他们姐弟给侯府招惹是非,她就说父亲怎么有这么大的火气。 “我们姐弟并未参与到户部的贪污案中,就算刑部的大人找我们去问话,我们也问心无愧。到时候只要实话实话,相信三司的几位大人也不会为难我们……何来招惹是非一说?”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当时豫王不都听的清清楚楚了,婉瑜实在搞不懂这些人,还来找她们两姐弟作甚。 难道豫王殿下的话,还没有她们这两个没有权势的姐弟可靠不成? 这些朝廷大臣,还真是高估他们了。 先是银月公主徐青鸾,这会儿连贺连都来了,搞不好下一个就是戴嘉铭。 他们又凭什么认为,她一定会帮戴嘉铭,未免把自己的面子看的太大了些。 且不说在皇上面前说谎要冒着多大的风险,就说她们跟辰王的关系,也实在没有好到,要替他冤枉豫王。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安陵侯见女儿一脸无知的模样,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豫王和辰王在朝中分庭抗礼多年,而此次涉案的又是辰王手下最有权势的户部,一旦三司查出户部贪污一案是真,只怕辰王免不了要受到牵连。那时户部一倒,豫王势力做大,朝中大权握在谁的手中,你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沈婉瑜只觉得好笑:“这些都是朝堂大事,跟我一个深闺女子有什么关系。谁在朝中的势力大,那都是皇上该关心的事,我们,或者说是父亲,只管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的臣子就可以,我相信皇上还不至于因为哪位殿下得势,就把另一位殿下手下的臣子全都贬谪了去。” 她知道安陵侯想帮戴嘉铭打压徐墨,但很遗憾,她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安陵侯说的没错,这次的案子牵扯甚广,而辰王和豫王下的赌注又这么大,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一家独大的场面。 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谁当皇帝,谁得势,她还是侯府的大小姐,又不会改变什么。 顶多以后见到得势的那位,多给他行几下礼就是了。 朝堂争斗向来血雨腥风,她这个小女子,还是想好好待着闺房里,坐虎观山斗,也免得什么时候丢了性命也不自知。 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她的三弟,若只有她一人,也就罢了,但是她的三弟,年少时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她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亲弟弟,陷入到危险当中的。 “谁让你们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此时就算你们想置身事外,恐怕也不可能了!”安陵侯觉得沈婉瑜的想法太天真了,这会让贺连都找上门了,那离辰王殿下出马还会远吗? 有些事根本就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 沈婉瑜微笑:“那父亲的意思是?让我们帮辰王还是……” “谁也不能帮!”两位殿下都不是好得罪的,“这事你们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刑部的大人要是过来叫什么去问话,你们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字都不能说!” 要是如实说就得罪了辰王,不如实说就得罪豫王,这两头夹击之下,也唯有装傻这一条法子。 沈婉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说了句人话,总算不是逼着她去趋炎附势,以色诱人,以此来保全自己的官位了。 她坐正了身子,“我跟三弟倒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那日在第一楼见到我们姐弟跟豫王殿下在一起的,又何止一个两个……就算我们想装聋作哑,恐怕也已经晚了。” 贺连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想必也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这该怎么办好?”安陵侯当下急得团团转,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色间满是忧心之色。 说谎也不是,不说谎也不是,怎么做都要得罪其中一位,让他感到很为难。 沈婉瑜看到他的焦心不似作假,这才抬头问旁边的沈君陶,“三弟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沈君陶自进房以来,就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两父女交谈,未曾插嘴半句。 一来是他庶子的身份摆在那儿,还不够资格插嘴,二来,也想先听听,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会儿听到沈婉瑜发话,他才抬起头道:“其实大伯父和长姐不必忧心这事,刑部的大人若真来找我们问话,我们只管说没听到便是。当时确实有不少人看到我们姐弟跟豫王殿下在一个厢房里,但厢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只有我们才知晓,只要豫王殿下不说,我相信也没人敢逼迫我们。更何况,我们能听到,难道守在厢房外面的侍卫婢女和偶然间经过走廊的宾客就不能听到?若真要论起来,这事的疑点这么多,我看三司的大人也未必会着人来问。毕竟人是豫王殿下抓的,而我们姐弟,至始至终没有出现在人前,更没有贸贸然地去领这检举之功,而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府里。他们无凭无据,也不好贸然上门抓人。” 而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十个时辰了,刑部的人还没来这儿问询,就说明,豫王殿下根本就没跟三司的大人说,厢房里还有别人。 密谋的两位大人未曾见到他们姐弟,想必也招供不出什么东西来。 唯一值得提防的就是辰王殿下,如果猜得没错,当时辰王殿下就在他们雅间的对面,但事发之时他已经离开,也不能无凭无据把这事扣在他们姐弟身上。 且如今,豫王殿下,好似并没有派人过来问询……大伯父嘴里的贺连,大晚上过来,还这般莽撞,怕都是他一个人主意,根本做不得真。 安陵侯听了沈君陶这一番话,顿时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若是豫王殿下要说,恐怕早就说出来了。至今也没人来找你们姐弟,就说明豫王殿下也不希望你们牵涉其中。” 他眼前都明亮了起来,一双眼睛,赞赏地看着沈君陶:“还真不枉费你们跟豫王殿下吃的这一顿饭,没想到豫王殿下竟然能如此袒护你们姐弟。” 第171章 敌意 不得不说她这父亲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刚刚还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这会儿就欢天喜地了。 虽然是为了不让她们姐弟连累整个侯府,但安陵侯也总算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沈婉瑜觉得这个父亲顺眼了不少,少不得就多说了两句。 “不瞒父亲,其实早在贺连找到侯府之前,就有人先来找过我。也正是为了让我们姐弟去刑部大牢替两位侍郎大人做证,说明两位大人是无辜的。” 安陵侯一脸震惊,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你是如何说的 ?” 沈婉瑜耸了耸肩,平静道:“我说我当时喝醉了,什么都没听到。” “那就好,那就好。”安陵侯拍了拍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这么说就对了。以后谁若还来找你,你一定也要这么说,明白了吗?” 沈婉瑜又不是愚笨之人,怎么会平白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点头应是,从太师椅上站起身道:“父亲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安陵侯摆了摆手,这事既然解决了,那也没什么留他们姐弟的理由了,更何况,他自己都被吓得不轻,急需回房消化消化了。 两姐弟前后脚出了书房,并肩站在庑廊下,沈君陶转过头问她:“你说的人可是银月公主?” 他还记得那日从豫王府出来,银月公主拦了他们的马车,把沈婉瑜带走了。 两人到底谈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走的时候,银月公主的脸色并不怎么好,想必是没达成所愿。 沈婉瑜没打算瞒着他,轻轻地点头:“是她。只是后来戴嘉铭正巧路过,听到了这事,徐青鸾不想被他看低,才不得不放了我。我猜今日贺连上门,很可能也是徐青鸾的手笔。” 当时贺连可不知道他们姐弟在厢房里,就连后来贺尚书抓了他们姐弟,也只是在说贺连在顺天府衙受委屈的事,只字未提户部密谋一事。 沈婉瑜就敢肯定,贺连肯定是刚刚才得到了消息,而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做这些的人,除了徐青鸾和安阳郡主,就没有别人了。 安阳郡主虽然喜欢豫王,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帮着徐青鸾。 两人向来关系要好,安阳郡主又天资聪慧,帮着徐青鸾出出主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你好像,对辰王有种莫名的敌意?”沈君陶听到沈婉瑜直呼辰王的名讳,忽然问了一句。 她宁愿跟外头传言的冷面阎王亲近,也不远要辰王的帮助……在顺天府衙,他就看出来了。 当时辰王还特地追出来想与她攀谈,但她的态度一直就不冷不淡的。 这要是换做其他的闺秀,早就眼巴巴地凑上去了。 而且,别人不知道,他自幼长在安陵侯府的人,却是知道,前段时间的退婚一事,是她一手促成的。 别家闺秀趋之若鹜的辰王妃之位,在她眼里,似乎根本就不算什么。 甚至可以说,对她而言,那个位子,她很是厌恶,恨不得早日摆脱了这一层身份。 这一点一直让他觉得很是奇怪。 戴嘉铭前世把她害得这么惨,她对他怎么可能没敌意。 只是没想叫沈君陶看出来了,她轻轻地一笑,反问道:“我不能对他有敌意吗?” 世上有没有法律规定,所有的人都要喜欢他。 沈君陶哑口无言,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他怎么说都是个王爷,你这样对他,到底有些不好。” 万一哪天惹了他不痛快,那可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沈婉瑜是死过一次的人,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知道沈君陶这么说,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心里洋溢着感动,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了他并不宽厚的肩膀上,放柔了声音说:“你不必担心,这事我有分寸。” 知道怎么好,怎么不好,就算戴嘉铭真要跟她动手,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所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了,别想这些了,天色也晚了,你快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去学堂呢。” 沈君陶点头,才走出两步,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流过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声音黯哑:“长姐,你曾经说过,我与你同龄……你其实不用什么事都自己藏在心里,说出来或许我能替你分担。两个人想总比你一个人琢磨来的好……” 她隐瞒了他太多的东西,他不想在她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沈婉瑜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微微有些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这话我记下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会第一个告诉你,让你替我分担的。” 这或许就是来自亲姐弟的关怀,婉瑜一直很珍惜和渴望的东西。 前世她一直当成好妹妹的人,到头来却背叛了她,让她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这一世,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却忽然有人跟她说,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承担。 这个人还是他的亲弟弟,婉瑜此刻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抱住他,但碍于两人之间的身份,还是强忍住了。 眼睛如同进了沙子一般红红的,却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强行撇开了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挤出一抹笑容来:“好了,夜里寒凉,你又穿得单薄,快回去吧。” 沈君陶还是如石像一般站了好半天,才深深地望了沈婉瑜一眼,转身离开。 他知道,她这话只是敷衍而已……但没有关系,从今以后,他会好好护着她的,护着她这亲姐姐。 沈婉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了一会儿,才抬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豫王府内,侍卫吟风恭敬地跪在地上,徐墨正在书案上作画,见他进来才放下墨笔。 “不是让你在侯府守着,保护她们姐弟的安危?怎么忽然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吟风抬起头,神情显得有些犹豫,“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殿下说……” “人都来了,才犹豫要不要说?”徐墨将墨笔搁在笔架子上,在书案前坐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第172章 回禀 吟风斟酌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道:“方才贺尚书府的大公子,也就是曾跟沈三少爷闹到顺天府衙的那位,去了安陵侯府见了安陵侯。两人还在大厅起了争执,差点就打起来。缘由好像是为了沈家两姐弟在第一楼与殿下一同用膳一事……” 用膳只是委婉的说法,当时厢房里发生了什么事,吟风也是知道的。 徐墨聪慧过人,又怎会听不出他弦外之音。 豫王皱了皱眉,问道:“可知是谁授意?” 戴嘉铭的性格他了解,就算当时他真在第一楼里,看到了沈家的两姐弟跟他在一起,以如今的形势,还不足以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更何况戴嘉铭一向自恃清高,且注重自己在外边的名声,应当不屑做这种威胁弱小之事。 吟风摇了摇头:“属下当时还在沈大小姐的院子,是听到了些许风声才赶过去的,那会儿贺尚书家的公子已经离开,并不知是谁人授意。” 他见王爷的神色不是很好,沉吟了一下,道:“贺尚书还被关在刑部大牢,而刑部的衙役又抓了户部侍郎的家眷,许是贺家公子怕受父亲牵连,才急于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吟风猜测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毕竟贺连跟辰王是表亲,他帮自己父亲的同时,也帮了辰王,也是一举两得的事。 但徐墨心里却很明白,这样的主意,绝对不是贺连那种被人哄骗到顺天府衙都不自知的纨绔公子哥能想出来的。 “还有谁去找过她们姐弟?”豫王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沉着声问道。 吟风感觉出殿下-身上的寒意,忙道:“还有……还有银月公主。似乎也是为了同一件事。” 青鸾!这就难怪了,当时他坐在第一楼雅间靠窗的位子,亲眼看到那日青鸾和安阳郡主也来了第一楼。 兴许见到了他抓人的一幕也说不定。 而他这个妹妹又素来钟情于辰王戴嘉铭,为了戴嘉铭连父皇都敢顶嘴,就更别说这次事情闹得那么大,万一真查出户部贪污一事跟他这异姓王有关,那戴嘉铭那王爷的位子,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青鸾虽是养在后宫的女子,但她素日关心戴嘉铭,会出此下策来帮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只是后来贺家的少爷被安陵侯赶出了侯府,走得时候似乎还有些气冲冲的……紧跟着安陵侯便把沈家的两姐弟叫到了书房。书房守卫众多,属下也不敢贸然偷听,所以并不知晓他们在里头到底谈了什么。” 即便听到了一些话,但不敢确定的事,吟风不会乱说。 他瞧见殿下的神情有些凝重,不由地低声问:“殿下,安陵侯早就想巴结辰王了,您说他会不会借这次的机会,真叫沈大小姐帮着那两位大人说情,从而跟殿下作对?” 要是这么一来,牢里的两位大人又抵死不认,殿下很可能就会落个诬陷大臣的罪名。 这次户部一事,便也无从说起了。 “不会。”豫王一脸笃定地否定了吟风的想法,“安陵侯府的这个侯爷世袭多代,如今已没了实权,他还没这个胆子敢得罪我。更何况,本王相信沈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他神色太过肯定,险些让吟风都看花了眼。 难道这沈大小姐就真这么好,值得王爷如此信任? 就算沈大小姐不说,那位庶出的少爷也不一定不会说。 他是庶出,听说在府里不得沈二老爷看重,为了自个的利益,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只要贺家给的好处多,指不定他就把王爷给卖了,以此来求得自己的前程呢。 吟风一脸的不赞同,徐墨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轻轻笑了一下,道:“沈三少爷也并非俗物,不会坐这等卖友求荣的事。” 且看她们姐弟之间的感情,绝非一般的堂兄弟可比,相信沈大小姐不愿意做的事,沈三少爷必定会尊重她的意愿。 “王爷您就信她们吧,等哪天她们把您给卖了,看您到哪儿后悔去。” “本王还不至于连这点看人的眼光都没有。”豫王站起身来,他倒确实没怀疑过沈家的两姐弟会背叛他,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的好妹妹徐青鸾,何时有这等的心机,竟能做出这么高明的事来。 “走,随本王去刑部看看案子审得怎么样了。”他轻轻地笑道。 吟风一愣,“王爷您是要这时候出门?这都快三更了……”宫门恐怕早就下钥了。 “这案子一日不结,南方的水患便一日得不到救治,三司的大臣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事关重大,恐怕他们这几天必定是睡不着觉的。” 会连夜审案的意思……吟风琢磨透了徐墨的意思,这才点头应是,出门让人备了马车进宫里。 近三更了,六部衙门还灯火通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几位大臣都还在天牢里审问犯人。 牢里阴暗的很,吟风见自家主子要去,忙要上前劝,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就被徐墨一记冷光给吓了回去。 豫王这些年审理的案件不下百条,当然不会怕这小小的天牢。 吟风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才踏入天牢的大门,就闻到一股恶臭味,就连他都觉得冲鼻,然而豫王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地走在了最前面。 两旁大牢的囚犯见有人进来,立马就从草席上爬了起来,躁动无比地喊着冤枉。 吟风腰间配着剑,见此情形,立刻刷地一下就把剑拔出了半截,抵着牢房门,冷呵道:“都一边去,小心你们的脑袋!” 能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囚犯,不是受过重刑就是受过非人般的刺激的,见此情形,很快就害怕地闭紧了嘴巴,再不敢出声了。 “这么晚殿下怎么亲自来了?牢里阴湿的很,殿下可别伤了身子才好。”刑部尚书最先看到徐墨,很快就放下手头的事务,迎了出来。 他一边叫人去泡了茶来,一边亲自端了长凳给他坐,神情瞧着颇为紧张。 “无妨。”徐墨轻轻地摆手,视线落到架在十字架上的一名囚犯身上,“审得怎么样了?” 第173章 恐吓 “下官无能,还未能审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刑部尚书低下头,惭愧地说道。 户部大小官员都抓了不少,要么说自己不知道,要么说不曾做过,愣是要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 其实他们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事若是应了,便是杀头的大罪,弄不好还可能株连九族。 徐墨知道这些人能坐到如今的位子,必定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这一点刑罚还是能受得住的。 徐墨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继续审吧,本王去见见贺尚书。” 他脸上并未有半分责怪之意,反倒是十分平静,就好像这不过是个寻常的案件。 但三司的几位大人都知道,这案子牵扯甚光,弄不好连累豫王殿下丢了王爷之位也是有可能的,却不曾想豫王如此信任他们,竟也不多过问几句,全权交由他们来审理,心底升起一抹感动来。 他连忙亲自给徐墨引路,去了一排牢房最里边的那间,贺尚书就侧躺在那儿,似乎已经睡着了。 牢里向来条件艰苦,然而贺尚书的牢房里,却有一床棉被十分引人注目。 徐墨脚步微微顿住,刑部尚书忙解释道:“……他毕竟是户部的尚书,此事未查清楚之前,我们也不敢对他滥用私刑。所以……”只是将他收押天牢,其余地都好吃好喝地供着。 “下去吧。” 徐墨做了这么多年的王爷,也明白官官相护的道理,贺尚书与他们这么多年的同僚,又是辰王戴嘉铭手下的一把手,且尚未查清是否真的犯事,他们会对贺尚书有所忌惮也是理所当然。 刑部尚书见豫王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寒颤,难不成这豫王殿下跟这贺尚书有过节不成? 只是他想归想,还是依言领着各位大人退下了。 吟风搬了个椅子过来,徐墨就在牢房门口坐了下来。 贺尚书似乎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转过了身来,睁开眼看到居然是徐墨,脸上当即变色,“豫王?” 豫王不可置否地颔首:“贺尚书在牢里可还习惯?” 他语气平淡,就好像是对相交已久的故人说话,但听在贺尚书的耳中,却成了豫王在讽刺他这个阶下之囚! 他从草席上起来,慢慢走到了牢房门口,眼神冰冷:“如果没记错,下官并未得罪过豫王,豫王为何要这样针对我?” 他就算有罪,那也只是猜测而已,无凭无据,他一个朝中三品的大员,三司的人,是不敢随便拿人的。 可豫王偏偏要叫他们将他关押在天牢里,受这等牢狱之灾,委实让他不解! “放肆!殿下只是公事公办罢了,何来针对你一说!”豫王还未发话,旁边的吟风就站出来,怒喝了一句。 这话要是传到外头,指不定又会有言官说殿下审案有失公允了! 他可不想自己的主子又被别人误会了去。 “殿下好心来牢房看你,你却这般污蔑殿下,我看贺尚书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今贺尚书已是阶下囚,就算吟风是个护卫,那也不用怕他。 贺尚书听了便冷笑,“我与豫王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一个侍卫来插嘴。原来豫王府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下官今日算是领教了!” 多么明显的讽刺啊,吟风哪里会听不出来,上前就想呵斥他,徐墨摆了摆手,淡淡道:“你去天牢外等我。” “殿下!”这贺尚书分明是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爷又何必容忍他呢! 只是瞧着徐墨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意思,他只能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徐墨淡淡地问他。 贺尚书点头,他从进天牢就在想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是辰王手底下的人,那也不至于这般刻意针对。 徐墨站起身,走到贺尚书的面前,问他:“你可还记得你抓过一对姐弟?” 贺尚书一愣,抬头看着他:“你……你是因为她们, 才抓我的?” 不不不可能,他们只是安陵侯府没权没势的人,豫王殿下怎么可能为了她们而公报私仇呢。 “是,也不是。”徐墨微微一笑,“你抓你确实是想替他们讨个公道不错,却也不仅仅因为这个。还因为,你在天牢里,我比较好办事。” 贺尚书瞪大了双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墨勾了勾唇,“贺尚书觉得本王要干什么?本王在父皇面前下了这么大的赌注,你觉得我会让自己输吗?本王知道你主子有能耐,只要你们紧咬牙关,就能想出办法把你们弄出去……但这不要紧,只要找到证据,你们就不得不乖乖认罪。” “豫王殿下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我们都说没有做过,又何来的证据!”贺尚书冷冷地道。 徐墨轻轻一笑,“证据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尚书难道没听说过,事在人为吗?” 贺尚书脸色一白,极其震惊地看着徐墨:“你……你……你是想拿假证据陷害我们?” 徐墨却不再和他说话,转而跟身边的狱卒说:“贺尚书身子娇贵,恐怕从未受过这样的苦,你们要好好照顾他才是。” 狱卒恭敬地应是,徐墨慢悠悠地转身,就要离开牢房了。 “徐墨!你这是丧尽天良!你做这些,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以前知道豫王手段毒辣,却不曾想,连这作假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徐墨脚步不停:“贺尚书还是担心自己吧,本王遭不遭报应那是本王的事,就不劳贺尚书费心了。”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牢房,贺尚书明白他是说到做到的人,心下顿时就慌了,不停地拍着牢房门,喊道:“来人啊,我要进辰王。带我去见辰王殿下!” 他必须要把徐墨打算作假的事告诉辰王殿下,让辰王殿下早做准备才行! 然而牢房里都是徐墨的人,徐墨不发话,他们又岂敢带他去见辰王,只走过来,淡淡道:“贺尚书还是别喊了,你就是喊破了喉咙,恐怕也见不到辰王殿下。豫王已经下令,牢里除了圣上和豫王,谁也不能来探视,更不能让你们见任何人。” 贺尚书当即便跌坐在了地上,一张脸惨白如纸。 第174章 刺客 这两日经历了这么多事,沈婉瑜睡得并不安稳,等到五更天的时候,外边忽然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的,更吵得她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睛,打算披衣起身,槅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很轻,轻到足以被雨声淹没。 只是沈婉瑜自从重生了之后,非但体质与常人不同,就连这五官也比旁人灵敏了许多,加之她亲眼看到了窗外有几条黑影闪过,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个时候婢女早便睡熟了,她就算此刻喊人,恐怕也来不及了。 她紧张地握紧了双拳,掀了被子就打算钻到床底下去,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速度,还未来得及下床,槅窗却被那些人打开了! 他们仗着外面下雨,还真是肆无忌惮! 来的人至少有三四个,她一个弱女子,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沈婉瑜只能又缩回被子里装睡,眼睛眯开一条缝,往槅窗那儿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正拿着一条手指粗的竹竿伸进了她房里,紧接着就闻到了烟味。 她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他们在是在给她下迷香! 她一边屏住了呼吸,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着到底是什么人要抓她。 沉思之间,那些人已将房门打开了,沈婉瑜的手,悄悄摸到了枕头下放着的那把匕首上。 自重生以来,她怕被人算计,一直在枕头下放着一把匕首防身。 她虽然并没有伤了他们的把握,但总归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为自己赢得逃跑的时间。 只要她走出了这院子,外头就有守卫在,她就安全了! 然而还未等黑衣人靠近她的床,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喝:“谁在那里!” 是小丫鬟隽客的声音,黑衣人听到这一声怒喝,立刻转身想去捂隽客的嘴! 然隽客是练过拳脚的,又岂会这么容易让他们得逞,明白自己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趁自己还未被他们抓住之际,扯着嗓子就大喊:“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练武之人睡眠本就比较浅,清客很快听到声音也出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 “找死!”黑衣人见两个小丫鬟大喊大叫,顿时被激怒,当下便拔了刀,齐齐朝隽客清客杀了过去。 隽客和清客拿剑抵挡,但到底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刺客武艺高强,很快便落了下风。 隽客暗叫不好,白芷这时候也听到动静,穿着中衣出来了,隽客立刻喊道:”白芷,快带小姐走!” 白芷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但看到院子里隽客隽客正和三个黑衣人打斗,吓得瞌睡虫都没了,拔腿就往沈婉瑜的房里跑,边跑还边喊:“小姐,快跑,有刺客!” 黑衣人见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小丫头来坏他的好事,当即也顾不上跟隽客和清客打斗了,闪身就到了房门前,锋利的剑一把架到了白芷的脖子上:“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白芷吓得脸色苍白,张着嘴一动也不敢动。 白芷是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隽客和清客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都不敢轻举妄动,慢慢收了招式。 “把剑都放下,不然我杀了她!”她们虽收了招式,却还保持着一种攻击的姿势,黑衣人便又吼道。 外头电闪雷鸣的,黑衣人和两个小丫鬟的衣裳都湿透了,院子里也没有点多少个灯笼,但黑衣人的眼光却十分毒辣,知道这两个小丫鬟是练家子,虽然武功算不上有多高强,但从她们的招式之间,就可看出,这两个丫鬟是能为了护主,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他们不能不防! 隽客和清客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妥协,正要听话地放下手里的剑了,白芷却忽然醒了神,明明眼泪都出来了,嘴里还说着倔强的话,“你们别管我,快救小姐!” 外面闹得这么凶,小姐却还没有动静,恐怕遭遇了什么意外。 她一个小丫鬟的命不值钱,小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隽客和清客虽然打不过他们,但是若没有她受牵制,出去搬救兵还是可以的。 原本早就该有人过来的,只是雨下的太大,又是在深夜,淹没了这里的一切。 “白芷姐姐……”两个小丫鬟知道白芷忠心,却不想宁愿冒着被杀的危险,也要让她们先救小姐。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抓了!” 黑衣人在隽客和清客愣神之际,朝院里的两个黑衣人怒吼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喉咙忽然被一个冰凉尖锐地东西抵住了。 “放了她!”是婉瑜,她冷冷地道。 她拿匕首抵着黑衣人的喉咙,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瞪大了一双眼睛,“你……你不是。”被我们用迷香迷晕了吗? “你们未免也太低估我了。”沈婉瑜冷哼了一声,匕首又抵近了的喉咙几分,“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这些人办事并不利落,绝对不是什么死士! 而这三人中,又以眼前这个人为尊,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沈婉瑜懂。 “竟然没把你迷晕!”黑衣人显然有些惊讶,不过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并不在意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哼道:“主子让你们来是让你们抓人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连一个女人都抓不住?” 黑衣人有些犹豫,电石火光之间白芷一脚猛地踩到了黑衣人的脚上,黑衣人吃痛,手下的动作一松,剑掉到了地上。 白芷趁机挣脱开了他的禁锢,黑衣人也因为方才的动作,脖子上被沈婉瑜划开了一刀口子,鲜血从他脖子上溢了出来! “总管!”院子里的两个黑衣人惊呼! 这下成了沈婉瑜挟持了黑衣头子,隽客和清客趁此机会,飞快地闪身,相继去了沈婉瑜的跟前。 总管?果然不出婉瑜所料,这些人,不是什么死士,而是某个府里的侍卫。 “隽客快去叫人!”她能吼住这些人一时,却没把握让这些人弃械投降。 第175章 救下 隽客会意,立刻撒腿就往院外跑,黑衣人又岂会会这么容易让沈婉瑜如愿,相继提刀就追了过去。 沈婉瑜挟持之人,对他们已完全没了牵涉作用,场面刹那间又失控起来。 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见一声冷峻的男声:“都给我住手!” 话音一落,便又见一群带刀的侍卫不知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刷刷刷拔刀对准了庭院的三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这仗势,稍微愣了一下神,为首的那人又喊道:“全都给我抓起来,要活口!”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可见是训练有素。 沈婉瑜见来人竟是豫王身边的贴身护卫吟风,亦有片刻的失神,就在此时,被她挟持的那位黑衣人,用手肘猛地撞了婉瑜一下,想要挣脱开她的桎梏。 来人足有七八个,这局势对他显然不利,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救这个女人的,遂想反过来挟持婉瑜,然而才将她手中的匕首夺过来,下一刻,脖子上却又被一把雪亮锋利的剑抵着,他甚至都没有看清,他到底是如何过来的,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沈大小姐受惊了。”他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沈婉瑜知道方才的情况有多凶险,尚有些惊魂未定,“多谢。” 白芷上前抱住她,眼眶都红红的,婉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慌。 吟风朝她颔首,一手拿剑抵着黑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扯下了他蒙面的黑布,是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左脸处还有一道疤痕,面貌看着颇有威严。 “贺府侍卫总管?”吟风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他跟在徐墨身边多年,哪个府里有什么人,都一清二楚。 更何况,这贺家的人,早就被王爷列为头号防备人选。 “贺府的人?”沈婉瑜听到吟风说出他的身份,却有些惊讶,她被抓到贺家去过一次,只是那会儿并未见到此人。 “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吟风点了点头,而后朝黑衣人冷冷地呵道。 “今日既然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显然没有要说的意思,“只一点,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还请你别冤枉了旁人!” “冤枉?”吟风脸上划过一丝冷笑:“素闻贺家总管忠心护主,看来确实如此。只是,你该知道,我不是这么好被蒙骗的!” 他冷哼了一声,而后转头看向婉瑜,轻轻道:“让沈大小姐受惊,这几人来此恐怕是因为近日户部密谋一案,卑职可能要带他们回王府审问。” 沈婉瑜点头,她是深闺的女子,又待嫁闺中,要是事情闹大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这几个人放在她这儿,确实也不是很方便,更何况她也相信徐墨的为人,必定会替她查清楚事情的缘由。 其实也不用查,她都知道,贺家的人此刻抓她无非就是为了还在刑部大牢里的贺尚书。 只是她没想到,贺连看似不学无术,竟然能做出这等阴狠之事来。 也不想想,她一个女子,被人绑架之后,名声会如何难听。 他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当真是费劲了心机! 这笔账,迟早婉瑜是要跟他算回来的。 “劳烦侍卫了。只是……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沈婉瑜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吟风前一刻还满脸凌厉,听到她这问话,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殿下担心你的安危,特地叫我来看看……若不是我陪殿下进宫耽搁了些时辰,大小姐也不至于受惊了。是我的疏忽……” 神情满是自责,婉瑜听到这番话,却有些惊讶。 什么叫特地叫他来看看,摆明了就是特地来此保护。 他说的很委婉,在叫沈婉瑜看来,徐墨怕是早有意料。 知道贺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才特地派人在这儿保护她,这良苦用心,沈婉瑜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心事重重地应了一声,忽地想到了沈君陶,不由得一惊:“不好,我三弟!” 贺家既然派人来抓了她,必定也不会放过,跟她一样,亲耳听到这一切的沈君陶。 她急冲冲地就要去沈君陶的院子查探,吟风上前拦住了他,轻声说:“大小姐不必担心,殿下早就料到他们不止会对您下手,也同样派了人去沈三少爷的院子。这会儿还未有沈三少爷不测的消息传来,想必他们还未来得及对沈三少爷下手。” 沈婉瑜看到他们三两下就把这三个黑衣人都拿下了,就知道豫王府的人不是吃素的,有他们保护三弟,料想三弟也不会有事。 这才稍微放心了些,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估计是安陵侯府的人侍卫,终于听到动静,赶过来了。 吟风忙朝沈婉瑜拱手:“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与沈大小姐细说。” 他一摆手,七八个侍卫,连带三个黑衣人,瞬间不见了踪影。 白芷看得都傻眼了,沈婉瑜知道吟风这是为了她好,赶紧整理了一下妆容,“方才发生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隽客和清客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点头应是。 白芷虽然有些疑虑,但看到小姐神色凝重,也听话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便见到安陵侯府的侍卫进门了,为首的朝沈婉瑜拱手:“小姐,卑职听到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可是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大小姐主仆,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侍卫手里举着火把,照到院内的地上,原本该有血迹的,然而下的雨太大,不消一会儿,便把血迹给冲散了去,遂侍卫什么也看不到了。 沈婉瑜稳了一下心神,才上前,若无其事地道:“许是雷声过大,你们听岔了。” 侍卫显然有些不信,“那小姐为何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几个侍女也是,一个小脸惨白,其余的两个,亦是手中拿着剑,一副防备的态度。 他的眼睛还不瞎,这一点也不寻常。 沈婉瑜冷冷地道:“我睡不着带侍女出来走走,难道还需要跟你们报备不成?” 第176章 守卫 安陵侯府的守卫确实也该换了,方才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没听到,这会儿人已经被抓住了,他们才不紧不慢地赶来,还这般恶劣的态度。 父亲训练出来的侍卫确实比不上豫王府的人来的沉稳干练,也难怪这么多年,父亲都没能得到皇上的重用,在管教下人方面,就落了个下风。 皇上又岂会放心把朝中的兵权交到这样一个连府中侍卫都管不好的人身上呢,看来父亲这个侯爷之位日渐落魄,也是有缘由的。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担心大小姐的安危。”领头的侍卫听到沈婉瑜动了怒,忙低头认错,“已是深夜,又风雨交加,入夜又才发生贺公子那样的事,大小姐没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也免得贺家的人再次回来。 沈婉瑜嗯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总管守夜还是得警醒些,特别是这样的雨夜,最容易混淆视听。今儿只是我和侍女出来练了会子剑,这若真是歹人进府行凶,恐怕我们主仆早就性命不保了。” 侍卫总管在安陵侯府待了很多年了,还从来没人这样拐着弯儿说他擅离职守,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大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安排的人个个都是府里的精英,若您院子里真出了事,定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倒是大小姐,没事叫婢女深夜练剑做什么?这万一让守夜的人看到,误以为是刺客给抓起来,那大小姐可别怪我们不近人情。” 果然什么样的主人就能管教出什么样的下人来,以前婉瑜怎么没发现,这沈总管有着跟父亲一般的自负的性子呢。 能第一时间赶过来白芷白至于被那几个黑衣人威胁?她还至于受惊?隽客和清客会扯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会? 说的倒是十分好听,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她冷笑了一声,“是吗?那就辛苦总管了。” 她无意跟他多说,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房。 白芷似乎也有些被沈总管这无理的态度给气到了,砰地一声就把房门给关上了,气呼呼地说道:“小姐,奴婢看这府里的侍卫也确实该换了,您瞧沈总管那态度,要不是豫王殿下的人恰好来了我们这儿,我们可能被人抓走了,他们也不知道!” 隽客和清客一脸赞同地点头:“守卫确实松了些。” 沈总管自己都说,贺家公子来过来,这守卫还这般松懈,若是没来闹过,岂不是出了人命也不知道? 白芷想想都觉得可怕,以前从未觉得这安陵侯府不安全,如今闹了刺客这么一出,她觉得就算乖乖待在府里,都有可能会出人命。 沈婉瑜瞧着她们三个气鼓鼓的模样,就笑了笑:“这事我会跟父亲提的。今晚你们也受惊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白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谁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回来,奴婢还是陪着小姐吧。” “奴婢也是。”隽客和清客亦附和。 婉瑜看到白芷脖子上被方才黑衣人的剑划破了一道小口子,就有些自责,“你们放心。贺连还没这样的胆子,三番两次夜闯侯府。” 她走到博古架上,翻了伤药出来,将白芷拉到锦杌上坐下,半蹲到她面前,亲自给她上药:“让你受委屈了。” 白芷被人挟持时所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她的安危,这份情谊,她怎么也不会忘的。 “小姐说什么呢,保护小姐是我们分内的事,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白芷讪讪地一笑,“倒是小姐,您既然没被他们迷晕过去,为何不喊我们来帮忙?”而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三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沈婉瑜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无奈道:“我若是大喊,势必会激怒他们,反而容易丢了性命。” “是我们照顾不周,还请小姐责罚!”隽客和清客听到这话,立刻就自责地跪到了地上,齐声说道。 沈婉瑜失笑,将伤药搁到一旁的高几上,过去将两个丫鬟搀了起来,“不怪你们,要怪只能怪我疏忽,没想到贺连这样的人,也会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角色。” 她原以为贺连在父亲那儿吃了哑巴亏之后,再不敢找来了,没曾想,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确实是她嘀咕了他了。 “幸好豫王府的侍卫及时赶来,要不然小姐很可能真要被贺家的人抓去了。”白芷笑着说道。 清客和隽客对视了一眼,清客性子直一些,笑眯眯地问道:“小姐,豫王殿下这般关心你,这大雨天的还特地派了侍卫过来保护您的安危,他是不是……”看上您了。 “别胡说八道。”她话音未落,沈婉瑜就打断了她,“豫王只是为了这次的密谋案。” “是吗?奴婢怎么觉得,不止这么简单呢?”白芷亦笑。 这些天她跟在小姐身边,总觉得豫王殿下待小姐是不一般的。 对其他女子,豫王总是冷冷淡淡,甚至是连跟她们说一句话都嫌烦,对小姐却是和颜悦色,还三番两次地救小姐于危难之中。 这要是没点什么,她还真不信。 “他不也派了人去三弟那儿?”沈婉瑜瞪了白芷一眼,这样的事实在不好乱说的。 就算豫王真对她有点好感,那也只是存在于,她跟豫王有着共同的敌人戴嘉铭,两人顶多就是相互帮衬而已。 若说还有点别的什么,那也只是一点点的……如今她大仇未报,根本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遂也容不得她乱想,也不敢想。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也免得毁了豫王殿下的名声。”沈婉瑜严厉地叮嘱婢女。 婢女却撇了撇嘴,豫王殿下哪里有什么名声可言。 那阎王的名声就足够让人闻风丧胆了,即便接触之下,她们知道豫王并非那样可怕的人,但,传闻总归还是有点道理的。 瞧小姐一脸严肃的模样,婢女也只能点头应是了。 “什么毁了豫王的名声?”正在这时,门外有清朗的声音传来。 第177章 处置 紧接着房门就被打开了,沈君陶从外边走了进来。 “三少爷……”白芷见到是沈三少爷沈君陶,脸色稍有讶异,而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紧张地问道:“三少爷没事吧?” 沈君陶似乎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皱眉道:“什么事?” 沈婉瑜看他脸上露出茫然,便知道,他那边怕是没发生什么事,稍稍安心了些,不想叫他担心,含笑与白芷道:“你们先下去吧。” 白芷望着沈君陶,有些欲言又止,她不明白小姐为何不把贺家少爷派人抓人的事告诉三少爷。 三少爷虽然是二房庶出,但跟小姐之间的感情,她们是看在眼里的,多一个人帮忙不好吗? 可看到沈婉瑜带着几分警告的眼神,三人只能闷不吭声地退了出去。 沈婉瑜端了杌子给沈君陶坐,沈君陶却仍然站着,“白芷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院子里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到白芷脖子上好像有伤……” 沈婉瑜斟了茶递给他,淡淡道:“没什么,是我摔碎了花瓶,她进来时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到地上,恰好被碎皮划伤了脖子。” 白芷跟了她多年,做事向来稳妥,怎么会忽然滑到,还这么巧就伤到了脖子上? 沈君陶能感觉出沈婉瑜说的不是真话,却没有拆穿她,端了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三弟这么晚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沈婉瑜轻轻地问道。 沈君陶点了点头,转着手里的茶杯道:“我娘跟我说了一些话,有些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你是否歇下了。” 郭姨娘?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般心绪不宁? 她心里有些忐忑,然而想到郭姨娘应当还没傻到把当年的事告诉他,就定了定心神,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郭姨娘说了什么?” 沈君陶抬头看着她,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她发生了什么,还是担心他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她脸色看着并不是很好。 “姨娘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二姐的事。”沈君陶轻声说道,“打小我便觉得姨娘待二姐有所不同,即便知道她是长房嫡女,不会缺衣短食,更看不上她的东西,她还是想尽法子地打听二姐……” 琪姐儿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当然会关心! “许是姨娘膝下无女,觉得跟琪姐儿投缘才会这般。三弟别放在心上。”沈婉瑜淡淡地说道,心底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郭姨娘竟然在沈君陶面前说这些,她难道就不怕引起三弟的怀疑? “长姐心里是这么觉得的?”沈君陶平静地问她。 沈婉瑜端了茶喝了一口,以此来掩饰心虚,点头道:“嗯,就像我母亲待我比待琪姐儿好,是一样的。” 是人都会有喜好,都会偏爱某一样东西。 “我明白了。”沈君陶好似就来确认这么一件事,说完就站起身,朝沈婉瑜拱手:“多谢长姐提点。我先回去了。夜里寒凉,又下着雨,长姐早些休息。” 既然她不愿说,他就算追根究底,恐怕也没什么意义。 沈婉瑜嗯了一声,起身送他出去,看着他有些落魄的身影,就感觉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三弟,别怪我不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时候到了,我一定亲口对你说,你嘴里所谓的姨娘,就是害你吃了这么多年苦的人。 豫王府内,吟风将三个黑衣人一把扔到地上,恭敬地朝徐墨回禀:“爷,他们胆敢行刺沈大小姐!” 徐墨原本在厅内慢悠悠地喝着茶的,听到吟风的话,猛地站了起来,神色看着十分吓人,“她现在怎么样?” 吟风感觉出王爷神色有些不对,忙道:“沈大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她身边的婢女受了点轻伤,静养几日应该没事。” 徐墨手心都紧握了起来,听到这话,才慢慢松开,目光阴鸷地扫向院子里的三个黑衣人,“谁指使的?” “人是贺家的人,只是他并不承认是贺家人指使,说劝是他一人所为。” 一人所为?还真是胆子大,连他的人都敢动! “挑断手筋脚筋送回贺家去。”徐墨眼也不眨地说道,这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是最残酷的刑罚了。 王爷已经许久没动怒了,这还是上回,沈大小姐出事,王爷这么吩咐过。 这回又是因为沈大小姐……吟风觉得以后他对这沈大小姐得客气点才行,也免得什么时候,就惹了王爷不快。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拱手应是:“没听到王爷吩咐吗?快把人拖下去。” 贺府的总管显然没料到豫王竟然审也不审直接让人挑他的手筋脚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他是总管有几分傲骨,就算是这样生不如死的刑罚,他也不愿意在徐墨面前低头,面无表情地跪在那,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两个手下,听到这处置,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王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还请王爷饶了我们。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豫王冷笑:“敢动本王的人便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谁指使的他心知肚明,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审。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吟风慢悠悠地朝他们走了过去,“你们也别怪我狠心,我也是听命行事而已。” 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莫过于吟风了。 他朝旁边挥了挥手,喊了两个待刀的侍卫过来,“都听清王爷的话了?” “禀风侍卫,听清了。”侍卫齐声说道。 “那还愣什么,动手吧。”吟风眼也不眨地道,很快便有几句惨叫声划破天空。 吟风撇开了眼,直接吩咐:“扔到尚书府去,记得要扔到贺家少爷的房门口,让他亲眼看到。” 这样他以后才不敢再对沈大小姐动手了,他相信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侍卫低声应是,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冒着雨,赶着夜色,就飞身去了贺家。 贺连当然是睡不着的,外头电闪雷鸣,他醒了一次又一次,等了又等,还不见有消息传来,终于有些不耐烦,要喊人进来更衣。 然人还没进来,就听到门外一阵尖叫声响了起来! 第178章 憋屈 是婢女的惊叫声! 贺连心里本就烦躁,当下就更加不耐烦了,“大半夜吵什么吵!”他说着就从架子上拿了件外衣披在自己身上,一边将门打了开来,“打扰本少爷休息你们担待得……” 然而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地上躺着三个鲜血淋淋的人,穿得是夜行衣,头发披散,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 两个伺候他的丫鬟,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不单是为了方才贺连的斥责,而且还为了,这三个黑衣人! 他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她们作为守夜的丫头,却毫无察觉,确实是她们的疏忽。 贺连也是傻眼了,等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喊道:“来人呐,来人呐!” 贺家的守卫还算警醒,没多久就带了人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人亦是震惊无比,“少爷,这……” 贺连闻到地上的血腥味就想吐,捂着嘴撇开了脸去,“快看看是什么人。” 侍卫低声应是,上前将其中一人翻了过来,拨开他脸上披散的头发,看到他容貌的那一刹那,便惊讶地叫了起来,“少爷,是总管!” “什么?”贺连大吃一惊,捏着鼻子,亲自上前查探,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府中的侍卫总管! 他连手都有些颤抖了,这总管是他亲自派出去的,这会儿却这么狼狈地被人丢到了他房间门口,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婉瑜!竟然敢伤我贺府的人,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定然叫你生不如死!” 他恨得牙痒痒的,旁边的侍卫却并不知道这些事的,他只知道府里最有能耐的侍卫,被人伤成这副样子,看样子以后是连剑都拿不了了,觉得无比心惊。 “少爷,这该如何是好?” “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把人给救回来!”他怒喝道。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能耐! 侍卫马上去冒着雨去府里的大夫给喊了来,两个合力,先将总管抬进了下人们住的耳房里。 大夫衣衫不整就被人喊到这儿来,提着药箱还有些睡眼惺忪的,贺连见他这副鬼样子,一脚就踹了过去,直将人踹了个踉跄,直接摔进了耳房,扑了个皮青脸肿。 “我雇你来不是让你来吃白饭的!看个病还这般磨磨唧唧,要你何用!” 他迁怒大夫,这已经几更天了,是个正常人就歇下了,他还这般大呼小叫的,大夫心里虽然委屈,但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确实领了贺家的月钱,是该替人家效力的,也只能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站起来,忍着痛,过去给床上的人诊脉。 手一搭上去,他心神俱颤,这这这,分明是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而且下手之人十分狠厉,原本挑断手筋脚筋,若医术高明,救治及时,是还能接回去的,虽然要用很多时间来恢复,但到底不会这么凄惨。 可这下手的人,却高明的很,特地拖到他没法子再接回去,才把人给送回来,摆明了是要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大夫心里暗暗感觉到吃惊,这人可是贺家的侍卫总管,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贺连看他磨磨唧唧的,又是一阵怒喝,“人到底怎么样?” 大夫战战兢兢地跪到了地上,声音都颤抖了,“回少爷,他……他恐怕此生都不能拿剑了。就连……就连……” “就连什么?有话快说!” “就连日常饮食起居,可能都有问题!”大夫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把话全都说了出来,“筋脉尽损,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另说……请恕小的无能。” “你是说他就此成了废人了?”贺连震怒,沈婉瑜竟然敢把他府里的侍卫给打成废人,好啊,好大的胆子! 大夫轻轻地点头,旁的话一句也不敢多说,他明白说多错多的道理! 一个女人就把他府里最得力的侍卫给打成这样,她还是人吗?不是,根本就是个恶魔! 贺连手心都开始冒汗,明明愤怒得很,可偏生脚底生凉,“给我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把他治好!” 最后他抛下这么一句话,甩袖离开了耳房,外边还在狂风大作,他站在露天的院内,任由雨滴和狂风打在他身上,刮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 “来人,备马,我要去安陵侯府!”要替总管讨回公道! “少爷,万万不可。”他身边贴身的小厮,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忙上前劝阻,“小人知道您担心总管的安危,想替他报仇,但如今并不是找沈大小姐算账的好时机……这事是少爷有错在先,若您此时带人上门,恐怕正中她们下怀。她们很可能会拿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将少爷抓起来……老爷已经在牢里了,若是少爷再出什么不测,那小的该如何跟夫人交代。这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总管被人伤成这样,你叫我如何从长计议!”他在贺府待了几十年了,如今却成了一个废人,贺家哪里对得起他几十年的跟随。 小厮走上前道:“少爷,就算总管醒了,恐怕也不愿你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来。安陵侯府现在还没有派人过来抓人,想必也是顾及到沈大小姐女孩家的名声,若您此刻上门,正好坐实了行刺的罪名,得不偿失啊少爷。” 贺连深吸了口气,不得不说,小厮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他就是气不过! “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要这么忍下这口恶气不成?”他长这么大,从来只要他欺负别人的份,被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少爷别急,先换身衣裳,我们再好好想法子替总管报仇。”他将贺连从雨里带了回来。 贺连冷哼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有什么法子?” 小厮低头想了想,忽然道:“您想想,您为什么会找上沈大小姐?” 是忽然有人给他送了信!是了,那封信! 第179章 谋划 贺连回房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就立刻让人把那封信拿了出来。 “来人,去把父亲的幕僚请来。”他看了一眼天色,也是快天亮了的。 父亲被抓到刑部大牢,府里必然有很多人夜不能寐,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实在顾不了打扰不打扰的。 幕僚听到府里的少爷请他过去,稍有讶异,谁不知道这贺府的大少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这天没亮就请他们去,还真是史无前例的事。 几个人都住在一个厢房里,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往他房里去。 贺连可不管这几人是什么心思,直接就把那封信递了过去:“给我看看着信是出自何人之手!” 幕僚左右相顾了半响,才将信接了过来,用的是极其珍贵的宣纸,这种宣纸是从邻国进贡而来,一般人是用不得的,只有宫中皇族能用。 且这信上的字迹,又是女子用的簪花小楷,闻了一下这写字用的墨,更是稀罕,据说是豫王去西域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一共才三块,皇上和皇后各一块,而剩下的一块给了银月公主。 传闻皇后书法不输男儿,这显然不可能是她的手笔,那么就只剩下银月公主了? 少爷怎么会有银月公主的书信?幕僚都感到十分疑惑,不,确切地说,少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信出自银月公主之手,要不然也不会喊他们到这儿来了。 再观这信上的内容,竟然说的是,此次户部密谋私吞脏银一案的目击证人! “怎么了?看不出来吗?”贺连见这几个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地皱了皱眉。 父亲总夸他有一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的幕僚,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群窝囊废,连一个封书信出自哪里都看不出来。 他看幕僚的眼神就有些不屑,“我看父亲是白养了你们!” 他一把将书信抢了回来,幕僚个个低着头,过了好久,贺连都打算赶人了,才有人站出来,斟酌性地说道:“看是看出来了,只是我等想先问问少爷,这信上的内容,跟少爷有何关系……不,应该说,少爷按照信上说的去做了没有?” 贺连瞪了幕僚一眼,“父亲被关在刑部大牢里,我这个当儿子的,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那就是去做了……明显看到幕僚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少爷很可能是中了她们的计了。”一个幕僚低声说道,“被抓的不止老爷一人,这人却只给少爷送了信,而没给别的人送,可见居心叵测。她大概也是料准了少爷会这般鲁莽行事……敢问少爷,这结果如何?沈大小姐可答应少爷了?” 答应个屁,先是把他直接轰出来了,这会儿连他派去抓她的侍卫都被打成了废人! 贺连想想就来气,“你们哪儿这么多废话,本少爷做了什么难道还轮得上你们来过问?我就问你们看出是什么人送的信没有!” 幕僚暗想这个少爷还真是沉不住气,他们本来也是为了他好,他却这般不识好人心,想必也是中计了,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这信出自银月公主之手。” 他慢悠悠地说道,贺连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这封信是银月公主写的?” 幕僚很确定地点了点头:“不错。就算不是公主亲手所书,那也是公主身边的人所写。” 这墨唯独公主府有,而且这信封又是皇家才能用的,加之……银月公主才有这个动机。 皇后娘娘素来不愿银月公主跟辰王有过多的往来,此次户部牵涉其中,皇后娘娘和皇上应该是一条心的,不会这样擅作主张,做这些事。 就算做了,也不会这么疏忽大意地留下把柄! 皇后娘娘能坐到今日的位子上,绝对不是简单的人,不可能会做这等小人行径,且处处漏洞的事! 所以他敢肯定,这必定是银月公主所谓。 早就听闻银月公主对辰王情根深种,这下看来,传闻果然不假。 这事虽还未真正牵扯到辰王,但银月公主已有不舍,欲防范于未然地替户部推脱了! “银月公主……”贺连轻声呢喃,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啊,他又跟银月公主素无往来,更谈不上恩怨了,她为何要忽然给他送一封这样的告密信? 他百思不得其解……幕僚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出言解释道:“我想,公主大概是不便出面去办这样的事,才会想借少爷之手去办……” “你是说银月公主是在利用我?”贺连很是惊讶。 幕僚点了点头,“这招叫借刀杀人。少爷做这些合情合理,就算有人怀疑,也怀疑不到公主的头上。” “好你个银月公主,竟然敢利用我!”贺连横眉倒竖,“来人,备马,我要进宫!” 他损失了三个护卫,还被侯府的人弄得这么难看,得好好找找银月公主问问清楚! 顺带借公主的势力,向安陵侯府讨回公道! “少爷,这恐怕不行!”幕僚见他急冲冲要出门,忙阻止了他,“看少爷这模样,想必是去找过沈大小姐而且无功而返了?您这样做,想必已经得罪了豫王……你若再去宫里找公主理论,再得罪了公主殿下,那后果不堪设想。” 得罪了公主就等于得罪了皇上,又加上个豫王,到时候整个贺家都可能被灭门。 “那该怎么办?我就得生生忍下这口气不成?”贺连显然没想这么长远,恨得牙痒痒地说道。 “也并不是这么说,只是少爷不宜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幕僚说道。 贺连疑惑:“你什么意思?” 幕僚让他坐了下来,轻声道:“公主既然是暗中给你递的条子,您也可以暗中给公主府送信。” 公主没有明面上来找,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让别人知道。 少爷若把这事闹大了,反而不好。 “那跟我当面去找公主有什么区别?”贺连嗤之以鼻! 幕僚摇摇头,解释道:“区别很大。您当面去找公主,势必会将这事是公主所为宣扬出去,这样非但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容易激怒了公主。但你暗中去找,那就不一样了,既保了公主的颜面,又能从中周全,甚至还能以此作为威胁,让公主不得不帮你……她不愿亲自来找,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贺连听了幕僚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公主既然不敢明着来找我,必定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何不以此作为要挟,让她帮我解决了沈家的那两姐弟。” 贺连两眼反光,马上就喊了人进来,铺纸研磨,给徐青鸾写信,连夜让人设法送到了宫里。 第180章 对策 “公主,公主,有个小丫鬟给奴婢塞了个纸条,说是让奴婢务必要交到您手里。” 徐青鸾起床洗漱,门口就有个小宫女,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哪个阿猫阿狗递的纸条也敢送进来?没看见公主正洗漱呢?”小宫女还未近徐青鸾的身,就被徐青鸾身边的一等宫女给拦住了。 公主深受皇上宠爱,朝中多少人想要巴结讨好她,若是谁送了个纸条进来,都要这样冒冒失失地拿给公主看,那公主岂不是要忙死了。 “公主待会还得陪皇后娘娘去护国寺上香,要是耽搁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一等宫女直接无视她手中的纸条,面露不耐地赶她走。 小宫女有些犹豫,别人塞字条给她的时候,还另外塞了一锭银子给她……古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是就这么被公主赶出去了,那岂非是失信于人了。 她虽然也没答应那人一定把字条送到,但那送信的人,把信和银子塞给她,就跑掉了。 又不是她相熟之人,她如今就算想寻,也不知该上哪儿去招人。 “姐姐,我瞧着送信的人满脸的急色,大抵是真的有急事要跟公主说。就劳烦姐姐帮忙往里头通禀一声,若公主说不看,我保证立刻就把字条毁了……”她轻声央求道。 “都说了公主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字条!你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别来这儿烦公主!”一等宫女没好气地说道,说完转身就回了殿内,嘴里还嘀咕着:“也不知现在的教习嬷嬷是怎么当的,竟敢把这么冒冒失失的丫头送到公主殿来……” 小宫女很是泄气,垂头丧气打算走了,殿内就传来徐青鸾询问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正在给徐青鸾梳头,徐青鸾听到外头争吵的声音,回过头来,问正要进殿的大宫女。 大宫女边往里边走,边云淡风轻地回道:“没什么。只是一个小宫女不懂事,奴婢在教训她罢了。” 她是打小在公主殿伺候的,徐青鸾是什么样的性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青鸾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攀龙附凤,试图利用她的公主身份,谋取私利了。 在她眼中,这些个递条子的人,必定是听说了公主要与皇后娘娘到护国寺进香,从而想尽法子,想见公主一面,以求在皇后娘娘面前博得好感,根本就没什么重要的。 徐青鸾哦了一声,难得地问了一句:“犯什么事了?” 大宫女一边从妆奁盒子里拿了跟凤钗给徐青鸾戴上一边说:“许是收了谁的贿赂,要给公主递消息呢。奴婢已经把她打发了。” 递消息?什么消息?昨儿个她送往贺家的信,一直没有回音,也不知道贺连到底上当了没有。 想到这,她忙道:“让她进来吧。” 大宫女有些惊讶,公主以往可从不见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的,今儿个怎么…… 想归想,她还是依言把小宫女带了进来。 小宫女知道银月公主向来喜怒无常的,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唯唯诺诺地跪到了地上,给徐青鸾磕头,“奴婢,给公主请安。” “字条呢?”徐青鸾没喊她起身,直接朝她伸出了手。 小宫女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恭敬地举过头顶,递给了徐青鸾。 “送字条的人可有说,这是谁写的?”大宫女居高临下地问她。 小宫女轻轻地摇头,小声说:“他把字条给我之后便走了,奴婢连他的样貌也没看清,只知道是个穿内侍服饰的男子……” “没看清你就敢往公主这儿送,万一信上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伤了公主,你担待得起吗?” “姐姐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当时没想这么多……”小宫女本来就胆小,再被大宫女这么一吓,小脸顿时就白了,立刻跪在地上求饶。 徐青鸾拆开字体来看,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你下去吧。”她说道。 小宫女颤着声应是,心有余悸地离开了公主殿。 大宫女见徐青鸾神色并不是很好,担忧地问:“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青鸾嗯了一声,将手里的纸条揉成了团,眼中闪现出狠厉来,“贺连把我交代的事情搞砸了!” 大宫女一听,也不免紧张起来,“那可暴露公主了?” “没有,贺连他还没这个胆子把我抖出来!”然而徐青鸾想到信上的内容,就捏紧了拳头,“只是他竟然敢用这事威胁本公主,当真是胆子不小!” 大宫女顿时有些吃惊:“他威胁公主什么?” 徐青鸾站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她让本公主替他父亲求情,否则就把我吩咐他的事抖出去。这个蠢货,竟然擅自派人去侯府绑架沈婉瑜,还被沈婉瑜的人抓住了,把他的人打成了废人……这事好像还惊动了四皇兄。” “殿下一向待沈大小姐不一般,若是殿下误以为这事是公主指使的,那……”恐怕会对公主不利。 皇上和皇后不喜欢公主跟辰王走得太近,若殿下把这次的事,告诉皇上和皇后,那公主少不得又得被罚禁足了。 “皇兄还不至于这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更何况我是他亲妹妹,他还能真为了那沈大小姐,来责骂我不成?”徐青鸾冷哼了一声,暗咒这个贺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公主在担心什么?”既然豫王殿下不会这么认为,那就没什么好受他威胁的。 徐青鸾深吸了几口气道:“我是担心嘉铭哥哥会误会!我去找沈大小姐的时候,已经被他撞见过一次了,当时我就答应过他,不再对沈大小姐下手的……他要是知道我背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来,势必会对我有偏见。” 原来是为了辰王殿下啊……大宫女斟酌了一会儿,轻声道:“公主给贺连送信的时候并没有署名,公主何不就当做没收到这封信?只要公主一口咬定没做过这样的事,他一个尚书之子,还敢污蔑公主不成?除非他是不要命了。” 第181章 热闹 贺尚书还在牢房里,他现在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求到她这个公主头上。 宫女说的没错,她只要抵死不认,相信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想通这些,徐青鸾顿时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纸团一点点地展开,而后放到炭盆里烧了,若无其事地去了皇后宫里用膳。 用完膳之后,直接配皇后去护国寺上香。 贺连左等又等也等不到公主的回复,心急如焚地在府里打转。 忽然有小厮进来告诉他,说今日公主陪皇后去了护国寺上香,他立马就收拾了一下,打算去护国寺找公主殿下谈谈。 安陵侯府。 闹了刺客这一出之后,沈婉瑜睡得并不安稳,天蒙蒙亮她就起来了。 白芷很快过来替她洗漱,走出房门,看到雨已经停了,院内的树枝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晨光照上去,就跟珍珠似得,格外清新明亮。 地上亦被大雨冲的一尘不染,丝毫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难怪歹人都喜欢在雨夜行凶,被雨一冲,什么证据都不见了。 白芷走到她身旁,替她披了件披风:“天气转凉,小姐还是注意自个的身子。” 沈婉瑜嗯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记得今儿好像是寒衣节?” “是的呢,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带了银月公主去护国寺为民祈福呢。好多闺秀都去了,小姐要不要也去看看热闹?” 白芷笑盈盈地说道,这几日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她想让小姐出去走走,早点把这些事都忘了。 护国寺……那是皇亲贵族都爱去的地方,那些个闺秀争着抢着要去,无非就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露露脸,日后好寻一门好亲事。 只是沈婉瑜并无攀龙附凤之心,自然不想去凑这热闹,不过……徐青鸾指使贺连来绑架她这笔账,却该算算了。 她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让戴嘉铭安然无恙地从这次户部私吞脏银的事情中脱身吗?那她就偏不让她如愿! 前世户部贪污的大案,她也并非不知情,只不过那会子她醉心戴嘉铭,一门心思都在讨好他身上,对这些朝廷大事并没怎么关注。 唯一知晓的是,这个案子中,有个很关键的人……他帮着户部的几个大人,收受了不少贿赂,而且这些银款往来,他都记载在一本账册之中了。 前世户部倒台时,这位员外郎就是借着这本账册,得了个检举有功之名,爬上了户部侍郎的位子。 也是这么多户部官员中,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打压,反而步步高升的人。 此人姓孙,在户部虽然很不起眼,但却是打压户部的关键,旁人都以为他把账本销毁了,其实他还让人誊写了一本,具体藏在哪里沈婉瑜不知道。 但沈婉瑜知道,要是能拿到这本账册,那能坐实户部贪污! 而户部是在戴嘉铭的辖区之内,他即便没有参与到贪污案中,也免不了被治个管教不严之罪。 辰王的党羽,要数这户部的势力最强,只要扳倒了户部,那戴嘉铭以后在朝中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了! “除了皇后和徐青鸾,还有谁会去?”想通这些,沈婉瑜问白芷。 白芷摇摇头:“具体有多少人奴婢不知道,只知道京城有身份的小姐都会去……对了,奴婢还听说两位殿下似乎也要去帮皇后分发寒衣呢。” 每年的寒衣节,朝中都会在护国寺给贫苦的百姓分发寒衣,以示朝廷对百姓的关怀。 世家的小姐为了挣得好名声,也会从自己府中,带了粥米银两,去护国寺一同接济灾民。 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加上今年南方发生水灾,皇上正为水灾的事情头疼,户部又出了这样的事,传出些许风声,都会影响朝廷的名声。 这次寒衣节,是很好地向百姓施恩的机会,圣上自然会好好把握。 “白芷,我们也去看看吧。”沈婉瑜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既然大家都在,沈婉瑜也就不必特地去辰王府一趟了。 找账本的事,仅凭她一个女子,是不可能找到的。 白芷听了却很开心,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真的?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奴婢好久都没有去过寺里了!” 沈婉瑜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得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家小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也是,小姐从来说一不二的! 白芷高兴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高声喊道:“隽客,清客,快替小姐收拾一下,我们要去护国寺!” 两个小丫鬟自从被卖进安陵侯府,不是替小姐去监视别人,就是在府里待着,还从未跟小姐出过门,听到这话,自然很开心。 隽客性格较为稳重些,虽然高兴,却还没高兴过头,有些担忧道:“小姐,昨儿您才发生这样的事,今儿就出门,会不会……” 又被贺家公子给抓了?贺家的公子,看起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啊。 沈婉瑜笑着摇了摇头,笃定道:“贺连还没这个胆子当着这么多皇亲贵族的面抓我。更何况,昨儿他的人被豫王殿下带走了,能不能回来,还是另说……” 隽客不解道:“小姐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进了豫王府的人,又有几个能安然无恙出来的。”沈婉瑜淡淡道,去侯夫人的房里请完安之后,便让丫鬟提了些点心和香纸银钱,去了护国寺。 然而还未踏上马车,旁边就有另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只见沈婉琪带着沈婉瑶和沈婉玲,从大门走了出来。 养了大半个月,沈婉琪的伤也算的恢复得差不多了,此刻脸上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扑了层厚厚的粉,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她穿着樱草色的跳线裙子,外罩着一件绣着杜鹃的水蓝色披风,头上戴着金钗,腕上戴着个金镶玉的手镯,看上去十分高贵典雅。 她身旁的两个妹妹,亦打扮得光彩照人,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三姐妹是要去宫里赴宴呢。 第182章 陪衬 “大姐姐。”沈婉琪一改往日高傲的姿态,竟领着两个妹妹过来给沈婉瑜行礼,举止端庄,态度恭敬,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让人瞧着都忍不住心生怜意。 她在宫里受了这么多的苦,养了大半个月,还浑身都不爽利,如果还学不乖,那就只能说她蠢了。 她很明白,此刻跟沈婉瑜这个风头正盛大小姐作对没什么好处,索性就装着柔弱了。 沈婉瑜微微颔首,目光落到后面的两辆马车上,有些疑惑道:“三位妹妹这是要出门?” 沈婉琪还未说话,旁边的沈婉玲就站出来,笑嘻嘻地道:“是啊,母亲让我们去护国寺求个平安符。大伯母见二姐姐伤势一直不见好,便让二姐姐也一同去,也好让二姐给菩萨上几炷香,让菩萨保佑她早日康复。” 母亲还会做这样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不好拂了婶娘的面子,才这么说的……只是婶娘向来不管长房的事,今儿怎么忽然管起来了? 还真是不同寻常。 “今日是寒衣节,确实应该出去走走。”沈婉瑜淡淡道,这三人既然要去,那便去吧,反正也碍不着她的事。 她跟她们的目的不一样,根本没必要这么拦着她们,也免得她们说她仗着大小姐的身份,不让她们出门。 “大姐姐这是要去哪儿?”沈婉瑶目光在沈婉瑜身上转了一下,眯着眼笑道:“难不成也要去护国寺?” 还以为她有多清高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跟她们一样,挤破了脑袋想攀附宫中的那些贵人。 她看沈婉瑜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沈婉瑜看在眼中,却不想与她多做计较,她毕竟还有正事要办,去晚了,她们走了,那她可又得白跑一趟了。 “我去哪儿就不劳三位妹妹费心了。”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直接吩咐车夫驾车。 车夫是府里的熟手了,在安陵侯府赶了多年的车,对京城这一带格外熟悉,知道去护国寺的近道,遂并不和沈婉琪等人一个方向。 昨儿下了这么大的雨,地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久不经修的地面,还有些坑坑洼洼的,他一马鞭抽到马背上,马便蹬了一下地,恰好就踩到了坑洼积水处,哗地一声,将坑内的积水溅了腰高,直溅到了沈婉琪三人的身上。 她们刚换的新衣裳上,立刻被污水给打湿了,沈婉玲气不过,边拍着衣裳,边当场咒骂:“这都是什么人嘛,仗着她自己是大姐就这般蛮横!我才换的新衣裳,这下又不能穿了!” 这样出去,还不得被护国寺的那些贵人们笑话死! 她有些忿忿不平,沈婉琪是落后了沈婉瑶两人而站的,身上并未溅到有水,走过去安慰柔声安慰她:“四妹别生气了,大姐姐一直都是那样的性子。也就是一身衣裳而已,我正巧多带了两身,待会去了护国寺,你找个厢房先换了再出去,倒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如今回房去换却是来不及了……” 怕耽搁了去护国寺上香的时辰,沈婉玲也明白这一点,哼了一声,道:“等她回来,我非告诉伯母不可!” 沈婉琪只是笑,让人扶着她上了马车。 她自己坐一辆,而沈婉瑶和沈婉玲坐在了另一辆,沈婉玲脸色还有些难看,沈婉瑶握着她的手安慰:“你别生气了,谁让她是长房的嫡女,就连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位殿下,都对她另眼相待……我们虽然气不过,可又能怎么样呢。” 沈婉玲听到这话心里就更生气了,“她不就仗着有两位殿下撑腰,不但欺负二姐姐,如今就连对三姐你也没什么好颜色……我看两位殿下就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她那样的人。” 当然是瞎了眼,不然京城这么多女子,怎么就偏偏看上沈婉瑜了。 沈婉瑶心里很是赞同,但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在这吃人的京城里,向来都是弱肉强食,你我不过是侯府的庶女,自然比不上她这个嫡女来得风光。” “我倒要看看她能风光到几时!”沈婉玲横眉倒竖,“不都说物极必反,她这样出风头,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沈婉瑶连连点头,沈婉玲却有些不解,“对了三姐,你今日为何要帮二姐姐说话?” 她好好待在院子里养伤不好吗?偏偏要跟伯母说情,求了她跟他们一道出来。 沈婉瑶凤眸转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我只是在帮自己而已。外头把二姐姐传的有多难听,你也不是不知道……” “三姐的意思是,想拿二姐当陪衬?”她的名声难听,那才显得她们出淤泥而不染。 沈婉瑶不可置否,“你倒是学聪明了。” 沈婉玲咧嘴一笑,“那当然,跟了三姐这么久,若连这点脑子都没有,那我岂不是白混了。” 沈婉瑶欣慰地一笑,掀开帘子,往沈婉瑜马车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神色间有些忧虑,“今日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只是不知道,她是去哪里……若是跟我们一样,也是去护国寺,恐怕……” 又要前功尽弃了……自从她与沈婉瑜宣战之后,她就敢肯定,沈婉瑜绝对不会放任她们姐妹,在贵人面前出风头的。 不过有句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就不信,她们三个,还斗不过沈婉瑜一个。 今日她会求了嫡母,带了沈婉琪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知道沈婉琪跟沈婉瑜势不两立,有沈婉琪在,她也能省不少心。 “我看大姐姐去的也不是护国寺的方向,三姐姐你就放心吧。”沈婉玲笑着说道,她没什么心机,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很多事情想不到,也是理所当然。 “小姐方才为何不告诉三位小姐,您去的是护国寺?”上了马车之后,白芷有些疑惑地问道。 沈婉瑜轻轻地笑:“她们三人的心性高着呢,我又何必破坏了她们的雅兴。” 她要做的事还很多,可没这闲情逸致,跟她们三个玩。 第183章 灯楼 沈婉瑜出门还算早,又抄的小道,一路上没看到多少人,然而去到护国寺门口,还是人山人海。 “好多人啊小姐,您瞧,都是京中世家的贵女,您要不要过去跟她们打声招呼?”白芷一边将婉瑜搀下马车,一边询问道。 沈婉瑜摇了摇头,自从宫中的桃花宴过后,这些京城闺秀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她自然也不必自讨没趣。 “我替我把我抄写的经书烧给佛祖,我去灯楼给母亲点盏长明灯。” 看到寺庙门口这么多僧侣以及闺秀们翘首以盼的模样,沈婉瑜便知道,那宫中的几位贵人,恐怕还没有来。 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趁着里边没多少人,把想做的事先做了,也免得待会人多起来,又徒惹是非。 白芷点头,从马车里抱了一沓抄好的经书,去了烧纸钱的大香炉前。 婉瑜留了清客帮她,自己带了隽客,直奔灯楼而去,她虽然不信什么佛,抄佛经也只是求心安而已。 但替母亲点盏长明灯尽尽孝心还是可以的,沈婉瑜猜的果然没错,大多数人都在寺门口等皇后娘娘那一行人,灯楼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 看着都是些不起眼的闺秀,穿着不算华贵,大抵是自觉身份不够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脸。 沈婉瑜并没有太在意,直接跟灯楼的小僧,要了三盏长明灯,供到了佛像前……虔诚地拜了三拜,正打算要走,想了一会儿,又要了一只。 方才的两盏是给母亲和哥哥弟弟的,这盏是给她父亲安陵侯的……他即使待她再不好,到底还是她的父亲。 他生养之恩,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 “小姐,为何只要了四盏?”隽客有些不解,每一盏灯上面都写有名字,她却没看到小姐替自己求。 沈婉瑜跪在蒲团上,给佛祖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淡淡道:“我不信这些。” 隽客很是惊讶,“小姐不信佛?可奴婢看您抄了这么多佛经,又让白芷姐姐不止一次往寺里捐香油钱……” 这比那些信佛之人,做的还好,如今竟然说,不信。 隽客难以置信。 沈婉瑜一边拿了银子给看长明灯的小僧,嘱咐他帮忙好生照看着几盏灯,一边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练字而已。” 练字也不至于抄这么多吧?而且,小姐的房里,院子里,可都摆有佛像的,虽然从来也没见小姐去拜过,但隽客还是觉得,这得是信佛之人,才会做的事。 试问不信佛,摆个佛像在房里算什么呢? 隽客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男子的轻笑声,“真没想到沈大小姐竟然会有这么独特的兴致,拿佛经来练字,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了。” 旁的闺秀练字,都是寻着名家的书法来临摹,她倒好,说抄佛经来练字,普天之下恐怕就她一人会如此。 沈婉瑜见来人竟是戴嘉铭,微微一笑,道:“辰王过誉了。民女不过就是闲着找些乐子罢了。” 灯楼里的人听到沈婉瑜喊戴嘉铭辰王,纷纷转过了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穿着一袭竹青色长袍,白玉冠发,眉目俊朗的男子。 真不愧是京中人人称道的辰王殿下,光看这俊俏的长相,就能让多少女子神魂颠倒。 好几个闺秀看得眼睛都直了,连上前行礼都忘了,沈婉瑜看到她们两眼放光,眉目含情的模样,就觉得很恶心,躬了躬身道:“辰王到这儿来想必也是来点灯的,民女就不打扰辰王的雅兴了,告辞。” 按照往日戴嘉铭的作风,就算不拦,也会说上几句,不过今日,戴嘉铭只微微颔首,就给沈婉瑜让开了一条道:“沈大小姐自便。” 沈婉瑜脸上稍有差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这样知趣最好,也省的她多费唇舌。 她径直绕过戴嘉铭,头也不回地出了灯楼。 一众莺莺燕燕见沈婉瑜离开,才纷纷上前跟戴嘉铭行礼,“见过辰王殿下。” 戴嘉铭看这些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抹的香粉都能把这儿点的香油味给掩盖下去,心底就生出几分厌烦来。 难怪他方才觉得沈婉瑜这么顺眼,原来这么多人中,她是唯一一个打扮素净,且身上没有抹香粉的女人! 多年来他在人前的形象一直是翩翩君子,此刻自然不会把厌恶表现在脸上,只淡淡地道:“各位小姐不必多礼,本王也只是来灯楼看看。也不想因为本王的到来,打扰了寺内清静。”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围着他转。 世家的小姐见戴嘉铭这么好说话,顿时心生暖意,看戴嘉铭的眼光,愈发温柔含情。 更有大胆,以帕掩面,直勾勾地盯着戴嘉铭直瞧,只差将他瞧出个洞来。 戴嘉铭身边的小厮见自家爷的眉头越皱越紧,忙站出来道:“各位小姐不好意思,王爷自幼喜欢清静……如果小姐们点完了灯,可否先出去?” 戴嘉铭当然不会亲口赶人的,但他身边的小厮就不一样了。 小姐们听到这话,脸上皆露出不悦来,狠狠地瞪了他的小厮一下,暗道,这人可真不识趣,王爷都还没说话,他倒先赶人了。 不过又想,辰王既然人都在这,总归不会就这么跑了,只要她们在门口候着,何愁见不到他的人呢,又何必在这儿惹了王爷不悦呢。 闺秀们细细思量之下,还是相继出了灯楼,不一会儿灯楼就只剩下戴嘉铭和他身边的小厮,楼里的点灯小僧,自然可以忽略不计。 “跟了我这么久你倒还有几分眼色。”戴嘉铭一边拿了个长明灯,一边说道。 小厮讪讪地笑:“殿下说哪里的话,小的哪里敢没眼色呢。只是殿下以前从不信这些,为何忽然想点长明灯了……” 殿下可不是什么信佛之人……别说是佛了,就连别的人也不信,殿下从来都只信他自己。 戴嘉铭将点燃的油灯,搁在佛相前,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寻些乐子罢了,也没什么信不信的。” 这话听着,怎么跟方才沈大小姐说的这么像呢?小厮一脸狐疑,方才殿下也是因为看到了灯楼里的沈大小姐才进来的,莫非…… 他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应该不可能吧?殿下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沈大小姐呢…… 第184章 会见 殿下原本是跟沈家有婚约的,可是后来太后娘娘下懿旨替他解除婚约的时候,殿下一句异议也没有。 若是殿下真的喜欢沈大小姐,必定会出言阻止。 小厮想通这些,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沈大小姐虽然不怎么起眼,但他能看出,殿下的死对头,豫王殿下,也对她颇有好感。 两人皆是人中之龙,且又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个王爷,本就水火不容了,要是再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那京城还不得闹翻天去。 他连连摇头,将脑海里这种荒谬的想法给甩开了去。 戴嘉铭要了两盏长明灯,让小厮替他供在佛像前,而后在台前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了沈婉瑜方才供奉的那几盏灯,灯座的靠近底侧的地方,用墨笔写有供奉之人的名字。 笔锋锐利,落笔生辉,字迹飘逸,一点也不像是女子所书。 若非方才他亲眼看着她写,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这竟会是个闺秀写的。 京城闺秀一般练的都是簪花小楷,她的笔迹看着倒有几分章草的意思。 戴嘉铭觉得惊奇,忍不住伸手拿起一盏,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他熟读四书五经,在书法上也算颇有天赋,如果没猜错,这种字体应当是临摹了董其昌先生的字。 她竟然会喜欢董其昌? 董其昌书法造诣自是不用说,只是他的人品和官德颇受世人争议,在他那个时代,甚至可以说他是人人喊打的大奸臣。 他书法虽出众,但因其德行有亏,一般的读书人都不喜欢他。 也只有那些特立独行,洒脱不羁,又不怕人议论的人,才会拿他的书法来临摹。 不曾想,沈婉瑜一个闺秀,竟然会钟爱董其昌,连笔锋都与他有五分像。 沈婉瑜你还真是越来越让人感兴趣了! “殿下,沈大小姐的长明灯有什么问题吗?”小厮见戴嘉铭一直盯着手里的长明灯,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微笑的,十分不解。 这分明是沈大小姐方才供奉的那盏,难不成殿下还想做什么不成? 戴嘉铭将长明灯放回了原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没什么,本王只是好奇沈大小姐会为谁供奉长明灯而已。” 沈大小姐方才说自己不信佛,却供奉了这么多盏长明灯,殿下会奇怪,那也是很自然的事。 小厮恍然地点头,“皇后娘娘该到了,殿下还是别在这儿耽搁太久了。” 戴嘉铭嗯了一声,踱步出了灯楼,去的却不是寺门口的方向。 他只是听从皇命来这儿帮忙给百姓施寒衣,可没答应皇上去拜见皇后娘娘,刚刚进寺的时候,他就发现寺庙里到处都是闺秀在等着,他没这心思去凑这样的热闹。 有莺莺燕燕在的地方,是非定然不会少。 “我让你叫的人都来了吗?”他轻轻问道。 小厮跟上他的脚步,点头恭敬地道:“早已在禅房恭候,就等殿下去见了。” “前面带路吧。”户部掌管着朝中的财政,又是他手下最有实力的一方,他即便再骂他们不成器,也得想办法保全他们。 豫王徐墨这次是铁了心要扳倒户部了,他又岂会让他这么容易得逞。 一人独大,功高震主的场面,相信皇上也不愿意看到。 作为一个圣明的君王,要懂得平衡各方的势力,就像这么多年来,明知他和豫王在明争暗斗,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的事,却有打破这种局面的趋势。 除非皇上想要了扶植另一方势力,让他们与徐墨抗衡,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让户部倒台。 现在豫王那边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想要挽救还来得及! 小厮在前面引路,寺内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闺秀在晃悠,且每个见了戴嘉铭,都要笑盈盈地过来行礼一番 ,就连小厮都有些不耐烦了,戴嘉铭倒是好脾气的一一颔首回礼。 等到去了后山一处僻静的柴房,人才渐渐少了些,小厮松了口气,暗想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寻了这样僻静无人到的地方安排殿下跟大人们见面,要不然无端被人打扰了,到头来,受罚的还是他。 他抹了两把并没有的冷汗,恭敬地将辰王戴嘉铭领进了门。 禅房内已有三位穿着常服的大臣在候着了,见到辰王进来,立马起身迎了过来,“殿下。” 辰王摆手,淡淡道:“不必多礼,都坐吧。” 几位大人依言坐了下来,亲自给辰王斟了杯热茶。 ………… 沈婉瑜出了灯楼之后,便往灯楼后边的一条小道而去,因为是深秋,道上都是枯枝散叶,冷风吹到脸上,还是不免有些寒凉。 隽客紧随其后,见她不说什么就往小道深处走,她即便没怎么来过护国寺,也知这小道,是通往后山的。 后山大多都是僧人禅房,极少有女眷往来,几乎也没人会来这儿,她有些不解,快走两步跟上婉瑜,轻轻问:“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她知道小姐不会跟其他的三位小姐一样,总是围着皇后公主转,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但这举动,令人有些不解。 小姐才受了惊吓,她可不想小姐在这儿再出什么意外。 后山财狼虎豹多,要是一不小心撞上了,那可就不好了。 沈婉瑜脚步不停,轻轻道:“听说后山有棵菩提树,我想去看看。” 顺带看看能否遇到豫王,若是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这后山住着一位得道高僧,这位高僧脾气古怪,就连护国寺的方丈,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的。 相传他医术高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多少人央着求着要拜见他,都被他拒绝了。 但是,从前世的记忆中,婉瑜知道,豫王跟他有些交情。 豫王也是个不喜热闹之人,并不一定会去前头看那些莺莺燕燕,或许会来找这位高僧也不一定。 能碰见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那也不要紧,她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这运气,能会一会这位高僧。 第185章 受伤 听说护国寺的菩提树很是灵验,隽客即便没有亲自试过,但也是很想去看看的。 据说只要把心愿写在红绸之上,再把红绸丢到菩提树上,便能实现愿望。 原来小姐也信这些啊,隽客轻轻地笑了起来,“小姐是要去许愿吗?” 许愿?她的愿望可不是随便许许就能实现的,而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 不过既然隽客这么认为,她也不说破,嗯了一声,“你入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有什么愿望?” 隽客低头想了想,道:“奴婢自幼就被继母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十几年了还从没回家去看过,若说是愿望,奴婢想回家看看亲人。可惜……奴婢的家在南方,与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应该是不可能了。” 她们这些从农户家出来的孩子,家境贫寒,一般养到五六岁, 就会被父母亲卖到牙婆那儿,换银子供家中的儿子上学堂。 比较幸运的,被附近的人家买走,偶尔还能回家去看看,但像她这样背井离乡的,几乎一辈子再见不到亲人了。 “你是南方人?”沈婉瑜顿住了脚步,显得有些惊讶,隽客无论是样貌还是口音,都继承了北方人的高挑和豪迈,就连那一身的武艺,也跟崇尚诗书的南方人不同。 隽客轻轻地点头,望着前方红透了的枫叶,道:“奴婢虽是南方人,但生长在北方,小姐看不出来也是自然的。” 这话说的也是,府里的丫鬟都是从四面八方买来的,看着机灵就送到她跟前了。 “等有机会我会让你回家看看的。”沈婉瑜一边走,一边说道。 隽客一愣,而后满脸欣喜:“小姐说的是真的?” 沈婉瑜点头,“我从不说假话。” 两主仆说着说着,便看到了那所谓的菩提树。 菩提树枝干粗壮,深秋了还枝繁叶茂的,不愧是寺庙里的东西,就是比旁的地方多了几分灵性。 沈婉瑜领着隽客走了过去,隽客看到菩提树虽青翠茂盛,树枝上却没有那所谓的许愿红绸,不由地生出几分狐疑来,“小姐,这真是菩提树吗?怎么没人来许愿呢?” 护国寺她是没来过,但跟着以前是主子,去过不少小寺,那些小寺里的菩提树上,一眼望去,挂的全是许愿条和石子。 护国寺香火旺盛,又是皇家的寺庙,慕名而来的人应当更多才是,怎么这儿瞧着,倒这么荒凉的感觉。 难道就没有信女闻名而来这儿许愿? 隽客觉得不大可能,沈婉瑜也是第一次到这后山来,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但这儿既然没人挂红绸,她要贸然挂上去,就显得太突兀了。 “我们走吧。”沈婉瑜说道,隽客觉得很遗憾,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儿既没有僧人守着,更没有红绸笔墨,哪儿去弄许愿条呢。 菩提树是长在一个岔路口的小山坳上,四通八达的都是小道,沈婉瑜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选择了往上的那条道。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由地大为疑惑。 这儿是佛门清静之地,绝对不可能有人杀生,而且还是在这儿宽广的道上,即便四处无人,相信也没人有这个胆子。 沈婉瑜嗅着腥味而去,隽客有些不解,“小姐,您找什么?” 沈婉瑜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隽客会意,立刻闭起了嘴巴,放轻了脚步跟上去。 菩提树有四五人合抱一般大,沈婉瑜还未绕过去,隽客就伸手挡在了她面前,她终于也闻到了血腥味,而且是人血的味道,她怕小姐有什么意外,想自己先过去查探。 沈婉瑜明白隽客的意思,当即顿住了脚步,隽客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步一步,慢慢地,往菩提树后边走了过去。 “小姐!是有人受伤了。”等去到后边,她才发现有个胸前中箭的人,靠在大树上,晕了过去。 沈婉瑜这才跟过去,是个穿着细布直裰的中年男子,蓄着一撮小胡须,国字脸,中等偏瘦的身材,样貌不算凶狠,却也有几分奸相……他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玉扳指,一看就价值不菲。 能在这样的地方中箭,绝对不是普通人。 “小姐,该怎么办?”隽客也很机敏,知道这人必定不是普通百姓,救了可能会惹麻烦,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他胸前中箭的地方还在流血,沈婉瑜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沿着他血迹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他是从后山逃到这儿来的,当下便决定,弃之不顾。 她左右不过是个弱女子,可没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惹那些人……能在后山行刺,那此人身份必定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隽客,我们走吧,权当没有看到他。” 沈婉瑜轻轻说道,隽客也觉得这样的人不应该管,点头应是,随着婉瑜就想走了,脚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救救我。”是中箭的那个人,忽然睁开眼睛,抓住了隽客的脚,声音细弱地哀求道。 “小姐,这……”他手上全是血,又是个奄奄一息的人,隽客也不敢就此把人甩开,一脸为难地看着婉瑜。 沈婉瑜半蹲下-身,看着苍白如纸的中年男人,“阁下是什么人?为何会被人追杀?追杀你的人又是谁?” 中年男子手下的动作不松,眼眸却看向沈婉瑜,旁的闺秀见到这般场景,定然会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她倒是镇定得很,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慌张,反而一脸平静地询问他的来历。 “小姐若救我,日后我必定会报答小姐。”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实在是伤了要害,撑不了多久了。 “我从不救来历不明的人。”沈婉瑜冷冷地道,既然他不愿意告知身份,那她也没必要在这儿跟他多费唇舌,站起身与隽客说:“我们走。” 隽客这才一把甩开他,转身就走。 “我叫孙虎。”他虚弱地说道,好似扯动了伤口,没一会儿便又晕了过去。 第186章 为何 孙虎?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但沈婉瑜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 “小姐,要不要救他?”隽客在旁催促道,若是不救,得快些离去才是,不然牵扯到他的事情中,那就不好了。 “把他扶起来。”很快,沈婉瑜就下了决定,这人还算实诚。 隽客对小姐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过去将人搀了起来,只是他伤口还在流血,就这样带着他走,恐怕没走几步,就会被人发现了。 沈婉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微微皱了皱眉,隽客立刻道:“小姐,我怀里有伤药。” 习武之人身上都会带有几瓶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沈婉瑜拿出来,撒了一些到他的伤口上,而后用力将他胸口的箭折断了半截,割了他的衣袍,随意给他包扎了一下。 “快走。”追杀他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到时候惹到他们,那就不好玩了。 隽客点头应是,犹豫地问道:“小姐,我们该去哪儿?” 这儿四通八达的,山下都是人,还有皇家的侍卫把守着,要被侍卫看到,他们带了个中箭的男子,必然会抓起来审问。 但山上……这人显然就是从山上下来的,再上去就等于羊入虎口了。 沈婉瑜环顾四周,发现左侧的那条小道尽头,有一个插着篱笆的院落,她直接指着那边道:“去那边……躲躲。” 也不知道救了他是福还是祸…… 走近了才知道,这是一个竹子搭成的小院落,四周种着花草,门廊上还挂着个鸟笼,笼子里是一只凤头鹦鹉,见到沈婉瑜等人过来,它就扯着嗓子喊:“不亦乐乎!不亦乐乎!” 鹉喊的这句话,应该来自论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看得出院落的主人是个极有涵养而且好客的人。 隽客觉得十分稀奇:“这鸟可真逗。” 沈婉瑜嗯了一声,过去扶着中年男子,让隽客前去敲门。 其实不过就是个小木门,聊胜于无,若真要进去,直接绕过篱笆便可,也不知这里头住的是什么人,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只是敲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声,隽客一推,就发现门只是虚掩的,犹豫地看向沈婉瑜。 沈婉瑜知道擅闯别人的住处不好,正想重新找个地方算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她转头望去,便看到一群穿着程子衣的侍卫,好似在搜查什么。 她心里一咯噔,觉得这些人很可能找的就是这个孙虎,直接推门而进,快速地将孙虎扶进了院子。 隽客往远处一瞧,当即明白了小姐心中所想,很快跟了上去。 这院子并不大,有两层,上面住的是什么人,沈婉瑜不知道,然而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心下就有些慌了。 既然都把人带到这儿来了,她想逃脱干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为今之计就是赶紧将人藏好,别被他们发现了。 方才隽客敲了这么久的门,也没人应,应该里面没人。 门虽是关着,却没有上锁,沈婉瑜犹豫了片刻,就直接推门而进! 里面果然没人! “隽客,把门关好!”婉瑜一边跟隽客说,一边就环顾四周,看看有哪里可以藏身。 才发现,这房间竟是相当于她们的大厅,里面宽敞无比,除了太师椅,案几,一些待客用的东西之外,再无它物。 一目望去,很容易就看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沈婉瑜暗叫不好,这儿根本没法藏身! 隽客将门关好,耳朵贴在门上,留心听着门外的动静,听见脚步声不断逼近,当下也有些紧张,“小姐,他们好像往这边来了。” 他们既然敢选在今天行刺,定然也不会选些没脑子的人,而那些聪明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那些人大动干戈,带着剑在满寺庙地跑,也不怕护国寺的方丈怪罪。 沈婉瑜搀着男子往里侧走,这个院落,绝对不止这一间房这么简单,必定还有别的通道。 她将男子放在地上,走到案几前,望着两侧木制的墙壁,忽然发现,右侧的那面墙,有细微的裂痕,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隽客,这边!”沈婉瑜一边将男子搀起来一边喊道,而后走到那面墙前,用力地一推,果然别有洞天! 