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戏骨之上》作者:绿色毛毛球   文案   戏中VS戏外,又骚又欲叔攻X里纯外雏受   牧明毅跟东家智尚天娱解约,经纪人赵睿乐呵呵地跳槽跟他单干,满心期许当红戏骨牧老板可以大干特干搞起自己的事业线,却没想到他解约是为了拍一部国内放不了国外拿奖也没用的同性文艺片。   更要命的是,不过一眼,他就把海滩上那个玩排球的少年给看上了......   ———   影帝带素人入圈,年上,影帝有儿子。   牧明毅X宁晖然 第1章   对比外面海滩的炎热高温,赵睿只感到心底冷嗖嗖,手中拿着的合同也一块结出冰碴。   把东西扔到桌上,吐出一口怨气,赵睿揉着发胀的额头,抬眼去看对面的牧明毅,这个人仍旧一副悠哉平静的样子,今天他的装束相当简单,浅色T恤,搭一条淡色薄款牛仔裤,什么温度都不会露出脚踝,一尘不染的白鞋干净规整,他把帽檐压得低低的,投出的暗影遮到鼻子以下。   室内不能戴墨镜,那样更招眼,赵睿选了酒店一楼客座区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好在视角还算不错,可以覆盖整个夏日海滩。   身体坐正时,赵睿搓了把脸,显出疲态:“怎么办?嘉禾把人撤了,现在‘夏培’没人演了。”   “他们付违约金?”勺子一直在牧明毅的手里,一下下搅拌咖啡,他不喜欢加过糖的,光搅着不喝。   赵睿嘴里打出“叮咚”一声,把手机推过去,添油加醋地学着提示音:“您有一笔新的进账,请查收。”   淡淡扫过一眼,牧明毅只是短促地“嗯”了一下。   这么气定神闲赵睿可学不来,他一拍桌子,指着合同开骂:“这他妈一群势利小人,摆高踩低的窝囊废,知道咱们单飞,翅膀没长硬,就这么往你要害上狠踩啊,角色定了,合同签了,都坐着飞机来这里堪景了,这时候翻脸不认人,不惜违约也要作废合同,撤的还是主演!!我就去他的……”话没说完,赵睿忽然噤声,像是想到什么,立刻坐下,把椅子往前拉了拉。   “你说……会不会是苏璐璐那臭娘们从中作梗?!”   苏璐璐,智尚天娱的一把手,也是牧明毅的前老板,当然成立工作室后,对赵睿来讲,能管着他的就只有牧明毅牧老板一个了。   赵睿是知道的,牧明毅自从出道之后就一直跟着苏璐璐,从没换过东家,苏璐璐给他搭前程,织星梦,用最好的资源把他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十八线艺人一路捧到炙手可热摘得桂冠的影帝,那种自己养大孩子不认娘的切肤之痛他完全能够体会。   “没错,一定是她!”赵睿狠拍桌面,语气坚定:“你想想,合同都签完,哪个公司肯临时违约,是嫌咱启动资金少非要融点资吗?那肯定是苏璐璐在背后捣鬼玩阴的,你就这么跟她解约单飞,她能痛痛快快善罢甘休?!这娘们狠着呢……”   牧明毅右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往海滩上瞟:“想这些没用,考虑点实际的。”   太少的情绪起伏,连皱眉的次数都能被记住,赵睿是真不知道这样一个乏味木纳的人怎么在镜头前就跟中邪一样,演绎出一个又一个跟他性格截然不同的人。   从业二十年,赵睿就没见过这样的怪物。   而他最恨的就是这个时候的牧明毅。   “考虑什么?你就告诉我离参赛截止不到三个月我还能怎么考虑?!为了这部片子,你跟你妈妈桑闹分家,现在倒好,家分了,逼撕了,片子拍不出来!”赵睿忍不住站起来:“我就问你,一个爱情片围俩主演转,没了搭对的你跟空气演啊?”   把视线挪回来,牧明毅刚想开口,被赵睿抢白:“啊,对,还是部同性题材文艺爱情片。”   直视这个人半分钟没有说话,这是牧明毅的一贯做法,赵睿像泄气的皮球,悻悻然地坐回椅子,他听到牧明毅对他说:“再找吧。”   “往哪找?”这是最难的,说起这个赵睿又来劲:“是,有你,有于导,你们都够咖位,但关键这个电影没底气啊,这类题材国内不能放,拍它就为国外拿奖,可这个影赛太没名气了,拿奖没屁用啊哥,谁会来?!”   见到对方不看自己,扭头向窗外,赵睿忍着心底的火:“有流量的就不说了,就是有几年演戏经验的都不爱干,你总不能让我去电影学院现抓没毕业的学生吧?这像话吗?!”   “是不像。”牧明毅浅浅应声,身体靠向椅背,或许是帽檐太低,他微微扬起头,目光仍旧放在外面。   赵睿苦笑:“干脆我上得了,反正都是往死里玩,牺牲色相跟你搞个基,直接把片子搅和黄了,文艺片变沙雕片,说不定剑走偏锋还特么能火……哎?你看哪儿呢?”帽子同样遮住赵睿的视线,他不好判断地伸长脖子向外面四处张望。   午后的海滩,阳光耀眼高亮,视线里几个玩沙滩排球的年轻人。   人数不多,三四个,其中一个因为太热把上衣脱下随手往旁边一扔,抢过同伴手里的矿泉水从头往下浇,弄了一身水,像个洗澡的大狗,猛甩头发,笑着两手往头后捋……   “看见刚脱衣服那个人吗?”   耳边是牧明毅的声音,多年合作经验告诉赵睿,这一定不寻常。   飞快扫过对方的脸,确定牧明毅很认真,赵睿忙又把头转回去,那脱衣服的小伙子此时接到球,跳起来往网子那边狠狠一拍,球落点刁钻,没人接起来……   赵睿看到他很白,皮肤的色泽别说比同性,就是在女人堆里都扎眼,关键是没有后天雕琢,是一种稀罕的天然白,被海滩日光一照,非常亮眼。   跟肤色同样醒目的是他此刻的笑,一球定胜负,他被同伴抱着闹,是那种看着就让人不由翘嘴角的漂亮笑容。   目光不离开,赵睿啊啊地应着,问牧明毅干嘛啊。   “你去找他,问他愿不愿意过来试镜。”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内心有点小紧张又有点小激动,希望你们能喜欢。 第2章   牧明毅的不靠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连一个电影科班肄业的学生都不如,完完全全零基础零演技的纯素人也要考虑,还是从本来以为用接片限制当幌子跟智尚解约,要干出自己一番新天地,实则却就是为了拍这么个不着调的破片子开始……   赵睿真是想不清楚,却稀里糊涂地跟着牧明毅走到今天。   干演员经纪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有了回炉重造,转业改行的念头。   “睿哥,相信我,他可以来试试。”   这个称呼让捂着脑袋,乱抓头发的赵睿听得一愣,这么多年当牧明毅的经纪人,只有在他姿态极低的时候才会这么叫他,对这个人来讲,这已经是极致的献媚。   对上牧明毅诚恳的目光,赵睿撇了一会儿嘴,随后从桌上捞起手机,一边倒着向门口走,一边用手点他,意思是,给爷等着,这人情算是欠下了。   走出酒店大门,赵睿点上一颗烟,他现在要靠这玩意续命,走到近处,又站在那里盯着这个人看了一会儿,挺瘦,却不是干瘦,线条匀称不露肋骨,没有经常出入健身房刻意打造的肌肉痕迹,就像他透白的皮肤,完全纯天然。   长相没多惊艳,也就那样。   赵睿年头干得太久,职业病根深蒂固,一双眼像自动扫描仪一样将人从头至尾彻查一遍才把烟灭掉,向他走去。   这会儿玩得差不多,他们正准备收拾东西散了。   走到身边时,这个人仰头大口喝水,由于喝得太猛,来不及吞咽的水打湿脖子,赵睿看着他泛出光泽的湿润脖颈和那上面一下下滑动的喉结。   等对方喝完,他开始自我介绍。   “小兄弟,我是牧明毅工作室的经纪人,我看了你很久,觉得有个角色很适合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过来试个镜?”   足够客气,也足够专业,赵睿自我感觉良好,却在下一刻得到了一个看怪物似的古怪眼神。   “你站哪看的我?”对方问。   ……   这是重点吗?   难道不是该被‘牧明毅’这个名字震得心肝乱颤,口吃结巴才对?   纳闷地眨眨眼,赵睿立刻掏名片递上去:“这是我名片,你看看。”   刚接过去就被一只手截了胡,一个平头短寸,精干高挺的青年过来一把搂住这人的肩膀,顺道手欠地抢过名片,赵睿不确定目标人物看没看见,但一定是被这个搅和的看了满眼,因为他随后听到他一声惊呼。   “牧明毅?!”平头青年眼睛放大数倍,表情夸张地去看怀中的人:“然然,这他妈什么啊?!”   “我哪知道!”宁晖然推开他抢回名片,翻来调去看了几眼,抬头对赵睿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用嘴介绍过,中文大字还印在名片上,智障吧?!   克制急躁,赵睿知道是对方根本不信他,没把他当回事:“小兄弟,我是工作室,呃……就是负责演员经纪的,这名片货真价实,你可以上网去查……”   话没说完,名片被塞回来,宁晖然冲他摆摆手,像赶走一个大街上拉着纠缠要卖你东西的那些人,眉眼间满满的不屑和厌恶,嘴里说着走走走,找别人去。   平头也不信,嘴角扯出冷笑,不管他们转身走了。   就在宁晖然跟着要走时,赵睿扯了他的胳膊,其实大可不必,赵睿自己也明白这会儿他是咽不下这口气,受不了别人把他当骗子,任务不任务早抛到脑后了。   “不信是吧?不信我带你看去啊!牧明毅就在那酒店,”赵睿下巴一指方向:“见着他你不就什么都信了吗?”   赵睿压根不信还会有谁不知道牧明毅,扛起这尊大旗招摇,谁不都得拜倒在神坛之下。   宁晖然确实望过去,酒店一楼的落地玻璃成色发暗,特意打造出一种私密感觉,只能看到男人大致的轮廓,身形修长挺拔,就是靠坐在椅背也是端端正正,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却分辨得出他稍稍歪头,是在看这边。   