只是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就愣住了! 因为里面有人!有个年过花甲,胡须发白的高僧,正在打坐,听到声音,他忽地睁开了眼睛。 如古井一般深邃的眼眸,带着洞悉人心的锐利,直直地扫向婉瑜。 面上是被人打扰之后的不悦。 沈婉瑜自问重生以来还没怕过任何人,但在这高僧面前,她却感觉到了一丝压迫,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扶着中年男子,就这么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隽客见到里头有人,同样呆住了。 主仆三人就这么僵着身子不动了,高僧也不出声,只静静地打量着她们。 一时间房里落针可闻,直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沈婉瑜才回过神来,有些歉意道:“信女无意打扰大师修行,只是迫不得已……”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身边中箭的中年男子。 “是啊,大师,我们并非有意的,实在是被歹人追杀,我们无处可逃,才会闯到您这儿来……还请大师发发慈悲,救我们主仆一命。”隽客亦在旁解释道,“方才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应答,所以才……” 高僧视线在沈婉瑜、隽客、中箭男子身上来回打量,而后落到沈婉瑜身上,“他是你什么人?” 沈婉瑜知道他问的是她搀着的那个男子,如实道:“不是我什么人。只是路上恰巧遇到罢了。” 高僧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又问:“既是不认识的人,为何要救他?” 沈婉瑜道:“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身受重伤,我若是坐视不理,他必死无疑。若我带他离开,兴许还有几分活的可能。” 第187章 救否 “有人吗?开门!” 门外传来侍卫的敲门声,隽客面露急切之色,大师若是不肯收留她们,她们势必是要被发现了的。 她倒是不要紧,左右不过是个小丫鬟,被抓住了顶多就是一死,但小姐不行,她既受了小姐的恩惠,就发誓要保护好小姐的。 她沉吟了片刻,忽地跪倒在了高僧面前:“还请大师让我们躲一躲,若能顺利脱身,日后奴婢必定月月来寺里跪拜。” 每日她不敢说,但侯府的丫鬟每个月都是有假的,总归是能寻着法子过来的。 “你去不去寺里跪拜与贫僧有什么关系?”高僧凉凉地说道,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仔细打量了沈婉瑜一阵子,先是疑惑,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这个小姑娘看似年龄不大,但身上的这股沉稳内敛的气质,让人不容忽视。 罢了,罢了,既然人都来了,还能真将人赶出去,让人抓了不成。 “起来吧。”他淡淡地说道,隽客一愣,有些不解。 沈婉瑜却听出了他弦外之音,躬身道:“多谢大师。” 将男子扶到一旁的地上,而后搀了隽客起身。 “贫僧也只是行善积德罢了。”高僧轻轻地说道,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这房门布置的很好,人出去以后,就会自动关上。 隽客站起来之后,面露狐疑,“小姐,大师真会帮我们吗?” 沈婉瑜看着自动关起的房门,轻轻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就算不敢保证这大师会留她们很久,但眼前的危机,大师应该是会替她们度过的。 沈婉瑜过去查探那男子的伤势,发现他中箭的地方是要害,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她并没有学过医,怕搞不好反而让他伤势加重,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这人与她素不相识,她也并不打算耗费自己的心力去救他。 只将他扶正了些,看到木桌上放着一碗水,便端过来,喂他喝了一些,就与隽客,站在房门口,留心听着门外的动静。 “什么人打扰贫僧好梦?” 是那高僧的声音,而后便听见嘎吱一声,应该是他把房门打开了。 “什么好梦不好梦的!我问你,看没看到一个中箭的男子?”是侍卫恶狠狠的声音。 “贫僧睡觉的时候,最不喜有人打扰了。”高僧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满的说道。 侍卫见这和尚胡须发白的,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摆架子,当即便没了好脾气,拔刀相向:“老和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和尚是出家人,不能喝酒。”高僧双手合十,一脸真诚地说道。 对于顶着他脖子的那把剑,没有半点的慌张或者惧怕。 侍卫见此人这么不识好歹,直接就道:“来人,给我进去搜!” “是!”后面的一众侍卫齐声应到,相继就要进门。 老和尚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侍卫头子冷冷道:“让开,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儿是贫僧的禅房,没有贫僧的允许,还从没人能进去。”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侍卫头子才放下的剑,又抵上他的喉咙,然而这次,却还没等他把剑举起来,就感觉手腕一痛,当的一声,长剑落地,他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人是怎么出手的,双手就被他背到了背后。 他身为侍卫头子,当然是有几分骨气的,当下便有些不服气,手被禁锢住,他就用脚踢和尚,然而还未使出多少力气,就感觉膝盖一疼,他被合上压到在地上。 高僧轻轻地笑了两声,忽地一抬腿,像踢蹴鞠似得,一脚踢到他的背上,他立刻就跟蹴鞠似得,滚到了院子里,直撞到了院里的石凳之上! 他只觉浑身剧痛,连头都有些抬不起来,目龇欲裂看着高僧,眼神竟带着几分害怕。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他身上虽然看不出有流血的地方,但是这身上的骨头,恐怕是被撞断了。 就算能接回去,也得养上大半年! “贫僧素来喜欢清静,最讨厌有人打扰了。”高僧双手合十,一脸真诚地道:“各位施主请回吧。” 另外的侍卫见自家头儿三两下的功夫,就被这和尚打的起不来身,害怕地连连后退。 “快走!”侍卫头儿就算再傻,也知道他们加起来也不是这高僧的对手,忙道。 侍卫见局势不妙,慌忙将侍卫头儿扶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落。 高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尼陀佛,才转身进房。 沈婉瑜已经出来了,亲耳听到了门外发生的一切,知道这高僧武艺高强,真诚地跟他道谢:“多谢大师。” 高僧探究地打量了她一眼,凝目不语。 “大师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否救里面的人一命?”他的伤势,她没把握能治好。 而且现在寺里都是皇家的禁卫军,她想悄无声息地带人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旦惊动了皇家禁卫军,那她就逃不开干系。 但若是不管他,他很可能会直接死在这里,那她大费周章的带他来这儿,还麻烦高僧,又有什么意义。 “施主这么聪明,该知道,贫僧从不轻易救人。”高僧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沈婉瑜,“我救你,只是因为你跟贫僧的故人有几分相似。而他……跟贫僧非亲非故,贫僧为何要救他?” 他斯条慢理地在案几前做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冲了壶茶来喝。 沈婉瑜气结,如果没猜错,这位便是那位人人称道的怪脾气高僧,寻常人想见都见不到的人。 “您不会让他死在这里的。”思忖了一会儿,沈婉瑜忽然笃定地说道。 方才看他对付那些侍卫的身手,绝对不像是有人敲门还听不到的。 那么只能说明,他是有意放她们主仆进来的,既然都把人放进来了,难道真会见死不救不成? 而且,这里怎么说都是他的禅房,让那个人死在自己的禅房里,这不像是一个大师的做派。 高僧略感惊讶地看着沈婉瑜,而后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姑娘家太聪明容易折寿。不过……贫僧并没打算救他。” 第188章 不救 “不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大师这见死不救的做派,倒是妄为一个出家人。”隽客忽地从们后站了出来,冷冷地说道。 她没有沈婉瑜这么好的耐心,亦不知道这位就是世人称赞的高僧,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个没有慈悲之心的假和尚,白穿了那身袈裟。 “你的丫鬟胆子倒不小。”高僧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 沈婉瑜知晓这位高僧喜怒无常,那些侍卫又才刚走,随时有可能回转回来,她们主仆的性命捏在他手里,此刻跟他起争执对她没好处。 “隽客,不得无礼,这位是慧明大师。” 慧明是他的法号,来的路上,婉瑜已经跟她说过,护国寺后山住着一位高僧,法号就是慧明。 小姐到后山来,就想会一会他的。 隽客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惊讶来,指着他,不可置信道:“你……你,你就是慧明大师?” 看着怎么一点也不像啊,素闻慧明大师德高望重,慈悲胸怀,可这和尚,分明想 见死不救啊。 哪里配得上德高望重这四个字! 隽客双眼都快瞪成鱼竿了,沈婉瑜嗯了一声,问她:“他怎么样了?” 隽客知道小姐问的是里面是那个男子,忙道:“上了药,伤口倒是不流血了。只是箭还在里面,要是再不取出来,恐怕有性命之虞……人也还昏迷不醒。” 小姐说过慧明大师医术高明,若是能得他出手相救,那他应该能活下来。 只是……这大师摆明了不肯帮忙,这该怎么办啊。 隽客欲言又止地看着坐上的高僧,沈婉瑜同样也看向他,似乎在说,你再不出手,里面的人可就真死在你的地盘上了。 高僧却耸了耸肩,“看贫僧做什么?贫僧说不救就不救。” 沈婉瑜气结,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大师是出家人,出家人从不杀生。而你见死不救便形同杀人……大师难道是要破戒?” 慧明勾了勾嘴角,这丫头看似柔弱,却能说出这样一番咄咄逼人的话来,当真是小看她了。 “清规戒律都是留给那些俗人的,只要佛在心中,便没有破不破戒一说。” 分明就是为自己见死不救找借口!沈婉瑜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的! 他一个出家人,哪里来这样的铁石心肠。 沈婉瑜虽然气他有一身医术却不肯出手,但却找不到别的理由来指责他,本来救人一事,讲求的是你情我愿,她没有立场非逼着他救人。 她自己招来的苦,还是自己吃吧! 沈婉瑜不再求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中年男子脸色苍白地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奄奄一息的,沈婉瑜环顾四周,发现桌上有一把匕首,她拿了过来,与隽客说:“去外头打些水进来。” 隽客很是疑惑:“小姐这是……”想干什么。 沈婉瑜将人搀到床上去,“这么拖下去,他必死无疑。死马当活马医吧。” 左右不过是个死字,她帮了他,他若是还死了,那她也问心无愧。 “您是要替他取箭?”隽客十分吃惊,但想想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拖着也是死的,倒不如搏上一搏。 都怪那怪僧不肯帮忙,要不然也不用小姐一个姑娘家,去做这等血腥之事了! 她从里间出去的时候,经过慧明大师旁边,就狠狠地拿眼珠子剜了他一眼,好似想把他吃了似得。 慧明正闭眼打坐呢,半点也不受她的影响。 隽客跟在自己院子似得,故意大声地在四处翻找,终于找了个铜盆出来,站到了慧明大师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问他:“敢问大师,这儿哪儿有热水?” 慧明眼皮也不抬一下,虚手往门口的左侧一指。 还算他有点良心!隽客去烧水的厨房的打了盆热水进来,沈婉瑜点了盏油灯,将匕首搁在油灯上烧了一下,过去要脱男子的衣物。 隽客忙道:“小姐让奴婢来。” 小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般扒男人的衣服,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也不好。 沈婉瑜点头,让隽客把他的上衣扯开一道口子,露出胸前的伤口。 伤口已经溃烂,幸好上了些药,才没有流血过多,这会儿看着也有些触目惊心的。 “隽客,按住他。” 沈婉瑜吩咐道,隽客立刻过去,将他的双手绑到了背后,而后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半分。 看着这血肉模糊的伤口,沈婉瑜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很快,她就下了决心,拿了块布条,塞到了他的嘴里,而后拿匕首就要划开他的伤口,将里头的箭取出来,耳边就传来了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左边的抽屉里有麻沸散。” 沈婉瑜手下的动作微顿,而后拉开抽屉,果真看到里头有个药瓶,她稍有讶异,他难道有千里眼不成,隔着墙也能看到她在干什么? 很快甩开脑子里的想法,将麻沸散喂男子服下,约摸过了一刻钟,才动手将他胸口的断箭取了出来。 接过隽客手里的药,撒到他的伤口上,而后扯了一些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忙完这些,她已满头大汗,并非是累的,而是惊的……她还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人丢掉性命的事。 遂她每做一步,都提心吊胆的,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救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拿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轻声吩咐隽客:“扶他躺下吧。” 隽客替他把那破碎的衣服重新穿好,慢慢把他扶上/床。 这时慧明大师走了进来,看到有些虚脱的沈婉瑜,唇畔勾起一抹轻笑:“确实有几分胆识。” 一般的姑娘家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都晕过去了,但这丫头,却还敢动手取箭,还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还请大师不要说风凉话。”他既然不肯相帮,难道她还真要让他死在这儿不成。 慧明哈哈大笑,掰着手中的佛珠,又打量了床上的那男子一眼,轻轻道:“放心吧,他死不了。” 第189章 拜师 死不死得了,那不是他说了算的。 沈婉瑜感觉到有些疲惫,语气更是平淡如水:“大师医术高明,既然您都说他死不了,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慧明大师何等的聪慧,岂会感觉不出她说这话口气,淡淡地一笑,道:“贫僧识人无数,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胆大的女娃子。” 明知道救了这人会惹上麻烦,还拼了命把人带来。 明明心里害怕极了,却还强装镇定地替他拔箭。 这份胆识,这份心性,绝不输普通的男儿。 “贫僧空有一身医术,却奈何无人继承衣钵,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缘。你可愿跟着贫僧学医?”他忽然开口说道。 话音才落,便见面前的女娃子一脸怪异地看着他,就连她身边的婢女,亦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他直瞧。 方才还见死不救,这会儿却说要教小姐医术?这都是什么人啊。 “怎么?你不愿意?”慧明见她一脸奇怪的模样,又问了一句。 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跟他学医,他却都拒绝了,这会儿主动想收个徒弟,但瞧她的模样,倒不是特别乐意了。 慧明感觉有些受伤,难不成是他的名声不够响,还是说她对学医根本没有兴趣? 他会想收她为徒也是从方才她帮那男子拔箭的手法来看,觉得她有些天赋,而且心性沉稳,胆识过人,这样的人学医最好不过了。 往后遇到再重的伤患,再多的疑难杂症,也不会自乱方寸。 而且,他觉得这姑娘不是普通人,只要她肯用心跟他学,他敢保证,她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婉瑜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而是抬头问道:“大师方才见死不救可是在试探我?” 为了试探她,才这般不作为? 慧明大师没有回答她,沈婉瑜却笑道:“不知在大师的眼中,什么是医术?” “你又是怎么认为的?”慧明反问道,面上露出几分赞赏来。 这丫头果然聪明,知道他方才是在试探她,而且,这脾气,跟他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是越来越对他的脾气了。 “我眼中的医者,不一定要医术高超,品行过人,只要他能在适当的时候,对病患施以援手,救其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便可称得上是医者。至于医术,不过是医者掌握的一种本领罢了,既能救人,也能害人……不知道大师是想教我救人,还是想教我害人?” 沈婉瑜这话虽是在回答慧明大师方才的问题,其实也在一定的程度上,指责他方才见死不救的行为,说他不配称为一个医者。 徒有一身医术,却伤患在前,而视而不见,这无异于在害人性命。 真是个聪明又狡猾的女子,可惜她眼睛里藏了太多的东西,反而暴露了她的本性。 看似坚韧不拔,其实也有自己柔软之处,要不然也不会借题指责他了。 “这全在你一念之间。”慧明大师拨着手里的佛珠,意味深长地说道:“贫僧只是授人以渔,但这鱼要如何捕,还得看你自己。” 沈婉瑜听到这话,忽然就笑了起来,“好,那我学。” 既然他都不怕带出她这心怀不轨的徒弟,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沈婉瑜跪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给他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一旁的隽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方才小姐还跟这大师唇枪舌战的,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答应拜师了? 她没读过什么书,她们说的话,她也听不大懂,但隐约知道,这两人是在争辩。 这会儿这么快就拜师,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但是小姐既然都跪下了,她也只能跟着跪了。 慧明哈哈大笑,过去将她搀了起来,从宽大的僧袍里拿了串珠子出来,递给沈婉瑜:“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这珠子除了材质有些独特,不是佛门常用的紫檀木,亦不是别的常见的楠木之外,沈婉瑜看不出它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淡淡地接了过来,随手套在了手腕上,“多谢师父。” 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服这个师父的,遂这谢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语气并没多恭敬。 慧明大师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一脸欣慰地点头,坐到床头,替那男子把脉,而后道:“他虽伤了要害,但救治及时,已经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沈婉瑜点头,这人跟她非亲非故,只要死不了,那就可以了。 慧明将桌上的一个小匣子拿了过来,打开,从里头取了两瓶药出来,递给沈婉瑜身边的婢女隽客:“晚些时候喂他服一粒,过不久就能醒来。” 隽客点头接过,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便听见慧明与沈婉瑜道:“你跟我来。” 沈婉瑜一愣,“去哪儿?” 这男子还没有醒过来,她哪能就这么走了。 “你既然拜了我为师,当然是学医术啊。”慧明一副你傻的表情看着沈婉瑜。 “现在?”这么快就…… “贫僧最不喜欢拖拖拉拉之人。” 那也不是现在吧?那些侍卫指不定还会回来呢。 沈婉瑜有些犹豫,慧明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怎么?这么快就想反悔了?” “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沈婉瑜轻声道:“只是我还有些事要办,今日恐怕是不行。” 她来这儿的目的,是找豫王,告诉他,户部员外郎手里有户部贪污受贿银款往来的账册。 慧明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转头看向床上的人,道:“贫僧不收留非亲非故的人。” 也就说,你如果就要,就把他也带走,别把人丢在他这里! 沈婉瑜气结,这个慧明大师,简直能把人气出内伤! 沈婉瑜也只能留了隽客在此照料,乖乖跟着慧明出去了。 慧明从屋子里拎了一个笸箩出来,笸箩里是些刚从泥地里挖出来的药材,他直接递给沈婉瑜,然后扔了个铲子过去,指了指院子前方的一片空地,“帮贫僧种了吧。” 这老和尚分明是早有意图!连药材苗子都挖好了,就等着她上钩呢! 难怪刚刚隽客敲了这么久的门,也没人应答,敢情这老和尚就是故意引她进来的! 第190章 善诱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沈婉瑜还是明白的,等她把老和尚给的一笸箩药材都种完,已经接近正午了。 主要是这老和尚十分挑剔,每种药材种哪里,间隔多少,施多少肥,一丁点都不能差,否则拔了让她重来。 隽客听到动静要出来帮忙,老和尚也不让,偏要让沈婉瑜一个人,把所有的药材都种完。 她即便活了两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累的满头大汗,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动都不会动了。 老和尚这回倒是好心,倒了碗茶送到了她面前,沈婉瑜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接过,仰头就想一饮而尽,然而在尝到这茶的味道时,皱了皱眉……不是普通的茶,而是又苦又涩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泡的。 不过她也仅仅皱了一下眉,就把一整碗都喝干净了,慧明面露赞赏,“可喝得出这里头是什么?” 沈婉瑜重生之后五官较普通人灵敏,就连这味觉,也比平常好,但她也只喝出了其中的两味。 “有枸杞和菊花的味道,还有什么我便不知晓了。”这两种东西在家的时候会喝,她能尝得出来。 慧明嗯了一声,“不错。还有一味是黄芪。这茶有固表止汗,健脾养血的功效,等你回了府,也可冲来喝。” 沈婉瑜点了点头,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神情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在意。 慧明也知她这名门世家出来的小姐,替他忙活了这么半天,定是累惨了,便也不打算再为难他。 “进去坐一会儿吧,待会会有童子过来送斋饭。”他站起身说道。 望了里面的房间一眼,轻轻叹道:“他不是简单之人,你救了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婉瑜又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淡淡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你能看得明白便好。”她果然聪慧,能明白这个道理便好,慧明大师不再多言,转身上了二楼。 沈婉瑜到井里打了水上来净手,里面便传来隽客的喊话声:“小姐,他醒了!” 她忙擦了手,进去查看,他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嘴唇也不再像刚刚那样苍白了,看来慧明大师的药,果然有效。 见到沈婉瑜进来,他挣扎着就要下床,沈婉瑜摆了摆手,“你伤势未愈,不必跟我讲这些虚礼。” 她知道这人是想下床跟她道谢的,婉瑜扶他躺回了床上。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他拱手对沈婉瑜说道,他那样的身子,身后还一群追杀的人,他知道要不是这位小姐,他肯定不可能脱身的。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儿是个小房间,摆设极其简单,而且有一股檀香味,桌上还摆着有佛像,他有些疑惑:“这里是……” 沈婉瑜让隽客倒了杯水给他,道:“这儿是一位僧人的禅房,你放心追杀你的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安心在这儿休息。” 中年男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只是,那些人的性格,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她既然斩钉截铁地说这儿安全,那必然是不会有错的。 这小姐是怎么摆脱他们的? 他有些疑惑,看沈婉瑜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沈婉瑜并不打算告诉他,是因为慧明大师出手,这人来历不明,她已经牵扯进去了,没道理再让慧明大师也牵扯其中。 她坐直了身子,问他:“你应该知道我救你不容易。你既然醒了,可否告知我你的真实身份……那些人又为何要追杀你?这儿毕竟是护国寺僧人的禅房,恐怕也不是久居之所,我得想想,该怎么送你出去。” 她说话很直白,脸上亦看不到半分的虚假。中年男子那时候会拉住她,一是出于一种求生意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这姑娘,不像什么坏人。 这会儿她不但帮他摆脱了那些追杀他的人,而且还替他治伤,他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感激。 就直言不讳道:“不瞒小姐,我是户部的员外郎,只因牵涉到户部的一桩大案,不得已才被人追杀……那些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我是被人引到后山来的,无缘无故造此横祸,我也始料未及。” 户部的员外郎,还姓孙!沈婉瑜藏在衣袖下的手,瞧瞧握了起来,“你说是大案,可是最近户部密谋私吞脏银一事?” 当初选择救他的时候,她确实是抱了这样一种怀疑,但是还不敢肯定。 这会儿听他说起,她这份怀疑,便又多了几分。 中年男子显然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还梳着少女的发髻,显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这样的朝堂大事,她一个深闺的小姐,又如何知道的? 沈婉瑜淡淡道:“这件事早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你又说是大案,我便猜测可能是这件事。” 她当然不会如实相告,这个人还不能确定,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而且,就算这就是那个藏有户部贪污赃款账册的员外郎,那她也没有立场,跟他说这些事。 “这件事牵扯到了豫王和辰王两位殿下,你遭此横祸,可是跟两位殿下有关?”沈婉瑜状似无意地问道。 只见中年男人猛地摆手,“两位殿下日理万机,又岂会在意我一个员外郎的死活。若叫我猜,我想,大概是那些嫌我碍眼的人,想杀人灭口罢了。不过幸好我活下来了,只要我安全回到府里,相信他们也没胆子再对我下手了。” “这是为何?他们难道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沈婉瑜装作一脸无知地问道。 若是普通的女子,听到这话,当然会觉得茫然。 这会儿还在大张旗鼓地寻找追杀,为何一回到府里,就不敢追杀了呢? 但沈婉瑜知道其中的缘由,循循善诱。 孙虎也不是什么莽撞的人,他虽然感激沈婉瑜救了他,但对她还存有几分戒心,也不正面回答沈婉瑜的话,而是道:“没有什么把柄。只是我的府邸在天子脚下,相信他们还没胆子在天子脚下行凶。” 第191章 隐瞒 护国寺还是皇家的寺院呢,还不是一样在这里行刺。 他这话说的显然很没有诚意,沈婉瑜也知道他这样藏有秘密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她,把什么事都如实相告的。 但不要紧,只要她知道,她救的人,确实是那位手握户部贪污账本的员外郎便好。 其余的,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只要她把这件事告诉豫王殿下,豫王殿下自然有办法弄到他的账本。 她暗自庆幸,当时幸好动了恻隐之心,要不然这孙员外郎死了,那账本就无从寻找了。 其实沈婉瑜能猜到,刺杀孙员外郎的人,必定是户部那边派来的。 户部贪污这样的大事,当然不会是户部尚书亲自去办,只会交给这些小喽啰,如今事情暴露了,他们这些小喽啰知道的太多,难免会被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这孙员外郎私藏账本,恐怕也是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才想拿着点什么东西来保命。 他也算是个聪明人了。 “这会儿皇后娘娘和公主都在寺里为民祈福,四周都有皇家侍卫把手,你又伤势未愈,现在出去恐怕会惹人怀疑。等寺里的香客散了,我再让人送你出去。”沈婉瑜并不拆穿他,而是淡淡地说道,“我毕竟是姑娘家,我今日救你之事,还望大人不要四处宣扬。否则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 一来她是不想让追杀他的那些人以为,她跟孙员外郎是同伙,从而遭到杀身之祸。 二来,她作为女子,也确实有所顾忌。 她的三个妹妹,个个都心怀鬼胎,就连银月公主,也看她不顺,要是被这些人知道点什么,肯定又要惹出事端,徒增是非了。 孙员外郎也明白沈婉瑜的顾忌,轻轻地点头:“小姐放心,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必定不会让你为难。只是……小姐可否告知身份,改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说了这么久,她还没表明自己的身份。 今日到护国寺的闺秀这么多,他只是户部小小的员外郎,实在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似是深闺女子,其实从她那双锐利的眼眸中,就能看出,她跟普通的闺秀不同,她能把朝廷大事都看得无此透彻,而且一语就猜中,他手中握有刺客的把柄,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女子能够办到的。 他自认为识人无数,但在这小姑娘面前,却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 沈婉瑜轻轻一笑,道:“我是什么身份大人不必在意。致谢也不必,免得让人起疑。大人好好在此养伤,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她站起身,带着隽客,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孙员外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更是疑惑,救他的时候,她曾经逼问过他的身份,而如今,她却不愿留下姓名……她真是做好事不留名之人? 又或者说,只是不想被他连累罢了? 大抵是第二种吧,毕竟任何一个人未出阁的女子,扯上遇刺这样的事,名声都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她看着胆子虽大,却到底是个姑娘家,有所顾忌也是人之常情。 孙员外郎也没有在意,身上的伤也是疼,他便在简陋的床上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隽客跟着沈婉瑜出去之后,却有些不解,“小姐方才为何不告知孙大人姓名?我们为了救他,差点就被那些人抓住了,要不是慧明大师出面,我们此刻很可能也被杀人灭口了。您却什么都不与他说……”当真是便宜他了! 沈婉瑜听到素来沉稳的隽客都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地失笑,“傻丫头,他岂会不知我们救他不易。他方才与我谈话,说一半留一半,便是在试探我们为何救他……他哪里是不知道他惹了什么人,只是不想与我们说罢了。他对我们还存有芥蒂,我若此时说出身份,反倒是让他怀疑我们另有所图。” 兴许把她们当做刺客同党也不一定。 他是个聪明人,如果真想知道她们主仆的身份,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哪里用得着她们在多此一举地说给他听,反倒让他觉得,她们心怀不轨。 这人对于沈婉瑜而言,只是个扳倒辰王势力的引子罢了,她并不打算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隽客听了这话却有些不解,“小姐和三少爷最近被户部的案子所牵累,而这人又是户部那边的人……小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才会出手救他?” 想想又觉得不对,几次对小姐出手的人,都是为了帮户部摆脱密谋私吞赃款的嫌疑,小姐该恨透了户部的人才对。 这会儿怎么会出手救了户部的员外郎呢?隽客觉得匪夷所思,忽地灵光一闪,有些惊讶地问道:“小姐方才说他手上有什么把柄……您不会是冲着那个东西才救他吧?” 隽客年龄虽然不大,但心思比很多人都通透,好好调、教,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她的得力帮手。 沈婉瑜微微一笑,道:“我救他自有我的道理,但现在我不便跟你说。” 隽客知道小姐待她们很好,但同时也明白自己的身边不过是个丫头,当下也不敢多问了。 跟着沈婉瑜要上二楼,木制的大门却嘎吱一声被打开了,有个穿着僧袍的小沙弥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他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十分好看。 他看到慧明大师院子里无端出现个两个女子,站在原地,眼睛都瞪直了,而后指着她们,诧异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大师的院子里?你们难道不知道大师不随便见人吗?” 沈婉瑜才刚步上台阶,听到他清朗的声音,便顿住了脚步,瞧着他一脸诧异模样,甚是有趣,又听他的语气,料想也是跟慧明有些关系不错的沙弥,便生出几分打趣之心,挑眉道:“大师为何不见人?难道是见不得人?” 小沙弥脸见这女子非但不知道害怕,还一脸无辜地反问他,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你……你才见不得人!” 第192章 收徒 旁边的隽客捂着唇笑了起来,小姐还真是能气死人不偿命,直接跟这小沙弥说,小姐是慧明大师刚认的徒弟不就好了,非要逗他。 瞧着他一张脸又红又绿的,隽客都有些不忍心了,出声道:“小师父可是来给大师送斋饭的?” 小沙弥垫了垫手里的食盒,点头,“是啊,可是你们怎么在这儿?” 大师难道没赶你们走?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求着要拜见大师,都被大师给挡在门外了,这两主仆,怎么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而且大师武艺高强,不可能没发现院子里来了这么两位女子才是。 莫非大师是出门云游了?那也不对啊,他若是出门云游,必定会跟寺里打招呼的,他可没听方丈说过这事。 难不成这两人竟是大师请来的客人? 小沙弥看沈婉瑜的主仆有些怪异,“大师可在里面?” 隽客点头,指了指楼上,“在楼上禅房呢,正等着你送斋饭过来。” 说着就让开了一条道,让他先行上去,沈婉瑜亦默不作声地站到一旁,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小沙弥满头雾水,终是摇了摇头,绕过她们,径直上了楼。 二楼是慧明大师放置药材的处所,寻常也不会让人进去,小和尚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了慧明大师的声音,“是无尘吧?进来吧。” 这小和尚父母已故,早年村庄遭了瘟疫,全村人几乎都死在了那场瘟疫之中,他也是因为运气好,遇上了慧明大师,才得以保住性命。 自那以后,便跟着慧明大师回了护国寺,在寺里当了个小和尚。 即便慧明大师并不想收他这个徒弟,但他早已把慧明大师当做了自己的师父,为报答他的恩德,这院子里的杂事几乎都由他一力承包。 他对慧明大师竟敬重又感激,他推门而进,将食盒搁置在一旁的案几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楼下的那两位女施主,可是您的贵客?她们用过斋饭不曾?可要……” 慧明正在摆弄三七,闻言就抬起头,用极其平常的语气道:“不是什么贵客。你待会去寺里的厨房,随意拿些斋饭过来便好,记得拿三人份。” 徒儿当然不算是贵客。 无尘点头应是,面上露出几分迟疑,大师既说不是贵客,却还亲自吩咐他去拿斋饭……看来这两人在大师心中地位必定不一般。 这么多年以来,大师见的人并不多,留饭的就更少之又少了,有的不过是他见天色已晚,多送了一人份的斋饭,他们才能在这儿跟大师一起用膳。 “怎么?还有什么事?”慧明大师见无尘这小子杵着不动,便又抬起头问了一句。 无尘斟酌了一会儿,才缓缓问道:“她们是不是大师的什么人?” 除了这个可能,他猜不到别的了。 慧明放下药材,到一旁的铜盆净了手,嗯了一声,“她是贫僧新收的女徒弟,你以后喊她师姐便好。” 师姐……徒弟。 无尘有些不淡定了,张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您的意思是,可是她要跟着您出家?” 那小丫头出家?还是算了吧。 她还有许多尘缘未了,怎么可能会有出家之心,而且,她可一点也不像什么信女,恐怕连那大雄宝殿里的释迦摩尼都不信。 还出什么家,不把寺里给闹翻天,那就算不错了。 “只是个俗家弟子。不会在寺里久待,贫僧也只是教她医术罢了,其他的与贫僧无关。”慧明拿帕子擦了擦手,走过去将食盒打开,发现里头的饭菜比往常的丰盛些,低头闻了闻,一脸欣慰:“看来寺里来了大人物,你们方丈没喊你帮忙?” 无尘还沉浸在他收了个俗家弟子,教的还是医术的话当中,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他,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慧明大师医术高超,各地好些名医都借拜师的由头前来拜访,大师都闭门不见,就更别说是收徒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大师不但收了徒弟,还是女施主…… 慧明已经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无尘还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直到他把大半碗白米饭都吃下去了,无尘才忽然才起,方才慧明让他喊楼下的那女子师姐,那不就是说,他认下了他这个徒弟了? 他心里狂喜,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就跪倒在地上,砰砰砰给慧明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慧明慢吞吞地将口中的那口饭咽下去,又端了丝瓜汤喝了一口,顺了顺起,才轻咳了一声,“贫僧还以为你跟她一样,不想认贫僧这师父呢。” 这么半天才想起来给他磕头。 “既然这样,那就起来吧。”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小沙弥喜不自胜,“是,师父。” 方才只是他没反应过来罢了,幸好他想明白了,要不然就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了。 慧明把吃完的空碗箸往他面前一推,而后道:“别把你师姐给饿到了。” 那丫头可不像无尘这么乖巧,若是饿到了她,指不定不认他这师父了。 无尘狂喜地应是,“徒儿这就下山给师姐拿斋饭来。” 他飞快地将食盒收了,而后健步如飞地出了房间,快步流星地下了楼。 沈婉瑜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跟隽客说着白芷等人,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去给白芷和清客报个信,就突然看到小沙弥欢天喜地地从楼上跑了下来,边喘气边笑盈盈地喊她:“师姐。” 沈婉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师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小和尚的师姐不就成尼姑了。 “师父都跟我说了,他说他收了你为徒,从今天起,让我喊你师姐。”小沙弥神采飞扬的说道。 “师父?”沈婉瑜邹了邹眉,过了一会儿,才困惑地指了指楼上,“慧明?” 无尘狂点头,“嗯嗯,就是师父。我还要谢谢师姐,若不是师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拜他为师呢!” 这小和尚看着既机灵又能干,慧明竟然一直没收他为徒?反倒收了她这个心怀不轨的丫头? 真是无法理解,不过平白无故多了个师弟,让她有些许的不适应,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无尘立刻就道:“先前不知道师姐在这里,只拿了师父的份,我这就下山给师姐拿斋饭!” 第193章 客来 沈婉瑜知道他是寺里的和尚,又想到白芷等人,见他要走,忙喊住了他:“能否帮我个忙?” 无尘顿住脚步,疑惑地看着她:“师姐有何吩咐?” 一口一个师姐,叫是沈婉瑜还真是不好意思。 轻轻咳了一声,才道:“我的婢女可能在找我,你能否帮我转告她一声,说我在这里。” 无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来他猜的果然没错,他这个师姐,果真是个大家闺秀。 他点了点头:“好。” 沈婉瑜便把白芷和清客两人的样貌和衣着等描述给他听,还拿了跟发簪递给他,轻声道:“她们见了这个,自然会跟你走的。” 今日寺里鱼龙混杂,她府里的三个妹妹,还有银月公主都对她虎视眈眈,她来的路上,就交代过她们,万事要当心,不能大意让人给算计了去。 就这么突然冲出个和尚要带她们走,她们恐怕也不会跟来。 无尘倒没想这么多,点头应好,很快就带着发簪下山去了。 吃饱喝足的慧明在楼道上看到这一幕,轻轻拨了拨腕上缠着的佛珠。 隽客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们,转头发现是慧明大师,就扯了扯沈婉瑜的衣袖。 沈婉瑜回过头,望着楼上的慧明大师,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并不惧怕他的目光,同样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病人可醒了?”两师徒就这么对视了许久,楼上的慧明大师才轻声开口。 “已经醒了,方才喂他服了药,又睡下了。”沈婉瑜轻声说道,斟酌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道:“大师可知晓他的身份?” 慧明不是普通人,也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看待他。 先前他见死不救,会不会是知道他的身份,不想惹祸上身,才如此做的。 沈婉瑜暗暗猜测,慧明却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尼陀佛,“在贫僧眼中众生平等,并没什么不同。” 也就是说,他是什么人根本就不重要。 众生平等?狗、屁吧,她可从不认为,在他眼中还有平等这东西。 既然他不愿意回答,那沈婉瑜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正打算进去坐一会儿,廊道上的凤头鹦鹉又开始扯着嗓子喊:“不亦乐乎!不亦乐乎!” 紧接着便听到慧明大师边说阿弥陀佛边喃喃道:“有贵客来访,徒儿快去替贫僧迎一迎。” 半响果然听到有人叩门扉的声音,他倒是一口一个徒儿叫的好听,真拿她当徒儿来使唤了。 但谁让她真认了这么个师父呢,沈婉瑜也只能去开门了。 只是沈婉瑜做梦也没想到,来的贵客会是豫王。 即便她早就猜到豫王会到这里来,但这都过了一晌午了,施寒衣施粥也早该施完了,这会子该是陪着那些皇族的贵人们逛寺庙的时候,可不一定有闲工夫到这儿来。 “是你。” “殿下怎么来了这儿?” 两人齐声开口,脸上皆带着几分诧异,更多的是惊喜。 徐墨一直被皇后拉着说话,期间还刻意撮合他和安阳郡主,让他陪着安阳郡主去求神拜佛供奉长明灯。 他对这些事虽不大感冒,但是皇后娘娘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特别的今日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要他这个殿下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的话,传出去又是一阵闲话。 更何况她还是青鸾名义上的母后,她一手带大了他的亲妹妹,他对这个皇后,还是存有几分敬重之心的。 她的命令,他不敢随意违抗,只能陪着安阳郡主在寺里闲逛,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都让人打听过了,今日来护国寺上香的人很多,就连安陵侯府的几个小姐也来了,他陪安阳郡主闲逛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就在寻找沈婉瑜的身影。 然而找了一圈,他也只看到安陵侯府其他几位小姐,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暗想她大概也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大概没有来寺里吧,心中不免有些许的失落。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失落,却没想到会在慧明大师这儿遇到她。 “我来拜访慧明大师。”徐墨轻声回道,说着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也来拜访大师?” 沈婉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侧过身,让开一条道,“殿下请进。大师在楼上等你。” 徐墨目光往二楼望去,果真见到身着僧袍的慧明大师站在楼上的栏杆旁,正含笑看着这边。 徐墨跨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吟风,朝沈婉瑜微笑着颔首,低声喊了句:“沈大小姐。” 沈婉瑜回以一笑,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情绪。 徐墨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就忍不住回过头来看沈婉瑜,眼中难得的露出几分茫然不解。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找她而不是找贫僧的。”慧明显然注意到他三步一回头的动作,出声打趣他。 豫王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慧明大师,轻轻道:“敢问大师,她为何会在这里?” 以往给他开门的都是童子,也就是无尘那个小沙弥,这会儿却由她来开门,而且,慧明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甚至可以说,这很可能就是慧明的意思。 难道她早就认识慧明大师,她已经跟大师熟悉到,能代替他招待客人的份上了吗? 徐墨大为不解,慧明只是望着沈婉瑜,意味深长的笑:“这话你不妨待会自己问她。” 她要是想说,方才就不会顾左右而言他了。 慧明引徐墨到次间去坐,而后冲着楼下喊:“泡壶茶来。” 不知喊的是徐墨身边的吟风,还是沈婉瑜身边的婢女,又或是沈婉瑜。 隽客却知道这大师是想难为小姐,忙道:“小姐我去。” 旁边的吟风也道:“我知道茶房在哪儿,我去吧。” 沈婉瑜知道慧明大师喊的是她,但她偏就不想去,看看吟风,又看看隽客,而后跟隽客道:“你去吧。” 隽客应声而去,沈婉瑜正想借口与吟风说,有些累了,想回房坐一会儿,房里就传来吱嘎一声,是开门的声音! 沈婉瑜意识到可能是孙员外郎听到动静出来了,忙道:“隽客也不知道你家殿下喜欢喝什么茶,你能去茶房帮忙看看吗?” 吟风虽然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望了那房间一眼,紧跟着隽客去了茶房。 第194章 保全 沈婉瑜推门而进,发现孙员外郎手里握着剑,脚步踉跄地往门外走。 “你伤势未愈,这是要干什么?”沈婉瑜朝他走了过去,就要伸手搀他。 却被他一把推开了,他冷冷地看着沈婉瑜,“外面来的可是豫王?” 沈婉瑜嗯了一声,“他只是来找大师的,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因为户部的案子,才遭人追杀的。”他看着沈婉瑜说道,“这会儿豫王殿下却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你给他报的信?” 他面露凶狠,忽然就举起手中的剑,架在了沈婉瑜的脖子上! 沈婉瑜只觉得好笑,“员外郎说话向来这么不经大脑吗?且不说我冒着性命危险救了你,若是只是为了让豫王殿下知晓你的行踪,我大可直接把你送往山下,那儿多的是皇家禁卫军,只要他们一盘问,还怕豫王殿下不知道?我又何必费尽心机带你来这禅房!单说我,一直在这禅房不曾离开,又要如何跟豫王殿下报信?更何况,你什么也没对我说,我有什么理由向豫王报信?豫王殿下智勇双全,又岂会这么容易被我骗到这里来。” 她的一番话,让孙员外郎有片刻的失神,沈婉瑜在他失神的间隙,慢慢将他手里的剑从脖子上拿了下来,步步逼近他:“员外郎这般害怕豫王,难道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孙员外郎被她说的涨红了脸,举起剑又想架在她脖子上,然而沈婉瑜却早有防备,侧了一下-身,而后一掌劈到他的手臂上,剑当地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沈婉瑜弯下腰,斯条慢理地把剑拣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嫣然一笑道:“员外郎既然不想据实已告,那我也不会逼你。只是你该知道,豫王是何等聪慧的人,一旦你走出了这个屋子,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能回去了。你身上的是箭伤,豫王就算没有证据,只怕也少不了要盘问一番,到时候会如何,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深闺女子,也不想受你的牵连。所以,还请员外郎好好呆在这里,别给我惹麻烦。” 她救他,可不是为了让他给她添麻烦的! 她本来确实可以直接把他交给徐墨,然后告诉他,这个人手中藏有户部贪污的账本。 但这样一来,她的处境就变得艰难了,户部一旦知道是她把这事捅出来的,必定会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就连戴嘉铭,也可能因此对她下手。 枪打出头鸟,有时候风头过盛,并不是件好事。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件事告诉徐墨,让徐墨自己去办,即便会绕一些弯路,但能避免她被人怀疑。 要报复仇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她没有理由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不行,我必须离开。”要是被豫王殿下知道他为何遇刺,那他全家都可能有危险。 沈婉瑜冷笑,“我说过,只要你不出这间屋子,豫王就不会知道你的存在。你醒来的时候,不也说过,行刺一事不是两位殿下所为,你这般害怕做什么?” “这根本就不一样!”即便不是两位殿下所为,但这案子牵扯到两位殿下,而且下的赌注这么大,两个人都不会掉以轻心。 只要抓住一点儿苗头,可能就会顺藤摸瓜的查下去。 到时候他站在哪边,就不好说了。 “你如果非要出去,那我也不拦你。只是我想警告你,方才豫王殿下-身边的小厮已经听到了房里的动静,而且此刻就在院外守着。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走还是不走。”她故意轻蔑地上下扫了他一眼:“又能否保证,真的能走掉,大人还是好好考虑吧。” 他伤势不轻,差点就丢掉性命了,确实没有把握能够安然无恙地下山,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皇家禁卫军。 “你真能保证豫王殿下不会进来?”他有些不信地问道。 沈婉瑜见他想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我说过,豫王殿下只是来找大师的,自然不会对大师房里住了什么人感兴趣。” 但他要是走出这道房门,那就不一样了。 “那好,我就信你一次。”孙员外郎明白自己别无选择,现在也只能信她一次,赌一赌了。 沈婉瑜轻轻地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员外郎进去。” 孙员外郎目光审视地看了她一眼,才甩袖进了里间。 沈婉瑜如释重负,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走出房门。 吟风和隽客已经送完茶下来了,隽客走过来道:“殿下和大师在下棋。” 沈婉瑜嗯了一声,吟风望了房门一眼,忽然问道:“方才我好似听到里边有声音,不知……” “没什么,只是大师闲来无事在屋里养了条京巴,还不适应这儿,闹腾的厉害。”沈婉瑜随口说道。 她观察过了,这儿除了鹦鹉还有别的鸟类,甚至一些飞禽都有,料想慧明大师也是个喜爱动物之人,养条京巴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应该不会让人起疑。 吟风听到这话,果真恍然地点了点头,而后疑惑道:“沈大小姐好似跟大师很熟?” 就连殿下都还没到能在慧明大师的屋里来去自由的程度,这位沈大小姐却是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在大师房里随意走动,还帮大师照料那所谓的京巴,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 沈婉瑜知道豫王府没有简单的人,点了点头,道:“慧明大师刚刚收了我为徒。” “什么?”吟风目瞪口呆,“你是慧明大师的徒弟?” 沈婉瑜大概也能猜到他为何这么惊讶,点了点头,道:“如果大师不反悔的话,确实是。” 虽然她也觉得这个便宜师父来的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徐墨迟早会从慧明大师嘴里知道的。 “难怪方才是你给殿下开门,我还以为……”你跟殿下一样,是大师请来的贵客呢! 第195章 近朱 “沈小姐可真厉害,许多人想拜他为师,都没能如愿呢。”惊讶过后,吟风就剩下对沈婉瑜的赞赏了,“就连殿下也曾经想过要拜他为师,最后还是……”被慧明大师给拒绝了。 沈婉瑜只是从前世的记忆中知道,豫王跟这慧明大师有些交情,并不知道两人为何有交情,这交情又到了什么程度。 这会儿听到吟风这么说,不由地问道:“你家殿下他为何想拜他为师?” 吟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师声名远扬,多的是人想与他结交。殿下听闻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想与他学治国之道,所以……” 原来这怪僧还懂治国之道啊,也难怪外边传闻,连护国寺的方丈,都对他礼让三分,看来传言真的不假啊。 看来她这师父拜的虽然稀里糊涂,但好像确实拜对了。 隽客听到吟风说豫王都想拜的师父,被小姐拜成了,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沈婉瑜又哪里不知道这小妮子心里想什么,失笑地摇了摇头,不一会儿便见她那个小师弟,提了食盒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沈婉瑜累了一上午,也确实累了,问吟风豫王可曾用过午膳,吟风道已经吃过了,她也没跟吟风多聊了,接了无尘手里的食盒,进了里间。 她让隽客端了些吃食进去给孙员外郎,而后便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护国寺的斋饭远近闻名,沈婉瑜吃得津津有味的,等到差不多吃完了,才听到门外传来白芷的声音。 “小姐,是您在这儿吗?” 沈婉瑜忙起身出去看,果真是白芷跟清客,两个小丫鬟见到婉瑜,皆十分欢喜,“奴婢找遍了整个寺里都没看到小姐,这儿鱼龙混杂的,奴婢还以为小姐出什么事了。” 白芷又哭又笑地说道,沈婉瑜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你家小姐哪里是这么容易出事的。” 白芷这才破涕为笑,围着沈婉瑜转了个圈,确定她安然无恙,才含笑说:“小姐没事就好。” 而后才注意到沈婉瑜身旁的男子,疑惑道:“你不是豫王殿下-身边的小厮吗?怎么跟我家小姐在一起?” 吟风挑了挑眉,“我家殿下这儿,我自然也在这儿了。” 白芷张大了嘴巴:“殿下也在这里?” 吟风不可置否地点头:“在楼上跟大师下棋呢。” “我说小姐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人影,原来是跟豫王殿下在一起啊。”白芷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别胡说。”沈婉瑜瞪了她一眼,道:“我们只是偶然遇见,并非约好的。” 吟风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你家小姐跟我家殿下只是不期而遇。” 不期而遇才是显得有缘分呢。白芷在腹诽道,见小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再打趣了,转而看向一旁的无尘,“还要多谢无尘师父为我们引路,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找到小姐了。” 无尘念了声阿尼陀佛,双手合十道:“不过举手之劳,施主不必客气。” “原来你法号叫无尘。”沈婉瑜听到白芷的话,轻声呢喃。 无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光溜溜地头,道:“是当年师父给我取的。” “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沈婉瑜好奇地问。 无尘摸着脑袋想了想,道:“师父大概是想我能好好修习佛法,心无尘淡若禅。” 好一个心无尘。嘴上说的倒是容易,但是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 就连慧明自己,恐怕也还没达到这样的境界,要不然也不用这般避世嫉俗了。 说起来沈婉瑜就有些好奇了,慧明空有一身好学问,好医术,好名声,为何就这般不待见他人呢。 她拉无尘坐了下来,兴致勃勃地问道:“师弟,你跟在师父身边多少年了?” 无尘沉吟片刻,伸出了八根手指,“有八年了吧。自从我家遭了瘟疫,我就被师父带回了护国寺……” 八年了,他的年龄看着也不过十二三,也就是说,他四五岁就在慧明身边了。 那该挺了解他了,沈婉瑜暗暗想,便追问道:“那师父一直都是这样,不给别人诊病吗?” 他家遭了瘟疫的话,那慧明应当是救过他性命的,可见当时并没有养成这种见死不救的臭脾气。 无尘摇头又点头,“师父以前并不这样,是在五年前外出游历回来,才如此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看师父对师姐印象很好,师姐若想知道,或许可以直接去问问师父。” 看来五年前他外出游历必定发生了点什么让他受刺激的事,至于亲自去问慧明,慧明那怪脾气的人,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连无尘这样日日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都不肯说,又何况她这只见过一面的徒弟呢。 “五年前师父去了哪里游历?”沈婉瑜自动忽视了他后面的那句话,继续追问道。 她身边的三个丫头,和豫王殿下-身边的吟风,亦竖起了耳朵,一脸好奇地望着无尘。 像慧明大师这样德高望重的人的八卦,自然有大把的人想听。 无尘想了想,道:“那时候我年龄小,也记不大清……不过隐约记得好像到过江南,房里的那个紫砂壶,便是从江南带回来的。师父一直很珍视。” 他指了指房里,沈婉瑜刚见到慧明的时候,他从暗间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泡茶,用的好像便是他所说的紫砂壶。 这种紫砂壶侯府有很多,沈婉瑜也并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会是慧明珍视之物。 沈婉瑜眼眸转了转,江南是著名的水乡,那儿风景如画,人杰地灵,可是个好去处…… 她很好奇慧明大师会在这样古色韵香的地方发生什么事。 “无尘,胆子愈发大了,连为师的事也敢议论。”沈婉瑜还想问些什么,头顶就传来一声凉凉的声音,是慧明大师跟豫王下完棋,从次间出来了。 他沉着一张脸看着无尘,他素来乖巧懂事,又心性单纯,他才会一并将他收做徒弟,这才半个时辰的功夫,竟敢议论起他来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196章 守信 无尘慌张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是徒儿多话了,徒儿这就去领罚。” 沈婉瑜忙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问他的。”她无所畏惧地看着慧明,“难道我想多了解了解师父也有错?” “伶牙俐齿!”慧明轻哼了一声,与无尘道:“寺里该做午课了,你先去吧。” 无尘敛声应是,收了食盒,便下山去了。 豫王从楼上下来,走到沈婉瑜跟前,看着她,又看看身后的慧明大师,“师父?” 沈婉瑜嗯了一声,并没显得十分在意,旁边的慧明道:“看来豫王跟贫僧的徒弟交情匪浅。” 豫王颔首,看沈婉瑜的目光有些复杂,而话却是对慧明大师说的,“确实匪浅” 能在他这清冷的人嘴里听到很熟这几个字,也算是难得了。 他捋须笑了起来,“这样最好了,以后你们两也可以相互照应。” “相互照应?”沈婉瑜还沉浸在徐墨那灼灼的目光之中,忽然听到慧明的这句话,不由地转过头来,困惑地望着慧明。 什么相互照应?她侯爷之女跟他一个王爷,似乎也没什么好相互照应的地方。 慧明大师却意味深长地笑,“豫王该知道贫僧说的是什么。” 徐墨看着沈婉瑜姣好的面容,淡淡一笑,“我会的。” 看来慧明大师收她为徒并非一时兴起,只是他有些好奇,为何大师会看上她。 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德行才识都十分出众的人,挤破了脑袋想拜入他的门下,他都无动于衷。 这回不但主动收了婉瑜为徒,还言语间对她颇为维护,还特地嘱托他要多帮衬她。 他认识慧明大师多年,对慧明大师的性格自认还有些了解,但从今日之事看,他却反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他知道婉瑜有她独特的地方,但他并不认为这种独特之处,足以让德高望重的慧明大师收他为徒。 大师看人向来很准,难道是他对这沈家大小姐的了解得太少了? “对了,殿下,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沈婉瑜并不知道他跟慧明在打什么哑谜,想到来护国寺的目的,她轻声说道。 慧明大师倒是十分识趣,冲她身后的婢女以及吟风等人招了招手,“你们既然闲着,就上来帮贫僧晒药材吧。过几日有一场暴风雨,贫僧可得在那之前,把采摘的药材都晒干了才行。”他喃喃地说道。 白芷等人望了沈婉瑜一眼,这才跟着慧明大师上了楼。 沈婉瑜请豫王坐了下来,豫王却摆了摆手,“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让她有话可以直说的意思。 沈婉瑜抿了抿唇,确实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动了动嘴唇刚要说点什么,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好像是瓷器碎地的声音,沈婉瑜皱了皱眉,暗自猜测是那位孙员外郎搞的鬼。 他难不成是以往,她想跟徐墨通风报信? “屋里怎么了?”徐墨听到声音,有些疑惑地问道。 沈婉瑜站起来,不慌不忙地道:“是大师新养了条京巴,还不大适应,怕放出来会咬了行人,关在了屋子里,在闹腾呢。我进去看看。” 她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里,还细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她动作很轻,若不仔细瞧,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但是徐墨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慌张,眼眸微微沉了些。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别轻举妄动!”沈婉瑜走进门,果真发现孙员外郎从暗间里出来了,心底不由地生出一股怒气来,“你要是真不想活了,可以直接出去找豫王殿下。别搞这些小动作,平白让人猜疑!” 慧明大师开的药方自然不是盖的,他服了药之后,感觉精神劲儿好了许多,虽然伤口还隐隐作痛,但头已经不晕了。 他听了沈婉瑜面带斥责的话,就冷冷地一笑,道:“你敢说你方才不是想跟豫王殿下说我的事?” “我沈婉瑜还不至于这么不守信用!我说了不会出卖你就不会出卖你!”她就算确实说的是他的事,那也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如果没猜错,你跟豫王殿下的交情匪浅,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这孙员外郎看似聪明,其实也不过如此。 要不是顾及着徐墨还是外面,她恐怕早就大声吼他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心中的怒气给压制下去,“孙员外郎,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你确实可以破门而出,但是你别忘了,这儿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这个禅房的主人,能得豫王殿下屈尊降贵亲自来拜见,你以为他会是简单之人,会任由你在这儿胡来?” 孙员外郎脸色一白,她说的确实没错,他方才就贴着门板,把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称呼这个禅房的主人为大师,而豫王殿下言语间对他也颇为敬重,可见身份不凡。 “我原先还以为孙员外郎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沈婉瑜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出了房门。 他既然想死,那沈婉瑜也没必要拦着他。 反正待会被徐墨发现了,她也自有办法脱身。 孙员外郎瘫坐在了地上,这个姑娘,看似年龄不大,却总能一针见血地道出实情。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把他的事,看得这么透彻。 似乎连他不曾说出的话,她都知晓一样……这种感觉简直太可怕了。 她方才好像无意间说了她姓沈?京中姓沈,且有些名气的,就唯有安陵侯一家。 她是安陵侯府的小姐?安陵侯素来跟辰王走得近,在户部密谋这件事上的态度,却有些模糊,并未表态站在谁那边。 这也正是他看不懂和担心的地方。 他脚步踉跄地回了暗室,发现他来护国寺这一趟,真的是来错了。 “让殿下久等了。”沈婉瑜推门而出,含笑朝徐墨走了过去。 她进房的功夫,婢女已经给他递上了茶水,他端着轻呷了一口,道:“无碍。” 第197章 线索 有些话沈婉瑜并不想让里面的孙员外郎听到,指了指旁边的小道,与徐墨说:“殿下可否陪婉瑜去那边走走。” 徐墨没说什么,轻轻将茶杯搁下了,而后站起身,率先走向门口。 沈婉瑜紧跟其后,两人一直走到了院子外的小道上,沈婉瑜才轻声开口:“我想跟殿下说的是关于户部的案子。” 徐墨顿住脚步,侧过头来看她,轻叹了一声,“让你们姐弟受惊,是本王的不是。你放心,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来找你们姐弟的麻烦了。” 相信贺连还没这个胆子敢跟他作对,贺尚书又被他关在了天牢里,知道这些事的人,并不多。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若是那日,他没有叫吟风回侯府查探,她会发现什么,会不会又被贺家的人抓起来折磨。 沈婉瑜却摇了摇头,“这事并不怪殿下。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太过狡猾,连这种让我们姐弟去做伪证的阴险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也怪我们姐弟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反倒是殿下这么担心我们姐弟的安危,让婉瑜很是感激。那日若不是殿下深夜派人过来,贺家的人很可能已经得手了。到那时,婉瑜会做出什么事来,就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 “我相信你就算被抓,也不会做那样的事。”徐墨看着她,很肯定地道,语气颇有些斩钉截铁的意思。 让沈婉瑜一时晃了眼,望着他俊朗的面容,呆滞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殿下为何如此肯定?” 要是她跟沈君陶真被抓了,她为了沈君陶,很可能真的会如他们所愿也不一定。 就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的事,徐墨又为何会这么笃定? 徐墨平静地看着她,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因为本王了解你的为人,你定不会做这等违背良心的事。” 以前的她,确实不会。 但重活一世的她,为了报仇,可就不一定了。 沈婉瑜不再跟他争辩,而是道:“我特地请殿下出来,并非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有一些关于户部贪污的线索,想跟殿下说。” 户部贪污的线索?三司审了许久,也没有从户部的那些大臣嘴里审出半点东西来,她一个深闺的小姐,又如何会有什么线索? 徐墨疑惑地看着她,沈婉瑜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想请殿下先答应我。” 这些对于她来说,是前世的事,但对于徐墨来说,那完全是子虚乌有,她是怕引人怀疑,才想事先跟他打声招呼。 徐墨看她神情不似作假,点头道:“说说看。” 沈婉瑜抬起头,认真而又诚恳地看着他:“我想请殿下答应我,无论查证到我说的话是否属实,都不要追问我为什么,而且,我今日所说的话,不能告诉第三个人。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不要追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话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但徐墨看她一脸的真诚,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本王答应你。” 只要能绊倒户部,很多东西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一个女子,懂得保护自己是好事。 “你说吧,到底是什么线索。”徐墨想通了这些之后,决定不再追问她。 沈婉瑜深吸了一口气,才朝他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并非是不信任他,而是担心隔墙有耳。 徐墨依言附耳过去,沈婉瑜在他耳畔轻声说:“户部有位姓孙的员外郎,他手里握有户部这些年贪污的账册,事无巨细皆记载在了里面。” 徐墨脸色微变,声音不觉地轻了许多:“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婉瑜推开半步,轻轻点头:“户部现在人心惶惶,殿下派人一查便知是不是真的。” 户部那些人确实都是找保全自己的法子,若这员外郎手中果真握有账本,那他必定会有所动作,只要派人跟着他,不怕查不到。 只是这么辛秘的事,她是如何知道的?徐墨看她的目光有些变了。 沈婉瑜看到他的神色,便知他想问的是什么,忙道:“殿下在朝中为官多年,应该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话是告诫他,方才既然答应了她不问,就算如今再好奇,也应该信守承诺。 徐墨失笑,觉得她这巧笑嫣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狐狸,忍不住就伸出手,轻轻将她散落在额间的一缕秀发别到耳后去,做完这些,他才意识到这动作有多么亲昵,忙讪讪地收回手,神情有些不自然:“你放心,本王既然答应了你不问,便不会再过问。” 他做这动作的时候,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到她脸颊的肌肤上,如触电一般,让她感觉一阵酥麻,颇有几分不自在。 但她也明白,这也只是他情不自禁的动作而已,很快就恢复自然,讪笑道:“那就好。殿下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师父估计还有事要吩咐我。” 到底脸皮薄,脸颊不可收拾地发烫起来,怕他看出异样,沈婉瑜慌忙说道,说完这些,她就头也不回地小跑回了院子。 三个丫鬟看到她脸颊跟熟柿子一般红,皆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沈婉瑜瞪了她们三人一眼,肃然道:“胆子愈发大了。师父的药材可都晒完了?” 三人齐齐摇头,将手中的笸箩举到沈婉瑜面前,“大师采了一仓库的药材,这会儿还没晒到一半呢。奴婢估摸着,要晒完还得几个时辰。” 特别是大师又吩咐了,什么药材晒在什么地方,晒多少的分量,间隔多少,都是有定数的,万不能有一点差错,这就加大了晒药的难度。 沈婉瑜忙道:“我也去帮忙吧。”提着裙子就上了二楼。 紧随着她进门的徐墨,看着她慌忙跑上楼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而后喊了吟风下来,与他说:“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去跟慧明大师说一声,就说本王改日再来拜访。” 吟风一脸困惑,“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徐墨只是摇头,“不是府里,是户部的事。你只管跟慧明大师说就是了。” 吟风这才哦了一声,蹬蹬地冲上了楼,跟慧明大师支会了一声,又气喘吁吁地跑下来,跟着徐墨离开了院子。 第198章 心血 直到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吟风才不解地问道:“殿下,到底出了何事,要这么急着离开?” 徐墨掀开帘子,看着山路上络绎不绝地马车,道:“在我们来后山见慧明大师之前,辰王可是来过此处?” 吟风点头,“在护国寺看守的禁卫军首领是这么说,具体为何上山属下就无从知晓了。” “他必定是去见了什么人。”徐墨笃定道,“你可还记得,我与你上山之时,在路上发现的血迹?” 吟风嗯了一声,当时殿下还特地停下来查看了一会儿,后来还看到一群穿着程子衣的侍卫,匆匆过去了。 如果猜的没错,那群侍卫,很有可能是辰王掌管的禁卫军,但到底是不是辰王指使,他就不知道了。 “辰王那边已经开始坐不住了。”徐墨缓缓说道,从怀里掏了一块令牌,交给吟风:“你拿着这个去五城兵马司,找他们借些人手过来,密切监视与户部有关的官员,事无巨细都来回禀我。特别要留心一位姓孙的员外郎……他如果出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立刻来禀。” 吟风见自家爷神色凝重,忙接了令牌,重重地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可是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听殿下话里的意思,好似不是回王府…… 徐墨道:“本王还有些事要办,暂且先不回王府。” 马车旁还有人牵了马跟着来,吟风便跳下了马车,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徐墨看着吟风扬长而去,才慢慢把车帘放下了,跟外头的车夫说:“去皇宫。” 车夫低声应是,一马鞭甩到马背上,马车疾驰飞奔起来。 慧明大师真不愧是名医,光凭这一间的药材,恐怕都顶的上京城最有名的药铺了。 沈婉瑜看着满室琳琅满目的药材,有些瞠目结舌,他不是不轻易出手替人诊治吗?囤积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难不成他一个人还能用的了这么多不成? 慧明大师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难得的出口解释道:“这是给护国寺僧人准备的。” 护国寺坐落于山腰,即便是皇家寺院,但出行也确实不是很方便。 万一寺里的僧人病了,要到山下去抓药,就要耗费半天的功夫,这若是病得严重的,等那些人把要抓回来,人都可能死了。 原来慧明大师也不是全然没有慈悲之心,沈婉瑜抿了抿唇,“师父既肯给寺里的僧人诊治,又为何不肯替其他人治病?” 还说什么众生平等,根本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贫僧何时说过,是贫僧给他们看诊了?”慧明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贫僧只是在寺里药材不够的时候,偶尔赠予他们一些。若人人都来贫僧这儿求药,那贫僧这儿还不成难民所了!” 敢情只是偶尔接济啊,拿这些药材不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怪人,这老和尚就是个十足十的怪人。 “你也不必这么惊讶,采药炼药是贫僧的爱好,贫僧不过是给自己寻点乐子罢了。” 不得不说,这老和尚的爱好还真不少。 譬如养飞禽,种花草,对了,还有吟诗作画。 如果没猜错,他这房里挂的书画,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婉瑜看到书画的左下角落款处都是同一个慧字。 慧明见药材整理的差不多了,就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而后跟沈婉瑜说:“跟我来。” 沈婉瑜跟着他出了房门,他大抵十分宝贝他这一房的药材,还特地转过身,将房门上了锁。 他带婉瑜去了隔壁的一间厢房,应该是他的书房,这整座院子装饰都都很有出家人讲求恬静安然的风范,但这书房,却布置得颇有读书人的雅气。 一溜的香楠木太师椅,两侧是齐整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正对大门的方向,放着一张书案,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且看材质都属上等,书案上方挂着一幅田园画,两侧是刻着四君子的吊瓶,书案的下首,还有两张小案几,案几上除了文房四宝,只搁着几张白纸,颇有先生授课的意味。 沈婉瑜的预感果然不错,慧明大师进门就坐到了上首的书案前,而后指了指下首右侧的那个书案,道:“坐。” 沈婉瑜依言坐了下来,慧明在书案的那沓书籍前翻找了半天,最后拿了两本书出来,扔到了沈婉瑜的书案上,“你先把这两本书给贫僧背熟了。” 幸好这儿不是久未经修,案上并无灰尘,要不然他这般粗鲁的动作,非得喷她一身的尘。 沈婉瑜看了一下书的面皮,一本是药材集注,另一本则是药方集注,她随手翻开几页,发现上头的字迹,竟跟墙上挂的有些相似,当下便有些诧异:“这两本书都是你亲手编写的?” 慧明看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就道:“背熟了便是。一个月后贫僧会来检查。” 她是个姑娘家,定然是不可能住在这儿,跟他每天学的。 不得不说,沈婉瑜被他这两本书给震慑到了,医者最怕的就是故步自封,一味地自以为是,不懂得反省和变通。 而要做到医术精进,就少不了要积累经验……她很明白,这两本书,都是他心血的凝聚。 甚至可以说,是他这么多年行医治病的秘籍,如今却这么轻易地给了她,她没法不觉得撼动。 她先前拜他为师,是抱着让他守口如瓶的意思,其实心里并不是很服他。 而且拜师一事,可以说,是他一手设计的。 加之从晌午开始,这所谓的师父,就一直在为难她,所以沈婉瑜内心里并不认可这个师父。 但如今拿到这两本书,她却有些对他改观了,或许他真的是真心实意地想收她为徒,让她继承他的衣钵的,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她了。 “这两本书,师弟可有?”人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心里虽然觉得震动了,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说着胡话。 慧明一笑道:“你师弟自幼就跟在贫僧身边,对药材药方早已熟悉,根本无需贫僧过多敦促。” 也就是说,只有你才一窍不通,人家早就学的比你好了。 第199章 中毒 沈婉瑜微微挑眉,毫不客气地将手收了起来,而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老和尚作揖:“那弟子就先行谢过师父了。” 慧明岂会看不出她口是心非,摆了摆手,淡淡道:“忙你的去吧,别毁了贫僧一室的药材。” 显然是嫌弃她方才晒药的时候笨手笨脚,但这根本就不能怪婉瑜,她从小到大都没干过什么粗活儿,更别说帮人家晒东西了。 只是认了这么个师父,以后可能还有的她忙活的,看来是得好好锻炼才是了。 沈婉瑜无奈地叹了一声,抱着慧明给的那两本书出了房门,才下了楼,打算回房好好研习这书一番,就听到破旧的木门处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沈婉瑜往篱笆那儿望过去,便看到有七八个穿女子服饰的婢女,跟在后边,举止恭敬……显然来的不是普通人。 白芷迟疑地看着婉瑜,这人定然是来找大师的,她一个婢女可不敢擅作主张。 沈婉瑜回头看了眼廊道上的凤头鹦鹉,它正低头啄食,也没半点要喊“不亦乐乎!”的意思。 慧明大师这鹦鹉吵是吵了点,但是极有灵性,能辨声识人,甚至说能揣摩主子的心意也不为过。 既然它都不表态,楼上的慧明武艺高强,耳力当然也比普通人好,肯定也不会不知道有人前来拜访,然而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沈婉瑜也不打算理会来人,淡淡道:“这儿是慧明大师的住所,有客来访也是慧明大师的事,用不着我们cao心。” 白芷受教地应是,主仆四人一同转身,欲要回房,门外敲门声却一阵胜过一阵,到了后来,还有个妇人带着几分急切与不耐说道:“快开门,我家公主被蛇咬伤了!” 公主?白芷等人听到公主二字的第一反应,都是徐青鸾,顿时面面相觑。 “定是那银月公主从哪里打听到小姐在这里,想为难小姐!”白芷忿忿不平地说道,而后转过头,跟沈婉瑜道:“小姐,您快进房去,别让她们的奸计得逞了。” 她就不信有慧明大师在这里,这银月公主还有这么大的胆子硬闯。 沈婉瑜并不觉得徐青鸾有这样大的能耐,特地到这里来为难她。 篱笆并不高,站在廊下,她能清楚得看到,这所谓的公主后面的几个婢女,脸色皆有些焦虑,看来那妇人说的也不假。 今日在护国寺祈福的公主只有徐青鸾这么一位,毫无疑问,门外的必定是徐青鸾。 只是被蛇咬?徐青鸾出行,身边总有一群人跟着,会这么轻易让蛇咬伤? 这难道是她玩的什么把戏,还是说,她是被人算计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跟她无关,沈婉瑜也不打算深究,转身打算回房。 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边的人当然也能看到里边,那妇人是个中年的嬷嬷,她看到里头分明有几个女子在,却死活不肯将门打开,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你们这样见死不救,公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皇上定然不会放过你们!而且就连整个护国寺,都有可能陪葬!” 老嬷嬷这话倒是没有说错,徐青鸾今日是奉旨跟着皇后娘娘到这里来为民祈福的,要是出点什么意外,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到护国寺的头上。 原本护国寺僧人的死活沈婉瑜是不关心的,但现在,她认了慧明为师,很多事就变得不一样了。 “小姐,银月公主很可能真的中了蛇毒,要不然这些人也不可能到这儿来。”隽客虽然也看徐青鸾不顺,但她心思比她们沉稳些,还不至于被这事冲昏了头脑,还知道思考。 这些人会找到这儿,而且态度还这般强硬,语气急切,向来徐青鸾中毒不浅。 沈婉瑜知道现在要是她视而不见,徐青鸾就是不死,也能丢掉半条命……但这样一来,寺里的僧人免不了会被皇上责罚,就连慧明大师都可能难以幸免于难。 一面是多日来想要报复的对象,另一面是上千条僧人的性命,以及护国寺的声誉,她便宜师父的安危。 沈婉瑜左右为难,手里还抱着慧明给的那两本书,封皮破旧,但拿在手里这么久,已经有了温度。 “隽客,把门打开。”沈婉瑜想通了之后,轻轻说道。 至于把门打开之后,慧明大师愿不愿意出手相救,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小姐!” 白芷有些忿忿,小姐前几次被银月公主害得这么惨,这会儿银月公主深中蛇毒,那是她自作自受,小姐又何必去帮她呢! 沈婉瑜转身,淡淡道:“她们要进,我们就是不开门,她们也自有办法进来的。别平白把师父亲手做的门给弄坏了。” 慧明说了,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布置的。 多少还是有些珍视的! 白芷无奈地摇了摇头,隽客前去开门,沈婉瑜并不打算出现在这群人的面前,直接跨步进了房里,见白芷还杵在那儿不动,便回过头,与她说:“徐青鸾身边的人不认得清客和隽客,却认得你我,若是被她们发现我这儿,必定又是一番是非。” 白芷狠狠地瞪了一眼大门的方向,才跟着沈婉瑜进了房里,砰地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那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见隽客身着婢女的服饰,又这般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来开门,冲上去就想给隽客一巴掌,“现在才来开门,你不知道公主是万金之躯吗!” 巴掌还未落下,手腕就被隽客狠狠地抓住了。 隽客瞥了被几个婢女搀着的银月公主,她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人瞧着虚弱不已,虽未昏过去,但一看就没什么精神,显然是身中剧毒。 她不卑不亢道:“这儿是护国寺,在我眼中只有佛祖,并没有什么公主。如果我没看错,你口中的公主中毒不浅,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性命不保。但你们这样擅闯民宅还理直气壮地想打人,我倒要好好考虑考虑,放不放你们进去了……” 第200章 意图 隽客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拿捏的软柿子,既然小姐都说了,这银月公主府的人,并不认得她,那她在她们这些人的眼中,不过就是普通的民众,且是这宅子的主人。 她们有求于人态度还这般蛮横,隽客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还真以为这是皇宫呢。 要是她不肯放她们进去,那这银月公主似在这儿也不是不可能! 这公主欺负了小姐多回了,小姐即便为了大局,愿意让她们进来,但她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们,总要替小姐讨回点公道! “你……好大的胆子!”中年的嬷嬷见隽客这般不识趣,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然而这丫头一看就是练过武艺的,她这么多人加起来,很可能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她说的没错,多耽搁一分,公主便会多一分危险。 为了公主的安危,她也只能暂且先忍忍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来,“我刚刚是跟姑娘闹着玩儿呢。我家公主中了蛇毒,听来往的香客说,这儿住了一位神医,还请姑娘放我们进去,让神医帮公主看看。” 隽客见她低了头,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大娘早这么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轻哼了一声,给他们让开一条道来:“进来吧。” 中年嬷嬷对隽客恨得牙痒痒的,但此刻也不得不咬牙忍下了,“你们还不快扶公主进去!” 几个婢女簇拥着徐青鸾进了门,隽客对站在院子里的清客对望了一眼,最后两人皆选择无视他们,径直往茶房走。 小姐在屋里定然是渴了,她们打算去泡壶茶给小姐。 嬷嬷见隽客把人领进去之后,直接就走了,顿时又要发作:“站……”然而想到方才这姑娘的话,语气又不得不软了下来,“还劳烦姑娘好人做到底,替我们公主把神医请来,等公主病好了之后,我一定会禀明公主,让公主好生奖赏你。” 救了公主这样的荣耀,足够她下半辈子生活无忧了。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必定欣喜地替她忙前忙后了。 然而隽客却顿住脚步,笑盈盈地道:“大娘错了,我放你们进来,只是因为我主子吩咐了,我照办罢了。至于你们要找的神医,我也不知道在何处。” 中年嬷嬷听了隽客的话,脸色这才露出几分急色来,敢情她把人领进来,却不告诉她神医在哪里,这不是故意为难她是什么? “姑娘,说话可不能这样昧着良心啊。我知道姑娘是气我刚才鲁莽行事,冲撞了姑娘,我这厢给你赔罪了。但是我家公主身中剧毒,若是再不医治可能就性命不保了……还请姑娘发发慈悲,叫了神医来。”她一脸的真诚,眼里的眼泪都亏啊流出来了。 要是公主因为她方才冲撞了人的缘故而失了最好的救治时机,失了性命,那她,甚至是全族人的性命都可能不保。 现在在她看来,荣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保住公主的命啊! 她知道这姑娘不好惹,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了下来,“我这厢给姑娘磕头赔罪了,姑娘就行行好,救救我家公主吧。” “嬷嬷……别求她。”一旁被人搀着的徐青鸾,看自家府上的嬷嬷,这般低声下气地给一个小丫头磕头,哪里看得过去,有气无力地说道。 隽客开始只是想给她点教训,根本没想到这人竟然会给她下跪,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定了定心神,“你求我没用,我又不懂半分医术。” 她与清客对视了一眼,而后指了指楼上,“你要找的人在楼上,至于他肯不肯救你们公主,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说完,她便拉着清客走了,嬷嬷顺着她指的方向,往楼上望了一眼,才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小丫头脾气都这么大了,那楼上的人,可想而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她吩咐一旁的丫鬟:“照顾好公主,我去请神医。” 丫鬟低声应是,她蹲下来,柔和地与公主说:“公主,您一定要撑住,奴婢这就给你找神医来。” 徐青鸾感觉浑身都如同有蚂蚁在啃咬,脑子也昏昏沉沉的,闻言只眨了眨眼,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嬷嬷见此更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上了二楼。 房里的白芷听到门外发生的一切,觉得甚是解气,“别看隽客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原来还有这样伶俐的时候,把公主府的嬷嬷都气得给她下跪,还真有两下子!我看着银月公主这回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慧明大师可不是好相与的,院子里闹了这么久,大师还没点动静,显然也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沈婉瑜翻了页书,淡淡道:“隽客的确不容小觑。不过,你和清客也不差。” 隽客方才的那一番言辞,倒是十分像她,看来跟着她久了,她们也学了几分她的神态了。 这是件好事,任人欺凌可不是她的作风。 白芷眯眼一笑,“不过小姐,我们这样为难银月公主身边的人,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虽说这会儿她们不认识隽客和清客,也不知道她们是小姐的人,但日子还久着,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遇见呢。 “放心,她们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时间深究隽客是谁的婢女。”估计会以为是慧明大师身边伺候的俗家弟子。 要是慧明真出手救了她们,那隽客也能算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了,万万没有对她出手的道理。 若是不救,谁都逃不了,也没必要在乎这些。 白芷恍然地点头,忽而又有些疑惑:“可是小姐,她堂堂一个公主,为何会在寺里被毒蛇咬了?”又为何会到后山来。 徐青鸾为何会被蛇要,这就要问她自己了。兴许是作茧自缚,也兴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有什么意图。 但这些都跟她无关,她现在比较好奇的是,慧明到底会不会出手救她这个一国公主。 ********************* 待会应该还有两章,最后一次求宝贝们的皇冠,麻烦大伙儿瞅瞅账户里还有没有剩余的皇冠,有的话投给作者君可好?十二点后便过期了哦,下个月作者君会努力用更新来回报大家的。实在是被人挤出榜单之外了……爱你们。 第201章 挑衅 公主府的嬷嬷快步流星地飞奔上了楼,除了靠左的那间,其他房间都上了锁,她料想方才那丫头所说的神医,应该就在里面。 她站在门外喘了几口气,又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抬手敲门,“神医,我家公……姑娘被毒蛇咬了,还请神医能行个方便,出手救救我家姑娘。” 连敲了好几声,里面却都无人应答……嬷嬷心急如焚,听到楼下丫鬟公主,公主地喊,料想公主的伤势再拖不得。 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冒犯就冒犯吧,大不了她赔上这条性命给他赔罪,只要他能救救公主,那她也没什么不能做的。 她就要直接推门而入了,大门忽然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她还处于呆愣状态,一个小瓷瓶就从她眼前飞了出来,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手里,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沉静沧桑的声音说道:“喂她服下,可保她一时无虞。” 嬷嬷听到这话,赶紧将瓷瓶握在了手里,想想又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有些迟疑道:“神医方才说,只可保一时……那公……我家姑娘要如何才能痊愈?” 她余光悄悄地往屋内望去,却发现里面空有一张书案,案上却没有坐人,她又往左右两侧看去,亦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就连他方才的声音,也不知是从何处发出来的。 看来果然是个高人! “神医慈悲济世,可否现身替我家姑娘诊一诊脉。我家姑娘的情况看着并不是很好……”她斟酌性地说道。 这神医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瞧这做派,料想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是新拨到徐青鸾身边的嬷嬷,宫龄不长,也没怎么出过宫,并不知道护国寺的辛秘,遂根本也不知这是连朝中大臣也敬重的慧明大师。 但有了方才那小丫头的教训,她也知道要谦卑有度,否则这人真有可能会见死不救,遂说话的声音都弱了许多,甚至带了几分恳求。 慧明又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恳求之意,却只是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平淡道:“既给了你药,你喂她服下便是。至于诊脉,你可能要另请高明了,贫僧这儿事情多,实在无暇顾及。” 他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救的,要不是看在她是公主,又在护国寺被咬的面子上,这瓶药他还不一定给呢。 “可是小妇人跟人打听过了,这周围,只有您这一个神医,并无其他医者……若要去请寺里其他的医僧,起码要两刻钟,万一我家姑娘毒性蔓延,那岂不是……”没救了。 妇人想到这,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扑通一声就跪倒了房门前,“还请神医救救我家姑娘,来日小妇人一定衔草结环以报神医救命之恩。” 态度诚恳,表情泫然欲泣……慧明这才放下茶杯,斯条慢理地从房里走了出来。 妇人感觉到头顶的光线忽然被遮挡,下意识就抬起头来看,却撞进了慧明那双古井般深邃沉静的眼眸里,这眼眸太过凌厉,似乎所有的东西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慌忙低下了头,低声道:“还请大师发发慈悲。” 慧明拨着手里的佛珠,望着碧蓝如洗的天际,似乎在思考。 小妇人不敢打扰,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这定是一位得道的高僧,世外的高人,要不然也不会有这种泰山压顶的气势。 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就连皇上的面都见过,也没像今天这样,压抑地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贫僧说了诸事繁多,实在无暇顾及你家小姐。”慧明不改初衷地说道,说完却顿了顿,又道:“不过贫僧的徒儿就在楼下,你若担心你家姑娘毒性蔓延,倒可以求她出手一观。她虽未尽得贫僧真传,但治这区区蛇毒却还不在话下。” 也就是告诉她,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下去诊脉的,你要是实在担心人死了,可以去找我徒弟,我徒弟医术也不差。 妇人知晓这些高人都是有自己的脾气的,说了不愿出手,就算她说再多,也不会这么轻易改变主意,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的激怒他。 他医术高超,料想他带出来的徒弟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公主又确实耽搁不得,也容不得她在这儿多费口舌的,她当即就给慧明磕头,一脸感激道:“多谢大师赐药和指点。” 慧明摆了摆手,直接进了房,砰地一声,房门又自动关上了。 这关门声让妇人浑身一震,过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兜着手里的瓷瓶下了楼。 “快去给公主端些水来。”她一边过去扶着徐青鸾,一边就跟旁边的侍女吩咐道。 侍女低声应是,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古井,她立刻去打了一桶水上来,用瓢勺了一勺过来,递给妇人。 妇人瞪了她一眼,骂道:“公主万金之躯,怎么能喝这种水!” 侍女暗道,这儿又不是在皇宫,也不是在公主自己的宫殿,而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哪能说要什么就有什么呢! 但这嬷嬷是公主府的掌事,她可不敢随便顶嘴,往旁边望了一下,最终决定,去找方才的那两个姑娘要水。 隽客和清客正在茶房烹茶,看到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不去照顾你们公主,来这儿做什么?” 清客对公主府的人可没什么好感,说话当然也不会太客气。 小丫头从方才嬷嬷的教训中就知道了,这两个人可惹不得,小声说:“嬷嬷从神医那儿求了药,正要喂公主服下,但……两位姐姐可否施舍一点热水给我。” 原来是来要水的,隽客和清客对视了一眼,清客道:“这可不行,这是我要给我家小姐烹茶的水,若是少了,我家小姐可是要责骂我的。你若要,自己烧去。” “公主身中蛇毒,多耽搁一分,就多一份危险……姐姐放心,我要一点点就可以了,绝不会给姐姐惹麻烦的。”她可怜巴巴地说道。 第202章 诊病 她家公主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清客哼了一声,正想说不给了,隽客就悄悄抓住了她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银月公主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不是她们的过错,但是,如果妨碍了救治,那这些人就有可能会把责任推到她们身上了,隽客不想给小姐惹麻烦,将装有热水的壶递了过去,“拿去吧。” 小丫头千恩万谢,很快找了个瓷杯过来,接了半杯水,急忙端了出去。 “你难道忘了小姐在宫中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怎么还这么帮她!”清客看着那丫头欢天喜地跑出去的背影,一脸忿忿。 隽客抓了一把茶叶放进紫砂壶里,平静地跟她解释:“我只是不想给小姐惹麻烦罢了。你想啊,慧明大师既然都给了他们药了,要是我们还阻挠救治,那我们不就成谋害公主了?” 清客静下心来想想,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你方才不也是得罪了她们?” 隽客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就是看她们不顺。银月公主这么欺负我们小姐,我总要向她们讨回点利息的。不过我方才也是借着慧明大师的面子,才有胆子在她们面前这么蛮横,这会儿大师既然出了手,那我们自然得收敛些了。” 清客似懂非懂,隽客将泡好的茶放在托盘上,含笑道:“别想了,去见小姐吧。反正银月公主是死是活也不关我们的事。” 清客这才哦了一声,跟着隽客一起进了门。 进门看到小姐正坐在临窗的位子上看书,似乎半点也不关心外头的事,不由地有些疑惑,但她知道小姐不是普通人,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待,当下也没多问,给婉瑜倒了杯茶,轻轻搁在了她旁边的案几上,缓缓道:“小姐,这是您最爱喝的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这可不是哪儿都有的。 沈婉瑜不由地放下书,端着茶尝了一口,果然味道清爽,甘而不苦,是上等的好茶叶。 “大师让你们泡来的?”她端着茶杯问道。 隽客摇摇头:“哪能啊,大师在楼上打坐呢,哪有闲工夫理会这些。是奴婢瞧着茶房放了有,知道小姐爱喝,就给小姐泡了来。小姐放心,茶房还有很多这种茶,料想对大师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不会在意这些的。” 居然有很多……这真是奇了。 君山银针是上等的好茶叶,就连侯府都只有她父亲那里才有,其他人就算想求也未必求得来。 她这师父却这么随意地摆在了茶房里,还说有很多,还真是暴殄天物。 “他在楼上打坐,没下来给银月公主诊治?”沈婉瑜边喝茶,边随口问道。 清客说道这个就觉得气愤,“大师给了她身边的嬷嬷一瓶药,奴婢估摸着是解毒的,相信服过之后,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毒都解了,诊治不诊治根本就不重要了。 还以为慧明大师真是铁石心肠,谁来了都不给诊治呢,没想到还是折服在她这公主的名声之下了。 “我看他这大师也是徒有虚名。嘴上说的好听,不是谁都给诊治,这会儿公主来了,还不是麻溜地把药交出来了!” 沈婉瑜见她一脸悲愤的模样,不由地失笑,“我都还没生气,你倒先气起来了,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好了。不过,师父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徐青鸾来护国寺,是奉了圣上的旨意,若是她在护国寺出了什么意外,恐怕皇上也不会放过他。” “分明是银月公主她自个不小心,又能怪得了谁!”清客哼了一声,对沈婉瑜的话颇为不赞同。 “你啊,就是心思太单纯了,把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沈婉瑜见清客气鼓鼓的模样,就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世上无奈的事很多,不是你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你想想,慧明大师医术高明,但徐青鸾却在他的地界上出了问题,恐怕即便不是他做的,皇上也会把责任归咎于他。到时候受责罚的,又岂止是他一人,甚至整个护国寺,都有可能跟着陪葬。师父虽然不理世事很久了,但对这待了几十年的护国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他是不愿让护国寺的方丈为难,又不想破例,才会只给了解毒药丸给她们,却不下楼诊脉。” 清客撇了撇嘴,“小姐才认了半天的师父,怎就这么了解他了。说不定这大师真如奴婢所说,是浪得虚名呢?” 沈婉瑜也只是觉得,他能把自己辛苦整理的医学笔记交给她,还想尽办法传授她医术,应该不会是表里不一的人。 “只能说徐青鸾她运气不错,恰好遇上了慧明大师。”沈婉瑜淡淡地说道,说完,便放下了茶杯,“我们管好自己便可以了,别去搀和她的事。” 今天护国寺来了大把的皇家守卫,沈婉瑜可没把握,在这儿跟她起冲突,会不吃亏。 但打不过,跑她还是会的。只要她避而不见,徐青鸾这个公主,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最近她被牵扯到户部的案子中,已经很累了,并不想在这当口,再跟徐青鸾起争执。 “对了,你到隔壁去看看孙员外郎怎么样了,顺带告诉他,豫王殿下已经走了,过一会儿我便送他离开。” 清客应诺而去,不一会儿却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白芷就要去开门,沈婉瑜朝她摇头。 她并未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声音,显然来人并不是清客。 白芷顿住脚步,疑惑地看着婉瑜,婉瑜对她做了个手势,白芷会意,轻了轻嗓子,道:“谁啊?” 门口立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姑娘,是小妇人。我听大师说,大师的徒弟就住这里,可否请他给我家公主诊一诊脉……公主服了大师的药之后,就开始发热,小妇人实在是担心她的安危,这才不得已来麻烦姑娘。” 徒弟?诊脉? 白芷难掩惊讶地看向沈婉瑜,小姐是大师的徒弟没错,可小姐才拜师半天,哪会治什么病啊,尤其病人还是银月公主。 第203章 送走 听她的口气,倒像是慧明大师让她来找小姐的,这到底搞什么名堂? 白芷不解地看着婉瑜,沈婉瑜亦是满头雾水,隽客心思转的快,马上就回道:“你们公主既然服了大师的药,料想也能撑到寺里的医僧过来,又何苦来麻烦我们主子!我们主子身子本就不适,用了午膳好不容易歇下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贸然去打扰。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婉瑜一脸赞赏地看着她,果然还是隽客反应过,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想到应对的托词了,连婉瑜都有些佩服她了。 清客笑嘻嘻地对她竖起了一根拇指,隽客眨了眨眼,便听到门外的妇人道:“小妇人虽未学过歧黄之术,却也知道中毒之人不宜随意走动……还劳烦姑娘行行好,替小妇人通禀一声,指不定贵公子愿意替我家公主诊治呢。” 她还以为慧明大师的徒弟是男子,尊称里面的人一声公子。 银月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连带她身边的婢女,也跟着沾光,她进宫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这么对人低三下气过,都是别人往她手里塞银子,想尽法子地巴结她,进而与公主结交。 今日要不是为了公主的安危,她定然也不会如此放低身段。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的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境遇了。 “都说了我家主子没这闲工夫!”清客可没有隽客那样的好脾气,见这小妇人不肯罢休,没好气地说道,“没听到我姐姐说她身子不适,自顾不暇吗?哪里还有这闲情替你家公主诊治!我们平白无故地收留你们,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你们若还得寸进尺,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将你们轰出去了!” 小妇人被清客的这一番话气的一阵红一阵白的,堂堂的公主殿下啊,哪曾受过这等连看个病都还要看别人脸色的委屈,她顿时怒火中烧,“不就仗着懂得几分医术,还以为自个有多了不起,连我们公主也敢得罪!我倒要看看,等公主回了宫,你们还能得意到哪里去!” 清客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声音,更是怒火中烧,冷哼道:“那也要看你们公主有没有这个命回去!总归我们是问心无愧!说不定她还没下山,就先……”死在路上了。 “清客……”沈婉瑜出生呵住了她,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清客咬了咬唇,不甘愿地闭了嘴,隽客觑了她一眼,隔着门道:“你们公主既是万金之躯,那就请嬷嬷留心照看好。我家主子正病着,出去诊脉难免会把病气过给她,反倒加重病情那可就不好。” 妇人顿时火冒三丈,“你们给我等着,我迟早叫公主收拾了你们!” 她气冲冲地回了正堂,朝那一众宫女大声道:“我们走。” 宫女看看徐青鸾,又看看她,迟疑道:“可是公主正发高烧,若是这会儿离开,恐怕……” “让你走就走,哪里这么多废话,耽搁了公主的病情,你们担待得起?”小妇人怒喝道,说着就过去将徐青鸾从太师椅上搀了起来,“天底下又不止有他们懂医!我倒要看看,皇上知道护国寺的人对公主见死不救,会怎么处置他们!” 隽客瞧着她们一行人带着徐青鸾离开的背影,轻轻说:“小姐,她们果真走了。” 沈婉瑜翻了一页书,淡淡道:“走了就走了,难道我还去恭送她们不成。” 隽客笑着摇头,白芷疑惑地问她:“小姐难道真不怕她们回去以后,会伺机报复?” 沈婉瑜坐直了身,含笑道:“报复?师父都不怕,我怕什么。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就算要报复,恐怕也无从下手。” 小姐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那妇人一口一个公子叫的好听,哪里知道里面坐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子。 她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谁让她对小姐这么蛮横,活该受这罪!” 沈婉瑜不可置否,站起身道:“去把门关好,我过去看看孙员外郎。” 清客应声而去,沈婉瑜去了隔壁的厢房,孙员外郎就坐在那儿,见她进来,神色不明地凝望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连公主都敢得罪?” 沈婉瑜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他看着精神劲儿已经好了许多,换了僧人穿的袍子,脸色也没这么苍白了沈婉瑜微微一笑道:“员外郎不必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只需要明白,今日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只有你我知道。” 她招了招手,隽客立刻将手中的包袱递了过来,沈婉瑜接过来,推到孙员外郎面前,“这儿有些干粮和盘缠,足够你回府用的了。今日皇后到寺里祈福,相信要雇辆马车并不难。” 孙员外郎从府里带来的侍卫和小厮都不知去向,这儿离他府上,也确实有些车程……只是他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还能想得这么周到。 “多谢。”孙员外郎沉吟了片刻,便将包袱接了过来,背到了背后,而后拿起斜靠在案几上的剑,别在了腰间,朝沈婉瑜拱手:“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姑娘大恩。” 沈婉瑜摆了摆手,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只需要你信守承诺,别把今日我救你的事说出去。否则……你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姑娘放心,我孙虎不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不会给救命恩人惹麻烦的。”孙员外郎诚恳道,说着就转了身。 沈婉瑜嗯了一声,“那就好。” 目送他出了房门。 孙员外郎出了房门之后,又往楼上的方向望了一眼,才缓缓步出了院子。 也不知那儿住的是什么人,面对公主的仪驾,竟半分出门相迎的意思也没有。 “总算是清静了。”白芷吐了一口气,笑盈盈地道,望了眼天色,太阳已经落下去一半了,就问婉瑜:“小姐,该走的人都走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府?” 第204章 复返 慧明刚刚下楼,就听到白芷在与他徒弟说到回府的事,站在门口清咳了一声。 “大师?”白芷忙闭了嘴,默默地站到了沈婉瑜旁边去。 “师父可是有事要交代?”沈婉瑜出声问道,慧明大师不是个喜欢听人墙角的人,遂人既然来了,必然是有事要说。 慧明笑了笑,眼里多了几分赞赏,“贫僧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替贫僧看着院子。” “可是大师,这会子已经近黄昏了,我家小姐要是回府晚了,恐怕不好交代……”白芷忍不住说道。 差不多入冬了,日头本就断,只要这太阳一下山,天很快就黑了。 慧明微微皱眉,似在沉吟,沈婉瑜抬头问道:“师父可是还有客来访,让我替您招待?” 这院子里就住了慧明一人,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人看家的,而慧明明知她要走,却还故意让她帮忙看家,可见别有深意。 有客来访吗?好像也可以这么说吧。 “总归在贫僧回来之前,你待在这儿就对了。”慧明显然不愿多说,抛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临走前,还特地回过头,嘱咐了她一句,“别给贫僧惹事。” 她人生地不熟的,能惹什么事。婉瑜满头雾水地目送他离开。 不过既然慧明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暂且先待在这院子里了,幸好这儿什么也不缺,慧明也算是对她这个徒弟不错,任凭她在院子里走动。 沈婉瑜决定去他二楼的书房里找找,还有什么值得读的书没有。 吩咐清客和隽客在楼下守着,看看待会还会不会有人来。 徐青鸾服了慧明大师的药之后,就开始浑身发烫,妇人才扶着她下了个小山坡,她就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小宫女都吓坏了,大声惊呼起来:“公主!” 手忙脚乱地将徐青鸾搀起来,脸色俱是急切之色,“嬷嬷,奴婢看公主这样下去不行,万一真的毒性蔓延,那我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为首的年龄较大一些的宫女,壮着胆子对妇人道。 她的意思是要回去找那院落里的神医,让他替公主先降了温再说。 妇人又岂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但她一想到那院落的主人这么嚣张,连公主都敢不放在眼里,就不想回去受他们的气,“这儿又不止他们一个医者!说不定再走走就能遇到懂医术的僧人了。” “可是这太阳都要下山了,皇后娘娘的仪架也早就走了,从宫里带出来的御医和侍卫,也跟着娘娘回了宫。这儿又是护国寺的后山,地势偏僻,这个时辰,根本就不会有人往这儿来。万一公主真出了什么事,那我们该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都怪安陵侯府那三位小姐,好端端骗公主辰王殿下在后山做什么!要不然公主也不可能会被蛇咬伤了!”一个婢女忿忿不平地说道。 妇人瞪了她一眼,道:“现在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吗?没听到她说,公主快要不行了?快把公主背起来,我们往回走!” 小宫女说的没错,天色渐晚,这儿行人又这么少,很难遇到有医者。 皇后娘娘来护国寺祈福,护国寺已经忙活了一天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等皇后娘娘的仪架走了,僧人恐怕早就筋疲力尽了。 公主又是瞒着皇后娘娘,偷偷溜到后山来的,在她们的眼中,公主早便跟着皇后娘娘回了宫。 此刻就算下去,一时间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又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隽客和清客在院子里守得都快睡着了,廊上的凤头鹦鹉忽然就叫了起来,“来人呐!来人呐!来人呐!” 两个丫鬟吓了一大跳,瞌睡虫全没了。 “叫什么呢,哪儿来的人啊。”清客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拿小竹鞭戳了戳那鹦鹉的头,“你可是饿了?” 凤头鹦鹉停了片刻,眼珠子围着清客转了一圈,就又撇过头去,扯着嗓子喊:“来人呐!来人呐!来人呐!” “我记得屋里有鸟食,你去拿些喂它,也免得它惊扰小姐读书。”隽客轻轻捏了捏酸痛的脖子,轻声与清客说道。 清客应好,转身便要去拿鸟食,门外却传来一阵拍门的声音,“开门!” 说拍门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连那门板都在晃动。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这声音,分明就是不久前那挺有骨气的嬷嬷啊。 “怎么办?要不要开门?”清客面露为难。 “你快上去告诉小姐。”隽客一边将方才打瞌睡不小心弄皱的衣裳捋平,一边说道。 清客点头,立刻飞奔上了楼。 沈婉瑜显然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未待清客把话说出来,就轻声道:“把门打开。” 这恐怕就是慧明特地让她等在这里的原因,难怪他走之前,特地嘱咐她,别让她惹是生非。 他这是故意把徐青鸾送到她面前!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清客一愣,沈婉瑜已经步出了房间,站在楼上的廊道口,看着徐青鸾身边的人,手忙脚乱地将她背了进来。 隽客就站在院子里,望了婉瑜一眼,而后道:“你们既然离开了,为何又回了这里?” 小妇人在返行的路上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她的骄傲,她的骨气,都比不上公主的性命重要。 她扑通一声就给隽客跪了下来,“姑娘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公主。” 她身后的婢女见她都跪下了,亦纷纷跪了下来,“求姑娘开恩,救救公主。” 隽客被她们这一系列的举动,惊得退后了半步,而后想到她方才的无礼,又挺直了腰板,“我说过了,我家主子身子不适。” “姑娘就别骗我了,我知道刚刚是我不对冒犯了神医,要杀要剐我全凭你们吩咐,只要你们肯出手救公主。”她一脸哀求地说道,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这跟隽客意想的有些不同,隽客不敢擅作主张,转头望向楼上的沈婉瑜。 沈婉瑜缓缓步下了木制的楼梯,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妇人跟前,“你确定要我救你家公主?” 第205章 哀求 “是你!”妇人抬起头,难掩惊讶。 她做梦也没想到,安陵侯府的大小姐会出现在这里! 她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确定要她救公主,难不成……楼上高僧所谓的徒弟,就是指这安陵侯府的大小姐? “沈大小姐怎么在这儿?”她心里隐隐有了猜疑,然而面上却不表露半分。 沈婉瑜不得不赞叹这人的应变能力,分明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却还在这装傻。 她明媚地一笑:“我在这里自然有我在的理由,嬷嬷不是早就猜到了,又何必问我?不过看嬷嬷这模样,倒像是不想见到我,那我也就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了。” 沈婉瑜笑盈盈地说道,说完便转了身。 妇人并未挽留,而是急切地跟旁边的丫头道:“快去楼上请神医下来。” 公主曾经算计过这位沈大小姐,沈大小姐是决计不可能出手替公主诊治的! 丫头低声应是,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就要上楼。 清客这时伸手拦住了她,含笑道:“不必找了,大师早就走了。” 妇人面如死灰,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才重新抬起头,“如果小妇人猜的没错,沈大小姐便是那位高僧的徒弟吧?” 沈婉瑜顿住脚步,并不答话。 既然她都猜到了,有些话自然不用她多说了。 “小妇人不知沈大小姐如何会拜了那位高僧为师,又与他习了多少医术,但如今公主危在旦夕,小妇人恳求沈大小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我家公主一命。”她说着就拜倒在沈婉瑜的脚下,重重地给沈婉瑜磕了个响头,“当日姑娘在宫中受辱,小妇人也是帮凶之一,姑娘若是实在气不过,可立即叫人发落了小妇人。小妇人绝无半句怨言。” 沈婉瑜挑高了眉毛,一旁的白芷却笑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嬷嬷现在是在说你家公主是小人吗?” 当真是为了保命,连这么口无遮拦的话都能说出来了呢,她倒要看看,她要如何应对。 清客捂着唇笑了起来,也只有白芷姐姐有这么大的能耐,把人气半死也不偿命。 妇人知晓这婢女是在给她下套子,说是就等于得罪了公主,说不是,那就说明她没半分悔改之意,更别说是求她出手救公主了。 “奴婢任凭沈大小姐发落。”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又给沈婉瑜磕了个响头,这一回,直接就把额头给磕出了血,可见诚意十足。 事情发展到现在,沈婉瑜算是明白慧明把徐青鸾送到她面前的原因了,他定是知道她跟徐青鸾之间的恩怨,想要借此事来化解。 但他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也高估她了,她可没有这么大的胸襟,这么轻易就原谅一个,曾经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更何况,他还真以为他随便指导几句,她就能替人看病了,她又不是天才! 不过慧明的这份心意,沈婉瑜收下了,能看到徐青鸾身边的人这般狼狈地匍匐在她脚下,苦苦地哀求,倒也是件稀罕事。 就是不知道徐青鸾醒后,知道了这事以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她想想就觉得十分好笑,曾经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人,如今只能祈求她的怜悯,这种感觉,比她打徐青鸾十个巴掌还畅快。 “恐怕要让嬷嬷失望了,我虽是慧明大师的弟子,不过我只拜师半日,并未习得什么医术。”沈婉瑜巧笑嫣然地说道。 妇人脸色一白,“这不可能!大师分明说你尽得他真传,必能救得了公主!”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沈婉瑜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不过是师父不想我在外人面前丢脸,夸大其词罢了。毕竟谁也不愿意跟外人说,自己的徒弟是个无能之人……” 对于妇人来说,沈婉瑜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怎么可能因为沈婉瑜的三两句话,就把这救命的稻草给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露出狼狈的面容,声音哀戚:“沈大小姐,奴婢知道您是恨我们公主,但公主即便有错,那也是因为她太过在意辰王殿下……若非辰王殿下对你另眼相待,公主也不可能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全怪到我们公主头上,那辰王才是罪魁祸首。您今日要是能出手救了我们公主,他日奴婢一定劝公主对姑娘改观,永不再为难姑娘。” 她倒是会推脱罪责,即便是为了戴嘉铭,受了挑唆,但如果她真没有害她的心思,又如何会做出这种事来。 沈婉瑜轻轻一笑,“你不过是个嬷嬷,如何能替徐青鸾做的了主。谁知道等我救了她之后,她会不会恩将仇报,反咬我一口。” 徐青鸾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一个婢女,动摇心性的人,她虽对戴嘉铭无意,但只要戴嘉铭对她有半点不同,徐青鸾便不可能会放过她。 她十分清楚这一点,妇人也明白她的顾虑,但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她确实有办法能够救公主。 此刻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看着沈婉瑜就道:“奴婢会亲自向皇后娘娘禀明这事。奴婢的话公主虽不听,但皇后娘娘的话,公主总归是会听的。” 还真当沈婉瑜是三岁小孩呢,皇后要是能劝得住徐青鸾,还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沈婉瑜背着身,沉默不语。 妇人见她无动于衷,忽然就脱口而出,“说起来公主被蛇咬全是因为您的三个妹妹,公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被皇上知道了,必定不会放过你们安陵侯府!” 沈婉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想过徐青鸾到后山是被人算计的,但却没想到,会是她那三个妹妹所为。 就算沈婉琪恨徐青鸾陷害她,一时冲动,想要找徐青鸾报仇,那她身边不还有个沉稳的沈婉瑶。 人既是沈婉瑶自己带出来的,她相信她应该不会这么笨到,任由沈婉琪胡来吧?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要是这事属实,那徐青鸾确实不能死在她面前。 第206章 凭何 楔子 “白芷,把她扶进房。”迟疑了片刻,沈婉瑜淡淡地说道,而后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妇人,“希望嬷嬷能信守承诺。” 妇人仍旧跪在地上,但态度已经软了许多,“只要姑娘能救我家公主,小妇人随你处置。” 沈婉瑜转身进了房里,白芷和隽客等人合力将徐青鸾放到床上去,她满脸通红,浑身发烫,就连白芷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惊,“小姐,您真能治好她吗?奴婢瞧她病得不轻……” 又被那些人背着走来走去,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一看就病得不轻。 小姐虽说看了一会儿慧明大师给的医理药理的书,但那都是杯水车薪,未必真能治得好她。 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公主,要是在小姐的手下出了事,那群人必定会把这罪责怪罪到小姐身上去。 白芷其实很不赞同小姐救她的,却也明白,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 “只能尽力一试。”沈婉瑜扫了床上的徐青鸾一眼,又环顾了一下屋子,跟白芷道:“去把窗棂都打开,另外再叫人打盆冷水来。” 白芷应声而去,沈婉瑜坐到床前,就要伸手解徐青鸾的外衣,聚在门外观望的妇人见了,大声呵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公主万金之躯,岂容……”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给我闭嘴!”她话还没说完,沈婉瑜就一记冷光扫了过去。 徐青鸾本就因为中毒而浑身发烫了,还穿着这么厚的衣服,怎么可能不病情加重。 她不计前嫌地出手救徐青鸾,就已经很考验她的耐心了,要是这些人还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她可真不敢保证,会不会把徐青鸾直接掐死了! 妇人感觉出她话语中的严厉,忙抿了抿唇,将嘴巴给闭了起来。 要不是她别无选择,她绝对不会让这沈大小姐给公主诊治! 沈婉瑜可没这闲工夫管她情绪如何,等小丫鬟把冷水打进来,沈婉瑜直接吩咐她们:“用帕子沾了水,替你们公主擦擦身子。” 婢女俱都一愣,这深秋天,说冷不冷,说不冷,也冷,尤其是现在这样的黄昏,用冷水去擦身子,不得把公主给冻风寒了。 个个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 沈婉瑜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口的那妇人,“怎么?你们是不相信我?那好,那你们另请高明吧!” 她直起身子,将方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药,也放了回去,“我们走。”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照沈大小姐的话去做!”未等沈婉瑜踏出房间,妇人就很快想通了,朝那群丫鬟怒喝道。 这些人之中,皆以她为首,沈婉瑜能看出这人在公主殿的地位。 并非沈婉瑜故意让他们为难,而是徐青鸾如今高烧不退,必须要这么做。 她相信慧明大师的医术,他给的药丸,定然是将她体内的蛇毒都解了的,至于为何会发烧,沈婉瑜不懂医理,还不是很清楚。 但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再这么烧下去,徐青鸾必死无疑。 用冷水擦身这法子,也是她从慧明大师给的医书上看来的,应该是有效的。 丫鬟听了妇人的话,这才敢过去将徐青鸾的外衣一层层地解开,拿了帕子替她擦拭身子。 裙摆掀起,沈婉瑜才看到,她被咬的地方是脚盘……此刻已经肿得跟猪蹄似得,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沈婉瑜将婢女给她包扎的白布一圈圈解开,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她咬伤的地方,就想刺下去。 耳边又传来了一阵惊呼,沈婉瑜手下动作微顿,目光扫向那个妇人。 妇人只是被她这举动惊到了,任何一个护主心切的人,看到有人拿匕首对着自己的主子,都可能会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妇人就皮笑肉不笑道:“您继续,您继续。” 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跑,她确实有听人说过,被蛇咬伤了之后,必须得把毒血给放了,否则可能会连整条腿都废了。 但公主毕竟万金之躯,哪曾受过这样的罪,她们更没胆子这么做。 这会儿见沈婉瑜要动手,她也不忍去看,默默地将头瞥到了一旁,双手合十,祈祷公主真能安然无恙。 给徐青鸾擦身子的婢女,胆子自然比不得她,个个皆害怕地撇开了头。 幸好沈婉瑜手脚麻利,三两下的功夫,就将这一切做完了。 把她咬伤地方的毒血挤出来之后,婉瑜撒了一些消炎的药粉上去,又扯了她的一块衣裙,替她包扎好。 忙完这些,她才慢慢地站起身,道:“你们就这样轮流给她擦身,能不能把烧退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婢女低声应是,沈婉瑜带着丫鬟出了房门,妇人连忙追了上去,“多谢沈大小姐。只是……可否请沈大小姐告知,公主何时能够醒来?” 沈婉瑜带着几分疲惫道:“烧退了自然能醒。要是不退,那我便不知道会如何了。” 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还要看徐青鸾自己。 她不是什么神医,更不懂什么医术,自然没法给她保证。 “白芷,收拾东西,我们下山。” 慧明要她留在这里的目的,估计就是让她见徐青鸾,如今人已经见到了,她当然也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公主如今还昏迷不醒,沈婉瑜却在这当口说要走,妇人又岂会应允。 她上前几步就拦在了沈婉瑜的面前,而后想到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忙又将手放下了,“公主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沈大小姐要是这时候走了,恐怕……” 沈婉瑜只觉得好笑,“我说过,我不懂医术。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该教你们的我也已经教了。要是徐青鸾还不能醒过来,那只能说她没这造化。” 意思是你拦着我也没用,她不是大夫,徐青鸾要是病情加重,她也没有办法。 妇人咬了咬唇,“您毕竟是神医的徒弟,有您在,我们也能放心些……” 沈婉瑜冷笑:“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们的放心,而耽搁了自己的行程?” 第207章 何人 言下之意是,你们算什么东西,值得我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陪你们耗在这。 我救你们公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别的,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妇人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不留情面的话来,稍稍有些愣神,然而很快,她便恢复如常,给沈婉瑜让开一条道来,“那沈大小姐保重。” 这用不着她来教,只是…… “这儿是我师父的禅院,还望你们别破坏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临走之前,沈婉瑜警告道,慧明很珍视这里的东西,她身为徒弟,当然也得替她保护好。 “沈大小姐放心,只要公主能够醒来,我立刻带公主离开,觉不在这多叨扰。” 妇人倒是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白此刻跟沈婉瑜起争执,对她没有好处,索性就顺着她的心意去说。 沈婉瑜并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那便足够。 丫鬟很快将包袱收拾好,沈婉瑜看也不看房里的徐青鸾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妇人却苛尽礼数地送她到了门口,才转身回去,白芷瞧她虚情假意的模样,就忍不住碎嘴:“这样恃强凌弱的人小姐又何必放过她!” 方才她可说了,只要小姐出手救了银月公主,她就任凭小姐处置的。 这会儿倒是半点不提这事了。 沈婉瑜闻言,清雅的眸光泛起几分光泽:“现在不是收拾她的好时机。徐青鸾尚在昏迷之中,要是我把她身边的大宫女都给惩治了,那群小丫鬟必定会因为害怕,而四处逃窜……到时候又是一阵是非。更何况,那里毕竟是师父的院子,我不想在师父的院子里,做这样凶狠之事。平白玷污了师父清修之所。” 慧明再怎么说也是个得道高僧,她既认了他这个师父,多少还是要替他着想的。 清客义愤填膺:“小姐不想污了慧明大师的院子,大可叫奴婢将她拖出去!那日她跟银月公主这般算计小姐,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沈婉瑜失笑,“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她杀了?” 清客听到这话,忽觉有些不对,忙道:“小姐,奴婢也只是替你打抱不平。并非为人毒辣……” 她这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里算得上是毒辣。 若说是毒辣,前世的沈婉琪和戴嘉铭,那才叫毒辣呢。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这么做的道理。” 她还做不到为了一己私欲,而连累整个安陵侯府。 那些都是她血浓于水的亲人,即便安陵侯对她做了那样的事,但血缘是怎么也割舍不断的。 更何况,还有疼爱她的母亲,她珍视的亲弟弟在……她不想冒这个险。 只是她更加好奇,她那三位妹妹,为何要如此算计徐青鸾。 “你们方才可有听到她们说,徐青鸾是如何被毒蛇咬伤的?” 隽客想了想,道:“奴婢只是偶然间听到几句话,好似是为了辰王殿下……银月公主到后山来,好似是来找辰王的。” 原来是为了戴嘉铭,今日的护国寺还真是热闹非凡啊。 只是这么巧,戴嘉铭也到了后山,孙员外郎就遇刺了? 沈婉瑜觉得天底下没这么巧合的事,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她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豫王的了。 徐青鸾醒来已是夜里了,一眼瞧见丫鬟正支着手肘在旁边打瞌睡,而周遭的一切,皆是陌生无比,尤其是盖在她身上的被褥,还有股檀香味。 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檀香,太后因为信佛,常点檀香,她就十几年也不踏足她的宫殿,平日里见了太后,除非必要,她也会绕路而行。 这会儿居然这么多人在这,也没注意这些,她顿时气血上涌,猛地一拍丫鬟的手肘,冷呵道:“这是哪儿!” 丫鬟被她惊了一下,马上醒过神来,恭敬道:“这儿是护国寺后山一名高僧的禅院。公主被毒蛇咬伤,多亏了他出手相救,才能保住性命……” 她边说着就边朝外边喊:“嬷嬷,您快进来看看,公主醒了。” 妇人一听,忙丢下煎药的蒲扇,飞奔进了房里。 徐青鸾不要她搀,一把就将小丫鬟推开了,目光扫到一旁的案几上,上面放着个香炉,此刻还燃着香。 “还不把它给我扔出去!熏着了本公主,小心你们的狗命!” 丫鬟被她推到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呆愣,又听闻她说要把香炉丢了,不由地低下了头去,细弱蚊蚋地道:“这儿住的神医说过,这些东西都不能随意搬动的……” “你反了不成!”徐青鸾差点被她这话气出内伤来,什么叫这里的东西都不能乱动,既然放到了她面前,那就是她的东西,还有什么不能动的! 她才刚刚退烧,精神劲儿本就不好,这会儿一动怒,头便跟要裂开了一样,直疼的咬牙。 妇人见此场景,忙上前替她顺气,“公主别动怒,免得伤了身子。” 转头呵斥:“还不将香炉拿出去!” 此刻公主的性命最重要,那什么承诺,都是狗屁。 丫鬟颤颤巍巍地应是,妇人一边将徐青鸾扶回床上躺着,一边说:“是奴婢只顾着公主的病情,忘了公主不喜檀香。公主如今可觉得好些了?” 叫一旁的丫鬟倒杯水来,她亲自端过来,喂徐青鸾喝了一口。 徐青鸾喝了水之后,方觉得好受了些,又见嬷嬷态度诚恳,心中的怒气这才消了些许,慢慢坐直了身,问她:“是什么人救了我?” 她昏昏沉沉之间,好似听到有人不愿相救,是这个嬷嬷,下跪求了他,她似乎还让她不要求别人,之后发生的事,她就一件也记不得了。 妇人哪里敢说是沈婉瑜,将空茶杯搁在高几上,轻声道:“公主刚刚退烧,不宜劳神。等改日奴婢再与您细说,现在您先躺下休息吧,奴婢去给公主找些吃的。” 徐青鸾又岂是这么好糊弄的,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消散下去的那股气,顿时又涌了上来,“我问你是什么人救了我,你只管答话就是!这样遮遮掩掩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第208章 恩人 当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她怕说了之后,公主会受不了。 “是这禅院里的僧人救了您。”迟疑了片刻,妇人开口说道。 总归是不能说沈大小姐的,要是公主知道,她为了救公主,而低声下气地去求沈大小姐,以公主这样好强的性子,必定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既然是僧人,那有什么好隐瞒的!”徐青鸾不悦地道,“他现在在何处,让他来见本公主,本公主要好好奖赏他。” 她知道她被人算计中毒,性命差点不保,对于救命恩人,她还是要感谢他的。 妇人听到这话,却面露为难,这个禅院根本就没有人,她上哪儿去找僧人去。 “公主,那僧人说了,他救公主,并非是图公主的回报。”妇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露出破绽,“您也知道,护国寺有很多得道的高僧,他们以慈悲为怀,救人只是为了积德,并不是为了图世人的回报。” 徐青鸾想想也觉得她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是就算不给他赏赐,见一面还是可以的,也免得世人说她这个公主忘恩负义。 “既然如此,那奖赏就算了。” 妇人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却又见徐青鸾话锋一转,“不过他救了我,我总归不能忘了他的恩德。你领他来见我,若是普通的小僧,我回去也好向父皇言说,让父皇下旨,替他在护国寺谋个好点的位子。若他本身就是护国寺的主持,那我受了他的恩惠,也该当面谢谢他。” 徐青鸾难得有一回这么懂事,妇人才松下去的心,顿时又吊了起来,过了良久,她才轻声道:“公主, 并非奴婢不愿意领他来见您,而是他如今并不在禅院里。他下山处理寺内事务去了,公主若要谢他,恐怕也得等到明日了。” 反正是不能让公主知道,救了她的人是沈大小姐,至于明日如何,她大可买通寺里的人,随便寻个僧人,冒名顶替了。 救了一国公主这样的恩情,恐怕多的是人想领。 她也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现在最重要的人先把公主给糊弄过去。 徐青鸾听到她这话,越发觉得不对劲,不就是让她见见救命恩人,也至于她这般推三阻四的。 要是人真的不在禅院里,她最开始就可以跟她说啊,怎么还找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来哄骗她。 她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想到这,徐青鸾不由地沉了脸,“嬷嬷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最讨厌的别人欺骗我!嬷嬷若还想在我身边待下去,就老实告诉我,到底救我的是什么人!要不然,也别怪本公主翻脸无情。” 她不傻,不会看不出这嬷嬷在顾左右而言他。 更不会没看出,这满屋子的丫鬟,听到她问这些的时候,个个把头都低到脚下去了,明显是在躲避着什么。 “公主,奴婢不是故意欺瞒您,而是奴婢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妇人当然知道徐青鸾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但是对她而言,公主的面子更加重要! “苦衷,能有什么苦衷!不就是个僧人,有什么好隐瞒的!难不成他还轻薄了本公主不成!”徐青鸾冷呵道,牵动到了伤口,又疼的呲牙裂成,然面上的怒容不减:“再不说本公主就将你们一个个都杖毙了!” 婢女们皆摈息低头,愣是不敢看徐青鸾一眼,徐青鸾的手段,她们是看在眼里的,但如今管事的大宫女都不敢开口,她们这些做小宫女的,哪里敢擅作主张。 她们在宫里的日子尚浅,很多事都还不知道,但她知道,那位救公主的沈大小姐,估摸着是跟公主有些恩怨,要不然嬷嬷也不至于那样低声下气地求她了。 她走的时候,还对嬷嬷没有半分的好眼色,料想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即便入宫时间短,但该说的话要说,不该说的话打死都不能说的道理,她们还是明白的。 “还不说是吧?那本公主亲自去问!”徐青鸾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挣扎着就要下床,她精神还不好,脸色发白,脚才踩到地上,就有些摇摇欲坠。 妇人吓坏了,赶紧伸手去搀她,谁知徐青鸾却一把将她推开,脚步踉跄地就要出门。 妇人见此,终是不忍心再瞒,快步上前,就搀住了徐青鸾,带着几分叹息道:“公主既然想知道,奴婢直说就是了,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的身子。大夫说了,您的脚还不能下地……” 她将徐青鸾重新搀回床上,又倒了杯水给她,才轻轻说:“救了公主的,是沈大小姐。” 徐青鸾原本握着瓷杯就要喝水的,听到这话,一口水喷了面前的妇人满身,脸上俱是惊愕。 她刚刚说了什么,沈大小姐沈婉瑜救了她?这怎么可能!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是她救了本公主!” 徐青鸾怒喝道,妇人被喷了满身的水,倒是不觉得委屈,默不作声地抬起衣袖,轻轻地将脸上的水给擦掉了。 “公主先别激动,听奴婢细细给您说来。”深秋的天还带着几分寒凉,徐青鸾喝的虽是温水,但喷到脸上,还是有些难受的。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这禅院的高僧给了奴婢一瓶解毒的药丸,便说事务繁忙,让奴婢去找他的弟子替公主诊脉。奴婢也没料到,沈大小姐竟会是这高僧的弟子…… ” “沈婉瑜恨本公主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出手救本公主!” 徐青鸾头虽疼,但还没到不能思考的地步,这样的事,只要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发生。 “你是不是替本公主答应她什么了?”既然又想,沈婉瑜觉得不是会这么好对付的人,就算替她答应她什么,她也未必肯。 妇人见徐青鸾穿的单薄,就拿过一旁的外衣,替她穿上,“奴婢怎敢擅作主张答应她什么,奴婢只是求她而已。” “你是怎么求她的?”徐青鸾一想到那个女人的心机深沉,当初她想要陷害她,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倒被她反咬一口,就觉得十分可怕。 第209章 问责 “奴婢只是跟她说,只要她能治好公主,奴婢任凭她发落……”妇人低声说道。 “就这么简单?”在徐青鸾的眼中,这妇人不过就是个宫女,宫女的性命向来不值钱。 妇人深知自己身份低微,在公主眼中算不得什么,但听到徐青鸾这样的话,神色还是不免有些暗淡,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确实就这么简单。” “本公主不信她就这么点要求!”徐青鸾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很了解那个女人,她嫉恶如仇,睚眦必报,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她现在在何处,带她来见本公主!”徐青鸾怕她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想亲自见见她。 妇人面露为难的道:“沈大小姐她已经回府去了,这会儿已经不在禅院里。公主要见她,恐怕要等回宫以后了……” “她走的时候就没对你说什么?”不是说要处置她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走了。 妇人也觉得奇怪,却还是摇头,如实说:“并未对奴婢说什么。只说公主能否醒来,要看公主的造化……” 她沉吟了片刻,忽然想到一件事,忙道:“起先她也是不肯替公主瞧病的,是奴婢说,公主此次受伤是因为遭了安陵侯府那三位小姐的算计,若她见死不救,整个安陵侯府都有可能跟着陪葬,她才有些动容的……奴婢想她就算再恨公主,她也还是安陵侯府的大小姐,侯府上下上百条人命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敢不救公主。” 徐青鸾却觉得沈婉瑜未必会在乎那些人命,她早前就听说她的父亲也就是安陵侯,为了巴结嘉铭哥哥,不惜让她们姐妹相争,而她那所谓的骨肉亲情的姐妹,个个都想置她于死地……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维护的。 “不管如何,这次公主能安然无恙地醒来,还要多亏了沈大小姐。” 徐青鸾脸上却无半分感激,反而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冷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她是不是虚情假意想打本公主的主意。你们给本公主记好了,沈婉瑜救我之事,回去一个字都不准跟母后说。也不许跟在任何人面前提!” 被自己最恨的人所救,这话传出去,她这公主的脸面往哪儿搁! 妇人也明白徐青鸾心中的顾虑,低声应是,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天色已晚,这儿地处后山,地势偏僻,在座的都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公主还受了伤,不能劳累,当然没法现在就下山。 万幸的是,这禅院除了她们主仆,并无他人,也不会毁了公主女儿家的名声。 妇人吩咐宫女去厨房给徐青鸾找点吃的,可惜的是,这儿常年只有慧明一人在,他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小沙弥从寺内送上来的,厨房并没有多少余粮。 宫女们都犯了难,那嬷嬷见过的世面多些,望着灶头上那仅有的一袋玉米面,当下就决定用它做窝窝头。 能在宫里当宫女的,大多出身都不低,还从未见到这等只有贫苦人家才吃的东西,更加不可能知道怎么做。 嬷嬷没法子,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等一碟子窝窝头端到徐青鸾的房里,徐青鸾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她以为婢女们忙活了这么久,至少会有好点的饭菜端上来,然而看到嬷嬷手里的那碟黄中带焦的窝头,她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东西?” 嬷嬷将窝窝头端了过去,含笑说:“公主,这是小时候奴婢们经常吃的窝窝头……这禅院的主人估摸着是不常在家,厨房也没有多的干粮。公主就先将就将就。” 徐青鸾一听到这是婢女们吃的,就忍不住作呕,“给我拿开。这样的猪食也敢拿来给本公主,你胆子真够肥的!” “奴婢并非要拿这等穷苦人家的吃食来糊弄公主,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公主才刚刚退烧,脚上的伤还没好,总归不能饿到了……”妇人苦心孤诣地说道,“这窝窝头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味道还可以,不信公主您尝尝?” 她抓了一个窝头,递给徐青鸾。 徐青鸾一把将它扫到了地上,怒火中烧:“本公主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等下作的食物!” “这儿本公主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来人,扶本公主起来,我要回宫!” 她堂堂一国的公主,才不要在这连口饭都没有的鬼地方受罪! 宫女面面相觑,最后皆看向那嬷嬷。 嬷嬷动了动嘴唇,想要劝,徐青鸾就怒瞪了她一眼道:“她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你们这是想造反不成!” 宫女个个摈息敛眉,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 “公主,天色已晚,您的伤势,实在不宜走动……”妇人试图劝道。 徐青鸾却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待在这儿就安全了?这儿地势偏僻,万一/夜里有个豺狼虎豹什么的闯进来,你们几个人能护得住我?只怕到时候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高僧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不也一样还好端端的活着,怎么可能有什么豺狼虎豹。 妇人忍不住腹诽,然而面上却不敢违抗她,“公主既然要走,那奴婢随您就是了。” 她转头吩咐屋里的小宫女,“还不快去院子里找找有没有灯笼,山路不好走,记得多点几盏!” 宫女应声而去,嬷嬷将披风披到徐青鸾身上,背过身,半蹲下来,“公主脚上有伤,让奴婢背你吧。” 徐青鸾扬了扬眉,毫不客气地上了她的背,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隐在二楼暗处的慧明,见楼下终于安静了,才慢慢踱步下了楼。 看到院内一室狼藉,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他就不该让皇家的人进他的院子。 看来改日得在门口挂个皇族之人不得入内的牌子了。 他有些头疼地扶额,决定还是等明日他那小徒弟来了,让他收拾比较妥当。 徐青鸾以为她偷跑到后山去的事会没人知道,却不曾想,她一回到宫里,沈婉瑜在后山救了她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她气得砸了几个景泰蓝莲梅瓶,又摔了好几套茶具,气还没消下去,这时殿外传来宫女的通传声,“公主,皇上和皇后过来探望您了。” 第210章 帮腔 管事的宫女忙叫小丫鬟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好,徐青鸾坐在床上,等皇上皇后一过来,她就委屈地扑到了皇上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父皇,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我被伤成这样,全是因为安陵侯府那几个小姐,您快替我把她们全都抓起来!” 徐青鸾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此刻见到徐青鸾哭得梨花带雨的,心就揪了一下,又听到宫女们说,她在护国寺后山被毒蛇咬伤了,就更加心疼了,将她搂在了怀里,柔声安慰:“没事了,父皇在这儿呢。” 徐青鸾哭得一抽一抽的,伸出脚给皇帝看,“父皇,您瞧我被伤成什么样了,您可千万不能放过她们!” 皇帝放开她,看到她脚盘都肿了,就是一阵的心疼,但这心疼,并未将他的理智给打散,他转头问一旁的宫女:“可请御医来看过了?” 宫女跪在地上回话,“回皇上,已经请御医看过了。御医说公主身上的蛇毒已经消了,只要好好休养,就不会有大碍。” “那就好。”皇帝宽了心,顺势就坐到了徐青鸾的床头,“你说的这些,父皇也听说了,安陵侯府的小姐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要不是你贪玩,跑到后山去,也不至于造这样的罪。归根结底还是你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没有把你照顾好!” 他说着就沉着脸,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众宫女们,“你们可知错?” 帝王的威严向来不容小觑,宫女们个个跪在地上,连身子都在颤抖,齐声道:“奴婢知错,请陛下责罚。” 旁边的皇后,这时站出来道:“青鸾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还要多亏了她们……青鸾如今还病着,还需要她们的照看,与其严厉地责罚她们,倒不如让她们将功补过,好好照顾青鸾。” 皇后在皇上面前一直是个贤德的好皇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人之常情。 “但她们害公主受到这样的伤害,朕要是轻饶了她们,她们必定还会有下次!”皇上明显是动了怒气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道:“来人 ,把她们通通给朕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再罚一年的月例。以后若还出现这样的事,朕决不轻饶!” 宫女们知道打板子已经算是很好的了,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很快便有侍卫进来把人拖出去了。 徐青鸾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半分替她们求情的意思也没有,就算父皇不处罚她们,她也是要罚的。 只是,父皇当着她的面,将她身边的婢女都处罚了,却半个字不提沈家那几位小姐的事,摆明了有顾左右而言他之嫌。 “鸾儿,父皇这么处置,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皇帝转过头,看着徐青鸾。 徐青鸾表情淡淡的,“父皇的决定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父皇,让女儿受尽苦头的,并非是她们,而是安陵侯府的那几个小姐……父皇难道就不给鸾儿讨回公道了吗?” 皇帝看着她没说话,一旁的皇后伺候了皇帝多年,多少也能猜到点他的心思,站出来道,“沈家的那几位庶女虽是拿话哄骗了青鸾,让青鸾无端遭了蛇咬,但幸好事后沈大小姐救治得时,才使得青鸾能够顺利脱险……她们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徐青鸾没想到一直视她为亲女儿的皇后,这时候竟然会帮沈家的那几个丫头说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皇后却明白,此时户部贪污案未结,不是动安陵侯府的好时机,不断朝徐青鸾使眼色。 徐青鸾并不懂这些朝堂纷争,她只知道,最宠爱自己的皇后,竟然站在外人的面前,一双眼睛直瞪着她。 皇帝并未对皇后的话做过多的评价,只是缓缓说了句,“这个沈大小姐确实不错。前阵子救了墨儿,这会儿又救了青鸾……这么大的功劳,朕应该要好好奖赏她才是。改日你把她叫进宫来,朕亲自见见她。”问问她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皇后低声应是,徐青鸾忿忿道:“父皇,那些都只是巧合!她只是个被人退了婚的女人,哪里值得父皇亲自召见!” “被退婚?”皇帝皱了皱眉,似乎已经忘了沈家跟辰王府的婚事了,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奇而已。 皇后暗道徐青鸾真是没脑子,难道以为皇上真猜不到,她跑去后山,是去私会辰王?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作为徐青鸾的母后,她还是得站出来替她把话圆了,她含笑道:“安陵侯有一对双胞胎,青鸾估摸着是记岔了。” 沈大小姐立了这么大的功,无论这退婚的是不是她,都不能把这名号往她头上扣,否则圣上很可能会因为奖赏她,而给她赐婚……到时候青鸾这么多天的谋划,也算是白费了。 她虽不喜徐青鸾嫁给辰王为妻,但是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徐青鸾的计划落空……说白了,她想要徐青鸾能够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不管如何,你只管带她来见朕就是了。”皇帝当然不会在意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只是好奇,三番两次救了他皇儿和公主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人。 皇后敛眉应是,夜已深了,皇上明日还要早起上早朝,稍稍坐了一会儿,便先回寝殿休息了。 送走了皇帝,徐青鸾一脸忿忿地看着皇后,“母后方才为何要替沈家的那几个贱蹄子说话?” 皇后坐到床头,掀起她的裤管,一边查探她脚上的伤势,一边无奈道:“你没瞧见你父皇方才的神情吗?他正为户部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哪有这闲工夫来管你的!安陵侯就算再没权势,他也还是个侯爷,而且他跟辰王素有往来,你父皇怎么可能在这当口,寻他的不是!” 皇上要稳坐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就要平衡各方的势力,让他们相互牵制,谁也不能做大。 此刻辰王那头已经有个户部栽进去了,要再搭上个安陵侯……皇上在未找到有合适的人能够跟豫王抗衡之前,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处置了辰王那边的人的。 第211章 说清 “难道母后的意思是让我就这么算了?”徐青鸾泪眼婆娑的,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叫沈婉瑜瞧了去,心里就是一阵阵的难受。 如今她受了她沈大小姐的恩惠,再想对付她就更加艰难了。 就连父皇也偏袒那个沈大小姐……照这样下去,嘉铭哥哥迟早会被沈大小姐套得牢牢的。 “不这么算了你难道还想让父皇知道你是去找辰王的不成?”皇后没好气地说,上前将她扶到床上去,“在护国寺的时候,母后就跟你说过,让你别乱来。你偏不听,这会儿好了,出了事,你就是哭断了肠也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的性子,他不喜欢你跟辰王来往甚密……要不是你还是孩子心性,搞不好母后都会被你牵累。” 皇上最讨厌的就是后宫中人干涉朝政,她作为一国的皇后,背后虽然没有娘家做支撑,但到底掌管着后宫事务,权力不容小觑。 皇上本就忌惮朝中的辰王和豫王了,若她再跟辰王结了姻亲,那势必会造成一家独大,功高震主的局面,那绝对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青鸾一心只顾要嫁入辰王府,但她从来就没想过,嫁过去之后,处境会有多艰难。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父皇都不让我嫁给嘉铭哥哥,我是一国的公主,论身份论地位都比安陵侯府的那几个小姐好上千倍万倍,你们为何宁愿让她们当辰王妃,也不肯让我嫁过去?”徐青鸾眼眶红红的,多年来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挫败过。 所有的人都向着安陵侯家的小姐,她堂堂一个公主,有什么比不上她的! 凭什么所有人都不让她跟嘉铭哥哥来往,凭什么她就不能当辰王妃! 皇后明白徐青鸾的倔性子,见她哭得跟泪人似得,就无比心疼,然而她明白,这时候不给她下一剂猛药,她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她沉着脸,道:“就是因为你是公主,你才不能嫁给她!朝中任何一个闺秀都可以,唯独除了你!” “为什么?”徐青鸾咬住贝齿,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后,“母后您告诉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嫁给嘉铭哥哥?” 皇后叹了口气,拿了帕子替徐青鸾擦眼泪,“傻孩子,母后膝下无子,这么些年,早就将你当亲生女儿来对待了,难道母后还会害你不成?你的平安喜乐对于母后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但嫁给辰王,只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搞不好与你父皇决裂,甚至是丢了公主的身份,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母后只是不想你下半辈子活得这么累,你父皇也一样,他是真的疼爱你,才会阻止你嫁给辰王。” “为什么,母后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徐青鸾不甘心,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母后不是说父皇疼爱她吗,那更应该如她所愿啊!怎么反而这般对她! “因为你父皇他除了是你的父亲,她还是皇上!是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让朝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是他的责任!”皇后忽然拔高了声音说道,“你从小在宫里长大,必定也听说过功高震主!你嘉铭哥哥不但是太后的亲侄子,更是我朝第一个异姓王,他这些年立下的功劳,朝中也唯有你亲哥哥豫王能跟他比上一比。你难道就看不出来,你父皇这些年都在借四皇子压制辰王吗?而你又是本宫一手带大的,你喊了本宫十多年的母后,你我的利益早就纠缠在了一起。辰王要是娶了你,便等于跟我这个皇后有了姻亲,一个是权臣,掌管前朝,一个是皇后,掌管内宫,到时候你父皇可谓是腹背受敌,朝中便成了你嘉铭哥哥的天下!他作为一国之君,又岂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徐青鸾脸色一白,她这些年确实想过很多种理由,却从来没往这个层面上想。 原来父皇是忌惮嘉铭哥哥的势力啊,自古功高震主的权臣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一点她很明白。 若是母后拿别的理由来搪塞她,她定然是不信的,而这个理由,却让她无从反驳……身为一国之君的父皇,看似疼她纵容她,但一旦遇上关乎朝廷的大事,父皇必定不会由得她耍小性子,就譬如此次的沈家小姐事件。 她只是觉得可笑而已,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比不上京城普通人家的贵女。 她们还有嫁给嘉铭哥哥的机会,而她,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妄为她喜欢了嘉铭哥哥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可是母后,我真的很喜欢嘉铭哥哥啊。”徐青鸾红着眼眶说道,“我从小就喜欢他,在他还没有成为辰王之前,我就喜欢他了……” 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皇后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轻柔地抚着她的发,柔声安慰:“世上的好男儿这么多,你又何必偏要嫁给辰王呢。只要你绝了对辰王的心思,日后你父皇必定会替你选一个如意郎君……” “可他就不是嘉铭哥哥了啊。”她要的,只是这一个而已。别的人,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总归能找到让你心仪的。”皇后叹息似得说道,“你脚上还有伤,太医说,不能情绪过激。早些歇息吧。沈家那几位小姐的事,母后自会处理。” 她扶徐青鸾在床上躺了下来,徐青鸾眼神空洞地望着幔帐,眼角还挂着大滴的泪珠。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她不能嫁给戴嘉铭的事,根本没有心思再考虑其他了。 皇后轻叹了一声,也不知这个辰王有何等能耐,能让青鸾这么死心塌地地对他。 “伺候好公主。”皇后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抬步出了公主殿,外面夜色正浓,宫女提着宫灯,站在她旁边。 “你说本宫是不是对青鸾太狠心了些?”说这样的话来伤她的心,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旁边的宫女摇了摇头,轻声道:“长痛不如短痛,娘娘也是为了公主好。” 第212章 谋划 徐墨连夜进宫面见了三司的大臣,并与其商讨了一-身,到第二日清晨才回到府上。 这日早朝过后,辰王正打算去慈宁宫拜见他的姑母,也就是当朝的太后,他身边贴身的护卫就匆匆跑了来,面色皆是急切之色。 戴嘉铭眼眸一凛,沉声问他:“出了什么事?” 贴身护卫环顾左右之后,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是关在牢里的户部大臣出了事。” 戴嘉铭听到这,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左右,道:“回府再说。” 这儿是皇宫,四处都是辰王和皇上眼线,隔墙有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的。 护卫应是,快速驾着马车回了辰王府,等坐到了书房里,戴嘉铭才闭眼问他:“细细说来。” 护卫道:“牢中的眼线传来消息,说户部侍郎受不住酷刑,已经招供,承认户部这些年却有贪污行为,并且暗指头上有人……甚至还供出,户部官员手中握有这些年户部私吞银两的账册,这账册中详细记载了户部这些年的银款往来,以及朝中官员受贿额度,牵扯甚光。好几位大人听到消息,已经按捺不住,来府里找殿下了。属下怕泄露了风声,把这些大人都带到了后院,这会儿人还在。” 户部贪污银款的事,戴嘉铭并非不知情,只是这些年他们为他效力,多少也要让他们尝些甜头,遂他也一直睁一只闭一只眼,这次也是他们太过大意,才会被徐墨的当场逮个正着。 他先前已经嘱咐过他们,这些天要收敛行迹,万不可再与那些人有所往来,把该销魂的证据都销魂了,没想到疏忽了牢里抓的那几个人。 只是户部的右侍郎分明说过,那两人并不知晓其中细节,就算招供也不可能供出什么有利的线索,这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本账册来? 就连与他谈话的那几个大人,都信誓旦旦地说,账册早就销魂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戴嘉铭有些想不通,问侍卫:“三司的人如今有什么动静?” 侍卫说:“方才下朝之后就去回禀了圣上,属下估摸着现在已经带人去户部大臣家里,挨个儿搜查了。” 徐墨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只要抓出一点蛛丝马迹,就会顺藤摸瓜地将幕后主使全都揪出来。 只要三司的人一上门,到时候就是没什么,徐墨也会给查出有什么来。 “户部的贺尚书,可有传消息出来?” 贺尚书虽被关在牢里,但牢里有不少辰王的人,随时都能带消息给他。 前些时候,他一直镇定截图地跟他保证,户部大臣绝对不会贸然招供,而且就算供出来,也不会让人查到线索。 这会儿倒好,他真是高估了他这个户部尚书了。 “并未有消息传来。属下觉得豫王可能已经对我们有所防备了,从昨夜开始,就把刑部大牢里的狱卒全都换了他们豫王府的人,甚至就连送饭,也让豫王府的人亲自去送……这时候要传消息出来,恐怕不容易。” 看来豫王这次是真的打算绊倒他了。 戴嘉铭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笑了一下,“让那几个大臣过来见我。” 他倒想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索性他跟着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赔了个户部尚书,他自有办法再让别的人顶上。 护卫很快把人领了进来,几个大臣见到戴嘉铭,都跟看到救命稻草似得,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殿下,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早便提醒过你们,你们不知道收敛,这会儿出了事,倒知道来求本王了。”戴嘉铭冷笑,实在是气这些人出了点事就自乱阵脚,这般浩浩荡荡地找到辰王府来,还怕天下人不知道,他们是辰王府的人不成。 大臣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现在他们的命就握在戴嘉铭的手里,当然不敢反驳他了。 戴嘉铭端着茶喝了一口,又慢慢把茶杯搁下了,才不急不缓地说:“事情既然闹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那也只有想办法尽力弥补了。牢里那位侍郎供出来的账本,你们可知道在谁的手里?” 大臣面面相觑,最后皆摇了摇头:“下官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都叫手底下的人把证据销毁干净了,就连参与其中的人也全都不在人世了……照理说,不应该有什么账册才对。” 户部的人既然敢做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而多年不被人发觉,必定也是有几分能耐的,戴嘉铭并不怀疑这一点。 只是…… “银两一层层到你们手中,经手的人必定不少,你们能杀的也不过是些无权无势的小喽啰罢了。”戴嘉铭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户部侍郎既然招供出来,无论是真是假,三司的人都会当做是真的,借此到你们府上搜查。到时候,就算不是私吞灾银,你们也多多少少收了贿赂,若是被三司的人查到,你们府中银款颇多,你们也势必躲不过被问罪的下场。” 大臣听到这话,面上立刻露出急色来,“那该如何是好?” 戴嘉铭说的不错,他们府里的银子,确实不止俸禄和赏赐这么简单。 戴嘉铭垂眸想了片刻,重新抬起头道:“立刻回去将家产藏好了。另外,再将参与此事的人,重新核查一遍,看是否真的有三司的人所说的账本。若是有,立刻销毁……只有比三司的人先一步行动,我们才能占得先机,你们可明白?” 他们的命都握在戴嘉铭的手中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下官这就回去照殿下的吩咐去办。只是……若是找不到这账本,该如何?” “那也只能说明你们不尽心!豫王既然敢把这风声放出来,必定不是子虚乌有!本王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将这个私藏账册的人找出来!否则,到时候也别怪本王不替你们求情了!” 自己做的事就需要自己承担!他能保得住他们一时,但是保不住一世,他也不会为了几个大臣,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第213章 拦截 众臣低声应是,马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中,将知晓此事的人都召集在了一处。 可奈何经手的人太多,他们这些年私吞的银款也不止一笔两笔,况且朝廷官员升迁贬低一向无常,实在难以保证,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在此处。 户部的右侍郎把戴嘉铭的意思与底下人说了,而后沉着声道:“此次户部遭此大劫,实在是有心怀不轨的人,私藏了不该藏的东西。趁现在三司的人还没有找上门来,你们最好老实把东西交出来,兴许本官能在辰王殿下面前,替你说说情,让他饶过你。若是东西落到了豫王的手中,那辰王殿下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了……不单是你和你的家眷,我们户部大半的人,都会深受其害。到时候你下场会如何,相信不用本官说,你自个也明白!知趣的就早些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本官不念旧情,把你们的夫人、母亲全都请来府中做客了!” 户部右侍郎这是半逼迫半利诱,这东西实在太害人了,他不能让它落到三司的手中,否则户部很多人都要完蛋。 这是辰王殿下跟他都不想看到的场面,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户部大臣听了这话,个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自问做事滴水不漏,从未露出过什么破绽,更不会留下什么让人拿捏的把柄,这为何会突然出现个账本,让他们陷入恐慌之中呢。 大臣们都陷入了沉思,而知晓此事的孙员外郎,此刻心里亦是极不平静。 他从未将私藏账本的事告诉过任何人,而且这账本,也是他瞒着上级,偷造的,除了他最贴身的护卫,根本就没人知道。 银款从下面送到上层,是有礼单的,那些礼单,他都当着上司的面烧掉了,按理说,不可能会有人知道才对。 他留此账本,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了事,他能借此保住一条性命,谁知竟会被人发现。 “大人,这事您是从哪儿听来的?下官们办事,从来不会给人留下把柄……此次豫王殿下主审此案,我们可别中了他的挑拨离间之计,自乱了阵脚才是。” 一个胆大的郎中站出来说道,他明白豫王查清此案的急迫性,用这样挑拨离间之计,逼他们露出马脚也不是不可能的。 右侍郎又岂会不知这一点,“是牢里的江侍郎亲口招供,眼线传出来的,应当不会有错!” “总之事态严重,本官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乖乖交代还好,要是过几个时辰还无人站出来,那么,本官也只能把你们家眷请到府中做客了!” 他冷声说道,下首议论声一阵盖过一阵,侍郎这是要威胁他们了,只是他们并未做这样的事,上哪儿给他找账本去! “这事关乎到大家的性命,你们做过的,早点站出来好,也免得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一个按捺不住的大臣,站出来面带怒容地说道。 家中母亲年事已高,妻子还有孕在身,实在受不得这等惊吓。 “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僚,一同经历的风浪比走过的路还多,你要还有点良心,就主动把东西交出来,也免得连累了大家。”又一个个大臣忿忿道。 这两个站出来的,都是在户部算官阶比较高的,平日贪污受贿,只需在家中安坐即可,并未真正参与到过程之中。 他们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底下的人此刻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们也想把账本交出来啊,可是真的不知道在谁的手里啊。 “大人,这一时半会的,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带在身上……”一个清历司郎中站出来建议道。 其他人亦附和:“是啊,大人,这一时半会哪里能说交就能交得出来,总得给我们些时间,回去家里好好找找。” 右侍郎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点头道:“好,那本官就给你们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本官还看不到账本,那你们的家眷……”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大家都知道他的什么意思,忙点头应是:“下官这就回府。” 他们亦知这一个时辰已经是右侍郎给他们很大的宽限了,因为三司的人,可能很快就要上门,到时候就不是他们交不交的问题,而是会被搜出来的问题,那时户部大半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户部臣子一个个马不停蹄地上了马车,孙员外郎跟户部一个姓王的官员府邸相邻,此刻跟他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他见孙员外郎自上车以来,就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不由地出声问道:“你说,这到底是谁这么没良心,竟然还造了这么个害人性命的账册?” 贪污的银两都是大家分的,他却偷偷藏了这等祸害人的东西,不就是心怀不轨,不忠不义。 被当面指出没良心的孙员外郎抬起头,眼神闪过几分慌乱,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他掀起车帘,望向车窗外,以此来掩饰面上的不自然,“我不过小小员外郎,又如何能知晓这些。” 员外郎可比郎中不止低了一个档次,王郎中想想似乎也是,他叹息道:“若是让本官抓到这人,本官必定不会饶了他。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来,实在是可憎!” 让户部所有人都为这事提心吊胆,简直罪无可赦。 孙员外郎只是笑笑,不敢接话,王郎中的府邸比他的先到,先行下了车,等孙员外郎行的车行到府邸前的一个小巷时,却有人故意拦了他的马车。 车颠簸了一下,孙员外郎掀开车帘一看,竟是负责他的湖广清吏司郎中张大人。 他忙下了车,拱手给他作揖:“张大人。” 张大人年过半百,小腹偏偏的,样貌有着习武世家的严厉,沉着脸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把东西交出来!”他沉着声说道,朝孙员外郎伸出了手去。 孙员外郎在护国寺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是谁在刺杀他,此刻看到张郎中如此,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第214章 威胁 “大人这是在说什么?什么东西?”孙员外郎即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也选择装傻,因为他想不明白,张大人为何会知道账册在他的手中! 他自问这些年小心翼翼,尤其是做账的时候,从不让近身的人伺候,府中更没有人知道,他把账册放在了哪里。 “你还想在本官面前装傻?”张郎中能在户部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倒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你新纳的那房小妾,早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本官了!你既有这做账自保的心机,必然也能猜到在护国寺抓你的人,是本官派来的。本官原先只是想把你抓来拷问一番,并未真想要你的性命,谁知道你竟有这般的能耐,能从近十个护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以前只知你懂得明哲保身,却不想还有这等私藏账本的心机,本官还真是小看你了!”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房中的小妾说的!到底是他大意了,他自问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件事,唯独有一次,在小妾的房中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地说了很多话……估摸着就是那一次了。 这名小妾原先是张大人府上的舞姬,那日张大人孙女周岁宴,他去张府送礼,张大人见他对这舞姬多看了两眼,便把舞姬赠与他做了妾……没成想,竟是张大人派来监视他的奸细。 要不是他瞧着这舞姬乖巧伶俐,很会讨人喜欢,他也不会收下了! 他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思,到头来竟然败在了一个舞姬的手上,他想想都觉得可笑至极。 “原来张大人早就对我有所怀疑。”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而后在他面前站直了身,“只是张大人听信一个舞姬的话,而对我痛下杀手,实在是让我觉得心寒。我跟在张大人身边这么多年,自问一直对你恭敬有加,信赖有加,而您,就这么对待您的下属?恐怕张大人也不比下官好到哪里去!” 张郎中冷哼,“那是因为你心怀不轨!要不是如此,本官又如何会抓到你的把柄!” 孙员外郎轻轻地笑了:“大人敢摸着良心说,你送舞姬给我做妾,没有存半分监视我的心思?恐怕不是如此吧?” 到现在他才知道,那舞姬竟然是他上司的人,那上回他受伤的消息,也定然是她传出去的了。 幸好他言语间滴水不漏,没让户部的其他人怀疑,要不然早在那时候,他的脑袋就不保了。 “本官就是怀疑你又如何?你既作为我的下属,就该对本官尽忠职守,本官派个人在你身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张郎中觉得孙员外郎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横眉倒竖道:“你别跟本官扯这些有的没的,把账册交出来,兴许本官还能念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不跟殿下禀报此事,否则,就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了!” 那账本不止关乎到孙员外郎的性命,跟关乎到张大人自己的性命,他只有把账本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安心。 这个孙员外郎心机深沉,谁知道他有一天会不会发疯,把东西交给豫王。 “张大人是要如何对下官不客气?再让您府上的侍卫来刺杀下官一次吗?”孙员外郎明显有恃无恐,“大人倒确实可以这么做,但若是下官死了,这账册恐怕永远都到不了您手上了……豫王殿下的人马很快就要进来搜府,相信到那时,大人跟我一样,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还敢跟本官讨价还价!你信不信本官立刻让人把你私藏账本的事,告诉辰王殿下,到时候殿下会如何处置你,必定也不用我明说!” 他冷声说道,辰王在外人看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只有他们近身的人才知道,他处置人的手段,半点也不比豫王殿下差。 孙员外郎也很明白这一点,但张大人既然方才没有在右侍郎面前揭穿他,此刻也不会这么做。 “大人莫非是忘了,下官可是你辖区内的人。下官要是出了事,恐怕大人也不能善终!” 他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可比不得他这郎中来的重要。 私藏账本就等于得罪户部全部的人,这么大的事,就算说出去,他们也不可能相信,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有胆子做。 倒是他这个油水最多的湖广郎中有可能。 张大人只一瞬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怒火攻心,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总之今日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他讥笑了一声,而后转身拍了拍掌,很快就有人押了个妇人出来,那妇人手脚被绳子束缚着,嘴巴里还塞着布条,发髻凌乱,面容是极度恐惧的。 孙员外郎一下就认出这是他的原配妻子,孙夫人看到孙员外郎,立刻呜呜地挣扎要过来,押着她的侍卫,毫不留情地拔剑就架到了她脖子上,明显看得到她雪白的脖子被割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抓我夫人做什么!”孙员外郎见此,当即大怒起来,他纳了小妾以来,多数是歇在了小妾的房里,对于这个夫人渐渐疏远了,但她从来没对他抱怨过半句,相反还任劳任怨地帮他把偌大的家打点好,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这会儿他知道小妾是张大人派来的奸细,更加悔不当初,觉得对不起孙夫人。 “你夫人的性命现在就握在你的手里,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可保你夫人平安,我们也相安无事。若是你还固执己见,那就别怪我手底下的人,不给你留情面了!” 张郎中冷冷地说道,夜色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肃穆,他朝侍卫摆了摆手,侍卫立刻将塞在孙夫人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 “老爷,不必管我!”她大声吼道,“不必因为我而受人威胁,我不……” 话未说话,侍卫便又将布条塞回了她的嘴里。 看着孙夫人分明害怕极了,还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孙员外郎心里十分不好受。 第215章 中计 “本官听闻你的夫人,对你那房小妾颇好,又为你生了一对儿女,你难道就忍心让你这么娇滴滴的夫人,就这么死在本官的手里?”张郎中步步靠近他,讥诮地说道,“你要是在犹豫半刻,本官可就不敢保证,我侍卫手里的剑,会不会把你夫人的喉咙割断了!” 他声音忽而变得凌厉,孙员外郎望望孙夫人,大男人眼里亦有了泪水,糟糠之妻不下堂,纵使他再喜欢那个舞姬,孙夫人才是他的原配。 他私藏账本,无非就是想有朝一日,事情败露的时候,能借此保住家人的性命。 如今妻子在他手中,就要有性命之虞,他空守着那账本,又有何意义呢? 要怪只能怪他太过没用,连着了别人的道也不自知。 他不过沉吟了片刻,便下了决定,抬起头,叹息了一声,对张郎中道:“你要的账本我给你,你先把我夫人放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愧是我的属下。”张郎中会心一笑,冲旁边的侍卫摆了摆手,侍卫立刻把架在孙夫人脖子上的剑移开了,却没有要替她解开绳索的意思。 张郎中笑着道:“没有拿到账册之前,本官不敢信你。” 这么些年他有这样的心思,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说明这个人不容小觑,这是关乎多少人性命的事,他不能掉以轻心。 孙员外郎尽力将心中的怒气压制下去,看了自家夫人一眼,终是对张郎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隐在房檐上的吟风这时看向旁边的徐墨,小声地问:“殿下,听这两位大人所言,沈大小姐说的确实属实,孙员外郎手中当真握有户部贪污的账册,可要属下立刻带人前去孙府搜查?” 只要拿到账册,户部的那些官员便逃无可逃了,到时候殿下也算了赢了这场仗。 徐墨着一袭月白长袍,冷眼望着慢慢往孙府走的几个人,眼眸深邃:“不急。再看看情况再说。” 这孙员外郎既然有这样的心机,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个害人的账册,绝对不简单。 此刻张郎中抓了他的夫人,他愤怒还来不及,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账册交给他。 吟风跟了徐墨多年,倒也懂得几分他的心思,含笑道:“殿下这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张大人拿到账本之后,再一网打尽?” 自从消息传出来之后,这儿周围都埋伏了豫王府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豫王府的监视之下,就连孙员外郎去右侍郎的府中,所说的每一句话,也有人一五一十地回禀给徐墨。 徐墨并未答吟风的话,而是凝视着孙员外郎等人的一举一动,果真猜的没错,这孙员外郎,不会这么轻易把东西交给张郎中。 自从他们踏入孙府开始,孙府的护卫便有了异动,他们站在暗处能看的清,但是张郎中明显不知道,自己被孙员外郎算计了,还正大光明地跟着他走。 孙员外郎把人往一个荒废的院落里带,那院子里埋伏的都是孙家的人,张郎中太过自信,除却身边的这一个护卫,可谓是单枪匹马过来的,若非手中还抓了个孙夫人,他很可能早就被孙家的人,捅成了马蜂窝了。 进到破旧的院子里,张郎中才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在孙员外郎的背后呵道:“你最好别跟本官玩什么花样,否则本官不会对你夫人客气!” 孙员外郎正要迈步往厅里走,听到这话,便顿住脚步,回转过来,眉头低敛地与张郎中道:“下官夫人的性命还握在大人的手里,下官又如何敢跟你耍花样,除非下官不想要夫人了。” 张郎中冷哼:“最好是这样!”他环顾了四周,发现这儿长满了杂草,周围一点人烟也没有,就道:“本官就在此等候,你把账册给本官拿出来。” 孙员外郎敛眉应好,而后默不作声地迈步往前走,走到院子的西厢正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又转头望了张郎中一眼,才推门而进。 院子久未经修,门一打开,一股尘埃就扑面而来,让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就连不远处站着的张大人,也因此撇开了头去,但他知道,账册这么要的东西,确实应该藏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否则容易让人发现。 遂见孙员外郎把人领到这儿,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潜意识里以为,孙夫人在他的手中,孙员外郎没胆子跟他玩花样。 然而在他撇开头的那一刻,迎面却忽然有一支箭射了过来,眼看就要射到他的心脏,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幸好旁边的护卫很快发现,眼疾手快挡在了他面前,拿剑把射过来的那支箭打到了地上! 而这样一来,被他挟持着的孙夫人,便获得了自由,孙夫人并不笨,在护卫伸手去替张大人挡箭的那一刻,转身撒腿就往院子外边跑。 即便双手被束缚,嘴巴也被破布条塞着,索性脚是自由的,这儿又是她梳洗的地方,跑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等到张家的侍卫反应过来,要去追的时候,她已经跑出了院子! “快,抓住她!”张郎中见唯一的人质跑了,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怒吼道。 侍卫慌忙转身就要去追,然而才走出两步,原本荒无一人的院落,忽然站满了侍卫,个个都手拿剑柄指着他。 侍卫忙退回张郎中身边,张郎中这才明白中了计,面带怒容地瞪着西厢的孙员外郎,“你竟敢跟本官作对?” 孙员外郎慢悠悠地从破旧的房里走出来,淡淡道:“是大人对付我在先,我只不过是为了救回自己的妻子,逼不得已。” “你对本官早有防备?”张郎中不可置信地问道。 孙员外郎摇头:“下官只是怕死罢了,被人行刺了一次,府中自然要比往常多几分戒备……只是没想到,进来的会是张大人。不怕你笑话,我其实一直从未怀疑过你。” “好,好,你真好!竟然连本官都敢算计!”张郎中有些癫狂了,“本官要是无缘无故的失踪,右侍郎势必不会放过你,你可要想好了!” 孙员外郎轻笑:“张大人错了,你失踪了,右侍郎只会以为你就是私藏账册的人,见事情败露,不得已逃之夭夭!” 第216章 尾随 “你……”张郎中气得脸都绿了,孙员外郎可管不了这么多,直接吩咐人:“来人,把张大人和这位小哥请到屋里去,好生伺候。” 周围的侍卫低声应是,很快过来要抓人,然而张家的侍卫又岂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拔剑就想抵抗。 孙员外郎见了便笑:“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敌得过我孙府数百侍卫?” 侍卫环顾四周,发现廊上果真站满了人,耳边还能听到不断有脚步声逼近,想必是孙府的侍卫都往这儿赶来。 他虽有一身的武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大人,他并没有胜算! 然而作为张府的忠仆,定然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那又如何,今日就算把性命丢了,我也会护张大人周全。” 孙员外郎轻笑:“张大人这侍卫倒是忠心,不过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并没有意义。” 他冷漠地一摆手,廊上的侍卫立刻对院中的二人拔剑相向,眼看就要厮杀起来,张郎中站出来道:“住手。本官跟你走!” 孙员外郎既然存了要陷害他的心思,必定不会对他怎么样,他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他来这儿是瞒着户部所有人,也瞒着家里的,要是连这最后一个能保护他的人,也死在了他的剑下,那他就真没有逃脱的可能的。 “还是张大人识趣。”孙员外郎缓缓笑了,摆了摆手,周围的侍卫立刻收了剑,上前对张大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郎中望了眼冷眼站在那儿的孙员外郎一眼,有些不忿道:“你做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来,迟早会被辰王殿下发现,本官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孙员外郎挑了挑眉,“张大人如今自身难保,就不劳你cao心孙某的事了。” “带进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去探望!”他冷漠地说道。 他原本还担心事情败露之后,他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郎中的到来,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只要把账册的事,全都推到他身上,他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全身而退。 所以留着他,还有大用处。 张郎中被人押进了破旧的房里,而他身边的侍卫,也被捆了手脚,丢到了他隔壁的那间房,门口十几个人守着,就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孙员外郎对此很满意,踱步出了院子,孙夫人就站在院外,她受了很大的惊吓,原本该回房休息的,但是她放心不下孙大人,愣是杵在院门口不肯走。 身边的丫鬟都急坏了,夫人脖子上还留着血,这么下去,非要留疤不可。 孙夫人可顾不得这么多,见到孙员外郎终于从院内出来了,她哭着就跑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老爷,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孙员外郎见到孙夫人都自顾不暇了,还一门心思在关心他,心底涌起一抹感动,“我没事。夫人受惊了。” “那就好 。谢天谢地。”她大大地松了口气,而后想到挟持她的张郎中,又问:“张大人他……” 今晚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她并不知晓这其中的细节。 孙员外郎并不想跟她细说,她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今日孙府遭了刺客,已经被本官抓住。你们谁要敢乱说,本官必定不轻饶。”孙员外郎带着几分严厉对旁边的一众下人们说,他这是在提醒她们,不能把张大人挟持夫人的事,以及大人抓了张大人的事说出去。 这事关夫人的声誉,下人们也明白孙大人的良苦用心,皆低声应是。 孙大人轻轻拍了拍孙夫人的肩膀,柔声道:“你受了惊吓,先回院子去,让丫鬟给你上药。这儿的事,你就别管了。今夜可能还会有别的事发生,你好好呆在院子里不要出来。”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身,孙员外郎不想自己的夫人,也卷入到这朝堂纷争当中。 孙夫人明白孙大人才从侍郎府回来自己就被张大人抓了,方才还听见张大人逼着老爷交出什么东西,料想也是发生了大事。 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并不敢多问,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老爷一定要小心。” 她说道,孙员外郎明白妻子的好意,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轻轻点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丫鬟将孙夫人带回了房里,藏在暗处的吟风,这时想跳下去抓他,徐墨按住了他的手:“别打草惊蛇。” “可是殿下,这时候不抓他,改日抓的可就是张郎中了。”他陷害张郎中的心思这么明显。 徐墨摇头,淡淡道:“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拿到账本就可以了。抓到谁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只要有账册,户部所有参与贪污的人员,一个都逃不掉,到底谁藏了,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吟风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还是殿下高明。” 他看向那破旧的院落,“殿下,您说孙员外郎会把账册藏在哪里?” 看他去的方向,并不像是要去拿账本的样子,倒像是要出府。 徐墨摇了摇头,“跟上他,自然就能找到账册。” 吟风低声应是,转身就要走,而后却看到徐墨没有动静,就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难道不想去看看?” 徐墨嗯了一声,“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你记着,务必将账本拿到手。不能让他毁了账本。” 这账本不止关乎户部贪污的大案,关乎他们所有人的性命,还关乎殿下的声誉,吟风当然不敢大意。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徐墨摆了摆手,吟风起身,轻快地沿着屋檐,跟着孙大人走的方向而去,而徐墨望了眼孙员外郎离去的方向,最后朝着另一边离开了。 孙员外郎经历了张大人事件之后,知道危机四伏,更加小心谨慎,叫车夫赶车的时候,刻意围着皇城绕了好几圈,才下车进了一家舞馆。 吟风一路尾随,虽未把人跟丢,但也被累得够呛,看到他最后去的竟然的家舞馆,稍有疑惑。 按理说现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孙大人该没这闲情逸致在这烟花之享受才是…… 第217章 赎身 他心有疑惑,却还是跟着他,进了里头。 他掀开舞馆的一块瓦,亲眼看着孙员外郎被馆子里的教习的妈妈恭恭敬敬地迎到了一个厢房里。 孙员外郎估摸着对这舞馆颇为熟悉,也不待教习妈妈介绍,直接就喊了个一个叫海棠的姑娘伺候。 那个叫海棠的姑娘,容貌上佳,深秋的天,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走路的时候,胸前的那两坨柔软晃晃悠悠地,打扮得十分妖娆妩媚,估摸着是馆子里的头牌。 她一进去,就直接坐到了孙员外郎怀里去了,端了酒杯,一口酒一口酒地喂孙员外郎喝,嘴里还一口一个大人,叫的十分亲热。 那声音能把人苏到骨子里去,吟风听了都忍不住咽了两口口水,暗道,这个孙员外郎还真不是普通人,都火烧眉毛了,还有这闲情在这儿跟姑娘调、情。 厢房里的画面太过热辣,让人不忍直视,吟风不敢多看,闭着眼念了几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把那股子不自在的情绪给压制下去,继续监视他们。 殿下让他跟着孙员外郎,必定是有缘由的,即便是看他跟舞馆里的姑娘亲热,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免得坏了殿下的大事就不好了。 孙员外郎跟海棠姑娘亲热了约摸两刻钟,才稍微安分了些,却还是把人搂在怀里不放,久不久就往她脸上亲一口。 吟风正想撇开头去了,忽然听到孙员外郎,状似无意地问这海棠姑娘:“我前段时间交给你保管的东西可还在?” 声音有些小,但幸好吟风是练武之人,能听得清,只见那姑娘轻轻地一笑,用手撩了几根孙大人的头发,拿在手中把玩,“大人交给我的东西,我如何敢随便乱扔。自然是在的……只是大人说过,那东西轻易不能视人,否则可能会给人带来灾祸。我便把它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大人今日突然问起,可是要收回去了?”她巧笑嫣然地说道,“当初大人把东西给我的时候,可说过,等你来拿的那日,便是你替我赎身之时。难道大人现在想好了?” 孙员外郎嗯了一声,“你把它藏在了什么地方?” 比起孙员外郎的问话,海棠更加在意他那声嗯,顿时喜上眉梢,“大人真的要替我赎身?” 孙员外郎伸手摸着她嫩滑的脸,“我何时说过假话,快告诉我,你把东西藏在了哪里。” 吟风听到这,明白他们嘴里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他在找的那个账本,顿时竖起了耳朵,留心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把东西藏在了……”海棠凑到孙员外郎的耳边,低声说道,说到这却忽然顿住了,她退开几步,含笑道:“大人今日过来面带急色,莫非就是为了它而来?” 孙员外郎见她忽然就不说了,顿时沉了脸,“怎么?你想本官如何?” 他明白这个女子十分聪慧,既然这么问了,必然不会这么轻易把东西给他。 “大人既然把东西交给了我,又嘱咐我要好好保管,这必定不会是简单的东西。大人说过替我赎身,但我觉得大人看着倒像是只是来取东西的……为了以防万一,我总要给自己留点保障。这样吧大人,你先替我去妈妈那儿赎了身,我就带你去拿东西。你放心,我海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当年大人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必不会忘了大人的恩惠,亦不会失信于大人。” 她卖艺舞馆,但舞姬向来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多少个日夜,她差点被人毁了清白,是孙员外郎出手,保下了她。 这么多年来,她能在舞馆里安然无恙,还要多亏了孙员外郎。 但她身为女子,也不能不替自己打算……她心里很明白,孙员外郎与旁的流连烟花场所的子弟不同。 他有自己的报复,就算这些年对她照顾有加,但未必是真心。 孙员外郎听到这话,不由地拧眉:“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当初把东西交给她的时候,就是念着她的忠心,亦考虑到她的身份,把东西放在她身边,几乎没人会猜到。 只是他从未想过,她一个烟花女子,也会有这样的胆子,敢威胁他。 海棠只是笑:“我哪里敢威胁大人。那本就是大人的东西,我把它交给你,也是物归原主……只是我实在是在这舞馆里待够了,希望大人能念在,我替你保管了这么久东西的份上,能给我个恩典,还我个自由之身。” 当然嫁给他,海棠是想也不敢想的,她出身卑微,又是个烟花女子,能得到别人另眼相待,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孙员外郎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好,我就替你赎了身。” 他转头,与一旁伺候的姑娘道:“去把你妈妈叫来。” 丫鬟很快出去喊了舞馆的教习妈妈来,孙员外郎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仍在了舞馆妈妈的面前,道:“这些银票替她赎身够了吧?” 教习妈妈一看,这是几张一千两的银票,眼睛都瞪直了,“够……够了,够了。” 她将银票收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后笑盈盈地与海棠说:“海棠,今日之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了。” 海棠哼了一声,朝她伸出了手,“卖身契呢?” 她是被父母卖到这儿来的,舞馆妈妈嘿嘿地笑,捂了捂胸口的银票,又望望静坐在那儿的孙员外郎,慢悠悠地把卖身契从袖子里掏了出来,“在这儿,都给你了。” 海棠接过来,当着舞馆妈妈的面,就撕成了碎片,教习妈妈神色微僵,然而想到兜里的那银子,够她买好几十个姿色出众的姑娘了,就笑得合不拢嘴,“海棠真是好福气,能得孙大人这般对待,也不枉妈妈教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妈妈也算是放心了。” 海棠对这个妈妈并没有什么好感,一句话也不愿意跟她多说,而孙大人又是个不多话的,教习妈妈自觉无趣,讪讪地说了句孙大人好好玩,便出去了。 孙大人斯条慢理地站起来,“这回能说了吧?” 第218章 起火 海棠一笑,端了杯酒,站到孙大人的身边去,“海棠先谢过大人的大恩。” 孙员外郎如今也没这闲工夫跟她扯这些的,毫不犹豫地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 海棠笑得格外明媚,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东西就藏在……” 声音太小了,又靠孙员外郎这么近,吟风听了半天也没听到。 正想直接下去抓人了,忽然便看到那孙员外郎,不知从何处抽了把匕首出来,眼也不眨地朝那海棠刺了过去,直直地刺入了她的心脏。 吟风瞪大了眼睛,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让自己没发出声来。 那被孙员外郎抱在怀里的海棠姑娘,亦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瞪圆了双眼,“为……为什么?” 胸口不断有鲜血流出,她手捂着匕首,很快倒在了地上,嘴里却还不断地质问:“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孙员外郎蹲下-身,手里染了鲜血,他直接拿了她的衣裙来擦,“没有为什么,你知道的太多了,本官不得不杀了你。” “我从未想过要……要背叛大人。”她呼吸艰难地说道,“我知道大人藏的东西,能牵动很多人的性命……可我,可我真的从未想过,要把事情说出去。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大人,当做……当做知己。” “我知道你这些年对我很好,万事都替我着想。”孙员外郎抖了抖衣摆,站起身来,“只是,我没法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戏子的手上。更无法相信一个戏子会有真心。” 舞姬怎么说也只是个烟花女子,而他藏了太多的秘密,万一什么时候她被人抓到了,受了酷刑,挨不住了,会不会把他的事全都供出来。 海棠知道他太多的事了,他不能留她。 “可我从未想要过害大人啊……”海棠有气无力地说道,眼里已隐隐有了泪珠,“我是那么地相信大人……相信大人终有一日,会接受我……会把我接回府上。就算只是个妾,我也甘愿……我知道您说替我赎身,并不是真心的……可是就是想要自由之身,不想让人……让人看不起我。更想日后,能站到大人的身边,能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站到……站到大人身边去。到那时,大人,大人脸上也不会因为我……因为我,而无光了。” 她那么苦心孤诣地替他着想,到头来,却被他亲手杀了……海棠心里说不出的悲凉,胸口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最紧要的是,她心里的痛,痛到她连呼吸都困难了。 孙员外郎漠然地撇开脸,“你安息吧。我知道你有个妹妹,她一直对你不错,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他说完,就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烛台,他走过去,毫不犹豫地将烛台扫到地上,呼地一声,火光四溅…… 经过海棠身边,海棠拼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衣角,眼里尽是哀求,“大人……” 他冷漠地将衣摆从海棠手中抽了回来,一步一步绕过他,神情漠然而决绝地走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便听到楼里有喊叫声传来,“不好了,海棠姑娘的厢房着火了!” 吟风站在楼顶,下去救人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他明白他此刻应该去追孙员外郎,因为孙员外郎可能去取账本了,然而看到火焰不断朝那海棠身上蔓延,他就有些不忍心。 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胸口还中了一剑,要是被这大火一烧,可就什么也剩不下了。 他左右为难,急得跺脚,就在这时,徐墨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了过来,“如何了?” 吟风喜出望外,指着那着火的厢房道:“她是唯一知道账本在何处的人,但是被孙大人给……” 徐墨透过掀开的琉璃瓦,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倒在火光中,淡淡道:“你去追孙大人,务必把账本拿到手。” 吟风低声应是,很快闪身离去了,徐墨望着那个女子片刻,就想视而不见了,却见那女子,忽然朝他望了过来。 脸色苍白如纸,看得出已经不好了,然而却张嘴,跟他说了一句话。 徐墨从唇形看出,她说的是,“求求你,救救我……” 徐墨步子转身离去的步子微微顿住,眼看火光就要烧到她的裙摆处,徐墨最终还是闭了闭眼,破瓦而入,将女子带离了厢房。 这些年他杀的人太多了,就当是为自己积福吧。 他来时带了不少侍卫,把女子救上来之后,便把她交到了侍卫的手中,“把她带回府上,找个太医好好瞧瞧。” 侍卫一脸疑惑:“殿下,这……” 这么紧要的关头,殿下怎么还有心情管一个舞姬的死活。 这一点也不像是殿下的作风。 徐墨没有多言,只道:“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 侍卫明白徐墨的脾气,一旦他做了决定的东西,就是谁劝都没有用,忙敛眉应是,抱着女子,回了豫王府。 另一边的孙员外郎,照着海棠所说的,找到了舞馆后院,后院种了一棵六人合抱的榕树,海棠告诉他,那东西就埋在这榕树下。 他环顾四周,找了个树枝出来,将海棠说的地方的泥都挖了开来,果真发现了一个金丝楠木制的上了锁的匣子,这正是当年他交给海棠的。 他一喜,就要带着匣子离开,回廊处忽然走出一人,正是舞馆里的妈妈,她是听到小丫鬟喊叫声,从房里出来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 看到孙大人。 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海棠房里不是着火了吗?孙大人如何会在这里?” 前一刻还跟海棠在一起的人,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她目光往孙大人身上扫了一眼,孙大人慌忙将匣子背到了背后,轻咳了两声道:“本官出来解手而已……你刚才说海棠房里起了火,是怎么回事?” 舞馆妈妈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张着嘴道:“哦……我听到前院在喊,海棠房里起火了……可是,孙大人,官房并不在这儿啊……” 第219章 抓获 孙员外郎也是舞馆里的常客了,不可能会不知道官房在哪里,又见孙员外郎面色慌张,舞馆妈妈心生疑窦,“孙大人,手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舞馆妈妈眼睛很尖,看到孙员外郎两只手一直背到背后,不敢视人,便有些疑惑地问道,忽而想到什么,脸色更是震惊:“难道……海棠房里的火,是孙大人放的?” 她想确认自己心中所想,一步步朝孙员外郎靠近,“大人手中的东西,能否给我看看?” 孙员外郎知道这教习妈妈已经起了疑心,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背在背后的手,悄悄摸到了袖中的匕首,“你这是在怀疑本官纵火行凶?” 他眼眸一凛,“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你这舞馆是不想开了,还是说,你想被官兵赶出京城?” 他知道这个管事是个胆小怕事又贪财的,特地搬出了官位来吓唬她,要她见好就收。 然而这教习管事妈妈却没能如孙员外郎的愿,仅仅顿了片刻,便道:“是不是诬陷,我总要看过了才知道!” 海棠虽然跟她不是一条心的 ,但到底在楼里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却无端被这个孙大人纵火,此刻很可能就要没命了。 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杀害她的凶手,就这么从眼前溜走? 她自问做不到这么冷血无情,“孙大人到底藏了什么,要这么对海棠……你可知道,海棠这些年为你做了多少?” 孙员外郎听了便轻笑:“她左右不过是个舞姬,就算为本官做了不少事,那也不过是顾着本官这员外郎的身份罢了。妈妈在楼里这么多年,应该明白,戏子无情的道理才是。来这的人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死了一个海棠,自会有被的海棠来顶替她的位子……你不觉得跟本官在这计较这些,反而会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吗?你是个明白人,该知道,知道的东西越多,就越活不长久的道理才是……” 这一番话无疑是坐实了孙员外郎的罪行,教习妈妈瞪大了眼睛,“果然是你做的。” 孙员外郎斯条慢理地将背后的匣子拿出来,而后当着教习妈妈的面,收到了袖中,而后亮出雪亮匕首,在教习妈妈面前,比划了两下,“我既然能在海棠房里放火,也能在这儿杀了你。你要是聪明,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放本官走,若是要跟本官追究到底,那本官也不怕陪你玩的。只是到时候,就要看看,是你的手脚快,还是我的匕首比较快了!” 他面上还笑着,但看到教习妈妈的眼中,却是那样的诡异,就跟从地狱深处来的恶魔一样,那笑声,直回荡在她的大脑里,震得她有些毛骨悚然……她被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梁柱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她也毫无察觉,只一脸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拿着匕首在她脸上比划的男人。 以前只觉孙员外郎是个有风度的人,从不轻视楼里的姑娘,出手也十分大方,是个值得姑娘们托付终身的人,她还曾经替海棠感到欣慰过……如今看来,这个孙员外郎跟那些贪污美色的官人们,并没有什么两样。 甚至可以说,孙员外郎比他们更加可怕……他们来的时候,只要顺着他们的心意,给他们找貌美的姑娘,哄着供着就好了。 而像孙员外郎这样,从不把喜怒表现在脸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惹了他,不小心丢了性命。 她想到这儿,浑身就颤抖地厉害,海棠左右不过是个舞姬,楼里的舞姬这么多,死了她一个,确实不算多的,她可不想因为她丢了自己的小命。 “饶命……大人饶命。我,我不说就是了。”她想通了之后,便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权当不知道,今日也从未见过大人,我也会这么跟楼里的姑娘说……还请大人,放了……放了小妇人。” 孙员外郎将她惊恐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算你识相!” 他慢吞吞地收了匕首,就在教习妈妈大大的松了口气的时候,孙员外郎忽然一掌劈到她的后颈上,她瞪了一下眼,很快就倒到了地上。 他把教习妈妈拖回到她自己的房里,而后整了整衣襟,若无其事地从舞馆后院离开。 “这孙员外郎真够狡猾的!”屋顶上豫王府的侍卫看到孙员外郎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嘀咕道。 吟风转头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跟上,找个无人的地方,把他手里的匣子抢过来!” 方才嘀咕的侍卫摸了摸脑袋,恭敬地应:“是!” 孙员外郎是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被抢的,马夫喊叫的时候,他连车帘外的人影都没看清,就感觉到头顶被人罩了一层黑布,他下意识地捂紧了袖中的匣子,“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为何要抓本官?”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有人一把将他扯下了马车,听到他的话,就笑道:“我们为何抓你大人应该很清楚才是。” 话音才说,便感觉袖中的木匣子,被人猛地抽了出来,他一慌,大声呵斥道:“你们是豫王的人还是三司的人,又或者是辰王的人?” “大人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吟风瞧人被抓了,还死死地手中的匣子,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带回去。” “你们误会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孙员外郎装傻道:“为什么要抢我的匣子,那是我给我妻子寻来救命的药,还请你们还给我。” 给他妻子救命的药?这孙大人还真是能编,他妻子好好地在府里,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真当他们的人是好糊弄的! “我劝大人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这匣子里是什么东西,大人又十分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等回去了,你亲自跟我主子说,我主子自会告诉我们,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吟风轻轻一笑,朝他们摆了摆手,立刻有个侍卫扬起手,一掌就劈到他的后脑勺上,将他给劈晕了。 第220章 诱导 是夜,豫王府书房。 吟风恭敬地将手中的木匣子举过头顶,递给座上的豫王殿下徐墨,“殿下,这就是孙员外郎去舞馆里取来的东西,为此他还对海棠姑娘痛下杀手,属下估摸着,那本账册就在里面。” 徐墨接过木匣子,材质上等,锁是用极其复杂的五行八卦制成的,一般的尖锐之物根本打不开。 徐墨淡淡地问:“钥匙呢?” 吟风摇摇头:“属下搜遍了孙员外郎全身,并未发现有所谓的钥匙。” 能封得这般严实,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把钥匙带在身上。 徐墨也很明白这一点,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将早年皇上赐给他的尚方宝剑取了下来,把匣子放到地上,抽出剑,对着匣子就猛地劈了下去,只听见惶铛一声,木匣子碎成了两半。 他动作来的又快又狠,一旁的吟风想开口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然而在匣子裂开的那一刻,却发现里头除了一块镶着莲纹的和田玉玉佩之外,再无它物。 吟风脸色当下就变了,“怎么不是账册!” 徐墨没答话,默不作声地将那块玉佩拣了起来,材质和雕工都属上等,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这图案,更不是什么绝无仅有的,而是京城任何一家珠宝铺里都能做,而且都有的。 徐墨反复翻看了玉佩的两面,确实半点独特之处也没有,捏着玉佩,沉思了片刻,平静道:“把孙大人带过来。” 吟风低声应是,很快便把昏迷地孙员外郎押了进来。 “泼醒他。”徐墨坐到上首去,语气平和地说道。 立刻有侍卫端了一盆冰水过来,朝着孙大人的脸,重重地泼了过去。 只见孙员外郎打了个寒颤,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上首的徐墨,就是不可置信:“是你……” 徐墨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是本王。孙员外郎应该知道本王找你来的目的。” 这些人一上来就抢了那个匣子,他当然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想不明白,豫王殿下为何会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甚至知道东西是在他手里! “殿下奉命审理户部贪污一案,下官甚是佩服。只是殿下这般无缘无故地抓一个朝廷命官,貌似有些说不过去吧?” 他既然想不通,就索性当做不知道。 他身为户部的一员,又是辰王殿下那边的人,跟豫王这边向来不对付,豫王抓他,也不一定真的为了账册。 徐墨笑笑,“孙员外郎是个聪明人,又何必跟本王打太极。”指了指地上劈成两半的木匣子:“你可认得地上之物?” 孙员外郎顺着徐墨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原本锁得严严实实的木匣子,碎成了两半,而里头空空如也,便猜到东西落入了豫王的手中,脸色微变。 豫王很满意他的表现,淡笑道:“你誓死也要抱着这个木匣子,料想它对你十分重要。这里头原来装了什么,相信孙员外郎比本王更清楚。” “东西既落入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孙员外郎亦算得上是有几分骨气的人,既然东西都到了豫王手中,那他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 就算他在装,豫王也一眼能看得出来,只是连累了户部一干人等。 他原本是打算带着这账册去往乡下,找个无人的地方藏起来,这样一来,就算豫王和三司的人搜遍了整个京城,也不可能会找到它。 他既保了自己的性命,又能全了他对户部的忠心,一举两得。 却没想到豫王会事先得到消息,半路拦截……不得不说,这豫王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悉听尊便?”豫王坐直了身,冷然地望着地上跪着的孙员外郎,“那孙员外郎倒是跟本王说说,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殿下又何必在下官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有了这账本,殿下便可以对辰王发难,到时候整个户部,甚至的辰王,不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孙员外郎冷哼道。 “那照孙员外郎的意思,这里头装的是户部贪污的账册,而这账册就在你的手中?”徐墨端了茶喝了一口,而后将手里的和田玉佩丢到了他跟前,“这便是本王从匣子里发现的东西,你好好看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账册!” 孙员外郎一愣,把地上的玉佩捡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又放下了,轻笑道:“想不到殿下也是个虚伪之人,分明是你们把账册藏起来了,还拿这么快普通的玉佩哄骗下官。殿下不觉得这么做的多此一举吗?今日既被你抓了,我便是阶下囚,殿下根本没必要对我这么个阶下囚用什么心机。待三司的人过来,我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 “你觉得本王有骗你的必要?”徐墨淡淡地反问道。 孙员外郎疑惑,说起来他如果真的拿到了账册,确实没有骗他的必要……但是他明明就把账册亲手放在了这个木匣子里,而且这么多年从未打开过它,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 ! 是了,海棠!一定是她,拿了账册! 东西放在她那儿这么多年,她不可能会不好奇,但这匣子是他请一个大师做的,上锁的方式十分特殊,没有吻合的钥匙,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打开。 她是怎么把东西拿走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女人骗了他! 再观手中的玉佩,模糊的记忆才涌上脑海,竟是他第一次救她的那次,亲手赠给她的! 果然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他心中涌起一股火气来,“她居然敢骗我!”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抬头看向徐墨,果真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连忙摆手:“是我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墨轻轻一笑,“看来账册是在海棠姑娘手中啊。” “不不不,我不认识什么海棠!” “你当然不认识,因为你亲手杀了她!”徐墨冷冷地道。 第221章 妖女 孙员外郎没想到徐墨居然连这都知道,脸色惨白,而后又想到,自己已经杀了她,就有些癫狂地吼道:“是我杀了她,她已经死了。你们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不可能找到了!” 徐墨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去,“孙员外郎未免也太小看本王了。我既然能猜到账册在你手中,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让这么关键的证人死了?你到底还是心软,那一把火烧的还不够狠,没能让她葬身火海,如今她还安然无恙地在本王的府中待着。孙员外郎的如意算盘,可要打错了!” 孙员外郎原本癫狂的脸,瞬间就僵住了,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杀了她,她怎么会还活着! 徐墨不再与他多说,转头与吟风道:“把他关起来,没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许接近。” 吟风拱手应是,徐墨转身出了书房。 房内,海棠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身上的匕首已经拔了,但胸前的伤口还在流血,两个太医在尽力帮她止血。 徐墨走了进来,太医慌忙转头给他行礼,“殿下。” 徐墨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她怎么样?” 太医叹息地摇头:“伤到要害,又吸了不少浓烟,能否醒来还得另说。” 他们其实蛮好奇这个姑娘的身份的,分明不过二八年华,却遭了这样的毒手,若是一般娇滴滴的姑娘,早就死在匕首之下了,她倒是倔强的很,就是伤成这样了,还愣是不肯咽气。 看她穿着暴露,打扮香艳,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家里的姑娘,也不知道殿下从哪儿救来的人。 “尽力救治。”徐墨淡淡地说道,“若实在不行,务必让她开口说话。” 只有她才知道账本的下落,他虽然也能顺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但总要耗费很大一番功夫,能走接近自是最好的。 太医疑惑,方才还觉得豫王殿下对着女子不一般,如今听到豫王的这句话,他们倒有些改观了。 豫王殿下近日在查户部贪污一案,殿下又指明了要让这姑娘开口,莫非这姑娘是这案子的证人? 他们想想也觉得又这个可能,这可关乎到豫王和辰王之争,容不得他们有半分马虎的。 两人皆恭敬地应是,“下官一定尽力。” 门口传来了丫鬟的通禀声,徐墨看了床上的海棠一眼,抬步离开。 沈婉瑜才刚刚梳洗完,打算歇下了,就有豫王府的人过来,告诉她,豫王请她过府一叙。 已经入夜了,这时候豫王忽然派人叫她过去,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她一点也不敢耽搁,赶紧让丫鬟套了车,马不停蹄就往豫王府赶。 豫王府果然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之中,就连看守的侍卫,也比平常多了不止一倍。 下人将她领到豫王的院子,给她上了热茶,才去通禀。 豫王从海棠那儿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沈婉瑜静静地坐在厅里喝茶,手中不断转着的茶杯,暴露了她的焦躁。 “殿下这时候找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徐墨还未走近,沈婉瑜就已经先站起来,问了出声。 徐墨注意到她搁下茶杯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甚至还洒了几滴茶水在高几上,可见她心里的担心,轻轻地一笑,道:“你别担心,没什么事。只是本王抓住了重要的证人,想告诉你一声。” 明显看到她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而后又坐回了位子上,连灌了两口茶。 “我还以为殿下大半夜找我过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她带着几分嗔怪地说道,“原来只是抓了证人。” 她轻轻隔下茶杯,饶有兴致地问:“殿下抓的是谁?” 面对这么快变脸的她,徐墨也只能苦笑,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她的对面去,“孙员外郎,和一个叫海棠的舞姬。你可认得?” 原本寻常的姑娘家,是不可能会认得舞姬的,但她毕竟不是普通人。 连账册在孙员外郎手里都知道,徐墨觉得,她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说不定会认识这个舞姬也另说。 沈婉瑜垂眸沉思,海棠?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她问道:“是哪里的舞姬?” 既然和孙员外郎扯得上关系,还被徐墨抓了,料想也不是个简单的。 “妙舞馆。听说早年受过孙员外郎的恩惠,后来……”徐墨没有把话往下说,因为他看到,沈婉瑜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料想她是想到了什么。 沈婉瑜确实想到了什么,如果她没记错,这个海棠,可是当年风靡一时的京城第一舞姬……后来因为进宫献舞,被皇上看中,纳入了后宫中,成了后妃。 她很懂那些谄媚人的手段,把皇上都迷得团团转,皇上还曾因为她,几日不上早朝……朝中大臣都把她称为妖女。 她仗着自己受宠,帮着戴嘉铭打压后宫豫王党的妃子,就连皇后,也好几个差点被她拉下了台。 她死的早,并不知道这个海棠的下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海棠,是辰王党的人。 怎么忽然被豫王抓了? “殿下如何会抓了她?”沈婉瑜并不说自己认识,而是轻声问道。 徐墨知道这个女子聪慧,便也不追问,轻声道:“孙员外郎手中的账册,就在她的手里。不过孙员外郎为了灭口,刺了她一剑,如今还昏迷不醒……孙员外郎也是受了她的蒙骗,并不知道账本的下落。现在要找到账本,只能等她醒来了。” 那女子能把后宫中的女人都耍得团团转,这个孙员外郎,当然不是她的对手。 海棠表面上看着不过是个普通的舞姬,其实心机比很多人都深沉,就算是救了她的孙员外郎,也未必能掌控得了她。 “我能看看她吗?”沈婉瑜轻声问道。 她倒想看看,让朝堂大半的大臣誉为妖女的女子,会是怎么样的人。 婉瑜记得当年,孙员外郎凭着那本账册平步青云的时候,这个女子也在那时,在后宫扎稳了根。 第222章 三思 “你果真认得她?”徐墨带着几分惊讶地问道。 沈婉瑜只是淡淡道:“不认得,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号而已。” 徐墨将信将疑,不过很快就站起身,道:“跟我来。” 他在前头给沈婉瑜引路,他既然选择相信她,就要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沈婉瑜很满意他什么也不问,就带她去的态度,至少说明眼前的男人,是信她的。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殿下不好奇,我从哪里听到她的名号吗?” 徐墨侧过头来看她,橙黄的灯光下,她的清雅的五官显得格外清晰,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带着几分自信又带着几分俏皮,他有一瞬间的晃神,很快他回过神,继续往前走,道:“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你当初告诉我,账本在孙员外郎手中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不要多问。 我既然信你,就该全心全意的相信。 并非是不想知道,而是选择了相信。 他神情太过笃定,笃定到让沈婉瑜心中涌起暖流,眼眶也热了起来,她努力地眨了眨眼,才把这股酸意,给压制下去,眉眼含笑道:“旁的我不能告诉殿下。但是我想告诉殿下,这个海棠姑娘,曾被人称为妖女……” 看到徐墨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她就笑着补充道:“陛下-身边的。” 这回徐墨算是听明白了,不对,他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说,这个海棠在父皇身边服侍过,但又没听明白,她说的曾经是什么意思。 后宫佳丽三千,但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若是真被人称为妖女,该是十分出名了才对,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而且他也并未听说有,父皇纳一个舞姬为妃的传言……后宫的女子一旦被封了妃子,是不能随意出宫的,而这海棠明白还是舞馆里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宫中妃子假扮。 那她口中的“曾”,又是什么意思? 徐墨百思不得其解,然而看沈婉瑜的神情不像是说笑,他只能笑笑道:“你是意思是让我把她送进宫?” 沈婉瑜一笑,道:“我只是跟殿下随口一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这还没有别的意思?徐墨失笑,“嗯,你没别的意思。是本王想多了。” 沈婉瑜挑眉,很快就来到了海棠所在的房间,太医见豫王去而复返,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忙又跪到在地上迎接。 徐墨淡淡地摆手,“不必多礼。” 太医这才慢悠悠地起了身,然而看到徐墨身边还跟着个穿着素净的女子,又是一阵不解。 她与豫王并肩而战,而豫王也并未有半分生气,可见身份不一般…… 然而豫王向来不喜欢他们过问他的私事,太医就算再好奇,也没胆子问出口,硬生生地把到嘴的问话,给憋回了肚里。 知道徐墨是来关心这床上姑娘的病情的,忙吞了吞口水,道:“下官已经替这姑娘把伤口处理好了,也让人喂了药,能否醒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徐墨嗯了一声,挥了挥手道:“都先下去吧。” 太医提着药箱退了出去,房里的丫鬟亦施礼走出房间。 徐墨坐到了一旁的罗汉床上,随手拿了本书来看,余光却瞄向沈婉瑜的方向。 只见那女子难得露出几分好奇,一步步地朝海棠走了过去。 在沈婉瑜的眼中,妖女样貌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该是妖娆妩媚的,然而床上的这女子,除了穿着打扮较为明艳一些,长相并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 尤其是受了伤之下,她脸色只剩下苍白,整个人瞧着都十分可怜……若要她说,只能用几个字来形容,美艳不足,清雅有余。 但往往这一种人,最能讨人欢心……沈婉瑜大概也猜到了皇上为何会被她迷惑了。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而后坐到了徐墨的对面,徐墨搁下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沈婉瑜摇头,故作神秘道:“殿下觉得我该看出什么?” 徐墨嘴角微微带了几分笑意:“起先本王见你对这海棠姑娘好奇,还以为你跟她认识……但从方才你看她的神情,倒不像是与她相识。你看她的眼神,更像是打量一件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玩。” 徐墨下了定论,这回轮到沈婉瑜失笑了,珍玩这词倒是用的极好……海棠能从身份低微的舞姬,一直爬到皇上宠妃的位子,甚至左右皇上的思想,还被世人称为妖女,可不就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殿下说的有理。她看着确实让人赏心悦目,只是不知道孙大人如何舍得对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下手。”沈婉瑜微微笑着说道。 徐墨挑眉:“刚刚我对你说的话还有些怀疑,但听到你这话,我倒是有几分相信这海棠有当妖女的潜质了。” 她不问他,他到底有没有找到账册,更没有问他,孙员外郎到底跟她有什么渊源,而只是打量她,像一个观察一个古董一样观察她,足以可见,她方才说的,不是假话。 沈婉瑜灿烂地一笑:“殿下这意思,难道真想把她送进宫?” 她方才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并没有真的要让她进宫的想法,更何况,她是辰王那边的人,就算进了宫,那也是替辰王那边做事的。 徐墨这么做并不划算。 “只要她能为本王所用,又有何不可?”徐墨含笑反问道。 是啊,并没有什么不可。但这海棠,真的能为豫王所用吗? 沈婉瑜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是了,徐墨刚才说,她是被孙员外郎刺伤的,而且是为了灭口……曾经救了她的人,她敬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头来却背叛了她,伤她这么深,这种感觉,沈婉瑜最清楚不过了。 兴许真能如徐墨所愿,也不一定。 “殿下若是真想让她进宫,那我不得不提醒殿下一句,海棠她并不是个心思单纯的。就算奉了你为主,也未必会全心全意听你的话……所以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第223章 疑惑 “你似乎还挺了解她?”徐墨含笑问道。 沈婉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总之我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怎么做殿下自己也明白。” 豫王何等聪明的人,当然不用她一个女子指手画脚。 不一会儿有丫鬟送了糕点上来,婉瑜看到都是她爱吃的,有桂花糕、凤梨酥、春卷儿,便有些疑惑。 徐墨也不说话,只是将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么晚叫你过来,想必你也没吃什么东西。” 言下之意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沈婉瑜并不多话,直接拣了一块桂花糕来吃,豫王府厨子的手艺,果然不容小觑,看来徐墨并非外界传闻那般,不食人间烟火,还是挺懂的享受着乐趣的。 “与虎谋皮之事本王做过不少。”徐墨看着她吃东西,忽然说了一句,“向来只有本王算计他人,他人算计本王的事,本王还从未遇到过。” 那可不一定,前世他不就是被戴嘉铭算计了! 沈婉瑜抿了抿唇,到底不敢把这话说出来,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嘴,道:“殿下既然做了决定,婉瑜自然不会多说。” 说着,就看向床上的海棠,道:“我看她不止受伤这么简单,可是出了别的事?” 徐墨嗯了一声,道:“差点被孙员外郎烧死,要不是本王……吟风去的及时,她很可能就命丧火海了。” 他潜意识不想让她知道,是他救了海棠,下意识的改口。 但沈婉瑜也不是什么笨人,他脱口而出的话,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改口,但沈婉瑜明白,跟人说话,不能总抓别人的短处,否则是容易得罪人的。 她轻轻一笑,道:“殿下-身边都是能干之人,婉瑜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若是海棠就这么死在了妙舞馆里,那要查账册,那就难了。 沈婉瑜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跟徐墨告辞,“民女在这儿待太久恐会让人起疑,就先回去了。” 徐墨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辰王府的那群人,也不是好惹的,今日特地让她过来一趟,一来是谢谢她的提醒,二来也是让她知道,事情都进展到了哪一步,三来……也是因为,想见她。 但他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他亦站起身,“本王送你。” 沈婉瑜摇头:“不用了,殿下刚抓到户部的把柄,相信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麻烦殿下了。” 徐墨却坚持:“是我让你来的,总归要让你平安回去。” 沈婉瑜这回无话可说了,一直送她出了豫王府的大门,目送她的马车离开,徐墨才转身进了府里,与旁边的吟风道:“把沈大小姐安全送回府里。” 这是要吟风跟在她后面保护她的意思,吟风点头应是,闪身而去。 回了院子,坐在妆镜前,白芷给她卸珠钗,含笑说道:“豫王殿下特地把小姐找去,就为了说那么几句话,可真的用心良苦。” 沈婉瑜又好气又好笑,“什么用心良苦。他只是不想我担心罢了。” 她既然告诉了他,账册在孙员外郎的手中,必定也料到,她会关注此事。 这会儿找她过去,也只是告诉她事情的进展,让她安心,哪儿来的什么用心良苦。 “奴婢瞧着可不像这么简单。”白芷笑眯眯的,“殿下若是想告知小姐事情的进展,大可派人写信过来,又何必劳烦小姐亲自跑一趟豫王府呢?难不成我们安陵侯府还会有人截了他的书信,不让小姐看不成?” 沈婉瑜失笑,道:“你何时学了这么油嘴滑舌了?豫王殿下的事也敢乱说,小心被他的人听了去,那你这条小命可是要不保了。” 白芷吐了吐舌头,“以前奴婢倒是觉得殿下确实可怕,可跟着小姐见了殿下几次,倒觉得殿下不是这般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人。更何况还有小姐在,奴婢才不怕呢!” 沈婉瑜嗔了她一眼,道:“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白芷撇嘴道:“用不着小姐求情。奴婢相信豫王殿下就算看在小姐帮了他的份上,也不会对奴婢如何的。” 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豫王殿下又不像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沈婉瑜轻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了解他。” 白芷挑眉,沈婉瑜不在和她说笑,而是一本正经地问她:“银月公主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说到这,白芷亦严肃起来,“说来也奇怪,自从银月公主回宫,也有些时辰了,倒不见宫里有人来府里问罪……奴婢听说是二小姐哄骗了银月公主,她告诉银月公主,辰王殿下就在后山,还说辰王约她到后山相见。银月公主才支开了左右,偷偷溜到后山去见辰王的,谁知人没见到,自己却被毒蛇咬了,当真是自作自受。” 沈婉琪骗徐青鸾这一点她能理解,但是徐青鸾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却让她有些不解了……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原因。 而且,像徐青鸾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们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沈婉瑜想不明白。 “对了小姐,奴婢还听说,您救了银月公主的事,已经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了,就连京中许多闺秀都知道了呢。” 沈婉瑜皱了皱眉,“你听谁说的?” 白芷道:“听老爷身边的丫鬟说的,听闻今日上早朝的时候,皇上还特地夸奖老爷养了个好女儿……只是不见宫里有赏赐下来。” 徐青鸾这么高傲的人,必定不可能,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旁人的,被仇人救了这么耻辱的事,她巴不得把这事慢得死死的。 那这事会是谁说的?沈婉瑜有些想不透,只是那所谓的赏赐,她倒是能理解。 罪魁祸首在侯府,而救命恩人也在侯府,皇上既不赏赐,也不责怪,也算是公正,功过相抵罢了。 “既然是沈婉琪做的,那徐青鸾为何说是她们三人?”当初徐青鸾身边的婢女,求她救徐青鸾的时候,说过,是因为侯府那三姐妹,徐青鸾才会被蛇咬的。 第224章 威慑 白芷亦茫然地摇头:“奴婢不知。听府里的丫鬟说,当时二小姐跟银月公主说话的时候,三小姐和四小姐就在旁边,兴许是银月公主迁怒了两位小姐也不一定?” 这话说的确实在理,徐青鸾确实像是会迁怒他人的人,但沈婉瑶的心机比沈婉琪还深沉,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她所拖累? 她特地求了父亲把沈婉琪放出来,带到护国寺去,可不是让沈婉琪拖后腿的…… 不过除了白芷所说的这个理由,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兴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沈婉瑜不再多想,起身去净房洗漱,然而刚换了身中衣,打算就寝了,丫鬟就来传,三小姐过来了。 沈婉瑶大半夜来她这里做什么?沈婉瑜有些不解,让丫鬟把她请到了西次间里,自己披了件外衣,过去见她。 她模样瞧着倒有些风尘仆仆的,自从与她撕破脸之后,她这个三妹,几乎不到沈婉瑜这儿来,如今贸然上门,沈婉瑜不得不有所防备。 “三妹大半夜来这儿找我所谓何事?”沈婉瑜坐到一旁,淡淡地问道。 沈婉瑶是听说刚刚豫王府的人把她请到豫王府去了,一时嫉妒,才特地过来一探究竟的。 她神色不明地打量着沈婉瑜,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她还从未发现这个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为何就能得到豫王殿下的高看呢? 她当真是想不通! 以前她不过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被自己的嫡亲妹妹沈婉琪哄得团团转,而现在,虽然有几分主见了,可她骨子里还是那般的人,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沈婉瑶很是不解,豫王殿下到底是看上她什么了,论样貌,她没有沈婉琪出众,论才华,她连她的脚趾头都比不上,论性子,她还不如沈婉玲活泼可爱……除了有那层侯爷嫡女的身份,她整一个就是个刻板的女子罢了,有什么好值得豫王留恋,和处处维护的! 沈婉瑶心里升起几分不平,然而面上却不表露半分,皮笑肉不笑道:“你我是姐妹,我来大姐姐的院子里坐坐,难道不行吗?” 沈婉瑜轻笑:“三妹若是真把我当做姐姐,当初也不会对我非但见死不救,反而意图加害了。你心里是如何想的,相信不用我这个姐姐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我不懂大姐姐在说什么,什么见死不救,什么加害?妹妹没做过的事,姐姐可不要血口喷人才好。”沈婉瑶脸上看着有些疑惑,似乎听不明白沈婉瑜到底在说什么。 她做过的事不少,但是,被沈婉瑜发现的,却没几件。 沈婉瑜看她装傻,轻轻抿了一口茶道:“妹妹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几次陷我于危险之中,难道还用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她确实没看清,但是现在,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沈婉瑶轻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姐姐若非要把什么事情都栽赃到我身上,那我便认好了,索性大姐姐与我,也不可能回到往日了。” 往日?沈婉瑶还敢跟她说往日? 只怕往日她做的事,远比婉瑜知道的还多得多。 “是不是栽赃,三妹心里该很清楚才是。你说你没加害过我,那我倒想问问三妹,那次我与安阳郡主去郊外骑马,不小心惊了马,被困山林,难道不是你把我绑在树上的?那样荒无人烟之地,四处都是野兽财狼,又是在夜晚,而我有身负重伤……你以为我一个女子能逃脱得掉?” “什么山林,什么绑在树上,我那日一直就跟二姐和银月公主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做这些。”沈婉瑶并没有打算要承认这件事,她自认为这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婉瑜见她还嘴硬,就道:“三妹又何必否认呢,若是你丝毫不知情,那又如何能救得了豫王殿下?如果我的记忆没错,那日我可一直跟豫王殿下在一起,就连豫王受伤,也是我在照料……只是后来昏了过去,豫王殿下便不见了人影。三妹敢说你不是借着我昏迷的间隙,带走了豫王,而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山间?若不是后来豫王殿下返回来找我,我恐怕会丧命于此。” 沈婉瑜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而且知道的这么清楚,连每一个细节都知道,她明明记得,当时她的昏迷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的! 难道是豫王殿下跟她说的这些?不可能,豫王殿下不像是这么多嘴的人! “大姐姐既说自己昏迷了过去,又如何断定把你丢在那儿的人就是我呢?兴许是路过的山野村夫做的也不一定。” 沈婉瑜冷笑:“三妹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你以为凭你那点伎俩,能瞒得过我,瞒得过豫王殿下?”她冷眼看着沈婉瑶,声音骤然一冷:“我告诉你,你还不够火候!” 在看到她的神情的时候,沈婉瑜就敢肯定,那事是她做的了! 她平常都是很随和的,很少出现有这般凌厉的表情,沈婉瑶有一瞬间的慌张,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了,轻笑道:“长姐既然知道是我做了,为何当时不在众人面前拆穿我?” 沈婉瑜整了整衣摆,眉头轻轻挑起:“豫王殿下说是我救了他,你不也没拆穿我?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更深一步来讲,沈婉瑜在那时候拆穿她,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沈婉瑶也不会得到什么惩罚,因为她救了豫王是真的! 至于加害于她……在那样一个境地下,谁会关心她一个侯爷之女的死活。 她也是个聪明人,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才没贸然说出,她不是救豫王而是连累豫王的那个。 她很聪明,知道豫王中了剑伤,这事牵扯甚广,不敢乱说。 可惜的是,这事后来不聊了聊之了。 “姐姐既然这么想,今日又何必忽然提起?”沈婉瑶端着茶喝了一口,轻声问道。 沈婉瑜眨了眨眼,笑容慢慢凝注,声音也冷了几分:“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做的那些事,我并非不知情。你识趣的最好给我收敛一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还会像那次一样,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第225章 气着 沈婉瑶面容僵住,看着眼前面带怒容的姐姐,她发现忽然有些不认得她了…… 上一次她能从银月公主的手里逃脱,甚至还将陷害她的沈婉琪打个半死,她可以说是巧合,是她运气好。 可是后来的几次栽赃,她都能毫发无损的脱身,这就绝对不能用运气或者巧合来衡量了。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这么大的? 好像就是那次与沈婉琪一起跌到后山的池子里,她差点失手把沈婉琪掐死的那会儿开始,她就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她对沈婉琪那是百般呵护,千般忍让,言听计从的,但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开始对沈婉琪改观了,甚至不惜堵上了自己与辰王的婚约,也要把沈婉琪给拉下台。 不,不对,她是压根就不想嫁入辰王府,不想当什么所谓的辰王妃。 她以往从不会这样的……也正是在那时,这个人变得精明了许多,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也变得敏锐凌厉了。 有时候她在她面前,都会有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就像现在,她虽未真的对她出手,但那眼神,就像要吃人了一般,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姐姐多虑了,我不过是小小的庶女,如何敢对姐姐这个嫡女下手。更何况,就算我有意陷害,你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上了我的当吧 ?” 沈婉瑜冷哼,“你最好是清楚自己的分量。”她安静地喝茶,半响之后,才重新抬起头:“说吧,特地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话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她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装什么贤德妹妹了。 沈婉瑶握了握拳,这个嚣张的沈婉瑜,迟早有一天,她会亲手把她给踩到尘埃里去! 要不是她现在羽翼未丰,又受庶女身份的阻碍,她也不可能在她面前这么被动了。 “我只是听说大姐姐救了公主,立下了大功,特地过来问问。” 她救徐青鸾干她什么事?是了,徐青鸾会受伤,还有她的份呢。 “既然说到这事上,我倒想好好问问三妹,银月公主受伤之事了。银月公主可是亲口对我说,是你们陷害的她,要不是我救治及时,恐怕她这个公主,真的就要死在护国寺后山了,到时候你会有什么下场,安陵侯府又会有什么下场,相信不用我说,三妹也应该知道!三妹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家,你也还是这个家的人,你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就不怕父亲怪罪吗?” 沈婉瑜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宫里这么快就得到了她救了银月公主的消息,必定是有人给宫中传话了,而知道这一切的人,原本就不多! “大姐姐还真是栽赃上瘾了。银月公主是因为听了二姐姐的话,才到后山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二姐姐被她打得几个月都下不了床,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哄骗她,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我跟银月公主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 她觉得沈婉瑜真是好笑极了,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推,她就算当时确实在那里,她又哪里来的证据证明,她参与了其中。 “陷害公主的罪名可不小,我可不敢这么随随便便就认。倒是大姐姐行为举止十分让人怀疑,出府门的时候,你的马车去的分明不是护国寺的方向,为何最后去了护国寺,而且好巧不巧地到了后山,还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公主……莫非这是大姐姐的计谋?” 若是换做一般的人,肯定会被沈婉瑶这一番黑白颠倒的话,给激怒了,但是沈婉瑜早知道她的目的,又岂会这么容易就上了她的当,淡淡地一笑道:“以前我倒不知道三妹口齿这般伶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我去后山做什么,倒不劳三妹关心,三妹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你说你没陷害过银月公主,可是银月公主亲口对我说,是你们三人一起哄骗了她。圣上虽未追究你们的过失,但银月公主可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人,到时候她会如何对你们,三妹心里应该很明白。” 沈婉瑶表情微僵,她确实跟这事脱不开干系,这主意也是她替沈婉琪出的,只是当时四处无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是她的主意。 徐青鸾如果知道是她的计谋,也就不可能往后山去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出事之后,有人在徐青鸾耳边嚼了舌根! 到底是谁会这么做呢?沈婉瑶想到了她的二姐沈婉琪……她受了银月公主那样的侮辱,心里应该很不平,也并非不可能,在事成了之后,在徐青鸾面前胡说。 还真是没想到,沈婉琪有这等心机,将徐青鸾弄伤了之后,反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可见她也不是全然信任她! 是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府里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那边帮她,那样的悲凉苦闷,恐怕早就把她的良心都给磨没了,又哪里还会顾及她这个庶妹呢。 她是带了她出来不错,但也是想拿她当挡箭牌……沈婉琪恐怕早就明白这一点,才会照着她的意愿去做的吧? 她确实跟徐青鸾无冤无仇,可谁叫她喜欢着辰王,因为辰王,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抛之脑后……她就是看不惯这样的人。 本来她也不想对她下手的,但谁叫她在她面前摆什么公主架子,还说她是个庶女,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天色已晚,三妹妹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沈婉瑜看她神色不佳,十分“体贴”地说道。 话已经说到这里,她这么聪明,该明白的自然会明白,剩下的,就让她们内斗去。 沈婉瑶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她应该庆幸徐青鸾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要不然把就会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她头上,而不是扯到她们三姐妹了。 她想到这,心里这才安定了许多,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忽然回过头,状似随意地问了沈婉瑜一句:“听闻你刚从豫王府回来?” 沈婉瑜挑眉,“三妹消息好生灵通。”望着她的脸,饶有兴致道:“看三妹的表情,是我不能从那儿回来?” 沈婉瑶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沈婉瑜从她加快的步子,能看得出,她被气的不轻。 第226章 事了 “小姐明知道三小姐不怀好意,为何还要跟三小姐说这些?”白芷有些不解地问道。 小姐说的这些话,难道不是在提醒三小姐,让三小姐防备公主吗? 三小姐不是什么好人,小姐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沈婉瑜轻呷了一口茶,声音平稳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在提醒她?” 白芷老实地点头,她确实这么认为。 “你觉得你家小姐像这么好心的人?”沈婉瑜搁下瓷杯,含笑道:“我啊,这是在挑拨离间呢。” 白芷茫然,沈婉瑜道:“徐青鸾既说这事是她们三姐妹所为,那定然跟她脱不开干系。但她生性谨慎,不像是这么轻易就在徐青鸾面前暴露的人……” “既然不是三小姐说的,那必定是她的同伙说的?”白芷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把三小姐给出卖了?” 沈婉瑜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总算是聪明了一回。那你觉得,这个出卖她的人,会是谁呢?” 白芷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四小姐心思单纯,定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机。除了四小姐,那便只有……” 想到这,她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是三小姐替她求情,她才能到护国寺的啊,她怎么反过来这么对待三小姐呢?” 这不是忘恩负义吗?早上出去的时候,还见她跟三小姐的感情很好呢。 白芷不敢相信,沈婉瑜轻轻一笑,道:“我们这安陵侯府能人多着呢,那些所谓的姐妹情深,在这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以前我只觉得沈婉琪心肠狠毒,手段毒辣,现在看来,还是我低估她了,她竟有这等心机……” 能把沈婉瑶都耍得团团转,当真是不容小觑呢,幸好她如今被徐青鸾厌恶,沦为了京城内宅妇人之间的笑柄,要不然沈婉瑜要对付她,还真是得费好一番工夫。 “奴婢明白了,小姐是想让三小姐跟二小姐窝里反。”白芷脸上露出赞许来,“小姐可真聪明,这样一来,她们就没工夫来对付小姐,小姐也能安生一阵子了!” “这可未必。”沈婉瑜站起身来,边慢慢踱步回内室,边道:“不过凭她们几个的手段,我还不惧。” 就怕她找了什么帮手! 沈婉瑜想过了,照方才沈婉琪的反应来看,她并不是把她救了徐青鸾的事,传到宫里的那个人。 她就算是有心,那也没这么大的能耐,能在徐青鸾前脚踏进皇宫,后脚就把消息传进去。 那到底是谁说的,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为了让她安陵侯府功过相抵,为了帮她,还是为了帮沈婉琪她们。 沈婉瑜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那个人的目的,索性也不想了,反正现在她也并未受到什么损害。 她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起来京城却已经变天了,户部贪污一案,被三司查明却有此事,豫王呈交了户部早年贪污案的账本。 皇帝看后震怒,当场削了户部涉案人员的职,贪污数额大的,处于绞刑,请则流放关外,没有圣旨,永世不得回京! 而作为管辖户部的辰王,也因此受到皇上迁怒,被下令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户部暂由豫王代管,南方水患一事,也全权交由豫王处理。 三月足以让京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辰王党的官员都开始人人自危,恐慌的恐慌,投奔豫王的投奔豫王,可谓是一盘散沙。 而作为正主的辰王,却跟没事人一样,神色平静地步出金銮殿的大门,与徐墨一同站在了廊下。 “豫王真是好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真的找到了户部贪污的罪证,着实令本王佩服。”他淡然一笑,道。 脸上并未有过多的,作为失败一方的落寞,或者的沮丧。 辰王能在朝中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他当然也不是个简单之人。 徐墨并不敢轻看他,淡笑道:“是辰王手底下的人做事拖泥带水才让本王有机可乘,倒也算不得是本王的能耐。” 这是在说他的人无能呢,戴嘉铭笑了笑,道:“豫王此次能如此顺利抓到户部的把柄,难道不是因为豫王身边有高人相助?” 高人?确实有高人。 徐墨想到那所谓的高人,就笑笑道:“本王只是吉人自有天相罢了,哪儿来的高人。若是真有高人,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他跟辰王明争暗斗了多年,徐墨手中若是真有把柄,当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这一点戴嘉铭很明白,但是,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人,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相继有豫王党的官员出来了,戴嘉铭再待在这儿,可能就要看他们得意的嘴脸了,便道:“本王府中还有事情要处理,告辞。” 徐墨颔首,并不阻拦,“辰王确实该好好处理府中的事务了。” 这是在讥讽他被皇上罚了禁足……戴嘉铭轻笑:“那是自然。不过本王也想提醒豫王一句,盛极必衰……有时候风头过盛,未必是件好事。”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豫王徐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微凝。 他当然不会不懂功高震主的道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戴嘉铭一个异性王,把持朝政,让父皇如芒在刺! 他身为皇家的子弟,绝不容许江山易主! 虽然戴嘉铭有太后撑腰,不可能这么快就倒台,但三个月,已经足够让他慢慢把戴嘉铭这些年培植的势力瓦解了。 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父皇那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官员都过来跟他道贺,徐墨只是淡淡地应了几声,并未表现出半点的得意,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官员自觉无趣,说了几句就讪讪地离开了,他的侍卫吟风,这时候走上前来,拱手道:“殿下,孙员外郎还有张郎中该如何处理?” 皇上虽然下了旨意,但旨意上并未说明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主要是他们的官阶太低了…… 第227章 变脸 皇上把这事都交给了徐墨处置,徐墨淡淡道:“都交于大理寺吧。” 要是人人都要他亲口过问,那他这个王爷,还不得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吟风低声应是,又有些犹豫地问道:“那……那位海棠姑娘……” 官员是可以交给大理寺处理,但府里的那位姑娘,一没犯事,二没贪污,身子又还没好,还真是不好办。 说到海棠,徐墨就想起那晚沈婉瑜说的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就让她暂时先住在王府。” 至于以后能不能派上用场,还得看她怎么选择。 海棠只是个舞姬,能住在王府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吟风点头应是。 沈婉瑜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正在房里梳妆,并未觉得有多惊讶。 徐墨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又是证据确凿的事,能这么快就解决,也很正常。 她只是奇怪皇上的态度,只是罚了戴嘉铭的俸禄,和禁足,而未削了他的爵位,说明还给他留了几分余地,尚有重头再来的可能。 后来想到,当朝太后是他的姑娘,沈婉瑜也就释然了…… 皇上就算要处置戴嘉铭,也还得给太后留几分面子,戴家总归也是太后的娘家。 太后这些年虽然不理朝政,但对于这个娘家还是十分关爱的,而皇上又是个孝子,料想也不会做,让太后受不了的事。 而豫王又确实没有找到有关戴嘉铭贪污的罪证,账册上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并没有他的名字,皇上定都治他个治下不严之罪,要不然是会惹人非议的。 三个月,三个月就能改变很多事了。 现在户部官员大半都被处置了,空缺良多,只要在那时候,让豫王党的人顶上,那戴嘉铭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盛况了。 沈婉瑜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用早膳的时候,都多用了两碗。 然而作为一直支持辰王的安陵侯,她的爹爹,神情看着却有些沮丧,把侯府的众姐妹兄弟叫到了一起,语重心长地跟他们说:“辰王的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他曾经跟我安陵侯府有过婚约,难保豫王党的人不会迁怒。今后你们要小心行事,万不能让人再拿了错处。也不要跟辰王府的人往来了,免得惹了麻烦。” 婉瑜想说,这戴嘉铭还没倒呢,这爹爹就开始教他们跟辰王撇清关系了,早干嘛去了? 还费尽苦心地让她们姐妹当劳什子的辰王妃,变脸可真够快的。 不过他到底也是为了整个安陵侯府好,沈婉瑜带头应了声是。 却有一只对他怀有不该有心思的沈婉琪,站出来小声道:“父亲,辰王只是被罚了禁足而已,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到不能跟他往来吧?” 安陵侯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被禁足,那就等于皇上已经厌弃他了。如今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我们若是这时候跟他扯上关系,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沈婉琪听了这话,才哦了一声,低下头不敢再说了。 安陵侯又警告了几句,就失魂落魄地回房了。 留些一众的小辈,在堂内嘀咕。 婉瑜的大哥,也就是安陵侯府的世子沈君限,这时候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沈婉瑜的肩:“做的不错。” 沈婉瑜感到有些茫然,她这大哥前阵子一直奉命在外头巡按,昨儿才回家,对这京城发生的事,也仅仅止于听说而已,忽然夸她算什么事? “大哥指什么?”沈婉瑜一脸不解地问。 沈君限长得十分俊俏,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他眯着眼,靠近沈婉瑜的耳边,悄悄道:“我都听豫王说了,说你此次在户部贪污一案上,立了大功。要不是你,这个案子可能没这么快能结。” 沈婉瑜一愣,看沈君限的神情多了几分不自然……豫王这么快就把这事告诉她大哥了? 豫王跟大哥的感情竟然好到这个程度了? 沈婉瑜想到重生后第一次见到豫王的情景,是大哥带着他来的,两人还拉拉扯扯,没大没小,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索性她大哥也不可能会害她,舒心地一笑,道:“大哥过奖了。倒是听人说大哥这次外出巡按,抓了不少贪官污吏,立下了大功,就连圣上都当着百官的面儿,夸奖了您……想提拔你到户部任职,却被您回绝了?” 沈君限嗯了一声,淡淡道:“你瞧现在户部的官员,每一个都提心吊胆的,我可不去那是非之地凑热闹。还是我这样,轻松自在。” 她这个大哥,还真就是这样不羁的性子……沈婉瑜失笑:“户部如今可是块肥肉,多少人绞尽脑汁地想趁这机会挤进去,你倒好,自己回绝了。小妹我真不知道是该说大哥明智,还是说您愚笨了。” 沈君限只是笑,将落到脸上的一缕发丝别到脑后去,“不是大哥想要的,大哥就算拿来了也没用。明智也好,愚蠢也罢,总归大哥觉得这样挺好的。” 说完就迈着步子出了正堂,沈婉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息。 沈婉瑜也打算走了,却感觉到有一道冷冽的目光,直直地朝她射了过来,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顿住脚步,回过头,发现那目光的主人,是沈婉琪,意料之中的事。 她为了跟她争辰王妃的位子,耗费了多少心血,甚至不惜赌上了自己的名声,到头来却落了这么个下场,确实该心里不平。 但这又与她何干,沈婉琪还真是搞笑,都到现在了,还对戴嘉铭念念不忘,还真没想到她也是个痴情的种啊。 “二妹不回房好好养伤,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沈婉瑜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 沈婉琪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道:“这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二妹说的什么事?”沈婉瑜轻笑,“辰王殿下被禁足吗?二妹未免也太高估我了,我不过和你一样,只是个侯府小姐,哪有这能耐,能左右朝廷大事。”沈婉瑜轻笑道。 第228章 热闹 沈婉琪是听说了那晚贺连到府里来抓人,跟安陵侯起了争执一事,才知道沈婉瑜与户部密谋一案有关,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案子重要的人证。 而这段时间她又三天两头地往豫王府跑,她愈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装得还真好,还真以为能把全天下的人都蒙在鼓里。”她讥笑道:“我都能知道的事,辰王殿下那边的人还能不知道?到时候殿下怪罪下来,恐怕……” 沈婉琪这是想恐吓她,认为她承受不住辰王的怒意吗 ? 那她的如意算盘可算是打错了,且不说戴嘉铭早就知道这事,单说她,既然敢做,就没什么不敢认的! 辰王党羽如今人人自危,有哪里会有闲工夫去管她一个深闺女子的死活,除非他是不想在官场上待了。 说白了,这事传出去,她也是立了大功的人,她还真不相信,辰王党的人会这么蠢到对她下手,以此来惹祸上身。 沈婉琪想得还真是天真,她淡淡地一笑道:“我的事就不劳烦二妹费心了。二妹伤势未愈,还是不要随意出来走动的好,也免得哪里磕着碰着了,又得休养几个月……大夫说你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若在出点什么意外,那倒要白费了郭姨娘冒着开罪父亲和被软禁的危险,替你请大夫了。” 她刻意咬重了郭姨娘三个字,眉目含笑地看着沈婉琪,果真见她听到这话,表情刹那间僵硬。 沈婉瑜很满意她的表情,巧笑嫣然道:“说起来二妹能恢复得这么快,还要多亏了她,如今二妹伤势渐好,而郭姨娘却被禁足在院子里,二妹是不是该去探望一番?” 整一个身为嫡姐,好意提醒她的样子……沈婉琪却无比厌恶,郭姨娘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她去探望。 更何况那日,她差点就毁了她的前程,她不去找她算账就已经算好了,还去探望?简直就做梦! 她总觉得沈婉瑜话中有话,猜到她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又想想,这件事十分辛秘,凭沈婉瑜的能耐,该不知道才是,她才稍微心安了些,皮笑肉不笑道:“我的事也不劳大姐姐费心。大姐姐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她冷觑了沈婉瑜一眼,抬步离开了大厅。 沈婉瑜瞧她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余光却瞥见旁边的沈婉瑶,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便道:“三妹有何指教?” 沈婉瑶并不笨,她听得出沈婉瑜跟沈婉琪对话中的火药味,只是她不解,为什么会忽然扯上了郭姨娘,而且沈婉琪一听到郭姨娘,就脸色大变,甚至心虚而逃……这两人之间,到底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不由地陷入了沉思,面对沈婉瑜的问话,她只是笑:“我只是觉得大姐姐心情似乎不错,这才多看了两眼。难道这也有错?” 沈婉瑜挑眉,“三妹真是好眼力,我确实心情不错。只是能否一直保持好心情,还要看你们。” 潜台词就是,只要你们不来惹我,不来找我麻烦,我心情当然好。 沈婉瑶面色微凝,沈婉瑜也懒得与她废话,直接甩袖离开了。 白芷跟在她身后,兴致勃勃地说:“小姐,我听说户部的那几位贪污的大臣,在三日后问斩,好多人都去第一楼定了厢房,想看热闹呢。小姐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户部处斩的名单中并没有沈婉瑜特别敢兴趣的人,无非就是户部的几个侍郎,加一些其他六部贪污数额较大的官员……而作为户部的头头,贺尚书因账册上记载的贪污数额小,只被判了抄家流放。 她对此比较敢兴趣,然而看白芷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底不忍拂了她的意。 这段时间白芷等人跟在她身边提醒吊胆的,连睡觉都不得安稳,沈婉瑜总觉得对她们有所亏欠,便道:“你让隽客去看看还有没有空的厢房,也帮我订一间便是。让你们也好好看看,这些贪污官员的下场。” 白芷喜上眉梢:“小姐说的是真的?您真的愿意带我们去?” 沈婉瑜眯眼,“自然是真的。只是道时候你们别被那血腥的场面给吓晕了才好。” 白芷撇嘴:“才不会呢,奴婢好歹也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也算是经过不少风浪,若是这场面都承受不了,以后又如何跟着小姐闯荡江湖呢!” 闯荡江湖……沈婉瑜失笑:“我可没说过我要闯荡江湖。我只要我和我娘,能够安稳健康的活着,那就足够了。”前提是把该报的仇都报了。 白芷点头应是:“小姐这段时间多灾多难的,不是被人陷害就是受伤,奴婢瞧着,等这些事都过了,倒可以好好静下心,跟慧明大师学学医术了。护国寺是皇家的寺院,又是佛门重地,那儿清静得很,相信他们也没胆子,在那儿找小姐的麻烦。” 那些人如果真的想找她的麻烦,可不管她躲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呢。 就怕她不想找别人的麻烦,麻烦照样会找上她。 她也知道白芷这么说,是为了她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只是我听闻我那师父是个得道高僧,一年到头都在外游历,只怕我就算是去了,也未必能见得到他的人,更别说住多久了。” 白芷不以为然:“小姐若真想去,大可事先派人去寺里问大师……若大师真要外出游历,那小姐不去便是了。若是他不走……”小姐不就能跟他学习医术了吗? “白芷,人人都觉得女子习医上不得台面,你为何这么希望我跟慧明大师学医?”还特地在这当口提出来。 白芷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道:“奴婢是觉得小姐最近不大太平……多一门手艺好防身嘛。” 万一那些人心肠歹毒,要给小姐下药,小姐学了医,就不至于被人给毒害了。 白芷也是未雨绸缪,只是沈婉瑜想到慧明扔给她的两卷医书,还躺在床头,没怎么翻过,就淡淡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事以后再说。” 第229章 欺人 白芷不敢多言,很快就到了贪污官吏斩首的日子,白芷和两个小丫头早早就把沈婉瑜拉了起来,替她梳洗打扮。 侯夫人傅氏听到她要去看斩首,满脸担忧地跑到她房里来嘱咐她:“你也真是的,一个女儿家,好端端去看那血腥的场面做甚。可别回来做了噩梦,扑到娘怀里来哭才好。” 沈婉瑜失笑,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血腥的场面都见过了,区区几个斩首和绞刑算的了什么。 不过她也明白侯夫人这也是担心她,握着她的手,道:“娘,我只是去第一楼坐坐,未必能看见斩首的场景。更何况,你女儿哪儿就这么胆小了。” 侯夫人看她还理直气壮的,就连连摇头:“你这贪玩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不过今日街上到处都是官兵,看戏的人也不少,鱼龙混杂的,你可要当心点才是。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幂篱,也免得被有心人认出来,又是一阵闲话。” 沈婉瑜暗道,今日去的可不止她一个闺秀,大把人会去……就算说闲话,也轮不到她头上。 想归想,她还是很懂事地应是,“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会儿就让白芷去取幂篱来。” 侯夫人这才稍微放心了些,亲眼看着沈婉瑜打扮好,亲自替她带上了幂篱,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了,才放她出门。 坐在马车上,婉瑜问白芷:“隽客订得是几楼的厢房?” 第一楼是全京城最高最大的酒楼,坐落在京城大街最中心的位置,而旁边就是个很大的行刑场,时不时就会有官兵押着囚犯路过。 皇上登基几十年,励精图治,百姓安康,还从未出现过,一起处斩十几个官员这般大的场面,这也算是几十年难得一见了。 来看热闹的人当然不会少,更重要的是,皇帝特地下旨,附近的官员务必来观看,好好看看这些贪官污吏的下场,以达到杀鸡儆猴之意。 遂马车刚刚驶出安陵侯府的小巷子,就感觉到车速慢了下来,掀开帘子一看,两旁全是携家带口前去刑场的,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隽客和清客在外边赶车,闻言就回过头道:“禀小姐,我们订的是二楼的厢房。” 二楼的厢房三十来个,虽然很多,但这样的场面,想要抢到也十分不易了。 沈婉瑜暗暗赞赏隽客办事效率高,知道这车速,恐怕没半个时辰,是去不到第一楼的,便不在说话,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白芷却有些兴奋,时不时地掀开车帘往外看,忽然看到一辆华贵的马车从旁驶过,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小跑的侍卫,旁边的行人见了都纷纷避让……她不由得有些疑惑,仔细一瞧,那马车竟有公主府的标准。 并非是当朝公主,而是长公主……那就是说,里面坐的是,是安阳郡主了? 但安阳郡主为人低调,应该不会带这么一众侍卫在后边跟着,那里头到底是什么人? 沈婉瑜虽说是闭目养神,其实还是注意着白芷的动静的,听到她先是咦了一声,而后又茫然地叹气……便睁开了眼睛,疑惑地问她:“看到什么了?” 白芷忙放下车帘,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好像看到了安阳郡主的车架,后边还跟着二三十个侍卫……又觉得不可能是她。” 程娢的性格确实没这么张扬,但她有个个性张扬的表妹徐青鸾,两人关系一向要好,出行也常常是在一块。 沈婉瑜掀开车帘,探出半个头去看,虽然马车已经走远了,但还能看得到,跟在他们马车后边,跑的气喘吁吁的侍卫。 那侍卫穿得是宫中锦衣卫的服饰,她便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你想的没错。车里坐的不止安阳郡主。” 只是她想不透,徐青鸾为什么凑这样的热闹。 户部官员被斩首,对辰王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而徐青鸾对戴嘉铭情根深种,应该没这兴致,来看这样的热闹才是。 倒是安阳郡主,她猜到了她可能会来……莫非徐青鸾是被安阳郡主拉着来的? 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沈婉瑜不再多想,反正她今日只是来第一楼坐坐的,并没有要惹她们的意思,也没必要在意这些。 将近一个时辰,沈婉瑜才来到第一楼的大门口,一楼的位子全都坐满了,一进门就是一阵喧闹。 三个丫鬟怕往来的宾客挤到她,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直到有楼里的小二过来,把人引到了二楼,三个丫头才稍微放松了些。 第一楼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大的酒楼,经营之道也让人不容小觑,一楼坐的多数是梳着妇人发髻,或者手里抱着孩子的女子,和穿着布衣便服的男子,而二楼,多数则是京中贵人家的女眷,一看就穿着不凡。 “敢问小姐可提前订了厢房?”一楼鱼龙混杂,小二怕得罪了贵人,一进门,就把沈婉瑜她们往楼上引,还没询问具体的情况。 隽客虚手往走廊对面最中央的厢房一指:“我们三日前订了那间,麻烦小二去给我们小姐端些吃食来,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她也明白如今楼里人多,肯定会有招呼不周的地方,索性她们也认得路,也就不劳烦小二带路了。 然而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面色却露出几分为难。 隽客眉头微皱,清客却没隽客这般好脾气,站出来就道:“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姐好心替你着想,难道让你去端个吃食都这般为难?” 小二连忙摇头,带着几分迟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那间厢房已经有人了……恐怕……” “什么?”清客当场就来了气,“三日前你们分明跟我说,那厢房还空着,还收了我们的定金,今日却说那儿已经有人了!你们是当我们好欺负的不成!” 小二忙低头认错,“这事是我们楼里不对。我们掌柜说了,会以三倍的价格把定金退给小姐……而且以后小姐再来第一楼,费用一律对折。我们就算有一丁点法子,也不会做这样出尔反尔的事。实在是那厢房里坐了我们第一楼惹不起的人……” 第230章 救场 “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清客一脸的不平,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如今却被人抢了厢房,她心里实在是难受。 更何况这事还是她和隽客一起去办的,让小姐遇到这样难堪的局面,也是她们办事不利! “我不管里头坐的是什么样的贵人,但凡事都要讲求一个理字,这厢房是我们先定下的,你们今日不让她们把厢房让出来,我就告到京兆府尹那儿去,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判!”清客态度决绝地说道。 如果是她们几个丫头也就罢了,连累小姐这么难堪,实在是难以容忍! 这小二也只是个第一楼打工的,根本做不得主,见清客这般坚持,面上十分为难,“这恐怕……” “二楼可还有空余的厢房?”一直未开口的沈婉瑜,这时候出口问道。 第一楼的掌柜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能在京城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靠山也不容小觑。 连他都惹不起的人,沈婉瑜想到了安阳郡主……方才往那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真在门口看到了两个穿着宫装的女子,料想也是她们。 沈婉瑜无意跟她们起争执,在清客就要发飙的那一刻,轻轻开了口。 清客听到她这么说, 就有些忿忿地跺了跺脚:“小姐,分明是我们先订的!她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沈婉瑜淡淡地一笑道:“不过是个厢房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是来玩的,可不是来吵架的。” 言下之意是,这么争执下去,会坏了来这儿的雅兴。 清客嘟了嘟嘴,到底不敢再争,瞪了小二一眼,大声道:“我家小姐问你还有没有别的厢房,你这般杵着算个什么事?我家小姐是心善才不跟你计较,若是换做别的人,你就怕有几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小二连连应是,“是我们楼里的不是。多谢小姐体谅。只是……今日刑场蜂附云集,第一楼也宾客爆满,早在三日前楼中厢房就已被人定完,实在是……”找不出空余的厢房来给小姐。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了?”清客刚消散下去的怒火又涌了上来,“我们小姐千里迢迢地到这儿来,就为了吃一顿饭,现在你跟我说,不但原来订的厢房没有了,连一间空余的都没有?你们第一楼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清客怒火中烧,指着那个厢房,就道:“既然没有,那你就让她们把厢房让出来,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为了不让第一楼为难,小姐已经让步了,虽知道他们这样欺负人,还真当小姐是软柿子好拿捏呢! 小二连撞死在墙上的心都有了,被清客说的眼睛都红了,“我们也不想让客人败兴而归啊,实在是……那里头坐的是当朝最受皇上宠爱的公主,和长公主的女儿,安阳郡主,我们惹不起啊……” 清客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看看隽客和白芷,又看看沈婉瑜,却见沈婉瑜一副了然的神情,疑惑地问道:“小姐难道……早就猜到了?” 沈婉瑜淡淡地嗯了一声,与小二说:“我也知道你们楼里的难处,但你们这样的做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她是身份高贵的公主,你们惹不起,让我把厢房让给她,也是情理之中……但说厢房已经没有了,就有些欺负人了。我知道你们掌柜为了防止意外,一般都会有空闲房间备用。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可能考虑不到房间爆满的情况。” 掌柜确实会留一两件厢房,但那是给楼里人用的,不到万一,一般不会用来待客……这都是只有楼里人知道的事,这位小姐怎么会知道? 小二看沈婉瑜的眼神,充满了讶异。 “难道这也不行?那就别怪我们真的闹到顺天府尹了。”沈婉瑜见他神色还是迟疑,便冷着声说道。 小二这才回过神,不停地摇头:“我只是楼里一个跑堂的,这事我实在做不了主,还得请示我们掌柜……” 重要的是,谁知道那房间掌柜有没有别的用处,他不敢擅自做决定。 沈婉瑜也明白他的难处,也不为难他,淡淡道:“那就去叫你们掌柜上来。” 小二低声应是,很快转身下了楼,正在沈婉瑜寻思着,该站到哪儿,才不会碍着那些宾客的路时,忽然见到一个人影匆匆朝这儿跑了过来,仔细一看,却是徐墨身边的贴身护卫吟风。 吟风弯腰喘、息了一会儿,抬起头与婉瑜道:“殿下知道小姐要来,特地让我来请小姐到厢房一叙。” 清客看到他,又想到占了小姐厢房的银月公主,不由地小声嘀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银月公主刚把我家小姐的厢房抢了,你才过来,分明是替那银月公主蛮横遮掩……” 她还以为豫王是个好人,现在看着,还不是对银月公主处处维护。 这么些天对徐墨积攒的好印象,瞬间荡然无存了,果然皇家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说的很小声,但吟风是练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要好,很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顿时有些不解:“什么银月公主?我家殿下一早就让我在门口候着了,说等沈大小姐一来,就把小姐带到雅间去……是今儿楼里人多,地方又大,小姐还带了幂篱,我才来晚了些。实在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客哼了一声,抬头说:“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你们殿下的好妹妹把我家小姐的厢房给抢了呗!” 吟风一愣,这事他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 沈婉瑜见他面露惊讶,便明白他对此事并不知情,轻声道:“领我们过去吧,别让殿下久等了。” 这事并非徐墨所为,徐青鸾虽是徐墨的亲妹妹,但她也不能因为这点血缘关系,就把这事迁怒到徐墨身上。 一码归一码,他也是一番好心。 吟风恭敬地应是,走在前头引路,婉瑜身后的三个丫鬟,皆不平地对他嗤鼻。 沈婉瑜一笑而过。 第231章 蛮横 吟风将沈婉瑜领进雅间,徐墨身着一袭寻常的居家服,坐在雅间内喝茶,见沈婉瑜主仆进来,唇畔勾起一抹和善的笑意。 沈婉瑜回以一笑,并没有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与徐墨听的打算,然徐墨何等聪慧之人,见她身边的三个婢女,个个神色都有些不对劲,不由地皱了皱眉,问吟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吟风看了沈婉瑜一眼,就看看她身边的三人,才轻声道:“她们说银月公主抢了沈大小姐的厢房,属下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 今儿楼里人多,他只顾着找沈大小姐,也没怎么注意周围的情况,虽知银月公主会来,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面是殿下的亲妹妹,一面又是殿下另眼相待的人,吟风实在是有些为难。 徐墨闻言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徐青鸾今日会到第一楼来,方才她还过来拜见过他,只是没想到,会无缘无故抢了别人订的厢房。 今日这样的场合,楼里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京城中有点身份,几乎都来了。 而徐青鸾身为一国公主,却做出这样让人诟病的事来,若叫这些贵人们瞧见,不得说她们皇族之人没有教养? 徐墨平常并不在乎这些名声,但徐青鸾不同,她是个女儿家,又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族。 平时胡闹也就罢了,今日竟然丢脸丢到第一楼来了,且这蛮不讲理的对象,竟然是沈大小姐。 他站起身,面含抱歉地对沈婉瑜道:“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本王去去就来。” 不用想沈婉瑜也知道他想去哪儿,楼下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不一会儿便听到有百姓在议论囚犯,料想押解犯人的囚车已经经过楼下了。 她来这儿是为了凑热闹,而不是惹麻烦的,便喊住了徐墨,徐墨顿住脚步,沈婉瑜轻声道:“相信银月公主也是无心的,既然我都坐到了厢房里,于我也没有什么损失,殿下还是别去打扰公主的雅兴了。” 徐墨一直知道他的亲妹妹徐青鸾与沈大小姐有些过节,前些天他还听闻,她在护国寺的后山救了青鸾,本就打算好好谢她一番了。 这会儿是青鸾对她无理,她非但不计较,反而替她找借口……这样的胸襟,就算是他都很难做到。 “你坐着便是。我一会儿就回来。”徐墨淡淡道,正是因为她的大度不计较,对比之下,才显得青鸾有多么的不懂事。 这些年她养在皇后娘娘跟前,成了朝中唯一一个嫡公主,受尽父皇和皇后的宠爱,本就养成了骄纵的性子,若是再任由她这么蛮横下去,日后还不定会成什么样子呢。 他作为徐青鸾的亲哥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妹妹,长成人人厌恶的样子。 沈婉瑜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今日也是看在豫王的面子上,才会替徐青鸾说话的,这会儿豫王既然决意要去管教自己的妹妹,沈婉瑜当然也乐见其成,便也没再阻止,而是安静地夹了块牛肉来吃。 第一楼厨子的手艺也算是名副其实,这牛肉做的肥而不腻,咬着既有嚼劲,又不会显老,她表示很满意。 楼下铜锣声更渐近,她才慢慢放下碗箸,踱步到窗前,探出半个头去看。 街上满当当的都是衙役,中间押着十几辆囚车,囚车里的皆是此次贪污的大臣,他们蓬头垢面,鲜血染红了囚衣,料想在牢里受了不少苦。 两旁围观的百姓,得知他们被处斩的一部分缘由,是因为妄图私吞此次赈灾银款,直骂他们禽/兽不如,三三两两地从拆篮子里拣了烂菜叶和臭鸡蛋,往囚车里扔,尽管两旁的衙役尽力压制,囚车里的囚犯还是没能逃脱被扔臭鸡蛋的厄运。 只是如今性命都不保了,当然也没必要再注重什么形象了 ,一个个灰头土脸地站在那儿,眼神空洞地望着刑场的方向。 “小姐,今儿来的人可真多。”白芷亦凑到窗边,往楼下望去,看到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慨叹道。 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场面,来的人当然会多。 沈婉瑜嗯了一声,视线往第一楼两旁的窗子望去,发现不少人都探出了头,除却一些带着幂篱的闺秀,还有好些身着官服的大人……看来今日这第一楼还真是热闹非凡啊。 “姑娘有所不知,是皇上特地下了圣旨,让京中的大人们,都前去刑场观看他们行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一旁站着的吟风听到白芷的感慨,站出来说道。 他以为沈婉瑜她们不知道,然而白芷等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且还在为徐青鸾抢了婉瑜厢房一事气着,此刻便轻哼了一声,道:“不用公子提醒,我们又不是真的足不出户。” 吟风听到她言语间的不善,讪讪地摸了摸脑袋,终是不敢再言语了。 沈婉瑜对于白芷的冒失,只轻轻地摇头,她相信吟风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不会因为白芷这几句话,就跟她计较的。 另一边,徐青鸾正与安阳郡主凑到窗子前,细细数着那囚车里的大臣,都叫什么,时不时地问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在京中待的时间虽然没有徐青鸾长,但她对朝中之事,看得比徐青鸾通透,更重要的是,她记忆力好,对朝中大臣大多都识得,每过一辆囚车,就给徐青鸾细细地讲解。 徐青鸾听得津津有味,看程娢的眼神充满了崇拜,“程姐姐,你懂得可真多,连这些大臣家里有几口人都知道!” 程娢笑意浅浅,声音温和:“我只是听母亲说多了便记住了。” 徐青鸾撇了撇嘴,“我还听父皇说过不少呢,可不也一样一个也记不住。” 程娢失笑,暗道,她是公主,当然不会记得这些品阶不高的大臣。 两人正说着话,忽而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凉凉的声音,“你们倒是好雅兴!” 。。。 第232章 道歉 两人同时一愣,忙转头往声源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徐墨黑着一张脸,站在房门口,身上散发的寒气,似乎能将整条护城河都冻僵了去。 徐青鸾并没意识到不对,欢快地朝徐墨走了过去:“皇兄,你不是约了友人谈事吗?怎么忽然到我这儿来了?” 安阳郡主却是听出了他方才那句话含了责备之意,微微笑着走了过去:“殿下。” 徐墨只淡淡地看了程娢一眼,便把视线落到了徐青鸾的身上,“我不来难道还任由你在楼里胡闹?” 徐青鸾觉得他这话说得甚是不客气,感觉到十分委屈:“皇兄为何忽然这么说我?我一直安安分分地在厢房里坐着,何来的胡闹?” “你没胡闹?”徐墨见她做错了事还一脸无辜的表情,就冷了声:“那我问你,这厢房你是怎么来的?是你事先预订的?” 徐青鸾摇头:“这样的小事哪里用得着我管。我是一国公主,直接亮出身份,第一楼的掌柜就带我来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开始还觉得这厢房不够好,想找掌柜换呢。要不是看在今儿楼里爆满,雅间里都有人了,她才不乐意待在这儿。 她已经做了让步了,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皇兄,还是找上门来说她胡闹。 “皇兄就算看不惯我,也得给我个理由吧?往日您责备我,我因为我确实做了错事,可今儿,我什么也没干,你却说我胡闹,就有些太过分了。要不是你是个亲哥哥,我肯定就告诉父皇了!” 徐墨只是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凉意,“这是别人的房间,是你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将它抢了过来。这难道不是胡闹?” 徐青鸾一愣,而后理直气壮道:“我可没抢,是掌柜自己领我来的!就算是抢了别人的,那也是掌柜抢的,与我何干!” 徐墨气急了,扬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然而看到她那张脸,还是迟疑了,“真不该让皇后放你出来!” 徐青鸾见徐墨动了真格,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个厢房,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生气的!大不了我把她订房间的银钱双倍还给她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个让人消费的酒楼,不就是钱,她多的是。 “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教导你的。”徐墨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就生出一股无奈来,“并非所有人都跟你想的一样爱财。更何况,今日到第一楼来的,都是京中勋贵,又岂会在意你那点银子。” “那你要我怎么办?让出这厢房不成?”徐青鸾冷哼道:“那你把他叫来好了,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胆子跟我这个公主作对!” 话音才落,一旁的程娢就扯了扯她的衣袖,程娢知道徐墨是在生气,而且是怒急了,只怕这厢房原来的主人,身份不简单。 就算不是不简单,也是豫王认识,甚至是维护的人。 这事是她们有错在先,徐青鸾跟豫王争执下去,也没有好处。 “殿下,是娢儿的疏忽,没能事先订好厢房。”程娢站出来,一脸歉意地说道,“公主也是不知情,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她抬头见徐墨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才轻轻说:“可否请殿下告知那被我们占了厢房之人现在在何处?我和公主也好过去给他赔个不是……” 徐青鸾一听到要道歉,就要出口反驳,程娢死死地揪住她的手腕,用眼神警告她,别乱说话。 豫王方才都说了,那人根本不在乎什么银两,而她们现在就算有心让出厢房,恐怕那人也不会要了,那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赔礼,弥补自己的过失。 徐墨神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却仍然沉着脸,“就在我的厢房里。跟我来吧。” 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徐墨绝不会因为徐青鸾是他的亲妹妹,就试图包庇或偏袒。 他便是这样一个大公无私,是非分明的人。 程娢深知这一点,点头应是,硬是把不情愿的徐青鸾,拉出了厢房,跟着徐墨去给那人赔礼。 “小姐,您快看那监斩官,奴婢瞧着怎么好像是辰王殿下?” 囚车押解到刑场之后,衙役便把犯人押到了行刑台上,原本空缺的监斩席,此刻也坐了人。 雅间的视线很好,清客又伸长了脖子往那儿看,能看到监斩官也实属正常。 而婉瑜并不喜欢看这血腥的场面,一看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想起前世临死前,她被沈婉琪百般折磨的场景,便先坐回了位子上,安静地喝茶,任由三个丫鬟在窗前叽叽喳喳地说话。 这会儿忽然听到清客的话,亦有些好奇地起了身,探出头去看,果真见到那监斩台上坐着的人,远远瞧着确实像是辰王。 顿时也有些疑惑,转过头去看房内的吟风,他跟在豫王殿下-身边,对这些事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吟风知道沈大小姐这是在询问他的意思,忙点头道:“沈大小姐没有看错,确实是辰王殿下。陛下命辰王殿下监斩,为的就是让他亲眼看看,自己手底下的人是什么下场,以达到震慑的目的……” 让他亲眼看着手下人被斩首已经是很残忍的事了,皇上却还命他监斩……这是何等残酷的事。 果然君心难测,看似对辰王只是轻罚,实则惩罚比谁都来得重。 这么想来,大哥不愿入户部,也是有道理的。 这样的是非之地,能避开就避开,否则有一日,还真有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婉瑜轻轻叹息,眺望着监斩台上的戴嘉铭,他穿着一袭酱紫色的官袍,头戴乌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直直看着刑场上的十几人。 那几位官员见到是辰王监斩,都开始骚动起来,甚至有的还不停地挣扎叫喊着,让戴嘉铭救命。 戴嘉铭只是闭了闭眼,冷漠地摆手,衙役立马就上前,拿布把囚犯的嘴给堵了起来。 第233章 道谢 这般的凉薄无情,果然还是她认识的戴嘉铭。 沈婉瑜轻轻一叹,转过头,却忽然撞进了两道震惊的目光之中。 正是徐墨领着前来赔礼的安阳郡主和银月公主,程娢原本都想好了一套说辞了,但看到沈婉瑜的那一刹那,还是难掩惊讶。 更别说的原本就不愿前来的徐青鸾了,她瞪圆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沈婉瑜:“怎么是你?” 沈婉瑜并不知道徐墨到底跟这两人说了什么,又怎么把她们带到这儿来了,目光询问地看向徐墨。 徐墨淡淡道:“我让她们来给你赔礼。”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徐青鸾会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淡然一笑,朝徐青鸾二人走了过去,“公主见到我很惊讶?” 徐青鸾当然惊讶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抢的会是沈婉瑜的房间,也难怪皇兄会这么怒气冲冲地跑到房里来质问她了。 皇兄原本就对这个沈大小姐很不一般,只是苦了程姐姐,还要被她连累。 她可不想在沈婉瑜面前丢脸,很快收了惊讶的表情,道:“有什么好惊讶的,冤家路窄罢了。” 她见旁边的程娢,神色亦有不自然,程娢喜欢皇兄,然而皇兄却把心思都放在了沈大小姐身上,她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本是程娢拉着她来赔礼的,但看如今的情形,要她开口怕是不可能了。 又见自家皇兄一副她不道歉,就不罢休的神情,她只能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说:“抢了你的厢房是本公主不对,你要什么赔偿,本公主都答应你。” 沈婉瑜又岂会看不出她口不对心 ,但这样的话从她一个高傲的公主嘴里说出来,已经算是很难得了,更何况还有徐墨在场,她也不好再寻她的不是,便淡淡道:“公主既然已经知错,那民女自然也不好再跟公主计较。只是还请公主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并非每个人都跟民女一样,这么好说话的。这京城鱼龙混杂,若是公主一不小心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人,他们可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照样会寻衅滋事。” 徐青鸾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此刻又听到沈婉瑜这话有说教之意,火气蹭蹭地往上冒:“本公主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说!” “青鸾!”徐墨见她才安分一点,这会儿又出言不逊了,立刻出声呵斥了她,“沈大小姐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本来像今日这样万人空巷的情况,你一个公主就不该出来,万一出点什么意外,父皇怪罪下来,受苦的还是你身边的侍从。” “皇兄,你到底帮她还是帮我?我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尽帮一个外人!”徐青鸾有些不平,“平日里你说我也就算了,可今儿这事真不是我的过错。你以为我是故意跟她抢的吗?若是早知道那厢房是她的,我就是败兴而归,也不会坐在那儿!” 她堂堂一个公主,犯得着为了一个厢房,去跟她较劲! “做了就是做了。”徐墨冷着脸说道,“我并非偏袒她,我只是认一个理字。这是本就是你的过错,让你来赔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徐青鸾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看来她这皇兄还真是被她迷的不轻,连半点公主的情面都不给她留! 她也没必要待在这儿,继续碍他们的眼了,冷哼了一声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该赔的礼我也赔了。我懒得跟你多说,程姐姐我们走!” 她拉着程娢往外走,程娢出了房门之后,回过头,眸光深沉地着沈婉瑜,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抹寒光。 徐墨面带歉意地看着沈婉瑜,沈婉瑜知晓今日之事,恐怕又惹了徐青鸾那个公主不快了,但她们之间本不曾有过和气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好在乎的,淡淡地一笑,扯开了话题:“我听说第一楼来了新厨子,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倒想好好尝尝这儿的新菜式。” 徐墨知道她这么说,是不想让他为难,看她的眼神,深沉了几分,坐到位子上,含笑道:“这是自然。本王既然请了你到这儿来,又哪能叫你空着腹回去。”招手喊了小二进来,让他把楼里新上的菜式都端了一份上来。 其实今儿大家来第一楼,更多是来看热闹的,很少人会真的在这里吃饭。 尤其那刑场上,还是十几个人一起掉脑袋,这样血腥的场面,稍微女儿家一些的,见了此等场面,必会恶心的吃不下饭了。 她倒好,似乎半点也不受影响,小二把菜端上来以后,她就拿着筷子,津津有味地在那儿品尝…… 看来这个女子,还真不能用一般的眼光来看待她。 徐墨轻笑着摇头,不一会儿便听到楼里传来了一声惊呼,就连站在窗外张望的三个丫鬟,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捂住了眼睛,她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暗想,该是行完刑,才慢悠悠地放下了碗筷,抬头看向对面的徐墨,“殿下特地请我到楼里来,应当不止请我用膳这么简单吧?” 徐墨心想,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慧,搁下了喝了一半的鸽子汤,道:“确实不止是请你来用膳这么简单。” 他拿了旁边青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沈婉瑜,“我请你来,一来,是为谢你。” 沈婉瑜接过茶,端着轻轻抿了一口,“殿下要谢我什么?” 徐墨替她续了杯,“谢你在这次户部贪污一案中帮了我大忙。托你的福,我保住了这王爷的位子。” “殿下不像是在乎这位子的人。”沈婉瑜轻轻说道,若是这么在乎,必定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拿来当与辰王的赌注了。 徐墨轻轻一笑,“你错了,本王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打没把握的仗。” 沈婉瑜亦笑,“殿下既然这么说,那便说明心里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婉瑜的帮忙,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更何况,婉瑜也牵扯其中,这么做只是为求自保,实在担不得殿下这声谢。” 第235章 乞讨 豫王这么说,当然也不是要她立刻就做决定。 要是他真的非带沈君陶南下不可,大可直接去找皇上求一道圣旨,到时候沈君陶无论想不想去,都得跟着他走了。 他这会儿请她出来,只是与她商量而已,“这是自然,南方水患严重,此次南下恐怕至少一月才能回来,确实需要好好商议。” 沈婉瑜感激地谢过了他,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话,便见楼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料想刑场的事也完了,她看向身后的三个婢女,隽客和清客倒还好,毕竟是武馆里出来的,多少见过点世面,没看出多少害怕。 倒是白芷,脸色都吓白了,出来的时候,还见她兴致勃勃的,还以为她的胆子很大呢,这会儿看了那场面,倒把自己给吓到了。 婉瑜不由地失笑,起身与豫王告辞,徐墨知晓她是关心自己的婢女,倒也没拦着,亲自送她下了酒楼。 坐上回府的马车,清客就再也忍不住,去推白芷的肩膀:“白芷姐姐可是被吓到了?” 方才三人可是一同在那儿看斩首的,她们两没什么变化,倒是白芷,刀子还没落下去,就先叫了起来,若不是她们将她拉回来,恐怕还会惊扰了正跟豫王殿下谈事的小姐呢。 白芷脸色还有些发白,但已经没这么害怕了,听到清客的取笑,就嘟囔道:“哪能不被吓到呢。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呢,这么几刀子下去,全没了。” 确实是几十条人命,但是皇上的眼里,那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他们都是为官不仁的大奸大恶之人,活在这世上,只会祸害百姓,倒也没什么好难过的。”隽客见白芷神情除了被吓到之外,还带着几分悲伤,便开口说道。 隽客小时候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认得几个字,但跟在婉瑜身边学了不少,懂得的道理也比早来的白芷多,回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婉瑜并不觉得惊讶。 婉瑜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轻抚着白芷的背,安抚:“隽客说的没错,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今日不死,来日必然也难逃被杀的下场。与其留着他们继续祸害百姓,倒不如一刀斩了来的干净。” 白芷见他们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的,不由得嗫嚅:“小姐您只顾着跟豫王殿下说话,是没看到那场面罢了。若是您看到了,说不定也就跟奴婢一样了……” 这话带有不敬之意,隽客拿眼瞪了她一下,道:“当初是白芷姐姐你嚷嚷着叫小姐来的,这会儿看了受不了,倒说起小姐来了,我瞧白芷姐姐也是被吓坏了。” 清客也迷了眼笑:“就是啊白芷姐姐,这可是你第一个嚷着要来看的呢。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白芷朝她们哼了一声,也不与她们争辩,“我就是好奇而已。” 靠在车壁上,不再理会她们了。 婉瑜看着三个丫鬟相互打趣,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她前世被沈婉琪和戴嘉铭设计,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又岂会不知道那种场面,那种痛呢。 那种被人背叛,被人陷害,被人辱骂,被人欺凌的滋味,一点也不必掉脑袋轻松。 她甚至连死都没想到,那两个她最信任的人,会那样无情的背叛她。 当真是世事难料。 回去的路上行人明显比来时少了,却还是有些拥挤的,沈婉瑜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地想到前世惨淡收场,心底暗暗发誓,这一世,绝对不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她不求能活得轰轰烈烈,只求能一世无忧,死的时候,不至于身边连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想到这,她愈发恨戴嘉铭了,原本觉得,他亲自监斩属下,有些可怜,这会儿却认为,那样的惩罚对他来说还是太轻了。 像他那样凉薄无情的人,连婚姻大事都可以拿来利用,拿来算计,又岂会在乎这区区十几个手下! 皇上只将她软禁而已,凭他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便能东山再起,尤其是豫王还打算离开京城! 众臣群龙无首,皇上难免会对他心软,说不定还没等到三个月,就把他给放出来了! 沈婉瑜想到这些,就觉得豫王还是别离开京城得好,要不然让戴嘉铭翻了身,以后再想打压他就难了! 可她也知道,她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左右不了徐墨的决定,更左右不了朝堂大事…… 她不由地为自己女子身份感到十分沮丧。 清客见自家小姐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叹气的,感到有些不解:“小姐是在为三少爷南下一事烦忧吗?” 她知道小姐是有意让三少爷跟着豫王殿下去南方历练的,但三少爷向来不热衷这些事,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 “只要小姐好好跟三少爷说,奴婢相信三少爷定能体会到小姐的良苦用心,不会不答应的。” 君陶的事倒没什么好让她烦的,三弟非池中之物,他即便对徐墨有些意见,但他很明白,怎样才是对他最好的,相信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她在烦的,是怎么样才能让戴嘉铭永无翻身的可能,或者说,在徐墨走了之后,该用谁去牵制他。 但这些事并不能与她们言说,此刻也只能笑笑,“我是在烦,照这样的赶车速度,我们何时才能回到府里。” 清客一愣,而后失笑,马上掀了帘子出去,让车夫把马车赶快一些。 只是才感觉到他挥了一鞭子,马车将要疾驰,就感觉到他又忽然勒住了缰绳……马车剧烈地晃了一下,婉瑜差点就撞到车壁上。 清客以为是这车夫故意的,正要破口大骂,就听到车夫有些歉意地声音道:“小姐,前面有一群乞丐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白芷等人掀开了帘子,果真见到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聚在她马车前,晃着手里的破碗,欲要上前乞讨。 已是深秋了,这些乞丐穿着破烂,身上衣裳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站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模样既寒酸又可怜。 第236章 刺客 沈婉瑜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与白芷道:“把方才从第一楼打包的零嘴都分给他们吧。” 白芷瞥了那些乞丐一眼,正要听吩咐去拿食盒了,隽客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与婉瑜说:“小姐,今儿出行的人这么多,他们怎么偏偏就拦了我们的马车……奴婢觉得这些人很可能不是真乞丐,而是特地来找小姐麻烦的。” 沈婉瑜闻言就打量着马车前的那群人,穿着破烂,身上还有伤痕,而且几乎都是赤着脚,一眼望去还能看到他们脚上的水泡,这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但隽客说的也没错,这儿行人这么多,比他们华丽的马车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就堵在了她马车前呢。 她也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劲,神情微微顿了一下。 到底是群可怜的乞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来到京城。 她想到豫王徐墨为了南方水患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就对他们多了几分怜悯,“把食盒拿给车夫。” 隽客有些犹豫,“小姐,万一他们不怀好意……” “不过是群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罢了。权当是行善积德。”沈婉瑜淡淡道。 小姐这些天有事没事都会抄写经书,大抵是佛经看得多了,连心肠也变得仁慈了,她不敢再劝,把食盒递了出去。 车夫跳下车,把东西分给乞丐,乞丐三两下就抢光了,狼吞虎咽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酸不已。 婉瑜见了不由轻声叹息,放下车帘想继续赶路了,就见那群乞丐,齐齐跪在了婉瑜的马车前,连声磕头道谢。 沈婉瑜动作微顿,望了眼他们,轻声道:“我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们以后多保重。” 她只是个小小的女儿家,心有余而力不足。 乞丐们一边磕头,嘴里直念叨着:“小姐是活菩萨,好人定会有好报的。” 沈婉琪笑了笑,她不求什么好报,只要能安安稳稳的活着,那就足够了。 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夫赶车,乞丐自发地给她们让开了一条道。 直到走出那群乞丐的视线,婉瑜才渐渐松了口气,看到他们,她就觉得自己有些无力。 她闭了闭眼,打算休息一下,却忽然感觉肩膀被隽客猛地推了一下:“小姐小心!” 一支箭直直地从外边窗边飞了进来,若不是隽客反应及时,恐怕就会射中她的脑门了! 沈婉瑜看着被隽客捏在手里的箭,只觉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命丧黄泉了! “小姐您没事吧?”白芷和清客纷纷上前查探她的伤势。 沈婉瑜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强压住心里的害怕,朝他们摇了摇头,“我没事。隽客伤到没有?” 这箭来的触不及防,谁都没有事先预料到,隽客用手去替沈婉瑜挡箭的时候,手肘上被箭柄划了一道伤口,此刻还在流血,不过她看到婉瑜没事,顿时松了口气,摇头说:“我没事,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 她掀开车帘,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恰好经过一个烟花场所,楼上站着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挥着手里的帕子,在朝底下的行人招手,除此之外,并未发现有其他人。 “小姐,这箭一定是从那里射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心肠这么歹毒,竟然想要小姐的命。”隽客指着那个青、楼说道。 沈婉瑜凝目往上边望了一眼,除了一些婀娜多娇的姑娘,看不见任何可疑的人……想想也是,他既然敢当街行刺,又岂会留下把柄给她们抓呢? 可是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跟她有仇的无外乎那几个,看来回去之后,她得好好查查了。 她不反击她们还真当她好欺负了,她放下了帘子,“先不管这些,先带你去看大夫。” 这人既然想要她的命,难保他不在箭伤下毒。 白芷点头应是,马上吩咐车夫:“快带我们去最近的医馆!” 幸好这儿是大街上,医馆也不难找,车夫掉转马头,疾驰而去。 却忽然有人个闯了过来,他忙又勒住了缰绳,一看,竟然是方才小姐施舍过食物的乞丐,不由地皱了皱眉,呵斥道:“我家小姐把吃的都给了你,你怎么还恩将仇报挡我们小姐的路?” 车内的婉瑜和几个丫鬟,听到动静,都探出头去看。 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伯,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看不清样貌,唯一能看清的是,他那双眸子,格外清明。 被车夫呵斥也没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害怕,反而不卑不亢地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上前来,“我虽是乞丐,却也知道知恩图报。方才小姐赠我吃食,我实在无以为报,本想跟着小姐的马车,看看能否知道小姐的姓名,也好回去叫家中稚子永生牢记……” “我们小姐慈悲心肠,也不在乎你这些人铭记不铭记的。如今小姐身边的婢女受了伤,得赶紧去医馆诊治,你还是快些离去,别挡了我们小姐的道,就算是给我们小姐最好的报答了。”车夫见他扯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就有些不耐烦道。 “忠叔,让他说下去。”沈婉瑜却看到他那双清亮的眸子,并不像是特地来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话的。 小姐都发话了,忠叔自然不敢违抗,默默地退到一旁去。 那乞丐又上前几步,举着破碗,做出乞讨的模样,白芷以为他想要钱,就要发作了,却听到他缓缓地说道:“方才我追着小姐马车而去时,恰好看到小姐被人行刺……那支箭是从如意楼射出来的,射箭之人身穿湛蓝色绣着莲纹的直裰,中等身材,年龄在二十岁上下。他当时遮着脸,我也没看清他的样貌,只知他是右手拿的弓。” 穿直裰说明是男子,二十多岁是少年人,右手拿弓说明他是左撇子…… 这样观察入微,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沈婉瑜对他面露感激与赞赏,然而他说完之后,就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做出一副没讨到食物,失魂落魄的模样离开了。 第237章 猫腻 沈婉瑜望着他黯然离去的背影,与清客说:“你去打听打听他叫什么,目前在哪里落脚。”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注意到这些,还特地过来告诉他,说明他不但有敏锐的洞察力,而且是个重情义,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清客应是,立刻跳下马车,跟上了他。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医馆,医馆的郎中也是有眼色的,今日街上来的都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又见沈婉瑜穿着不凡,忙将人请到了一间干净的房里。 沈婉瑜见他要去吩咐人倒茶,忙道:“不必麻烦,还劳烦大夫快些替我的婢女诊治一下。” 大夫一愣,原本他还以为是这小姐有什么病痛呢,没想到是她的婢女,看来也是个心疼下人的好主子。 在大户人家的眼里,下人跟牲畜就是一样的概念,可有可无,像她这般为了一个下人紧张的主子,倒是少见了。 他不由地对婉瑜高看了几分,让隽客坐到太师椅上去,细心地替她诊起脉来。 她手臂上只是出了点血,算是轻伤,不碍事,且看着姑娘的举止,该是懂些武艺的,懂武的姑娘一般会比普通的女儿家身体健壮些。 可她脸色瞧着却有些苍白,大夫不敢马虎,“可否请姑娘将袖子撸起来,让我一观?” 光把脉他不敢这么轻易就下定论,在隽客这些习武之人的眼里,没有这么多人男女大防,更何况眼前的还是个大夫,二话不说就把袖子撸了起来。 大夫看了她的伤口一眼,就皱了皱眉,这伤口,很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他拿了桌上的银针,沾了一滴血,放在眼前观察了一会儿,果真见那银针黑了半截,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上有毒!” 沈婉瑜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大夫这么说,还是吃了一惊,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可要紧?”婉瑜轻声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又点头:“这毒很猛烈,若是伤到要害,有当场毙命的危险。不过幸好这姑娘伤口不深,又第一时间来了我这儿,不算有大碍。待会我开个药方,煎服药给她服下,便能解此毒。” 沈婉瑜松了口气,看来这毒容易解,“多谢大夫。” 大夫放下银针,轻轻叹息:“这毒最难得不是怎么解,而是解了毒之后遗留的症状。” 沈婉瑜刚松懈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大夫这话何解?” 郎中从旁边的抽屉里取了一个小瓷瓶出来,递给隽客,“我方才说过,这毒很猛烈,解药的配方亦是以毒攻毒……服下之后,会使人昏迷,之后醒来还有可能出现精神失常的情况。我行医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毒,还有没有别的后遗症,我也不好说。”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说,中了这种毒,就算不死也有可能会疯掉! 好歹毒的心肠,竟然敢用这样的毒来对付她! 沈婉瑜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低声问郎中:“还请大一定要尽力救治。” 郎中点头:“你的婢女中毒并不深,兴许有可能不会出现这些。我也不过是事先提醒你们几句,也好让你们有些心理准备。” 沈婉瑜点头,让清客跟着郎中出去抓药,她站到了隽客的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隽客。 要不是为了救她,隽客也不用遭这份罪了。 她心里无比的自责,隽客此刻脸色苍白,人却还是清醒的,看到婉瑜一脸自责的模样,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小姐,您不必担心奴婢。奴婢命大着呢,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这小小的毒打败的。” 当丫鬟的,哪个不的命硬的,隽客相信自己不会这么不幸,就被那郎中的乌鸦嘴说中的。 沈婉瑜见她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安慰她,眼眶就微微湿润了,“你是我的婢女,又是为救我而伤,就算你疯了傻了,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只管好好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便是。” 隽客重重地点头,婉瑜放开她,从袖中取中方才的那支箭,仔细端详。 隽客她这举动,就有些疑惑地问:“小姐是觉得这箭有什么问题吗?” 婉瑜摇摇头:“我对这些了解不多,只是看到这箭的做工,不像是普通人家能造出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查出真凶,为你也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她神色坚定,让隽客有些晃花了眼,小姐这样真好,不像是以前,总被二小姐和三小姐骗,她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白芷就端了解毒药进来,婉瑜接过来,亲手喂隽客服下了。 郎中进来替她手臂包扎,隽客知道自己可能会昏迷,便与婉瑜说:“小姐,索性我的毒也解了,免得夫人担心,我们回府吧。” 婉瑜知晓隽客是为了她好,但药喝下去都是要等一段时间才有药效的,这时候带她奔波,难免毒性扩散。 “清客,你留下来照顾隽客,等她伤好了,再送她回来。我跟白芷先回府。” 清客低声应是,婉瑜与隽客道:“你好好养伤,别的事不必担心。” 隽客点头,婉瑜带着白芷先回了府,路上白芷还担心歹人没伤到小姐会不罢休,一路都心惊胆战地掀开车帘,盯着周围。 沈婉瑜放下车帘,将她拉了回来,与她说:“行刺之人知道我有了防备,再行动只会露出马脚,暂时不会再来了。” 白芷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等回到府里,沈婉瑜直接把沈君陶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丫鬟去沈君陶院子里通禀的时候,满脸急色,沈君陶以为是沈婉瑜出了什么事,急得后背发凉,脚步也快了许多,进了院子之后,就直奔婉瑜的闺房,却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坐在罗汉床上,心底的石头,才落了下去。 缓缓朝她走了过去,“长姐这么急着找我过来是出了什么事?” 沈婉瑜将塌几上的箭推到他面前,“你见识比我广,帮看看这支箭有什么来历。” 箭是用上等的木材制成,箭头锋利,且是实心,箭身光滑……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工匠之手。 第238章 机会 “如果没猜错,这箭该是出自五城兵马司。”沈君陶说道,而后又注意到这箭头上隐隐残留有血迹,婉瑜的神色亦不是很好,不由地问她:“这箭你是从哪里来的?” 五城兵马司属戴嘉铭管辖,又分为中、东、西、南、北五个指挥司,职责是保卫京城安定,但凡京中哪户人家出点事,五城兵马司都可派兵查探,隶属兵部。 这其中的官员关系错综复杂,而戴嘉铭又根本没有杀她的理由,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想置她一个女子于死地。 她现在还弄不清幕后之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杀她,不想君陶也陷入这样未知的危险当中,并不打算告诉他,她今日被人暗杀一事,笑笑道:“今日第一楼有个大人遇刺,这箭是我无意间在第一楼捡到的。” 她去第一楼君陶应当也是知道的,而这箭头上确实有血迹,若是拿别的言语来哄骗沈君陶,他定然能一眼就瞧出来。 沈君陶听了这话,果然松了口气,“不知这位大人是谁,长姐为何要查他的事?” 若不是相熟之人,她也没必要特地把这支箭拿回来,神色还这般凝重了。 沈婉瑜思忖了一会儿,道:“是豫王手底下的一位大臣……你也知道这次户部的事,我们姐弟能置身事外,多亏了豫王殿下的帮忙。如今他手底下的人无端遇刺,我又恰好撞见,便想看看能否帮上点什么忙。” 沈君陶这才恍然大悟,“既然是豫王殿下的人遇刺,豫王定会查清楚,倒不用长姐在这儿这么辛苦。” 豫王府能人志士很多,总比她一个女子在这儿查探来的好。 沈婉瑜点头应是,“三弟说的是,我也是闲来无事罢了。” 她把沈君陶手里的箭拿了过来,搁在了塌几上,而后故作轻松道:“我请你来,倒不是单单为了这支箭的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沈君陶坐直了身,“长姐想与我说什么?” 沈婉瑜微笑道:“今日我去第一楼恰好遇上了豫王殿下。户部的案子结了以后,皇上便把户部相关事宜都交由了他去处置,其中就包括了南方水患一事。南方灾情严重,而户部如今又没有几个可用之人,豫王欲亲自带着灾银南下安抚灾民……前段时间你跟贺连因为治水之策一事闹到了府衙,豫王恰好也在现场,知道事情的经过,觉得你才能出众,想要让你与他一起南下。我特地来问问你的意思。” 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侯府庶出的三少爷,京城中能人异士这么多,豫王好端端怎么会偏偏让他陪同? 沈君陶心里有些疑惑,然而见婉瑜神色并不像是说笑,料想也是看在了长姐的面子上,别人不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豫王殿下,对长姐是有几分不同的。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他看长姐的眼神,既有赞赏也有爱慕,更甚者,还有心心相惜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豫王为何会跟长姐一个女子产生这种心心相惜的感觉,但他很确定,他并没有看错。 “这事可是长姐去求的豫王?”几次见面,他给豫王的印象都不是特别好,豫王应该不像是无缘无故会帮助别人的人,而唯一的解释,就是长姐跟他提过,要不然豫王怎么可能会给他这无人问津的沈家三少爷这样的好机会。 