宁晖然还真不知道谁是牧明毅,别说追星混饭圈,就是平时耳熟能详烂大街的那些明星他都不清楚谁对谁,名字或许听过,脸完全记不住,除了学业和哥们,他的世界就只剩下睡觉和斗地主。   “他谁啊,我不认识,把手放开。”冷冷目光落在赵睿的手上,带着凶狠。   像被蛰了一下,赵睿猛地松开,这个动作大部分来源于对‘不知道牧明毅是谁’的惊悚反应:“你怎么能不知道牧明毅呢,你到底哪来的啊?!”   肢体接触,声音还不小,那几个打球的同伴被吸引过来,先动手推搡的是平头男,手指着赵睿大声:“干什么呢?!没完了是吧。”   赵睿不管他,仍旧跟宁晖然来劲:“你一个大老爷们胆怎么就这么小,是怕被骗财还是怕被劫色啊,比小姑娘还不如!”   是啊,回忆起当初年少胡来,利用演员经纪的幌子当街骗过不少花季小妹妹,很少有失手的,怎么现在这么掉价。   另外两个哥们不明所以,防备地围拢住赵睿,对平头使眼色,意思是咋个状况?   “少在这放屁,哪拍啊?给多少钱?”平头把宁晖然往身后拉,不让赵睿进一步。   两个同伴瞪圆了眼,猛眨。   赵睿一声冷笑:“就在这岛上拍,一旦试镜通过,片酬五十。”   “五十??”众人不解。   “万。”   一声轻飘飘的发音彰先赵睿的爽感,他就想看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二货吓得下巴掉地,双眼暴突流口水的傻缺样。   其实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一个素人,又没经纪公司扒皮分成,给他个十万都得跪着叫爹,赵睿自知是谈赔了,但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   果然,效果立竿见影,除了宁晖然,其他三个都卧槽卧槽卧槽地一通放声大叫……   最激动的是平头男,嚷嚷着叫宁晖然立马答应,就是拍三级片也得豁出去,宁晖然不同意,笑骂他们畜生不如,叫他们滚蛋,愿意拍自己拍去。   “问题人家看不上我们啊,瞧然然这细皮嫩肉的,水灵着呢!”平头男说着,猥琐地上手招惹宁晖然,在他光滑的前胸滑蹭一下。   宁晖然恼羞成怒,上去跟他动手,平头男大笑着趁他不备顺走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利索地抛给站在赵睿旁边的那个,随后一下子把宁晖然扑倒在地,还叫上另一个人,让他帮着一起制服宁晖然。   宁晖然气得口吐芬芳,他光着半身,又是水又是汗,挣扎时粘上不少细碎沙粒。   这边,哥们知道他锁屏密码,给赵睿留下手机号,还互加微信。   放开宁晖然时,一切已成定局。   不给他一丁点的翻盘可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又扯胳膊又抬腿,把宁晖然打横架起来往沙滩外走,离开前,平头男回头冲赵睿莞尔一笑,比出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乱乱哄哄像一场闹剧,留下赵睿杵在原地懵逼,他发了会儿呆,低头看手机,刚刚互关的好友微信上写着‘宁晖然’。   这……   不会是真名吧?   **   赵睿没猜错,这就是一个真名字。   宁晖然的微信只加认识的人,萍水相逢,点头之交,擦身而过一概不加或是删掉,他有定期清理好友列表的习惯。   赵睿没被及时处理是因为宁晖然被叉出海滩后又被紧锣密鼓地拉去胡吃海塞,海鲜大排档尽是他们喝酒划拳的冲天噪音,酒过三巡,除了宁晖然全都嚷嚷着去酒吧把妹,干到天明,一个妹没捞到或是不愿跟哥们凑合玩的,统统请客买单。   不用说,又是宁晖然请。   他不好这个,与其在床上挥汗如雨,不如跟弟兄们组团征战,在血雨腥风中嚎叫骂娘。   要不是顶入一条赵睿的微信进来,宁晖然都把这个人忘了。   戴着耳麦,迅速扫了一眼,上面写着:明天上午十点半,天域酒店,1510,房卡在前台拿。   来不及删了拉黑,一则通话请求突然冒出来,是哥们丁辉。   宁晖然摘掉耳麦弄成静音,划动手机时打开免提,咬了一根烟在嘴里,找火点上,知道丁辉打来肯定是他妈手术的事,前些日子丁辉的母亲查出肾癌晚期,哥们难受,他也不好过,咣当一声把火机扔回桌面,宁晖然下线,关掉电脑。   “辉子,咱妈怎么样了?”喷了口烟,他问。   “她还行,就是没钱了,”那边声音掩不住苦味,又带出一些难以启齿的窘迫:“然然,你看你……”   “还差多少?”宁晖然打断他。   对方无声许久,艰难开口:“挺多的,有多少给多少吧。”   其实为这事,宁晖然已经借过他几万,丁辉知道他早被榨到干了。   “行,你等我信。”还是那份淡然又无限温热的语气,丁辉眼眶一阵火烫,在哽咽前飞速道谢,挂断电话。   对话框消失,又成了赵睿的那条短信。   目光离不开,宁晖然使劲挠了挠头发,最终低低咒骂了声,操的…… 第3章   就算人已经站在亚希尔酒店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厅,宁晖然还是有一走了之的冲动。   来回溜达了十分钟,搓着发汗的手,他走向前台。   房卡很容易拿。   踩在酒店松软下陷的地毯上,耳边沙沙的脚步声无时无刻在提醒宁晖然这里的格调档次真不是他住的青年旅店可比的。   找到对应房间号,宁晖然站在门口,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刚要抬手敲门想起自己有房卡。   还没刷上,门开了。   一个短发女孩出现眼前,碰巧开门让她也是一愣,瞟见宁晖然手中僵在半空的房卡,回头跟里面确认:“还有人来试镜啊?这都几点了?”   “他是最后一个,还以为不来了呢。”声音耳熟,是赵睿。   女孩把他让进来,在身后关好门,宁晖然迅速扫了一眼墙上挂钟,十点三十三分,不过比通知时间晚了三分钟,从踏入房间他便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讲着什么,抬眼看表那会儿是最后一句话:大概就这样,给你们十五分钟准备,好了跟我说。   操,什么也没听着……   宁晖然愣愣地看着坐在外间正中央的几个人,这是个商务套房,宽大又私密,外面是办公区,里面是卧室区,用一个木制拉门隔开,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赵睿,他坐在外围靠右侧,中间三个年轻人围着一个体态发福却很有气场的中年男人,看得出是这个人在主控全场,刚刚也是他在讲话,再往左,宁晖然的目光便移不开了。   坐在那里的男人像极了昨天被赵睿指出的那个身影,身形坐姿一模一样,他今天穿的是浅色系休闲衬衫,湛蓝的牛仔裤,膝盖磨白破洞,若隐若现露出皮肤底色,裤子下沿遮挡一些脚面,却盖不住干干净净的脚指头,有种说不上来的随意散漫……   实在与昨天看到的刻板形象相去甚远,再说也没戴帽子,宁晖然不确定地把目光拉到脸上,正撞上对方投过来的视线,这个人对他微微一笑,把宁晖然看得一怔。   “发什么愣?来干嘛的我都讲完了。”   宁晖然那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让中年男子一脸不耐烦,大声质问他。   旁边三个人手一张白纸,本来低着头,都抬起来看他俩,宁晖然扫了眼赵睿,对中年男人说:“我拿到的时间就是十点半,没晚多少。”   不仅中年男人,连牧明毅都将目光投到赵睿那里,赵睿一副佯装出来的讶异,掏出手机看:“哎呀,还真是我手残了,多打一个字,瞧这事闹的。”   十点。   宁晖然冷冷地牵动一下嘴角。   “行了,反正就一句话,你自己准备吧,我不想讲了。”中年男人丢张纸过去。   接过来,果然寥寥几行,像是剧本上摘的一小段,加起来不过几十个字。   词简单得出奇,没前言没后语,完全看不明白,写的还是两个人的名字。   “我演谁啊?”宁晖然抬头。   “夏培!!”于导青筋爆出,他打着飞机从地球另一端过来,时差都不让倒,被小鞭子一路抽到酒店,困不说,还得着急上火,心情不能再糟糕。   宁晖然目光沉下去,他觉得自己就是来自取其辱的,信他妈邪的五十万,被人摆一道不说,还得挨骂出洋相。   A4大的纸,字不过一丢丢,看一眼就能记住,夏培一句台词:这是你的水,是在对成心海说话,成心海居然连台词都没有,只是提示一个弯腰捡起饮料瓶的动作,啊,对,还笑了。   除了这些,啥都没有。   宁晖然烦心地闭上眼睛,琢磨着要不要原地爆发,上去先给赵睿狠狠来上一脚,把他揍得满地找牙再威风凛凛地走人。   正想着,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他好了。   于导应了一声,扭头看向牧明毅,用调皮的眼神勾搭他:“怎么着?你下场吗?”   没时间再慢悠悠定角选人,牧明毅心里很清楚,这也是今天他穿得尽可能贴近他认为的’成心海’这个角色目的所在,他就是要在试镜时跟候选人互动,来激发他们最理想的表现,把角色给定了。   一听牧明毅要上,除了宁晖然一脸平静,另外三个都掩不住兴奋雀跃的神情。   赵睿说是没人看得上这片子,但其实有牧明毅和于力这两个大咖撑排面,找几个腰部演员过来试戏是不难的,就是片子红不了,能跟牧明毅演对手戏那都是一次磨炼演技的难得机会,再不济还能混个脸熟,那就叫资源啊。   置气归置气,赵睿也没真想砸东家的饭碗,彻彻底底得罪他的新老板。   所以他连夜弄来几个人试镜,在宁晖然那成心把时间说晚,一来报他颜面扫地的仇,二来他是真看不上他。   为宁晖然开门,一直闲坐角落玩手机的女孩此刻站起来,拿过饮料瓶递给那个准备好的。   一瓶没开封的康师傅绿茶。   在戏中,夏培是一名暑期打工的大二学生,在他二十岁的人生里,只有这个夏天像刻入骨髓一般疯狂长在他记忆里,连血带肉,永远拔除不了,因为他遇见了这辈子唯一一个可以令他心跳加速,血脉喷张的人,成心海。   两人的初遇就发生在一个杂货铺,成心海出现时夏培正背对他翻箱倒柜盘点货架上的物品,听到柜台外有人要一瓶绿茶,随手从半开封的饮料箱中抽出一瓶,没想到箱子活动让上面轻飘飘的几盒纸抽往下掉,夏培手忙脚乱去抢救,绿茶饮料不慎从手中滑脱,嘭地一声掉在地上,他冲口而出:“这是你的水……”   塑料瓶滚落到成心海脚边,一抹黄昏的斜阳正巧射过来,在夏培眼中,是成心海弯腰起身让洒下来的暖意金光一点点拢上他面庞的画面,那个如同勾线笔画出的完美容貌,还有弯起嘴角,对他摄人心魄的一笑。   ……   …   这些于力讲过的细节宁晖然完全没听到,对他来说,只看到了与牧明毅对戏时那三个人深浅不一,或崇拜或暧昧或青涩的神情。   挠挠头发,宁晖然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只能大概摸清一些状况,坐在那里皱眉看的人应该是导演,搬着椅子倒坐在一旁的赵睿是经纪人,那个女孩估计是助理,再有就是跟每个人都搭过一遍的牧明毅。   此刻,宁晖然可以确信这个人就是那个大明星,牧明毅。   名字是听过,可他真不记脸。   这会儿轮到他,紧张算不上,只是打消踹人遁走的念头,宁晖然懒洋洋地站起来,把递过来的水往牧明毅那边一扔,随口说了句:“这是你的水。”   说完,扭头把房卡扔到座位的白纸上,要打道回府。   在他背后,牧明毅和于力两个人全都一愣,于力先是冷冷笑着,不屑地‘切’了一声。   四人轮过,试镜结束。   于力说了几句场面话,什么有消息会通知云云,女孩打开门做出送客的架势,几个人自然地排出顺序挨着出门。   “宁晖然,你留一下。”   走在最后,回过头,是牧明毅在叫他。 第4章   声音不小,前面的人都听到了。   他们齐齐回头看向宁晖然,可就算再怎么好奇,再怎么不高兴也没有留下的理由,只能怅然离开。   门关上,女孩瞟了一眼这个被牧明毅叫住的小帅哥,跟在牧明毅身边久了,她感觉得出老板似乎对他有点不一样。   拉开套间的木制隔门,牧明毅走进去坐到床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宁晖然过来坐下。   皱了皱眉头,宁晖然走近。   坐在牧明毅身边,宁晖然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从进来试镜就是这股味道,刚才人多,他不确定是谁的,这时候满鼻腔都是。   算不上特别香,却足够独特,专注去嗅的话反而闻不到,但只要不留心这味道就会涌上来,让你不得不去在意这个人。   牧明毅对他笑:“可以叫你晖然吗?”   宁晖然‘嗯’了一声。   “晖然,你觉得我帅吗?”   眼瞪得极大,他完全没想到要这么聊天,这是他头一遭被个男的问帅不帅,除了张口结舌变成一尊石雕再没别的反应。   牧明毅却相当认真,甚至挨近他,将手撑在他大腿外侧的位置。   急速缩短的距离让整个人立刻鲜活起来,宁晖然可以看到牧明毅脸上最为精致细微的地方,几乎看不见的毛孔,细细的汗毛,右耳垂上的小钻钉,每眨一下带动的纤长睫毛,和舌尖舔动嘴唇留下的湿润……   宁晖然跟着咽下一口唾液。   他不知该怎么答。   “成心海是夏培眼中最漂亮的。”   牧明毅坐正,侧头对宁晖然说:“在夏培的世界里,成心海就是他唯一的光,夏培从小父母离异,不是亡故,而是各组成新的家庭,没一个人要他,他完全被至亲抛弃,在遇到成心海之前他的人生过得糟糕而绝望,这样一个人,你觉得在见到成心海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   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但宁晖然真的在顺着对方的话思考,垂下目光,手自然地放进嘴里咬,这是他惯常的习惯。   手被拿下来,宁晖然抬头,牧明毅对他说:“跟我再演一次。”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卧室。   站定前,宁晖然总感觉牧明毅在他身后捣鼓着什么,回过头看,这个人正把衬衫扣子一颗一颗解开,衣服拉得松松垮垮,没怎么系,领口大敞着,夸张地露出一侧锁骨。   宁晖然发现他脖子很好看,颈长不说,脖窝处还有一颗黑痣,衣服下摆随意塞进裤腰一些,抽出裤带,让裤子就这么松懈地挂在胯上,牧明毅的腿本就修长笔直,这么一弄,裤子上的褶皱堆叠得更加生动自然,显出一种慵懒洒脱,桀骜不驯的感觉。   就在宁晖然移不开眼时,牧明毅两手在自己头发上一顿大肆揉弄,力度很大,本来一头柔顺的短发变得分外凌乱,适当地将头发捋了捋,牧明毅给了助理一个眼神提示。   试镜开始。   这回女孩没有把瓶子给宁晖然,而是蹲下把绿茶往前一滑,看着瓶子滚向牧明毅那里,宁晖然赶紧说那句台词:“这是你的……”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牧明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弯腰从地上捡起瓶子,浅色的衬衫领口滑脱露出一侧肩膀,从宁晖然的角度看去衣衫下的春光一览无遗,他眼中是牧明毅直起身后对他从没见过的明媚一笑,头发乱乱的,不少发丝粘在脸上,恣意妄为地勾着人……   心怦然一跳,宁晖然猛地睁大眼睛,感性地抖动几下睫毛,‘水’字没能念出声音,整个人完全呆住。   视线徒然升温,烧在牧明毅的脸上,那一刻,宁晖然眼底是滚烫的。   ……   …   “卡!……啊,不是,”于力尴尬地摆手,又不是真有机子在拍,他赶紧改口:“好,就到这吧。”   声音落下时,牧明毅收敛表情,开始规整衣服,宁晖然狼狈地清了清嗓子,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攥住,手心全是汗。   再去看这个人,已经走到于力身旁,环胸跟对方低语什么,发现宁晖然在看他,才意识到他还没走,忙让助理女孩处理一下。   **   人走后,门关好,于力对牧明毅冲口就是一句:“行啊,够宠他的,还单独开小灶。”   拉过一把椅子,牧明毅坐到于力这边,他双肘撑在腿上,弓背前倾,样子十分认真:“你觉得怎么样?谁更合适?”   好好商量探讨的架势没让于力正经起来,他邪邪一笑:“那就要看你跟这个往卧室拽的小子什么关系了。”   作为圈内一名资深导演,摸爬这么多年于力什么没见过,只不过有一天居然能吃上牧明毅的瓜,这让他不免唏嘘,毕竟牧明毅是他见过绯闻最少的一个。   “我不认识他。”   眼睛瞪得贼圆,于力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赵睿,对方耸了耸肩,手一摊,评价道:“哥哥好任性的呢。”   “你讲的他一句没听到,总该公平些。”对于力说完这话,牧明毅看向赵睿,对方无辜地眨眨眼。   低头沉吟了一会儿,于力抬头说:“其实这四个我都不太满意,这本子走文艺风,没别的,想拍好就要靠精雕细琢的画面,细腻饱满的人物形象和热烈疯狂的情感加以支撑,”他用手点着牧明毅:“也就你才能驾驭得了这样的片子,他们都太……”   于力摆摆手,一脸嫌弃。   “那非要从这四个里选一个呢?”牧明毅问:“于导更中意谁?”   长出一口气,于力勉为其难地开口:“就最后那小子吧,至少他真情流露,表演痕迹不重,但……怎么感觉他很生啊,哪个学校毕业的?”想起他愣头愣脑,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于力就烦得皱眉。   “他没受过表演训练,不是科班出身,连群演都不是,你可以当他一张白纸。”牧明毅平静作答。   这一次,于力险些从椅子滑下去,他大张着嘴,又去看赵睿。   这哥们点点头,生怕于力听不明白,字正腔圆一个字一个字说:“纯素人。”   “我的天......”于力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有一点他心里很明白,对于一个演戏零基础的路人来讲,这种发挥已经算很可以了,只不过再好的一块璞玉也需要一点点打磨把它雕琢出该有的成色,刚开始就是牧明毅这个起点可真不怎么样……   “你这不是毁人家嘛?”   这怎么搭啊,何况尺度也不小。   说是新人又是个素人,于力感觉真的很方,满脑子乌七八糟。   牧明毅抿嘴一笑,没搭腔。   多年的交情,知道这人向来外表淡然,实则主意正性子犟,于力也不跟他多废话,把丑话全撂在前面。   “我可告诉你啊,这么瞎胡来我不陪你疯,这片子质量我保证不了,你也得心里有数它不可能好,反正是你自己投资自己玩,拍完了我拿钱走人,评不上奖达不到你满意可别赖我,是你非要用这个......唉,”都没法往下说,于力拧起眉毛,把手往对方脸上一指:“还有,这个新人小弟弟你要全权负责,拍几条不过可别怪我片场把他骂哭,我可凶得很!!”   为了表现自己面目可憎,于力特意呲牙。   对方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那么说,于导是同意由宁晖然来演夏培这个角色?”   “就他吧。”于力点头。