沈婉瑜知晓男子的自尊心一般都比较重,尤其是像君陶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尤其会比旁人敏感些,若是知道她跟豫王提过这事,他必定会以为,她拿什么跟豫王交换的,但她又确实没有,便摇了摇头道:“你也知道,上次贺连陷害你,闹到了顺天府衙,是豫王殿下出手帮了我们。作为回报,我便把你跟贺连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便觉得你的治水想法新颖,对你颇为赞赏。这次恰好赶上他接手这事,他便想到了你。并非是我去求的他,而是三弟的才华,让豫王殿下欣赏。” 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她相信她的亲弟弟,不是普通的人,也不会甘于平庸的。 “那长姐的意见,是让我跟着他去,还是不去?”沈君陶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实在也是找不到什么破绽了。 沈婉瑜看他脸色有所松动,就道:“你若能跟着豫王殿下南下治水,我觉得对你来说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且不说能否立功,跟在豫王殿下-身边,先涨涨见识也是好的。三弟你满腹的才华和抱负,总归也不想就这么耗在这深闺内宅之中吧?二房的那几个弟弟,这些年这般对你,你难道就真的忍得过去?” 在沈君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前,觉得那几个哥哥对他,不过是出于强者对弱者的欺负,谁叫他出生确实不好呢。 可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竟然是长房的嫡子,他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有些不想再忍了。 他已经忍了这么些年了,若是再忍下去,便真要成了一个无用之人了。 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人,怎么说也不能再这窝囊下去了。 “长姐既然想我这么做,那我会照着你的意思去办。”沈君陶犹豫了一下,便做了决定,“只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再去求豫王殿下……” 他是个男人,没有理由让自己的亲姐姐,为了他,低声下气去求别人。 沈婉瑜微愣,而后失笑道:“我并没有求他,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帮了他,他也帮了我,仅此而已。” 见沈君陶脸上稍有不安,便道:“这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豫王殿下。” “那就好。”他不希望任何人为了他而去求别人。 沈婉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柔和,“不过只要你能出人头,就算求他又如何。” 她经历了亲人的背叛,情-人的抛弃,还死过一次,只要在乎的人过得好,那所谓的自尊心在她眼里已经变得没有这么重要了。 第239章 偷听 沈君陶听到这样一番言语,神情微震,而后变得严肃起来,“长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你为了我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的。或许在你的眼里,我永远是弟弟,但我已过舞勺之龄,是个成年男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加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你若是还把我当弟弟,就永远不要做这样的事。” 沈婉瑜瞧他一脸慎重的模样,勾了勾唇:“我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三弟说才华有才华,说学识有学识,也不会有要我这么cao心的一天。” 自从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沈君陶就觉得自己让这个姐姐cao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她瞒着他承受的事,远远比他想要多得多。 原先他是有些埋怨她,为何不把真相告诉他的,但后来,他想明白了。 她不把这事告诉他,是不想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中,她是一心一意为了他好。 对于这个长姐,他多了几分感激与敬重,遂这次的事,明知道是她的去找的豫王殿下,他也没当场说破。 因为他不想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 两姐弟谈完了事,沈婉瑜便让白芷送他出门,走到抄手游廊,沈君陶忽然顿住脚步,微笑地问白芷:“我记得长姐身边有两个年龄的相仿的丫头在旁伺候,今儿怎么不见她们?” 这三个丫头最近向来形影不离的,白芷方才就在屋内,听到了小姐跟三少爷的对话,知晓小姐并不想让三少爷知道她遇刺的事,忙道:“小姐吩咐她去们做事去了,一会儿才能回来,难为三少爷还记挂着。” 沈君陶点了点头,却从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慌乱,答话时,目光亦有些慌乱,便道:“我记得其中一个丫头做的芙蓉糕不错,你待会让她帮我做一些送到我院子里来可好?” 三少爷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让清客隽客待会亲自端了芙蓉糕去。 小姐一向疼爱三少爷,若是她们在府里,自然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隽客伤重,还由着清客陪着在外头医馆呢,这让她该如何回答…… 她低着头,斟酌了一会儿,才道:“芙蓉糕奴婢倒也会做,三少爷若是不嫌弃,不如让奴婢做给少爷吃吧?小姐交代的事儿多,她们两个丫头一时之间恐怕是回不来……” 回不来,这都要日落了,侯府是有门禁的,天黑之后,在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的丫鬟,除非是真的有要事,否则是不能在外头逗留的。 一来是防止她们设计陷害主子,二来也是怕主子在夜里缺了伺候的人。 沈君陶若有所思,“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既然她们两不在,长姐身边就你一个人在伺候,我倒也不好再麻烦你了,也免得她身边缺了人伺候。” 白芷显然松了口气,微微笑着说:“三少爷说哪里的话,能给三少爷做吃食是奴婢的福分。奴婢等会儿就做了给您送去。” 沈君陶见她坚持,却也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出了婉瑜的院子。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白芷才拍了拍快要跳出来的胸脯,快步回了房里,心有余悸地与婉瑜说:“小姐,方才三少爷忽然问起隽客和清客,还说想吃隽客做的芙蓉糕,差点把奴婢吓坏了。” 沈婉瑜也觉得有些惊讶,“你可跟他说什么了?” 白芷轻轻摇头:“奴婢知道小姐不想让三少爷知道您遇刺的事,就拿话搪塞过去了……不过这芙蓉糕……” 她却是不会做的,方才不过是一时情急,才胡乱说的。 三弟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必定是起了疑心,才会这么问。 沈婉瑜明白白芷的顾虑,轻声道:“芙蓉糕不是什么难的,我记得隽客的手艺还是厨房里的孙嬷嬷教的,你待会让她做了,亲自给三弟送去就是了。不过记得别在他面前露了马脚。这段时间因为我,他已经牵扯到太多的事情中了,我不想再让他陷入这未知的危险中。” 白芷知晓小姐对三少爷好,重重地点头:“奴婢知道了,一定会小心应对的。” 婉瑜摆了摆手,白芷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重新折回来,此刻就站在门口的沈君陶,听到这一番对话,眉头紧锁。 长姐遇刺?到底是谁要杀长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难道又是宫里的那两个所谓全京城最尊贵的女人? 他不由地握紧了双拳,他的小厮这时找了回来,看到他站在沈婉瑜的房门前,模样很像是在偷听,顿时有些吃惊。 沈君陶也注意到了他,连忙朝他竖起中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吧,别跟人说我回来过。” 小厮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还是想不明白,三少爷为何要偷听大小姐讲话。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小厮几步跟上沈君陶,却发现他走的并不是回院子的方向,倒很像是去西角门,不由地疑惑地问道。 “你别管这么多。”沈君陶顿住脚步,回过头与小厮说:“待会长姐院子里的白芷会送芙蓉糕来,你先回院子去,她来了你就说我在读书,不便打扰,替我把芙蓉糕收了。旁的不要多问,也别跟她说什么。” “少爷这是要出门?”小厮一边点头一边问道。 他瞧着怎么很像是急着要出门的模样的,大小姐方才与他说的话,他也隐约听到了一些,难道三少爷是要去找豫王殿下? 他觉得以三少爷这样的性子,确实有这个可能。 沈君陶随口嗯了一声,吩咐他:“记得尽量别让她起疑。”而后迈步出了西角门。 小厮见他一脸慎重,也不敢再追问了,低声应是,很快转身先回了院子。 沈君陶出了西角门之后,直奔豫王府的方向而去,长姐给他的那支箭,他知道是出自五城兵马司,但其中人员牵扯甚多,他又一直未涉足过朝堂,也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知道五城兵马司是辰王管辖的。 但他并不认为,辰王殿下有刺杀长姐的理由,所以他必须去找豫王殿下问问,兴许他知道点什么也说不定。 第240章 明言 徐墨正在跟六部的几个大臣讨论这次南方赈灾和朝廷官员选拔的事,他们举荐了一些大臣,徐墨却觉得这几个人心性尚不足以胜任户部尚书一职,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而且尚书空缺太久,容易使得户部人心涣散。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道:“经历了这一次户部贪污一案之后,父皇一直在告诫我们,选贤任能不能草率做决定,免得再出现江李一流。” 礼部的大臣拱手道:“只是殿下不日便要南下,户部职位空缺过多,难免会惹人非议,搞不好还会传到边陲小国的耳朵里,若是被他们知道,必定会笑我们盛朝无可用之人,借机出兵攻打也不是不可能。为了百姓的安乐,朝廷的安定,必须要在殿下离京之前,选出一位能主持大局的户部尚书来才行。” 徐墨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次案子中斩了十几位大臣,加上抄家流放的,起码三十余人,能用之人少之又少,更何况,很多他还没摸清楚底细,不敢这么随随便便就推上户部尚书的位子。 “过几个月便要过年,礼部事儿较多,而刑部一向案子多……这样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户部就暂时交由吏部尚书监管。” 而其他三部,皆是戴嘉铭管辖,此次案件也多多少少有牵涉其中,官员也少了一些,本就不大好过了,徐墨一来是不想增加他们的负担,二来,也不想再让户部落入戴嘉铭之手。 吏部尚书是个小腹偏偏的中年男子,生性十分耿直,听到豫王将此等大任交给他,忙上前给徐墨作揖,“谢殿下如此看重,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下官一定把户部事宜处理好。” 徐墨摆手,微微叹了口气道:“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们若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举荐给本王。唯有一点,举荐之人,务必要忠心,能效忠朝廷。本王也会上奏,让父皇开一次恩科,广纳天下贤能之士,为我朝廷所用,以填补户部的空缺。” 科举本是三年举行一次,上一次选拔才过了一年,若是要开恩科,必定要有什么名头才行。 譬如开国,皇上登基等大事……而朝廷如今才斩了这么多官员,南方水患又还未治好,这时候提出开恩科的事,必然会让心怀不轨的边陲小国非议。 “不知殿下想那什么名头去请皇上开恩科?”一个胆儿比较大的大臣,替大家问出了这个疑问。 徐墨只是道:“这你们就不必管了。只管好生让国子监的那群学子们备着就是了。” 既然要开恩科,当然是得提前备着的,能来国子监读书的,多数是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家的公子。 大臣们点头应是,皆不敢再问了,等这几位大人走了之后,吟风才进门通禀:“殿下,沈家的三公子来找您,已经大厅里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徐墨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大概能猜到,他来这里,是为了让他一同南下治水的事。 他从第一楼回来,就一直在见大臣,讨论朝廷要事,本是十分疲惫,不想再见旁人了。 但想到他是沈婉瑜的弟弟,还是道:“让他进来。” 沈君陶被小厮引了进来,听到婉瑜遇刺前还见过豫王殿下,本是有些生气的,但看到徐墨在座上轻柔眉心,脸上看上去有些疲惫,到底还是将那点怒气给压了下去,不卑不亢地给他作揖行礼:“贸然来打扰殿下,是有件事想向殿下求证。” 徐墨从他进门,就注意到他脸上的急色了,沈君陶在他面前,一向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当初被顺天府尹抓到府衙去,就要关进天牢了,他还面不改色,闻言便有些疑惑,“何事?” 沈君陶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说:“听闻殿下在第一楼见过我长姐,两人还在一个厢房里谈了很长时间?” 徐墨以为他会问他,让他一起南下的事,是不是真的,没想到却是问的这个,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你可知,我长姐在回去的路上遇刺?”沈君陶又问,语气很平淡,似乎在称述一个事实。 然而听到豫王的耳中,却带有几分责备之意,一个平民敢这么对一个王爷说话,这绝对是我朝第一人。 但徐墨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面,而是他那句遇刺,让他心跳都漏了半拍,声音也不觉紧了几分:“她如今可有大碍?” 她身边虽有会武艺的丫鬟相护,但到底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若真的有人想行刺她,那她就算带了十个丫鬟也不顶用。 沈君陶听出他话语间的紧张,顿时有些疑惑,他是真关心长姐,还是假关心长姐? 若真关心她,在那样鱼龙混杂的环境下,把她带出来,就不该这么让她一个人回去。 若是假关心,现在这么紧张又是做给谁看呢? 天知道,豫王还没出第一楼就被一些大臣叫住了,一直忙到了现在,连口饭都还没吃上,才会疏忽了这一点。 不管如何,这豫王殿下确实帮了他们姐弟不少,而他也的确没有义务,要时刻守着她的姐姐……只是以后,他恐怕是不会让长姐,再这么常跟他往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君陶才轻轻摇头:“她倒是没有大碍,倒是她身边的婢女,好像受了伤。至于伤得如何,长姐并不想让我知道……” 豫王听到沈婉瑜没有大碍,提着的心这才松懈了下来。 下人端了热茶上来,沈君陶端着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今儿过来,我想跟辰王殿下要一份五城兵马司官员名单。” 徐墨有些意外,“你要这个做什么?” 五城兵马司不属于他管辖,就算戴嘉铭现在被禁足在府内,但他仍然无权过问那边的事,否则父皇该说他越界了。 既然来了豫王府,沈君陶就没打算要瞒着他,慢慢搁下茶杯,道:“如果没记错,行刺长姐的箭应该就出自五城兵马司。” 第241章 舞姬 “五城兵马司?”徐墨不由地蹙眉,并不是他袒护五城兵马司,而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没行刺沈婉瑜的动机。 “应该不会是出自五城兵马司。”不过一会儿,徐墨就下了定论,“本王虽与五城兵马司的各个指挥使甚少往来,但兵马司有兵马司的规定,那儿的箭都放在专门的库房里,日夜有人把守,除非是士兵cao练,或者是京中出现重大案件,否则是不可能出现在别人手中的。” cao练完了之后,都是要一五一十地清点,登记造册的,一般人是拿不到的。 至于这协助办案,也很少用到弓箭手…… 但沈君陶根本没必要说谎,徐墨斟酌了一会儿,就道:“不知那箭现在在哪里,可否拿来与本王一观?” 他不确定是有人偷了兵马司的箭去行刺沈婉瑜,还是说是沈君陶看错了。 沈君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他自问自己没有看错,他虽然很少出门,但并不代表他知道的事情没有旁人多。 他淡淡道:“箭如今不在我手中,在我长姐那里。” 徐墨听到这,当即就明白了,他是背着婉瑜,过来找他的。 当姐姐的为了保护弟弟,不把自己遇刺的事情告诉他,而当弟弟的,为了帮姐姐找出真凶,找到了他面前。 这一对姐弟,都在全心全意替对方着想,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她们只是堂姐弟,他还会以为,两人是一母同胞呢。 徐墨沉吟了片刻,就招手喊了吟风进来:“去库房拿些箭过来。” 他虽然不掌管兵部,但朝堂上用的箭,他府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吟风低声应是,很快就去库房,找了好几种箭出来,搁在托盘上,恭敬地端了进来。 “你看看,这里可有跟行刺你姐姐一样的箭。” 那箭的肩头十分锋利,且材质特殊,沈君陶一眼就认了出来,拿了托盘最中间的那支递给徐墨。 徐墨端详了一下,神色顿时有些凝重:“这是今年兵部新造的,并非出自五城兵马司,而是……” 此次押解灾银的官兵所有,自从户部密谋贪污灾银一事发生之后,这些箭,几乎都回到了兵部中。 但也不乏有些官员手中还藏了一些,但不管如何,这都与此次的贪污案有关! 可见行刺沈婉瑜之人,很可能就在此次被判刑的官员中! 他原本说过要护她周全,没想到还是让她牵扯到这件事中了……徐墨心里有些自责。 沈君陶见他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不由地问道:“而是什么?” 徐墨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穿着普通,却因为担心嫡姐,神情凝重的沈君陶,只是笑了笑道:“你今日来找本王,其实是想质问本王为何没把你姐姐保护好,可对?” 沈君陶看着他没说话,虽然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害怕这所谓的冷面阎王,但到底他只是一介平民,就算心里真的这么想,面上也不敢抬造次。 徐墨见他沉默不语,便站起身,望着门外漆黑的天幕,道:“本王如今只能告诉你,你没找错人,确实是本王的疏忽,才会使得你姐姐被人行刺。” 沈君陶听到这话,霍地站了起来,“你……”想骂他的,然而到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声,改了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徐墨神情很淡,淡到甚至可以说是冷,让人不寒而栗的冷,“这事本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转身就要走,沈君陶伸手就挡在了他面前,“我们姐弟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你要是知道什么,还请你如实相告!” 这事牵涉的人员过多,她们姐弟接触的越多,就越容易惹出祸端,就这样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你应该也听你沈大小姐说了,本王想带你南下治水,不知你……”徐墨并不打算如实相告,扯开了话题。 “既然是她想让我做的,我就会去做。”沈君陶冷声说道,知道他有意隐瞒,收回手道:“既然你说这事跟殿下有关,那就请殿下信守承诺,保护好我长姐。” 他不需要人保护,但是长姐不行,她只是个女子,确实应该找个依靠。 徐墨点头,神情真挚:“本王从来不说假话。” 沈君陶哼了一声,终是甩袖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徐墨立刻就把吟风叫了进来:“去查查这新造的箭支都经了谁的手。” 他并不认为,户部的人有这么大的能耐,会知道,是沈婉瑜把账本的事泄了密,伺机寻仇。 如果不往这方面想,那么就只能是,私人恩怨了…… 但无论是谁,敢动他的人,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吟风悄无声息的退下了,门外传来两声轻微的敲门声,徐墨抬头望去,便看到前几日他救回来的海棠,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 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脸色看着还有些苍白,本就是玲珑身段,在冷风吹拂下,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她确实是有些姿色的,而且这姿色不同于宫中后妃妖娆妩媚,而是身上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灵气,让人一见,就很难忘记。 要不是徐墨见多了女子,此刻恐怕就被她这水光浮动的眸子给吸引住了。 “你身子还未好,到这里来做什么?”徐墨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 他救她只是动了恻隐之心,后来让人悉心照料,是因为她知道户部账本所在,并非出自真心。 沈大小姐曾经说过,这个女子很聪明,他这些天又对她不冷不淡,她也该知道这些才对。 海棠感觉到徐墨话语中的冷淡,却没有掉头就走,而是端着托盘走进了房里,“小女子承蒙殿下相救,此生无以为报,听闻殿下一直处理公务,到现在滴米未进,特地做了这顿饭,想请王爷品尝。” 她早便听闻过豫王的名号,知道他人本就清冷,不善言谈,而她又只是个身份低微的舞姬,没有直接把她轰出去,就已经很好了,更何况,他还出言关心她的伤势,若是还不知感恩,那她也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第242章 打量 徐墨瞥了眼她手中的托盘,只是些家常的小菜,却做的十分精致,看得出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他忙了这么久,也确实是饿了,就算她不送饭菜进来,他也要叫人传膳的。 “端进来吧。”徐墨轻声说道。 海棠依言把膳食端了进来,一一放到了书案上,又拿起一旁备用的竹箸,要替徐墨布菜。 徐墨淡淡道:“本王用膳不习惯有人伺候。” 海棠动作一顿,而后轻轻把竹箸搁下了,静静地站到一旁去。 她虽是个舞姬,却也是个玲珑剔透之人,十分会看人脸色行事,看来沈大小姐说的没错,这个海棠,确有几分能让男人倾倒的资本。 徐墨端了饭菜来吃,吃惯了御厨的山珍海味,她这寻常的菜色,倒显得口味新奇了。 “你祖籍在哪里?”徐墨吃了半碗饭下肚后,才抬起头,状似无意地问。 海棠一直在旁静静地看着吃,也并不多话,此刻听到徐墨主动问起,才恭敬地答道:“回殿下,小女子祖籍在江浙,父亲曾是运河上的商人,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将我赶出家门。” 运河是极其繁华之地,那这么说,她以前也算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了。 但我朝素有为官不经商,经商不为官的规定,商人在朝中属于最末一等,即便家财万贯,这辈子也很难入官家。 官家夫人会嫌弃商人之女一身的铜臭,认为她们精于算计,不适合当儿媳妇。 不过,从一介商人之女,沦落为舞姬,也算是命运坎坷了。 徐墨点了点头,道:“你与孙员外郎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海棠想到那个忘恩负义,一心想杀她灭口的小人,脸上笑意全无,却也不敢在豫王殿下面前造次,平静地道:“小女子当年差点被一个富商凌-辱,是他出手救了我,这些年我便一直跟着他,对他忠心耿耿,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心对我下毒手……” 她边说着脸上就露出几分愤怒和不甘来,徐墨看在眼里,却只是淡淡道:“孙员外郎涉嫌贪污,如今已经被人带到三司,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你的仇,也算是报了。” 海棠拿袖子拭了一下眼角,“这还要多亏了殿下,否则单凭我一人,这公道可能这辈子都讨不回来了。若不是殿下,海棠也可能早就丧生火海了。” 说着,就朝徐墨跪了下来,“小女子在这儿多谢豫王殿下大恩。”给徐墨磕了三个头。 徐墨也不阻止,等到她把头磕完了,重新抬起头时, 才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如实把本王想知道的说了出来,算是对本王的报答了。” “不。”海棠缓缓从地上起来,神色坚定道:“对于殿下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小女子来说,却是能记一辈子的大恩。” 他是我朝最有权势的王爷之一,而她不过是身份低微的舞姬,在他的眼中,她只是蝼蚁而已 ……他能救下她这么只蝼蚁,对她来说, 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海棠深吸了一口,抬头看着徐墨,“方才无意间听到了殿下与吟风公子的谈话,知道殿下好似在查这支箭。”她指着塌几上放着的那支箭说道。 徐墨并不在意她的偷听,点了点头,示意她把话说下去。 “小女子见过这种箭。”她轻轻地说道,“我曾经是伺候孙员外郎的,孙员外郎对我还算是信任,经常会邀一些大人来舞馆里谈事,又或者是招了我们馆里的姑娘去别的大人家献艺,以讨好那些大人。我也被叫去过一次,去的是贺尚书的家中,也就是前半个月的事。我在贺府见过这种箭……当时他们正在兴头上,并未让我们回避。我亲眼看见,贺府的管家让人抬了几个箱子进来,那箱子打从我身边过的时候,抬箱子的小厮忽然跌了一跤,把箱子摔到了地上,箱盖掀了起来,我无意间看到里头装的就是这种箭。贺尚书还叫人把这些箭,都分派给府里的弓箭手。” 竟然是贺家,没想到竟会是贺家。 徐墨早该想到的,贺连与沈家两姐弟有过节,贺尚书被抓了之后,贺连还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些闲言碎语,去侯府找到沈大小姐,要她出面替户部的那些大臣们做伪证,却被拒绝了,后来还深夜行刺。 他原以为,将挑断了贺连府中侍卫的手筋脚筋,贺连该收敛些了猜对。 没成想,还敢对沈大小姐下手,这般三分两次的对付侯府的两姐弟,还当真是他小看他了。 徐墨神色不是很好,海棠也看出来了,有些迟疑道:“是不是海棠说错了什么惹殿下不高兴?” 难道殿下是嫌她多管闲事?她忙道:“殿下帮了海棠这么多,海棠也只是想帮一帮殿下罢了,并没有要干预朝政的意思。” “本王知道。”海棠能感觉出徐墨的神情在听到这个事之后,冷了不止一个季度,他淡淡地道:“你确实帮本王省了不少麻烦。” 海棠笑了笑道:“能替殿下分忧,是海棠的福分。” 贺家的事,自有他会去处置,但是方才六部的几位大臣提出来的问题,却由不得他不上心。 他搁下碗箸,认真的打量着海棠,眉目清秀,身段玲珑,虽然还带着几分病态,但也难以掩盖她身上出众的气质,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海棠被徐墨这炽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几分疑惑道:“殿下在看什么?” 她自问阅人无数,尤其是这些好/色的达官贵人,那些人一旦这么盯着她,那便是心怀不轨了,但豫王殿下的眼神,虽然也带着几分炙热,却没有半分的情-欲在里面,眸子既深沉又平静,就好像是单纯的打量。 也就是这种纯粹的如同欣赏一件古玩般的打量,才让她有些不自在,因为她摸不透豫王到底想干什么。 “你方才说,想报答本王的大恩?”徐墨收回目光的,淡淡地问了一句。 第243章 暗牢 海棠如实地点头,“殿下想让海棠做什么?” 徐墨摩挲着手里冰凉的青花瓷碗,“本王若要你进宫伺候皇上,你可愿意?” 现在朝中局势不稳,大臣们个个心惊胆战,恐慌不已,父皇必定也在为此事烦忧。 戴嘉铭在后宫中有太后撑腰,又有个受宠的青鸾,难保她们不会在父皇面前吹枕边风,让戴嘉铭早日回归朝堂。 他南下之后,朝中本就缺少可用之人,皇上为了社稷着想,也是很有可能会叫戴嘉铭回来的。 但徐墨好不容易才折了他一条臂膀,将他禁锢在辰王府中,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快就东山再起! 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也在后宫找个能吹枕边风的人,时刻在父皇耳边提醒他,君无戏言。 海棠听到这话十分吃惊:“殿下的意思,是想送海棠进宫?” 徐墨挑眉不予置否,海棠却很快摇头道:“海棠不过是个舞姬,如何能担得起伺候陛下的大任……更何况,海棠就算见识再短,也知道,宫中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地方。”搞不好会死无葬生之地。 她平日里去大臣家里唱唱歌跳跳舞弹弹琴之类的,还行,若叫她去宫里伺候皇上,她恐怕没这样的能力。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多少还是懂的的! “殿下真是高看海棠了。海棠一不懂宫廷礼仪,二也并非倾国倾城,除了懂些讨好男人的手段,就没有别的长处,实在担心毁了殿下的大事。” 海棠能猜到,豫王让她进宫,必定不会是单纯地伺候皇上,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这个女子,果然如沈大小姐所言,心思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 方才还说想报答他的恩德,这会儿一说到,让她进宫,她就表现出这般谦逊难担大任的神情来,实在是聪明过人。 徐墨轻轻敲击着桌面,“既然海棠姑娘没这个胆量,那本王也没什么需要你报答的,本王见你的伤势也渐好了,明日便收拾东西出府去吧。” 豫王府从不留无用之人,这是徐墨多年来的原则。 海棠听到豫王下了逐客令,微微皱了皱眉……方才她信誓旦旦地说要报答他的大恩,这会儿他话说出来了,她却这般推三阻四,她在豫王殿下眼中,该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了吧。 或许在豫王殿下的眼中,现在的她,跟孙员外郎根本就没有差别。 一个是为了自己,意图杀害陪伴了自己七八年的人,另一个是,满口谎话,出尔反尔…… 海棠注意到豫王面上的冷淡,心中顿痛,深吸了口气,道:“殿下若觉得海棠合适,那海棠也没什么不行的。海棠的命是殿下救回来的,殿下就算叫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在所不辞。” 只是怕坏了殿下的大事而已。 徐墨站起了身,“如此便好。明日开始,本王会叫人来教你宫廷礼仪,和一切宫中生存的手段。你只管好好跟着嬷嬷学,时候到了,本王自会想办法让你入宫。” 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赌上一赌了。 海棠屈身应是,豫王果然是说到做到的人,才回到院子,就听到豫王府的管家,给她送了十几个婢女过来。 既然是要进宫伺候皇上的,当然少不了这场面上的东西,海棠明白这一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婢女都收下了。 徐墨以为海棠至少会反抗几分,没想到,次日宫中教习嬷嬷来的时候,却说她态度很好,学的也很用心,而且极有天赋。 徐墨一笑而过,喊了吟风进来,“叫你查的东西可有头绪了?” 吟风道:“如殿下所言,这种新造的箭贺尚书府上最多,只是自从被判了抄家,库房里的箭支几乎都上缴兵部了,此刻的贺府,不过一座空宅罢了。” “贺尚书家的公子呢?去了哪里?”徐墨又问他。 吟风想了想,道:“贺尚书的罪还不及家眷,所以他们现在好像都寄住在京城的表亲家里……听人说贺尚书打算带着全家人回乡下安度晚年。” 他已经被削了官职,永世不能再为官,百姓也恨透了他,听说贺府被抄家的时候,还有很多百姓,特地跑到他府门前去闹,砸了贺家人满身的鸡蛋和菜叶,贺夫人好像还因此病倒了。 从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到如今一无所有的罪臣,这打击也够贺家人受一阵子的了。 “去把贺连给本王带到府里来。”但这样的贪官污吏,徐墨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同情的。 吟风有些疑惑:“殿下这是怀疑,行刺沈大小姐的事是贺公子做的?” 自从户部贪污的账本落入他的手中之后,贺尚书就在天牢里受了不少苦,此刻必然是没什么心思,去行刺沈大小姐的。 那唯一有这个动机,有这个时间,有这个精力去做这件事的人,就是贺连。 就算不是他做的,贺连也曾经想这么做过! 徐墨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是不是他做的,等他来了就知道了。” 吟风只得应是,喊了暗卫,去把贺连抓到王府来。 徐墨又派人写信去了安陵侯府,让沈婉瑜过府一趟。 沈婉瑜并不知晓豫王已经知道了她遇刺的事,让白芷把箭留心的包起来,带到豫王府去。 豫王见多识广,兴许能从他那里找到什么线索。 沈婉瑜来到豫王府,便看到豫王站在大门口等她,她一下马车,徐墨就走了过来,与她道:“你来了,进来吧。” 婉瑜颔首的同时,也觉得疑惑,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得豫王殿下亲自引路。 而且这路,好像不是去议事厅或者书房的,沈婉瑜走了一段路后,到底忍不住开口发问:“殿下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徐墨顿住脚步,等着她跟上来,轻轻说了句:“暗牢。” 沈婉瑜一愣,豫王府有暗牢她也只是听说而已,还从来没见过……而且听说,就连皇上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会突然带她去呢? 第244章 草菅 徐墨却没多解释什么,默不作声地走在前头引路,沈婉瑜也不是寻常话多的女子,知晓这是徐墨对她信任的一种表现,亦没有多问,只侧过头,轻轻与白芷道:“你在这边等我,我跟豫王去去就来。” 她看到原先跟在豫王身边的丫鬟婆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加之这暗牢本身就是豫王府的机密,被太多的人发现也不好。 白芷虽有疑惑,却还是听话地顿住了脚步。 徐墨领着婉瑜绕过了豫王府的花园,又走过一条小道,来到一座假山水池旁,才慢慢停了下来。 沈婉瑜紧随其后,看到徐墨往那假山里走,踏进假山之后,便伸手往右侧那块稍微凸起来的怪石上按了一下,原本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怪石,立刻向两侧移动,不一会儿便出现一道石门。 “跟我来。”徐墨转头与婉瑜说了一声,而后便伸手推开了那道石门。 婉瑜还被这假山的构造给震撼到了,站在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条用石子砌成的暗道,暗道两旁点着油灯,四周都是鳞次栉比的机关,徐墨每走到一盏油灯前,都会上前转一下油灯,有的是一圈,有的是两圈,也有点只是稍微拨弄了一下……看似简单的动作,其实暗藏着许多玄妙之处。 看来这豫王府的暗牢果然如传闻一般,不是这么好进的,若是没有徐墨在前头引路,沈婉瑜很可能早就落入到这机关当中,死无葬身之地了。 建造出这么一座机关重重的暗牢来,委实不易……也难怪很多人都把这豫王府誉为阎王府,单看这进出都难的暗牢,也足以可见,传闻不假了。 沈婉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徐墨却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便顿住脚步,在原地等她,却见她一脸好奇地环顾周围,嘴角微微勾起,“这是五年前本王请最出名的工匠建造,四处布满了机关,除了豫王府的几个死士知道,本王还没带人来过这里。” 当然除了被关在这里的人。 难怪四周一个守卫都没有,就算真的有人闯进来,恐怕也出不去。 沈婉瑜收回思绪,跟上徐墨的脚步,“殿下这是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能被徐墨关在暗牢里的人,要么就是身份见不得光,要么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连我朝法律无法惩处的人。 徐墨却没有正面回答,转了一下尽头的油灯,原本平坦无比的墙壁,立刻从里边被打了开来,“马上就到了,你待会看了自然知道。” 沈婉瑜将信将疑地跟在了他后头,这扇门后,才是真正的牢房,中央放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每一样看着都令人毛骨悚然…… 徐墨许是认为,女儿家胆子都会小,进门的时候,还特地转头细声嘱咐婉瑜:“你别看那些。” 把她当普通的女子了。 沈婉瑜明白他是在替她着想,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害怕,毕竟她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连死都经历过了,也没什么好怕这些冰冰凉凉的死物的……不过为了不让徐墨起疑,她还是避开了目光。 徐墨将她引到了最尽头的那间牢房里,有两个穿着程子衣,腰间佩剑的护卫把守着,见徐墨过来,就低下头,恭敬地唤了声:“殿下。” 徐墨轻轻颔首,“把牢房门打开。” 侍卫低声应是,从袖子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徐墨率先入了牢房,沈婉瑜看到牢房的草席上,有个穿着直裰的男子抱着膝盖蜷缩在那儿,听到侍卫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还未待婉瑜看清他的样貌,就见他忽然朝徐墨冲了过来,似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一把揪住了徐墨的衣领:“原来是你!你陷害我父亲还不够,如今还想对我滥用私刑,你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说你草菅人命吗!” 他动作来的太快,就连守门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等看到他抓着徐墨的衣领时,马上就拔剑上前去阻止:“快把殿下放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徐墨却朝侍卫摆了摆手:“无碍,你们先下去吧。”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这牢房,可不是他想来就能来,想 走就能走的地方。 守门的既是暗卫,也是豫王府的死士,只管听命令办事,不会问这么多为什么。 闻言,立刻就把剑收了,而后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沈婉瑜这才看清,揪着徐墨衣领的人,竟然是贺尚书之子贺连。 贺家不是被抄了家,贺府上下都成了丧家之犬,豫王为何要抓贺连? 沈婉瑜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如果说贺连见到徐墨是愤怒和不甘,那么在看到徐墨身后的沈婉瑜时,就是震惊,极度的震惊。 “是你!”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抓着徐墨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徐墨斯条慢理地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淡淡道:“本王要是你,就不会在唯一可能救你的人面前大喊大叫。” 贺连听到这话,却好像听到一句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得,忽然就大笑起来,“我今日栽到你们手中,算是我倒霉。只是我很好奇,殿下如何知道是我做的?” 他自问做的天衣无缝,当时没几个人看见。 徐墨整了整衣领,淡淡道:“本王想知道的事,还没有能瞒过本王的。” 沈婉瑜虽然跟贺连有些过节,但对他们的对话还是感到一头雾水,更加不知道,贺连的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牢房门口,一脸困惑地看着两人。 “真不愧是世人称道的阎王,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把我抓到这里来。”贺连说着,忽地面色就冷了下来,手指着沈婉瑜,咬牙切齿地道:“没把你杀死,是你命大!但你也不可能永远都这么幸运,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他神情太过悲愤不甘,让沈婉瑜看了都不由得愣了神,不过她却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关键。 贺连想杀她!而且还付诸过行动! 她立刻就联想到昨日的行刺案,顿时亦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昨日行刺我的人是你?” 第245章 过程 “是又怎么样?”贺连冷笑道:“像你这么冥顽不灵的女人,早就该死了!” 冥顽不灵?他指的是,他找她去做伪证,而被她拒绝的事?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帮那群人坐伪证吧? 这贺连还真是搞笑,自己的父亲做了那样的事,还来怪她铁丝心肠。 沈婉瑜知道贺连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就轻笑着上前,道:“贺公子可听说过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父亲若是真的跟贪污一案无关,就算没有我,皇上和豫王殿下也会还他清白。如今你们被抄了家,就怪到我一个女子身上,未免也太可笑了!” 她被贺尚书抓了,君陶为了护她,而受了贺尚书的鞭子,她都还没找贺家人算账呢,这个贺连,倒先对她下起手来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见死不救,我父亲也不可能入狱!我们贺府也不可能被抄家!我们变成如今这副田地,全是因为你们沈家的两姐弟!”贺连看沈婉瑜的眼神简直能喷火:“可惜叫你命大给你躲过一劫,要不然我就是对你挫骨扬灰也不解恨!” 沈婉瑜觉得跟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说话,命都能短几年,索性也懒得辩解了,淡淡道:“那只能说很遗憾了,我没能如你贺大公子所愿,死在你的箭下,反而活得好好的。倒是你贺大公子,如今成了阶下囚……我听说贺尚书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如今又被抄了家,我倒是有些同情他。” 贺连冷冷地看着沈婉瑜,她说的没错,父亲本来就因为抄家的事,变得心情低落了,要是再让他知道,他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肯定是会发疯的! “本是想把他交于你处置,不过如今看来,你是不想与他有所瓜葛了。”徐墨听到婉瑜的这番话,轻轻地笑了起来,转头看向贺连,“你这些年强抢良家妇女,勾结京中纨绔,骗取他人钱财,本就罪无可赦了。前阵子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你却还不知悔改,行刺朝廷命官的家眷,本王今日抓你也算是为名除害了。” 他招手喊了侍卫进来,“暗牢许久都没人来了,刑具都生锈了,你们带他好好活动活动。” 侍卫齐声应是,上前就要抓人,贺连看到徐墨一点说笑的意思也没有,这才显得有些慌张,不停地挣扎的道:“你这是滥用私刑,就不怕遭报应吗!” 徐墨只觉得好笑:“本王若是怕报应,这些年早就不在世上了。” 朝侍卫摆了摆手,侍卫立刻拿布塞到了他的嘴里,他说不出话了,却还能看到他脸上的恐惧。 那些刑具……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从小娇生惯养,给他上刑,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他拼命地在挣扎,然那两个侍卫又岂是普通人,三两下就将他打得不敢再动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他闷哼的声音。 沈婉瑜冷眼看着他被侍卫押着上了刑,才转过头与徐墨说:“多谢殿下替我找出真凶。” 她袖子里还藏着方才从府里带来的箭,没成想,她提都没提,徐墨就帮她把真凶都找出来了。 “只是殿下是如何知道我被行刺的事?”沈婉瑜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并未跟徐墨说过,那会儿徐墨的人,应该也不在她身边,要不然也会上前阻止了。 徐墨边往外走,边道:“有个友人当时恰好看到了你马车经过,看到了那一幕。” 他并不打算把沈君陶来找他的事,告诉沈婉瑜,他相信这也是沈君陶的意思。 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沈婉瑜有些怀疑,但又觉得徐墨堂堂一个王爷,没有说谎的理由。 徐墨见沈婉瑜陷入了沉思,不由地回过头,轻声道:“不相信本王?” 沈婉瑜忙笑:“殿下并没有欺骗民女的理由。” “那你在想什么?” 沈婉瑜抬头看着他,“我在想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贺尚书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失踪,会作何反应。” 徐墨点头,贺尚书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是辰王手下的得力干将,曾经风光一时,如今却变得一无所有,若是知道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恐怕会急得崩溃。 “你难道不是应该对贺尚书的下场更敢兴趣?”徐墨含笑着反问道。 贺尚书上回抓了他们姐弟,让他们姐弟在贺府受了不少苦,加之后来贺连半夜偷袭,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若是一般人,都该对贺家的人恨之入骨了。 不过看她脸上倒是平静的很,就连方才听到贺连是刺杀她的幕后主使,也没露出多少的愤怒来,神色反而镇定得可怕。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太大度了。 沈婉瑜轻轻地摇头:“他的下场,我已经预知到了。更何况,在这件事上,比起结果,我比较看重过程。” 要杀一个人,只要拿刀往他脖子上一抹,眨眼的功夫,他的命就没了,多容易的事。 但是在沈婉瑜的眼中,恨一个人,该是让他生不如死,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徐墨能听得出她嘴里的‘这件事’指的是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的。 有时候,女人狠起来,真的比男人狠上千百倍……她的这句话,足以可以证明这一点。 不过徐墨并不认为,她有这么恨贺连,若是她真的这么恨贺连,方才就该一刀将他痛死了,而不是神色平静地站在贺连的面前,跟他争辩。 既然不是对贺连的,那是对谁的? 徐墨想不明白,两人心思各异,一路沉默无言,直至出了暗牢,徐墨才轻声道:“带你三弟一同南下的旨意应该明日就能到达侯府,你回去之后,叫你三弟早做准备。” 沈婉瑜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对,皱眉道:“我记得我好像没跟殿下说过,我三弟答应南下了,殿下如何知道我三弟的决定?” 第246章 圣旨 徐墨但笑不语,而是问她:“第二件事是什么?” 沈婉瑜只得把心中的疑问都压了回去,抬头看着徐墨:“第二件事……是殿下为何对我们姐弟多番维护?” 其实她早便想问了,只是碍于他太过忙碌,不想让他徒增烦恼罢了。 徐墨看了她许久,然后的慢慢道:“你可曾听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自然是听过的,但沈婉瑜于他豫王,算不得有什么恩惠。 相较于豫王对她的维护和帮助,那些不过都是芝麻小事罢了。 她只是轻轻地点头:“殿下虽对外宣称我曾救过你,但事实是殿下救了我……我于殿下而言,实在算不得有恩。” 所以也根本谈不上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徐墨却摇头:“上次本王在马场遇刺,后中箭昏迷,若不是你舍命相救,本王很可能会死在山林里。” 他闲庭信步地走在了前面,沈婉瑜落后他两步跟在后面。 何来的舍命相救?难道说的是她划破手掌,拿自己的血救他一事?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他当时明明昏迷得不省人事了,等醒来人已经被沈婉瑶救走了,根本不可能知道! “殿下此言,实在让婉瑜觉得惶恐……如果不是殿下带民女逃出刺客的追杀,民女才该丧生于山林里了。若说救命之恩,也该是殿下救我,而不是我救殿下。” 徐墨回过头看了沈婉瑜一眼,终究没再多解释,只道:“无论你承不承认,总归你于本王确实有救命之恩。” 他说的很认真,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让婉瑜有一瞬的失神,失神过后,她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殿下帮我真的只是因为救命之恩?” 话一出口,她方觉得不对,这话说的太过直白露骨了,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 但自重生以来就养成的习惯告诉她,不能退缩,更不能逃避,既然话都问出口了,那就等他的回答好了。 遂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徐墨,等着他的回答。 徐墨也是被她这突然的问话,问的有些呆愣住了……凝目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脸上除了好奇之外,没有别的情绪,心里也分不清是低落还是庆幸了,慢慢收回了目光,轻声反问:“那你是希望本王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还是希望我多点别的什么?” 沈婉瑜当场愣住,说这话,两人已经出了暗牢的密道,又是初冬季节了,一阵风吹到脸上,不免有些寒凉。 她站在迎风口,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直到感觉到脸上都冻得有些僵了,才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徐墨的脚步。 却仍然无法回答他刚才的问话,她希望多点什么,还是不希望?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现在她大仇未报,很多事根本就无从谈起。 “殿下又开民女玩笑了。”过了好半响,直到能看到她的婢女白芷,含笑朝他们走了过来,沈婉瑜才轻声说道,而后朝他躬了躬身,“殿下今日的大恩婉瑜记下了,他日若有婉瑜帮得到的地方,婉瑜一定不会推迟。” 白芷小姐小姐地喊着,她明媚的笑脸,冲淡了方才从牢里带来的压抑气氛,让婉瑜觉得格外亲切,“时辰不早了,婉瑜就先行回府了。告辞。” 徐墨却出口喊住了她,沈婉瑜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徐墨好似有难言之隐一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你方才说,本王若有事找你,你必不会推迟?” 沈婉瑜点点头,礼尚往来向来是她的作风,“殿下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民女能够做到的,一定替殿下办到。” 徐墨轻咳了两声,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赧意:“皇祖母的寿辰将近,本王近来一直忙于朝政大事,一时之间想不到要送什么寿礼给她……想到她老人家素来信佛,就想看看能否请你替本王抄写一本佛经,给皇祖母当寿礼。” 皇太后的寿辰确实半个月不到了,徐墨这是想在离京之前,先把寿礼送给皇太后呢。 但是送给皇太后的东西,必定要极好的,就算是抄写的佛经,也要字迹工整,不能出现有错字,就这么几日的功夫,恐怕很难完成。 不过豫王帮了她这么多,如今又开了口,婉瑜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欣然应承下来,“只是我的字迹实在算不得娟秀,也不知道能不能入皇太后的眼……” 徐墨见她答应了,眉眼微眯:“这倒不要紧,只要心意到了就好,相信皇祖母也不会怪罪。而且本王见过你的字,虽没有女儿家的娟秀,却比男子写的还飘逸,皇祖母定然会喜欢。” 他都这么说了,婉瑜也不好再推迟什么了,告别了徐墨,回了侯府之后,便叫白芷等人替她找笔墨来,打算赶在豫王南下之前把佛经赶出来。 幸好安陵侯府虽不能算是京中最显赫的家族,想找些上等的纸张墨砚还是能找的出来的。 她用了膳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给皇太后抄佛经。 傍晚时分,天下起了大雨,她觉得抄得有些手酸了,打算去侯夫人的房里陪侯夫人用膳,外头就有丫鬟来报,圣旨来了。 婉瑜知道这定是叫三弟与豫王一同南下的圣旨,赶紧净了手,让丫鬟给她换了身衣裳,去了前厅。 一家子都到期了,父亲领头跪在了大厅前,听公公宣读圣旨。 沈婉瑜站在门口,直至公公把圣旨宣读完了,大厅里跪着的所有人,还处于呆愣状态。 “安陵侯这是怎么了?难道怀疑皇上的圣旨有误,才迟迟不上前接旨?”公鸭嗓的内监久久不见有人领旨,显然有些不耐烦。 他冒雨前来宣纸,衣裳都湿透了,这些人却非但不领情,还这般无视他,他能高兴吗? 他怎么说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安陵侯这才如梦初醒,用手肘撞了撞他身侧的沈二老爷,沈二老爷转过头,视线往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扫了几眼,最后落到跪在最末端的沈君陶身上,道:“陶儿,还不出来接旨!” 第247章 各异 沈君陶穿着普通,甚至可以说寒酸,青丝只用一根不起眼的束带束起,偏生他从最角落站起来,走到公公面前接旨的时,是那样的沉着冷静,一点也不像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的人。 厅里跪着的好几个沈家子弟,都在这一刻呆呆地望着他,有觉得他运气好的,也有心有不甘的,各种眼神都有。 但沈君陶却谁都没看,不卑不亢地走到公公面前,撩袍跪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声音清朗明亮道:“沈君陶接旨。” 内监暗道,难怪豫王殿下会看上沈三公子这一个庶子,看这通身的气度,就跟那满地跪着的少爷不同。 他笑着将圣旨交到了沈君陶的手里,而后亲自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沈三公子以后可要好好协助豫王,将南方的水患治理好。” 沈君陶低头应是:“君陶一定谨遵皇上吩咐,尽尽所能协助豫王。” 内侍监满意地点头,“皇上还等着咱家回宫复命,咱家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沈二老爷和安陵侯等人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来。 沈二老爷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银子,塞到了内侍监手里,“今日实在是辛苦公公了。” 内侍监拿在手里垫了垫,分量是不轻的,马上喜笑颜开:“沈二老爷能教出这样出色的公子,也算你的福分了。” 他挥了一下手里的拂尘,晃着身子离开了。 堂内立刻沸腾起来,外面的雨声还夹杂着雷声,却都没能把他们喧闹的声音给压下去。 沈君陶被人围在了中间,二房的几个少爷,七嘴八舌地问他:“三弟,你何时得了豫王殿下青睐,怎也不跟弟弟们说说?” 要知道,沈君陶可是府里出身最低微,最不受宠,最没权势的少爷。 现在一朝得势,竟然得了豫王殿下的高看,带他南下治水。 谁不知道豫王殿下如今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呢,朝中大臣都巴不得跟他结交,三天两头就想巴结他,却奈何他素有冷面阎王的传闻,很少收这些人的贿赂,亦很少接见这些巴结的大臣。 而这沈君陶,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们看沈君陶的眼神充满了艳羡和毒辣,沈君陶神情却很淡,半点没有能跟豫王殿下南下的得意,又或者炫耀自己的意思,淡淡道:“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什么机缘巧合,若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我们怎么就遇不到?”沈家的六少爷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三弟,我看你跟豫王的关系不一般,你看看能否让他把我也一起带去?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跟你一同南下,到时候我们兄弟间也好相互帮衬。” 这可是份美差,无论沈君陶能否立功,跟在豫王殿下-身边,这名头就有了,等回来的时候,肯定少不了分他一杯羹的。 沈六少爷想得十分好,沈五少爷当然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立刻也凑过来说:“是啊,三弟,你让豫王把我也带上,我这段时间跟夫子读了不少治水的书,说不定能帮到豫王。” 其他几个少爷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让沈君陶带他南下。 唯有沈家大少爷沈君限,凉凉地说了句:“这事可不是人多就能立功的,搞不好还有可能被杀头。” 几个少爷立刻回过头等着沈君限,沈君限挑眉道:“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若是这南方水患之事这么好解决,皇上还至于拖到现在?还至于在这朝廷动荡的关口,同意让豫王南下?” 户部才折损了几十位官员,而朝中于豫王实力相当的辰王,如今又被禁足在王府里,要是豫王也走了,朝中可谓是群龙无首了。 但凡有一点办法,皇上也不可能让豫王这时候走的…… 几个沈家少爷想到这一点,这才讪讪地从沈君陶身边退了开来,也不再说带自己南下的事了。 沈君限看了沈君陶一眼,便甩袖离开了,安陵侯这时候站出来,轻轻拍了拍沈君陶的肩:“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就好好跟着豫王殿下去南方历练历练。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带的,只管跟伯父说,伯父一定尽力满足你。” 他在府里的地位也不用旁人说,谁都明白,他缺的东西,可不是一样两样的,但安陵侯都这样发话了,就说明,有暗示那些侯府主事的人,不要再亏待他的意思。 几个沈家少爷听到安陵侯对沈君陶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个个都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沈君陶给撕裂了去。 沈君陶看着眼前的亲生父亲,他一向是只关心侯府前程,对侯府所有人,都谈不上真心……已经过不惑之年的他,因为近来辰王的事,显得有些憔悴。 沈君陶到这个伯父,一直存有几分敬意的,但自从他听闻了,他想到拿女儿的婚事,去换取辰王戴嘉铭的信任之后,这份敬意就有些荡然无存了。 这会儿看似关切的话,却无不透着,他身为一家之主,对他的恩赐之意,谁高谁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沈君陶不喜欢这样的被人当做弱者,不喜欢这样施舍和怜悯的目光,遂他只是很平静地扯了扯嘴角,“多谢伯父。不过君陶并没有什么缺的。” 安陵侯见他不领情,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而后想到这孩子本来就是一个丫鬟所生,从小没人教养,没礼貌也是正常的,便也不与他计较了,收回手,道:“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可别在豫王殿下面前丢了我们侯府的脸。” 他神情严肃,沈君陶只是淡淡地点头,安陵侯有些被他这态度气到,然而想到他现在已经算是豫王的人了,安陵侯府的荣誉还靠他,也不好说他什么,沉着脸离开了。 沈二老爷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多少感情,该说的话安陵侯已经说了,此刻也只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轻叹了一声,跟着走了。 其他人也觉得没意思,相继回房去了,等人都走光了,沈婉瑜才慢慢朝沈君陶走了过去。 第248章 恩科 “三弟,恭喜你。”沈婉瑜学着父亲和叔父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有了这道圣旨,府里就再也没人敢低看你了。” 他表面上只是随豫王南下,但只要有了这么个名头在,他的地位就不止上了一个档次。 能得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豫王殿下的看重,他日的成就自是不必说的。 这也是为何她的其他几个庶弟方才争着抢着想跟豫王南下的原因。 豫王是皇上亲生,正正宗宗的皇室血统,如今又受皇上看重,攀上了他,还愁以后不能平步青云? 沈君陶听了这话只是笑,将手中的圣旨递给婉瑜看,“长姐就别再取笑我了,别人不知道这圣旨怎么来的,长姐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豫王也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带我南下,倒也没什么值得庆贺的。” 他还是这么死心眼,沈婉瑜失笑道:“我说过,豫王并非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真的看上了你的才华,才会去求的圣旨。你的才干,长姐和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别因为长姐去了趟豫王府,就对自己没了信心。” 沈君陶暗想,他就算有才华,若是没有长姐在豫王殿下言说,他也不可能有这次机会,总归还是因为她的。 但瞧见她如此看重自己,到底不忍心在让她难过,点头轻轻道:“长姐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一番苦心的。” 沈婉瑜欣慰的点头,见他身边的小厮手里没有拿伞,就让白芷拿了把伞给他,亲眼看着小厮把他送出了门,才转身回了院子。 路上白芷有些兴奋地与她说:“三少爷这回算是出人头地了,以后府里的几个少爷恐怕是不敢再欺负他了。” 就算没有这圣旨在,沈婉瑜也不会让人欺负他的。 沈婉瑜笑笑:“三弟并非池中之物,迟早是会出人头地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不过……” 她说着便停顿了下来,白芷好奇地问她:“不过什么?” 沈婉瑜摊开手,很快便感觉雨水滴到了掌心,分明是冰凉的,但她却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今夜这雨,下的恰如其分,恐怕要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我只是在想,郭姨娘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白芷见雨水滴到了她身上,将伞往婉瑜身边倾斜,而后笑道:“郭姨娘听到这消息,应该会高兴坏了……”吧,话未说话,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转过头,有些惆怅地道:“是了小姐,三少爷得了这样的殊荣,郭姨娘作为他的生母,岂不是也该被老爷放出来了?” 母凭子贵,一荣俱荣的道理,历来都是存在的。 方才接旨的时候,老爷的态度,侯府上下都 看到了,而郭姨娘是三少爷的生母,三少爷得了豫王殿下的青睐,总归也不能再把他的生母软禁起来了吧? 沈婉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望着漆黑的天幕道:“放心吧,郭姨娘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中,就算被放出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她只要还有点头脑,就不会在这时候与我们作对的。” 她比府里任何人都在乎琪姐儿,而如今琪姐儿才刚刚失势,要是再把她的身世公诸于众,她这辈子可算是毁了。 反正现在琪姐儿最大的把柄在她手里,琪姐儿和郭姨娘母子,在她面前,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她根本不惧她们。 她现在更害怕的是宫里的那两位,还有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背后cao控着什么,就好像上次,她救了徐青鸾的事,到底是谁传回宫里的,她还没弄清楚。 不过来日方长,她迟早是会知道的。 阴雨连绵,沈婉瑜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门心思地给皇太后抄写经书。 白芷时不时地与她说着京中的趣事,说户部官员空缺严重,皇上广施恩德,下旨明年开恩科。 京中的学子既欢喜又愁,欢喜的是,不用再等三年,就可以参加科考了。 愁的是,没多少时间给他们准备了,错过了这次的恩科,可就要再等上三年。 一时之间,京中各大书院学子爆满,就是有名的族学,也被人踏破了门槛。 就是府上的几个少爷听说要开恩科,也想去碰一碰运气,跑学堂比以前勤了许多,也不出去花天酒地了。 一从学堂回来,就把自己的关在书房里,读起了圣贤书。 父亲和二叔父见此都十分欣慰,沈婉瑜对这些并不敢兴趣,只是一笑而过。 白芷却又道:“奴婢还听到不少人说,府里的几位少爷都在发奋读书,准备明年的科考,而三少爷却要随着豫王殿下南下,怕是要错失这次科考了……” 凡事都有两面,三弟跟豫王殿下南下,说不定能立下大功,到时候不一定就会比那些参加科考的人差。 三弟有被破格封官的可能,而他们,只能通过科考,再去翰林院观政,且能否考上还是另一回事……谁好谁坏,谁又能说得准呢。 “三弟听了这些话有什么反应?”沈婉瑜心里确实觉得三弟随豫王殿下机会比较多,但她也很好奇,她的弟弟心里是怎么想的。 白芷含笑道:“三少爷这几日都在准备南下的事,哪儿有时间想这些……奴婢听三少爷院子里的人说,三少爷从书院的藏书楼里借了不少治水的书,一直在看呢。” 三弟一点决定要做的事,就会全力以赴……至于这次的南方水患。 沈婉瑜搁下茶盏,从罗汉床上站起来,“替我准备笔墨。” 白芷疑惑:“小姐这是又要去抄佛经吗?小姐都写了大半天了,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再去吧。” 沈婉瑜含笑摇了摇头:“去准备就是了。” 她不是去抄佛经,而是要去写治水之方……虽然她前世未能亲临南方,但此次水灾太过严重,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 这也是她为何这么放心让君陶南下的原因! 沈婉瑜写了满满的两页纸,拿在手里吹干了,然后让白芷,送到沈君陶的房里去。 第249章 劝说 沈君陶后日便要南下了,还没想出妥当的治水之法,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读先人的治水之策,门外就传来小厮通传的声音,说是长姐身边的婢女白芷来了。 他能有这次南下的机会,还要多亏了长姐,连忙让人请了白芷进来。 白芷恭敬地给沈君陶行了礼之后,便把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小姐让奴婢把这封信给三少爷,说是叫三少爷到了南方再打开。” 到了南方再打开?沈君陶皱了皱眉:“长姐可有说这是什么?” 白芷犹豫了一下,道:“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好像跟治水有关。” 她抬头看了三少爷一眼,却见他并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忙上前,将信放到了书案上,而后道:“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把信送到了,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她屈身告退,还未走出两步,沈君陶就在后面叫住了她,“这封信你拿回去吧,回去告诉长姐,她的心意我心领了。” 他知道长姐主意多,也隐约猜到,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但他想凭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而不是什么都依靠长姐。 白芷有些为难:“可是小姐说……”一点要把信送到。 沈君陶摆手,将信塞回她的手中,“你只管如实跟长姐说,相信她也不会怪你的。” 白芷只能兜着信回去了,沈婉瑜看到白芷手里的信,不由地皱了皱眉,“三弟真这么说的?” 白芷点了点头:“三少爷拆都没把信拆开,听到奴婢说是跟治水有关,就让奴婢把信拿回来了。” 沈婉瑜只能叹气,披了衣裳,亲自去了沈君陶房里一趟。 沈君陶见她来了,便知道她是想把那信给他,忙先她一步说:“长姐,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你已经帮了我一次,若是连这也要你相帮,那我岂不是成了吃软饭之人。” 他是个男子汉,也不是没有实力和才华,他想靠自己,去赢得别人的尊重,而不是什么都依靠长姐。 沈婉瑜又岂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将信放在他面前,轻声道:“君陶,长姐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南方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南方灾情严重,又因为这次的贪污案,户部赈灾银两迟迟不到,灾民恐怕早就饥饿殆尽了。若你们不能尽早想出法子,将水患治理好,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灾民受难。你难道忍心,看到这么多人,眼睁睁地死在你的面前,而你却无能为力?” 她见沈君陶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便继续道:“这其中写的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能否奏效,还得看实际情况。” 潜台词就是提醒他,不要看也不看就拒绝了,这里头的很可能是没效果的,不过是她这当姐姐的一片心意罢了。 沈君陶听到这话,才重新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她:“你说的对,我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逞能,而害了无辜的灾民。” 他把书案上的信收到了自己的怀里,“如此,就多谢长姐了。” 沈婉瑜见他收了,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你我之间还言什么谢字,长姐只希望你到了南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安然无恙地回来,我就很开心了。” 这才是真正的亲人,不求你能出人头地,也不求你能光宗耀祖,只求你能安稳健康,平安归来。 沈君陶眸光微润,不过很快就移开了眼,轻声道:“长姐放心,我一定安然无恙地回来。” 沈婉瑜很是欣慰,知道他临行前还有不少事要忙,便也不在这儿打扰她了,带着白芷先回了院子。 沈君陶手附上胸前的衣襟,里头装着那封信,明明是薄薄地几张纸,然而他却能感觉到从上面传来的温度,直将他整颗心都温暖了去。 长姐虽说这不过是她随便想出来的,不一定奏效……但他总觉得,这一定是十分有用的东西。 他就是有这个自信,相信他的姐姐给他的东西,必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说的没错,他不该为了自己的自尊心,而不顾天下的黎民百姓。 那样他如何对得起,看重他的豫王殿下,又如何对得起长姐。 沈君陶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他绝对不会让长姐失望了,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并非他们眼中那个窝囊无能又胆小懦弱的庶出三少爷,而是能给百姓造福,能给家里带来荣誉的大丈夫,有用之人。 “小姐,还是您有办法。”在回去的路上,白芷笑眯眯地说道。 沈婉瑜笑了笑,跟人相处都是有技巧的,只要摸透了他的脾气,就很容易找到,能让他接受的方式。 “隽客的伤势如何了?” 白芷含笑道:“隽客已经回了府,伤势倒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人还有些昏昏沉沉,这才没来给小姐请安,奴婢一直让清客照顾着,相信过不了几日,应该会好了。” 人还有些昏昏沉沉……就是说余毒未清,还真是苦了她了,要不是为了救她,她也不至于会遭这样的罪。 “可请府里的大夫给她看过了?” 白芷点头:“看过了,跟医馆的郎中说的一样,叫隽客要好好休养,以免伤势复发。” 沈婉瑜轻轻叹息:“让清客好好照顾她,这段时间也不必来我这儿请安了,隽客有什么缺的短的,你只管给她送去。” 白芷低声应是,面上有些许的犹豫:“小姐,奴婢听大夫的意思,隽客这病,恐怕是没这么容易好……小姐前段时间拜了慧明大师为师,您看要不……” 带隽客去护国寺给慧明大师瞧瞧? 她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到底没把话说出来,隽客和她一样,都只是婢女的身份。 小姐虽然待她们好些,但主仆之别,自古就是分明的。 更何况,慧明大师,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人看诊的! 沈婉瑜听到白芷的话,这才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我还有这么个师父!” 光顾着给皇太后抄写经书,和忙着君陶的事,完全把这茬给忘了。 慧明大师给她的医术,她还只看了两页,他那会儿曾经说,他要来检查的! “白芷,你快去把慧明大师给我的那两本医术找来。” 第250章 谋害 白芷去把医书找了出来,婉瑜翻了几页,并没有什么收获,便让白芷拿了笔墨,写了封信,把隽客的病情详细说了一下,让人送去了护国寺。 宫中的徐青鸾听到豫王特地向皇上请旨,让沈君陶一同南下的时候,面色并不是特别好。 她身边的婢女也在一旁帮腔:“奴婢听说那沈三少爷是沈大小姐最看重的弟弟,这次豫王带他南下,多半也是沈大小姐的意思……” 这不摆明了是利用四皇兄皇子身份的便利,好让他弟弟出人头地嘛! 徐青鸾想到这就脸色铁青,这个狐媚子,先前勾、引嘉铭哥哥还不够,这会儿还把四皇兄迷得团团转,简直是不要脸! 徐青鸾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掷到地上,茶杯啪地一声摔成了碎片,她脸上的怒火掩都掩盖不住,“看来四皇兄还真是被她给迷住了!” 老嬷嬷被她这动作吓了一大跳,等缓过神来,就继续帮腔:“可不是嘛,奴婢还听说这几日这沈大小姐经常出入豫王府,都把豫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了。就连豫王府伺候的人见了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沈大小姐呢。” 徐青鸾呸了一声,“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豫王府走动!” 站起身在房里走了几乎,忽然道:“走,陪我去一趟国公府!” “公主这是要去找郡主?”老嬷嬷有些疑惑。 徐青鸾随口应了一声,程姐姐的头脑好使,又对四皇兄情深意重,有她出谋划策,会比她一个人在这急跳脚有用的多。 她三番两次在沈大小姐手下吃亏,说明那沈大小姐也不是个简单之人,,在没想到万全之策之前,她才不会这么贸贸然地往枪口上撞。 父皇正为沈大小姐救了她一事,对沈大小姐颇为赞赏,这时候也不能去找父皇收回成命,而母后向来就不喜欢她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所以现在能帮她出谋划策的,也只剩下程姐姐了。 程娢正在房里刺绣,皇太后寿辰将近,她想尽自己的一份心意,给皇太后绣一副百寿图,听到丫鬟来报,银月公主来了。 她稍有些疑惑,青鸾这段时间受了不少苦,皇上皇后吩咐她好好在宫里休养,没事不要到处乱跑,怎么忽然到她这儿来了。 但她是公主,而她只是郡主,青鸾来了,也没有理由不见的,便让丫鬟请了她进来。 见徐青鸾一进门就嘟着一张嘴,不由地笑着迎了上前:“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有人惹你这公主不高兴了?” 她把徐青鸾扶到里间去坐,徐青鸾哼了一声,“还不是安陵侯府的那位大小姐!” 程娢听到徐青鸾提到沈大小姐,表情微滞,而后慢慢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又做什么了?” 这段时间这个沈大小姐可算是出尽了风头,京中闺秀都在议论她,就连最近,她也常常听人说,她经常出入豫王府。 甚至豫王身边的护卫,都快成了她的保镖了……只要她一出事,豫王府保准是第一个得到风声的。 她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每次去豫王府,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坐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而那沈大小姐,听闻还在豫王府过过夜。 程娢心里一点也不比徐青鸾好受,但是多年来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让她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是静静地看着徐青鸾,等待她的下文。 婢女奉了热茶上来,程娢便挥手让她们退下了,徐青鸾端着茶灌了一口,才道:“程姐姐也该听说了吧,四皇兄他要带沈家的三少爷一同南下,还去父皇跟前求了圣旨。” 圣旨一下,这事就在京城中传遍了,程娢自然是听说过的。 “豫王殿下-体恤灾民,亲自带兵南下治水,多个帮手倒也没什么不妥的。这是朝堂大事,似乎跟你一个公主也没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程娢不解地问她。 徐青鸾啪地一声就把茶杯重重地搁到高几上,“怎么没有关系!你可知道那沈三少爷是什么人?我听人说,他是沈婉瑜最疼爱的弟弟,四皇兄特地请旨带他南下,定然是想讨好那沈婉瑜。他是被沈婉瑜迷住了啊程姐姐!” 程娢神色一顿,这些事她并非没有听说,只是这事关朝堂,事关灾民,而豫王又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做才是。 没成想,还是她想的太天真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甲重重地掐进了肉里,直到感觉到手掌心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了,她才慢慢松了开来,皮笑肉不笑道:“青鸾来找我,是想阻止这一切?但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若想让皇上收回成命怕是不可能。” 君无戏言这四个字绝对不是说笑的,更何况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而沈君陶又不过是个小喽啰,也不值得皇上费心的。 徐青鸾又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让父皇收回成命确实不可能。我来这也不是为了让你想办法,让沈三少爷无法南下的……沈三少爷除了是沈婉瑜的弟弟之外,不过也就是安陵侯府一个庶出的少爷,对我还造不成什么威胁。我担心的是他日他立功归来,沈婉瑜会姐凭弟贵,在我们面前就更加嚣张了。” “你的意思是……” 徐青鸾眼里闪过一抹狠厉,“沈婉瑜先是勾、引我的嘉铭哥哥,后又黏上了四皇兄,还让铁面无私的四皇兄都偏袒与她,就连见了我们,都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简直嚣张无耻至极!这样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我的意思是,程姐姐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让她再也无法出席在嘉铭哥哥和四皇兄的面前!” 这是要下狠手了……程娢好似也很惊讶徐青鸾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毕竟是安陵侯府嫡出的小姐,又曾经救过你和豫王殿下的命,这么做恐怕不妥当吧?”万一被人发现是她们做的,难免会说她们恩将仇报。 徐青鸾冷哼:“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才来找的你。只要想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让她悄悄地走……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第251章 计划 徐青鸾看似单纯无知,其实害起人来,比任何人都狠……就像上次她打算把沈婉瑜推到荷花池里淹死一样。 换做任何一个大家闺秀,这样的事,都不敢亲自动手,而会让婢女去做,这样万一失败了,还能把事情推脱到婢女的身上。 但徐青鸾就不同,她更愿意自己去做,比起相信那些婢女,她更愿意相信她自己。 那股子狠劲是从骨子里就带有的,尤其是这些年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更是耳濡目染了不少。 皇后出身低微,却能坐在一国之母的位子上这么多年,若说没点手段,说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 程娢沉默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她,几日不见,她好像长大了不少,脸上的怒气虽然掩盖不住,却不会跟以前一样冒冒失失了。 果然吃过亏之后,人都是会成长的。 “你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程娢轻声问她。 徐青鸾闷闷地摇头:“我若是想到有法子,也不会特地出宫来找你了。程姐姐也知道,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而且听闻这次嘉铭哥哥被软禁一事,也跟她有些关系……她虽救了我一次,但并不能抵消我对她的恨意。我设计过她几次,每一次都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害得父皇母后多番指责我。但凡我有一点法子,也不会任由她这么嚣张了。” 她摇着程娢的手臂:“程姐姐,你向来才智过人,就帮我想想办法,看如何才能让她不能再碍我们的眼。” 不但是为了她,也为了程姐姐你。 徐青鸾知道程娢是钟情徐墨的,她也一直很想认她这个嫂嫂,奈何造化弄人,四皇兄偏偏就不喜欢程姐姐。 她相信现在程姐姐现在心里的苦,一点也不比她少。 她心里有多苦,就有多恨沈婉瑜,她相信程姐姐也是一样的。 在这件事上,两人都是同一种人,所以她不必担心程姐姐不帮她,更不用担心,程姐姐会把她的事说出去。 “就算事情不小心败露了,我也一定不会说是你出的主意。” 程姐姐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一向是端庄温雅,贤淑大方的 ,她不会因此毁了她的名声。 程娢沉默了,徐青鸾想的没错,她对沈婉瑜的恨确实一点也不比她少。 特别是最近听到沈婉瑜经常出入豫王府,每一次不是豫王亲自相送,就是豫王身边最得宠的小厮吟风送出门的。 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近来还有豫王府上下把她当做女主人的传闻。 她就更是坐不住了,奈何她的身份,不容许她就这么冲上门去质问,她的自尊心更不允许。 “你母后不是一直不喜欢你对付沈大小姐?”前阵子还听说皇后娘娘跟她促膝长谈了许久,在那之后,她似乎也想通了。 如今才过了几日,怎么又死灰复燃了……程娢对此感到十分无奈。 “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是我做的。”徐青鸾不以为意,“母后只是劝我以后少跟嘉铭哥哥走动罢了,可没不准我不能跟沈大小姐来往……父皇说她救了我,还说要亲自接见她呢。我看我们正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让她进得来出不去!” 不得不说徐青鸾还是有些头脑的,连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到。 但程娢却有别的想法,她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传进宫里的,但沈大小姐救你的事实,而皇上又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只要他见了沈大小姐,必定会对沈大小姐大肆嘉奖,兴许破格封她一个郡主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她有了身份,我们再想对付她,也就困难了。” “程姐姐的意思是不能让她进宫见父皇?”徐青鸾有些苦恼:“可是这是父皇早就跟母后说过的,虽然这段时间父皇因为处理户部的案子,筋疲力尽,但如今案子都结了,等他稍微闲下来,母后定然是会提醒他的。” 程娢自然不会没想到这个问题,却道:“其实还有更好的法子,让她再也无法在我们面前碍眼。” 徐青鸾饶有兴致地凑了过去:“你有什么办法?” 程娢喝了口茶,慢慢搁下了,才缓声说:“听闻她最近经常进出豫王府,与豫王相谈甚欢,而豫王这些日子正为南方水患一事发愁,此次又特地指名让她弟弟一同南下,这便说明她们的谈话内容,多半也跟治水有关……” 就算不是,那样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世人也跟她有一样的想法,那就足够了! 徐青鸾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四皇兄跟这沈大小姐有什么好谈的,但程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 “可是这跟我们对付她有什么关系?” 程娢意味深长地一笑:“她一个女子插手朝政已经是不妥了,这会儿还鼓动豫王,让他把她弟弟带到南方,京中恐怕早就有很多人看不惯她了。” 觊觎辰王妃和豫王妃位子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到时候只要煽动她们,一同对付沈婉瑜,必定会事半功倍。 “你是想让我把消息散播出去,让她们来对付沈大小姐?”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但见效太慢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忌惮沈婉瑜的身份,不敢对她下手呢。 程娢摇摇头:“是,也不是。这只是其中的一步棋。” 徐青鸾不解,程娢道:“她既然这么关心南方的水患,这么关心灾民的死活,不如就让她亲自到南方去,去看看那些灾民,到底是何等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她跟随四皇兄一同南下,可是她是个女子……而且你就放心她跟四皇兄在一起?” 四皇兄本来就对她不一般了,若是再一同南下,这路途中发生点什么,那程姐姐以后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程娢摇头:“自然不是跟豫王殿下一道,而是等豫王离京之后,再送她去。” 到时候就剩下她一个人,那路上发生点什么,就没人知道,也无从考究了! 徐青鸾领会到她的意思,面上露出欣喜来,“果然还是程姐姐聪明!我这就去安排!” 第252章 惊讶 徐青鸾起身就要走,程娢忙拉住了她:“你想怎么安排?” 徐青鸾扬眉,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跟父皇说这件事啊!” 女子随官员南下可不是小事,且她又不是四皇兄的什么人,当然得找父皇恩准了。 “你以什么名义让你父皇应允?”程娢只是问她。 方才还觉得她经历了这几日的事后变得沉稳了,这会儿又开始冒失起来了。 程娢的一句话便把徐青鸾给问倒了,“她弟弟不是要跟四皇兄南下吗?说他们姐弟情深不行?” 当然不行!他们姐弟感情虽然好,但世人皆知,两人并非一母同胞,更没好到要同进同出的地步。 徐青鸾见安阳郡主不说话,重新坐了下来,“那程姐姐想让我以什么样的名义劝说父皇?” 程娢叹了一声,柔声细语地跟她分析:“上次你随皇后娘娘去护国寺祈福,在后山被毒蛇咬伤之后,是沈大小姐帮了你。而皇上也因为这件事,对沈大小姐另眼相待,欲要亲自接见她?” 徐青鸾点头,程娢接着说:“我记得你上回跟我说过,你当时是被宫女带到护国寺后山的一个小禅院里,而让你们去的人告诉你,那儿住了位神医,且你的嬷嬷也见过,说那位神医是名高僧?” 徐青鸾还是点头,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她不知道程姐姐为何忽然提起。 “我前阵子派人去护国寺打听过了,发现你们所遇到的那位神医,就是护国寺的最德高望重的慧明大师。他不但精通五行八卦,兵法布阵,而且医术高明……皇上早年还亲自去护国寺请过他,想让他入钦天监,替皇上出谋划策,却都被他拒绝了。坊间关于这位慧明大师的传闻千奇百怪,有说他德行出众,慈悲为怀的,也有说他喜怒无常,见死不救,妄为一介高僧的。无论传言是否属实,他都是曾经拒绝皇上封赏,受人敬仰的世外高人。“ “我曾听你说过,当时沈大小姐就是在那个禅院里救的你,而且还是以慧明大师弟子的身份?” 徐青鸾嗯了一声,心中更加疑惑了,“可这关让她南下什么事?” 程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叹息道:“慧明大师虽然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但很受百姓敬仰和爱戴。此次南方发生水患,若是沈大小姐能以慧明大师弟子的身份,到南方去赈灾,相信皇上也不会阻止。” 有水患的地方就有灾民,有灾民的地方就有病痛,而有病痛的地方,自然就需要医者了! 而慧明大师的医术是世人皆称赞不已的,沈大小姐又是她的弟子,若是她能到南方去,替那些灾民诊治,不但于慧明大师这个高僧的面子上好听,于护国寺,于皇上,也是一件很有利的事。 一来可以挽回皇上几次三番让慧明大师入朝,却遭他拒绝的面子,二来,也可以像世人证明,慧明大师这个高僧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古往今来圣贤的君王,都是要懂得礼贤下士的,这一做法,很好的说明了皇上求贤若渴! 朝中正值用人之际,若将这事传扬出去,对皇上,对朝廷都是十分有利的! 加上沈婉瑜女子的身份,皇上都愿意让她南下治水,更加说明,皇上对贤能之事的渴求之心。 不但能赢得人心,还能让贤能之士闻风而来,这一举多得的事,她相信,皇上不会拒绝! 这办法比徐青鸾这么姐弟情深这种无力的理由,管用多了! 徐青鸾听了却有些惊讶,她确实也是想不通其中的关键,“程姐姐既然说那大师这么出名,那让父皇知道,沈大小姐是他的弟子,不是反倒帮了她?让她能名扬京城?” 程娢摇头:“你可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的名声响了,危险自然也会随之而来。我听闻曾经想要拜慧明大师为师的人不计其数,而大师如今却收了这么个-ru-臭未干的女子为徒,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对她怀恨在心?到时候只要我们稍加利用,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程娢这么说,徐青鸾才稍微听懂了,含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程姐姐就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嫉妒她,这样一来,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那时不用我们动手,恐怕她都逃不掉。” 程娢见她终于想通了,欣慰地点头,徐青鸾起身道:“我这就回宫,把这事一五一十地跟母后说清楚。相信母后听了之后,必定会把这事告诉父皇的。” 那样一来,也根本不需要她动什么嘴皮子求了。 徐青鸾对这次的国公府之行很是满意,带着婢女就马不停滴回了宫里。 等她走了之后,程娢身边的婢女,给程娢添了茶,轻轻道:“小姐这么做,真的不会适得其反?” 让沈大小姐跟着南下,若是途中有哪个环节出了错,那必定是会遇到豫王殿下的。 到时候孤男寡女,她有豫王殿下相护着,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程娢看了她一眼,缓缓笑道:“你以为我会这么大意,只是教徐青鸾去皇后跟前嚼舌根子?我程娢想要做的事,就绝对不允许有失败的!” 她将茶杯搁置在塌几上,眸子里闪过一抹幽深,“你去帮我把前阵子替我办事的那个人叫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婢女见程娢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可怕,打了个寒颤,才轻声应是,出去叫人了。 徐青鸾一回到皇宫,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皇后的宫里,把沈大小姐是慧明大师徒弟一事,说与了皇后娘娘听。 皇后听了果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说慧明大师收了沈大小姐为徒,还教了她医术?” 皇后当然知道慧明大师是谁,但是正因为知道,她才更加惊讶。 如果没记错,慧明大师是从来不收徒的,更别说传授医术了。 他可是连皇上的账都不买的人,如今却收了沈大小姐为徒?她无法不惊讶! 第253章 游说 徐青鸾重重地点头,暗想程姐姐这法子看来真的有点用处,要不然母后听了也不至于这般惊讶了。 “上回我差点死在护国寺后山,还要多亏了沈大小姐出手相救。这事我原也是跟母后说过的,只是一直不知道住在那个禅房的就是慧明大师,今儿无意间听婢女提到,心里也是惊讶极了,这才迫不及待来跟母后说这件事。” 徐青鸾是皇后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子,皇后也知道,如今这一番话,却都是向着沈大小姐,这让皇后感觉到了些许不平常。 “你不是一向看不惯沈大小姐,今儿怎么会来母后跟前说这些?” 沈大小姐是慧明大师的徒弟这事确实令她感到惊讶,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好奇,徐青鸾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些,难道仅仅是因为,沈大小姐救了她? 以皇后对徐青鸾这么多年的了解来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徐青鸾目光闪烁了一下,而后才道:“她毕竟救了女儿的性命……您和父皇不都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不正努力想改善与她之间的关系嘛。母后难道连这也不相信我?” 皇后只是笑笑:“你能这么想母后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母后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平日里谁提到沈大小姐,你都跟她急,今儿倒是主动跟母后提起了。” 徐青鸾撇了撇嘴,“母后这话说的我有多不懂事似得。自从上回您劝过我之后,我就想通了许多,知道自己跟她的差距,不会再把她当做眼中钉了。方才我出宫,除了去见程姐姐,我还亲自去安陵侯府给她送了谢礼,还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呢。我发现,她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她从国公府出来的时候,确实去了安陵侯府……不过那只是路过,并未真的进去。 但这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母后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特地去查。 皇后闻言甚是惊讶,“你去了安陵侯府?还跟沈大小姐相谈甚欢?” 她看看徐青鸾,又看向她身边的婢女。 徐青鸾身边的婢女立刻领会到皇后娘娘的意思,看了自家公主一眼,收到公主那警告的眼神,忙站出来道:“回娘娘的话,公主确实去了安陵侯府。” 至于是不说跟沈大小姐相谈甚欢,她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听了婢女的话,脸上就露出欣慰来,“我的青鸾果然是懂事了。” 没有直接气冲冲地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相谈甚欢? “那你跟沈大小姐都谈了些什么?”皇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以青鸾和沈大小姐的性格来看,这两人倒不像是能说到一处去的人。 徐青鸾轻轻地笑,凑到皇后娘娘身边去,兴致勃勃道:“沈大小姐跟我说了不少慧明大师的事,还说自从拜了慧明大师为师之后,医术精进了不少,要不然也不可能出手救我了。到最后,她还说……还说……” 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得,面露迟疑。 皇后就更加好奇了,低声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若是有机会,也想好好替父皇效力呢。”徐青鸾说道,“像这次南方发生水灾,灾民四处逃窜,病痛缠身,她要是能随军南下,替灾民诊治就好了。” 皇后皱了皱眉,“沈大小姐真这么说的?”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会出现有这种想法? 旁的女子不是待在闺阁里绣花,就是跟着嬷嬷学规矩,她跟慧明大师学医术,已经算是骇人听闻了。 若不是慧明大师不是常人,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待,恐怕这件事都够让人非议许久了。 这会儿居然还生出,抛头露面去替灾民诊治的念头。 皇后也不知该说这女子是慈悲心怀,还是说这女子特立独行了。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临走时她的婢女还求我替她主子实现心愿呢。我想着这沈大小姐好歹也救了我一命,我怎么说也该报答报答她才是,这才与母后提起。”她一副真心实意替婉瑜着想的模样,挽着皇后娘娘的手说道:“母后,我听闻这慧明大师在坊间的声名颇为响亮,且十分受百姓爱戴。这次因为户部贪污一事,耽搁了灾银的下拨,百姓本就怨声载道,对父皇颇有微词了。四皇兄为了挽回局面,都不顾自己尊贵的皇子身份,要亲自南下安抚灾民。我想这慧明大师名声响亮,而沈大小姐又是他的弟子,若她陪四皇兄南下安抚灾民,兴许借着慧明大师的名声,能挽回这种局面也说不定。这样一来,我也算是报答了她的救命之恩,让她如愿以偿了。母后,您觉得如何?” 青鸾的意思,是要让沈大小姐以慧明大师弟子的身份,跟着惠民所的医女医童等,一同南下? 这办法不错是不错,但是慧明大师岂是这么容易被利用的,更何况,沈大小姐她一个女子,就算不是出自京城中最显赫的家族,但也是个侯爷之女。 安陵侯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她的女儿,跟着那群身份低微的医女医童南下呢,若是途中不小心出点什么岔子,到时候非但无法跟安陵侯交代,就连慧明大师那边也不好说。 “母后知道你想报答沈大小姐的救命之恩,但这事兹事体大,还关乎国事,母后恐怕是做不得主。”皇后轻轻说道。 而皇上一直就不喜欢后宫干政,皇后也不知该不该向皇上提起这事。 徐青鸾闻言,立刻就道:“母后,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想跟沈大小姐重修于好,您就帮我这次吧?您就去跟父皇说说,说不定父皇听了,也会同意我的想法的……毕竟我听人说,父皇曾经多次想请慧明大师入朝为官,却都被他拒绝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好好利用呢。” 虽然不能请动慧明大师,若是能请动他的弟子,也就不算丢脸了。 皇后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这事说的容易,做起来却难,搞不好还会惹了皇上不高兴…… 但看徐青鸾一脸的殷切,皇后到底不忍心拂了她的意,轻叹了一声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去跟你父皇说说,但能不能成,还得看她的造化!” “真的?谢谢母后!”徐青鸾欣喜地抱着皇后狂亲。 第254章 思考 皇后去到承乾宫的时候,皇上正在那儿跟一个大臣们谈事,聊得差不多了,才请了皇后进去。 皇后手里端着碗补汤,轻轻地搁在书案上,听到皇上叹息了一声与下首的大臣说:“听闻最近京城里涌进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嘴里还尽是些对朝廷不利的闲言碎语?” 下首的大臣低声应是,“是从离发生水患不远的地方过来的,怕水灾波及临县,才逃到京城来。都是些没有什么见识的升斗小民,说的话做不得准,陛下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心里暗道,也不知道是谁在皇上面前嚼了舌根子,那些流民的话可当真是不好听。 有说当今圣上是昏君,任由贪官污吏横行朝廷几十年,坐视不理,一点也没把百姓放在心上的。 也有说皇上瞎了眼,才会重用这些人,这会儿搞得民不聊生,也是活该。 更有甚者说,皇上若再这么下去,盛朝迟早是要灭亡的,如今官员空缺严重,边陲小国早就蠢蠢欲动了,大叹国之将亡。 坊间还流传着关于此事的歌谣,大抵意思是,国君无能,让百姓受苦,倒不如趁早退位让贤。 总之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就连他听了都觉得胆战心惊,更何况是皇上。 不过看皇上这神情,该是只听到了一些,并未听到全部,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皇上在位这么多年,虽然说不上是千古圣君,但自认爱民如子,对官员也算是宽厚有加,这次户部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也确实是他疏忽了。 但听到流民这么难听的话,他心里到底有些不好受的,轻轻抿了一口茶道:“朕倒是不想放在心上,只是宫中到处都是这些传闻,任凭朕如何堵住自己的耳朵,还是能听到。” 皇上年近半百,虽未有白发,但因常年的劳碌,脸上有些许的皱纹,本就刚毅威严的脸庞,此刻更是沉得如乌云密布,“朕在位几十年,还没有被百姓骂得这么惨过。你让朕如何睁一只闭一只眼?” 下首的大臣听皇帝的语气明显有了怒气,才知方才他不过是在压制着怒意而已,心里稍有几分害怕,但他到底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对帝王的心思,还是能猜的到几分的,抬起头恭敬地道:“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百姓这是因为爱戴您,信任您,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上又岂会不懂这个道理,轻轻叹了一声:“正是因为如此,朕才更不能辜负百姓的厚望。希望这次豫王亲自南下,能给朕带来一些不同。” 大臣忙道:“豫王殿下才识过人,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厚望。” 皇上知道多说无益,只轻轻的点头,皇后听到这,才将汤盅递到了皇上的跟前,“皇上忙了这么久,也给累了,喝口汤醒醒神。”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而后接了过来,勺了几口到嘴里,慢慢地喝了起来,见大臣还跪在地上,便摆了摆手:“天色也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臣子低声应是,起身告退。 等人不见了踪影,皇后轻声开口:“方才臣妾听到皇上在说这次赈灾的事,倒有一些话想与皇上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越了矩。 皇上看得出皇后想说的事跟赈灾有关,而且也明白她是怕不合规矩,才这般吞吞吐吐。 但他已经为这事烦了许久了,若她真有什么计策,能解了这次的难题,倒也没什么越矩不越矩的,他喝了口汤轻声道:“皇后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你与朕多年的夫妻了,倒也不必在朕面前遮遮掩掩。” 她 是一国之母,理应有自己的想法,他虽说过后宫不得干政,但提提意见,还是可以的。 皇后听到这话,这才道:“方才臣妾从青鸾那儿出来,听青鸾说,她去安陵侯府见了沈大小姐,跟臣妾说了沈大小姐的一些事,臣妾听了也颇为惊讶。” 皇上只是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青鸾跟沈大小姐的关系,他就是再忙,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皇后继续说:“青鸾说,那沈大小姐居然是护国寺高僧慧明的弟子。她此次会救青鸾,也全是得益于慧明大师教了她医术。” 皇上皱了皱眉:“慧明大师?他不是坦言自己不收徒?” 他让慧明入朝为官慧明不肯,后来他就想了别的法子,遣了不少青年才俊想要拜入他的名下,却都被他以不收徒的借口给赶回来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也确实没人拜入他的门下,这会儿怎么忽然冒出一个徒弟来了,还是个女徒弟? “就是因为如此,臣妾才觉得惊讶。”皇后绕到皇帝是后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按着肩膀,“只是青鸾确实是这么跟臣妾说的。她还说,沈大小姐空有一身医术,却无处施展,为此十分发愁,又听闻这次南方水患严重,灾民众多,病痛也随之横行,她颇有跃跃欲试之心,却奈何自己是个女子,不得施展抱负。最后求到了青鸾跟前,而青鸾又来与臣妾说……事关重大,臣妾也不敢擅自做主。” 皇上本就十分疲惫了,皇后手上的力道又恰如其分,让他舒服地轻哼了两声,却并没有说话。 皇后又道:“臣妾本以为这事实在也不必惊动皇上,只是方才听到刘阁老说流民四处造谣败坏皇上的名声,又觉得让沈大小姐以慧明大师弟子的名义南下,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一来能借助慧明大师的名声,挽回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二来也能让慧明大师和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求贤若渴,为了弥补此次过失,甚至不惜重用女子。明年皇上就要开恩科,若是让大家都知道皇上的心思,相信很多有识之事都会闻风而来。到时皇上也不愁朝中无人可用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皇帝还能在慧明大师面前博得好感,兴许有朝一日他愿意入朝为官也说不定。 但这点皇后没有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一个君王的尊严,不允许她说这样的话。 第255章 冬衣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不由地垂眸沉思起来,如果沈大小姐真的是慧明大师的弟子,这倒确实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这段时间百姓怨声载道,对朝廷颇有意见,若是能找个德高望重的人,去安抚和游说灾民,确实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并非不相信四皇子的能力,四皇子在办事上向来不用他cao心,但是他性格清冷,为人亦有些刻板,说话不懂得婉转,这性格对付起那群蛮横的灾民,恐怕是不行的。 “这事且容朕想想。” 即便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要让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女子的身上,他还是有些迟疑的。 “这沈大小姐不但救了四皇子和青鸾,又是慧明大师的弟子,这样吧,皇后,你明日宣她进宫来见朕,这事等朕见过她之后,在做定夺。” 这本来就是朝堂大事,皇后也没想过皇上这么快就应承下来的,低声应是,“臣妾这就去安排。” 皇上的口谕传到安陵侯府的时候,沈婉瑜正在沈君陶的房里,帮他收拾些出行要用的包裹。 君陶明日就要南下,婉瑜也是担心他有什么东西落下的。 沈君陶见她紧张兮兮打开他的包裹,一件件地仔细检查,就过去按住了她的手,失笑道:“长姐,我是南下治水,可不是去游玩,带这些东西就足够了。更何况,我是奉旨随豫王殿下南下,豫王殿下还能缺了我吃食用度不成?您就别担心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包袱,包袱里只是些换洗的衣物,半点别的东西都没有,婉瑜怕他不够用,就让丫鬟又去外头买了几身新衣裳,添到他的包袱里。 这会儿还往他包袱里塞新做的鞋袜等,整整包了一大包袱,沈君陶是看不过去了,才会过去阻止。 婉瑜只是想着等他到南边,就已经冬天了,南方的冬天虽然不比北直隶的冷,但听闻那边雨水多,一旦冷起来,那便是冷到骨子里的。 他又是去治水的,定然会时常外出,多带几身衣裳,也免得他去到南方冻到了。 听到他的话,婉瑜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叹道:“三弟从未出过远门,此去南方路途虽算不得太远,但也要万事小心才是。” 沈君陶只是轻轻地点头,握着他的手道:“长姐,我已非孩子,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倒是你,四处危机四伏,要当心自己才是。” 沈婉瑜见他明明要出远门了,还反过来关心自己,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动了动嘴唇,正想说点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她抬头往那儿看去,发现是郭姨娘,她穿着一袭藏青色的褙子,驻立在房门口,神色看着有些迟疑。 自从君陶随豫王南下的圣旨到侯府之后,那些看着郭姨娘的人就对她友善了许多,对她出来走动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连安陵侯,她的父亲,也默许了下人们的做法。 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在这风云变化的皇城里还是存在的。 沈婉瑜赶紧撇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沈君陶看到郭姨娘,抬起头,淡淡道:“时辰已晚,姨娘来我这做什么?” 自从上次郭姨娘逃跑回来之后,她就感觉出,沈君陶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对了,以往每日都会去院子里给她请安的,但自那以后,鲜少来看她。 就连她亲自上门,他也总寻着各种办法,避而不见……郭姨娘也实在是不解,先前觉着是不是沈大小姐跟他说了什么,但如今看沈大小姐的神情,好像并非如此。 她手里捧着这几日赶制出来的冬衣,她当了十几年的母亲,倒确实没替这个儿子做过什么,大多都把心思花在了琪姐儿的身上,如今他要出远门了,她想着这些年他十分孝顺她,便也想尽一下自己为人母的心意。 她跨进门,将亲手缝制的冬衣,递到沈君陶的面前,“我是听说你明日就要出门,特地做了这身衣裳给你。” 郭姨娘虽然心思不纯,这些年对君陶也不是很好,但看她手里的那身冬衣,针脚密实,绣样精美,就知道她是花了些心思的。 婉瑜要不是早就知道郭姨娘的为人,此刻还真有可能被她这一番“母爱”所感动。 她端起茶杯轻轻地抿着,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她要是插手,势必会让君陶难做。 不过是件冬衣而已,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沈君陶瞥了那件冬衣一眼,又看看郭姨娘,见她脸上并无半分虚假,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多谢姨娘。天色晚了,姨娘身子还没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喊了郭姨娘身边的婢女进来,送她出门。 郭姨娘一直待沈君陶不是很好,原先她若是送了点什么给沈君陶,必然能从沈君陶的脸上看到欣喜或者是开心的表情,这会儿他神情却格外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 郭姨娘甚是疑惑,走出房门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不看她了,而是温声细语地跟一旁的沈大小姐在说话,方才送给他的冬衣,被他随手丢到了榻上。 