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 第5章   有一点跟夏培很相似,宁晖然同样没有父母关爱,从有记忆开始,就是福利院白白的墙,大大的卧室房自己一张小小的床,小伙伴们和形形色色的老师阿姨们,还有日复一日的集体生活。   幸运的是,宁晖然没有体会过人间亲情,也就没有失去的痛楚,好在他本性阳光纯良,一路平凡成长。   《吻夏》的剧本他一口气看完,又翻来覆去读了几遍。   当他细细背诵台词时,慢慢被夏培这个人物吸引,到后来越背越慢,每记一句台词就要琢磨一会儿,等醒过神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岛上夏日漫长,即便清晨也是阳光普照,窗外葱郁的绿植叶片点点斑驳光晕让宁晖然忍不住眯起眼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大力搓了把脸。   从床上坐起来,一条大长腿赫然掉在眼前,宁晖然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往后躲,上铺的郭晓贤呜呜两声,腿卡在床栏之间抽不回去,搂了搂被褥,吧唧两下嘴,继续打起高亢嘹亮的鼾声。   这样的鼾声响了一夜,直到这会儿宁晖然才听到。   扫了眼枕边的剧本,他站起身,把腿给郭晓贤塞回去又为他重新盖好被子,拿了洗漱用品向卫生间走去。   临近大学毕业,与学校里大多数人不同,宁晖然并没急着为以后忙忙碌碌,而是跟着几个同样没心没肺的铁哥们一起跑出来毕业旅行,S岛是他们的第一站,因为丁辉的事他脑袋发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戏留了下来,牧明毅告诉他,拍摄周期最少要一个半月,很可能会拖到两个月那么久……   宁晖然可以等,但丁辉妈妈不行。   签合同时,他特意关注酬劳结算方面,看到是后结,宁晖然忙抬头问可不可以提前支付,哪怕一半也可以。   赵睿就没见过脸这么大的,当即拍案而起,骂宁晖然别得了便宜卖乖,爱演不演,提前付也行,片酬降一半,一半的一半提前给。   想了没两秒,宁晖然果断答应。   牧明毅没让赵睿这么做,认真地询问起宁晖然要钱的理由。   宁晖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不出更好的托词,只能实话实说是帮一个好哥们的忙,他家里有病人等着用钱。   赵睿压根不信,牧明毅却没再质疑什么,让赵睿按照五十万的约定先付一半,两天后到账。   宁晖然讶异地盯着牧明毅半响说不出话来。   合同签完,走时,牧明毅把宁晖然叫住,让他陪他抽根烟。   手指夹烟,却没心思点,宁晖然就这么看着后背靠墙,一只脚微踩墙根的牧明毅。   这一次他身上没有那股独特的香水味,暗色平整的修身衬衫,纽扣一直系到脖颈最顶端,西裤一板一眼,脚下鞋子更是高帮款型,捂得严严实实。   这个形象与他第一次隔着酒店玻璃看到的那个人感觉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牧明毅。   想到试镜时他那个骚气不羁的样子,宁晖然一口烟也抽不下去。   “钱不是白给的,”对方开口说话让宁晖然心紧了一下,他赶忙抬头注视过去:“你有很多功课要做,知道吗?”   宁晖然大力点点头。   “熟读剧本,把你的台词一句一句印在脑子里,我会让小菲给你做一个快速的演员培训,她给你讲的是这行最基本的东西,你必须全部记下来,试镜那天你见过,我的助理,”见宁晖然有些迟疑,牧明毅斜斜咬着烟,垂下眼操作手机,放到宁晖然眼前:“这个号码你记下来,你叫她菲姐。”   说不清为什么,输入时手有些抖,宁晖然舔了下嘴问:“那个……她会教我演戏吗?”   牧明毅看了他一眼,说:“不会。”   宁晖然心里咯噔一下,看著名字签到合同上,听到钱两天就到账,他真觉得这次把自己玩大条了。   手局促不安地搞起小动作,就在他又要把指骨塞进嘴里咬时,牧明毅抓住他的手,突然的温热碰触让宁晖然猛地抬头,牧明毅对他一笑。   “你不用学,这么短的时间你也学不会,你只要演你自己就行了。”   宁晖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把烟灭掉,牧明毅双手插口袋,平静地对他说:“就是因为你不会演,才能更好地诠释出夏培,你跟他有点像。”   ……   …   像?   哪里像?   双手撑在盥洗池边缘,宁晖然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湿漉漉的脸和一双迷茫的眼睛,他实在搞不懂牧明毅说的是像什么。   可能年纪相仿,身世差不多?   问题是只看他打球就能看出他父母不在孑然一身,半仙都没这么准吧。   宁晖然困惑地摇头,用毛巾擦着脸走出来,郭晓贤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他床上看剧本,眼睛通圆,一脸愕然。   宁晖然急了,上去抢:“搞什么?!手这么欠!把东西还我……”   不由他说,本子像沙包一样掷过来,宁晖然仓惶去接,对方比他激动:“这他妈是什么?!又打啵又亲热?!还跟个男的!!你你你你……你真演啊?!”   “不是你们说三级片也让我上,谁把我微信散出去的?”宁晖然把剧本拍了拍,好好地搁在桌子上。   “那是哥几个逗你玩,还真让他你脱裤子拍啊!”郭晓贤气哼哼搔他自诩为天下第一帅的小平头,发出唰唰的声音:“你倒好,炕上得倒快,不要面子的啊?!”   宁晖然撇了撇嘴,没说话。   拉过宁晖然坐到床上,郭晓贤要跟他正经八百地促膝长谈,他不相信这个人动机单纯是为了钱,他不是这样的人。   宁晖然想也没想,直白地告诉郭晓贤他还就是冲着那五十万去的。   “辉子妈挺严重的,住院的钱用完了,他急着找我借。”   听完这话,郭晓贤深沉地问:“你给他多少?”   “牧明毅同意提前付我二十五万,扣完税有多少我给他转多少。”宁晖然的语气像给出去二十块钱一样。   郭晓贤眼都听直了,半天说出一个字,操……   “你真是跟别人不一样劲,真的……”郭晓贤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眶顷刻就红了,活了二十多年他遇到过很多人,也交过不少朋友,可宁晖然总是能把他感动到热泪盈眶,他最佩服最爱的也只有这个人。   狠狠搂他进怀里,揉他的脑袋,郭晓贤恨不得亲死他。   忽然他想到什么,拉开一臂距离问宁晖然:“可是然然,你会演戏吗?”   试镜胜出,找宁晖然演戏这事郭晓贤是知道的,本来挺高兴,但在翻过剧本后他头皮发麻,这是部同性情爱片,怪不得出来找人呢,根本没人演吧?!   没等宁晖然开口,他马上说:“别的就算了,瞎几把演演完了,可那些亲热戏怎么办?别说是男的,女的你也没搞过,知道怎么接吻怎么那那……那啥吗?”郭晓贤嘴里拌蒜,见宁晖然傻愣愣地看他,连忙提高声调:“我就问你,你一个没经验里外都是雏的人,你拿什么跟人家演?”   宁晖然皱眉,他确实不太懂,演不对味也就罢了,要真磕着牧明毅的牙或是把他嘴咬破了,不也太……   “那你说怎么办?”他抬起头。   郭晓贤要的就是这一刻的松动,为大兄弟破雏是他长久以来的夙愿,按压疯狂上翘的嘴角,他对宁晖然提议来一次爱的初体验。 第6章   宁晖然早想到这个‘爱的初体验’就是去CLUB猎艳,但他没料到郭晓贤把林源和姚学军这两个畜生一并捎上。   他们本来四人结伴穷游,来岛上一个多礼拜,四人间永远两个人睡,另外两个一到晚上就狼性大发,勾搭妹子各自切磋寝技,夜夜浪在外面。   宁晖然想跑已经来不及,被郭晓贤,林源,姚学军堵在包房里。   他们是在S岛北部一家CLUB,剧组入驻的酒店坐落在岛的南部,前一天菲姐找他,说一周后开机,毅哥让他提早进组,宁晖然磨蹭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启蒙体验。   眼见这三个笑得一个比一个坏,宁晖然知道大事不好。   果然,愣神片刻从外面进来不少妹子,自由选择地一个一个挨着他们坐下,坐在宁晖然身边的最多,其中一个猛眨睫毛,眸光闪闪地盯着宁晖然看。   包房一下子闹腾起来,强劲的音浪撩起躁动,林源一脚蹬上高台茶几,拉人上去跟他热舞,猛摇香槟冲着宁晖然就喷,宁晖然骂着躲,却还弄上不少,他气得去踹这个二货,被对方一跃而起扑倒在沙发上,高喊着姐姐妹妹们快上啊。   除了姚学军挎着个香喷喷的妞舍不得放手,在一旁吃瓜看热闹,连最要好的郭晓贤也加入‘蹂躏’宁晖然的大军。   对他们来讲,这机会实在难得,宁晖然长相漂亮耐看一直是哥几个公认的,但就是在这方面天生少根筋,情智未开,这一回可把郭晓贤激动坏了,他豪横地大手一挥,说谁要是办了宁晖然,他包一个月岛上顶级豪华全海景房供他们玩乐。   宁晖然大骂着,用力挣扎,不知谁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疼痛让宁晖然失去理智,他反射性地一脚踹过去,于此同时动了手,顾不上是谁,也看不清,最终鞋底和拳头重重落在郭晓贤身上,他及时把一个吓傻了的女孩护在身后。   郭晓贤嘶嘶地叫痛,冲宁晖然嚷嚷:“你他妈干什么?!操的……真疼啊!不是逗着玩吗,这都是女孩!”   捂着脖子一下下喘粗气,宁晖然恶狠狠地瞪他,冷冷扫了眼旁边的人,什么话没说,推开人出去。   嘭地一声撞上门,结束身后的一片寂静。   走廊里,宁晖然靠着墙在身上摸烟,刚把一根咬在嘴里,脖上传来的刺痛让他蹙了下眉头,上手去摸,有肿出来的牙印,沙沙的痛……   妈的。   