也不知道会不会带到南方去……郭姨娘暗想,因着沈大小姐的缘故,到底没敢在这儿多待,转身回了房。 直至郭姨娘的身影消失不见,沈婉瑜才抬头问君陶:“郭姨娘给你做的冬衣你不喜欢?” 即便方才他在极力掩饰,婉瑜还是看出了,他对郭姨娘态度的不同。 以前的三弟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是个孝子,从小又受尽了苦头,对郭姨娘心存感激,甚是孝顺她。 这会儿郭姨娘亲自做了冬衣送来,三弟却只是淡淡地接过,随手就扔到一旁了,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沈君陶瞥了榻上放着的冬衣一眼,道:“我不爱穿湛蓝色的衣裳。” 是吗?她怎么好像见过他有不少湛蓝的直裰呢? 而且就算不喜欢,那也是郭姨娘亲手做的,以他孝顺的性子,也不应该会这么明显表现在脸上才是。 婉瑜甚是狐疑,但瞧着他不远多说的模样,到底没再多问。 第256章 圣旨 又嘱咐了君陶一些事,才从他的房里出来,却没想到郭姨娘会站在抄手游廊上等她。 婉瑜念着她带大了君陶,对她已经算是十分隐忍了,若是换做别的人,她早就可能将她除了。 识趣的就应该避开她才是,郭姨娘却还敢在这儿等她,难道就不怕她真的对她下手? 婉瑜不急不缓地朝她走了过去,郭姨娘朝她躬了躬身:“大小姐。” 论身份论地位,她这个姨娘都是该向婉瑜行礼的,只是往日两人一见面就是争锋相对,反倒是忽略了这些礼仪上的小事。 “姨娘这是在等我?”婉瑜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是在等大小姐。”郭姨娘点头,“我有些事想与大小姐说,可否请大小姐移步我的院子?” 她目光望向沈君陶的房间,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是不想让君陶听到呢 。婉瑜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若无其事的道:“我与姨娘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郭姨娘神奇微滞,沈婉瑜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道:“不过既然郭姨娘有心相邀,我就陪你走一趟也无不可。” 她倒想看看郭姨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领着婢女,径直走在了前头。 郭姨娘紧随其后,等到了院子之后,亲自给沈婉瑜烹了茶来。 郭姨娘这人心思复杂,又对婉瑜存有忌惮,婉瑜本该防备着她才是,只是婉瑜相信,她还没这个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手。 端着茶,轻呷了一口,不得不说,郭姨娘除了为人心狠了些,手艺却是不错的。 “姨娘给三弟做的冬衣费了不少心思,倒是难为你了。” 明知道不是她亲生的孩子,还要装作关怀备至的模样,确实是难为她了。 郭姨娘当然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揶揄,尴尬地笑了一下,“大小姐说笑了,君陶怎么说也喊了我这么多年的姨娘,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早这么想,君陶也就不至于在二房受这么多苦了! 婉瑜想到这,就将茶杯搁下了,声音清冷道:“姨娘找我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郭姨娘也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人,却还是给她续了茶,才有些迟疑道:“大小姐这段时间是不是跟君陶说了什么?” 婉瑜动作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是想说,早就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郭姨娘又不是蠢的,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也知道大小姐不想让君陶伤心。”郭姨娘轻轻说道:“只是自从那日君陶从外边回来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便有些怪异……” 她看着婉瑜,“方才他怎么对我,大小姐想必也看到了……前些天南下的圣旨传到府里,他也没跟我提起过,要不是丫鬟们说起,我还不知道他要远行。” 婉瑜刚刚确实是看到了……但是她又确实没说过。 不对,郭姨娘跟她说这些话做什么? 君陶对她的态度如何,干她什么事? 想让她被她牵着鼻子走?郭姨娘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 婉瑜轻轻一笑:“姨娘这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求我?” 无论是哪种,用这种态度与她说话,都是愚蠢至极。 “我没有别的意思。”郭姨娘说道,“我知道我们母女的性命都捏在大小姐手中,我也不可能翻出您的手掌心,又怎么敢在你面前耍花样。我说这些,只是单纯地想跟大小姐说说话罢了。毕竟知道这些事的,也唯有我和大小姐罢了。” 找她来诉说心事?这是郭姨娘的作风,明显不是。 婉瑜不想与她废话,站起身道:“如今你话也说完了,我也安静地听了,就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走出房门,还特地回过头,轻轻说了句:“你说这些,若是想帮琪姐儿,那你的心思恐怕是要泡汤了。我跟琪姐儿之间的恩怨,绝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作罢。她欠我的,远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前世陷害她的仇,杀她的仇,她都会一五一十地讨回来! 郭姨娘神色微僵,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想借着提醒她的由头,让她对琪姐儿能好些,现在看来,还是她天真了。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身败名裂,如今还摊上个谋害公主的罪名,现在陛下虽然没追究,可谁知道有一天,会不会新罪旧罪一起算呢! 她心里害怕极了,又想到沈大小姐近来跟豫王殿下交好,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求一求她的,如今…… 她面色苍白的坐在罗汉床上,眼神都恍惚了。 沈婉瑜从郭姨娘那儿出来,走在回房的路上,又细细思索起郭姨娘的话来,她说的没错,君陶对郭姨娘的态度确实不对劲。 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在他面前说什么,但是无法确定,君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郭姨娘说是从那日她逃出府之后,君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那也就是说,见过了葛大娘之后? 想到这,婉瑜转头喊白芷,白芷见小姐神色不大好,忙上前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派人去葛大娘那儿打听打听,那日我不在,三弟都跟葛大娘说了什么。”婉瑜吩咐道。 白芷十分疑惑,“小姐打听这些做什么?” 小姐不会不知道,葛大娘她是个哑巴吧?就算说了什么,也不一定打听的出来啊。 “让你去就去,别问这么多!”如果三弟真的知道了什么,那她…… 她语气带着严厉,神情也是白芷从未见过的严肃,白芷有些被吓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应道:“是,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 直到回了房,丫鬟伺候她梳洗了,婉瑜的思绪还沉浸在这件事当中,外头却有人来通禀,皇上口谕让她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虽然早有预料,但明日一早君陶就要出发去南边,她还想亲自送一送他的,如今这圣旨一来,怕是无法相送了。 “知道了,下去吧。”违抗圣旨是诛九族的大罪,婉瑜也不得不听。 第257章 面圣 次日天蒙蒙亮沈君陶就出门了,婉瑜亲眼送他到门口,就被侯夫人带到房里,细心地替她梳洗起来。 面圣是大师,侯夫人半点也不敢马虎,亲自指挥着丫鬟替她梳妆,还从自己的陪嫁库房里,挑了好些首饰送过来。 此刻手里正拿着支丹凤衔红宝累金丝珠钗要往她头上带,婉瑜一贯不喜欢这些带金的首饰,忙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母亲,我只是进宫面圣,并非要在圣上面前大展风采……您实在也不必替我紧张。” 又不是要进宫选妃,根本没必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反倒惹人注意。 侯夫人却不这么想,面圣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殊荣,她虽不求女儿能大富大贵,也不希望女儿被皇上看上,去宫里当什么嫔妃,但总归是不能失了侯府的颜面,让别人低看了去。 她一脸坚持道:“母亲瞧你平日里的打扮实在太过素净了,这会儿皇上亲自召见,当然得好好打扮一番,一来表示我们安陵侯府对陛下的尊重。二来也好让你在陛下面前留个好印象。你若是穿着你平日里的衣裳进宫,指不定会被宫里的妃嫔怎么笑话,那些人的眼光可毒辣着呢,见你没权没势,就会过来欺负你。你进宫是受皇恩的,母亲可不想你还没见着皇上,先被那些贵人给看扁了去。”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竟让婉瑜说不出话来反驳,宫里的人,确实很可能如母亲说的那样,就等着看她笑话呢。 特别是那银月公主徐青鸾,必定早就等着她羊入虎口了。 婉瑜沉默了,侯夫人赶紧将珠钗插到她头上去,又寻了条宝蓝色的挑线裙子让人与她换上,外罩一件挖云添金洋红绒小披风,而后从丫鬟手里拿过脂粉,亲自给婉瑜上了淡妆。 等忙完这些,再看镜子里的婉瑜,整个儿跟换了个人似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就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有些看呆了,她的女儿,果然打扮起来,不比京城中的任何人差。 辰王不愿意取她,那是他的损失! 侯夫人很满意她这一身的行头,一边搀她站起身来,一边与丫鬟们说:“天儿渐冷,小姐还要坐马车,你们去给小姐暖个手炉,可别把人冻到了才好。” 这会儿还没下雪,也不算很冷,母亲有些大惊小怪了。 但婉瑜却有着她忙活,全程也不说一个不字,直到把人送上了马车,侯夫人站在府门前跟她挥手:“去吧,母亲在府里等你回来。” 婉瑜踩着车凳上了马车,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府门前的母亲,以及姗姗来迟的安陵侯……他今日休沐,不要上早朝,侯夫人也没敢叫他起身。 昨夜皇上的口谕来的晚,他已经睡下了,今晨醒来小厮才与他说……面圣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现在才知道,当然少不了对小厮发一通脾气。 幸好得知侯夫人早就去了女儿的院子打点了,他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对他们压根没把他这安陵侯放在眼里的态度,还是有些生气的。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事先跟父亲说?”他走近马车,沉着声说道。 傅氏可没这么大的胆子瞒她,这一定是这大女儿的主意! 沈婉瑜听了只觉得好笑,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他这个侯爷会不知道?摆明了是不关心她这个嫡女,那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派来传话的人说,皇上只是想见一见我,并不是什么大事。”婉瑜淡淡地说道,“女儿也算进过几次宫,对宫里多少也有些熟悉,实在也不敢劳烦父亲替我担心。” 这是什么话!她是他的女儿,他能不担心吗! 她要是在皇上面前说错点什么话,惹了皇上不高兴,那连累的可是整个安陵侯府! 安陵侯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肚子里的那股怒意给压制下去,叹了一声道:“你要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上,说话可一定要谨慎小心。” 稍有不慎就可能满门抄斩的事,安陵侯不敢马虎。 父亲这话说的倒是难得了,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真的为了她。 婉瑜轻轻地点头:“父亲放心吧,女儿懂分寸。”放下车帘,不再理会安陵侯。 两夫妻目送婉瑜的马车离开,安陵侯才转身,一脸阴沉地看着傅氏:“这事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傅氏暗想,老爷这几日忙着朝廷大师已经够累了,昨儿好不容易才早睡了些,她哪敢打扰啊。 “婉瑜说不是什么大事,叫我不必打扰你。”她轻轻地说道。 面圣都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 安陵侯真想剖开傅氏的脑袋看看,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瑜姐儿要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你就好自为之吧!”丢下这么一句话,安陵侯甩袖就离开了。 傅氏感觉出他的生气了,但此刻也只能装傻,轻叹了一声,“回房吧。” 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让侯府难堪的! 婉瑜被太监领进了承乾宫,皇上就坐在上首等她,面前堆着一些折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在那儿看着,听到太监通禀的声音,他才将折子搁下,抬起头来看婉瑜。 婉瑜恭敬地跪在地上给皇帝行礼:“民女沈婉瑜参见皇上。” 声音清亮,虽跪在地上,但态度不卑不吭……见到他还能这般镇定,还真不愧是慧明大师的弟子。 他心里对她多了几分赞赏,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摆手:“起来吧。” 沈婉瑜前世也是见过皇帝的,不过只是远远地瞧着,还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她知晓帝王心深不可测,就连说话也会带着几分/身为帝王的威严,闻言只是从地上站起来,并未抬头直视他。 “你怕朕?”皇帝见这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不由地问道。 方才还觉得她不卑不亢,颇有慧明大师的风范,这会儿倒是原形毕露了。 只有昏君才让人害怕! 沈婉瑜慢慢把头抬了起来,“民女只是第一次见陛下,觉得陛下威严无比,有些紧张罢了。” 第258章 奖赏 紧张?看她的模样倒确实是有些紧张的,皇帝神色这才稍松了些,“你不必紧张,朕叫你来,只是想和你说说家常,把这儿当自己家,把朕当做你父亲便好。” 皇帝朝一旁的太监招了招手,太监会意,立马从旁边搬了个太师椅,放到了婉瑜的面前,“沈大小姐请坐。” 太监恭敬地说道,说完便安静地退到一旁。 婉瑜可不敢把这儿当自己家,把皇帝当自己父亲。 她已经摸透了自己父亲的性子,只要顺着他的想法去说话,便不会出什么事,但她对皇帝一无所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得个冲撞圣上的罪,连累家人也不是不可能。 在没有摸透皇上性格之前,她哪里敢有半分的松懈,但也知道,皇上既然赐坐,她要是拒绝,就太不是抬举了。 婉瑜轻轻地说了句,“多谢陛下。” 就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皇帝看着眼前不骄不躁的女子,眼里露出几分赞赏来,从高位上走了出来,走到了婉瑜面前,果真跟邻家叔伯一样,与婉瑜并排坐在了一起,“朕听闻你前阵子救了青鸾?” 这都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皇上果真是为了这个才让她进宫面圣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毕竟在徐青鸾这件事上,她属于救人的一方,皇帝总没理由,当着全京城的面,杀了她这个公主的救命恩人,那样非被人非议不可。 想到这,婉瑜心里的紧张稍微少了些,垂眸低声说:“民女救公主只是巧合。” 一句话就把自己的立场拎得很清,这是在告诉皇上,她并不想为了这个在皇上面前邀功。 看来她还是个做好使不留名的人……皇帝看她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青鸾从小就被朕宠坏了,性子也有些蛮横无理,好在心底并不坏……朕知道她以前跟你有些过节,在那样的情境下,你能放下成见救她一命,也实属难得。你也就别在朕面前谦虚了,皇后都与朕说了,她说你师承慧明,不但习得一身好医术,还有一副慈悲心肠,十分关心百姓疾苦,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子。” 皇帝这一番话全是夸奖,让婉瑜听得有些惶恐,什么习得一身好医术,她压根就不懂什么医术啊!什么关心百姓疾苦,她何时说过这些了? “皇上过奖了,皇后娘娘说的这些,民女实在不敢当。”婉瑜恭敬地说道,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皇上以为她是在自谦,含笑道:“在朕面前不必过于谦虚,朕喜欢勇于表现自己的人。” 她这哪儿算什么谦虚,就是实话实说,看来皇上这误会有些深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的。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在皇上面前说谎,那就是欺君之罪,她觉得还是跟皇帝说清楚的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皇上:“民女并非在皇上面前自谦,而是不想夸大其词。虽然民女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这么夸奖民女,但民女确实没有皇后娘娘说的这么好,民女虽是慧明大师的弟子,但……” “父皇!您怎么叫了沈大小姐入宫也不告诉我?”婉瑜还没把话说完,门口就有个轻快的声音传了进来。 紧接着就看到徐青鸾着一袭桃红色的宫装,欢喜地跨进门来,她身后跟着的婢女,都识趣地留在了门外,而皇上身边的太监,见到徐青鸾,忙躬身给她行礼。 皇帝看到她,脸上亦露出几分笑意,“怎么,父皇难道还不能见沈大小姐了?” 他招手让徐青鸾过来。 婉瑜早就知道皇帝很宠爱徐青鸾,但是一直止于听闻,现在亲眼看到,传言果然不假。 徐青鸾已经算是私闯皇帝宫殿了,而皇上脸上却无半分责怪之意,看她的眼神,反而充满着宠溺,显然已经习惯和默许了徐青鸾的这一做法。 “自然能见。只是父皇见的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徐青鸾一边笑着走了过来,一边说道,“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沈大小姐呢。前几日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可能都见不到父皇了。” 她快步上前,瞥了婉瑜一眼,就走到皇上面前,亲昵地搂着皇帝的脖子说:“父皇可一定要替我好好奖赏她才是。” 皇帝轻轻拍着搂着她脖子的手,嗔笑道:“这是自然。” 让她乖乖坐到旁边去,徐青鸾眨了眨眼,才放开了搂着皇帝的那只手,而后走到沈婉瑜的面前,含笑道:“几日不见,沈大小姐看起来气色很好。” 只要她们不找她的麻烦,她气色当然好! 婉瑜轻轻地笑,“银月公主还是跟往日一样爱开玩笑。” 暗含她死性不改之意……徐青鸾当然听出来了,但是这样的场合,她当然不会表现在脸上,皮笑肉不笑道:“我这回可不敢在父皇面前开玩笑。” 她看了皇上一眼,就安静地坐到一旁,一副你们谈吧的神情,端着茶,轻轻地抿着。 皇上见这两人一来一往,看似和谐,其实还含了些许的火、药味,轻轻道:“青鸾从小到大就这性子,沈大小姐别理她。” 婉瑜暗道,我哪里想理,是她非要撞到她的面前来,此刻只是抿唇微笑。 “不过既然青鸾方才开了口,让朕好好奖赏你,那朕也不能言而无信。”皇帝坐正了身子,好似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出口,“朕听皇后说,你有一身的医术,却愁无处施展,想去南方发生水患的地方历练历练?” 什么?去南方历练? 婉瑜很是惊讶,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还在皇后面前! 她满脸的疑惑,却听到耳边传来徐青鸾笑盈盈地说:“父皇,沈大小姐的医术我是见识过的,确实非凡。若她能南下替灾民诊治,那也是百姓之福。” 慧明大师的弟子能去给区区灾民治病,当然是百姓之福了! 第259章 冲撞 沈婉瑜看向徐青鸾,她说话的时候,眼里透着狡黠,好似感觉到婉瑜在看她,她转过头来看婉瑜,那眼神充满了挑衅。 这个银月公主到底想干什么!她为何在皇上面前说这样的话,故意误导皇上? 难道是想让她背负那所谓的欺君之罪? “陛下,民女其实不懂医术,救公主只是巧合……”婉瑜如实说道。 “父皇,沈大小姐她这是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是慧明大师的弟子,才会这么说的。”徐青鸾很是好心地替她辩解道:“她若是不懂医术,那日如何救得了我呢?御医都说,咬了我的那是条毒蛇,毒性非同一般……” 那是因为她事先就服了慧明大师给的解毒药丸! 婉瑜牙关微微一咬,抬起头笑着说:“若民女没记错,当时公主尚在昏迷之中,又如何知道,民女是如何救公主的?民女的医术如何,公主并未亲眼所见……光凭这个就判断民女医术超群,未免也太过独断了。” 徐青鸾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更没有这么帮她说话的理由! 她这么做必定目的不单纯!婉瑜并不想落入她的圈套之中,被她牵着鼻子走。 徐青鸾耸了耸肩,“这哪儿用看啊。瞧我如今活蹦乱跳的就知道了。更何况,我没看到,我身边的婢女是看到的。她们都说我当时不省人事了,你只不过说了几句话,教了她们一些简单的法子,我就很快醒过来了。这不是医术高明是什么?沈大小姐你就在父皇面前自谦了。父皇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就算知道了你医术高明,也不会怎么样。说不定还能给你意想不到的奖赏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婉瑜还是懂的。 她嘴上说的跟花一样,然而谁知道她心底里在打什么坏主意,婉瑜淡淡地笑道:“公主又说笑了,民女若是真医术超群,又何必藏拙,民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皇帝听这两人一来一往,只差就要掐起来,忙笑着摆手道:“是与不是朕心里都明白,你们还是别争了。” 让两人喝口茶润润嗓子,婉瑜冷觑了徐青鸾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徐青鸾挑了挑眉,半点也不在乎她的警告。 这儿是她的地盘,会怕她一个侯爷之女就怪了! “父皇,昨儿个我去安陵侯府见沈大小姐,沈大小姐与我说了一个想法,儿臣觉着这个想法十分不错,父皇若是想不到赏她什么好,不如就把这当做奖赏好了。”徐青鸾笑眯眯地说道。 皇帝素来宠爱她这个公主,他一皱眉沉思,徐青鸾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遂好心地出言提醒道。 她知道皇后肯定也是说过了的,这会儿再提起,不过是让他好好考虑罢了。 沈婉瑜听到这话,看徐青鸾的眼神却冷了,她昨儿一整天都在院子里,不曾出去过,更别说见过她了! 先是虚情假意地夸赞她,而后又像皇上表面,她是慧明大师的弟子,这会儿还这么好心地帮她向皇上讨赏,这个徐青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哦?青鸾也有想法?”皇帝饶有兴致地说道,“你母后昨儿倒也跟朕说了几句,朕倒想看看,你们母女的想法是不是一样。快把你的想法说与朕听听。” 徐青鸾挑眉道:“我听程姐姐说南方水患严重,不但灾民流离失所,而且病痛缠身。儿臣昨儿跟沈大小姐说起这事,沈大小姐也颇觉得同情,就在儿臣面前慨叹了一句,若是能亲临救灾现场,亲手帮一帮那灾民就好了……又感慨自己的女儿身,不得其衷。儿臣想着,只要是为了黎明百姓好,又何必拘泥于身份,就想来求求父皇,看能否让沈大小姐跟着四皇兄一同南下。儿臣听闻,四皇兄带了沈大小姐的亲堂弟过去,到时候她去了,也算姐弟间有个照应了。而且,四皇兄还没有娶妃,出行时也没带几个丫头,身边皆是些三大五粗的壮汉,也缺人照料。沈大小姐心细如尘,去到也能帮衬着四皇兄……这一举多得的事,父皇您不如就答应了她吧?” 一番话条理清晰,说的有理有据,除了这女子身份,让皇上挑不出半点不可取的地方。 就连沈婉瑜听了,都觉得,让她南下,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若不是知晓徐青鸾不安好心,她很可能就当场跪下谢她这个公主大恩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了,皇上搁下茶盏,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徐青鸾,眼里露出几分亮光:“青鸾可是跟你母后说好的?怎说的想法都一模一样?” 当然是说好的!然而她知道要怎么讨皇上欢心,摇头笑道:“儿臣才起身就听闻父皇召见了沈大小姐,就急着赶来见您,哪儿有功夫见母后呢。” “那还真是母子连心,连这想的主意都一样。”看到她们母子这般有默契,皇帝心里既是欣慰又是开心,看向沈婉瑜,“既然你和你母后这么有默契一同来求朕,朕若是不帮这个忙,就显得朕太不近人情了。” 他正了正身,道:“沈婉瑜听……”封 “陛下,臣女有话要说!”婉瑜知晓皇帝想说什么,但她不是这么轻易就受人摆布的人。 南下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坏处,相反的,还能帮着君陶在官场上扎稳脚跟,她在京城这么多年,去南方走走也是好的。 只是她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徐青鸾不安好心,她就算真要南下,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她恭敬地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皇帝有些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沈婉瑜知道违抗圣命是什么样的下场,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现在她别无选择,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声音平和道:“民女能得皇上和公主的赏识是民女之幸,只是拜师之前,师父就跟民女定了规矩,没有师父的允许,不能随意给她人诊治……” 第261章 照应 他的弟子当然是不用受人摆布的,只是这南下赈灾一事……慧明沉吟了。 他身居护国寺,南方水患一事他并非没有听说,寒衣节那日皇后娘娘还特地到护国寺为民祈福,给百姓施粥和寒衣等。 她贵为一国之母却从晨起忙到了正午,听闻连斋饭也没怎么用,便回宫向皇上复命了,这般关心百姓疾苦,就连护国寺的僧人见了,都赞盛朝有个好皇后。 他本不大理会俗事了,但见皇上此等作风,也明白他是个明君,实在是百姓之福。 且又听闻近日户部出贪污一事,百姓本就怨声载道,对朝廷大失所望了,若不能好好地处理此次赈灾事宜,朝廷发生动乱也不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近日来他听到有边陲小国蠢蠢欲动的风声,对如今的朝廷形势更是担忧。 他当初决定隐居山林,也是因为朝廷太平,而皇上也治理有方,认为不需要他了。 但现在这形势看来…… “你不愿南下?”慧明坐直了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婉瑜。 婉瑜哪里曾想到他会这么问,稍微愣了一下神。 她方才说的是自己是受人算计,皇上才会让她南下,而慧明反倒问她愿不愿意……显然没把她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婉瑜琢磨了一会儿慧明的想法,才摇头道:“并非不愿,只是不想以这种方式南下。” 见慧明脸上露出疑惑,婉瑜叹了一声,极其随意地坐到了旁边的位子上:“银月公主在皇上面前大肆夸赞我医术高明,又言明我是您的弟子,皇上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但我的医术如何,大师该知道才对,我自认不是十分聪慧之人,并不认为读了两本医书,便能行医救人了。更何况,我还是以您弟子的名义……若是在途中出了一点半点的差错,岂不是毁了大师您几十年来的名声。再者,一旦圣命加身,我代表的便是皇上,很多事便身不由己了……” 虽说是去救治,但一旦下了圣旨,便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就像是远征的将军,打了胜仗百姓自然夹道相迎,若是打了败在,战死沙场还是小的,更重要的是名声败坏,其家族都有可能被百姓厌弃。 她说到底只是个女子,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去做这样的大事,所以也不想劳师动众地南下。 慧明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皱了皱眉头。 婉瑜见此,又哪里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带着些许讶异道:“师父不会真如皇上所料,想让我南下吧?” 她那三脚猫的医术,哪里担得起这样的大任! 慧明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禅房里点了檀香,她匆忙前来,身边只带了白芷一人,此刻在禅房外边候着,整个房间就剩下她和慧明。 慧明低头沉吟,婉瑜也不说话,禅房当即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慧明才抬起头,似做了什么决定,然而说出的话却风牛马不相及,“贫僧给你的那两本医书可看完了?” 说着好好的正事,怎么忽然查起她的功课来了。 婉瑜这段时间忙着给皇太后抄写经书,倒确实没多少时间去研习医书,但想到隽客身上毒性未除,还是抽了时间去看的,便点了点头,“看是看完了,不过尚有很多不懂之处。” 幸好她也是有备而来,说完便喊了白芷,让她把那两本书拿了进来。 婉瑜接过,恭敬地递给慧明大师,“我在不解的地方都做了记号。” 慧明暗道,若只是看看书,就能把书中的内容参透,他也不用在外游历这么多年了。 他瞥了婉瑜一眼,才将书接了过来,翻看了几页,上面果真做了些记号。 许是不想污了他的书,那些记号做得极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倒也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慧明搁下书,重新抬起头来看婉瑜:“这两本书中的内容看似浅显,实则富含深意,你能用心研读,贫僧感到十分欣慰。” 将书推到婉瑜的面前,道:“你虽未跟贫僧学过几天的医术,但胜在天资聪颖,他日成为一代圣手应当不成问题。” 沈婉瑜只是苦笑,慧明绝对不是这般无端夸奖别人的人,她深知他还有后话,看着他并不言语。 慧明对于她的沉着感到十分欣慰,“此番南下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你虽为女子,但贫僧深知你心性与普通女子不同。” 女子一般见识狭隘,一生只为围绕着相夫教子转,而她,从她那日跟孙员外郎说的那些话,就能看出,此女心性不凡,心思比一般的男子还更缜密。 “大师该知我不懂什么医术。”沈婉瑜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欺君可是杀头的大罪,就算大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我还有家人,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而连累了整个安陵侯府。” 只要她跟那些御医一相处,她会不会医术,那些人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 慧明却摇头,“贫僧知你不懂医术,贫僧也不是让你真的出手替人诊治,只是让你跟着朝廷的救灾医者去南方涨涨见识罢了。” 要想习得一手好医术,光靠看医书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身体力行。 “你有了贫僧弟子这一层身份,只管在旁边看着就行。若那些人真找你问方,你只管推说给无尘便是。” 婉瑜皱眉:“您的意思是让无尘小师父也跟我一起去南方?” 慧明不可置否,“他跟了贫僧十多年,贫僧虽未认真教过他几天医术,但他勤敏好学,恐怕不比外头任何一个郎中差。”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她担了这么高的位子,却不做事,难道不会引人非议? 这个慧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听闻你弟弟也在此次出行名单当中,你去了南方也算是有人照应。”慧明很是欣慰的说道。 “可是……”婉瑜还想说点什么,慧明却摆了摆手道:“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一会儿贫僧写封信,让无尘亲自交与皇上。你只管回家好好收拾便是。” 第262章 依言 白芷见婉瑜垂头丧气地从禅房出来,不由地上前问道:“小姐,您跟慧明大师说得如何了?” 婉瑜摇摇头,心情有些复杂:“慧明大师让我依照圣意南下。” 白芷张大了嘴巴,“可是小姐根本不懂医术,怎么替那些百姓诊治啊?” 圣旨可不是开玩笑的东西啊,一旦被皇上发现,小姐不懂医术,皇上治她个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砍头的。 白芷一脸的担忧,婉瑜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慧明摆明了不想替她出头,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幸好她这次是以他弟子的身份南下,也没人敢对她不敬,就算不懂医术的事被暴出来,那丢的也是慧明大师的名声。 慧明不顾及她的性命,总归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名声。 想到这,婉瑜这才心安了些,带着白芷先回了安陵侯府。 回事处的小厮已经在房里等她了,见她回来,就恭敬地递了封信过来,“大小姐,这是豫王府给您的信。” 豫王府的?那只能是徐墨的。 她昨儿个让人把抄好的经书送去豫王府,为的就是让豫王能在离京之前,把太后的寿礼给呈上去,也不知道他送了没有。 今日他和君陶南下,她正好入宫面圣,也没去城门口相送…… 婉瑜点头,将信接了过来,小厮离去之后,才打开来看,字迹很飘逸,但内容很简单,大致是谢谢她替他给皇太后准备的寿礼,皇太后看了很是喜欢,而后像她承诺,会好好照顾君陶,让她不必担心…… 寥寥数语,却有丈夫出行,跟妻子拉家常的意味……婉瑜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脸颊发烫,这信若是叫旁人看到,还不定说她跟豫王私相授受呢。 旁边就点着一盏油灯,婉瑜抬手就想将信放在烧了,然而才将信凑到油灯前,她便迟疑了…… 不过是封信罢了,又不是什么yin词艳曲,她跟豫王之间坦坦荡荡,这般做,反倒觉得自己心虚了。 她将手抽了回来,一点点地将信叠好,锁到了床头的柜子里。 白芷一脸好奇地凑过来问道:“小姐,豫王殿下都写了什么?” 她瞧小姐方才看信的时候,脸上微微泛红…… 婉瑜淡淡道:“不过是些感谢的话语,并不是什么大事。” 白芷撇了撇嘴,取笑道:“只是这些话小姐怎么看了这般久?” 婉瑜将钥匙收到荷包里,抬头看白芷,“你胆子愈发肥了,连我看多久的信你也要议论?” 这话带着些许的严厉,白芷知晓小姐是有些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她很快就低头认错:“奴婢知错。” 并非婉瑜要对她苛刻,而是从现在开始,她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白芷身为她身边的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利用,还是要言语谨慎些才好。 只是看到白芷一脸做错事的模样,心里到底有些不忍心,轻轻握着她的手道:“我并非真的要责罚于你。而是我不日便要南下,这还是银月公主的意思,银月公主一直以来待我如何,你也应该明白……前路是凶是吉尚且不明。豫王虽待我有所不同,但到底也是皇家之人,银月公主的亲哥哥……此番银月公主又特地选在他走了之后,才与皇上提出让我一同南下之事,也不知怀了何种心思。这种情况下,我能靠的 并不是豫王,而是你们。” 所以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如今只想着,要如何才能安然无恙地南下。 白芷明白了婉瑜心中所想,点头,“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听小姐的话,不再乱说了。” 婉瑜嗯了一声,“去把清客和隽客叫进来。” 她打算带清客和隽客南下的,遂有些话不得不嘱咐她,隽客虽毒性未除,但留在这里未必就是好事。 白芷应声而去。 承乾宫内,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下首不过十三四岁的沙弥,手里捏着慧明亲笔所书的信,信上的内容让皇帝感到十分诧异。 皇帝本是让沈大小姐以慧明大师的弟子南下,试图替他安抚灾民,而慧明却说沈大小姐女子之身,担不起这样的大任。 反倒让他昭告天下,这位叫做无尘的小沙弥,愿意以慧明弟子的身份南下,安抚灾民……却有一点,他行事还得征询过沈大小姐的意思。 这不摆明了是说,以沈大小姐的意思为准吗? 这跟昭告天下说沈大小姐是他的弟子有什么区别? 沈大小姐担不起这样的大任,难道这稚嫩的小童就能担此大任了? 而且,信上还说,不得下圣旨,让她们悄悄随医者南下便是……不下圣旨,南方的百姓哪里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这个慧明,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幸好信上还隐约透露着,慧明也会到南方游历之意,皇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皇帝将信搁在案几上,声音略显低沉,“这真是慧明大师的意思?” 无尘并不知晓信上的内容,但他跟了慧明大师多年,素来以慧明马首是瞻,双手合十捻了几声阿尼陀佛,道:“此信乃师父亲笔所书。” 言下之意是,当然是师父的意思了。 “罢了,既然是你师父的意思,那朕便依了他。” 慧明是开国的功臣,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件事他既然愿意让他的弟子参与进来,就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皇帝让内侍监研了墨,给太医院的院判写了一封密旨,又遵照慧明大师的意愿,让人把小沙弥,送到安陵侯府去。 无尘年龄虽小,但面圣时,脸上并没有半分惧意,就连从承乾宫出来,他也是昂首挺胸的。 原本宫里许多人好奇,皇帝怎么忽然见了沙弥,都等着看他的笑话,此刻见他这般不慌不忙,也都纷纷散了去。 只是当那封密旨传到太医院的时候,太医院上下立刻沸腾了,那可是慧明大师的弟子啊,能跟慧明大师的弟子同行,是多大的荣耀啊。 每个人都巴不得能从慧明大师弟子身上偷师,然而当太医院的人,遵照圣旨,去安陵侯府接人时,又是一阵惊心动魄。 第263章 造访 安陵侯得知太医院半夜来人,衣裳没穿好,就出门相迎了。 婉瑜从进宫面圣,到去护国寺探望慧明大师,其中的细节安陵侯都不清楚,只知道她没被皇帝降罪,他便也心安了,被几个同僚拉到外边喝了些小酒,回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侯夫人伺候他梳洗之后,便睡下了,也没仔细问婉瑜相关的细节。 这会儿太医院来人相请,他说不惊讶是假的。 “他们真的说来接慧明大师的徒弟的?”他一边将乌纱帽戴在头上,一边问旁边的傅氏。 傅氏点头,紧跟着他的脚步说:“确实如此。” “慧明大师的徒弟何时来了我们府里?”安陵侯一脸的疑惑。 傅氏过去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道:“傍晚宫里送了个小沙弥出来,如今就住在瑜儿的院子里,妾身估摸着就是他了。” 小沙弥!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安陵侯神色有些阴沉,傅氏见到,忙解释道:“老爷那会子喝醉了,妾身没来得及回禀。” “这么大的事,如何能瞒着我!”安陵侯有些严厉道:“要是榆姐儿不懂分寸,得罪了这慧明大师的徒弟,那我们岂不是要跟着遭殃!” 傅氏这回也只能低头了,宫里来的人说了,带他去找榆姐儿便好,她当时又不知道他的身份,还能怎么办呢! “还不快让榆姐儿把他请出来!”安陵侯跺脚道! 傅氏低声应是,赶紧让人去婉瑜的院子里报信。 婉瑜早就知道这事了,在第十次输了棋之后,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师弟,该走了。” 这个无尘,看似年纪轻轻,但这手棋艺,真是让人无法忽视。 她自认为自己的棋艺不错了,却还次次被他打的落花流水,吃了个干净! 看来慧明大师说的,他医术不比一般的郎中差,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至少方才让他给隽客诊治,他确实能说出,其他大夫没说出来的理论,虽不能立刻替隽客治愈,却也说有望,假以时日定能根治。 婉瑜对这个师弟高看了几分,他似单纯,其实身怀绝技……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尘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又念了几声阿尼陀佛,才不紧不慢地随婉瑜去了前厅。 前厅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了,她的父亲安陵侯,就站在下首的位子,陪着那些人说话。 婉瑜并不是很清楚这些人的身份,遂只是上前行了一礼。 “沈大小姐不必多礼。”坐在最上首的那位慈眉善目的大人,站出来说道,而后看向她的身后,“这位便是慧明大师的弟子?” 无尘方才一直跟在她身后,她行礼的时候,他也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以示礼貌,这会儿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看,让他感觉有些茫然。 他心性本就单纯,来的时候慧明也没跟他明说,只交代他送完信之后,就去安陵侯府找婉瑜,婉瑜会告诉他详情。 然而婉瑜看到他一副淡然的模样,也以为,慧明大师跟他说明白了,遂也什么也没与他说,怕他在侯府待着无聊,便拉着他下了一下午的棋,一直到太医院的人上门。 无尘显然不明白这群人为何跟围观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玩一般盯着他看,有些茫然地看着沈婉瑜,沈婉瑜以为他是怕生,忙站出来道:“他确实是慧明大师的弟子。”还明知故问道:“不知几位大人这是……” 太医院的几位大人听到婉瑜说是,上下打量了无尘好几眼,越看越觉得他不过是个小毛孩子,但碍于慧明大师的名声,没有当面说出来,而是环顾四周,“我等奉命来接慧明大师的弟子,只是……”他目光扫了无尘一眼,明显带着几分鄙夷,“只是上头命令上说,让我等来接两位,不知还有一位如今在何处?” 这估摸着是慧明大师新收的徒弟,年龄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是有可能的,密旨上说还有一位,说不定那位才是皇上真正叫他们去接的人。 安陵侯闻言,立马就看向沈婉瑜:“太医院的院判都亲自来了,你还不快把人请出来。” 敢情这皇上是没把她是慧明大师弟子的事告诉这些大人……难怪他们只说是上头的命令,却不说是皇上的命令。 这样也好,省了她在京城招摇……看来她在慧明面前说的话,慧明还是听进去了的。 沈婉瑜表示很欣慰,正想着要如何应对这些大人,才不至于太过引人瞩目,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无尘,却忽然手指着她,一字一顿地道:“你们是要找我师姐?她就是。” 他只是见到这些人脸色的急切之色,才好心出言提醒的,然而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到了沈婉瑜身上。 有诧异,有探究,有打量,更有不屑的…… “小师父,饭能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讲。慧明大师如何会收一个女子为徒?”太医院的院判明显不相信无尘所说的话,带着些许怒意说道。 他念在这小沙弥是慧明大师的弟子的份上,才对他毕恭毕敬的,但也不代表他们这些老臣要被他糊弄了。 一个ru臭未干的少年不说,这会儿还要添个女子……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还让他们要对慧明大师的弟子恭恭敬敬的,打死他们也不相信。 就连沈婉瑜的父亲安陵侯,也一脸疑惑地看着沈婉瑜,“他说的可是真的?” 看到父亲一脸的不满,婉瑜只想说,她这个父亲,就从来没相信过她,遂也懒得答他的话。 无尘估摸着是听出他们的话中的不满了,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是啊,他是慧明大师的弟子,是个出家人,根本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说谎啊? 也就是说,这位沈大小姐,真的是慧明大师的弟子? 太医院的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婉瑜,婉瑜面容沉静,任由他们打量。 过了好半响,他们探寻的目光才在窃窃私语声中结束,婉瑜才开口道:“几位大人摸黑到此恐怕不只是看我和师弟这么简单吧?” 第264章 闷气 几位大人这才醍醐灌顶,一拍脑门道:“对对对,既然沈大小姐是慧明大师的弟子,也应该清楚其中缘由,怕也早有准备了。” 院判朝安陵侯一拱手,“我等奉命来带沈大小姐及这位小师父即刻去太医院商议南下事宜,也实在是耽搁不得。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侯爷见谅。” 又朝沈婉瑜和无尘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 沈婉瑜轻轻点头,迈步就要出门,无尘自然紧随其后。 安陵侯却呆愣在原地,上头,奉命?这都是什么词儿啊! 太医院的院判能听命于谁?奉了谁的命才会入夜了还特地过来,而且态度还这般恭敬? 那只能是皇上啊! 等等,皇上!那不就圣旨了! 他们方才说什么,商量南下事宜? 不对,不对!再往前,便是他的长女,是慧明大师的弟子! 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还说要南下! 她一个深闺女子,去南方做什么,这会儿南方正发生水灾,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要是出点什么意外,那她女儿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那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啊,那就相当于是圣旨,违抗圣旨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安陵侯脑袋跟个浆糊似得,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了,在沈婉瑜将要踏出大厅了,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上前将婉瑜拦了下来,“你跟父亲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何时成了慧明大师的弟子,皇上又为何让你南下?你进宫一趟,到底跟皇上说了些什么?”又是否惹了祸,连累了安陵侯府。 旁边的侯夫人傅氏,见安陵侯一脸责备的语气质问婉瑜,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附耳在他耳边提醒道:“老爷,这么多大人都在呢。” 又都是来请人的,这会儿责骂婉瑜,不等于打了皇上的脸。 安陵侯却一把扫开傅氏的手,沉着脸道:“我是她老子,老子过问女儿的事天经地义!” 早知道这道理,也不会对婉瑜的事不闻不问的了。 沈婉瑜顿住脚步,缓声道:“如父亲所见,我要随几位大人南下。至于何时成了慧明大师的弟子,父亲只要稍微向人打听,估计就能知道。我进宫不曾与皇上说什么,皇上会派我南下,也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其他的……女儿暂且也还不知道。” “你胡说!没跟皇上说什么,皇上如何会让你一个女子南下!”安陵侯盯着沈婉瑜,“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不跟我说,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沈婉瑜耐心的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至于为何没跟父亲说……”她看了外头的几位大人一眼,才道:“是因为父亲去会友人,喝了些酒,回来便睡下了,女儿就算想说,也没这个机会。”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她并非没派人去过他的院子,而是他喝醉了,一直在睡着,她没机会说。 更何况时间匆忙,她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也没过多的时间等着他醒来慢慢跟他解释了。 “你!”安陵侯没想到她这般伶牙俐齿,连他也敢顶撞了,想开口训斥她几句,抬头才发现,厅外的几个大人,一直盯着他看,一句话便哽在了喉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能清了清嗓子:“皇上既然如此看重你,你便只管跟着几位大人去便是了。但要时刻记着,你是安陵侯府的嫡出大小姐,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安陵侯府,去到南方要好好听大人们的话,切记不可鲁莽行事,丢了安陵侯府的面子不说,还让慧明大师面上无光。” 这话只是很普通的父亲对女儿嘱咐的话,太医院的几个大人听了,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女儿要远行,做父亲的自然要嘱咐几句了,皆转了头,当做没听到的模样,沉静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沈婉瑜点头,“多谢父亲提点,女儿一定牢记父亲的嘱托,不辜负父亲的厚望。”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整个安陵侯府着想,她摆手,让白芷等人背着了包袱,跟着太医院的几位大人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安陵侯才转过头,沉着脸与傅氏说:“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如今居然敢背着我擅自行事了!” 她要南下的事,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早前听闻她跟二房的三少爷十分要好,圣旨传到二房,要让君陶随军南下的时候,他还看到她满脸的欣慰。 今晨君陶出门,她要不是要进宫面圣,恐怕会亲自到城门口相送了……这会儿没能去送人,反倒是要跟着南下! 简直就是荒谬!奈何这是皇上的意思,他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她能念着安陵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做事多顾着些侯府了。 对于安陵侯的指责,傅氏并不敢顶嘴,只是道:“老爷放心好了,瑜儿不是黄毛丫头,有自己的主见,既然能得皇上的看重,就说明她又这个能耐。必定不会给安陵侯府丢脸的。” 安陵侯甩袖道:“最好如你所言,否则我们就等着给她陪葬吧!” 南方治水多大的事啊,哪能像她说的这么简单,说有能耐就真的有能耐,这其中要是出一点半点的差错,那罪名可就大了! 他冷哼了一声,阴沉着一张脸离开了。 沈婉瑜被太医院的院判恭恭敬敬地请上了马车,她和无尘坐在院判的对面,院判还是有些不相信沈婉瑜的身份,上了马车之后,就对婉瑜几番试探,“听闻沈大小姐跟着慧明大师习得一身好医术,前几日还救了公主?” 慧明曾经对她说过,她去南方只是去历练,若是有医术上的问题,只管丢给无尘。 此刻院判明显试探的语气,婉瑜只是笑:“大人过奖,那日救公主只是巧合罢了。是师父事先给了解毒丹药,我才能顺带拣了这样的便宜,实在算不得是我的功劳。” 第265章 死胎 院判暗叹,好一个机敏的女子,连说话都这般滴水不漏。 他夸她医术高明,她却搬出慧明大师来,这话让他都不好再接了。 “沈大小姐小小年纪就能继承慧明大师的衣钵,实在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院判轻叹道,“早年皇上也派了不少人前往护国寺拜师,却都被慧明大师赶出了门……沈大小姐和这位小师父如今的身份,恐怕是要令京中不少人都嫉妒了。” 试探不成改为威胁了?这个院判,倒是有趣的很,既然不愿意领这差事,又何苦亲自到安陵侯府来! 怕是她和无尘,让他失望了吧? 果然跟慧明大师扯上关系,很容易就成为众矢之的。 今日有院判,明日就会有其他人,若是连这第一步都跨不过去,她又谈何安然无恙地从南方回来。 婉瑜抬起头,无所畏惧地看着院判,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师父也曾与小女说过,倒不用大人特意提醒。” 她掀开车帘,发现四周的道路并不是进宫的,便淡淡地问道:“大人这是打算带我们去哪?” 院判见她年龄虽不大,但这行为处事却这般沉稳利落,说话亦如慧明大师那般,快人快语,见行的是陌生的路,脸上却没半分的慌张,反应平静到令人可怕。 再观一旁的小沙弥,全程闭目养神,似乎也不担心自己被人拐骗了去,是没有心机,还是太相信,有沈大小姐在,他不会出事? 院判一时间竟然想不明白,她神色坦荡,没有办法的遮掩,他这番多般试探的行为,反倒成了小人了,想到这,他脸色有几分不自然,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了,轻捋胡须道:“圣上嘱咐我,明日一早便送你们出门,派人两队骁骑护送你们追赶豫王殿下的车架。我怕时间太赶会来不及,便想接你回府上住一晚,南下事宜等回到府上,我再跟你从长计议。” 追赶豫王殿下的车架?这对于沈婉瑜来说是好事! 毕竟这是徐青鸾提出的主意,还特地选在豫王已经出发的这个当口,这其中包含着什么,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前路未知,有个认识的人在身边,也是好的。 看来这院判对她们失望是失望,但对皇上的命令,却还是不敢违背的,甚至是,完成的很出色的。 婉瑜对此表示很欣慰,“多谢院判大人替我们想的这么周到。” 院判没再说话,马车行驶了约摸半个钟,才来到所谓的太医院院判的府上。 院判也算是个清贫之人,虽官居院判,但府上却并不奢华,宅子休憩得简单而不失雅致,院判夫人就在府门前等着她。 她和无尘一下马车,院判夫人便带着人迎了上来,首先是跟院判打了声招呼,而后才走上前来,看婉瑜和无尘,“你们便是慧明大师的弟子吧?” 沈婉瑜轻轻地点头,毫不意外地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就连院判都怀疑他们的身份,又何况她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妇道人家。 婉瑜对此见怪不怪了,轻轻点头,领着无尘上前跟院判夫人打了声招呼,“有劳夫人了。” 院判夫人随了院判,穿着打扮都不算很出彩,且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模样瞧着甚是慈祥,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厢房已经备下了,两位请随我来吧。” 沈婉瑜跟着她进了门,无尘却抬头,望了一眼院判府上的匾额,好半天都没动,似在思索着什么。 “无尘,你在看什么?”婉瑜见无尘好半天都没跟上来,不由地转过头问他。 从一路上他闭目养神来看,他并不像个好奇心重的人,不明白他这么盯着人家大门看做什么。 听到沈婉瑜的问话,无尘不要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在看匾额上方的八卦。” 婉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看到上面挂着个罗盘状的八卦,估摸着是有些年头了,上头沾了不少灰尘。 慧明大师精通五行八卦,而无尘又是从小跟着他长大的,莫非也懂这些? “看出什么了?”婉瑜好奇地问道,一旁的院判夫人听到声音,也凑了过来。 无尘只是轻轻地摇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婉瑜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你与我是同一日拜入师父门下的,我都不懂的东西,你又如何会懂,我估摸着你就是看它有些不同,觉着好奇罢了。” 无尘朝她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些许的茫然,似乎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么说。 婉瑜却并不解释,笑着与院判夫人说:“我这个师弟年龄尚幼,又一直跟着师傅住是护国寺里,从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什么东西都感到新奇,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院判夫人当然不敢见怪了,这两人可是慧明大师的弟子……慧明大师是什么人,是差点要成为当朝国师的人,一般人轻易得罪不得。 “沈大小姐说哪里的话,你们跟在慧明大师身边,见过的世面必定不必我们少。”她轻声说道,又道:“这八卦不过是用来辟邪用的,比起护国寺内的圣物,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小师父没见过,那也是人之常情。” 一句话,既说明了护国寺是皇家寺院,里面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又在无形中,捧了婉瑜二人……这个院判夫人,也是个聪颖之人。 她在前头引路,婉瑜却刻意落后了几步,与无尘并排走在了一起,“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无尘的眼神可不像是单纯的好奇……更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无尘抬头望着她,眸子纯净如水,“看到了死胎……” 死胎!沈婉瑜瞪大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前面的院判夫人。 这儿可是太医院院判的府上,幸好她方才机智将他要说的话拦下来了,要不让被这院判夫人听到了,还不得说他晦气呢! 敢在御医府上说这样的话,也实在是藐视御医的医术了。 第266章 好走 院判府四通八达,她们又是院判请来的贵宾,院判方才虽因小厮的一句话,有大人造访先行进厅了,但随侍的丫鬟婆子绝不在少数。 就算前头的院判夫人目不斜视,而四周的丫鬟婆子,却是时刻注意着她们的动静的,婉瑜怕无尘的无心之言叫他们听了去,无声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 无尘倒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见她神情凝重,便也停了口,看院判夫人的目光,却有些复杂。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院判替她们准备的院子里,院判夫人回过身,与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家宅简陋,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又指了指后面跟着的一排丫鬟婆子,“这些都是老爷拨来伺候你们的,你们若有什么吩咐,都可以与她们说。” 婉瑜施礼谢过,院判夫人见两人皆不多话,暗想恐怕也是喜欢清静之人,便也不再多言,嘱咐了丫鬟婆子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白芷将包袱搁在软榻上,随意地打量起这儿的摆设来,虽比不得安陵侯府奢华雅致,但一应物件俱全,看着十分舒心合意。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奉了茶汤上来,婉瑜招手让白芷接了过来,“我和师弟喜欢清静,你们就先退下吧,有什么事我自会让人喊你们。” 端茶的估摸着也是个大丫鬟,无论是样貌还是行为举止都让人挑不出半分的错处,闻言便朝婉瑜施礼,“是。那待会晚膳时分奴婢们再过来。” 婉瑜点头,她朝旁边一挥手,原本在房间里整理床铺和端茶倒水的丫鬟,尽数退去。 白芷端了案上的茶几,给婉瑜倒茶,看来院判接她们来这儿,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的,单看这厢房的摆设,皆是随了出家人的喜好,屋里点的还是檀香…… 怕也是完全没料到,会是婉瑜这一个女子入住……婉瑜轻轻叹息,喝了口水之后,便去了西厢无尘的房间。 院判府上的丫鬟许是见无尘年龄小,样貌看着又和善,一群人将无尘围在中央,叽叽喳喳地问话……无尘估计也没见过这般多的女眷,答话的时候,脸上稍稍有些不自然。 远远地还能看到他一双耳朵红的跟个柿子似得…… 婉瑜哑然,看来这个院判倒也不像他表面上看着这么严肃,踱步走了进去。 丫鬟们都是有眼色的,见沈婉瑜进来,立刻停止了嬉戏,垂首恭敬地退到一旁。 无尘如释重负地迎了出来,站到婉瑜的身后,小声说:“师姐,师父让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这些丫鬟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婉瑜听到他的话,却有些许的诧异,“慧明没与你说,来这儿做什么?” 无尘一脸真诚地点头:“师父只让我跟着师姐,一切听师姐的安排就好。” “……” 这还真像是慧明会干出来的事! 难怪他从进侯府,就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问,敢情是慧明给他下了这样的死命令! 婉瑜轻叹,慧明还真是放心她!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师弟说说话。”婉瑜摆手,让院判府上的人先出去。 丫鬟一哄而散,婉瑜让无尘在屋内的榻上坐了两下,“除了这些,师父真没跟你说别的话?” 无尘点头如捣蒜。 婉瑜不由地扶额,难怪他两手空空就来了,婉瑜还以为他什么都不需要的,原来他也是被慧明坑了的那个。 幸好她们是得了皇帝是口谕,跟着太医院的人南下,要不然这般匆忙,肯定是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了。 婉瑜只能细心地无尘解释,等说完,院判也谈完事情回来了,还领了几个穿着官服的大人来见她。 院判与她介绍:“这便是此次遵照圣旨要南下的御医,将与你们同行,本官特地领他们来,与你们认识认识,路上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大抵是掌管惠民药局御医,这两人皆是中等的身材,一个年龄稍微大些,留着一撮白胡子,国字脸的,院判喊他曹大人,另一个稍微瘦弱些,皮肤黢黑,看着比较严肃的,院判喊他张大人。 婉瑜带着无尘给他们见礼,两位大人看婉瑜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大抵也是没料到,这名声响当当的慧明大师的弟子,竟然是个稚子和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较为严肃的张大人眸子里露出的几分不屑,倒是曹大人,和善地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无尘的肩膀,“小小年纪就能得了慧明大师的真传,倒也实在难得。” 无尘只是虔诚地合手,并不说话,院判站出来道:“这两位大人今晚都会住在府上,若有什么不懂的,你们也可找他们商议。” 南下的行程必然都是定下了的,婉瑜和无尘不过是捎带上的人,就算商议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劳烦大人了。”婉瑜客气地道。 张御医神色不善地瞥了她一眼,便甩袖离开了,他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得好好供着巴结着才是,这会儿看到是不起眼的人,自然也没必要对她有多客气了。 婉瑜知晓这个张御医怕是个嫉恶如仇,把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人,这样的人,只要顺着他的心意,摸透了他的性子,就很好相处,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施礼说了句:“大人好走。”便也没再多说了。 倒是旁边的曹大人,还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此次一同南下的倒也不乏女流之辈,一会儿我拨几个医童来告知你们详细的行程。” 婉瑜施礼谢过,等两位大人都走远了,院判才走上前来:“曹大人早年曾照看豫王殿下母妃的身子,听闻你前不久还救了豫王殿下的性命,估摸着是对你颇有好感。” 婉瑜略有诧异,院判却不愿多说了,“本官既是奉命送你们南下,便会把你们照顾好。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多谢大人提点。”从方才刚见到时的态度,到如今的好意提醒,这个太医院的院判,倒也是仁至义尽了。 他转身要走,婉瑜斟酌了片刻,却忽然出口喊住了他,“大人留步。” 院判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何事?” 婉瑜看了无尘一眼,才深吸了口气,走上前,“方才见了院判夫人,见她面色不是很好,敢问令夫人可是身有顽疾,且……” 第267章 急切 她话还没说完,院判便打断了她,“我夫人身体健朗,并没有什么顽疾。我念你是客,才对你礼让三分,若是你再出言不逊,那就休怪我不顾念皇上的旨意,将你赶出府了……” 他自己就是御医,与夫人每日同床共枕,她的身体如何,他还能不清楚! 还真当她是慧明大师的弟子,就可以口出狂言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吃过的盐都比她喝过的水还多,还轮不到她一个-ru-臭未干的丫头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婉瑜的话,将她剩下的话都给堵了回去,婉瑜表示十分无奈,本是念着他方才的好意,想提醒他,如今看来,却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倒是显得她多管闲事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多费唇舌去管人家的家事了。 “是小女子妄言了。”沈婉瑜看着院判,神情十分平静,“我只是见院判夫人为人和善,待我与师弟真心实意,才不免多说了两句,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要请院判大人见谅。我们年龄小不懂事,要请院判大人多多担待才是。” 院判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本官不喜人议论我的家事,你初来乍到,不知道也是有的。这样的话往后别在说就是了。” 到底还是两个孩子,仗着自己的慧明大师的弟子,心性孤傲些也是有的。 索性她们也就在这住一晚,天一亮便会随惠民药局的人南下,倒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抬步离开,无尘这时站出来,疑惑道:“师姐方才不是不让我说,如今怎么跟院判说起来了?” 沈婉瑜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不过是给他提个醒罢了,到时候他发现的时候,也不至于说我们见死不救。” 无尘似懂非懂地点头,到底没再多问,乖乖地回房念他的经去了。 是夜,国公府的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小厮将门打开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慌忙跪到地上去:“公主。” 来者正是徐青鸾,她是听到风声,特地来给国公府的程娢报信的,见小厮跪在那儿,一摆手道:“郡主可在院子里?” 小厮抬头正要答话,徐青鸾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府里,“天色已晚,她不在府里又能去哪儿,我自个进去就好了,你们不用跟着。” 她轻车熟驾地进了国公府,直往程娢的院子去,守门小厮在后面要追,“公主,郡主她随郡王出去了……”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很快就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徐青鸾快步往前走,迎面却遇到了长公主,顿时顿住了脚步,“姑母。” 长公主见她满脸欢喜,不由地走上前去,“这会儿宫门都快落锁了,你怎么还跑到我府上来?看你这神情,可是有什么喜事?” 自然是有喜事!不过这事可不能跟长公主说! 她迷了眼笑,“姑母就别管了,索性我找程姐姐就是了。” 这般神神秘秘的,长公主反倒是好奇了,“你程姐姐跟着她哥哥去山庄游玩了,今儿怕是回不来。你要找她,怕是要等到明日了。” 看到徐青鸾脸上闪过失望,不由地问道:“你跟娢儿筹谋什么呢,可否跟姑母说说?” 这些天确实也看到女儿行为举止有些不正常,她从不参与朝政之事,当然也不喜欢她的女儿,搀和其中。 若不是徐青鸾心思单纯,长公主也不会这般任由她们来往了。 “哪有谋划什么,我只是来跟程姐姐讨教绣艺的。母后最近逼我逼得紧,我又没什么天赋,只能来这儿向程姐姐求救了。”徐青鸾嘟着嘴道,上前挽了长公主的手:“既然程姐姐不在,那我便先行回宫了,被父皇母后发现我偷偷溜出来,估摸着又得责罚我了。” 心道程姐姐也真是的,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去了山庄! 明日沈大小姐就要出行了,路上该如何部署,她还丝毫不知情! 她与长公主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长公主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点了点头道:“等娢儿回来我会与娢儿说,你来找过她。你快些回宫去吧。” 徐青鸾弯唇,果真风尘仆仆地出门去了,长公主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沉思了半响,喊了身边的嬷嬷过来,声音低沉地问道:“娢儿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嬷嬷低声说:“郡主除了跟少爷出去,倒也没去哪儿……只是见银月公主略微频繁了些,不曾有何异常之处。” 嬷嬷知道长公主问这话,定然是有含义的,忙道:“要不奴婢这就派人去山庄看看?” 娢儿向来聪慧,既然想过要瞒着她,就算她派再多的人去看她,她也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不用了。只希望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长公主看着漆黑的天幕,轻叹道。 女儿长大了,总归是有自己的心思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帮的了一时,但是帮不了一世。 随了她去吧,不吃点苦头,她也就不会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好。 徐青鸾并没有真的回宫,而是寻了国公府的家丁,问了山庄的所在,打算往山庄里去。 只是才打算出城门,后边就有个手提拂尘的内侍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公主,皇后娘娘担心公主的安危,让奴才出来寻公主。” 母后竟然知道她出宫了!徐青鸾咬了咬唇,看了看城门外,又看看内侍监,“是谁把我出宫的消息告诉母后的?” 内侍监低着头,恭敬道:“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是何人……” 徐青鸾当即沉了脸,冷冷地瞪向自个旁边的婢女,婢女见此又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害怕地低下了头。 主事的嬷嬷知晓公主这是迁怒了,心思转了一下,忙站出来安抚:“郡主既然随了郡王爷外出游玩,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公主倒也不必太过心急。只要留封信给郡主,相信郡主看到了,自然会进宫来见公主……公主这般,反倒容易让皇后娘娘起疑。” 第268章 发作 皇后娘娘是不愿她搀和到这样的事情当中的,要不然徐青鸾也不用背着皇后偷偷溜出宫来了。 听了这话,徐青鸾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让婢女寻了笔墨来,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到国公府的山庄里。 山庄国公府的两兄妹正在对弈,郡王眼看便要迎了程娢,小厮却忽然推门而入,递了封书信来,郡王的兴致顿时就没了,沉着脸问他:“何时这般焦急?连爷下盘棋也要打扰!” 这话带了几分指责之意,小厮忙低头认错:“奴才打搅爷的雅兴,是奴才的不是。只是这信是银月公主身边的人送来的,嘱咐奴才务必要交到郡主的手上,怕是有些急事,奴才也不敢耽搁……” 郡王眉头一皱,“找娢儿的?” 小厮点头称是,恭敬地将信递给程娢。 “公主这么晚找你做甚?”郡王有些奇怪地问程娢。 程娢接了信,并不打开,而是直接收进了袖中,“前几日公主来向我讨教绣艺,许是画了什么新花样,想让我点评一番,倒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花样子也值得这般火急火燎地送来?她们又不是不回府了,还特地送到山庄里来。 郡王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伸出手道:“我倒也见母亲画过不少花样子,给我瞧瞧公主画了什么。” 程娢却捏紧袖口,将手往后缩了一下道:“哥哥看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仔细母亲见了,又说你不学好。” 他本就花名在外了,京城中谁人不知国公府的郡王风。流成性呢。 就连长公主都拿他没法子,三番四次地教训他,却都无果。 “看个花样子怎么了,又不是去烟花之地喝酒!”他看着程娢,“莫非是你跟公主之间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不让我看?” 自家妹妹的心思,他一直以来都是猜不透的,但今日看她这般反常,他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哥哥这是连你家妹妹的话都不信了?”程娢将手上的棋子放回了棋缸里,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郡王还想再问,但是程娢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他只能问前来送信的小厮,“你可知那信上写了什么?” 信封包得严严实实,小厮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茫然地摇头道:“奴才不知,不过听来送信的家丁说,银月公主刚刚去了国公府找郡主……好似的瞒着皇后娘娘出来的,最后被太监带回了宫中!” 这时辰宫门都落锁了,她却还出来找娢儿,必定不是小事。 郡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知道了,下去吧。” 夜里他悄悄去了程娢的房里,想要偷看她那封信,然而却被程娢逮了个正着。 面对程娢质问的目光,他也只能讪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睡了没……山庄夜里寒凉,大哥是怕你冻到了。” 程娢自幼跟郡王一起长大,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暗道银月公主还真是沉不住气,好端端给她送了这封信来,平白让人起疑。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确实要借助她公主的身份,才能达成所愿,这些都是她要承担的。 “明日大哥还要回府陪母亲会客,还是早些休息吧。”对于自家大哥这般行径,她也只能叹气,“若是真觉得冷,我会让婢女多拿一床棉被。” 郡王淡笑,做了这梁上君子,到底不好意思在自家妹子面前多待了。 直到亲眼看着他回了房,程娢才慢慢把房门关上了,从袖中将那封信取了出来,看也不看就放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烬。 其实根本不用看,她也知道徐青鸾在信上写了什么,无非是皇上答应了让她南下之事,让她抓紧部署。 她是个我朝最受宠爱的公主,就算事情败露,也最多被皇上斥责几句,但是她不同,且不说皇上那关,就连她母亲那关,她都过不了。 所以她不能留下这样落人口实的把柄,她忽然来了山庄,也是为了万一事情败露,她能不被牵涉其中。 她其实早就知道,这事只要搬出慧明大师的名号,就算有多难,皇上也是会答应的。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往外说,郡王若问起那封信,就说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不曾见到。听明白了吗?” 婢女见她神情严肃,声音严厉,皆低头称是,“奴婢记下了。” 即便郡主跟公主再要好,但很多事,郡主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婢女跟在程娢身边多年,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程娢这才若无其事地回房睡下。 睡到半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沈婉瑜披衣起身,询问外头值夜的丫鬟,“发生了何事?” 白芷是要跟着她一道南下的,婉瑜让她先行睡下了,守夜的都是院判府上的人。 丫鬟听到婉瑜的问话,端了油灯进来,“好像是夫人房里出了什么事,奴婢听着连老夫人都惊动了。” 为了方便照料,院判夫人把她们安排在了跟正院相邻的一处院子,府上的人要去正院,都要经过这处院子。 原本院判知晓她们喜欢清静,都把随侍的丫鬟婆子都遣走了,门口行走的人都刻意放轻了脚步,这会儿听着,却是重重的脚步声,一阵接着一阵,可见情况紧急,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沈婉瑜不由地有些疑惑,步出房门,见西厢的无尘也已经醒来了,就站在庑廊下,直盯天上的星星看。 婉瑜朝他走了过去,无尘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来,低声喊了句:“师姐。” 婉瑜颔首,轻声问他:“可知道院判夫人出了什么事?” 无尘摇头又点头,缓声道:“她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婉瑜联系先前无尘进府前说的话,当下便有些惊讶,“莫非……” 无尘点点头,叹息道:“可惜院判没听师姐的劝告,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大半夜发作了。 但这种事谁有能说得准呢,无尘捻了声佛号,不再多言。 婉瑜却是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轻声问道:“院判夫人可有性命之忧?” 第269章 请求 无尘轻轻摇头,他不曾见到真人,并不敢肯定。 “我们去看看。”婉瑜当即说道,院判虽然先前对她多有得罪,但院判夫人是无辜的,到底是一条人命,婉瑜实在不忍看她眼睁睁就…… 无尘抬头看着她,露出几分迟疑,“师姐这是想出手救她?” 沈婉瑜不予置否,无尘却难得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去,我是出家人,那儿是深宅内院,这与礼不合。” 深宅内院可是女子居住的场所,他就算年龄再小,那也是个男子,更何况这深更半夜的,实在是不方便。 他不但是个男子,还是护国寺的弟子,若是败坏了护国寺的名声,回去师父肯定是要责罚他的。 沈婉瑜听了这话不由地失笑,他这会儿倒知道深宅内院了,早前那些婢女围着他转的时候,怎不见他说这儿是内院呢! “人命关天,哪儿来这么多规矩。师父既然把你交给了我,让你好好听我的话,我也不会害你,师父若是怪罪起来,就说是我硬逼着你去就是了。”婉瑜直接牵着他往外走。 无尘哪曾被人牵过,耳根子刹那间就红了,一双眼睛直盯着婉瑜牵着他的那只手看,“师姐……你还是……还是把我放开。” 婉瑜转头看他满脸的不自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对于他这个出家人来说,有些出格了,忙撒了手,轻咳了一声道:“只是去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若是真的不能进,恐怕院判府上的人都不会让她们接近了。 无尘只是点头,“我听师姐的就是了。”果真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婉瑜的后头。 婉瑜轻轻地笑,跟着院判府上丫鬟的脚步,去了院判夫人的院子。 院子的抄手游廊上已经聚了不少人,丫鬟婆子端着盆进进出出的,婉瑜远远地看见,傍晚被院判领过来的两位将要与她一同南下的御医,也站在庑廊下,跟一位身着五福捧寿长身褙子的老妇人说着什么话。 丫鬟与她说:“那位是我们府上的老夫人。” 其实不用她说,婉瑜也猜到了,连老夫人都来了,可见院判夫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沈婉瑜踱步过去,隐约听到老夫人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说道:“她本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这么些年就生了一个儿子,这会儿好不容易怀了孕,还弄成了这副样子……也不知道祖上是造了什么孽,要让她受这样的罪。两位大人可一定要帮帮她才是。” 其实她自个的儿子就是太医院的院判,而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没什么品阶的普通御医,老夫人这也是担心过了头,病急乱投医了。 幸好两位御医对院判还算是尊敬,连带对院判的母亲,也存了几分敬意,轻声安慰老夫人,“老夫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夫人。” 老夫人欣慰地抹了泪,抓着曹大人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曹大人既无奈又无法,正巧看到那所谓慧明大师的弟子过来了,忙朝她招了招手,“你们也来了。” 婉瑜微微颔首以示见礼,老夫人见到沈婉瑜面露疑惑,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向来不关心这些朝廷上的事,但知道既然能住在府里的,必定都是儿子请来的贵客,也不会因为她的年龄小,就对她存有低看之意,知晓在一个外人面前哭不大好,忙掏出帕子,把眼泪给擦干了,“儿媳出了些事,让你们见笑了。” 婉瑜的祖母若是还在世上,也跟这位老夫人一般的年纪,小时候她也是十分受祖母宠爱的,看到老夫人,婉瑜就想到自己的祖母,当下对她便也多了几分亲切,走过去,轻轻道:“老夫人放宽心,院判夫人好人有好报,必定会安然无恙的。” 老夫人又岂会 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人躺在病床上,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她又怎能放心呢。 却也为她的好心,感到几分暖意,对她也多了几分好感,“希望如此了。” 一直不曾说话的张御医,见沈婉瑜过去与老夫人说话,又见到里头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走向老夫人,很是好心地给老夫人介绍道:“老夫人倒确实不必担心。你可知道你面前站的人是谁?” 老夫人看着婉瑜摇头,看着就是跟她二房的孙女一般大,估摸着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跟着父亲来府上做客的。 曹大人却含笑道:“这两位,是慧明大师的弟子。慧明大师您知道吗?就是那位京城中人人称道的神医。” 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京城的传闻,老夫人当然不会不知道! 神医啊,儿媳妇如今就躺在病床上,就连儿子都有些束手无策,但老天开眼,忽然冒出个神医的弟子。 老夫人眼里顿时浮现出了亮光,看沈婉瑜的眼神充满了热切,“你真的慧明大师的弟子?” 老人家眼里的热切,让婉瑜避无可避,明知前面是张大人给她设的陷阱,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是了,她不忍心让老人家失望,“我们确实跟着慧明大师学过一点医术,只是……” “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媳妇。”婉瑜话音未落,老夫人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老泪横流,“她自从嫁入我们府上,一直是兢兢业业,把这么大的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儿媳啊。今日她会遭这样的罪,也是因为我见识浅薄,对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她这么大的年纪,还怀了孩子……实在是老妇人自己造的孽,不该让她来承担啊。” 她是嫌府上人丁不够旺,想让院判夫人再生个孩子……这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面对老妇人苦苦哀求,沈婉瑜不知如何是好,这儿三个御医在这,她这个连三脚猫医术都没学的人,又怎敢班门弄斧。 正愁不知该怎么办好,房门再次被打了开来,院判从里头走了出来,她估摸着是听到了老夫人的话,瞥了沈婉瑜一眼,过去将老夫人扶了起来,“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回院子去歇着。这儿的事,有我照看着,您就甭管了。” 第270章 药方 沈婉瑜如释重负,老夫人却抓着她的手不肯放,“我儿媳妇还躺在那儿昏迷不醒,我又怎么能睡得安稳。” 目光热切地看着婉瑜,“姑娘,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媳啊。” “娘,有儿子在呢,儿子一定会把她治好的。”院判明白母亲的想法,但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技不如人。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天寒地冻的,还不把老夫人扶回院子里去?”院判看向一旁的丫鬟婆子。 丫鬟婆子听到这话,立刻上前搀了老夫人,要带她回院子。 老夫人却死死抓住婉瑜的手不肯放开,丫鬟怎么拉都没用,“姑娘,算老妇人求你了。” 所有人都看向婉瑜,婉瑜看了罪魁祸首的张御医一眼,又看看老夫人,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老夫人放心,夫人她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院判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一定尽力想帮。” 得了婉瑜这一声承诺,老夫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乖乖跟着丫鬟回房了。 曹大人和张御医见院判神色凝重,都过去询问院判夫人的情况,院判叹息了一声道:“胎儿是取出来了,只是血流不止,怕是……” 女子小产身体最是虚弱,这时候一旦血崩,就很可能会丢了性命。 两位御医都深知这一点,不由地露出几分惋惜。 “该用的药我都用过我,却都没什么效果。”院判神情略带哀伤道。 就算他再沉静,里面躺着的还是他的结发妻子,这么多年的陪伴,这么多年替就cao持家事,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夫人怕是有话要对你说,大人就不必管我们了。”曹大人轻声说道,知道院判是没有法子了,才会出来跟他们说这些话的。 而张大人却看向旁边的沈婉瑜和无尘,“你们难道也没法子?” 沈婉瑜暗道,这个张大人,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试探她,连太医院的院判都没法子救的人,她一个读了几本医书的初学者,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张御医还真是高看她了。 正想说点什么,院判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看着沈婉瑜:“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内子腹中有死胎?” 傍晚那句没说完,却被他打断的话……难道就是想提醒他,注意她妻子的身体? 沈婉瑜沉默,现在来说,不过就是事后诸葛,并没有什么用,相反的,院判还很可能把院判夫人,变成这样归咎于她身上。 这点道理婉瑜还是懂的的,“我和师弟只是见了夫人一面,并未替夫人把脉,又如何知道这些。我那时所说的话,只是单纯地觉得夫人神色不佳,并没有别的意思。夫人变成现在这般,也是婉瑜始料未及的……” 院判知道她这是在说谎,但现在根本就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夫人还躺在里面,救她的性命要紧。 她既然知道她神色不佳,身有顽疾,兴许她能有办法医治也说不定,虽然很不想求这两个看似不起眼的人,但如今为了妻子,他也没什么好顾忌面子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沈婉瑜,有些艰难地说道:“那你……可有办法医治好内子?” 沈婉瑜一愣,她原以为院判这样冷傲沽清的性子,定是不愿开头求她的,却没想到,他会出乎意料地开口。 她看向身后的无尘,无尘领会到她的意思,轻声道:“得给夫人把过脉才知道。” 行医治病讲求的是望闻问切,这会儿连人都没看到,只是听人说,当然不能这么轻易就下决定。 院判自己就是御医,当然也明白这一点,见有望,当即对无尘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师父里面请。” 无尘却是看了婉瑜一眼,脚步不动。 婉瑜明白他心中所想,朝他轻轻地点头,表示可以进去。 里面皆是小丫鬟的啜泣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不断从里边端出,连婉瑜见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而院判夫人,就躺在内室的床上,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 院判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这般吵着,还更不好把脉。 丫鬟哽咽地应是,相继出门去了。 院判走过去,将院判夫人扶了起来,让她靠坐在自己的怀里,撸起她的一只袖管,好让无尘把脉。 无尘从进来就一直闭着眼,实在是屋子里的血腥味太重了,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护国寺是佛门清静之地,一般不会闻到血腥味,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妇人的房间来,更是第一次,知道女子怀孩子,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闭着眼睛上前,摸索到了院判妇人的手腕,细细地听起脉来。 院判倒也很理解他这种行为,他身为出家人,理应是该如此守礼的,倒也没见怪,任由无尘给自家夫人把脉。 过了许久,无尘才收回手,院判忙问:“如何?可有法子救治?” 无尘背过身,睁开了眼睛,又念了声阿尼陀佛,才与旁边的婉瑜道:“师姐,我记得师父的医书上记载了一个止血的药方,兴许能管用。” 婉瑜看过慧明给的医书,记得那个药方,药方还备注,若不是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可见药性十分猛烈。 “那个方子药性十分猛烈,就怕院判夫人身子会受不住……”婉瑜有些迟疑道。 “内子已经这样了,再没别的法子,很可能就撒手人寰了。”院判见她迟疑,就道:“你只管将药方开出来,用量多少我跟几个御医都可商议。” 这倒也是,这儿毕竟有三个御医在,如果方子真的不行,院判也不会同意,让人抓药的。 婉瑜朝无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药方,丫鬟奉了纸笔上来,要领了无尘去,无尘却看着婉瑜道:“我不会写字。” …… 他分明认字,怎么不会写字! 无尘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些都是听师父读的。” 婉瑜无奈,只能过去,帮他把药方给写了下来。 第271章 见见 无尘确实识字,写字倒也不成问题,只是字迹太过潦草,被慧明批斗过好几回,勒令他没把书法习好之前,不得在外人面前写字,免得丢了他的面子。 无尘素来听话,这才宁愿承认自己不识字,也不愿在他人面前提笔,以往还未挂上慧明弟子的名头,就已经被慧明嫌弃了,这会儿已是堂堂正正的慧明弟子,他更不敢在外头丢慧明的脸了。 索性婉瑜也没怀疑,无尘倒是稍稍松了口气,暗想这个师姐,认的也不算冤枉,至少她待自己还是多番维护的。 院判接了药方,与两位御医商讨了一下,脸上皆露出几分诧异的神情来,这药方确实如沈大小姐所说,药性猛烈,非常人所能承受。 但他转头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还是把药方交给了旁边的侍女,“照方抓药,记得要快!” 侍女接过,小跑了出去,很快就煎了药端来,院判端了药碗,神色不明地看着沈婉瑜一眼,才过去喂院判夫人服下。 沈婉瑜面容沉静,心怀坦荡,方子她们开了,用不用药那是他的事,后果也皆是他要承担的,倒也没什么好惧的。 过了好一会儿,婉瑜才道:“院判夫人还要大人照料,我和师弟就不在这儿打搅大人了。” 带着无尘与院判告辞,无论这方子有没有效果,她待在这儿都帮不上什么忙,还要劳烦他分神。 院判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妻子身下的血渐渐少了……丫鬟惊喜地大叫起来,“老爷,夫人的血止住了。” 两位御医看沈婉瑜和无尘的表情皆有些变了,然而婉瑜并未有居功之意,只坦然自若地站在那儿,等待院判的答复。 院判吩咐人,“快去端碗参汤来。” 妻子失血过多,最是虚弱的时候,用参汤吊着心神,没这么容易出事。 婢女应声而去,院判这才转过头来看婉瑜,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终是叹了声,低声吩咐道:“送沈大小姐和无尘小师父回去。” 血是止住了,但是人能不能醒来还是另一回事,还有许多事需要忙的。 沈婉瑜深知这一点,随着侍女回了院子,白芷在一旁忿忿不平道:“小姐救了他夫人,他还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当真是可恶极了。” 他能坐到今日的位子上,靠的绝对不止是医术高明,心思必定也比一般人通透,她是否救了院判夫人,他心里不会不明白。 婉瑜只是笑,“明日还要早起,快些睡吧。” 不单是对白芷说,还对旁边我无尘说,无尘双手合十,“师姐今日也算是做了好事,必定能睡得安稳。” 无尘何时也变得这般花言巧语了?沈婉瑜失笑,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头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你救了院判夫人,回去让师父好好奖赏你一番。” 无尘估摸着是不习惯别人碰他的头,不自在地避了开来,“师姐早些休息。”逃也似地跑回了西厢。 沈婉瑜看着他的背影发笑,愈发觉得这个师弟可爱极了。 回房歇下,天蒙蒙亮,门外便传来婢女小声通禀的声音,“姑娘,府里有贵客来访,老爷让奴婢还伺候姑娘梳洗。” 院判府上的客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沈婉瑜有些疑惑,但想到她如今是奉了圣命南下,许是宫里来人也说不定,便也乖乖起了身,由着丫鬟给她梳洗,等穿戴好要出门,婉瑜似又想起什么,转头与白芷道:“你给隽客带个信,让她们去城外五里亭等我们便可。” 来的匆忙,婉瑜并没有带上隽客和清客,隽客还有伤在身,也不适合随她多番奔波。 白芷点头应是,经过西厢房,见厢房门还关着,婉瑜不免问道,“无尘可起来了?” 这个时辰估摸着还在睡吧,她暗想。 不料婢女却点头,“小师父早已起身,这会儿正在老夫人房里,给老夫人诵经。” 老夫人昨儿受了惊吓,一晚上都没能睡踏实,才起身就迫不及待地把小师父喊了过去。 无尘心善,老夫人相请,倒也没有不去的道理……婉瑜点了点头,随着婢女去了前厅。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丫鬟嘴里的贵客,不是宫里来的内侍,而是辰王戴嘉铭! 他身着一袭湛蓝色的细布直裰,头戴梁冠,腰间配着个绣着翠竹的荷包,神色平静地坐在大厅的上首,而院判则垂首,恭敬地立于下首。 沈婉瑜皱了皱眉,他不是被皇上禁足在了辰王府,如何会到这儿来,还在这当口。 院判见婉瑜过来,忙低头与戴嘉铭道:“殿下,这便是慧明大师的弟子,昨儿便是她救了内子,内子才能安然无恙。” 沈婉瑜安静地站在那儿,也不行礼,戴嘉铭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多日不见,她倒是愈发光彩夺目了,这会儿还当了慧明大师的弟子,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你还真是每一次都给本王带来意想不到的新鲜。”戴嘉铭饶有兴致地说道。 慧明大师可不是人人都能接近的,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得了慧明大师的高看。 还当着好几个御医的面,救了太医院的院判夫人,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面对戴嘉铭这探寻的目光,沈婉瑜只是轻轻地笑,“王爷过奖,婉瑜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她无所畏惧地看着戴嘉铭,眼神分明也带了几分趣味,“倒是王爷,特地到这儿来,还指名道姓要见我,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这话其实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京城中谁人不知戴嘉铭如今在禁足。 他却这般大张旗鼓的到这儿来,若不是皇上有旨意下达,那便是违抗圣意了。 戴嘉铭只是笑,“沈大小姐倒是十分关心本王。可惜本王并不曾带了什么旨意来,而是单纯地来看看院判夫人罢了,得知慧明大师的弟子医术高超,救了她一命,便想见上一见,倒没料到居然会是沈大小姐。” 第272章 嫉妒 他摆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厅内顷刻只余他与婉瑜二人,婉瑜他屏退左右,稍有迟疑,却也不惧。 活了两世,戴嘉铭的心思,她多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你可知此次南下前路凶险,你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真能安抚得了那躁动不安的百姓?”他出口便是这番带了指责的话。 婉瑜只觉莫名其妙,她与他之间算不上熟识,她做什么事,当然也轮不到他在这儿说道。 “王爷说笑了,豫王殿下才是此次南下赈灾的主事之人,而民女不过是个陪衬,实在担不得王爷这番救苦救难的说法。”她语气平淡地说道。 就算是得了皇恩,那也只是随南的帮手罢了。 他把这么顶大帽子扣在她头上,委实是高看她了。 “你心里这么想,并不代表皇上也这么想。”他冷眼看着她,声音淡到没有半分温度,“你真以为皇上会看不出来这是银月公主女儿家的手段?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们罢了。南边一旦出了什么事,你们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替罪羔羊,替他那好儿子,你心里的好豫王顶罪!到时候只要将你们说成的心怀不轨之人,到南边蛊惑人心,你们便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妖僧。下场会如何,相信不用我说,你也该想得明白!” 婉瑜脸上微现诧色,心底似有激流过滩,震了一震。 她当然知道徐青鸾不怀好意,却一直以为,只要她见到豫王,豫王便能护得她周全,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却从没往更深层次去想,这会儿听他说起,却也觉得,确实有几分可能。 而后又想到皇上敬重慧明大师,应当不可能明知他们是他的弟子,还会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来,才定了定心神。 “王爷这么议论皇上,难道就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候皇上再给王爷定个藐视皇族之罪?” 戴嘉铭听了竟是冷笑,倾身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般聪慧,难道还看不明白,我为何特地来这一趟,为何冒着被皇上指责的危险,来与你说这样一番话?” 先前她不把他多次相助放在眼中,对他态度不冷不淡,他却不改初衷地多次靠近她,她并非愚笨之人,又岂会看不明白。 但是,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甚至对于沈婉瑜来说,这是极其令她厌恶的事!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连他微弯的嘴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眼神又是那样炽热而带有侵略性,婉瑜不由地微怔,半响才后退半步,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轻声道:“王爷抬爱了。民女不过是小小侯爷之女,只是担了慧明大师弟子的虚名而已,其实身无长处,更没什么好值得皇上利用,和王爷费心的……”她抬头看着他,声音轻缓不带一丝温度:“所以小女子的贱命,就不劳烦王爷挂心了。”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就算是遍体鳞伤,也会自己走完。 戴嘉铭亦绝非善类,此番看似是提醒她,其实谁知道心里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一世戴嘉铭虽未真的害过她,但前世他加诸在她身上的血痛,就够让她铭记于心了。 这会儿再在她面前说,他都是为了她好,婉瑜只觉得可笑至极。 “王爷若是没什么事,民女还要准备行囊,就先告辞了。”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还未走出几步,手腕却忽然被他抓住,她转头,便见他阴沉着一张脸,“本王一直觉得很奇怪,本王到底是何时得罪了你,让你待本王这般不咸不淡?” 就算是要给人判死刑,也要给个理由! 沈婉瑜轻笑:“世上千奇百怪的人这么多,王爷难道每个都要过问一番?” 挣扎着要抽回手,戴嘉铭却愈发将她抓紧了,“今日你必须给本王说清楚,否则休想走出这个大厅!” 沈婉瑜咬牙,这个戴嘉铭还真是疯子,前世她多番讨好,却不见他真心,今世她已对他大失所望,心中只余恨意,对他更是多番冷淡疏离,他反倒跟个牛皮膏药似得,自己贴上来了! 还真是造化弄人! 婉瑜气急了,心里更是对他这般行径厌恶不已,偏生这些事她无法与人言说,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只能故作镇定地吸了口气,转眸盯着戴嘉铭,平静道:“王爷把我弄疼了。” “我如今怎么说也是身负圣命之人,若是有一点闪失,恐怕皇上也不会轻饶了王爷。”她清冷地说道。 这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以为有那所谓的圣命,就能在他面前无法无天了! 只要他想,此刻就是杀了她,皇上也会睁一只闭一只眼! 不过他还是放开了她的手腕,因为他不喜欢强求别人! 婉瑜揉了揉有些泛红的手腕,暗道戴嘉铭就是个疯子,她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爷真想知道我为何这般对你?”婉瑜垂下手腕,定眸看着他。 戴嘉铭对上她的目光,神情是不可置否。 他是朝中唯一一个异姓王,京城中的女子无不想当他的王妃,而她却三番四次拒他于千里之外,甚至神情还表露出厌恶来,他无法忽视,更无法不感到好奇。 反倒是那位被外人誉为冷面阎王的人,她多番与他亲近……这种做法着实令人诧异。 她就好像能看穿他面上伪装,知道他并不如表面上那般亲善可人一般,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感到挫败。 “王爷可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沈婉瑜看着他,语气又轻又缓,“王爷这些年来的成就,这般引人瞩目,仰慕倾心之人确实不少。但也不乏因嫉生恨之辈……凡事皆有两面,王爷这般聪颖,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她是意思是说她也是那因嫉生恨之辈? 这个道理戴嘉铭自然是明白的,但是那些人多数都是朝中的大臣,而她一个女子,既无功名又无官阶,有什么好嫉妒他的! 第273章 出行 这个说法明显行不通! “既然如此,那本王倒想听听,沈大小姐对本王生恨的缘由。” 他面色冷凝,周身散发着戾气,到底是做了多年王爷的人,即便表面上装的再温润可亲,一旦触了他的逆鳞,也是会原形毕露的。 沈婉瑜明白这个道理,但她笃定戴嘉铭不敢在这个当口对她如何,当下也无所畏惧,依旧那般瞅着他,“这就要劳王爷回去好好想想了。” 细思恐极之事,古往今来就很多,至于他会往哪方面想,那就是他的事了,婉瑜一点也不关心! 想通之后,能收敛自己,识趣地不往她面前凑,那是好事,若是想不通,那婉瑜也没办法了。 她作揖告辞,戴嘉铭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阴沉的厉害。 院判一进来,便看到他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不由地唤了他一句:“王爷?” 戴嘉铭回神,对上院判探询的目光,只淡淡道:“夫人没事便好,我也能回去跟太后娘娘交代了,我尚且有事在身,便不在此久留了。” 他告辞离去,院判一直送他到了府门前,才转身回府。 原来院判夫人是太后娘娘的远亲,这些年多番进宫陪伴太后,太后闻得她的病情,特地叫她的侄儿也就是尚在禁足之中的戴嘉铭,前往探视。 有了太后的懿旨,戴嘉铭自然可以行动自如。 婉瑜也是回房问了丫鬟,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边梳妆就边思索起戴嘉铭方才与她说的话来。 皇帝真想拿她当替罪羔羊?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为了豫王殿下,倒是不一定。 皇上待豫王,并没有外头传言的那般好,对豫王甚至还不如,其他几个皇子。 但到底也是皇家之人,他会维护,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想来,她这一趟,确实得处处小心了。 想到这,她就觉得有些头疼,前路凶险,她不过是知道一些后事,能否避开这些危险,安然无恙的回来,还是未知数。 不过既然选了这么一条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用过早膳之后,院判给她办了践行的宴会,席上与她与几位御医说了行程上的事。 坐在南下的马车上,沈婉瑜才觉得真的要出远门了,白芷拿了水袋,在她旁边说:“方才张御医看小姐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奴婢总觉得,张御医对小姐有些偏见。” 她这样半路出家的人,却奉了皇上的口谕南下,别人会不理解她,也是很自然的。 婉瑜只轻轻地笑:“别与他起冲突就是了。毕竟我们一路上还需要他的照料。” 白芷点头应是,却还是有些不平,“小姐又没有仗着慧明大师弟子的身份,在他们面前倚老卖老,他又何必摆一副臭脸给我们看呢。分明就是看不起小姐。” 一路无言的无尘,难得得开口,“师姐,这都没什么的,师父也常这样。” 白芷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哽得咳嗽了起来。 还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慧明那般喜怒无常,那是做给外人看的,而这位张御医,可唯独做给婉瑜看。 沈婉瑜只是笑,闭起眼睛在马车上小觑起来。 白芷已是事先给隽客和清客送了信,让她们不必紧跟,只需差不多时间到达便可。 这样一来,也省了军中其他的人不便,二来,婉瑜也是考虑多,万一发生点什么,她也不至于过早把自己的底牌暴露给别人 。 镇压灾银南下的军队在行了一日之后,豫王还欲再走,随侍却上前劝道:“殿下,这还是行军的第一日,若是就这般cao劳过度,只怕往后会士气锐减,反而适得其反,不得其衷。” 南方水患多拖延一日,百姓便多一日 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朝廷就一日不能安定,豫王也是想早日把水患治理好,还百姓一个天下太平。 但侍从说的也不无道理,凡事cao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他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势,终是依他之言,翻身下了马,吩咐道:“安营扎寨。” 侍从恭敬地应是,策马到前头去传令。 天色已晚,这儿又是山间,除了偶尔传来的鸟兽之声,便只有押解灾银的车轮滚动声。 徐墨站在帐前,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忽然响起多年前,他也曾跟母妃外出过,也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只是当时他还没被封为亲王,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皇子。 宫中人忌惮他的聪慧,恐他有一日会抢了他们的东西,便想趁着他出宫的间隙,想置他于死地。 若不是母妃拼了性命相救,他很可能都活不到今日了。 母妃也就是死于那一次的行刺事件当中,回宫之后父皇虽下令彻查,但查了半月都没什么头绪,最后行刺后妃这样的大罪,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他虽然生气,可当时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并没有什么话语权,纵是哭破了嗓子,也没人会听他的话。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一定要变强,变得让人无法忽视,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现在他成了朝中人人忌惮的豫王,也算是实现了当日的愿望,可惜,母妃却不能再看到了。 徐墨望着天幕,神情闪过一抹哀伤,“母妃,您看到了吗?皇儿已经不是当日的皇儿了。” 回应他的是几声布谷鸟的叫声,他轻叹,正欲转身回帐,身后却传来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殿下这是在思念谁?” 是他带来的安陵侯府的沈三少爷,他依旧穿着一袭普通的长袍,打扮亦是再寻常不过,只是那通身的气质,却与往日有些许不同。 “一路上可还习惯?”对于沈家大小姐这个三弟,他确实存了几分好奇的,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去求了圣旨,让他同行了。 他姐姐是个迷,他看着也不是什么池中之物……他很期待看着他们大放异彩的一天。 沈君陶见他不答,倒也没多问,点头道:“有殿下照料,倒也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那就好。”徐墨淡淡应了声,他身边的护卫吟风,忽然匆匆跑了来。 第274章 对策 吟风先是诧异沈三少爷在这儿,看了他一眼,才看向豫王。 徐墨知他来的匆忙,必定有要事,也并不回避沈君陶,道:“什么事?” 吟风瞥了沈三少爷一眼,才手中的字条恭敬地递给豫王,“京中传来消息,皇上派了两位御医南下协助殿下一同赈灾,另外,还派了慧明大师的弟子相随。” 