宁晖然心里骂着,对自己同意跟郭晓贤出来后悔不已。   一个女孩从包房那边探出头,发现宁晖然在走廊尽头,脸上现出开心,她一路小跑上前,站到宁晖然跟前腼腆地低下头:“对……对不起,是不是我咬疼你了?都怪我不好,我,我……”   女孩羞红脸,结巴地话说不下去。   看了她一眼,宁晖然躲开这里,刚转身胳膊被女孩拉住。   “哥哥你别生气,我,我不是成心的,是太喜欢……喜欢你了!”抓过来的手微微发抖,宁晖然去看她,眼神透出怪异,他不理解怎么看一眼就能喜欢,还下嘴咬,这么大劲。   二话没说,宁晖然甩开她。   这一回,女孩用全身力气去抱,像戏精一样地湿了眼眶:“哥哥,我真的好爱你,第一次见你,我就……啊!”   话音断在空中,她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得后退一大步,惊慌地发出叫喊,宁晖然也吓了一跳,急忙扭头去看……   牧明毅出现在他俩眼前,手还抓在女孩大臂上。   宁晖然瞳孔放大的同时,女孩惊得几乎脱相,捂着嘴尖叫:“牧……牧明毅!你真是牧明毅吗?!! ”   拉过傻在那里的宁晖然,牧明毅说了句:“跟我走。”   强迫地被人抓着,宁晖然机械地跟着牧明毅迈步疾走,与跑过来救场的菲姐擦身而过,牧明毅拿走她手里的帽子,对叶菲嘱咐道:“你去处理一下。”   这个时候宁晖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回头去看,可能是怕自己给牧明毅惹什么麻烦,好在菲姐跑过去警告那个神经病女孩不许再拍,在电梯关门的一瞬间,他看到这个姐姐气势汹汹地把手机夺到手里……   ……   电梯一路上行,这家CLUB位于一个五星度假酒店的三层,上面六层到二十层都是客房。   发着淡淡黄光的楼层号码让宁晖然的目光不过停留片刻便小心地,一点点移动到牧明毅那边,压下的低低帽檐在脸上投出阴影,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宁晖然就是感到牧明毅针扎一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揪着领口试图把咬痕藏好。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宁晖然默默地跟在牧明毅身后,刷卡进房时他很犹豫,特别是后面房门自动关合,有种心脏突跳的感觉。   帽子摘掉扔到床上,牧明毅半靠在写字桌边,点上一根烟,他没看宁晖然,浓厚的白雾散在口鼻之间,房内昏暗,厚实的窗帘遮蔽日光,无形中加重紧张气氛。   牧明毅侧脸很好看,浓密的睫毛长长垂下,每吸一口,下颌的线条便鲜明一分,可宁晖然只觉得压抑,喘口气都费劲。   “怎么不进组,你来这干什么?”   突然问话,让宁晖然动了一下脚趾。   不知道怎么解释能过关,还是怎么解释都过不了关,宁晖然垂着头,咬了会嘴,开始说话:“我就那个……想体验一下……就是想找个人亲……”最后的字细细小小,不是贴在嘴边根本听不到。   说不出来,耳根脖颈蔓延出大片潮红。   目光从宁晖然脸上移开,牧明毅把烟掐灭:“坐到床上去。”   偷偷瞧了对方一眼,宁晖然乖乖照做。   床垫微微下沉,放在床上的手感受到牧明毅坐到身侧的重量,宁晖然看过去,这个人自然地双腿.交叠,深色格子衫紧收在腰.胯部位,勾出紧实的小腹,衣服扣子一如既往地系满……   直到手被拿起来,握进一个温热掌心,宁晖然才猛然回过神,他想往外抽,却来不及,牧明毅没让他这么做。   “没接过吻?”   听不出对方语气,宁晖然只能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手指在宁晖然手背上一下一下摩挲,牧明毅垂下眼看自己的动作,问他:“台词背熟了?”   宁晖然忙点点头。   “有一场戏是成心海勾.引夏培跟他接吻,还有印象吗?”   同样在昏暗的卧室,成心海把夏培带到床上,就像他俩这样并排坐在一起,身体力行地亲自教授夏培如何接吻,让这个青涩的小蓓蕾在他指间开出最娇嫩的花,这是夏培的初吻。   宁晖然当然记得,就是剧本干巴巴的文字也挡不住夏培那时从里向外泛出的火热滚烫。   而他现在就很……   热。   尤其是看到牧明毅一颗一颗把领口扣子解到胸口,宁晖然深深地下咽,口干舌燥,紧张中带着一种莫名兴奋……   他说他记得,可以试试。   手仍旧被牧明毅握着,像是酝酿什么,指腹传来一些力度。   再抬头,牧明毅对宁晖然笑起来,调皮地咬一下嘴唇:“你会接吻吗?”   两次问接没接过吻,没差几个字,感觉却天差地别,在牧明毅像玩乐更像是调情的表情中宁晖然有种扑面而来的割裂感,他一下子觉得坐在他对面的就是那个洒脱放荡,骚到骨子里的成心海。   其实这一段夏培没什么台词。   无论是刻意进入角色,还是出自本意,宁晖然都接不上话,目光胶着地粘在牧明毅脸上。   手摸上来,指腹轻轻在宁晖然面颊滑弄,故意蹭过他的嘴:“哥哥想教你,你要不要?”   皮肤痒痒的,宁晖然随之微颤,说:“我要。”   气息重而浓,宁晖然感到他自己呼吸都是烫的,后背粘腻潮湿全是汗,连鼻尖睫毛都挂着水汽,牧明毅身体逼近,两手抓上他胳膊制造桎梏不让他逃走,宁晖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牧明毅微微偏过头,高挺的鼻梁,深垂的睫毛越来越清晰……   “把眼睛闭上,宝贝。”   快要贴上嘴,牧明毅说话,想不起来剧本有没有这句台词,而在这之后就连‘想’这个意志都是一种奢望,宁晖然脑海泛白,彻底当机……   不像咬在自己手臂或是指骨上,这是一种软在心上的触感,牧明毅的嘴温热却带着男性该有的强硬霸道,宁晖然笨拙地,不知所措地回应,因为紧张攥住对方大臂上的衣服本能往外扯动。像是激起某种征服欲,牧明毅吻得更激烈深入,揪扯宁晖然头发固定他后颈,头换着角度进攻,不让他有机会摄取氧气。   使出全力推过去,两人倏然分开,宁晖然用手臂堵着嘴,胸腔一起一伏喘得毫无节奏。   这个动作就是剧本上写的,因为只有寥寥几句肢体描述,当时看到这个地方宁晖然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夏培明明很爱成心海,被吻时却狠狠推开对方。   现在他懂了,再吻下去心脏都要炸了。   用食指拨弄自己嘴唇,牧明毅发出胜利者的浅笑:“哥哥的嘴舒服吗?”   又恼又羞,想再亲又不敢,还说不出来,宁晖然手握成拳挡在嘴上,气呼呼地看他。   ……   …   剧本这一段结束。   笑意伴随眼底温度一起消失,可能是热,牧明毅就这么任由衬衫大敞着,他两手撑在身后,告诉宁晖然他表演状态不错,不需要过度担心。   “什么时候进组?”   从床上站起来,牧明毅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苏打水递给宁晖然。   “今天,不超过一小时。”   宁晖然答应着接过来,瓶外沁凉湿滑,摸上去满手冰冷却降不下来紊乱的心跳,他无法与牧明毅对视,随便应付几句,仓促地离开牧明毅的房间。   **   这一小时,宁晖然用一半收拾东西整理行李,发微信跟郭晓贤道别,另一半打车穿岛而行,往剧组的酒店驶去。   他不清楚怎么就在岛的另一端遇到牧明毅,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对于他这种不知道哪冒出来,零演技零基础的小白,想要演好一个人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最笨的一招,全身心地让自己成为这个人。   他必须成为夏培。 第7章   二十二岁的夏培从没想过,他这辈子会对一个人如此着迷,而且只需要一眼。   那一刻,杂货铺的黄昏,洒着金光的斜阳,还有成心海的笑容,全部毫无缺损地印刻在脑海中,让夏培在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都处在恍恍惚惚,灵魂出窍的状态。   庆幸的是他当时及时做出反应,干了一件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   在成心海用微信结账时,夏培大胆地伸手去点他个人二维码,扫上只用一秒钟,随后他把手机藏到身后,绷紧后背,一副打死不拿出来的架势。   成心海先是一愣,看到眼前的男孩子脸臊得像猴屁股一样红,把嘴抿成细细一条线,头垂得连眼睛都看不到,就有一种特别想笑的冲动,反正就是不解释,不妥协,你爱咋咋地的死狗相。   “你扫了没用,我有验证啊,弟弟。”   成心海倒想看看这孩子还能怎么样。   夏培一点一点挪动到门口用身躯堵住去路不让走,如同一只蒸熟的虾米,透白皮肤染上一层嫩嫩的粉,他手紧紧攥着裤边,肉眼可见地发着抖。   挑了一下眉尖,成心海觉得这个不爱说话的清纯小弟弟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只听叮咚一声,拿在背后的手机震了一下。   夏培猛地抬头,对上成心海的目光,这个人在对他笑:“我验证了,可以放我走么?”   往旁边挪了挪,擦过他肩膀走出去的成心海身体飘着一股清淡的香味,隔着衣物传来的温度让夏培慌忙捂上两人相触的地方,他不舍得就这么凉掉……   回到杂货铺柜台,夏培噗通一声半个身体趴到玻璃面笑得浑身发颤,像得到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把手机紧紧揣在怀里。   ……   …   “停停,咔!……”于力用力按压额头,用手点着宁晖然飙出音量:“你到底怎么回事?!昨天跟你毅哥演得不挺好的吗!怎么自己拍就这么拉胯,你是偷手机的吗?笑得一脸猥琐,感觉完全不对!你好好调整一下,一会儿继续……”   最后夏培拿到成心海的微信特别高兴这一段是补拍,昨天拍时道具有穿帮的地方,本来这小子跟牧明毅搭得挺不错,无论台词,走戏,还是第一次拍摄都很顺利,这让于力着实没有想到,可仅仅不过一个晚上,状态全没了。   NG三四条不过,于力火气顶上脑门。   那边的宁晖然也不好过,呼出一口长气,郁闷地仰头望天。   ……   别说成为夏培,就是想踩上及格线,做一名凑凑合合看得过去的演员在他看来都是人生中从没有过的难事。   那天晚上他按约定时间进组,转天一早便接到通知,三天后开机。   比原定早四天开机意味着为他量身打造的特训不得不在两天内结束,其实这些都还好,叶菲讲的东西虽多,但都是些最基础的片场纪律,演员素养,拍摄知识和一些重要的组里流程和事务……   只要能记下来的就不是问题。   宁晖然没底的是演戏。   对此,叶菲无话可说,敷衍地叫他加油。   围读剧本后,离第一天开拍只剩半天,牧明毅把宁晖然叫到他的房间。   一进去,宁晖然就感到不同寻常。   牧明毅穿得很随性,宽松的一字领T恤,一条九分浅白休闲裤,他斜靠在沙发一端,胳膊肘支着扶手翻阅书册,交叠的腿让上面的那只脚快要挂不住绒白拖鞋,光滑脚跟连同露在外面一截脚踝是没有晒到的皮肤本色,比别处都要浅一些,宁晖然盯看着,挪不开视线。   有书页翻动的响声,牧明毅对他说:“来了。”   “毅哥。”宁晖然一怔,赶紧进入状态。   进了剧组,像他这样的小白自然辈分最小,用不着叶菲教他,他对谁都喊哥哥姐姐,年纪大一点的还会留意别人的称呼跟着叫,请教时做足姿态,又乖又听话,没几天剧组的人普遍对他印象不错。   之前没这么叫过,第一次叫有点不好意思。   宁晖然微低下头。   淡淡扫了他一眼,牧明毅又把目光落回杂志:“过来坐吧。”   坐上沙发另一端,又把屁股往更远地方挪了挪,宁晖然拘谨地拨弄一下头发,自打他俩亲完就有点怕他,宁晖然对接吻一窍不通,也没有初吻概念,可跟这个人走在对面就是不敢抬眼看,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躲闪……   拍了拍沙发垫,牧明毅让他坐过去。   僵硬地站起来,再坐下,两人仍是半米距离。   屁股刚坐沉,手突然被抓住往那边一扯,宁晖然猝不及防地跌在牧明毅身上,耳边是这个人的声音:“你不好好坐,就坐我腿上。”   “坐,坐……在坐了!”宁晖然吓得不轻,贴着牧明毅大腿无缝地坐在他身边。   惊惶的他没看到牧明毅快速上弯的嘴角,书翻过一页,恢复如初。   房间很静,只能听见纸页翻动和手指在手背上磨蹭的细微杂音,宁晖然垂眼看着,感受着牧明毅在他指间的揉捏摸弄……   一下一下像挠在心窝里。   极力忍耐一会儿,宁晖然开口:“毅……毅哥,你不是找我有事么?”   “陪我看会儿书。”他答,没有抬头。   ……   要这么陪的吗?   手指已经插到他指缝中间,像是要绕上一般自然弯曲,宁晖然不自在地想要摆脱对方纠缠。   他不讨厌跟牧明毅牵手,相反那种淡淡的掌心温热和略带粗糙的手茧压蹭会让他觉得很舒服,可舒服平复不了过快的心跳,加速的血液流通,没一会儿他就会出汗。   对方在使力,牧明毅有感觉,把书搁到一边。   转过头,他解释给宁晖然听:“咱们之前不认识,对彼此不够熟悉,却要演绎一对亲密的恋人,这两个人感情还很纠葛,多在一起建立你对我的熟悉感,提升默契度,对搭戏配合很有好处。”   宁晖然眨了眨眼,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想要演好夏培,最重要的是去感受他对成心海这个人物的情感依赖,那么建立与扮演者的亲密接触就必不可少,他要学会适应……   想到这里,宁晖然放下扭捏,开始主动反握回去。   紧绷的身体变得柔软,他将脑袋轻轻搭在这个人肩头,身体贴过去,想象着自己就是夏培,手不自觉地搂上牧明毅的胳膊……   ……   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是看到他心里就会小鹿乱撞,呼吸困难胸闷憋气,挪不开视线么?   那天试镜,捡饮料瓶直起身,对他绽放笑颜的牧明毅是真的好看,深邃的眼窝,双眼皮很大,睫毛浓密乌黑,高挺的鼻梁提升五官线条的完美观感,长短适中的俊俏下巴,下颚边际分明,整副容貌像是画师用画笔精雕细琢勾勒出来的一样……   怎么能有人长成这样?   ......   …   宁晖然闭着眼回味,鼻间是牧明毅身上说不清是属于‘成心海’的香水味还是他自己本来的体味,一页一页机械的翻书声响在耳边,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进组以来就没睡过好觉,此刻睡意侵袭,难以抵抗……   就在他晃晃悠悠身体失控向下栽倒时,牧明毅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宁晖然惊觉清醒过来。   “我肩膀这么好睡?”牧明毅笑。   “对,对对不起!卧槽……”宁晖然狼狈地擦嘴边的滑腻口水,弹跳着要起来,牧明毅拉住他上手为他顺好头发,抹他脸颊压出来的红印:“你不要过多在意演技,你有我,只要你投入角色就不会差,相信我的眼光。”   ……   …   你真的眼瞎啊,哥。   宁晖然自暴自弃地念了一句,像只死鱼一样把自己晾在道具椅上。   视线无意间扫到外面,正巧牧明毅走进片场,上午补拍的那条没他戏,他晚来一会儿。   妆已经上好,穿的是下一场衣服,成心海这个人随性洒脱,有种天生的魅惑气质,他不介意露出身体哪里,只要喜欢想怎么穿都可以,他最知道怎样穿能让夏培心跳加速,眼神倾满迷恋和爱欲……   哪就这么麻烦,脱光了不穿才最带感。   有那么一瞬间,包裹在衣料下牧明毅赤.裸的样子猛然惊现在宁晖然脑海中,他蹭地一下坐得笔直,心脏突突地跳。 第8章   别说是男人,女的他都没动过歪念。   宁晖然当然没见过牧明毅的春光,就是这么一闪而逝的单纯意想足以叫他吓得不轻,按开水壶弹盖,大口喝水压惊。   牧明毅进来便被于力叫过去,两人在摄影机前交流谈话,不时地往宁晖然这边看,于力一副忍不了的样子,向天空连翻几个大白眼。   宁晖然心里有数他俩说的是谁,简简单单的一条补拍,搞了两个多小时不过。   牧明毅没有过多表情,从始至终很平静,只是动嘴说话。   能怎么办,宁晖然也很沮丧,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演才是对的,好像没有牧明毅在身边他就完全迷失方向,一塌糊涂。   导演让他找感觉,宁晖然没敢离开,双臂撑在杂货铺柜台前丧气地低下头,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斑花马丁靴,被玻璃柜面打出重影。   他赶紧抬头,牧明毅叼着烟,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货架:“拍得不顺啊?”   宁晖然苦苦一笑,耸肩膀:“反正于导什么都骂了,说我是偷手机的贼,笑出一脸成就感。”   烟掐在中指和食指之间,牧明毅往他跟前送了送,意思是抽不抽。   宁晖然没心思,摇摇头。   目光不由自主地下垂,如同低落的心情,也许试镜演戏确实是为了钱,为了义气,是哥们有难拉一把的冲动行径,可走到今天宁晖然发现不仅仅这么简单,他开始有一种好胜心和责任感,想把夏培演好演完,交给他们一份漂亮的答卷,说不清是自己争面子,还是不想坑牧明毅,让这个人失望。   低着头的宁晖然不知道牧明毅的烟根本没点,等他听到动静抬头时,这个人已经向他压过来......   肩膀挡住光线,宁晖然来不及辨明对方表情,只觉得眼睛特别的亮,他张着嘴,惊慌地往后退,牧明毅还是向前,他比宁晖然高半个头,稍稍低下侧过脸,就可以让带着温度的鼻息从宁晖然面颊上蹭过……   咣当一声响,后背撞到后面的道具货架,牧明毅把他逼到无处可退。   三合板做的道具看着结实,里面是空的,眼看摇摇欲坠便要倒下,一只手适时地按上去,胳膊横在宁晖然脸边,牧明毅眼角翘起来,含着一点点笑意看向宁晖然后腰的位置:“我是拿打火机,你紧张什么?”   木架横梁被抓出湿印,宁晖然满手的汗,没等心跳平复,牧明毅成心贴在他耳垂问:“你怕我啊?”   狠狠推他一下,宁晖然又惊又怒,他知道牧明毅故意这么做,捂着的耳朵烧着一样,火烫火烫。   动静太大,货架又开始摇,宁晖然顾不上牧明毅,狼狈地张开双臂用身躯支撑架子。   把宁晖然拉过来,牧明毅单手替他抵着,转头叫道具组过来时嘴角还沁着笑。   ……   …   “夏培也怕成心海。”   等着道具组修他们弄坏的货架,牧明毅坐在演员椅上,身体倾向同样坐在旁边的宁晖然:“这一点你倒揣摩会了,却缺少他身上很大一块情感组成。”   故意逗他,玩坏道具,宁晖然不想跟这个人太近,搬着椅子挪出一点,问:“哪块儿啊? 毅哥。”   牧明毅换个姿势,手支在下颚懒懒地看他:“见过成心海那一眼后夏培满脑子都是他,抱着手机趴在柜台上也不例外,再拍,我让你看得见我。”   **   说到做到,牧明毅就站在导演机位旁边。   这是最有价值的提示,宁晖然接受剧组每一个人对他的指正,特别是出自牧明毅的口中,那就是金牌指导,不知不觉,他对这个人打从心底生出依赖,百分百地服从,有他在他就能安心,有他在他才能成为夏培。   