徐墨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后面那句…… “慧明大师的弟子?” 吟风点点头:“殿下所料不错,确实是沈大小姐。而且还有慧明大师身边的无尘小师父,也一同跟着来了……听闻不日便会出发,追赶我们赈灾队伍。” 沈君陶这回算是听明白了,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说我长姐也要跟着南下?” 她何时拜了慧明大师为师,竟也没告诉他这个消息。 吟风点头,见自家主子并未怪罪,这才细细地解释起来,“属下听闻这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倒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 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主持后宫多年,很少会过问这样的朝堂大事,这会儿这么忽然搀和进来? 沈君陶深知这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转身便要去牵马,打算回去找婉瑜。 她一个女儿家,从未出过远门,这会儿跟着一大群男子出行,必定会有诸多不便。 “你要去干什么?”徐墨在身后叫住了他,“信从京城传到这里,少说也要半日,这会儿恐怕一切已成定局,你就算是此刻回去,也阻止不了她南下的事实。” 沈君陶却摇头,“我并非是想阻止这一切,我只是想去看看长姐罢了。她一个女儿家,跟着太医院的医药队出行,同行的皆是男子,难免会有所不便。” 更重要的是,他怕长姐一个人在那儿无人照料,会出个什么意外,那他又怎么能心安呢。 徐墨却盯着他道:“她如今的身份是慧明大师的弟子,跟着太医院的人南下,也是圣上的意思,那些人供着她都还来不及,又岂会在这儿当口对她不利。本王知你担心她的安危,但陛下既然让她跟着他们南下,必定派了人随行保护,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沈君陶却不以为然,“殿下-身居高位可能不知道,京中有不少想对我长姐不利之人,就算有陛下派的禁卫军相护,但谁又能保证,她一定能安然无恙。不亲眼看着,我不能安心。” 徐墨不答话,只是道:“你可知你现在离开这儿会有什么后果?” 他是奉了圣旨跟着南下的,若是在途中忽然脱离队伍,那便相当于违抗圣令,那是砍头的大罪。 但现在沈君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长姐帮了他这么多,如今知道她可能有难,他又岂能弃他于不顾。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若是真的怪罪起来,那臣也只能认罪了。我无法丢下长姐的安危,心安理得地跟殿下同行。”他说完便翻身上了马。 “你就算不顾念你自己的性命,也该念在你长姐为了你,特地来豫王府求我的份上,不该这样冲动行事。”徐墨上前勒住了马的缰绳,“你先下来,这事我们从长计议。” 长姐为了能让他走一遭,确实费了好大的心神…… 这般横冲直撞确实解决不了问题,豫王既然这么说了,便说明,他愿意出手相帮。 沈君陶翻身下了马,随徐墨进了帐内,吟风垂首立在一旁,暗道殿下对沈家的这对姐弟,还真是不一般。 先是对沈家大小姐多番维护,这会儿连带对他的弟弟,都这般和善可人,都有些不像殿下了。 吟风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费心地帮一个人。 “殿下有什么办法?”沈君陶直截了当的问道。 他不愿放任长姐一人处于未知的危险当中,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竟然会叫长姐走这一趟,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又身负圣命,不能前去查探,任凭他再沉稳,此刻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焦急来。 徐墨看得出他是真心担心婉瑜,轻叩桌面道:“你大可放心,你长姐既然是受了皇命前来,短时间内肯定是没什么危险的。” 沈君陶看着他并不说话,那些想要害长姐的人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敌暗我明,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兴许他们偏偏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在他们尚未离京之前就动手呢,这样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但是皇后这次的举动太过反常,不单是你,就连本王,也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沈大小姐虽然是慧明大师的弟子,可到底只是个寻常的女子,好端端派她前来,一来会惹人非议,二来确实也不一定能帮得上什么忙。 三来,慧明不像是会被父皇利用的人,他明知这是父皇的主意,又怎么还会顺着父皇的意思,让沈大小姐南下呢? 徐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沈婉瑜现在很可能已经出发了。 “她让你跟着本王南下,是想要让你出人头地,并不是要你违抗圣命。”徐墨轻声说道,道出了沈君陶的无奈,“你想的没错,他们特地选在我们已经出行了一日之后,才提这样的事,恐怕也是早有预谋。他们必定是会出现什么意外的,只是这意外会在什么时候,本王也不敢肯定。” “你身负圣命,不得随意脱离赈灾队伍,但本王与你不同。”他轻声说道。 沈君陶略有诧异,“殿下的意思,是您要代替我前去接应长姐?” 他对长姐有些不同他是知道的,但正如他所说,他是此次赈灾的主事人,他要是出点什么意外,那南方的灾民很可能就没人管了。 更何况,他一个金贵的皇子,他出了意外,任何人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想也不想就摇头:“这不行。这儿离不开殿下,灾民更加也不能没有殿下。” 第275章 异常 户部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贪污事件,就是因为赈灾银两押解途中,经手之人过多,且无专门的人管辖,那些心怀歹意之人见缝插针,吞了百姓的救命钱。 正是因为这次有豫王殿下亲自坐镇,一路上的官员才能收敛自己,一心一意替百姓办事。 要是在这当口,豫王殿下忽然失踪,那那些官员势必会躁动起来,就连百姓议论声也会愈发严重。 到时候不止是百姓,对于整个朝廷,也是一场浩劫。 沈君陶这个尚未在朝中任职的人都能想得明白的道理,徐墨又如何不懂,他轻轻摇了摇头,缓声道:“不用本王亲自前往。吟风去便可。他们特地选在我们出行之后才说,必定是不想他们追赶我们的队伍。但本王本来就是赈灾的主事者,他们既然要随我们南下,便也分属本王辖区之内,保护她们的安危,也是本王的责任。本王让吟风带一队侍卫前去接应,倒也不算违抗了圣旨。” 他相信让他们在路上出事,必定也不是父皇愿意看到的。 但是赈灾银两的行程不能拖,多拖延一分,灾民就多一分的危险……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沈君陶自知豫王这是为了他好,此刻也只能点头:“那一切就劳烦殿下了。” 徐墨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本王不会让她有事的。你只管安心跟着军队南下,顺带想想有什么治理水患的办法,其他的事交给本王便可。”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如此了,告辞了徐墨之后,徐墨才把吟风叫到了跟前,沉着脸道:“送信的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吟风望了眼帐外,暗想殿下这是有意要瞒着沈三少爷呢,还真是用心良苦……他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在京城的探子还打探到,这不但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公主还在其中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 徐墨皱了皱眉,青鸾好端端怎么回去牵扯到这样的事情当中来,“青鸾如何会忽然跟皇后说这些?” 吟风摇了摇头,公主身居皇宫,而他不过是个随从,殿下又未派人前去监视公主,他又如何能知道公主的想法呢。 “公主最近与郡主走的近,兴许……”吟风大胆地猜测道。 公主与沈大小姐的过节,在沈大小姐救了公主的那会儿,皇后娘娘劝说后,便少了许多。 这会儿为何会忽然死灰复燃,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可能,程娢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程娢生性善良,绝对不会做这样算计他人的事。 但除了她,他又想不到还有谁,能左右青鸾的想法,甚至是鼓动她,去皇后娘娘面前说这些话。 吟风抿了抿唇,不敢再说了,殿下虽然对郡主不咸不淡,但打从心底里,还是认可这个表妹的。 他再多说,就显得他不识趣了。 “殿下方才的意思是让属下带一队人马前去接应沈大小姐?”吟风索性转移了话题。 徐墨嗯了一声,“你去调一队人马往回走,就说的本王的吩咐。” 吟风应声要去,徐墨却又喊住了他,“算了,本王亲自去,你在帐内好好守着,有人问起,就说本王身子不适,不宜动身,但行程不宜耽搁,你让其他人带了银两先行,等本王休息好了,自会骑马跟上。” 吟风听了这话,却十分震惊,“殿下,这怎么行,你若是出点什么意外,那属下该如何像陛下交代?” 殿下在这当口出行,那些辰王党羽早就虎视眈眈了,这会儿还忽然离开军队,身边没人保护着,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徐墨却摆了摆手,不容置喙道:“这事本王已经决定,你也不必再说。好生把我交代你做的事做好便可。” 殿下决定的事,从来没人能改变的……吟风有些发愁,却也不敢再劝,只是迟疑道:“那沈三少爷那边……” 该如何说呢,方才殿下可是说,让他带士兵前往的,而如今殿下却说要亲自去,沈三少爷势必会起疑,若是他问起,该如何说。 徐墨拿过旁边架子上的披风,披到身上,淡淡道:“他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只只管照着本王说的去做便是了,旁的不必多问。” 他都这么说了,吟风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亲自看着他翻身上马,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心底犹觉得有些担忧。 马车走走停停行了半日,便在一处客栈停了下来,美其名曰停顿修整。 这速度倒一点也不像是去赈灾,倒像是去游山玩水的,婉瑜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跟着太医院的人一同下了马车,进了客栈。 随行的小厮牵了马去喂,婉瑜被人领上了二楼的雅间,两位大人给她和无尘点了一桌子的菜。 奔波了半日,她确实也有些饿了,便也安稳地坐在那儿吃了起来,无尘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在想什么?”婉瑜夹了一口素食到他的碗里,轻声问道。 无尘把菜放进嘴里嚼了一口,道:“只是见这家店客人很多,但这菜却上的十分迅速,感到有些诧异罢了。” 他们穿的皆是寻常的服饰,也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但这客栈里的人,却好像知道他们身份不凡一般,从进门到现在,皆是服务周到,半点怠慢也无。 正如无尘所说,这儿宾客这么多,怎么独独就对他们这般恭敬,连这菜上的也是十分迅速,就好像事先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备下了菜色一样。 沈婉瑜不由地深思起来,这两位大人一路上都未与她说什么话,但能从态度上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是不大愿意让她跟着南下的,大抵是嫌她碍手碍脚罢。 这儿毕竟都是男子,独独她一个女人,也确实有些不便,但这是圣旨,他们当然也无法违抗。 但从他们二人悠闲的态度来看,这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她把白芷喊了过来,附耳过去低语了几句,白芷先是面露诧异,而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第276章 有人 光是午膳便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婉瑜茶水都喝下了好几壶了,方有个小厮不急不忙地告知她:“张大人在客栈遇到了故友,现如今就在这一带做县丞,得知两位大人是要前往南方,路途遥远,又见天色已晚,便想留大人在府衙住上一晚。几番推脱之下无果,只得应承了下来,特派小的还知会姑娘一声,今日怕是要劳姑娘歇在客栈了。” 天色已晚?这会儿刚过正午,正是好上路的时候,居然用天色已晚做借口。 沈婉瑜眉头微蹙,但他们二人都不急,她急也没什么用,如今也只能点头,“那就有劳小哥费心安排了。” 一路上皆是两位大人在打点,如今他们要去客栈会故友,却把她留在这客栈,理应让他们把事情打点好。 小厮低头应是,“姑娘客气了,小的已经让掌柜收拾了几间上房出来,待姑娘吃完,掌柜便会领姑娘上去。姑娘有什么需要,也尽可以跟掌柜说,大人都已经交代下去了。” 知道这儿的县丞与她们又交情,相信客栈也不敢怠慢她。 婉瑜淡淡地应了声是,小厮离去之后,白芷小声嘟囔:“小姐,这两个御医怎能如此行事,把小姐丢在客栈,自个跟着那劳什子县丞去吃喝玩乐……还说是奉了皇上密旨南下,这根本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更何况出了皇城,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呢。 也难怪每次户部拨下来的赈灾银两,到灾民手中就所剩无几了,这押解灾银的官兵一路的花销,恐怕都来自那里。 “他们才是主事的,我们就算再急也没用。索性他们也没短了什么吃喝,我们安心待在客栈就好。”沈婉瑜并不是很在意他们的态度。 毕竟早在离京之前,太医院的人,就对他们没什么好眼色了,也就曹大人还和颜悦色了些,那位张大人的神色,真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特别是在无尘救了院判夫人一命之后,他们非但没有存有敬佩之心,反倒是觉得被无尘打脸了,愈发看不惯他们了。 对此婉瑜也只能视而不见,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吃饱喝足睡好,才能有精神应付那些未知的事。 白芷嘟着嘴道:“奴婢看照这么下去,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到南方,就别说去追赶豫王殿下押解灾银的军队了。” 沈婉瑜也知道这一点,但是现在她也没什么可用的办法,只能看看过几日,他们是否还是这个懒散怠慢的态度了,若是,她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夜里下起了小雨,又已经入冬,一阵风吹来便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婉瑜起身将窗子关了。 这个客栈倒是清静得很,方才掌柜领他们上来的时候,她就向人打听过了,掌柜说两位大人怕别的宾客扰了他们的清静,特地把整个客栈都包下来了。 遂这会儿除了极个别不愿意退房的客人之外,并没有看到别的人,这会儿除了雨声,一点别的声音也没有。 婉瑜开了房门,看到廊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又往无尘的房间看,看他房里亮着灯,便踱步去了他房里。 抬手欲要敲门,里头就传来无尘清朗的声音,“是师姐吧,请进。” 果然能跟在慧明大师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就算相貌普通,年纪尚幼,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这耳力也非常人能比。 婉瑜推门而进,瞧见无尘正坐在床上打坐,见她进来,就睁开了眼,“师姐是睡不着吗?” 他倒是一口一个师姐叫的极其顺口…… 婉瑜嗯了一声,顺势就坐到了他对面,“师弟可有觉得有哪里不寻常?” 无尘伸直了腿,似乎在思考,“师姐指的什么?” “这家客栈并非坐落于荒郊野外,而是喧闹的市集中,但这会儿却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太过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 无尘从小到大都是护国寺长大,不曾出过远门,可以说是不谙世事,此刻见婉瑜神色凝重,不免问道:“师姐怀疑两位大人有问题?” 婉瑜点头又摇头:“照他们的行为举止来看,到看不出什么问题……” 懒散懈怠的官员很多,也不缺他们两个。 “上楼之前,我见过那所谓的故友,从他与两位御医相处的过程中,倒是看不出是与张大人有深交之人。”反而语气间十分客气,客气中又带着些许的不同。 她坐在楼上,很清楚地看到,两位大人见到他先是诧异,后来他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位大人才恍然大悟,亲切地与他交谈起来。 后来小厮来传话说,两位大人要到他府上去做客,临走的时候,她尚且能看到,两位大人脸上些许的迟疑。 若是真心实意想去做客,当然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无尘并不懂这些,只静静地听着她说。 “总之你万事小心就是了。”婉瑜也明白,这些话跟他说没什么用,但现在她能说话的,也只有无尘这个师弟而已。 她起身要走,无尘却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婉瑜疑惑,便见他神色忽然凝重起来,“有人进了你房里。” 听脚步声还是个男子,并非她的婢女白芷! 白芷早就睡下了,这会儿谁会去她的房间! 婉瑜不禁拧眉,无尘示意她坐到床上去,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前,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细细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婉瑜不免有些心惊,手紧紧地拽着衣袖,踱步上前,低声问他:“是什么人?” 无尘摇头,只听到了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婉瑜更是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无尘转头道:“人走了。”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迫不及待地开门出去,想进房查探,无尘却又拦住了她,“师父交代我要好好保护师姐,让我先进去看看。” 他是怕来人想对她不利,见她不在,在房里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第277章 陷害 婉瑜明白无尘的顾虑,但他也只是个孩子,她才是当师姐的。 “一同去。”她不可置否地说道。 无尘见她坚持,倒也没有再劝,小心翼翼地伸手将房门推开了。 她方才出门纯属临时起意,并未将房内的油灯熄灭,然而如今房内却一片漆黑,显然是来人将灯吹灭了。 无尘拿了火折子出来,带着几分试探进了房里,见四周并未异常之处,才过去将房里的油灯点燃了。 一室寂静,房内摆设安好,床柜包裹并未翻过的痕迹,正待婉瑜感到疑惑之际,靠近她床边的无尘,忽然顿住了脚步,整个身子好似僵住了一般。 婉瑜目光移到他的脚下,只见床底露个半截男子的衣裳出来,震惊地看向无尘。 无尘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慢慢将脚移开,回旋过来,一直手端起油灯,另一只手则随手拿了灯座,弯腰想一探究竟。 婉瑜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恐怕此刻无尘跟她想的一样,怕那人还未离开,而是藏在了床底下,试图对婉瑜不利,两人脸上皆露出几分戒备来,她也顺势拿了桌上的茶杯,高举过头顶,一副警惕的模样,看着无尘的方向。 无尘一步步逼近木床,猛地伸手揪住了那露出来的半截衣角,大声呵道:“是谁!”边呵斥,就边用力地将衣角拽了出来。 还未等婉瑜看清,就见无尘惊慌失措地大叫了一声,小身板连连后退。 “师姐……是,是死人!”他飞快地将眼睛闭了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地下,被他拖出来的人。 神情是婉瑜从未见过的惊恐。 婉瑜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她没被死人吓到,倒是被无尘的叫声给吓到了。 手里拿着的茶杯,差点就掉到地上,好不容易缓过了神,敢往床底下看了,这一看,却又是触目惊心。 只见那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脸上,身上皆是血迹斑斑,两只眼睛还瞪得跟铜锣一般大,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们,死不瞑目。 无尘到底还是个孩子,从小到大又是护国寺长大,定是从未见过这般血粼粼的尸体的,已经吓得躲到她身后去了,死死地闭着眼睛,看也不敢往那儿看,嘴里直念叨着阿尼陀佛。 过了好一会儿,婉瑜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没这么快了,才定了定神,端起油灯,往那人身上照去。 无尘见她竟然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靠近,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师姐,还是让随行的官兵来处理,也免得惹上麻烦。” 人出现在她的房里,就已经是很大的麻烦了。 沈婉瑜深知这一点,但无尘说的也不无道理,顿住脚步,转身欲要出去叫人,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官爷,方才我就看见他进了这间房。”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未等婉瑜反应,房门砰地一声被打了开来,几个官兵举着火把,闯了进来。 见到她床底下的尸体,眼神刹那间就变了。 方才说话的正是客栈的掌柜,他亦看到了那具尸体,当下瞪大了眼睛,大叫了起来,“二蛋,你这是怎么了?” 他哭喊着上前去探那人的鼻息,却触电般将手抽了回来,婉瑜来不及解释,掌柜就已指着她和无尘的鼻子,斥责道:“官爷,一定是她们杀了我楼里的小厮,你可一定要秉公办事啊!” “你别胡说,我们怎么可能杀人。”无尘急急得辩解道,他是个出家人,杀生可是犯戒的事,一旦被护国寺的方丈知道,必定是不能带寺里待了的,又怎么会让别人平白诬陷了去。 婉瑜知道无尘心急,但她更明白,这些人来的这么快,必定是早有预谋的,就算他们说破了喉咙,这些人也未必会相信。 人确实在她房里死的不明不白,这些人作为此地巡逻的士兵,的确有理由,将她们带走审问。 “房里就你们两人在,不是你们还能是谁!”掌柜一改白日的和善,大声叫喊道:“二蛋在我的客栈干了七八年了,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替我把楼里的事务打点得井井有条,这会儿却遭了你们的毒手!你们真是好狠的心,两个未及冠的孩子也不放过!” “说了不是我们杀的,是有人陷害我们……”无尘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进来的几个官兵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掌柜,终是冷眼道:“来人,带回衙门去。” 人确实死在了这里,她们就算不是杀人凶手,那也是有嫌疑的,他带走理所应当! 两个衙役就要上前抓人。 “慢着。”婉瑜站出来道,“差爷可知我们的身份?您这般贸然抓人,若是抓错了,可担得起这责任?” 她们怎么说也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南下的,若是真是她们做的,那倒还好,若不是,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官差倒也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见这原本人满为患的客栈,此刻就这么几个人,眼前的这几人还穿着不凡,杀人被撞个正着,也不见慌张,顿时有些迟疑。 他确实是不知道婉瑜是什么身份的,只是听到掌柜来报案,说楼里遭了贼,让他们前往抓贼的。 方才掌柜领着他到楼里的时候,说贼人往这间房里来了,他这才会推门而入。 撞到客栈的伙计被杀害,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掌柜见官差面露迟疑,立刻泫然欲泣地指责,“官爷,您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从外地来的,杀了我 的伙计,就想拿假身份压您。您可千万别信他们的话!” 官差一听到外地来的,脸上那点迟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你们是当今天子,我也一样可以抓你们进衙门审问!” 他一摆手,“抓起来。” “官爷可要想好了。”沈婉瑜站着不动,脸上也未见半分慌张,只是盯着为首的官差,轻轻地说道。 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就连官差见了,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叹好一个凌厉的女子。 第278章 秉公 “我只是例行公事!”官差被她那眼神震得定了定神才说:“若你真是身份贵重,又是冤枉的,那到时我自会向县太爷请罪。现在,就只能得罪了!” 官差上前,将婉瑜和无尘押住了,白芷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见到门口皆是牛高马大的官兵,有些焦急要往房里冲,“小……”姐。 婉瑜也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白芷,未等她叫出来,就冲她摇了摇头,做了个别喊的动作。 看来这趟衙门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而白芷是唯一一个,她信任的人,若是她也一起被抓了,那她就真的中了暗处之人的奸计,孤立无援了。 白芷跟着婉瑜身边多年,多少也能看懂婉瑜的眼色,默默地闭了嘴,脸上却还十分着急。 她看到小姐房里的死人,又见官兵这般凶神恶煞的,大抵也明白官兵为何抓她了。 杀人是要偿命的,小姐在这儿又不认识什么人,两位御医如今也不在这里。 她该如何才能救小姐,她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官差已经将婉瑜等人押走了。 经过白芷身边,婉瑜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手中写了几个字。 白芷疑惑地看着她,而后点点头,白天小厮说,两位御医要去县丞府上做客,小姐便让她去打听了县丞的住处,还探听到了县丞宴客的地点。 这会儿虽已是晚上了,但料想人还是在的。 小姐怎么说也是跟着御医前来的,如今被小小的县令所抓,还被诬陷了杀人这样的大罪,所能求的也只有两位从宫里来的御医了。 御医好歹也是在宫里当官的,官阶不知比县令高多少,若他们肯出面,小姐定能安然无恙。 白芷重重地点头,等官差走了之后,就立刻背了包袱,前去县丞府上找人。 婉瑜和无尘被押到县衙之后,衙役直接击了鼓,没一会儿功夫,县太爷就坐到了堂上,衣衫整齐,精神上佳,一点也不像刚刚睡醒的样子,倒像是早已预知有人会来击鼓。 他将乌纱帽戴正了些,目光落到堂下,为首的衙差立刻命人把客栈小厮的尸首抬了进来,未等县太爷敲惊堂木,就见客栈掌柜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着喊道:“大人要为小人做主啊。这些人杀了我楼里的小厮!”他愤怒地指着沈婉瑜和无尘。 县太爷五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头发却已发白了,蓄着山羊胡,浓密的眉毛下,眼眸深陷,倒是有几分威严的。 他看看堂下的尸首,又看看那掌柜,最后才打量婉瑜和无尘,见她们来了府衙也不下跪,笔直地站在堂上,猛地一敲惊堂木,“大胆,见了本官也不下跪,成何体统!” 官差闻言,立刻上前就要往婉瑜膝盖上踢,婉瑜却抬眼直直地看着堂上的县太爷,“民女只跪父母和公正严明的好官,大人是否敢说自己是好官?” 旁边的无尘有样学样,念了声阿尼陀佛,道:“小僧只跪佛祖。” “放肆!”县太爷明显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听了这话,整张脸瞬间就绿了,“本官的官品岂容你一个杀人的黄毛丫头议论!” 沈婉瑜只是笑,“大人若是公正无私,民女自当下跪,但大人连承认自己是好官的胆子都没有,又如何能让民女心服?” 县太爷气得胸口起伏,“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今日你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 他朝旁边招手:“还愣着做什么,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衙差这才上前,将婉瑜和无尘按到了地上去,婉瑜倒也不挣扎,跪在那儿,看着县太爷笑,“大人既然让民女下跪,那想必一定会替民女主持公道了?” 县太爷理也不理她,只敲了一下惊堂木,大声问:“他说得可是事实,此人真是被你们所杀?” “大人明鉴,我和几位官爷亲眼所见尸首就出现在她的房中,而当时房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不是他们杀的,还能有谁。”没等婉瑜回答,掌柜就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说道。 县太爷点点头,又问旁边的官差,“可属实?” 官差抱拳上前,“回大人,确实是我等亲眼所见。” 县太爷很满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那就……” “且慢。”婉瑜打断他,“大人都是这般审案的?不让仵作验尸,亦不听被告辩解,就这般听信原告一面之词,就草率定案?” 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大人这般行径还配上明镜高堂这四个字?”她指着他头顶的匾额,大声斥责道。 衙差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姑娘怎么这般张狂,敢当场指责朝廷命官,还真是不怕死的。 县太爷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见她这般放肆,冷哼了一声,“本官如何还轮不到你这个杀人犯来评定!来人,把她们给我拖下去,择日处斩!” 现如今是在夜里,除了原告之外,并没有围观的百姓,他如何审案,出了这个公堂,就没人知道。 她们就是当场死在公堂之上,明日随便按个罪名,也不会有人怀疑! 择日处斩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赐了,说完,县太爷就起了身,“退堂!” 掌柜面上浮现出欢喜之色,不紧不慢地要从地上起来,然而膝盖才刚刚离地,就听到头顶一个凉凉的声音说道:“大人确定要要了我们的性命?” 县太爷不解,转过头看着她,婉瑜将地上的无尘拉起来,“我相信大人是个好官,会这般草菅人命,也是受了别人的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可大人也不想想,让你陷害我们之人是什么身份,能劳动她们亲自动手的我们,又岂会是寻常人。大人杀了我们是小,之后惹了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 被人看穿心思的县太爷,微微顿住了脚步,“胡说八道什么,本官只是秉公办事,能惹上什么麻烦!” “还不把人带下去!”他轻声呵道,大不了之后随便找个替罪羔羊。 第279章 萎靡 白芷去到县丞的府邸,被门口的侍卫死死地拦住,“大人有令,今日不见客,还请你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白芷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姐被县衙的人抓到牢里去了,还把杀人这样的大罪诬陷给她,她要是搬不到救兵,那小姐性命可能就不保了。 今儿说什么她也要救小姐,她猛地冲上前去,“快放过进去,我找太医院的两位大人!” “你是什么身份,宫里来的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县丞护卫抽剑抵在了白芷的面前,“快滚,再磨蹭就别怪我手中的刀剑无情了!” 雪亮的刀就横在白芷的面前,白芷稍微顿了一下,却还是毫不迟疑地往前迈,态度不再哀求,而是变得强硬起来,“我是跟着两位大人一起来的,有要事要回禀大人,你们这般阻拦,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吗?想必你们心里也不糊涂,两位大人是奉了圣命南下的,你们这般推三阻四不让我进去,耽搁了皇上交代的差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侍卫当然也不是糊涂人,能得县丞亲自相请的人,必定来路不凡。 县丞进去之前,就交代了他们,要好好伺候他们,万不能有半分怠慢。 这姑娘确实是婢女的装扮,而且态度又这般的强硬,难道真的是跟着前来伺候两位大人的? 护卫不敢肯定,也有些被她这一板一眼的态度给唬住了,面面相觑起来。 白芷见自己的话有效,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然面上却依旧强硬,“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若还是横加阻拦,那便是刻意耽误办差,倒是会落个什么样的罪名,你们可要想好了。”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耽误皇上交代是差事,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们不过是县丞府上小小的护卫,就算掉了脑袋,也没人会在乎的。 想到这,护卫很快就下了决定,收回手中的剑,赔笑道:“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不也是奉命行事,就怕有歹人想对两位大人不利。既然姑娘确实是两位大人随行伺候的,那我们自当放你进去。方才实在是为了两位大人的安危着想,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白芷心中一喜,但仍然绷着脸,“算你们识趣。” 见他们还挡在门口,就冷哼道:“还不快让开!” “是是是,姑娘这边请。”侍卫给她让开了一条道,还好心地告知她:“两位大人正在西跨院与我家老爷畅饮,姑娘过了这道门一直往左边走,便能看到。” 白芷点头应是,手心已经惊出了冷汗,但面上还是兜着强硬的神情,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平稳地朝他所说的方向而去。 直至过了很久,看不到那些侍卫的身影了,白芷才轻轻拍了拍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重重地松了口气,“好险。” 想到小姐,她很快平复了心情,闻着礼乐声而去。 两位御医果真在跨院里,坐在上首的位置,怀里抱着美人,手里捻着美酒,一脸享受地看着跨院的舞姬跳舞。 “大人难得来一次,可要陪下官多喝几杯才是。”下首一个满脸肥膘的大人,眉开眼笑地朝两个御医敬酒。 曹大人倒还好,动作没这般放浪,人也看着还有些清醒,倒是一旁的张御医,早已醉得天昏地暗,听到县丞敬酒,露出两口黄牙,“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你这儿酒好人也好,弄得本官都不想回去了。” 县丞嘿嘿地笑,“那便多待两日,下官一定会招待好大人。只是到时候大人回京,还请大人多多在皇上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 “美言,当然要美言!”张大人吧唧在怀里的美人脸上亲了一口,有些语无伦次了,“像你这样的人才,只当个县丞着实是委屈了。本官回去,一定好好跟皇上说,让皇上至少给你个侍郎当当。” 他自个的官阶都不高,却还在县丞面前夸下这样的海口……这若是普通人,肯定是要嗤之以鼻的,然而县丞是要巴结他的人,当然不会这样。 他笑得脸都歪了,举起酒杯,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好说,好说。”张御医神魂颠倒的,神智已经不大清醒的,实在是在皇宫的时候,事事都要小心,稍有做错,就可能会掉了脑袋,谨小慎微惯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天性便得到了释放,往日里不敢说的,不敢做的,今儿全一肚子说出来,做出来了。 还真是畅快呢,这儿他就是天皇老子,全部人都顺着他,这滋味还真好。 白芷看到太医院的两位大人喝得神志不清,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想到小姐却被衙门的人带了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猛地走上前,一把将张大人和曹大人手里的酒杯抢了,猛地摔到地上去,“喝什么喝!我家小姐都被人抓走了!” 两位大人不大清醒,但是下首的县丞却是还很清醒的,见忽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丫鬟,一来就摔大人的酒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冷呵道:“哪里来的丫头这般胆大,连本官府邸也敢闯!” 白芷已经有些豁出去了,目光猛地扫向县丞,比他更大声道:“我是京城跟着两位大人一起来的!你个小小的县丞,也敢放肆!” 县丞一听是京城来的,身形都震了一下,正想着要该怎么办好,就连张御医伸手猛地推了白芷一下,“什么京城来的,本官不认识这么个人,快拉走,别扫了本官的兴!” 县丞听到张大人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这丫鬟怕是冒充的,当先县丞的架子也端起来了,“我看你胆子还真是不小,竟然敢冒充京城来的,真以为本官好欺负?来人呐,把这个私闯朝廷命官府邸的丫头给我拉下去砍了!” 很快有侍卫过来抓了白芷,白芷见县丞不吃这一套,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慌乱,转过头,看着座上的两位御医,“曹大人,张大人,你们奉圣命护送我家小姐南下,如今我家小姐被人带走,你们若是坐视不理,皇上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280章 救场 张大人显然尚在醉酒当中,闻言就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什么你家小姐我家小姐,本官不知道,今日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本官也要喝完这酒再回去!” 他摇摇晃晃地坐下,抱住美人继续饮酒,倒是另一边的曹大人,听到白纸的话,擦了擦眼睛,将眼睛睁大些去看白芷。 白芷手已经被侍卫押住了,然而脑子还很清晰,见曹大人望了过来,立马就大喊道:“曹大人,你可要想好,若是我家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便是你们把皇上交代的差事办砸了,到时候消息传回京城,皇上怪罪起来,恐怕连两位大人也无法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吧。” 小姐怎么说也是慧明大师的弟子,还奉了圣上旨意前来的,而这两人不过是太医院品阶低下的御医。 孰轻孰重,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看得清楚明白。 然而曹大人喝了些酒,脑袋并不是很清醒,听到华,只是眯着眼睛,好似想咀嚼白芷的话中的含义。 张大人见他站在那儿,伸手将他一扯,“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好不容易享受一回,可不能让这样的小丫鬟毁了我们的雅兴。等下到南边,可是要干苦力,不能这般尽兴了。” 南边有豫王殿下坐镇,他们就算想偷懒也不敢。 曹大人想到这,索性也慢慢坐下来了,县丞心下一喜,这两位大人的态度,很明显地告诉他,这丫头就是来捣乱的,他忙朝周围呵道:“愣了做什么, 没听到大人的话吗,把人给本官拉下去。好生审问一番,本官倒要看看,是哪家的丫头,敢跑到我县丞府上来闹事!” “是!”侍卫齐声应道,押着白芷就要离去,却有一声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从旁传了过来,“本王看谁敢!” 县丞往声源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长衫,头戴梁冠,器宇轩昂的男子跨进了西跨院,县丞府上的侍卫要拦他,却全被他三两下就打趴在地。 县丞惊了一下,这个人,难道是这丫头的同伙,当下怒气就上来了,“你又是什么……”人! 话音还没落,他又猛地想起,他方才的自称,好像是……好像是……本王。 敢如此自称的人,只有京城来的皇子,或者是那异姓王辰王…… 县丞猛地打了个激灵,面带询问地看向两旁的大人,却不料,两人见到此人,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哆嗦,“殿……殿下。” 豫王殿下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不是带着赈灾银两,先行南下了吗,怎么会又忽然折回来了! 两个御医心里打了个哆,方才喝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人也瑟瑟发抖起来,皇上把南下赈灾的大任交给他们,可不是叫他们在这里的享受的。 而豫王殿下又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处置那些贪官污吏,不尽心办事的官员,从来都不会手软的。 两个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张。 县丞看到两位御医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上,这才意识到,这位怕是真的殿下,膝盖一软,咚的一声,膝盖重重地磕到青石地板之上。 “下官……下官不知殿下驾到,是下官失职……还请殿下……”原谅。 只是未等他把话说完,便感觉头顶一记冷光扫了过来,让他头到脚都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肩膀颤抖个不停。 能让两位大人如此害怕的,恐怕是那位豫王殿下了。 “父皇让你们南下协助本王,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徐墨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朝两位御医走了过去。 每靠近一点,就能看到,两位御医身上颤抖得更加厉害,等他来到他们跟前,两人已经把头贴着地板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下官被这县丞迷了心窍,才会跟着他来这儿花天酒地……殿下饶命。” 一个小小县丞的性命,当然是比不上他们的。 反正出了事,推到县丞身上,那是朝中官员一贯来的作风。 县丞听到两位御医翻脸不认人,吓得嘴唇都白了,咚咚咚地在地上磕头,“下官只是想两位大人赶路辛苦,想好好招待他们一番,并没有要耽搁大人南下行程的意思。殿下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 白芷在旁看着三位大人匍匐在豫王殿下脚下,苦苦哀求的模样,就无比解气,一把挣脱身后的侍卫,走到豫王殿下面前,直指着地上三人,火上浇油道:“殿下,你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他们把我家小姐和无尘小师父两个人丢在客栈,自己跟着这什么劳什子的县丞,来这里享受。根本就是没把圣上的旨意放在心上,这样擅离职守的人,就算去到了南边,那也是百姓心中的蛀虫!” 百姓心中的蛀虫,这话倒是说的很好。 徐墨本是寻着官府的标志,想去找沈婉瑜的,却不料,没找到人,却听到外头有人议论,县丞府上来了两个京城来的人,那排场大的很,县丞还带他们四处招摇,请了当地最有名的舞姬,去府上奏乐陪酒,好不快活。 徐墨一想就知道,是太医院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如今看到这萎靡的场景,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连一个丫鬟都看得明白的事,这两个在朝为官多年的大臣,却会如此大意,让百姓留下话柄不说,如今还仗着有圣谕,祸害地方官员。 简直忍无可忍。 徐墨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这压抑的气氛,吓得两位大人直差尿裤子。 就这么将僵持了几刻钟,徐墨才转过头,轻声问白芷:“你家小姐现在在何处?” 白芷这才想起,小姐还在府衙等着她,一拍脑门道:“我家小姐被人诬陷成了杀人犯,如今被带到了府衙里。殿下快去救救我家小姐,晚了小姐恐怕就被他们给……” “府衙?”徐墨皱眉,转头看向地上四肢颤抖的县丞,“是你的主意?” 县丞听到这里,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忙道:“这事与下官无关。下官并不知情。” 第281章 杀了 县丞并没有说假话,他确实半点不知情。 他昨儿睡得正熟,忽然有个黑衣人闯进来,拿到架到他的脖子上,逼他今日务必将两位大人请到府上,拖住他们南下的脚步。 他左右不过是芝麻小官,性命又在黑衣人手中,哪里敢不从呢。 索性那两位都是京城来的大人,照他的话去做,兴许不但能保住性命,还能博得晋升的机会也难说,便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了。 去客栈请人时,也没见两位大人说起,随行的还有什么人,他当然弃之不理。 若是知道客栈留下的那几人,与豫王殿下有关,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应下这差事啊! 县丞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断在徐墨面前磕头求饶,“殿下明察,下官只是想请两位大人吃顿饭,并不知道府衙的人为何会抓了殿下府上的姑娘……下官这就去叫他把人放了。这就去!”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作势就要去府衙。 “不必了!”他还未踏出几步,徐墨就在他身后凉凉地说道,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跪了一地的衙役官差和太医院的两位大人,“父皇本是派你们南下协助本王治理水患,你们却不把父皇的旨意放在心上,反倒是擅离职守,来这儿花天酒地。本王今日也算是开了眼。” “南方水患虽有些麻烦,但少了你们,本王也一样可以把水患治理好!” “与其带你们这几人无心皇差的人南下,倒不如本王手下的兵士辛苦些……”他越说,脸色就越冷,到最后,直接就把手中的佩剑,架到了张大人的脖子上,“你们在太医院当差多年,该知道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张大人伏在地上,连连叩首,“我等再不敢了,还请殿下饶了我们这次!” 旁边的县丞见徐墨直接朝两位大人拔剑,吓得下襟湿透,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 这……这豫王冷面阎王的称号,果然不是作假的! 这太医院的两个大人,他都敢随随便便杀了,又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呢! 完了,完了,今日可算是完了! 县丞如丧考批…… 徐墨冷眉冷眼地望着曹张两位大人,这面烫耳红,美人在怀的模样,当真是享受得紧! 他扬起手中的佩剑,一刀便挥了下去! 场中人皆以为他要当场斩杀太医院的大臣,皆绝望地闭起了双眼。 就连一旁的白芷,也被他这决绝的动作,吓得撇开了眼。 良久,也没听到脑袋落地的咚咚响,只听到惶铛一声,那是佩剑落地的声音。 “本王今日且留着你们的狗命,日后若再叫本王看到你们擅离职守,小心你们的狗头!” 徐墨冷冷地说道,瞥向一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县丞,“还不快起来给本王带路!” 县丞闻声,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颤着身,在前方领路。 白芷先是一愣,而后快步跟在了徐墨的后头。 张大人和曹大人自知逃过一劫,瘫坐在地上,长嘘了一口气,而后对视了一眼,也飞快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追着徐墨而去。 这一劫是过了,但要是殿下在乎的那位姑娘,出了什么事,怕是……殿下不止会要了他们的脑袋这么简单! 早知道便不该贪图享受,把沈家大小姐丢在那里了! 若是早知道豫王殿下这般在乎她,他们必定将她奉若上宾,当菩萨供着! 天底下谁都可以惹,唯独这豫王殿下,是万万惹不得的 他杀起人来,可是半点都不眨眼的,就连皇上都拿他没半分办法! 曹张二位大人,使劲地擦着额头直冒的冷汗。 县令下令把人抓进大牢之后,便去暗室里,给里头的人回禀,“下官已经按照大人的命令将那位姑娘和那小和尚抓到了天牢里,明日便会寻着个由头,将他们处置了……不知大人如今,可否将我家妻儿给放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里头还能传来夫人和小孩咿咿呀呀地啜泣声,他也实在是心疼的紧。 他子嗣单薄,成婚数十年,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再出什么事,他便断子绝孙了,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话音刚落,便见暗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打了开来,一个被人捆绑着手脚,堵着嘴的妇人,就这么直直地被人扔到了地上! 县令认出这是自己的妻子,赶紧把人搀了起来,摘了她嘴里的破布,“夫人,没事吧?” 妇人一能说话,便哭着喊道,“老爷,快救救我们的儿子,他还在里边!” 县令轻轻摸了她的头,“放心,我一定会救我们儿子的。” 让她安静地在一旁带着,自个躬身上前,“不知大人何时能释放下官的儿子?” 只听到石门后的人冷哼了一声,“待明日事成之后,我自会将你儿子放了!若是其中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休怪我对他……” 他拖长了尾音,意思不言而喻,县令一颤,正想讨价还价,房门外却传来了衙役低声通禀的声音,“大人,县丞大人来了,叫您赶紧出去!” 县丞?这大半夜,他来做什么? 莫不是来救牢房的那几人的? 县令背脊一凉,石门后面传来一声警告,“你最好别把差事办砸了,否则,我下手向来没轻没重,你回来还能不能见到你儿子,就另当别论了!” 县令心里也这么想的,手心都冒着冷汗了,这县丞大半夜过来,一看就来者不善,万一真是为了那几个人而来,那他的儿子,岂不是性命不保了? 他急得团团转,而后好似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揪住前来回禀衙差的衣领,命令道:“快,快去天牢,把那几个人给本官杀了!” 先下手为强! 这样既能救了他儿子,也能给县丞一个交代! 到时候他问起,就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就算是生气,怕也拿他没法子! 衙差一愣,而后拱手应是,“属下这就去!” 县令这才理了理官袍,出去见县丞一行人。 第282章 倒地 县丞战战兢兢地走在徐墨前边,他能感觉到徐墨脸上的冷意,很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他害怕极了,敲门的时候,自是用拍的! 府衙大门被打开,衙役以为又是投案的百姓,还没看清人影,就小声咒骂:“大半夜吵什么吵,县太爷不用睡觉啊!” 县丞本就心情不好了,这会儿还被小小的衙役咒骂,当下气不打一出来,一脚就踹到他小腹上,“小小衙差竟敢咒骂本官,还不快把县令请出来!” 衙役被忽然踹了这么脚,疼得抱住了小腹,待看清来人,吓得赶忙赔罪:“原来是县丞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去请县令……” 县丞哼了一声,亲眼看着他离开后,才转身,恭敬地对着徐墨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大人请……” 这里虽是他的辖区,但徐墨等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可不敢妄自称大,除非是不想要小命了! 徐墨看也没看他,便抬步进了堂内,直接坐到了最上首的位置。 县太爷过来的时候,见到县丞,赶忙上前行礼,“大人深夜造访,下官有失远迎。不知大人是为了何事而来?” 县丞见他只向他行礼,并未看到上首的徐墨,轻咳了一声,指了指徐墨的方向,“这位是豫王殿下。” 县太爷一愣,目光这才看向堂上坐着的那个年轻男子,他穿着便服,但从这打扮和通身的气质,确实可以看出,他气宇非凡。 但豫王不是奉旨去南下了吗?白天的时候,才听人说,南下的军队已经过了此县,豫王殿下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县丞一脸恭敬和害怕,他却半点也不敢怀疑徐墨的身份,当即就跪倒在了地上,给徐墨磕头:“下官见过豫王殿下!” 衙差奉了热茶上来,豫王推到一旁,也不叫他起身,而是问他:“听闻今夜你在客栈抓了一名女子,如今在何处?” 县太爷浑身一震,这豫王,怎么会为了那个女子而来? “那女子无故杀害他人性命,下官……下官已经将她暂时收押在了天牢里。”他斟酌了一下,小声回道,又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殿下与那位女子……是什么关系?” “你信口雌黄,我家小姐怎么可能杀人!”未等徐墨回答,一旁的白芷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分明是你们陷害我家小姐,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家小姐抓了,还敢把这杀人的大罪扣到我家小姐头上!” 白芷娇小的身躯,人却十分有气势,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下豫王殿下来了,你若还敢在殿下面前说谎,诬陷我家小姐,可要小心你的脑袋!我家小姐与豫王殿下,是旧交,我家小姐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休想活着走出这里!” 那位姑娘,跟豫王殿下是旧交…… 是旧交…… 旧交…… 那姑娘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可能跟着冷面阎王有什么交情呢? 县令脑袋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豫王与她有交情一事! 一边是自己的独子,一边是不好得罪的豫王……县令此刻恨不得拿把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也就不用这般提心吊胆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谎撒下去了,谁叫他儿子,还在那黑衣人的手里呢。 “殿下明察,下官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殿下。”他尽量使得自己看起来镇定些,但想到徐墨的大名,还是忍不住双腿打颤。 徐墨敲着案几,不动声色,两位太医院的大人,却是已经看出了徐墨有些不耐烦了,忙给县丞使眼色,县丞收到两个大人的暗示,忙于县令道:“还不快把人请出来!那天牢暗无天日,实在也不是人待的地方,若是伤了姑娘的金贵身子,你担待得起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县令估摸着,现在这时辰,他手底下的衙役,怕是还没将事情办好,面露犹豫:“可是……那姑娘毕竟,毕竟杀了人……” 话刚说完,却见徐墨突然从高堂上站了起身,一把就揪住了县令的衣领,脸色黑得可怕,“人到底在哪儿?” 他这些年在朝堂上,审讯的犯人,不到一万也有三千,从县令这般吞吞吐吐的作风来看,她,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他一想到这儿,便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在……在……在牢房。”县令被他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地说道。 徐墨一把放开他,抬步便往牢房走,县令在后面喊他,他却半点不听。 牢房门口守着的衙役,见忽然来了个年轻的公子,拔刀就想拦,徐墨抽出剑,直接就把衙差手里的佩剑打到了地上,架着他的脖子,冷声道:“开门!” 衙差吓得脸都白了,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牢房门的钥匙,乖乖地把房门打开。 徐墨疾步走了进去,远远地便听到了几声打斗声。 “师姐,这些人明显是想要我们的命,你快些离开,不必管我!”是慧明大师座下那小和尚的声音。 “不行,我既是你师姐,便不会丢下你不管!”沈婉瑜坚定地说道,从地上捡了剑,跟衙差斗了起来。 但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县令派来的,皆是衙门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没两下,便被人抓住了,双手背到背后,眼看明晃晃地剑就要砍到她脑袋上,门口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呵斥:“给本王住手!” 为首的师爷往牢房门外看过去,看到是个陌生的男子,冷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我们衙门里的闲事,我看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等我解决了这娘们,再来收拾你!” 不理会他,抬剑便要砍掉沈婉瑜的头! 无尘在旁惊喜地大喊,“豫王殿下,你可算是来了!” 师爷听到豫王二字,手下的动作一顿,他这一顿不要紧,要紧的是,徐墨手中的剑,就这么眼睁睁地朝他掷了过来。 师爷阻挡已经来不及,雪亮的剑,就这么直直地穿透了他的喉咙,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鲜血很快从他喉咙里喷出,没一会儿功夫,他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283章 来晚 周围的人,当场愣住,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早便听闻豫王手段残暴,对付那些贪官污吏向来不会手下留情,今日算的见识到了。 后面跟来的县丞县令兼太医院的曹张二位大人,只觉脖子发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沈婉瑜听到无尘的喊话,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将她面前的光亮给挡了,昏暗中,她感觉出,他步伐有些重,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沈婉瑜知道自己脱离危险,挣脱衙役的桎梏,想要过去谢他一谢,他却忽然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声音低哑,“是我来晚了。” 他怀抱很温暖,没由来地让沈婉瑜觉得心安。 她方才与衙差打斗的时候,也是受了伤的,此刻见到徐墨,知道自己没事了,眼里反倒有了涩意。 不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在他怀里,轻轻地说:“我没事……” 好像每次她身陷险境,他都能及时到来……沈婉瑜在他怀里小声呢喃:“殿下又救了我一次……这回怕是以身相许都不够报答了。” 她声音太闷,徐墨并未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想到方才她差点就被人杀了,此刻还满身的血,也不忍再追问她,只是柔声拍着她的背安抚:“没事了。有本王在,本王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了。” 沈婉瑜自然是相信徐墨的,重重地点头,打斗耗光了她的心神,此刻只觉疲惫无比,差点就要站不稳。 徐墨感觉出她身有不适,赶紧扶住了她,紧张道:“没事吧?” 沈婉瑜一边摇头,一边就晕了过去…… 徐墨一惊,当场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快去请大夫!” 而后想到门口就站着两个太医院的御医,脚步又一顿,冷眼往他们身上一扫,“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此生便也不用回京城了!” 这么明显的威胁的口气,曹张两位御医,又如何会听不出来,点头应是,“下官一定尽力!”毕恭毕敬地跟在徐墨身后,去替沈婉瑜看诊。 徐墨将沈婉瑜放到了一间上房内,又拿身上的斗篷,盖到她身上,看着她满身的血,神色就的一阵发寒。 御医战战兢兢地过去替她诊脉,徐墨则站起身,走到门口,问无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我细细说来。” 无尘虽也受了些伤,但那都是皮肉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双手合十道:“师姐来我房内说话,隐约看到有个黑影,去了师姐的房间。我们怕那黑衣人要对师姐不利,便不敢轻举妄动,等他走了之后,便看到师姐住的那间厢房床底,有一具男尸……” 他想到当时的情景,都还有些害怕。 “未等我们查明他是什么身份,便有官差过来,不由分说地就将我们抓了。” 县丞和县令如今就站在门口,无尘望了那县令一眼,道:“这位大人,不曾让仵作验尸,便一口咬定,是我和师姐杀了他,将我们抓到了牢里。实在是,太过草率了……” 徐墨白了县令一眼,县令立刻跪倒在地上:“殿下明察,下官也是……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徐墨拨动着手里的白玉扳指,静静地看着他,“逼不得已?” 县令此刻明白再瞒下去,这性命怕是要保不住了,索性一箩筐子全把事情说了出来,“是有个黑衣人,他,他抓了我的儿子。威胁我,一定要将房里的那位姑娘,置于死地,方能保得儿子平安。下官……下官生平就这么个儿子,实在是,实在是没有法子,才将他们抓来当了替罪羔羊。” 徐墨想到了他是受人指使的,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料想他也没胆子,敢对京城来的人下手。 丫鬟端了太师椅过来,徐墨慢悠悠地坐下了,“那个黑衣人如今在何处?他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县令摇头:“下官,下官只是见了个他的影子,并不知晓他是什么身份……他如今……他如今就躲在我的暗室里。” 他指了指他住的寝殿,说道。 “还不把人给抓来!”县丞立刻就说道,他已经得罪了豫王殿下,此刻也只能寻着法子,好好弥补了。 县令不听地摇头,眼眶顿时就红了:“这万万不可啊……他还抓了,抓了我的孩子。下官若此刻带人过去,他势必会将我的孩儿处死……” 跪在地上磕头:“还请殿下看在我就这么个孩儿的份上,饶了他的一命……下官,下官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殿下。” 徐墨可不在乎这些人报答不报答的,他现在在乎的是,到底是谁想要沈婉瑜的命! 他其实早就怀疑,她此处出行,是被有心人设计的! 现在她才刚刚离开京城,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当真是当他这个豫王不存在了! 徐墨把指骨捏的咯吱咯吱作响,起身,往他所指的方向而去。 县令一惊,忙要阻止,却被县丞扯住了袖子,“你小命还要不要了,连豫王殿下的命令也敢违抗!” 他看了徐墨后面的两位大人一眼,道:“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京城里来的御医,方才差点就死在了豫王殿下手里!” “儿子的没了还能再生,若是家没了,你便也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县令心口一凉,那两位,衣衫不整的,竟然是京城来的御医…… 他们都战战兢兢地跟在徐墨身后,半句话也不敢说,他一个七品芝麻小官的县令,还敢拦豫王? 惹怒了豫王,指不定真的如他所说,会连家都没了。 县令打了个寒颤,终是不敢再阻拦,颤着身,跟了上去。 徐墨进门,直接就将他厢房的门给一脚踹了开来,厢房内一片安静…… 县丞见县令还杵在门口,一把将他推进了房,“快把暗室的门打开!” 县令撇撇徐墨,又撇撇旁边的两位御医,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莲梅瓶前,将莲梅瓶转了三圈,石门打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第284章 表白 “殿下,不关下官的事,下官方才确实见他在里面,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下官的夫人。” 县令见徐墨沉了脸,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下官的夫人,也是被他挟持了的。”他小声的说道。 徐墨却没再多说什么,抬步进内室,四周查探了一番,最后在里面的一张木板床上,发现了一个令牌。 大抵是黑衣人走得急,不小心落下的。 徐墨将令牌拣了起来,捏在手中,眸色愈发深沉起来。 这令牌看似很小,其实有能调动宫廷禁卫军的作用! 而宫廷禁卫军,向来是由皇上亲自掌管,没有皇上的旨意,是不会轻易出动的。 难道是父皇想要她的命? 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要一个女子的性命,这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到底会是谁? 但无论是谁,能让父皇出动禁卫军的人,必定身份不凡,而且来自京城! 她果然被人设计了! 徐墨都不敢想象,他若来迟半步,她就香消玉殒了…… 无论是谁,敢动他的人,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殿下,沈姑娘醒了……”他身边的小厮,低声在外头回禀道。 徐墨颔首,转头与县丞说:“去把客栈掌柜给本王叫来。” 这事环环相扣,他不能忽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县丞应是。 沈婉瑜只觉得头重脚轻的,疲惫得紧,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徐墨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将她从床上扶起来,让她靠坐在他的怀里,只是动一动,她就觉得手臂疼得厉害,不由地皱了眉。 徐墨道:“你手臂上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休养一阵子便好。” 沈婉瑜往自己手臂上看,果真看到那些缠着一圈纱布,试图抬手,却发现,确实疼得厉害,索性将手放下去了。 看太医院的两位御医,跪倒在地上,不由地问他:“可找到真凶了?” 人虽不是他们杀的,但好歹是条人命,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就了结了。 徐墨端了丫鬟递过来的药,勺了一口,亲自喂她:“这事你不必管,本王会处理。你好好把身子养好就行。” 这事牵扯到京城的人,他是不想让她牵涉其中,沈婉瑜也明白这一点,却是有些疑惑地问:“殿下不是比我们早一日出发,怎么会忽然折了回来?” 还这么巧合地救了她? 沈婉瑜有些不解,徐墨看着她,眸光深邃,藏了许多,她读不懂的情绪,“是你弟弟接到你南下的信,我担心你的安危,便折回来看看。” 他动了动嘴唇,却又说不出来,直直地看着她,声音低哑地道:“你可知,见你出事,我有多害怕?” 沈婉瑜愣愣地望着他,这个男人,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这个面冷心热的男人…… 从他出现在牢房内,还带着那样像死神一般的眼神,看着欺负她的那些人开始,她便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在担心她的。 人活一世,能遇到个真心实意待你好的人,何其不容易。 沈婉瑜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揽住了徐墨的腰,“殿下,谢谢你。” 徐墨没有说话,感觉到她窝在他怀里,闷声地哭着,湿湿热热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将药碗搁在一旁的高几上,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瑜儿,你还记得你曾说过,要报答我的事吗?” 问得极其认真,沈婉瑜自是记得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被他那句顺溜的瑜儿,叫的有些心跳加速。 “殿下想要婉瑜如何报答?”她轻轻地问道。 徐墨看着她,目光灼灼:“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 他一个王爷,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该是什么也不缺的。 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沈婉瑜斟酌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只要不违人道,婉瑜尽量办到。” “我是当朝皇子,朝中能与我抗衡的,也唯有一个异姓辰王而已。朝中众臣见了我,都要恭敬地喊我一声豫王殿下……衣食住行自是不缺的,还掌管着朝中大部分兵权,手下养着几十万的精兵,自然也不需要你替我办什么事。”他慢慢地说道,“若说我还有什么缺的,也唯有府内缺一位女主人而已。” 徐墨看着她,目光幽幽如水,“瑜儿,你可愿满足我这个心愿,以身相许,做我豫王府的女主人?” 沈婉瑜彻底愣住,看着他,眼睛都不会眨了。 豫王他刚刚说了什么? 叫她以身相许,做豫王妃? 沈婉瑜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大抵是幻听了,却又听到徐墨,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我早年领兵在外,征战沙场多年,朝中大臣大多对我存有惧意……京中也有些我残忍暴戾的传闻,甚至豫王府,也被外人称为阎王府,令人闻风丧胆。我虽不如外界传闻那般,残暴不堪,但对那些犯了不可饶恕大错的官员,确实不会轻饶……我在京中可谓是声名狼藉,敢心平气和,毫无所惧地与我接触的女子,也唯有你一人而已。” “世上除了你,怕是也没人敢嫁给我这个阎王了。”他苦笑着说道,“我虽不能保证你嫁我之后,一定会大富大贵,但我能保证,护你以及你的家人一世周全……绝不辜负于你。” “你……可愿做我的王妃?” 他一字一顿,既忐忑又紧张地问道。 看似随口说出的话,其实他已经考虑了很久。 他贵为皇子,位极人臣,朝中只有他不想得到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父皇早年催他娶妻,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原因无它,只因为还没有遇到想娶之人。 与其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供在王府里,让她荒废了青春,倒不如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就算等的时间久些,他也不在乎,只要结果的好的。 而眼前的女子,便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只是,不知道她心中,是否也与他一样,对他有意。 向来胸有成竹的他,此刻却有些没底了。 第285章 答应 跪在地上的两个御医,神情跟吞了只苍蝇似得。 这样肉麻难当的话,豫王殿下就当着他们的面说出口了? 这还是传闻中的那个冷若冰霜的豫王吗? 曹张两位御医都怀疑自己是幻听了,跪在地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沈婉瑜这时也注意到了地上跪着的两位御医,耳根子刷地一下红的跟什么似得…… 但她活了两世,到底不是普通女子,轻咳了一声,道:“我……有些口渴。” 两位御医,兼边上的豫王,齐齐愣住。 这话题歪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曹张两位御医也是个心思通透的,暗想这沈姑娘,大抵是在给他们台阶下呢,忙道:“我这就去给姑娘倒水。” 齐齐站起身,去房内的桌子上,倒了杯温水,递给沈婉瑜。 沈婉瑜接过,凑到嘴巴,轻轻地抿了一口。 徐墨只是淡淡地瞥了二位御医一眼,二位御医咽了咽口水,对视一眼,朝徐墨恭敬拱手:“沈姑娘身上的伤并无大碍,耐心将养几日,便可痊愈……殿下若没别的事,那下官这就去给沈姑娘煎药了?” 再待在这,不是被殿下的冷眼刮死,就是被他的话吓死。 徐墨摆了摆手,二位御医如释重负地出了房门,还细心地将房门给带上了。 两人站到房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没想到这沈姑娘和豫王,竟然是这种关系…… “老张啊,我觉得在太医院的日子,怕是不多了。”曹大人轻轻拍了拍张大人的肩膀,慨叹道。 得罪了未来的豫王妃,还想安然无恙地待在太医院,简直就是笑话啊。 张御医深有同感,额头上冷汗直冒:“幸好这姑娘受的都是皮外伤,要不然……” 就是将脑袋拧下来,给豫王当椅子坐,恐怕也不够赔的。 “这几日且当心吧。万不可再出任何差错了。”曹御医一脸慎重地说道,“尤其是这位沈姑娘,必须得好生伺候才行。” 可不得好生伺候,她可是未来的豫王妃,看豫王对她在乎的那模样,搞不好,她一句话,便能定他们的生死。 他们可不敢与她再生冲突……赶明儿等豫王不在了,还得好生给她赔个礼才是。 二人心中都有了共同的想法,拿了丫鬟手里递过来的药,亲自去后院煎。 房内。 二位御医走了之后,气氛一下又凝固下来了。 沈婉瑜一口一口地喝着水,好似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内心平静下来,才能忽视,方才豫王说的那番话。 然豫王显然不想让她忽视,见她杯中见了底,便将她手中的杯子拿了过来,转身又给她倒了一杯,递给她:“本王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若是一时无法回答,也可过些日子再告诉本王。索性你与本王一道南下,相处的时间甚多,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沈婉瑜伸手握过茶杯,紧紧地攥着,他说的没错,他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确实不差这一时半刻。 但早答迟答,都是要回答的,既然迟早都是要说的,又何必吊着别人。 更何况,她已经想清楚了…… 徐墨见她沉默不语,便道:“你有伤在身,也不宜劳累,早些歇着吧。本王去看看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他起身,便要出门而去。 漫地烛色,他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沈婉瑜心中一动,忽然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袖角:“殿下,我已经想好了。” 徐墨步伐一顿,转过头,看了她半响,才挪动脚步,重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沈婉瑜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搁在床旁的高几上,抬头,凝视着他的眼,朱唇轻启:“殿下怕也知道,我跟辰王殿下有些过节,至于是什么过节,婉瑜不便与殿下多说……起初,我接近殿下,只是因为殿下能帮我对付辰王。并未对殿下有别的想法。” “后来我受奸人所害,多番遇险,几次绝望地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是殿下及时出现,将我救下,悉心照料于我……不瞒殿下,我本是性格清冷之人,不懂什么儿女情长,更没有想过,将来有一日,要嫁谁为妻。但自从遇到殿下,却让我平静的心,不断起了波澜。” 她眼波流转地望着他,轻轻道:“若真要嫁一人为妻,我愿意嫁给殿下。世上,也只愿嫁给殿下……” 戴嘉铭不是她的良人,前世她那般受尽折磨,其实早就决定,这一世,若不能遇到两情相悦,一辈子待自己好的人,就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没想到却遇到了徐墨……这个人,前世就因为她,受尽了朝臣嘲讽。 今世为救她,几次三番受伤……他之前的多番示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去想罢了。 她总认为,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徐墨这般掏心掏肺,不值得徐墨待她这般好。 没想到今日,他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我愿意嫁给殿下,只愿嫁给殿下。 徐墨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两句话,定眸望着她,久久不言。 沈婉瑜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不由地蹙眉:“殿下若是后悔了,那我只当没有听过殿下方才的那番……” 话未说完,徐墨便低头吻了她,微凉的薄唇擦过她的额间,移去她耳边:“瑜儿,你这话,可是出于真心?” 沈婉瑜被他吻得浑身酥麻,耳根子一下便红了,却还知道点头:“此番南下,是打着慧明大师的名号而来,既是他的弟子,便不会在殿下面前说假话。” “瑜儿,本王很高兴。”他声音黯哑,抬手,触上她的唇,抹去她嘴角处沾的茶渍,双眸一低,又唤了她一声:“瑜儿,本王真的很高兴。”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一片滚烫,沈婉瑜方觉不好意思,就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过不矜持? 她胡思乱想着,徐墨却低头,又吻上了她的唇,与方才蜻蜓点水不同,这一次,带了几分侵略性,酥酥麻麻的感觉,一路窜过她背脊,直冲到小腹之下。 第286章 招供 她忍不住轻叫,那声音又细又柔,就连她都觉得脸燥,可心头火燃的更凶,感觉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从她的唇,一路吻到了耳后,脖颈,再往下…… 直接将她放倒在榻上,欺身压了上来,箍着她腰的手,往下探去,惹得她喘、息连连。 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直到臂上传来一阵疼痛,才让她稍微回神。 她虽是答应了他,但二人尚未大婚,若这时就……却是不合理法的。 沈婉瑜不由地伸手推了推他,轻喘道:“殿下……” 徐墨心中燥热,急火难耐,却还时刻顾着她,见她眉头微皱,神情好像有些痛苦,方才醒悟,是自己太过心急,弄疼了她。 当下有些懊恼,轻抚她的面颊,从她身上下来,“是我一时忘形了。” 沈婉瑜伸手将凌乱的衣裳整理好,轻轻摇头。 徐墨替她掖了掖被角,低头在她眉心落一吻,“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那几个大臣。” 言罢,便转身离开了房内,步伐显得有些急促。 沈婉瑜摸了摸滚烫的面颊,轻笑了一下,终是听话地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豫王出门之后,小厮见他有些急,急忙跟上前问:“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豫王顿了一下脚步,道:“打桶冷水到本王房里,本王要沐浴。” 这深秋天,冷水沐浴? 小厮一脸茫然,但见徐墨一脸严肃,终是不敢违抗,默默地去打了水来。 徐墨在房里洗得不是一般久,约摸过了一两个时辰,才从房里出来,那会儿天已大亮。 两位御医和县令县丞四人,一-身未眠,就这么干巴巴地坐在房里,等着徐墨召见。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等几人都困得发慌了,徐墨才慢悠悠地过来。 徐墨一进来,四人忙迎了上去,徐墨摆手,坐到上头,“把他带进来。” 说的是客栈的那位掌柜,县令亲自叫衙役把人压了进来。 掌柜跪到地上,只觉得十分疑惑,看见边上的县令,有些疑惑道:“大人,案子不是已经结了?” 为何还抓他来此审问?这一等就是一整夜 县令沉声道:“殿下有话要问你,你老实回答便是。” 殿下? 掌柜这才把目光投到上首,恰好撞到了徐墨冷刀子似得目光下,慌忙低了头:“不知……殿下抓草民来,是想问草民什么?” 这人好生厉害,不过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发怵。 “你客栈里的小二到底是何人所杀?”徐墨没半分迟疑,就这么直接开口问道:“别与本王说,是本王房里那位姑娘。本王的脾气向来不大好,听不得半点闲言碎语,眼里更容不得半点沙子。那姑娘是我豫王府未来的王妃,你该知道,栽赃皇室中人,是何等的大罪。” 他说得不急不缓,却没有来的让掌柜浑身一震,这位居然是豫王,那姑娘竟是未来的豫王妃! “小人……”掌柜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眼里皆是对徐墨的惧意,阎王谁能不怕呢,“小人不知。” “不知?”徐墨看也不看他,只是拖长了尾音,手指轻轻敲着案几,“好。那本王再问你,是谁指使你在那个时辰把官差叫到客栈来?” 已经入夜了,官差巡逻,总归不会巡到客栈里头来,若不是有人刻意领着人过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是……是客栈遭贼,丢了极为贵重的东西。”掌柜低着头,慢慢说道:“小人见官差恰好在外巡逻,就把官爷喊了进来……并未……并未受人指使。” “哦?”徐墨饶有兴致地笑了,“客栈里这么多间客房,为何你独独把官差往她们房间里引?还好巧不巧地撞见了楼中小二的尸体……照你的意思,是这些都只是巧合?” 掌柜手心只冒冷汗,然现在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确实如此……” 话音刚落,便听见上首的徐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还敢说谎 !本王方才便与你说过,本王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既给了你机会,你还不肯说实话,那就休怪本王寻别的法子让你招了。” 他朝旁边挥了挥手:“来人,把他压下去,将县衙牢房的刑具,轮番给他上一遍!若是还不招,那也不要紧,本王的军营里还有几套。带你去军营,虽会费点时日,但本王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耗,那个时候,就要看你还有没有命活着了。” 很快有两个衙差进来,押了他出去。 掌柜跟县令也是有往来的,他牢房里那些刑具,他可是见识过的,进去了,只怕不用出来了! “殿下,我说……我说!”掌柜被吓得不轻,挣扎开衙役的手,大喊道:“是……是有个姑娘,她给了我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让我设法将官差引到那姑娘的厢房去。” “姑娘?是什么样的姑娘?”徐墨淡淡地问。 掌柜想了想,道:“长得眉清目秀的,很像是哪个勋贵家里出来的丫头……具体是什么人,小人也不清楚。” 徐墨若有所思,看来设计婉瑜的人,是京城人士无疑了。 “银票如今在何处?” 掌柜明白此刻再隐瞒,必定会死无全尸,忙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恭敬地递给徐墨:“便是这张。” 徐墨看到银票,眸子顿时沉了下去。 “你楼中的小二,是何人所杀?”他将银票捏在手里,慢慢地问道。 掌柜颤颤巍巍地道:“是……是他与小人起了争执,从楼上掉下去的。小人心中害怕,这才一直不敢报官……没想到,被那位忽然上门的姑娘,给看到了。小人只能照着她的吩咐去做。” 他跪倒在徐墨身边,“小人绝没有故意陷害那姑娘的意思,小人也是迫不得已。还请殿下饶命!” 又是迫不得已! 一句迫不得已就能把自己所做的全部坏事,都撇得一干二净吗? 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徐墨有些烦躁,“来人,把他拉下去。” “殿下,小人真的什么也没做,小二不是我杀的,你不能抓我!” 徐墨又如何会听他辩解,摆了摆手,自有人进来,堵了他的嘴,将他拉出去了。 第287章 诊脉 沈婉瑜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身下在晃动,不由地睁开了双眼,却看到自己的已经不在房内,而是睡在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上。 她的婢女白芷,就坐在一旁,以手肘撑着额头,在不停地打盹,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见她睁眼,欣喜地走了过来,“小姐,您醒了,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婉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疑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白芷从旁倒了被水给她,道:“自然是南下啊。小姐昨儿睡得沉,但南下行程又不好耽搁,殿下便从那县丞那儿,借了这辆马车,亲自把您抱了上来。” 豫王抱她上来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马车宽敞得很,行起路来也不颠簸,这样既不耽搁行程,小姐又能好好养伤。”白芷笑眯眯地,“豫王殿下待小姐可真好,还特地叫了两位御医随行。小姐既然已醒,那奴婢这就下去叫曹御医来给您瞧瞧。” 她转身便要下车,沈婉瑜忙喊住了她,轻声道:“白芷,我没事,不必麻烦御医了。” 白芷这才折了回来,沈婉瑜掀开车帘看了一下,看到豫王徐墨,穿着藏青色的长袍,骑着马,走在人群最前面,时不时回过头,往她马车这儿看,唇畔勾起一抹淡笑,问白芷:“无尘呢,他可有受伤?” 白芷替她掖好锦被,答道:“小师父伤得不重,昨日两位御医已经给他看过了。许是累了,这会儿也还在后边那辆马车上睡着。殿下特地吩咐我们,不要打扰他。” 无尘是慧明大师的弟子,慧明大师医术高明,他又自幼跟在慧明身边,自个也懂得几分医术。 他伤得如何,想必自己心里也有数,婉瑜稍微放心了些,叫白芷给她拿了本书过来,就这么歪在马车上看了好一会儿书。 差不多到午膳时间,徐墨让一行人停下休息,婢女端了膳食过来,徐墨过来与她一道用膳。 “你伤势未愈,本该让你在此处休养几日,但本王担心那些对你不利的人不肯善罢甘休,只能委屈你与本王一道离开。”他勺了碗鸡汤,递给婉瑜,“这马车坐得可还习惯?” 他贸然折回来,本来就是不合规矩了,要是再在这儿耽搁太久,难保皇上不会听见。 到时候皇上要是知道他为了一个女子,耽搁了南下治水的大军行程,势必是会怪罪的。 沈婉瑜也理解他的难处,点点头,道:“这马车宽敞,车夫驾车也很稳,我住的很习惯。让殿下担心了。” 徐墨握着她的手,凝视着他,柔声道:“你既答应了我,以后便是我的王妃,不必与本王这般客气。” 他未斟酌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让沈婉瑜有片刻的发愣,她虽是答应了他,但是,婚姻大事向来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他父皇,未必会答应这桩婚事。 她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抽了回来,端起汤喝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徐墨知道她脸皮子薄,嘴角挂着笑意,倒也不为难她,端起碗陪她用膳。 膳后,自有婢女端了药过来,婉瑜眼也不眨地将药喝了,无尘这时,上了马车。 “师姐,殿下让我来给你诊诊脉。” 沈婉瑜见无尘身上并无大伤,只是脸上有几道划痕,稍微安心了些,看了徐墨一眼,点了点头,伸出了手去。 徐墨也不打扰他们师姐弟说话,轻轻与婉瑜道了声,“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好好休息。” 婉瑜点头,目送他出去。 “师姐只是有些虚弱,倒没什么大碍。”诊脉过后,无尘轻笑着说道,“只是这手臂上的伤,有些麻烦……” “怎么麻烦?”白芷有些紧张地问道,“我家小姐可还未出阁,小师父可一定要替我家小姐把伤治好啊。” 无尘点头,“伤自然是能好的。我说的麻烦,只是怕会留下疤痕……”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不要紧,我记得师父前段时间研制了一种玉露膏,便有祛除疤痕的效果。等我们回了京城,师姐去与师父讨要一瓶,擦到这手臂上,想必不会有大碍。” 白芷这才松了口气,沈婉瑜点了点头,与白芷道:“白芷,你先出去,我有些话想与无尘说。” 白芷见她凝重的样子,低声应是,将剩余的碗箸收拾好,退出了马车。 “师姐可是想问我,豫王殿下是如何处置那些人的?”无尘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猜到了。 沈婉瑜嗯了一声,喝了口水,道:“那几位大人,虽是想陷害于我,但到底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如今也已安然无恙。小惩一番,便好。” 若是豫王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把当地的县丞和县令都杀了,那此处势必会传出,豫王嗜血残暴的流言,到时候对他南下治水,没有好处。 而且,把当地的两个官员,都杀了,一时也找不到替代的人选,到时候此处发生暴乱,又是一桩麻烦事。 无尘眉眼含笑道:“师姐,豫王殿下早便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只罚了当地的两位大人五年的俸禄,并未夺了他们的性命。走的时候,两位大人还千叩万谢,说是多亏了你,他们才能幸免于难呢。”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沈婉瑜有些不解。 无尘似笑非笑,“是豫王殿下在他们面前说,他是顾着你的面子, 才轻饶了他们。若是按照豫王殿下往日的作风,势必是要将他们剥皮抽筋的。这会儿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才能躲过一劫。确实也是该谢你的。有了这个插曲,想必他们也不敢在擅离职守了。” 朝中有几个官员不怕豫王呢,有了这次教训,要还敢跟以前一样胡作非为,那还真得被豫王剥皮抽筋了。 倒没想到,她竟无意中,救了他们。 “不过师姐……我瞧豫王殿下近来待你有所不同。”无尘眉开眼笑:“可是你们……”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两个御医亲眼所见的事,她就算想瞒,只怕也瞒不住,索性就坦然大方地点头了。 第288章 阴狠 “你们真的……”无尘有些惊讶,而后说:“看来师父果然没骗我啊……” 他轻声呢喃道,说的太过小声,沈婉瑜没听清,“师父说什么?” 无尘摇摇头:“没什么,师姐喝了药,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过不久便要上路了,我怕师姐会受不住。” 不愿多解释,喝了口水,转身就下了马车。 沈婉瑜有些疑惑,这无尘向来不会说谎的,今日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马车外,豫王徐墨站着一棵大树下,属下恭敬地走上前来,抱拳道:“殿下,您让属下查的东西,有消息了。” 徐墨并未转身,背对着他问道:“查到什么?” 下属恭敬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殿下料得不错,这银票确实出自那个商行。” “商行乃是五年前一位姓李的商人所建,经营至今,分行已遍布全国……昨日我们落脚的那个县里,便有几家。” “属下将银票拿去给他们的管事看,管事也说,这银票是出自那里。我顺藤摸瓜,查到……那商行,与国公府有些关联。” 徐墨转过身,脸上并不见有多少惊讶,“往下说。” 属下应是,继续道:“那李姓的商人,本是国公府的一个管家,五年前不知因为犯了什么事,被国公爷赶出了国公府……几番辗转之下,成了一名商人,建立了这个商铺。如今在北直隶也算有些名望。属下听闻,他逢年过节都会去国公府拜会长公主……” 但长公主跟皇上关系虽近,却从不过问朝事……他很怕这是他猜错了,说话的时候,就带了几分斟酌。 “平日里到不见他与长公主有多少交集……所以属下也不敢肯定,这事是不是与长公主有关。” 徐墨听到这,手中的银票被他揉成了团,“姑母向来不问朝事,更没有涉及陷害沈大小姐的理由。” “殿下的意思是……” “长公主府可不止有姑母一人!”徐墨冷冷地说道,他一想到这个可能,便忍不住把指手捏得咯吱咯吱作响,“本王原本以为,那些只是女儿家之间的妒忌,无伤大雅,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看来这些年,本王是太过纵然她了!” “殿下说的是谁?”长公主府上除了长公主,便只有长公主的一双儿女。 女儿家?安阳郡主? 侍卫一惊,“殿下是说安阳郡主?” 他马上摇摇头:“安阳郡主素来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害人性命的事。定是属下哪个环节出了错,属下这就去再调查!” 他抱拳,要退下,徐墨却道:“不必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王心里已经有数。” 他就说父皇好端端怎么会叫沈大小姐一个女子跟着南下,她虽是慧明大师的弟子,但到底是个女子,父皇怎会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她! 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程娢啊程娢,我倒一直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深沉的心机,连皇上的心思,都能左右! 他是一直知道,程娢对他有不同的想法的,但碍于长公主的面子,一直不敢与她说破。 现在看来,却是没必要顾念什么面子了! 徐墨道:“给本王准备笔墨,本王要写封信,你快马加鞭送到慧明大师手中。” 他阎王的称号,当然不是说笑的…… 要对付她们,他可以不费一兵一卒。 侍卫低声应是。 傍晚时分,城外树林里,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年,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主子的任务,还请郡主责罚!” 黑暗中,程娢着一袭青衣,头戴斗笠,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起来,“为何会出错?我不是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黑衣人道:“属下本已经叫当地的县令,将郡主说的那人,以杀人之罪抓到县衙牢房中,明日便可处斩了的……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豫王。豫王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赶了来,将人救了出去。属下怕被豫王发现,只能先行离开。” “豫王?”听到这个名字,程娢声音都寒了几分,“他不是早就出发去南边了吗?这会儿应该早就出了皇城几十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属下也不知晓。”跪在地上的人,听到她冰冷的声音,显然有些害怕,“只知道,豫王是孤身一人,急冲冲赶来的……他身后,两位御医和县丞,都战战兢兢的。属下看着,他很像是专门为了沈大小姐而来……” “专程为了她而来?”程娢喉咙有些发涩,“竟然为了个女子,丢下南方几万灾民于不顾,专程回来救他。他还真是对她情深意重!” 她将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直到手心都被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才深吸了口气,道:“可有留下什么把柄?” 既然事败,为今之计,也只能找别的办法了! 下属摇摇头,“属下并不曾在县令面前露面,想必没有留下证据。” 那就是好,这样就好,只要她还没真正进豫王府,她就有的是机会! “下去吧。”程娢冷声说道,“这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母亲若问起,便说是我外出不小心遇到劫匪,你不得已现身救我!” 黑衣人低声应是,却见程娢,毫不犹豫地抽了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便是劫匪所伤。”她冷声说道。 黑衣人震惊之余,轻轻地点头:“是,属下明白。” 程娢转身便要走,又见他地上,还躺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开口问道:“他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这是……那县令的孩子。因走得匆忙,属下不知该如何处置她。” “他可见过你的样貌?”程娢有意无意地问道。 黑衣人想了想,点头:“本是给他下了迷-药,却不料他提前醒来,属下没来得及蒙面,便被他瞧了样貌。所以才不得已将他抓了来。” 程娢瞥了地上的孩子一眼,眼也不眨道:“留下也是祸害,杀了吧。” 程娢在外的形象,一向是大家闺秀,温婉贤淑,心地善良,如今却忽然说出这样一番,残忍狠厉的话来,就连见惯了世面的黑衣人,此刻也 是被她这话吓了一跳。 程娢丢下这句话,却直接转身离开了,黑衣人只得低声应是。 第289章 做寿 辰王府内,辰王戴嘉铭正俯身在书案前作画,下属端了碗汤来,轻轻搁到他的书案上,“王爷,夜色已深,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戴嘉铭并未抬头,下属往书案上看去,看他画的竟是个女子,脸上不免露出讶异,“王爷画的这是哪家的姑娘?” 画上之人穿着素色的衣裙,打扮极其淡雅素净,眉目却清秀异常,倒像是从画从走出来的仙子。 戴嘉铭没答话,而是道:“徐墨的军队这会儿走到哪里了?” 护卫思考了一下,道:“算着走了也有两日了。大概已到陕北了。” 戴嘉铭搁下墨笔,“朝中可有什么动静?” 属下摇摇头:“暂时没什么动静。就是早年跟着王爷的那些大臣们,都不停地往王府递帖子,哭着要求见王爷。” 树倒猴孙散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皇上这次虽然没有重责戴嘉铭,但明里暗里透露出,他已经失势的征兆。 那些跟着他的人,哪能不着急呢。 “不必理会。”戴嘉铭轻轻地说道,“我叫你送到十一皇子和十七皇子手中的礼物,可送了?” 属下道:“已经送了,两位皇子收了礼物,皆是很喜欢。说改日要来拜访王爷呢。” 戴嘉铭点头:“好。我记得,过半个多月,正好是本王的寿辰……说起来本王也有多年不曾做寿了。” 属下回道:“王爷自从奉了辰王,便不曾做过寿了。确实也有好些年了。” 戴嘉铭只是笑,“正巧本王如今在府内闲得发慌,不如今年就替办个寿辰吧。” 他笑盈盈地说道:“给朝中那些臣子都发一份请帖,切记不可漏了谁。皇上要我在府中反省,不得踏出王府半步……我办个寿辰,倒也不算是违背了他的意思。” 下属略感讶异,讶异过后,却是欢喜:“王爷办个寿辰也好。这样正好请那些臣子到王府来说说话,也不至于跟他们生分了。” “是吗?”戴嘉铭只是笑,并未多解释什么,“下去办吧。” 属下应声而退,戴嘉铭看着书案上的画像,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千方百计地想要帮他,如今如愿,你可开心了?” 手指轻轻拂过那画面上的人儿,“可惜,本王却不开心。虽知你对本王无意,但本王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你且在那边等着,我会叫你看看,谁才是世上最值得依靠的人。” 面露冷笑,手下的动作更是狠,差点将画像给划破了。 ………… 徐青鸾收到沈婉瑜安然无恙的消息,是在三日之后,在皇帝的寝殿里听到的。 臣子来向皇帝禀报,豫王带兵南下的情况,恰好提到了,后去的御医一行人,说他们在临县耽搁了一些时日。 其中细节并未多说,只说是豫王怕他们出事,临时折了回来,亲自领了他们一道过去。 皇帝并没有起疑,只是夸赞豫王行事周全,却见一旁的徐青鸾,有些心不在焉地,把手中的茶水洒了满地,不由地觉得有些奇怪,“青鸾,你这是怎么了?听到你四哥的消息,你这么高兴吗?” 徐青鸾这才注意到,自己当着皇帝的面,把茶洒了,忙笑着摇头:“儿臣只是许久没听到四哥的消息,有些高兴罢了。也不知四哥特地折回去做什么……” 皇帝含笑道:“你四哥说,南方水患,伤患甚多,御医的作用甚大。朕既派了他们过去,他身为治水的主事人,便不能叫他们出了事去。便亲自折回去,接了他们过去。因是单独骑马过去的,倒也没耽搁什么行程。朕觉得他这么做,虽然是冲动了些,但好在也没出什么大事。便也随他们了。” “你四哥是个有分寸之人,朕也不担心他替朕把事情办好。”皇帝言语间对徐墨颇为赞赏。 徐青鸾却握紧了双手,“那四哥可有说……折回去时,那几人可有在那出了什么事?” 皇帝觉得她问的十分奇怪,“为何这么问?” 徐青鸾只是笑,皇帝道:“你四皇兄并未说发生什么事,料想应该安然无恙。他们是领着朕的圣旨南下的,还会有人敢对他不利不成?” 皇帝轻轻拍着徐青鸾的肩:“你便放下好了。你四皇兄身边还带了许多的宫廷禁卫军,出不了什么事。” 徐青鸾听到此,神情更是沮丧,从座位上站起来,与皇上作揖:“既然四皇兄没什么事,那儿臣也放心了。父皇还要处理公文,儿臣便不在此打扰父皇了。” 她默默退出了大殿,皇帝觉得她神情有些不对,不由地小声嘀咕:“这青鸾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 臣子赔笑道:“银月公主与四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下官觉得,公主是担心豫王殿下的安危,才会如此吧。” 皇帝想想也觉得有点道理,便也不再追问,而是跟他讨论起近日的朝堂大事来。 徐青鸾出了大殿之后,却直接吩咐宫女:“给本宫备轿,本宫要去国公府。” 宫女有些犹豫:“公主,皇后娘娘说这几日还是别出宫的好……城外灾民横行,外头正乱着呢。娘娘怕公主在外边出事。” 徐青鸾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本宫身边这么多侍卫,难道都是吃白饭的!本宫不过就是去找程姐姐说会儿话,能有什么事!” 宫女见她坚持,到底不敢再劝,乖乖地备了轿子,陪着她去了国公府。 程娢正在院子里弹琴,长公主在旁听着,顺便指点她……徐青鸾就这么急冲冲的走了进来,“程姐姐!出……” 见到长公主的身影,她忙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恭敬地给长公主行礼,“皇姑,您也在这儿……” 长公主见她一副冒冒失失地模样,就笑:“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连皇姑坐这儿,都没看见?” 徐青鸾往程娢那儿看了一眼,才轻声道:“没什么,青鸾只是想来找程姐姐讨教女红……您也知道,我母后给我请了京中有名的绣娘教我绣艺,她可是出了名的严苛,稍有做的不对的,连我一个公主,也敢骂。” 第290章 栽赃 这事长公主倒是知道的,那绣娘早年在司衣局做事的,后来年纪大了,被放出宫嫁人,便在京城开了一家绸缎铺子。 京城中世家夫人冲着她的名号,都争相去她的铺子里买东西,生意越做越大。 这几年,这铺子几乎不用她经营了,自己反倒是干起了老本行,卖一些亲手绣的绣品。 皇后娘娘知道这些,就派了人去,查探她的人品,查到她确实绣艺不错,而且为人正直,不畏权势,便把她请到了宫中,教徐青鸾这个娇惯的公主绣艺。 徐青鸾绣艺果真有所提升,她怕这个绣娘的事,长公主也略知一二。 当下也没怀疑,而是站起身道:“既然是来找你程姐姐讨教女红的,那皇姑便不在此打扰你们了。” 她领着婢女离开了,徐青鸾看到她一走,立马就朝程娢跑了过去,低声在她耳边道:“程姐姐,出事了。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程娢收了手,明知她说的是什么,也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徐青鸾一脸焦急地说:“我四皇兄他,忽然折了回去……有了四皇兄相帮,那沈大小姐,必定会安然无恙。这回可该怎么办好啊,要是四皇兄知道,这事跟我们有关,指不定该发多大的火呢!” 她既忐忑又紧张,程娢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抚道:“没事。知道这事只有你我二人,就算豫王殿下知道,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徐青鸾有些不信,“可四皇兄他一向神通广大,要是知道我们陷害奉旨南下的沈大小姐……想必不会放过我们。万一他生气把事情捅到父皇面前,我可怎么办好。父皇要是知道,我是为了嘉铭哥哥,才去设计沈大小姐,势必,势必会逼我去联姻,好绝了我这心思。” 程娢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安慰她:“别怕。他人都还没有回来,我们还有点是时间善后。你先别自乱了阵脚。” 徐青鸾捏紧了拳头,“那沈大小姐怎么这么命大,这样都弄不死她,简直气死我了!” 程娢让边上的丫鬟把琴抱回她房间去,把徐青鸾引到偏殿去做,“我们与沈大小姐并无太多的交集。沈大小姐如今又成了慧明大师的徒弟,京城中想要她命的人,不只有我们。只要我们把这事,推到别人身上,便能全身而退。” “程姐姐的意思是,要栽赃?”徐青鸾惊讶地问道:“可栽赃给谁呢?” 与沈大小姐有过节的人确实不少,但是,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手段,去做这件事的人,却不多。 “我记得,沈大小姐,她还有个妹妹,上回因为她,被你打得半死不活?”程娢忽然问道。 徐青鸾点头,不知道她问这个想做什么:“据说是沈大小姐的孪生妹妹。她们二人之间的事,倒是复杂的很。她与我一样,都喜欢辰王,可算是恨沈大小姐入骨。程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程娢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恨她入骨,便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是说,要把陷害沈大小姐的事,栽赃给她妹妹?”徐青鸾长大了嘴巴,而后眼睛亮了亮,“我也不喜欢她这个妹妹,正好可以连她一同教训了。” 程娢点头,凑到她耳边,与她说起详细细节来。 徐青鸾越听,眼睛就愈发闪过亮光,等到了最后,忍不住拍掌叫好,“程姐姐高明!到时候就算是四皇兄查到我们身上,只要我们抵死不认,再推出个替罪羔羊去,四皇兄也不能拿我们如何。” 她欢欢喜喜地回了宫里,程娢看着她欢喜离去的背影,差点就把手里的茶杯捏碎了。 她是个公主,上有皇上罩着,做了什么,只需要摆出她这个公主的身份,便能安然无恙。 而她,只是个郡主,做了什么,还得自己努力去把谎圆了。 她母亲明明也是皇族,为何要活得这般窝囊! 她心里十分不平,若不是母亲不管朝事,她也不至于,连喜欢个皇子的权利也没有! ………… 有了御医和无尘的悉心照料,沈婉瑜的伤好得很快,不过五日功夫,手臂上就已经结痂了。 他们一行人,行了五日,也终于赶上了,前行的那队大军的步伐。 沈君陶听闻她在路上受了伤,吓得脸都白了,急急忙忙地跑到她的大帐来。 “长姐!”他步伐急促,额头上都冒着汗,看得出是十分担心她。 沈婉瑜轻轻朝他招手,“我没事,别听殿下瞎说。只是些皮外伤。” 沈君陶却不信,冲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对你下手?” 沈婉瑜苦笑道:“大抵是我风头太过了,让那些人看不过去。” 沈君陶捏了拳,“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幕后真凶,给你一个交代。” 沈婉瑜自是相信他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安危:“长姐的事有豫王殿下呢,你就别cao心了。你还是看看,南下以后,要如何帮着豫王殿下治水吧。” 沈君陶却笑,“我一路南行,也查阅了不少关于治水的资料,现下也已经想到了法子。就等到了南边,看看那儿的情形。” 沈婉瑜听到他这么说,甚是欣慰……沈君陶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沈婉瑜看出他有话想说,便道:“你可是还有话想问我?” 沈君陶点头,“我方才见豫王从你大帐出来……他是不是一直这般住你大帐?” 婉瑜失笑道:“别想太多。只是昨夜我睡不着,豫王殿下过来陪我下棋,到晨起才离开罢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沈君陶是有些见不得这种情况的。 沈婉瑜并不打算瞒他,嗯了一声,道:“我与他之间的事,有些复杂……等日后回了京,我再跟你一一道来。总归不是你想的那样便是了。” 她怎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君陶见她不愿多说,只能哦了一声。 第291章 母妃 京城离水患发生之地甚远,原本要一个多月的行程才能到达,但在徐墨的带领下,治水大军,半个多月,便到达了南方。 当地县官亲自出门相迎,安排他们住到了驿站,给他们简单地办了一场接风宴。 沈婉瑜是个女儿家,虽担了这慧明大师弟子的名号,但到场的都是朝中的官员,她一个女子,也不便过去,便先在房内歇下了。 睡到半夜,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她的脸,睁开眼睛,便看到徐墨,躺在了她身侧。 好似喝了不少酒,就算是黑暗中,她也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两人的事虽然已经心照不宣了,但徐墨向来尊重她,还从未做过这等,半夜爬人床的事。 沈婉瑜有些被吓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殿下,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想见你,便来了。”徐墨淡淡地说道,见她快要缩到角落去了,便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别怕,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喝了不少酒,心中有些烦闷,想过来与你说说话。” 沈婉瑜被他抱在怀里,人有些僵,但得了他那句保证,心下稍安,轻声问他:“可是有人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 徐墨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鬓角的碎发,“可有与你说过我母妃的事?” 沈婉瑜摇摇头,她只是听人说过一些,听闻他的母妃,很早之前便过世了。 “今日县官,找了个极像我母妃之人与我,让我留在身边伺候。”他很平静地说道。 沈婉瑜却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怒意。 这县官估摸着也是想讨好徐墨,就是方法太过蠢笨了些。 就算要往徐墨身边塞女人,也没必要找个像他母妃的。 试问哪个正常的男子,会宠幸一个跟自己母妃相像的女人呢。 这县官也是没有脑子。 也难怪徐墨会动怒了。 这若是叫人看见,不得说徐墨,她心思龌蹉,连自己的母妃都敢觊觎吗。 他在外头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了,这县官还送这样的女人给他,那不明摆着,是嘲讽他。 “殿下可惩罚那县官了?”沈婉瑜有些心疼他,伸手轻轻地摸着他一头散发。 徐墨摇摇头:“没等本王发话。那县官自个意识到本王不悦,便先把那女人处置了。那女子面貌虽然相像,但我母妃的性子,比她好不止千倍万倍。即便是刻意练过,到底还是东施效颦。” 那县官也还算有点洞察力……能把徐墨这样的人,惹得这般难过,也是个人才。 “殿下不必伤心。你母妃必定也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 徐墨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我母妃在我五岁的时候,便被后宫中人陷害死了……那时候青鸾才刚刚满月,哭得不成样子。要不是我求着父皇,把她抱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恐怕青鸾今日,早已不在世上了。” “这些年若我不是做出这般狠厉的样子,替父皇铲除异己……父皇恐怕早不会留着她了。” 都说帝王心最是难测。 沈婉瑜深以为然,明眼人都道皇帝宠爱徐青鸾,万事都顺着她的心思,殊不知,皇帝是在利用她。 利用他这个女儿,来牵制徐墨。 徐墨在朝中风头过盛,甚至有些盖过了皇帝……皇帝哪能不忌惮呢。 “我母妃她,是异族公主……父皇对她一直存有戒备。