目光始终黏着牧明毅,一声‘开始’,宁晖然趴到柜台上,脑海中残留这个人的样子,挺拔修长的身形,袖口卷到半臂,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温和地对他笑。   他也笑,笑得甜蜜,泛着傻气,抱着手机往嘴边送,像是要亲上它一样……   ……   “好!咔!可以,这条不错!再来一次,我拉近。”一个上午于力终于满意一回。   听到这话,宁晖然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他最先搜寻牧明毅的身影,看到对方环着胸竖起大拇指,为他点了个赞。   一条拍完,于力颇有兴致地叫宁晖然来机子前看,指着说:“瞧瞧你这个多自然,之前那都是什么玩意,你自己看。”   不用对比,单单看到的这个影像就足够震撼,宁晖然怎么也想不到画面中这个稚气未脱,脸贴在玻璃面,荡漾甜美笑容的大男孩是他自己。   溢出的幸福肉眼可见。   宁晖然完全傻眼了。   耳边是于导在讲话:“先歇一会,跟成心海第二次见面的棚还没搭好,今天拍不了,改成他俩第一次接吻,你们准备准备。” 第9章   没从惊愕中缓过神就听到更掉下巴的事,宁晖然受打击地往后小退半步。   虽然少有这样的情况,但因为外界因素和不可抗力,例如天气,剧组的硬件设备突发状况,服化道没到位,演员意外生病请假等原因临时更改拍摄内容也是有可能的。   吻是吻过,跟牧明毅试的也是这一场,可要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来真的还是让宁晖然一颗心揪到嗓子眼。   床准备好了,成心海卧室最显眼就是这张加长加宽版的双人床,床垫松软厚实,极具档次,包容一切放肆和折腾。   这床怎么做得这么走心啊,宁晖然瞪着眼,被牧明毅拦腰抱到床上。   宁晖然身上是一件薄款透白T恤,夏日清凉装,这场戏要体现夏培的纯情,就要干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化妆时,他特意被提醒打得粉比之前厚一些,尽可能少出汗。   化妆师小姐姐还连带夸了他的肤质,吹弹可破白白嫩嫩,看着就好想咬一口。   冒汗这事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住,如同紧绷僵持的肢体动作和极不自然的表情管理,宁晖然最担心鼻尖额头淌出汗水影响拍摄,还有这件稍微湿一点就透到外面的要命T恤。   导演先让他俩走走戏,找找感觉,研究一下动作和拍摄角度。   牧明毅一次一次贴近,扶着宁晖然后颈摆姿势转动头,稍抬或者侧偏下颌找最佳位置,口呼鼻吸的热气就扑在宁晖然鼻尖和唇齿,宁晖然连气都不敢喘,牧明毅身上混合雄性气味的独特香气,绕在脑后头发里又热又紧的手,除了感受这些,他无法思考,做不出反应……   “行,就这么动,镜头上很好。”   回神就是导演这句话。   宁晖然一句没听进去,倏地站起来,结巴地问:“什……什么?怎么动?”   手肘一个滑脱,靠一旁调试灯光的助理稳住导演椅于力才把屁股坐稳,随后就是一脸嫌弃,他不想再跟这个外行多说一个字。   把宁晖然拉坐回来,牧明毅恢复刚才动作,往他右侧上嘴时,吐舌头扮鬼脸,发出短促的一声‘呸’,宁晖然惊奇地偏头看他,随后头转向他的左边,又做了个夸张的挤眼动作,这回宁晖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头一次见牧明毅这么孩子气。   “不用你动,配合我就行。”轻刮一下宁晖然的鼻子,牧明毅弯起嘴角。   知道是牧明毅看出自己紧张,变着法地排解他的情绪,宁晖然心里一阵感动,说了句:“谢谢毅哥。”   正式开拍。   夏培坐在床上,捏紧拳头,等着成心海靠近,嘴唇贴合像触电一样,夏培哆嗦一下,成心海的吻由浅至深,配合捏在夏培耳根和揉按他头发的力度,吻得越来越蛮横放肆,夏培开始重喘挣扎,两人嘴磨蹭弄出湿滑,狠狠一推之后,分开。   夏培用手臂挡着嘴,眼眶乍红,湿气腾腾,羞怯又恼火不甘,明明教他接吻却好像被占了便宜。   看着对方,成心海抬起下颌,眼底逐渐泛出冷意,他抽动一下嘴角,又向夏培扑过去。   当牧明毅压上来时,宁晖然完全懵了……   这不是剧本上写的,成心海接下来的台词应该是:哥哥的嘴舒服吗,然后两人结束,上次在酒店牧明毅也是这么演的。   搞不清楚状况的宁晖然被压在身下,手按在头顶上方,牧明毅又一次吻过来,处于本能反应宁晖然从喉咙中发出呜呜的求饶音,压在手腕的劲力不小,他挣脱不开,慌乱中只能承受牧明毅雨点一样的粗鲁强吻,直到手探进衣服滑蹭在他腰上时,宁晖然真不行了,他像痉挛发作,叫喊着从牧明毅身底下逃开,或许这一声太惊心,牧明毅松了手。   “哎哎哎……你叫什么?!别跑啊!!”于力看得入迷,突然打断让他啪地一下重拍自己大腿,指着宁晖然高声。   没照剧本演,现场的主创人员都看出来了。   导演没喊咔就不能停,这是做演员的基本素养和职业操守,这个组都是于力用惯的,每个人都了解他的执导风格。   当感觉来时他允许或者说很乐意演员自由发挥,互相激发灵感,维持源源不断的创造力是他经手片子一直能保证高质量的因素之一。   这一场牧明毅给了他对成心海这个人物另一种体会。   除了宁晖然一脸仓惶,其他人都在惋惜叹气。   “没关系,还可以再拍。”牧明毅站起来,整理衣服向于力那边走,手往床上一指,示意化妆助理给宁晖然补妆。   小姐姐来到跟前啧啧地感叹,说宁晖然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出这么多汗,妆都塌了。   宁晖然没说话,喘着气,把精力集中在那边交谈的两人身上。   于力喝了口热茶,把便携杯放入座椅旁侧收纳袋中,抬头问牧明毅:“成心海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演?跟我说说。”   牧明毅环胸,一只手在下巴滑弄:“无论出于什么,夏培推开他就是一种拒绝,成心海不会善罢甘休,他不是这样的人。”   “没错,他不该这么弱,这时候也不会对夏培心软。”于力点头赞同,他很喜欢牧明毅这个演员,天分高,悟性好,最可贵的是一种不骄不躁的心性,对人物可以沉下心去琢磨体会。   手指敲打扶手,于力低头沉思,突然抬起来问床上的宁晖然:“小子,还能不能演,给句准话。”   腿上的手突然握紧,目光移到牧明毅脸上,宁晖然答道:“能,我可以继续。”   于力冲牧明毅点点头。   拍摄继续。   宁晖然坐在那里,一直追着牧明毅看,哪怕助理,化妆师和其他工作人员趁空轮番围上去也没能阻隔他的视线。   本以为这个人会对自己说什么,给些提示,牧明毅却再没开口。   坐到床上像是进入某种状态,牧明毅伸手抓到宁晖然后颈,带着力度揉了两下,放下时眼底浮出一层寒气,冷冷地注视宁晖然。   是从强迫夏培开始。   抬胳膊挡在嘴上,宁晖然闭上眼迫使自己镇定,听到一声ACTION,紧闭的眼再睁开时微微泛潮,牧明毅压过来,他本能抗拒。   承受的力度比上一次更真实,牧明毅不只是亲还会咬,手在身上擦出微痛的感觉,就是这样于力也不满意,在旁边指导:“对,就这样,再重一点,还要更狠……”   反抗随之上升,宁晖然挣开牧明毅压制他的手,揪扯他肩头大臂上的衣服往外拉扯,对方身体犹如一座石山,带着厚重黑影沉沉压下来。   他弄不动他,胆怯恐惧,心都是颤的,一种真情实感在宁晖然心里扩散,他全身发起抖,手攥成拳盖住眼睛,眼泪顺势流下来,带着哭音说:“不……不要这样,我求你……我害怕,我好怕啊……”   滚热的手在身体上消失,动作让衣服发出细微声响。   宁晖然觉得有人轻轻拿开他的手,他睁开眼,对上牧明毅慌乱中夹杂心疼的眼神:“小培,别哭,我不让你难受。”   说完,他俯下身,吻在宁晖然嘴上。   那是一种温柔到极致的吻,牧明毅用手把宁晖然的眼盖住,只让他只体会唇上的感觉。   像坠入云端,荡在空中,宁晖然被吻得发软,很快他开始热,同样感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两个人呼吸深重,吻得纠缠不清,满屋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喘息和吻声……   于力眼光放亮,投入地跪在地上推近镜头,捕捉叫人屏息的惊艳一刻,亲热戏没有清场,主演和导演两位大咖一向不爱这样,既显得矫情又无形中制造不必要的紧张氛围。   可即便没这么做,屋中也是极静的,床上的两人焦距所有人眼光。   因为缺乏氧气又或者什么更深层的东西,宁晖然迷迷糊糊意识不清,不知什么时候他双手缠上牧明毅脖子,享受地与对方接吻啃咬,直到怀抱温度不在,身上失去重量……   像是不高兴,宁晖然呼着高温热气皱眉头,睁眼去找这个人。   床上,牧明毅侧躺面对他,支着额头,朝他坏坏地笑:“哥哥的嘴好亲吗?”   脸迅速火烫,红潮染到耳朵尖,宁晖然挤到牧明毅怀里,拉着他的衬衣遮脸,不让他看。   ……   …   “漂亮!太棒了!很不错……”于力从跪姿站起来,居然为他俩拍了两下掌,除了他一脸兴奋开心,别人脸都是热辣辣的,好几个人用手给自己扇风。   不像之前那次,牧明毅起身时还在微微气喘,眼里的温度并未及时消退,接过叶菲递来的毛巾,他下床向门口走去。   叶菲也给宁晖然递过去一块,对方却没接,坐在床边两手撑在大腿上,因为手指使力抓捏,指腹泛白,他的头一直低垂着,不断起伏的胸腔让人看出他是在大力呼吸。   