她被后宫嫔妃害死时,父皇非但没替她伸冤,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后宫和前朝,从来都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能让皇上忌惮的女子,怕也不是一般人。 沈婉瑜只是静静地听着。 “幸好害她的嫔妃,如今已不在人世,否则……”徐墨眼神忽然一冷,而后浮起一抹自嘲,“不过本王也不可能叫她活着。” 没有人是生性清冷的,大多这样的人,都是经历了非人般的折磨与苦难的。 沈婉瑜不怕他,是因为知道,他这个人,并非如外界传言一般,残忍暴戾。 他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保护亲人罢了。 沈婉瑜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如今都过去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欺负你,欺负银月公主了……” “青鸾她……”徐墨凝望着她,“自小被皇后娘娘恩宠坏了,不谙世事……做了些对不住你的事。但她内心其实并不坏。只是有些死心眼罢了。” “我知道。”沈婉瑜没说什么,“只要日后她不再与我作对,我便不会同她计较。” 既然决定了和徐墨在一起,徐青鸾便是她的小姑子,她便不会与她计较,不会让徐墨难做。 “瑜儿。”徐墨抱紧了她,“有你真好。” 沈婉瑜轻轻拍着他的背,“殿下睡吧。” 徐墨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明日我要随他们去巡视河道,你一个人在驿馆,要当心。” 沈婉瑜点头,“有师弟陪着我,你放心吧。” 两个御医自从知道她与徐墨之间的关系,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的,不敢对她有半分的怠慢,更加不敢为难她。 知晓她不懂什么医术,也没多说什么。 沈婉瑜倒也乐得自在,闲着便会跟他们出去看看灾民,若是没兴趣,便窝在这驿馆里,与无尘下棋谈心。 徐墨和君陶都早出晚归,极少有时间与她说话,就这样过了半月,南方水患一事,才算有了眉目。 君陶提出了疏通堤坝,将堤水引到山道农田灌溉的法子,被重臣赞赏。 实地勘察之后,觉得此法可行,豫王下令让县官带人实施……又花费半月,才将引水的山道修好。 其后一切顺理成章。 豫王下令在城外搭了接济灾民的粥铺,每日亲自带人去那施粥。 水患治理好那日,灾民也差不多安顿好了。 庆功那日,豫王却到一封京中的来信,让他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下属见他这般,甚是疑惑:“殿下,可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第292章 和亲 徐墨直接把信递给他,道:“边陲小国屡屡在北境作乱,父皇几次派兵镇压,却都无果。近日为首的戎狄忽然派使者前来求和,提出与我朝联姻。” 属下看了那信,眉心也是拧做一团,“朝中成年的公主并不多,除却几位早已被定亲的,或者体弱多病的,也唯有银月公主最为合适……皇上不会是想让银月公主下嫁到蛮夷那边去吧?” 豫王点点头:“并非没有这个可能。父皇虽然宠爱青鸾,但他作为一国之君,必须要为黎明百姓着想,若能用一个女儿,就能换来边境太平,只怕父皇十分乐意之至。” 传闻戎狄人最是骄傲自大,既提出求娶,必定要娶朝中最尊贵的公主,要不然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那殿下的意思,可是要赶紧赶回京城?”属下斟酌地问道。 南方水患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是些收尾的事,交给那几个县丞县令,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殿下本欲在此多待些时日,好体察民情,回去与皇上禀报的。 这会儿看来,怕是不能了。 “吩咐下去,明日便启程回京。”事关自己的亲妹妹,他不能不紧张。 戎狄乃蛮夷之邦,青鸾又自幼被娇宠惯了,向来没大没小,不谙世事,若是嫁到那边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徐墨此生就这么个妹妹,母妃过世的时候,便答应过她,要好好保护青鸾。 这次这么大的事,他不能不着急。 属下低声应是,徐墨又道:“叫其他人到书房来找我。” 剩下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还是要留心吩咐下去才是,也免得留下后患。 属下拱手退下。 沈婉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房中与无尘下棋,白芷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喘着气说:“小姐,殿下命奴婢赶紧给您收拾衣裳,择日回京。” 沈婉瑜手中捏着棋子,皱了眉:“殿下前阵子不是说,要在南方多待些时日,在此处体察民情?怎会如此焦急?” 她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会儿收拾,必是明早便出发。 无尘也一脸疑惑地看着白芷,白芷摇头道:“好似是京城出了什么急事,大人们都被豫王殿下叫去房中议事。看样子,是明日便要离开。” 沈婉瑜看了无尘一眼,无尘看出她的意思,忙道:“贫僧夜观天象,只是猜到近日京中不太平,具体是什么事,倒是不知道。” 他师承慧明,向来懂得观天卜卦,沈婉瑜会看他,也是有理由的。 京中不太平?徐墨作为朝中最有权势的皇子,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 这会儿却在南边待了这么久,确实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戴嘉铭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这些天被关在王府里,必定是会有所动作的。 不过一会儿,沈婉瑜便想通了,做了决定,“照豫王的意思去做吧。说起来我也许久不曾见过爹娘了,怪是想念的,早些回去也好。” “师姐就不想念师父?”无尘在旁边插了一句。 沈婉瑜失笑,她那师父在不在寺里还说不定呢,就算回去了,也不一定见得到。 但看在她借着慧明大师弟子的身份,行了这么多便利的份上,还是点头:“自是想念的。说起来,我这次能南下,还要多亏了师父的帮忙。要不然我也不能既得了这名声,又能安然无恙。” 无尘听出她话中带话,只是在旁呵呵地笑。 也没心思再下棋了,两人收了棋盘,喝了口茶,沈君陶便进来了,神色也有些凝重:“长姐,京城出了些事,我们怕是要早些回京了。” “方才豫王殿下已经派人来与我说了。”沈婉瑜让他坐下来,“只是到底发生了何事,要走得这般匆忙?” 亲自倒了杯茶给沈君陶,沈君陶接过,喝了一口,道:“是银月公主……她出了点事。豫王着急回去替她化解。” “银月公主?”她不是好好在皇宫里待着,上有皇上罩着,下有皇后疼着,能出什么事? 沈婉瑜见沈君陶也不像是说笑,只能道:“可是与朝廷大事有关?” 公主身份特殊,前朝后宫,大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的。 这个道理,沈婉瑜还是懂得的。 沈君陶轻轻地点头:“戎狄扰乱边境数月,皇上为此事烦忧许久,前几日派了使者前来求和,提出联姻的法子。长姐也知这朝中适龄,且身份贵重的也就银月公主一人。戎狄王属意的怕就是这银月公主。而银月公主是豫王殿下一母同胞的妹妹,豫王殿下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银月公主曾经对长姐做了那样的事,我委实对她没什么好感。”沈君陶解释完又补充道。 沈婉瑜想着也是,前世似乎也是有和亲这一遭的,当时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过多的关注。 那会儿好像银月公主,是没有被抓去和亲的,这次不知怎么,会扯上她。 正如沈君陶所说,这徐青鸾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要被逼着去和亲,沈婉瑜也是喜闻乐见。 但想到徐墨……心里也还有几分不忍。 徐青鸾是徐墨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他自是不想徐青鸾,就这么被嫁到那蛮夷之邦去受苦的。 她轻叹了一声,“皇家之事,本就理不清。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沈君陶心中也是这么想的,“长姐能如此想便好。” 沈婉瑜笑,她不这样想,还能怎么样呢,血缘关系是永远也割不断的,她既想要嫁入豫王府,和徐青鸾一事, 是永远也避不开的。 倒也没必要避开,索性她嫁得又不是徐青鸾,大不了以后,少与她往来就是了。 “倒是你,此次治水过后,名声大噪,回去怕是要被媒婆踏破门槛了。”沈婉瑜取笑他。 沈君陶神情淡淡的,“我倒不着急着成家,倒是长姐和豫王殿下的事,该让伯母替你张罗着了。” 说到母亲,沈婉瑜不由地轻拍他的肩膀,“你这么有出去,我娘回去见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第293章 求娶 沈君陶知晓她话中有话,嘴角浮起一丝苦涩,“或许吧。” 沈婉瑜看他失落的模样,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忽然问道:“君陶,你可知,你我是同一日出生的?” 沈君陶点头,看着她,道:“君陶知道……长姐是比我大了几个时辰。” 更知道,她就是他的亲姐姐。 沈婉瑜欣慰地一笑,道:等事情忙完了,长姐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沈君陶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但此刻也只能装作不知:“好。” 两姐弟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回房,去收拾东西去了。 翌日天蒙蒙亮,一行人便启程回京了,徐墨一、夜未眠,等上路了,才在沈婉瑜的马车上,眯了一会儿。 沈婉瑜看着他疲惫的眉眼,暗想,他这个哥哥,也真是当得不容易。 为了妹妹不被人欺负,得装着残忍暴戾的样子,让朝中人忌惮。 为了不让皇上对他起疑心,还得装着对皇位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一心只做皇帝的走狗。 他这些年,不知该过的有多艰苦,有多孤单。 连自己的父亲都算计,更何况是旁人呢。 想到这些,沈婉瑜眼里就忍不住浮起几分酸涩来,徐墨却在这时睁开了眼,见她好似哭过的模样,不由地伸手,替她擦拭眼角。 “怎么哭了?” 沈婉瑜赶紧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微微笑着说:“我只是在想,王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这身上,都是伤。” 不脱衣服,都能看到,他手上,脖子上,有几条疤痕。 徐墨轻轻地笑,将她揽到怀中,“再怎么艰难,如今也过来了。现在我有了你,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沈婉瑜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淡香,轻声道:“皇上是真的要让银月公主去和亲吗?” 徐墨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但是八九不离十了。就算父皇舍不得青鸾,但前朝的那些大臣,只怕也会推波阻拦,逼着青鸾去和亲。” “我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幸好我不是皇室中人,不用cao心这些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墨:“也幸好,我遇见了殿下,再不用担心被人陷害,被人设计。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徐墨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是啊,上天自是待我们不薄。” “殿下可找到应对的法子了?” 徐墨摇头,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照青鸾那样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嫁到戎狄……我听闻,那戎狄王体格健壮,脾气粗蛮。青鸾嫁过去,势必是要受委屈的。” “何况……”徐墨看了她一眼,“青鸾如今一门心思扑在了戴嘉铭身上,若贸然叫她去和亲,只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所以殿下并不是在担心,她会嫁入戎狄,而是担心她听到这个消息,会做什么傻事?” 她很快就琢磨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低声问道。 徐墨点头又摇头:“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有点主意罢了。怕只怕青鸾等不到我回京,便已经做了什么事。” 沈婉瑜轻笑:“殿下不必担心,银月公主并非冲动之人,她身边又有皇后照看,想必不会这般冲动行事。” “瑜儿,你……”徐墨很认真地看着她,“青鸾曾经想要你的命,你难道不恨她?” 沈婉瑜轻轻地笑:“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她到底是你的妹妹,将来也会是我的妹妹。既是一家人,也就没有恨不恨的。” “瑜儿,你此话当真?”徐墨目光炽热,沈婉瑜轻轻地点头,“我向来恩怨分明,只要银月公主往后不在刻意针对我,她与我之间的恩怨,便可一笔勾销。但若是……” “若是她再针对你,你会如何?” 沈婉瑜将头搁在枕头上,道:“到时再看吧。毕竟她也只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徐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由地有些疑惑,“话说瑜儿,你当真对辰王,没有别的想法?” 沈婉瑜笑着反问:“殿下想要我对他有什么想法?” 徐墨笑而不答,沈婉瑜望着车内的烛火,道:“即便京中有千万的女子想嫁入辰王府,但那里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牢笼罢了……” 一个让她做恶梦的牢笼。 人活着这一世,不就为了能让自己快活些,她可不要再重蹈覆辙,入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辰王府了。 戴嘉铭那张虚伪的嘴脸,她前世可算是看够了。 今世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 京城豫王府内,书房下首,站了一众的臣子。 “殿下,您在寿宴上说的事,可都是真话?您真的要扶持十七皇子登基?”一个大臣站出来问道。 戴嘉铭把玩着茶杯,道:“本王何时说错假话?” “你们此番来找本王,想必心里该想得很清楚了。”他轻轻敲着案几,“豫王在朝中的呼声有多高,想必连皇上都惧怕……但他的为人,你们也是知道的,他心胸狭窄,手段毒辣。你们又都是往日与他有过过节之人,日后若是他登了基,只怕你们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但十七皇子不同,他自幼便得国子监的孟夫子教导,品行温醇,天性善良,虽是没主见了些,但只要我们这些老臣,日后多扶持一些,他必定也会成为明君。” “皇后膝下没有嫡子,只有个银月公主……朝中众多皇子,出身皆一样,都是庶出。谁坐上皇位,也没人敢说拿他们的身份,说半句。而十七皇子,又一直深受皇上宠爱,是皇上十分属意的下一任皇帝人选。我们这么做,不过就是顺应皇命罢了。算不得是谋反。” 戴嘉铭是异姓王,就算在朝中的权势再大,也注定没有登上皇位的资格。 这一点他很清楚,就算他再有能耐,皇上也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 “如今戎狄前来闹事,明着是来求娶银月公主,实际不过是想逼着皇帝,免了多年来的供奉。”他嘴角微微勾起,“但近年来,天灾连连,收成本就不好,百姓上缴的赋税,早就不够国库开支了。皇上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答应免除他们供奉。” 第294章 猜测 “到时候只怕,又得闹上一场。”戴嘉铭眸中含笑,“他们闹得越大越好,我们只要借着这个机会,逼着皇上下旨,立十七皇子为太子,此事便算是成了。” 众臣子有些担忧,“可是王爷已经想好了应对戎狄的法子?” “他们不是要来联姻,便让他们联去。”戴嘉铭道:“算起来那银月公主也确实到了适婚的年纪,她又是我朝唯一一个嫡公主,把她嫁过去,也算是给足了戎狄人的面子了。他们若还想得寸进尺,我们便有了出兵攻打的理由。” “可是……”臣子有些惊讶,“可是那银月公主属意的,不是一直都是王爷……她怎肯嫁到那蛮夷之邦去,当那什么劳什子的王妃?” 臣子心里只叹,这辰王,好生冷漠,银月公主想了他这么多年,他却能如此轻易地就把让她联姻的事,说了出口。 “这事关乎民生大计,并非她一个公主能够做的了主的。”戴嘉铭冷漠道:“不过,豫王听到这个消息,势必是会赶回来的。而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谋划一出瓮中捉鳖,赐他一个谋反之罪。这事便也就顺理成章了。” 豫王殿下最是疼爱银月公主,听到她要被嫁到那蛮夷之邦,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臣子眼中顿时泛起了亮光,“殿下的意思,是要陷害豫王殿下?” 戴嘉铭微微抬起头道:“难不成你们还想留着豫王,让他当太上皇吗?” 他在朝中的地位,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小。 这样的人,留在世上,日后就算是十七皇子登了基,想必也不可能真正掌握实权。 确实是留不得。 “但……他毕竟是皇子。”一个老臣有些担忧,“若是,若是事情败露,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只怕是性命不保。” “有本王在,你们怕什么。”戴嘉铭一想到昨日王府来的密信上说,沈大小姐与豫王在南边,你侬我侬,声音不由地拔高了几分,最后甚至一掌拍到了书案上,“我们不过是逼着老皇帝早日立下太子罢了,又并非要逼!” “你们若是怕,那便早日离去吧。”戴嘉铭冷冷地说道:“只是出了这个王府大门,还有没有命,本王却不敢保证了!” 谋反是大罪,若不是自己一条船上的人,戴嘉铭自然没有留着的必要。 他这是在威胁他们了! 臣子立刻吓得跪到了地上,“殿下……” 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齐声拱手:“我等愿意听从王爷的安排。” 戴嘉铭神色这才好看了些,“起来吧。消息传到南边,用不了多久,徐墨便会带兵回京。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来想想,这事如何做才比较周全你。” 众臣子应是,站起身来与戴嘉铭议事。 ………… 宫里的徐青鸾,听到戎狄要求娶公主的事,有些惴惴不安,跑到皇后的宫里哭闹。 “母后,父皇不会真派去我和亲吧?”她很是担忧地问道。 皇后正由着宫女伺候着用参汤,听到她的话,便摇了摇头:“母后也不知道。母后也是刚刚才听说这事。” 徐青鸾哇地一声就哭了,“我今日偶然听宫女们提起,这宫中适龄的公主,就我一人而已。况且那戎狄来的使臣,指明了,要娶这朝中最尊贵的公主,否则不会罢休。我看我定是要被父皇拉去和亲的了。母后,您可要替我在父皇面前说说话,我不要嫁到戎狄去!” “那戎狄是蛮夷之邦,我听说那里的男人,都有三头六臂,臂膀比我的腰还粗,女儿嫁过去,哪还有命在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皇后也很是心疼,搁下参汤,将她搂到怀里,“母后也知道那戎狄委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放心吧,你是母后一手带大的,母后必定是会替你着想的。母后膝下就你这么个公主,自然也不想你嫁到这么远去。” 她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抚她:“但是皇上向来不喜我们这些后宫中人干涉前朝政事,母后就算想帮你,若是你父皇执意如此,怕也没有法子。” “我不要,我不要嫁过去。”徐青鸾听到着哭得更凶了,“他们不过是几个小国,大不了就让父皇出兵灭了它,怎么因为这样的事,就毁了我一生的幸福!” 皇后轻轻地叹息:“并非是你父皇不出兵。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国家虽小,但联合起来,却也不容忽视。你父皇屡屡派兵镇压,都未曾将这事给压下去,但凡有一点法子,你父皇也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更何况,行兵打仗需要巨额银两,但近年来国库空虚,实在不宜打仗……”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嫁!”徐青鸾更伤心了,“我要嫁的是嘉铭哥哥,才不要嫁什么戎狄王!” 皇后听到这话,面色却沉了下来,“青鸾,这话可不许再说了。这些年皇上对辰王的态度如何,想必你也看到了。若是被你父皇听到你这样说,恐怕立刻会下旨,让你远嫁到戎狄去。到时候,就算母后跪下来求他,他怕也不会改变主意。” 下嫁戎狄好歹能谋得百姓平安,但是叫徐青鸾嫁给辰王,那便是壮大了辰王那方的势力,非但对朝中局势不利,反而容易造成一方做大的局面,内乱也是不是不可能的。 权衡之下,下嫁戎狄,比嫁给辰王,好处多太多了…… 若是被皇上听到她这么说,当真是可能,将她立刻嫁过去的。 她年龄小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但皇后作为她的母后,不能不懂。 她身为一国之母,虽然也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还是要深明大义的。 徐青鸾红着眼,“母后,你可要帮帮我。” 皇后轻叹,“母后是个妇道人家,就算想帮你,怕也帮不了你多少。要是四皇子在京城便好了,有他在,他势必不会让你嫁到戎狄……只可惜,他还在南方治水,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第295章 希望 说到徐墨,沈婉瑜忙擦干了眼泪,“是了,四皇兄。我是他的亲妹妹,他定然是会帮我的。我这就给他写封信,叫他赶紧从南方回来。” 急冲冲便要出门而去,皇后也由得她去了。 这事她确实不能做主,如今也只能仰仗着四皇子了。 等徐青鸾走了,婢女却走到皇后娘娘身边,轻声道:“娘娘,奴婢看公主的模样,是还没对辰王殿下死心呢。” 皇后又岂会不知道呢,“青鸾从小就死心眼,又岂会这么容易,绝了对辰王的心思。只可惜,辰王对她无意……要不然辰王早就出面,替她求情了。” 婢女想到此,也是叹:“辰王也当真是个心冷之人,公主追着他跑了这么多年,却不见他有任何回应。这会儿公主落难,他竟然也冷眼旁观。奴婢真是替公主感到不值。” “辰王他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心机深沉。他心里想什么,就连皇上都猜不透,又何况是我们。倒也真是苦了青鸾了。” “不过本宫听闻,他近日好似跟那安陵侯府的沈大小姐走的十分近?几次三番为她破了例,为此青鸾甚至设计嫁祸于她?” 婢女点头:“奴婢也确实有所耳闻。公主也是气不过,自个追了十几年的人,却这么轻易,对沈大小姐动了心思……会寻她麻烦,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那沈大小姐已经以慧明大师的名义,跟着豫王殿下南下了……公主好不容易消停会儿,却又来了和亲这桩事。公主心里只怕也不好受。” 她身为公主,便有公主的无奈,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 “上回在桃花宴,本宫也见过那个女子,当时只觉那个女子聪慧,却不知她会被辰王看上。”皇后回忆起那日的事,还觉得印象深刻,“改日等她回了京,本宫倒是想好好看看她。” 看她到底有何种能耐,不带能得了慧明大师的高看,还能得了辰王的青睐。 婢女点头:“等沈大小姐回了京,奴婢便去把她请到宫里来。” 皇后嗯了一声,觉得身子疲惫,便让婢女扶她到内室休息去了。 ………… 国公府,郡王从别院回来了,与程娢在院子里下棋,说起近日京中之事。 “听闻那戎狄派了使者前来,要求与我朝联姻。相信很快这皇城,便会有喜事了。”郡王兴致勃勃地与程娢说道。 程娢只是勾了勾嘴角,“哥哥何时关心起这些朝堂大事来了?” 长公主不愿意涉足朝堂之事,这些年出入皇宫,也不过是跟皇上下下棋,谈谈心罢了。 从不关注这些事,连带教育程娢兄妹,也不可过多与那些官员们接触。 这个国公府的郡王爷,更是从小就闲散惯了,从不关注这些的。 “这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我也不过偶然间听到罢了。”郡王微微笑着看程娢,“不过,我听闻,皇上属意的人选,很像是银月公主。你素来跟银月公主要好,怎就不关心这事?” 程娢淡淡道:“我不过就是跟青鸾走的近些,但皇室中人的事,我就算知道,又能如何。母后也是不会让我们去管的。与其替她担忧,倒不如在充耳不闻来的自在。” “你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来你对那青鸾表妹,倒也没想象中那般要好。”郡王笑眯眯地说道,“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有些事,就算你不说,哥哥也知道。但她毕竟是豫王殿下的亲妹妹……你是可以置身事外,但豫王殿下却是不行的。” 程娢搁下一子,抬起头:“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郡王笑道:“我不过就是提醒你罢了。这银月公主是豫王殿下的妹妹,你若是能替豫王殿下,救了她,想必日后等他回来了,也是会感激你的。” 程娢沉默了,她以前跟徐青鸾要好,只不过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在利用她罢了。 这此她出事,她确实是想置身事外的,本来就跟她没有多大关系,她也没必要去理。 这会儿听到自家哥哥这么一说,倒生出几分想法来。 郡王见她垂眸深思的模样,便道:“你呀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那冷面阎王。天下谁不知道,那人心肠硬的很,就算你留在身边捂个几十年,也未必能捂热。哥哥真替你担忧。” 程娢苦笑,“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喜欢了便喜欢了,我自己也是没有半点办法。” “不过哥哥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若我是帮他救了银月公主,他可能会对我心存感激,对我改观也不一定。只是,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法子,能救得了银月公主的。” 郡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妨事,反正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办成的。你可以慢慢想。” 起身便要走了,程娢在后面叫住了他,郡王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程娢道:“哥哥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您不是跟母亲一样,都不希望我嫁入豫王府吗?” 郡王笑着道:“我不过是不想我的妹妹,日后受委屈罢了。” 嫁入豫王府不会受委屈?还是别的意思? 程娢没搞懂他的意思,但郡王却没有多解释,转身便离开了。 出了大殿,他望着天空中零星的几颗星星,轻叹道:“希望她能早日想通,觅得良人罢。那豫王……” 他苦笑的叹了一声:“丫头,哥哥只是不想你,受豫王的委屈。你做的那些事……豫王怕是,不会放过你。他心里既已经有了别人,你又何必再执迷不悟呢。” 程娢只看到他站在门口,望着天空许久,并未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郡王轻轻地叹息,“去找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多好。” …… 过了几日,众臣果然上书,让银月公主和亲戎狄。 就连那戎狄的使者,也亲自到殿内,指名道姓要娶徐青鸾。 皇上无奈,以要考虑几日为由,回后宫与皇后商议。 第296章 偷听 皇后心中自是千般万般不愿徐青鸾嫁到戎狄去的,但是,见皇上一脸果决,她明白这事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只能强忍着涩意点头,翌日清晨,皇上便下旨同意了使者的要求。 圣旨传到公主殿,徐青鸾哭着摔了一殿的花瓶,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皇后急得团团转,想要进去劝,徐青鸾去怎么也不肯开门。 她想到徐青鸾素来与安阳郡主要好,想着安阳郡主的话,她大抵是会听一听的。 便叫宫女,去国公府传了懿旨,让程娢进宫,看看有没有法子,让徐青鸾不在绝食。 程娢接了懿旨,长公主也很担忧,握着她的手叮嘱她:“青鸾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但凡皇上有一点办法,我相信他都不会让青鸾去和亲的。你去了,记得好好劝青鸾,千万不要让她想不开。人生还这么长,谁知道以后还会发出什么事呢。” 程娢点头应是,“女儿会好好劝她的。” 长公主十分庆幸地与程娢说:“如今母亲很庆幸,当初没有让皇上收你为义女,封你为公主,要不然今日嫁到戎狄的,便是你了。” 程娢听了很是唏嘘,“皇上他曾经说过,要收我为义女?” 长公主点头:“确实这么说过,不过母后知道你不在乎这些虚名,便回绝了他。如今看来,幸好母后当时是回绝了。” 程娢深以为是的点头,踏上了进宫的马车。 进了公主殿,远远地便看到了公主殿的婢女,个个低敛着眉头,很是担忧的表情。 见程娢过来,欢喜地迎了过来,“郡主,您来了。皇后娘娘早便与奴婢们说,你会来,奴婢在此恭候郡主许久了。” “公主把自己关在房中,已经有一天一、夜了,滴水未沾,滴米未进,还不让我们进房,奴婢实在担心公主在里头出什么事。郡主快进去看看吧。” 程娢点头,让婢女带路。 婢女前去敲门,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能看向程娢,程娢叹了声,亲自上前道:“青鸾,是我。” 房门这才被打了开来,徐青鸾一张哭得红肿脸,出现在眼前。 见到程娢,一把就扑到她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程姐姐,父皇要把我嫁到戎狄去。” 程娢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一边道:“事情还没这么遭,你先别寻死觅活的。” 徐青鸾疑惑地抬头:“父皇都下旨了,这事就是铁板铮铮的事了,怎么没那么糟?” 程娢拉着她进了殿内,吩咐婢女把殿门给关上了,牵着她坐了下来。 塌几上摆着饭菜,却是一口也没动过的。 程娢端了碗粥,勺了一勺,喂给她喝,“你先吃点东西,我再慢慢与你说。” “程姐姐可是有法子让我不嫁到戎狄?”徐青鸾撇开了头,眸子里蹿起火光,“你不是在安慰我的吧?” 程娢摇摇头,只是把粥递了过去,“喝了这碗粥,我再细细与你说。” 徐青鸾早就心死如灰了,此刻听到程娢有办法,想也不想地把粥喝了,嘴角还未擦干,就急切道:“程姐姐你向来聪慧,快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逃过一劫。” 程娢拿了帕子给她擦嘴,“你先别急。皇上虽然是下旨让你去戎狄和亲,但不是还没把婚期定下吗?” 徐青鸾点头,“但我估摸着,这几日便能定下了。到时候我是不嫁也得嫁了。” “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嫁到戎狄去。我想嫁的,唯有一个嘉铭哥哥而已。没想到父皇却这么对我。我原本以为父皇是最疼爱我的,但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我不过跟其他的公主一样,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帝王无情,这话果真说的没错!” 又满眼泪花地说道:“我听闻那戎狄王,今年已经四五十了,还长得奇丑无比……让我嫁果过去,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程娢握着她的手,“你父皇不帮你,你还有豫王殿下啊……他是你的亲哥哥,总归是会帮你的。” 徐青鸾摇头:“我虽然是给皇兄写了信,他也明确与我说,叫我放宽心,不要着急,他会想办法替我解决。可如今父皇的旨意都吓了,皇兄却还没回来,我怎能不着急呢。” “豫王殿下既然说了会帮你想办法,便不会食言。”程娢望着她,语气十分坚定,以她这么多年对徐墨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说谎的,“这时候他还没回来,兴许是有什么别的变故。” 徐青鸾眼眸一亮,“程姐姐的意思是,我的婚事还有转机?” 程娢顿了顿,而后点了点头:“我猜应该是。” 她轻轻拍着徐青鸾的肩,“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保重自己,静心等待。豫王殿下,他一定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徐青鸾听到程娢肯定的话,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程姐姐说的有理,不到最后一日,就不能放弃。我是朝中最尊贵的公主,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程姐姐,谢谢你,我已经想通了。” 程娢见她想通,心下也是欣慰,又与她说了些话,便起了身:“你耐心在公主殿里等着,我去着人问问,豫王殿下的车驾,到了哪里。” 徐青鸾点头,程娢离去之后,果真如她所言,端了膳食来吃。 程娢刚踏出殿门,就见她身边的婢女,急冲冲地朝她跑了过来,很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程娢不由地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叫你去皇后娘娘那儿打声招呼,说我来了公主殿,怎么这样大惊失色的样子?” “郡主……奴婢,奴婢方才去皇后殿内,出来的时候,出来的时候……”她谨慎地环顾四周,见四处无人,才战战兢兢地凑到程娢的耳边说:“奴婢撞见了辰王与一个大人说话……这其中,好像,好像提到了,提到了谋反。” 程娢一惊,“你说什么?” 婢女颤着声道:“奴婢也不知是听错了还是什么,心里害怕,也不敢在那里久待。” 第297章 先行 程娢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按住她的手,道:“宫中人多,这事回去再说。” 婢女重重地点头,战战兢兢地跟在程娢身后。 程娢本是打算见过了徐青鸾之后,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情了。 直接带着婢女,出了宫。 等回到国公府,她立刻把婢女叫到房里,神色凝重道:“你快与我说,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婢女跪到地上,背上早就惊出了一声冷汗,偷听了辰王殿下的谈话,确实该害怕的。 幸好如今她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国公府。 “奴婢,奴婢听到辰王殿下和一个大人在说,在说……要趁着这次和亲的机会,逼皇上立下太子。” 皇上年事已高,处理朝政早就有些力不从心了,确实到了该立太子的时机。 但这跟谋反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辰王殿下自己想当皇帝? 不可能,他并不是出身皇族,虽然有了个异姓王的称号,但到底不是皇室中人,无权继承皇位 就算坐到那个位子上,也是会被人诟病的。 他向来在乎自己的名声,应该不会这么做。 而朝中呼声最高的要数豫王,但豫王与辰王又是死对头,他不可能会扶持豫王登基。 “可有说要立谁为太子?”程娢握紧了拳头问婢女。 婢女哆哆嗦嗦地道:“奴婢,奴婢不曾听到……只听到,他们谈话中,说到了豫王殿下。好似,要设法逼豫王殿下谋反……” 程娢差点把失手把杯子打掉了,看着婢女许久,忽然起身,浑身一阵阵地发凉。 戎狄好端端打着仗,却忽然派使者上门求娶公主,这委实就不寻常了、 如今还求娶了徐青鸾……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cao纵。 趁着徐墨南下的时机,好让朝中局势,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人,好歹毒的心思。 “这事不要跟旁人说起。”程娢喉咙干涩,冷声与婢女说道:“谁问都不许说起。这段时间,你就好生在府里养着,哪儿都不许去。谁来了也不许见。” 婢女知道自己偷听到了这样的大事,能保住脑袋,就已经很好了,当然也不敢强求,能跟以前一样,能随意出行。 点头应是。 程娢推开房门,高声喊了婢女,“给我备马,我要出城一趟。” 婢女十分疑惑:“可是长公主说过,不让郡主离开京城……您这……” 啪地一声,程娢直接给了那婢女一巴掌,“我的事,也轮得到你来说。耽搁了大事,你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还不快去备马。”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这徐青鸾和亲一事,势必是个陷阱,让徐墨上当的陷阱,让徐墨在葬生的陷阱。 婢女从未见徐青鸾发过这样大的话,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捂住通红的脸,出去给她备马。 ………… 以此同时,远在京城外的徐墨,也接到线报,说皇上下旨,让徐青鸾去戎狄和亲。 这还是辰王那一伙儿,极力举荐的! 就连徐墨的手下,得到这个消息,都是忿忿不平:“那个辰王真是不识好歹,就算被关在王府里来,还不知收敛!竟敢趁着殿下不在,就设计银月公主……属下看,殿下也没必要给他留什么颜面了,直接回去,将他手下做过的那些脏事,全抖出来,让皇上治了他的罪!” 他与辰王明争暗斗多年,各自手中都有对方不少把柄,只是碍于没有合适的时机,一直不曾将事情捅出来。 属下这么说,也是实在替徐墨感到生气。 本来上次户部的事,皇上可以判得更重些的,豫王殿下却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他。 这会儿趁着殿下不在京城,却联合朝臣,对付身居后宫的银月公主,简直是太卑鄙的。 “这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徐墨将信烧了,神情有些凝重:“我派人打听过,戎狄王近日身染重病,在到处寻访名医,都自顾不暇了,又如何会派使臣来我朝求亲……这恐怕是一个圈套。” “殿下的意思是,是辰王他设了圈套,想对付殿下?”属下有些惊讶,他心思没有徐墨这么活络,“可是他,为何要忽然对付你?” 徐墨轻笑:“他与我明争暗斗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此次我们夺了他最得意的户部,他失了左膀右臂……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戴嘉铭。” “戴嘉铭从来也不是好对付之人。要不然这么多年,他也不可能与本王平起平坐了。” “可是殿下,辰王到底设了什么圈套,竟要连银月公主也牵扯其中?”属下很是不解。 徐墨摇摇头:“目前我还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我们回京,绝对不会这么平静。” 说完这句,他便让下属先退下了,自个披了身衣裳,去了沈婉瑜的大帐内。 都说归心似箭,归心似箭,这从南方回来,一路狂奔,用的时间,竟比去的时候还少。 如今不过十日左右,就已临近皇城了。 只不过,本是后日便可进京的,但徐墨却忽然让人在此安寨扎营,把行程慢了下来。 沈婉瑜跟着徐墨奔波了这么多日,也确实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一扎营,便到头大睡起来。 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似得,极为不舒服。 徐墨进来的时候,她还睡着,徐墨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小声地将她喊醒。 沈婉瑜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到徐墨,十分放心,“你来了?” 徐墨嗯了一声,掀了锦被,躺在了她的外侧,“京城里发生了一些事,我怕是没法与你一起进京了。” “明日一早,我会让几个侍卫,乔装了护送你回府。” 沈婉瑜并不笨,看他神色凝重地做安排的样子,瞌睡虫全没了,“乔装打扮?殿下是叫我悄悄回府?” 徐墨颔首,“你回去以后,也不必大肆宣扬。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大军还在南方,你思家心切,就先带着弟弟回来了。” 第298章 作茧 “可是京中出了什么大事?”沈婉瑜眉头紧拧。 他这口气,倒有些像在安排什么。 他是不想她牵涉其中吧? “我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具体是什么,我也还不清楚。”徐墨轻抚着她的脸颊,“让你先回去,总归是没错的。你要记住我的话,万不可张扬我已近京都的事。我总觉得,此次和亲一事,并不寻常。” 戎狄人野蛮,却忽然用这种和亲的 方式,要求讲和,还是在戎狄王病重的情况下。 倒像是背后有人在推着他似得。 “可有性命之虞?”沈婉瑜有些紧张地问道,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男人,就这样轻易丢了性命。 徐墨含笑摇头:“性命之忧倒不至于,只是前途未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罢了。你放心,你只管先回侯府,一有动静,我会派人与你说。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沈婉瑜见他坚持,也没敢再多问,心中却已下定决定,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查探一番,看看能否有什么帮得上他的。 她重生而来,知道的事情比徐墨多,兴许能帮上他什么大忙也说不定。 翌日清晨,沈婉瑜便带着沈君陶,回了安陵侯府。 她听豫王的吩咐,没有走正门,而去从偏门进入,沈君陶和无尘一道,送她回院子。 院子里的一众丫鬟婆子见了她,都无比惊讶。 “小……小姐!您回来了!”而后惊喜地迎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向她身后的沈君陶和无尘身上,“三少爷和无尘小师父也来了。” “奴婢这就是去告诉夫人,夫人早便盼着你们回来了!”婢女急忙就要去通知傅氏。 沈婉瑜开口阻止了她:“我回来的事先不要张扬,你先去给我打桶热水,我想沐浴。另外再去膳房端些吃食上来,给三少爷和无尘,等会儿我会亲自去拜见母亲。” “是了,给夫人一个惊喜也好。夫人若是知道小姐回来了,必定会高兴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婢女连连点头,而后吩咐人,给她打了热水来。 沈婉瑜转头与沈君陶等人道:“三弟先在我院子里待一下,一会儿跟我一道去拜见母亲。” 沈君陶点头,婢女将他们引到西厢房去喝茶。 白芷服侍沈婉瑜沐浴,有些不解:“小姐为何回来了也不让奴婢们通知老爷和夫人?” 她是府中堂堂正正的嫡出大小姐,如今又是慧明大师的弟子,还在治水一事上立了大功,身份非同一般。 沈婉瑜淡淡道:“告知她们又得一院子呜呜洋洋地过来请安,还得看那一众姐妹的脸色行事,我舟车劳顿就已经很累了,若是再折腾,指不定把我这条小命都折腾没了。还是清静点好。” “可是三少爷他在南方立下大功,本应该替他庆贺的,这般悄悄地跟着小姐回来,岂不是……” 白费了小姐的一番心思了? 沈婉瑜轻笑:“君陶不会在乎这些的。” 他是她的亲弟弟,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很清楚。 若是他在乎这些名誉,早就不是现在的沈君陶了。 他韬光养晦了多年,若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也不是她亲弟弟了。 只是……他身份一事,怕是不能再瞒着了。 他如今已经不是昔日人人都可以欺负的沈君陶了,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芷听到这些不敢再多言,静静地伺候她梳洗。 西厢房沈君陶和无尘已经吃完饭了,沈婉瑜去到的时候,两人正坐在那儿喝茶。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两人已经十分熟悉了,谈话也颇为随意。 “无尘小师父可知道,这京中有何大事要发生?”沈君陶有意无意地问道,“方才一路从街道上过来,见到侍卫比往日多了不少。” 无尘念了声阿尼陀佛,“小僧向来不问朝堂中人,这次南下,也是受了师父所托,并不知晓到底会发生什么大事。” 沈君陶笑,这个无尘,又在跟他打马虎眼了。 他夜观天象的能力,可不是盖的。 这一个月来,他们治水能进展得这么顺利,无尘功不可没。 勘察地形,预测天象,开井打水,样样都离不开他。 沈君陶也知道他们出家人有自己的一套,便也不在追问,等沈婉瑜进来时,便与她一道,去傅氏园中拜见。 一路上遇到婢女小厮,皆瞪大了眼睛,好似在想,远在南方的人,怎么会忽然冒出来。 震惊过后,皆恭敬行礼,沈婉瑜也不多作解释,抓了个婢女来问:“母亲可在院子里?” 婢女哆哆嗦嗦地地答道:“在……在……只是……” 话还没说完,沈婉瑜便道:“在便好。你们该忙什么便忙去吧,我去与母亲说说话。” 她抬步往里走,婢女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沈君陶是看到了婢女怪异的表情,但并没有直接说出口,只默默地跟着沈婉瑜一同去了傅氏的房中。 只是刚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沈婉瑜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里头好似在争执什么,沈婉瑜静静地听,发现那哭的不是别人,正是府中的郭姨娘。 “夫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我也是逼不得已。并非有意这样做的。” 沈君陶听到郭姨娘的声音,也是稍微愣住。 很快便传来了傅氏的声音,同样带着哽咽,“他是我的孩子,你却让他在二房吃尽了苦头……你让我这个做娘亲的,有何颜面再见他?” “这些年,他是如何过来的,我看在眼里,当年就连我,连我也看不起他……却不知,他竟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如此待他,怎么可以!” “明明是长房嫡出的孩子,却被当成了贱婢之子,受尽府里人的欺凌……”傅氏有些失控了,下了罗汉床,一把揪住了郭姨娘的衣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沈婉瑜听到这,大抵猜到,里头说的是什么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沈君陶。 第299章 自缚 却见他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并未有震惊或者别的表情出现。 不由地有些疑惑,很快,里头又传来了另一个女声,她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母亲倒也别怪郭姨娘,她这般做,全都是为了二姐姐。若是将二姐姐养在膝下,那受苦的可就是她了。谁能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呢。” 是沈婉瑶! “你含血喷人!我不是她的女儿,我不是!”一个极为愤怒的声音说道,这回的是沈婉琪。 “二姐姐,这会儿你否认也没用,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且郭姨娘自己也承认了,当年是她掉包了你和三哥。你如今就算再怎么辨,也摆脱不了贱婢之女的出身!”她徒然提高了音量,“真枉我这般敬重二姐姐,若是早知道你出身及不上我,这些年,我便也不会在你面前低声下气了!如今事情抖出来,你也算是有了报应!” “沈婉瑶,你好狠毒的心思!”沈婉琪显然有些失控了,“你故意接近我,就是想套我的话,妄为我这般信任你,把什么事都告诉你!早知道你心肠这么歹毒,我就该一碗毒药杀了你!” “二姐姐这是说什么话呢。你这些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想必不用我提醒,你心里也该清楚。”沈婉瑶抬起头,看着傅氏:“母亲怕是不知道吧,二姐姐这些年陷害过大姐姐多少。就连三哥在二房如此艰难,也大多被二姐姐所赐。” 傅氏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瞪眼看着沈婉琪:“为什么,这些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沈婉琪不由地冷笑:“待我不薄?你何曾将我当过亲生女儿对待?府里谁不知道那沈婉瑜才是你的最宝贝的女儿!你待我若有待沈婉瑜的一半好,我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受尽欺辱的时候,你做这个做娘的人在哪里?不过在冷眼旁观罢了!你不落井下石,我便要烧高香了,现在竟还敢说,你待我好。简直就是笑话!我若是不多替自己打算,我能有什么活路!” 话音刚落,只听到啪地一声,沈婉瑜冲进去就给了她一巴掌,“若非你心肠歹毒,母亲又如何会不疼你!如果没有母亲,你还能有今天!现在居然还敢在这指责母亲,你有什么资格!” “沈……沈婉瑜……”沈婉琪捂着被打肿的脸,睁大了双眼,神情惊骇之至,“你……你怎么会在这?” 沈婉瑜勾了唇,“这里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再这!” 说着,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静静地从她身边走过,来到傅氏的面前,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母亲,我回来了。” 傅氏有些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她,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瑜儿,真的是你?” “你不是还在南边帮着豫王殿下治水,怎么忽然回来了?” 沈婉瑜轻轻地点头,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拭着眼中的泪水:“南方的事情忙完,我就回来了。没有事先知会母亲,是女儿的不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傅氏有些激动得不能自已了,透过沈婉瑜,却看到了她身后的沈君陶,刚歇下去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君陶……” 她挣脱开沈婉瑜的手,一点一点,慢慢地,朝沈君陶走了过去,“你……” 她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个是她的儿子,她亲生儿子。 她伸手,去触摸他那张脸,想到他这些年在二房受尽了苦头,她心就揪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 她哭得泣不成声,沈君陶任由她摸着,而后伸出手,替她擦着泪,“我从未怪过您。” 他如此说道,而后,后退了一步,缓缓跪倒了傅氏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个响头,“儿子拜见母亲。” 傅氏嘴唇发颤,好半天不知该如何办好……他竟然喊她母亲,还说不怪他,不曾怪过她。 房内的沈婉琪,沈婉瑶,包括郭姨娘,还有沈婉瑜,皆是震惊无比…… 婉瑜没想到,君陶竟然早便知道了! 郭姨娘是那种,跟吞了只苍蝇似得,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殊不知,只是自己自以为是而已。 “君陶,她不是你娘,我才是你娘!”她见沈君陶叫傅氏母亲,有些疯了,一把冲过去,想要将沈君陶从地上扒拉起来,“我才是你娘啊。她不是!” 如今他名声远扬,又得了豫王殿下的看重,不日是要入朝为官的。日后的前程,自然不用说。 “姨娘,君陶感激你带了我多年,但,到底谁才是我娘,我心里很清楚。”沈君陶极为冷静地说道:“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便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可还记得少时?每当二姐生辰,你都会偷偷去二姐院子里,看她……有次我很好奇,你为何这样做。便悄悄跟在了你的后头。我听到了你自言自语……只是知道自己是长房的孩子,还是在不久之前。” “姨娘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这些年,我不说破,便是要还你这个养育之恩。” 郭姨娘脸色一白,她没料到,沈君陶竟然早就知道了。 “我虽不知你们因为何时,才会把这桩事扯出来,但是既然母亲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再装着不知了。”沈君陶看向边上的沈婉瑜,“长姐,谢谢你。你知道你是怕我伤心,才一直没告诉我的。你自己默默承受着这一切,这些天,苦了你了。” 沈婉瑜微微红了眼眶,不想在他面前哭,撇开了头去,默默将眼泪擦干了,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过去,将他,和傅氏,一起扶了起来,“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必再瞒着了。” “母亲,他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当年,是稳婆将他与二妹妹掉了包。我已暗中查探清楚。” 傅氏揽着沈君陶,哭得泣不成声。 沈婉瑜与旁边的婢女道:“你们带夫人去次间,这里我来处理。” 婢女低声应是,扶着傅氏出去了,沈君陶望了地上的几人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第300章 处置 沈婉瑜坐到了罗汉床上,扬眉看着站着的沈婉瑶,“四妹妹倒是好手段,连这桩辛秘,都被你查出来了。我正愁该如何跟母亲说这事,你倒是帮了我大忙!” 沈婉瑶只觉她笑得十分诡异,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这是我与沈婉琪之间的恩怨,与你何干!” “是啊,只是你和她之间的恩怨。”沈婉瑜眉眼微弯,“可你为何要扯上我母亲?你明知道她身子不好,受不了这些事,万一听到这些,把身子整垮了,你觉得,这还是你跟沈婉琪之间的事?” 她的心思,沈婉瑜又如何不知道,她早便恨她入骨了! 如今正好趁着她不在京城,就想对傅氏下手! 心肠真不是一般的歹毒! 沈婉瑶看到她那眼神,就忍不住背脊发凉,“就算是我算计她,那又怎么样!你抢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不过就是说出了个多年前的辛秘而已。就算害得她心中愧疚,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沈婉瑜慢悠悠地从座位上下来,“三妹妹这话,说的还真是好。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以前我不动你,不过是碍着你喜欢豫王殿下,恋爱中女子,大多精神失常,不同你计较。可如今,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母亲身上,倒是让我看得很不顺眼了!” “早前在马场,你将受伤的人,绑在树桩子上,害我差点丧命,这次又敢动我母亲。”沈婉瑜一步一步逼近她:“你可知,我不日便要成为豫王妃?豫王殿下的名声,你该是听说过的,他不止内不讲道理,还手段毒辣,杀人不眨眼!若是被他知道,你这般待未来的豫王妃,你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你说什么?”沈婉瑶显然十分震惊,“你要嫁给豫王?” 沈婉瑜耸肩,“不错。” “不可能,豫王殿下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她不可置信地摇头,“绝对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他不可能会看上你这样的人的!” 沈婉瑜冷笑:“三妹妹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会视我为眼中钉,不就是因为豫王待我有几分不同吗?你怕是没想到吧,你越是设计陷害我,豫王就越对我好……说起来,我还得要谢谢三妹妹呢。若不是你,豫王殿下怕是也不会待我这般好。” 沈婉瑶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瘫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 她说什么,是因为她,她才会成为豫王妃的? 她费尽心思想设计陷害她,却没想到,反倒是把她推到了豫王殿下的手中,老天为什么要这般捉弄她! “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豫王殿下喜欢的是我。是我。”她有些疯狂地揪着沈婉瑜的衣摆,不停地说道,神情颇有癫狂之状。 沈婉瑜很满意她的反应,一把将衣摆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冷眼看着她,道:“我为何要骗你?更何况,我就算要骗你,我也不敢拿豫王殿下的名义啊?我可没你这样的胆子。” 沈婉瑶面无血色,嘴唇也颤抖起来,嘴里只会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沈婉瑜看她这模样,直起身,与旁边的婢女道:“三小姐受了刺激,怕是精神失常了,你们还不将她带回房间里去?往后没什么事,就别放出来吓人了,也免得传出去,坏了我安陵侯府的声名!” 婢女知道这大小姐与往日的身份不同了,震惊之余,更是对她言听计从。 “奴婢知道了,这就将三小姐带下去。” 沈婉瑶很快被人拉了出去,沈婉瑜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郭氏母女,“如今你们也算是自作孽。倒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可不就是自作孽,没等着她动手,这事就被沈婉瑶给捅了出来,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相信,若是父亲和伯父知道,郭姨娘做的这些事,怕是不会留你们在府中了。”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好事将近,心情还算不错。就对你们母女,网开一面。你们收拾包袱,就此滚出侯府吧。” 其实她也是念在沈君陶的面子上,郭姨娘再狠,但到底还是养育了沈君陶多年。 而沈婉琪,她锦衣玉食了多年,向来心气又高,跟郭姨娘这婢女出身的人待在一起,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可过。 “大小姐,我离开侯府可以,但琪姐儿,她不能离开侯府啊。”郭姨娘知道她不日便要成为豫王妃,就连安陵侯,也要对她言听计从,知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赶紧跟她求饶:“她是你二叔父的亲生女儿,是府里堂堂正正的小姐,从小都没吃过苦头,若跟着我,怎么能活得下去。” 她要的就是沈婉琪活不下去! 沈婉瑜冷笑:“郭姨娘,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留你一命,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至于琪姐儿……你若是不怕死,便亲自去问问二叔父,他可愿收留这个,敢陷害公主,谋害未来豫王妃的女儿!” 她掷地有声地说道,刻意咬重了最后几句话,就是为了提醒她,她这个女儿,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我一路奔波,实在也是累得紧。郭姨娘若要去求二叔父,我倒也不阻止你。”她疲惫地摆了摆手,“隽客,带她们母女去二房,记得好好提醒二叔父,琪姐儿到底都做了什么。” 隽客笑着应是,她早就看这对母女不顺眼了,此刻小姐身份不同了,可算是出了口气了。 “沈婉瑜,你不得好死!你就算嫁入了豫王府,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的!”沈婉琪被拖出去的那一刻,发疯似的,冲着沈婉瑜大喊道。 手脚被隽客和清客紧紧抓住了,要不然就扑到沈婉瑜身上去了。 婉瑜只是笑:“我过的好不好,就不劳烦二妹妹费心了。二妹妹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依二叔父的性子,怕是不会放过你们母女。” 第301章 争执 沈婉瑜果然料得没错,郭氏母女被带去二房之后,被二叔父大骂了一顿,驱逐出了府内。 听闻沈婉瑜将要成为豫王妃,还特地带了礼物来长房与她和傅氏赔罪。 “大侄女,这事我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实在不知那个贱婢,竟敢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他说得十分诚恳,“如今二叔父已将她们母女赶出了安陵侯府,大侄女和嫂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同她们计较了。” 他看到沈君陶也在房中,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愧疚来,“陶儿,父亲……不不,是二叔父。二叔父这些年对你不好,任由我那些逆子为难于你,实在是二叔父的不是。今日特地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沈君陶的身份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如今因为南方治水有功,被豫王殿下看重,平步青云不过是时日问题。 本来他就打算,等他回来了,要好好与他相处的……谁知道,会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原先还想借着他的身份,在安陵侯府有些面子了,可现在,他却成了别人的儿子。 沈二老爷悔得肠子都直了,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索性都是喊了他十几年爹的人,这份情谊,总归是不能断的。 他想借着这个身份,祈求沈君陶的原谅。 说实话,沈君陶对这个爹,并没有多少感觉……他除了较为偏心之外,确实也未曾对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他在二房的时候,是贱婢之女,他不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即便是不喜欢,他也没有将他就此赶出侯府,反而留他在二房……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如今看到沈二老爷低声下气地祈求他的原谅,他只是淡淡地走过去,道:“父亲也是被人蒙在鼓里,君陶不敢怪罪。” 沈二老爷听到沈君陶这么说,心底无比欣慰,“那就好,那就好。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训那几个不懂事的弟弟。”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都是要看长房的脸色行事了。 沈君陶垂眸沉默着,说起他二房的几个堂兄弟,他并未有多少感觉。 至始至终,他都只是当一个笑话罢了。 沈二老爷见他不说话,料想他嘴上虽然说是原谅了他,但心底还是有些芥蒂的,见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就与沈婉瑜母女两告辞:“嫂子,君陶,我便交给你了……往后,还请嫂子好好照顾他。” 到底是当了他十几年父亲的人,说这些话,倒也算不得多出格。 傅氏轻轻地应是,回了他一礼。 沈二老爷沮丧地出去了,傅氏拉过沈君陶的手,轻轻地说:“好孩子。娘的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沈君陶淡淡地一笑,“这是我的命,并不觉得委屈。倒是母亲为了我,受了不少苦。如今君陶有出息了,定不会再叫你受旁人欺负了。” “君陶……”傅氏泪声俱下,这么好的儿子,她竟然让他在二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傅氏心中愧疚极了。 沈婉瑜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君陶刚刚回来,娘还是让他先回院子,梳洗一番,再过来。” “是是,是娘太过激动,忘了这事了。”傅氏赶忙应是,喊婢女:“快带三少爷回房梳洗,等会儿过来陪娘用膳。” 沈君陶自己再待在这,自己的母亲,怕是要将眼泪都哭干了,揖了一下,便随着婢女出去了。 沈婉瑜安抚了傅氏许久,傅氏才渐渐将情绪平稳过来,与她说起那两姐妹起争执的事来。 “听婢女说,是你二妹妹写了封信嘲讽你三妹,你三妹气不过,便与她争执起来……” 大抵意思就是说,沈婉琪听到沈婉瑜随军南下,名声大噪,又偶然听闻沈婉瑶属意豫王,就借机奚落她一番。 谁知沈婉瑶并不是往日那个任由她奚落的小姑娘了,她心机早就不比当年了,由此就对沈婉琪记恨在心。 沈婉琪不自知,却还装着同情她的模样,与她亲近……沈婉瑶借着这个机会,就不停地套她的话。 后来接触久了,听她提到郭姨娘时,神情闪烁,与往日一点也不相同。 沈婉瑶便起了疑心,故意在她面前一直说郭姨娘的事,沈婉琪本就对这个生母没什么好感,更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于人前,她现在所拥有的身份,地位,甚至更多好东西,便会就此付诸流水了。 死活岔开话题,次数多了,沈婉瑶的疑心便更重了。 便让婢女去郭姨娘的房里查探,寻了郭姨娘身边贴身的婢女,拿钱财贿赂她一番。 那婢女本身家境困难,跟着郭姨娘 就受了不少苦头了,这一贿赂,就把什么都招了。 沈婉瑶原本只是想从郭姨娘口中套出点什么把柄来,好借此为难沈婉琪的,却没想到,得到了个惊天大秘密。 心中更是有了底气,跑到沈婉琪的面前,数落加威胁了一番。 沈婉琪先是害怕她将事情抖出去,对她百般依从……后来见她得寸进尺,到底忍不下去了。 便寻了婆子来,想要杀她灭口……却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沈婉瑶早有准备。 她这次的做法,可算是让两姐妹撕破了脸皮,没得再做姐妹可能了。 沈婉瑶本就是疯狂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当下就把事情抖到了傅氏的面前。 这才有了今天的那争执的一幕。 沈婉瑜听了,只想说,恶人有恶报……她这两个妹妹,也算是作茧自缚了。 不用他动手,便已遭了报应。 她倒是乐得清闲…… 如今沈婉瑶精神失常,怕是有一阵子,不能出来作妖了。 而沈婉琪,跟着郭姨娘那样的人,到外边,必定会吃尽苦头,会落个什么下场,怕是沈婉瑜动动脚趾头都能猜到。 比起沈婉琪前世对她做的那些事,她真的是仁慈太多了。 若她还有一点聪明,便会就此收敛,好好跟郭姨娘在外头过日子,若是她还敢出现在她面前,那便是天皇老子都救不了她了。 第302章 缘分 沈婉瑜这边过得逍遥自在,安陵侯听闻她将要成为豫王妃,喜不自胜,待她比以前好上不止一个层次。 谁说不是呢,他这个爹,一贯来是这般趋炎附势的,知道她辉煌腾达了,又怎敢责骂于她。 连带着对沈君陶,也多了几分关怀。 原先他并不待见沈君陶,如今倒是会说问候几句了。 沈婉瑜很是欣慰,对付她爹这种人,只有比他更有权势,才能叫他低头的。 而徐墨那边,却过得并不怎么好,傍晚时分,收到密保,说京城有人在暗中集结兵马,好似要造反。 徐墨派人探查,却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正焦头烂额地想着应对的方法。 三更的时候,外头却有侍卫来报,说是安阳郡主求见。 这个时候,安阳郡主原本该是在京城国公府里的,又怎么会忽然跑到他这军营里来。 徐墨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安阳郡主程娢,本是京中人人称赞的才女,样貌清婉,举止端庄,整一个大家闺秀。 然此刻的她,却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脸色看着要有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她不眠不休赶了几夜的路,经过不断盘问,才找到徐墨安营扎寨的地方,早就累得精疲力尽了,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殿下……”她见到徐墨,眼里的泪水顿时就涌了出来,“娢儿终于找到你了。” 她扑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徐墨:“娢儿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殿下了……” 徐墨看到她的模样,也是吓了一大跳的,但他还有几分理智在,在安阳郡主朝他扑过来的那一刻,伸出手挡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他皱着眉问道,这里并不是女人可以来的地方,若单单是想见他,就跑到这里来,是有些不大和规矩的。 程娢自幼在国公府长大,国公府家教甚严,恐怕长公主,也不会让她一个女子,奔波这么久,就为了来见他一面。 程娢见徐墨伸手推开她,神情顿时僵了一下,“殿下,娢儿不眠不休赶了几天的路,才找到你……你为何见到娢儿,一点也不高兴?” 她心中刺痛,“殿下难道就不想念娢儿吗?” “娢儿从小到大对殿下是什么心思,殿下难道都不知道吗?”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殿下为何要拒娢儿于千里之外?” 她是什么心思,徐墨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并非是说这些的时候。 京城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他根本就没心情,把时间放在这儿女私情上。 他背过身去,淡淡道:“你既然来了,便先住下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喊了侍卫进来:“带安阳郡主下去休息。” 侍卫拱手应是,朝安阳郡主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阳郡主心中如同扎了一根刺,上去,一把抱住了徐墨,“殿下,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娢儿吗?” 侍卫可谓是目瞪口呆,这传闻都说,这安阳郡主,是大家闺秀,这会儿却不管不顾地往殿下-身上扑,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他觉得这一幕,他不该看,迅速地低下了头去,冲动一个木头人。 徐墨见她还是这样,只是一点点地将她的手掰开,回过身与她说:“程娢,我已经有中意的女子了,不日我便回娶她过门。你……就别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我不值得你如此。” 这些年程娢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罢了。 程娢是他姑母的女儿,他从小到大都是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的,从未未对她生过别的企图。 其实他在知道她的心思的那一刻,已经尽量避开她了。 谁知道,她却锲而不舍一直往他豫王府跑。 豫王府上下的人,见了她,都跟见了瘟神似得。 就连他,也为了避开他,只能谎称自己外出了。 他还从来没这么怕过一个女子,却有些怕程娢。 程娢与他,有一层微妙的血缘关系。 说白了,他不想与她撕破脸,更不想,因为他,破坏了皇上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 “你说的那个人,是沈大小姐吗?”程娢后退了几步,带着些许震惊地看着她,“这些天,她与你一道南下,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爱上她的?若陪着你南下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就不会爱上她了?” 一想到这个,程娢心里就沉了下去,是她设计让沈大小姐南下的,本是想让她丧命在南方。 谁知道徐墨却拼命护她周全,还传出,他们早就私定终身的传闻。 她心里又如何好过得了。 本是想让她丧命,却反将她送入了徐墨的怀中……这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程娢怔怔地看着徐墨,试图从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她还是有几分机会的。 徐墨却没能如她所愿,而是摇摇头:“并非如此。而是本王早便对她情根深种了。就算没有此次南下的事,本王也一样会娶她为妃。” “程娢,我心中已经有了旁人。你是个好女人,该去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平安地度过一生。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徐墨很认真地说道,没一句话,就如同一把刀子,深深地刮在了程娢的心里。 到最后,她已经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颤抖着双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早便对她情根深种了!早便对她情根深种了! 她苦苦追求了这么多年,却终归比不过那沈大小姐。 他与沈大小姐不过才认识几个月,就已经对她如此了! “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付出一切?”程娢忍不住质问道。 徐墨叹息:“她确实身份地位才学都比不上你,但是她合我的心意,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对我来说,就是世上最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了。”程娢泪如雨下。 徐墨背过身去,“你没有哪里比不上她,只是我们不合适罢了。姻缘之事,向来讲究缘分。我与你之间,没有缘分。” 第303章 照顾 “带安阳郡主下去休息。”徐墨淡淡地吩咐道,“此处是山中,又近年关,夜里寒凉,没事还是不要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夜里会发生什么,他怕程娢在他这里,受了什么伤害,回去也无法跟长公主交代。 他确实不爱程娢,但程娢再怎么说,也是他的表妹。 他不会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侍卫将程娢带了出去,徐墨把手底下的几名大将,叫到了帐内。 “京中传来消息,有人在暗中集结兵马,意图谋反。”徐墨直言不讳地说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想看看,你们有什么应对之策。” 此次回京城,势必是凶多吉少了。 几名将领听到这话,也是十分震惊,“如今朝中本就不安定,边陲小国屡次骚扰我们边境,若再填上一桩谋反的大事,我朝怕是要江山不保啊。” 徐墨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趟回京,势必不会这么顺利。京城里怕是早就步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你们也都是跟着本王近十年的老人,该知道本王的脾气。本王早在皇上面前立下誓言,对那九五之尊之位,并无兴趣。但那皇城中的,都是我的至亲骨肉。本王决不允许有人对他们不利!” 将领都抱拳道:“我等誓死追随豫王殿下。就算那皇城中,是十八层地狱,我等也陪豫王殿下闯。” “好。”徐墨站起身来,“如今敌暗我明,局势艰难。想要化解这场危机,怕是不容易。” 他喊了左边的一位大将:“你带一支军队,乔装打扮,混入皇城,去查探到底是谁在集结兵马。并查明,这些兵马都从何而来。” 大将应是,抱拳退下。 徐墨又叫了左侧的那个将领,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交给他:“这是兵符。你速去找兵部尚书,要他在两日内,把能用的兵马都集结到一处,待命。切记,不可叫人发现了。”大将又应是,敛声退下。 “余下的人,负责查探,近日京中的皇子,谁与辰王走得近。速来禀报!” 其他很很快抱拳退下,却有一个将领,还留在帐内,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怀疑此事乃辰王殿下所为?” 徐墨冷笑:“除了他,京城中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天子脚下,干出这样的事来?” “可他不是被皇上……”禁足在了王府内吗? “你以为区区禁足令,便真能叫他安分?”徐墨冷声道,“这禁足令,怕是更好地给了他遮掩的借口。更加方便他行事!” 等事情败露,还能直接说,不关他的事。 这步棋,走的可真是好啊。 将领不敢再问,躬身退了出去。 看来这豫王和辰王殿下,是要明着开战了。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 徐墨军中并未留有丫鬟,只在伙房里,有几个粗使的婆子。 徐墨便把她们叫去伺候安阳郡主,安阳郡主赶路赶得十分疲惫了,泡在水中的时候,觉得无比舒适。 然而想到徐墨刚刚对她说的那番决绝的话,心中就如同坠了块巨石,难受的紧。 婆子见她好端端地哭了,当下不免有些慌了,“郡主怎生哭了?” 她是知道安阳郡主的身份的,知道她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京城里人人称赞的大美人。 对她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营中本是没有婆子的,豫王殿下是顾念着郡主千金之躯,才叫了我们这些伙房里的粗使妈妈,过来服侍郡主。若是有什么地方伺候不好的,还请郡主多担待才是。我们做粗使活儿惯了,手脚粗笨。” 安阳郡主意识到自己失态,竟在一个粗使婆子面前哭,实在是太没面子了,她忙拿袖子擦干了眼泪。 “军中没有服侍的婢女?”她显然听到了婆子方才的话,有意无意地问道,“那那位沈大小姐呢?” “您说那位小姐啊,她已经回侯府去了。她在的时候,倒是不用我们伺候。她自个身边带了三个婢女,每日都是她们在伺候的,闲着时,还会帮着我们伙房的人,做些拿手的好菜。” 她说的很是委婉,言语间颇有几分赞赏之意。 程娢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异常。 这样说的话,那不就是说,豫王殿下根本就没多在乎她? 还叫她的婢女去伙房里干活? 方才消沉下去的心,顿时好受了不少。 “那她……与豫王殿下,平日里可是经常处在一处?”程娢试探性地问道。 婆子一边给她擦背,一边说:“哪能啊。且不说豫王殿下军务繁忙,闲暇没多少时间闲聊,单说她们孤男寡女,哪能日、日处在一处呢。” “那沈大小姐身边,还带了个弟弟,加一个无尘小师父,他们倒是常在沈大小姐的营帐里待着。” 其实她只是粗使婆子,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是白日徐墨忙着,没见他到沈婉瑜的帐内,她便说,两人不处在一处。 殊不知,豫王都是在夜里,去沈婉瑜那边的。 而且,就算沈君陶和无尘在场,他们也照样跟没人似得…… 婆子并不知道这么多,只是看到什么,便说什么。 殊不知,她的这些话,却恰好安慰了程娢。 让程娢以为,徐墨并没有多在乎沈大小姐。 甚至以为,他说那番话,不过是想气她而已。 她心里顿时就好受了不少。 让婆子给她擦了身,换了身干爽的衣物,便去了徐墨的大帐内。 徐墨正在处理公文,想要看看,能否从其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抬头见到程娢又过来了,不由地又皱了皱眉,“不是与你说过,夜里冷?怎么又出来了?” “殿下,你这般说,是不是说明,心里还是在乎我的?”程娢慢慢朝徐墨走了过去,眼睛亮亮的。 徐墨搁下文书,道:“你是长公主的女儿,名义上是我的表妹。你既然来了我这,我便有着责任好好照顾你。” 与在乎不在乎,没多大关联。 第304章 诬陷 然程娢却错解了徐墨的意思,步入房内,看了眼他案上的文书:“殿下不是已经把南方的水患处理好了吗?为何还这般繁忙?明明临近皇城,却不派人禀报皇上?” 她也是实在好奇的。 徐墨却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很有耐心地答道:“出了点事,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暂时还不能回京。” 然后看着她,,嘱咐道:“你回去之后,也不必跟人说,我在离皇城不远的地方,我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程娢面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殿下难道已经知道京中有人要谋害于你了?” “你说什么?”徐墨被她这突然的一句话,吓得抬起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程娢这才意识道,徐墨是不知道的,但她此次过来,是决定,要把那件事告诉他的了。 “辰王殿下,他想借青鸾和亲一事,陷害于你。”她轻轻地说道,“那日我进宫去安慰青鸾,婢女路过皇后娘娘的宫殿,恰好听到了一些,关于他们的事。” 徐墨徒然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你都听到了什么?” 程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后退了几步,才道:“我冒着危险来找你,本就是要与你说这件事的……” “只是见殿下,对我不冷不热……我……一直忍着没说。”她小声嘟囔着。 徐墨就算再笨,也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了,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郡主,我与你,是真的不可能的。” 他很认真地说道:“若你是拿这个情报,来与我做交易的,那你还是走吧。” 他觉得程娢这样说,是想逼着她,娶她为妃。 要不然就不肯把消息告知于他。 徐墨确实没有猜错,程娢确实卑鄙得这么想过,但是见徐墨这么决绝地拒绝了,心中又是一痛。 “殿下就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女子,宁愿将自己置于陷境,也不肯娶我?”她泪眼朦胧地问道。 “我虽然暴戾恣睢,为人卑鄙,素来都没什么好名声。但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若是逼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宁愿战死沙场!” 程娢脸色煞白,他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娶她了。 程娢整个人,精神都好似被人夺走一般,过了很久很久,才重新抬起头。 她闭了闭眼,强忍着心中的涩意,与徐墨说:“既然你如此决绝,那我也没必要再低声下气地赖在你这儿了。今日,就算是我,对你最后的一点情意。今日过后,我便不会在纠缠于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辰王他想借青鸾的婚事,赐你个谋反之罪。好辅佐其他皇子登基。估计就在这几日的事了……你……小心防备。” 她轻轻地说道,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帐。 徐墨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高声喊了人进来,“来人,立刻叫几位大人到我房中议事。” ………… 夜幕悄然落下,天上的乌云蒙住了月光,看上去漆黑一片。 庭院静悄悄的,几道黑影,从辰王府的侧门悄然而落。 “殿下,一切已准备妥当。” 跪在了辰王的面前,“属下已经得到准确的消息,豫王的车架,已经到了城门口,天一亮,便能进城。” 戴嘉铭点头,“那戎狄的使者,可通知好了?” 下属答道:“皆已在驿馆候命。只等豫王的大军一到,便能按计划行事。” 戴嘉铭敲了敲案几,望了望漆黑的天幕,“这会是不平凡的一天,过了明日,这京中再无豫王。旁人也便会只知辰王,不知豫王。” 属下笑着应是,“王爷计划周全,定人一举将豫王扳倒。” 戴嘉铭摆了摆手:“下去吧,养好精神,明日还有一场大战。” 属下应是,悄声而退。 天还没亮,果真就有士兵前来敲门,说豫王南下的车架已到皇城,开城门迎接。 漆黑掩盖了城墙上的身影,戴嘉铭就站在城墙上,看着满城墙的弓箭手,整装待发。 戎狄使者,就站在他的旁边,而他们的下方,站了几个,穿着戎狄服饰的士兵。 戴嘉铭轻轻摆手,让人开城门,不一会儿,便看见,徐墨骑着高头大马,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站在城道上,穿着戎狄服饰的人,立刻拔刀自刎,而后大叫了一声,“豫王不甘亲妹与戎狄和亲,杀我戎狄数万兵士!又不满皇上将其亲妹嫁入戎狄,意图起兵造反!” 他大吼了一句,便倒在了城墙下。 刷刷刷,城墙上立刻布满了弓箭手,一时间,豫王被围得水泄不通。 座下将领脸色大变:“殿下,这分明是陷害!我等辛苦从南方治水回来,如今却说我们要谋反,这明显是要对殿下不利啊!” “殿下快出城离去,我等在此保护殿下!”他们并不知晓其中的细节,只是听徐墨的吩咐,带兵进城。 没想到,这城门都还没走进,就被人诬陷谋反了。 吓得脸色煞白,拔刀护在了徐墨的面前。 徐墨脸色却不变,看着上面城墙上,冷眼睥睨着他们的辰王,“辰王真是好手段,每一步都算的这般精准,这心机,当真是叫本王佩服得紧。” 戴嘉铭从城墙上出来,神情依旧淡淡的:“你们已经被三千禁卫军包围,城墙上数不清的弓箭手。豫王,这般金贵之躯,还是束手就擒吧。也免得我手底下的兵士,手滑,不小心伤了豫王。” “本王与你交手多年,从来不知你竟有做摄政王的心思。当真是本王小瞧了你。”豫王在下首,慢慢地说道。 戴嘉铭轻轻地笑:“权势江山有哪个男人不想要呢。本王不过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罢了。” 他摆了摆手,便要让人上前去抓徐墨,“你我斗了多年,也该有个了断了。若非你害我损了户部,又失了心爱女子的心,本王也不会这么快对你下手。怪只怪你,锋芒过盛,让本王有了危机感。” “恐怕就连皇上,都对你有所忌惮。” 第305章 成败 徐墨不慌不忙,只是轻轻地笑:“辰王殿下既说与我斗了多年,便该知道,本王并非这么好对付之人。你以为,仅仅凭着这几个弓箭手,和几个戎狄人,便能治我于死地?辰王未必也太小瞧我了。” 戴嘉铭也是笑,“能不能对付,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他一摆手,立刻有一大队士兵,往徐墨那儿涌了过去。 徐墨站在马上没动,只是看着城墙上的戴嘉铭:“既然辰王有次心思,那本王也只能奉陪了。只是到时,还请辰王,不要后悔才是!” 他终是一摆手,刷刷刷,原本对准徐墨的弓箭手,却忽然转了方向,将方才朝徐墨涌过来的侍卫,全射倒在地。 城墙上刑部尚书脸色一变:“王爷,这怎么可能!这些明明是我们的人,怎么会!” 戴嘉铭神色也是凝了凝,但到底心有不甘,冷声吩咐道:“给我杀了他!” 他既然决定要杀了徐墨,必然不会只准备弓箭手,和几队侍卫这么简单。 他一下令,立刻又有一大群士兵,从皇城里涌了出来,直朝徐墨砍了过去。 徐墨南下并未带有多少士兵,就算城墙上有弓箭手相助,也难免会遍体鳞伤。 手底下人急坏了,“殿下,这该如何是好。我们必然不是辰王的对手啊!” 这一看,便是有备而来的,绝对不是三两下,都收拾的干净的。 只怕这整个皇城,都已经被戴嘉铭给控制了。 “不战又如何知道必败。”徐墨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便率先,提了剑,杀了出去。 座下的人见徐墨身先士卒,当下也跟着杀了出去。 戴嘉铭在城墙上,冷眼看着下面一点点被鲜血打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然这笑意还没达底,脖子却忽然一凉,耳边听到凉凉的一句,“叫他们住手,否则我杀了你!” 是个女声,戴嘉铭和旁边的戎狄使者,都是吓了一大跳。 戴嘉铭转过头,便看一个穿着侍卫服侍的人,冷眼看着他,目光是那样的狠厉决绝。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程娢,她假扮侍卫,上了城墙,一直在城墙上观望着。 “安阳郡主?”戴嘉铭皱了皱眉,“你这般对豫王,豫王可知道?” 脖子上驾着剑,脸上并不见他有半分慌张。 “叫他们住手!”程娢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地说道,手下的剑,又刺入了戴嘉铭喉咙半分。 他脖子上已经出了血,却仍然不见他妥协,“郡主对豫王殿下的情意,可真是日月可鉴。让本王好生钦佩。” “世人都说,郡主是大门不住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却不知,也有这般狠厉果敢的时候。若是早几年认得你,我怕是会忍不住娶你回去,当辰王夫人了。可惜,我如今已经有了意中人,王府里,实在也没有郡主的位置了。” “我叫你让他们住手!”面对戴嘉铭不羁的调笑,程娢只有这么一句话,“再不住手,我便杀了你!” 戴嘉铭轻轻地笑:“郡主如今就算是杀了我,也不会改变什么。你的豫王殿下,也一样会成为乱臣贼子,遗臭万年。” 程娢手下有些颤抖,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能治自己的生死与不顾,也要扳倒豫王。 她险些有些抓不稳剑,然就在绝望之时,旁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殿下,不好,那禁卫军怎忽然倒戈了!” “锦衣卫也是!”另一个士兵说道。 “五城兵马司也带着人杀了过来!”又一个兵士说道。 “徐墨!”戴嘉铭脸色一变,看着下方被团团围住的,几个仅剩的士兵,神色十分难看,“本王当真是小瞧了你!” 不消一会儿功夫,下边的打斗便已经停了下来。 不是不打,而是实力悬殊,没法打。 多方人马齐齐倒戈,向着戴嘉铭的,不过仅剩的数千人而已。 谁不惜命呢,又看到城墙上,戴嘉铭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没了主心骨,这还有什么好打的。 数千侍卫,齐齐收了手,丢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饶。 徐墨停下来,看向城墙,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这回该是本王跟辰王说束手就擒了。” 他一摆手,手底下的人,便很快上前,将那仅有的几个侍卫头领,全都抓了。 戎狄使者见形势不对,拔腿就想逃,只是没等他跑出多远,就有一支利箭朝他射了过来。 正中他的胸口,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胸膛传出的箭,箭身上,被他胸口的鲜血染红。 “你……”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出来,便倒了下去。 戴嘉铭站在城墙,凝望着徐墨,终是露出一抹苦笑:“是本王输了……只是,你是如何做到的。” 脖子上是利剑,已经移开了,程娢长长的松了口气。 徐墨朝城外的方向拱手,很快,便有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了进来,“本王什么也没做,是父皇猜到你要谋反而已。” 皇帝一身明黄绣五爪金龙的龙袍,从马车内出来,无比失望地望着城墙上的辰王:“朕一直以为,你对朕忠心耿耿,却没想到,你竟狼子野心,撺掇着十七皇子想要篡位。朕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会赐你当这个异姓王。” 城墙上的侍卫,刷刷地拔刀,对准了戴嘉铭。 戴嘉铭冷眼看着下方的皇帝,“皇上何曾真正信任过我。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一枚你用来对付自己儿子的棋子。如今事情败露,本王倒也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他徒然将边上的程娢,拽入自己的怀中,“我既当了王爷这么多年,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如此孤独。便让这闻名天下的郡主陪着我,倒也不算死的冤枉了。” 程娢手中本是拿着剑的,被戴嘉铭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并没能出手反抗,反倒是让他,反手将她手中的剑,架到了程娢自己的脖子上。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是长公主的女儿,吓得屏住了呼吸。 就连下方的皇帝,也心跳漏了半拍,“给朕放了安阳郡主!”他怒吼道。 第306章 事败 “本王为何要放了她?”戴嘉铭落败之后,笑得有些癫狂,“安阳郡主美名在外,有她陪着本王,本王下了黄泉,也该是笑着的。” 他拔剑,便要杀了程娢,然而就在此时,一支箭横空而出,直直地射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吃痛之下,扔了剑,程娢趁机逃脱。 戴嘉铭捂着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下首,那箭,正是出自徐墨之手。 “程娢是我朝的郡主,本王又岂会让她陪你!”徐墨冷冷地说道,而后便有人上前,将受伤的戴嘉铭抓了。 一场腥风血雨的闹剧,终于收场,戴嘉铭被关在刑部大牢里。 皇上抓了十七皇子,连带几个一同陷害豫王的大臣,回大殿审问,皆供认不讳。 一致招供,是受了辰王的蛊惑,才会谋划出这等事来。 皇帝震怒,以谋反的大罪,抄了辰王府。 并以其罪恶滔天,残害忠良,为名,判他斩首示众。 其手下几十万兵士,皆归豫王掌管。 这些年与其有关联的大臣,全部革职查办。 参与辰王谋反的十七皇子,被幽禁在皇宫之中,今生今世不得踏出宫殿半步 朝中有了一次大换血,豫王权势在握,再没能阻挡他登上太子之位。 皇上也想通了,到底谁才是真正对他忠心之人。 这豫王,本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夺了躲了天子之位的。 然他却仍然没有这样做,而是将所有的计划,都一一告诉了他,让他来决定。 这份心思,皇帝很是赞赏……在众朝臣的极力推荐之下,下旨奉了豫王殿下为太子,不日入主东宫。 他本就年事已高,这会儿又折腾了这般久,身子实在受不住,没几日便病倒了。 朝中一切要务,皆交由徐墨处置。 徐墨自从登上太子之位,比以前更忙了,却没有忘记对沈婉瑜的承诺,向皇上请旨,封沈婉瑜做了太子妃。 圣旨传到安陵侯府时,安陵侯欣喜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倒是傅氏比较镇定,吩咐人将公公迎到正厅内喝茶,还拿了不菲的一袋银子,犒赏前来宣旨的公公。 公公却以要回宫复命为由,推迟了。 除了沈婉瑜成了太子妃的喜讯,还有一桩喜事,便是沈君陶因治水有功,被特封了工部侍郎。 安陵侯府也算是熬出来了。 沈婉瑜听到这些却并未多大波澜,太子妃之位,不过就是个虚名而已。 前路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戎狄因与朝臣勾结,罪行恶劣,皇帝扯了让徐青鸾和亲的圣旨,并昭告天下戎狄人恶行,并扬言,若戎狄再敢侵犯我朝边境,必定倾尽我朝兵力,攻打于他。 戎狄本就是个边陲小国,戎狄王病重,朝政本来就不稳,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威胁。 很快派了使臣过来,奉上了降书,并立下盟约,十年之年,进贡不少,绝对不侵犯我朝边境半寸土地。 皇帝顾着百姓安定,也念在其是受人蛊惑的份上,收下了降书。 事情便算就此告了一段落。 安陵侯府也在张灯结彩准备沈婉瑜大婚的事,沈婉瑜这个做喜娘子的,却是不紧不慢,没有半分急迫感。 每日还是除了练字,便是赏花,偶尔与无尘下下棋。 终于到了离大婚只有三日,沈婉瑜提出,想去护国寺,拜见一下慧明大师。 安陵侯是绝对不肯的,眼看她就要出嫁了,若是再出点什么意外,他是怎么也担待不起的。 沈婉瑜却坚持,安陵侯只能去东宫,禀告了太子徐墨。 徐墨听后只是笑,与旁边侍卫说:“她是慧明大师的弟子,于情于理,都是该前去拜见的。” “多派些人手保护她,由得她去吧。” 侍卫低声应是,安陵侯却没想到他会同意,听得目瞪口呆。 看来他这个女婿,是真心疼爱婉瑜啊。 心下便更后悔,以前没对她好了,幸好太子不是个爱计较之人,否则他这脑袋,只怕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安陵侯想到这,就觉得背脊发凉。 沈婉瑜去到护国寺慧明大师的院子,便见到慧明大师又在院子里摆弄他的花草,本是寒冬腊月了,他的草药却还仍然长得很好。 见到沈婉瑜,还是如以前一样,冲她招了招手:“你来了?过来替为师把这院子里的草拔了。” 侍卫站上前便想说:“这位可是当朝的太子妃,你还敢叫她拔草?” 只是才说出个太子妃二字,就被慧明一记冷光扫了过去:“怎么?成了太子妃就不是我徒儿了?” 侍卫不敢言语,沈婉瑜摆手,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徒儿怎敢忘了您。” 撸起袖子,果真过去,帮他拔草。 “弟子这次来,是来多谢师父的。”沈婉瑜一边拔草,一边说道:“当初若不是师父,婉瑜也不可能有今日。” 若不是打着他的名号,随军南下,她现在也不可能在民间有这么高的呼声。 她这太子妃之位,也不会来的如此容易。 说到底,她还是沾了慧明的光的。 慧明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喝茶,“拜师的那日,可见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怎么,这会儿知道贫僧的好了?” 沈婉瑜知晓慧明这是在报当日她对他不屑一顾之仇,忙道:“是,徒儿知错了。师父你就大人有大量,原来徒儿当初的有眼无珠。” 慧明哼了一声:“你这丫头,口是心非!贫僧还不知道你啊!” 他顿了一下,道:“不过你能在大婚前,过来见见为师,为师也算是十分欣慰了。” 只有把他放在心上,才会在这样的日子过来见他。 沈婉瑜轻轻地笑:“徒儿哪敢忘了您。不过徒儿有几句话一直很想问……” “说吧,想知道什么,为师今日心情好,想知道什么,贫僧都告诉你。”慧明喝了口茶,神情恬淡地说道。 “师父当初,为何要执意收我为徒?” 几十年来,他都不收徒弟,如今却只看了她一眼,见了她一面,就收她为徒。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所以然。 慧明轻咳了两声,而后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捋着白花花的胡须,道:“你命格特殊,贫僧只是觉得与你有缘罢了。” 其实他没说出的话是,她命格特殊,他看不透她的未来,想放在身边,好好观察一番。 第307章 想开 沈婉瑜辞了慧明大师,打道回府的时候,路上却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安阳郡主程娢。 她站在半山腰等她,穿着妃色绣莲花的袄裙,由婢女打着油纸伞,静静地站在山道上。 见到沈婉瑜,她转过了身来,“沈大小姐,可否与你说两句话。” 她对徐墨是什么心思,沈婉瑜心知肚明,她又对她做了什么,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今她要嫁入豫王府,两人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沈婉瑜也不是个徒生是非的人。 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胜者,而嘲讽或者看低她,只是觉得,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正想出言拒绝了,程娢却又道:“只是说两句话,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 沈婉瑜见她实在坚持,便点了点头,屏退了左右,两人站在一处怪石边说话。 “不日你便要成为太子妃,程娢在此恭喜了。”她微微朝沈婉瑜揖了一下,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任凭是哪个女人,也做不到,要对着自己的情敌说恭喜。 这个安阳郡主,倒是大度得很。 沈婉瑜微微错开了身,脸上无喜无悲,“安阳郡主客气了。郡主特地在此处等我,不知想与我说些什么?” 她轻声问道,程娢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她出身高贵,更决定了她不会轻易向人低头。 程娢站起身,认真打量了沈婉瑜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 “我从小就喜欢太子殿下……为了得到他的爱,甚至不惜低下-身段,日日往他府里,只为给他送上自己亲手做的吃食。” “就连王府的人,都带着异样的眼睛看我了。但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他能喜欢上我,别人用什么眼光看我,都没有关系,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艰苦些,我都是无所谓的。” 她想起与徐墨之间的往事,鼻尖忍不住泛起酸涩:“可是,他就是不给我任何回应。我去他府里时,他总会寻着各种借口,不肯见我。起初,我还以为是他真的忙,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不想伤我的心而已。” “我从小就得母亲的教导,事事追求完美,可最终,还是输在了你手里。”她嘴角浮起一抹自嘲,“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输在你的手里。我样貌比你出众,才华比你横溢,就连出身,也是高了你不止一倍……可他,还是弃文而爱上你。” “你怕是不知道,京城兵变之前,我去找过他。”她轻轻地说道。 沈婉瑜静静地听着,她确实不知道的,当时她在府里,正忙着她那些姐妹的事,心中虽然担心豫王,但是她一个女儿家,帮不上什么忙。 待在他身边,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她想到什么,也只能靠写信的方式告诉他。 “我是因为偷听到了辰王的谈话,才去见他的。我威胁他,他若是不肯娶我为妃,我便不把情报告诉他。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她脸色沉了下来,嘴角的自嘲更甚,“他说,我宁愿死在辰王的手里,也不愿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 “他说的那样决绝,让我连半分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当时我的心,就如同扎了一根刺,疼得我连骨头都疼。” “只是,我到底还是心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也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把他放在心里。” “说完之后,我便再也不敢待在他身边,深怕自己会舍不得放手 ……谁知,我回了京城之后,却还是忍不住想帮他。那会儿我就在想,我这一生,怕是走不出这个人的影子了。就算他喜欢的不是我,我也会一直一直把他放在心里。直到,直到那一日……” 沈婉瑜知道她和徐墨之间的感情深厚,从小青梅竹马,但没想到,安阳郡主竟然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扪心自问,沈婉瑜对于安阳郡主,是有几分自愧不如的。 她就没有安阳郡主那样的气度,明知一个男人不爱他,还肯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他送情报。 沈婉瑜的爱恨很简单,爱便是爱,不爱便放手。 不会苦苦纠缠……而安阳郡主却是个痴情重义之人,虽然有时候手段卑劣了些,但到底是让人佩服的。 沈婉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安阳郡主看着她,继续说道:“直到我被辰王挟持,是太子殿下及时把我救下……我才恍然大悟,这世上,也没什么不能忘记的,不能过去的。人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笑了:“如今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把他放下了。我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但我觉得,按照你的性子,若是怪我,早便来抓我了,可你没有……他是个好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漠,性格也不好,其实心底很善良。一旦决定了对一个人好,便会爱她一辈子。就像我,他一直把我当妹妹,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能让他,改变想法。你要好好待他。” 沈婉瑜知道她性格在外人看来十分贤惠,但亲耳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还是有几分震撼的。 看来她是真的把徐墨放下了。 “我会的。”沈婉瑜轻轻地说道,“郡主也要自己保重。你是个好女孩,一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你好的男子。” 安阳郡主只是轻轻地笑:“也许吧。就算找到了,也再也不是徐墨了,怕是无法倾注这么多的心意了。” 这话悲凉的紧,沈婉瑜听了都忍不住眼眶湿润,不为其他,只为这个女子,曾那样爱过徐墨。 放下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她如今能对她说这些,说明是真的放下了。 安阳郡主朝她揖了揖,微微笑着道:“我要随我母亲回去塞外了。今生怕是没有机会见到了。我很庆幸,他爱上的是你,而不是别人。你能得到慧明大师的青睐,说明,你不是普通人。” “保重。” 第308章 终章 那是沈婉瑜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再也没见过安阳郡主的影子,就连她的消息,也极少听到。 听徐墨说,她是跟着长公主在塞外定居了,再也不回来了,也有说,她在那边嫁了个塞外的男子,这会儿已经生了个女儿,过的十分幸福。 这些都只是听说,具体如何,她也无从考证。 她只知道,她与徐墨的婚期近了,成婚的那日,徐青鸾跑到她的新房中来,与她说了一些话。 她说:“以前是我不懂事,刻意针对你。若是早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四皇兄,我便也不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来了。” 还说:“我四皇兄说,我这次不用去戎狄和亲,还多亏了你替我求情。我在这先谢过你了。不过你别以为嫁入了东宫,我便会怕你了。我是朝中最尊贵的公主,你就算成了太子妃,我也不会向你低头。” 沈婉瑜知道她性子就是如此,若是她立刻就接受了她,她反倒是不习惯了。 “公主说的有理,公主确实身份比婉瑜高贵。只是,无论如何,你如今还是得叫我一声皇嫂。” 她是故意气徐青鸾的,徐青鸾也确实被气到了,冷哼了一声:“那日后便走着瞧,看皇兄是站在你那边,还是站我这边。” 这倒没什么好比的,一个是妹妹,另一个是妻子……沈婉瑜并不认为,徐墨会有这个闲心,管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外头传来丫鬟通禀的声音,说是太子殿下待客完回房了。 徐青鸾瞥了沈婉瑜一眼,便匆匆离开了新房。 徐墨穿着一袭大红袍子,走进了新房里,先是问了她一句:“折腾了这么,可饿了?” 沈婉瑜盖着盖头,轻轻摇头:“方才你没来的时候,吃过一些,现在倒是也不饿了。” 徐墨低笑了一声,拿过杆子,将她的盖头挑了起来,目光交汇那一刻,他轻轻地说了句:“瑜儿,我们终于成亲了。” 沈婉瑜笑着没答话,徐墨从高几上,拿了合卺酒,递给她。 她接过,与他两手交错,喝下了酒。 徐墨坐到了她的身侧,倾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这辈子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沈婉瑜只是笑,如今他成了太子,日后是要登基的,皇帝后宫向来佳丽三千,谁又能说得准呢。 她只想把握当前的幸福,将头轻轻靠在他身上,看着微醺的他,轻轻启唇:“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不一样的感觉的?” 徐墨吻着她的墨发,淡笑着说:“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 竟然这么早? “那殿下是对我一见钟情了?”沈婉瑜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徐墨挑了眉,“算是吧。” “一见钟情,呵……”沈婉瑜嘴角浮起笑意,“殿下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相中了我。” 徐墨挂着她的鼻梁,“大言不惭。” 她说他好眼光,明显就是在夸赞自己有多好。 “不过,本王确实是好眼光,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子。” “你既问了本王,本王也有话想问你。”他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沈婉瑜。 沈婉瑜见他一脸严肃,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殿下想问什么?” “你为何,这般厌恶辰王?”他轻轻地问道。 他其实早就想问这句话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觉得今日是她们的新婚夜,从此以后是会成为夫妻的,夫妻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原来是问这个啊,沈婉瑜还以为他要问什么呢。 坐直了身,很认真地说道:“殿下真想知道?” 徐墨点点头,“很想知道。” 沈婉瑜靠在他的肩头,缓缓开口,“这得从很久很久,久到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起……” “你说,本王听着。”徐墨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 “很久以前,我做了个噩梦,梦中我嫁给了辰王……在大婚之夜,他却联合我妹妹,害我丧命。” 沈婉瑜隐晦地讲了很多,很多,说她如何被人陷害,如何被人折磨,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了泪。 这泪水落到徐墨的手中,滚烫滚烫的,让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他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开口,“幸好那只是梦。如今你已经有了我,便不用再想那些事了。辰王他,不日便要问斩了。再也不会伤害到你了。” 辰王以谋反的大罪,被皇上判了斩首,秋后便要处斩了的。 “不过,你就因为一个梦,就厌恶辰王。他未免也太憋屈了些。”徐墨取笑道。 沈婉瑜扯了扯嘴角,若那只是个梦,便好了……那是真实存在过的事,那些人对她的伤害,一点点凌迟着她。 就算现在她重生这么久了,夜里想到那些,还是忍不住会哭醒过来。 但这些,徐墨都是不知道的,她也没法跟徐墨说。 此刻只是轻轻点头,“是啊,那只是个梦。如今我成了太子妃,倒是没人敢再对我不敬了。” 有些人,有些事,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程娢有句话说的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一味沉迷过去,只会让她更加痛苦而已。 她如今已经有了徐墨,再不会发生那些让她梦到就会哭着醒来的事了。 真好……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但她不会再是一个人,徐墨会陪着她,陪她走接下来的路。 她也艰辛,徐墨不会让她失望。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今世,她也总算找到了能与她共白首的人。 她无憾了。 …… 婚后两年,沈婉瑜产下长子。 又一年,皇帝病逝,徐墨登基,封沈婉瑜为后。 一日,沈婉瑜在宫中逗孩子,宫女急匆匆地跑来,告知她,她的那个“孪生妹妹”因受不住苦日子,在城外自缢了。 沈婉瑜听了只是一笑而过,她对沈婉琪早没了怨恨,自是不会去理会她。 他的亲弟弟沈君陶,登上了工部尚书之位,成了朝中最年轻的尚书。 旁人都道他前途无可限量,沈婉瑜也不过一笑而过。 君陶的一切,皆是他努力争取来的,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她并不惊讶。 人的一生很短暂,想要什么,便要自己争取,那此生便不会有遗憾。 沈婉瑜如今儿女绕膝,身份地位,都有了……她觉得,已经很足够了。 【全文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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