毛巾往前送了送,叶菲让他擦擦汗,T恤都透了,说收工时房里开窗,会着凉的。   还是没有动静。   叶菲只得将毛巾搭在他肩头。   空空荡荡的大床,只有宁晖然一个人坐在那里。   收回在他身上的目光,牧明毅低下头弹落裤上的烟灰,掐着烟深吸一口。   他半坐门口矮桌边,于力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意气风发:“给牧老板打工就是舒坦,钱一分不少拿,省心又省力,挑演员都这么有眼光……”说着,朝宁晖然那边送送下巴,竖起大拇指:“他不错的,牧老板能力不可限量啊,以后工作室做大了,可要常找我,你片子我优先接。”   牵拉一下嘴角,牧明毅算是给予回应。   这一场拍得投入,像这样感情丰满的戏一条过非常累心,纵使有多深的道行,多高的水平也不可能轻轻松松,更何况是牧明毅在带戏,宁晖然这个门外汉完全是被他牵着走,如果他能有一定演技功底和经验就会省劲不少。   当然,刚才的拍摄已经足够展现宁晖然过人的天资,就像于力试镜时第一次看到他的那样,一种天然无违和的镜头感。   大多数没有训练过的人在镜头前都会显得僵硬,眼神空洞无对焦,看着十分的尬,像于力这样脾气暴躁的导演恨不得扔个手雷过去。   但宁晖然却没有。   他很适应镜头,不但可以至情至性地表达他自己,还能演绎出人物,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   谁看不出来,那会床上跟牧明毅折腾,他也许怕但不至于哭,被温柔以待也不会马上就像个小男孩一样脸红心跳,这都是他投入角色的一种演绎。   真是个上等尤物啊。   于力颇有深意地用眼神知会牧明毅,看了眼仍然没动地方的宁晖然,低下声:“不过呢,你也别搞得太狠,他还那么嫩,后面还得拍,万一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牧明毅抬眼看他。   对方语气轻描淡写:“小弟弟没经验,我怕以后走不出来。”   “不至于。”   说完,把烟掐灭,牧明毅推门离开。 第10章   抬起头,影棚已经没几个人了。   泛潮的T恤粘在皮肤上,宁晖然拉着领口抖落两下,全是牧明毅身上的味,他不敢再动,慢慢背上包,向外走。   剧组当然有车,三辆保姆车,两辆通勤车,最差还能给报销打车费动感单车费,但没一个福利是宁晖然可以享有的。   他不懂,也没人让他懂。   好在剧组安排的酒店就在附近,他走着可以。   出来就是晚上,岛上的夜跟白天同样闷热透不过气,身上粘腻的汗液被高温一蒸,宁晖然只觉像穿上一件胶皮大衣,特别难受。   身后有人嘀嘀地按车喇叭,在静谧小路上很突兀,宁晖然回头,一辆保姆车。   车窗下落,赵睿探出身,喊他上车。   宁晖然没犹豫,过去拉门,脚一踏上车就发现坐在最后的牧明毅。   保姆车空间很大,叶菲,化妆师小姐姐和场务大哥坐在两边,前面副驾驶是赵睿,车里的牧明毅突然让宁晖然感到紧张,心砰砰乱跳,表情没及时藏住……   “来来来,小弟弟跟我坐,别怕他们。”化妆师裴晓晓看出宁晖然局促不安,含笑招呼他,归根究底她也是只颜狗,像这样招人的小美男岂能随便放过。   赵睿向后扭身,手在空中乱划,不让裴晓晓得逞:“跟你干嘛?让你占便宜?快让他跟他毅哥哥坐一块去,你刚才不还叫唤要嗑他俩CP,人来了你捣什么乱?!”   谁嗑了?!   裴晓晓瞪大眼,赵睿拼命冲她歪嘴挤眼,给她讯息。   车上人见状全都怂恿宁晖然往后走,坐到牧明毅身边时宁晖然屁股都是麻的。   车发动,冷气呼呼吹出来降温,却没让宁晖然身上少一分汗热,倒是牧明毅仰着头,枕在高高座椅垫上合眼睡觉的安静样子让他冷下来不少。   衣服已经换过,一件暗色长袖衬衫,象牙白的扣子规规矩矩系满在喉结下方,裤子色调同样深暗,唯一没换的就是那双高帮马丁靴,在这样一个炎炎夏日,他看起来太过与众不同,但这就是牧明毅本人,衣服严严实实包裹住自己,一点点也不外露,让人无法亲近,触碰不到……   “晖然,你怎么走着走啊?通勤费可以报,陆凯没告诉你?”赵睿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来。   晖然?   宁晖然抬起一侧眉角。   没等他说话,赵睿扭头对负责场务的陆凯一通教训:“你怎么办事的?!宁晖然是主演,戏份比毅哥还多,工作量这么大你不给他配车?把车锁库里落灰你心里痛快是吧?!”   场务大哥无比震惊,就在宁晖然进组前赵睿特意明示别给他好待遇,能作践就作践,有需求一概当放屁。   这么不要脸的吗……   陆凯咬牙切齿,但他不能不给赵睿面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安排冯师傅明天多开一辆去片场,给主演专用。”说着,歉意地向宁晖然点点头。   宁晖然没接话。   赵睿立马抢过话:“也是我不对,老把你当圈内人,很多细节都想不到,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多担待,有什么要求别凑合,跟你睿哥说。”   这是迄今为止赵睿对自己最NICE的高光时刻,连‘哥’都称呼上了。   “哪会,您客气。”宁晖然回答。   别人不清楚,叶菲可记得在试镜时赵睿对宁晖然使的下作小手段,这个‘您’加重音细品之下颇有些韵味,摆明了不买账。   叶菲心里看戏,瞄了眼赵睿。   对方也听出不对劲,讪讪一笑,转回身去。   车行驶在路上,发出车轮碾压沥青路的细碎杂音,车体有些颠簸,手边是一个不太大,却松松软软的方形抱枕,宁晖然抱进怀里把玩,头放在上面,不一会儿脸转到牧明毅那一边。   这个人睡得很沉,像一幅静止的画面,只有盯住细细看时才感觉到他前胸一呼一吸的均匀起伏,不像在床上身体滚烫,喘得人心慌意乱,手放在后背侧腰都会有细微感觉,有几次耳根被他轻啄引来一阵颤栗,从脊椎尾骨一直麻酥到头皮……   呼吸开始不稳,脸在升温,宁晖然赶紧坐正,突然,一个急刹车,他毫无防备地向前冲去,前面是空的,手腕徒然一紧,有人把他拽回座位。   司机半落车窗冲外大吼,骂送餐的不要命,他妈的赶着投胎,宁晖然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怔怔地低头从这只手一直看到那张脸……   牧明毅还是闭着眼,只有嘴在动:“系上安全带。”   宁晖然马上照做,手腕被放开时还有些残留的温度,他舔舔嘴,有些结巴:“毅,毅哥什么时候醒的?”   对方睁开眼,扭头看他:“你不累吗?”   “还好。”宁晖然笑,跟牧明毅折腾一下午,有多身心俱疲自己最清楚,可他就是不想承认。   “小弟弟下午发挥得特别棒,看得我脸红心跳的,”裴晓晓捂着嘴插话,笑出姨母相:“这片子出来告诉我在哪儿能看,我要一饱眼福。”   “是吗?真的好吗?”宁晖然没什么感觉,只听见于导说不错。   牧明毅半瞌眼,沉沉的嗓音:“赵睿不轻易拍马屁,今天你让他刮目相看。”   听到这话,对方回头冲他们尴尬一笑。   赵睿是在下午吻戏拍到一半进棚的,宁晖然的表现确实给他留下印象,在这个圈子谁也说不好谁会怎么样,有可能一夜爆红,也有可能一夜完蛋,宁晖然会不会就此出道没人未卜先知,他能够做的除了感叹牧明毅眼光毒辣,技高一筹之外,就是对宁晖然这个人的重新评估,赵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潜力可期。   就是成不了自家旗下艺人,混个好交情,以后走场面也是有好处的。   对所有人反应,包括赵睿,宁晖然一概不感兴趣。   他只想听一个人的评价。   “毅哥呢?觉得我演得好吗?”   “还好。”   声音淡淡的。   没听到想听的,宁晖然心情低落,沮丧地垂下头。   叶菲笑着坐过来,自从给宁晖然上过几节培训课,跟他的关系总是比别人好一些,她一把抢过宁晖然的抱枕,打他头:“你少玻璃心,毅哥哪夸过人啊,这两个字就是顶级赞美了。”   猛地抬头,宁晖然眼中闪亮亮。   就在此时,每个人晃动,车停在酒店前门外。   正准备下车,赵睿突然回头对他老板讲话,语气烦躁:“明毅,要不咱不去了吧,你这么累,陪那婊.子喝什么。”   车里都是牧明毅从智尚天娱挖过来的熟人,连司机王叔也不例外,彼此之间关系深厚,赵睿在智尚时就跟老板苏璐璐不睦,从暗地里较劲到光明正大地撕逼,人尽皆知,赵睿也不避讳,每个人听到这个粗俗字眼都知道他是在说苏璐璐。   “她专程飞过来,一定找我有事,”牧明毅直起身,解开衬衫腕扣整理表带:“去吧,毕竟跟她关系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跟她还有什么关系?!”赵睿急了,大声叫嚷:“怎么着?还非得整出藕断丝连,腻腻歪歪的样儿,是不是喝完酒你还得陪她睡啊?”   宁晖然马上转头去看牧明毅。   这个人眉头皱了一下,嗓音格外低:“你胡说什么。”   车内气氛骤冷,没人说话,赵睿推门下去,砰地一声关门,隔了几秒钟,后门被拉开,他进到车里。   坐到牧明毅跟前,冷冷看了他一会儿,赵睿突然妥协:“行吧,你要去我也拦不住,可我不想看那臭娘们的脸,我不去,”扫了宁晖然一眼,没像开玩笑:“你把他带去,给你挡挡酒。”   牧明毅一口拒绝:“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   宁晖然张口结舌:“我哪小啊?!”   身份证二十二周岁,天天跟着哥们喝喝喝,哪款酒他没沾过,不想他去也不能用这个理由啊。   “哪都小,”牧明毅不但接话,还转脸对宁晖然补刀:“他们不都叫你小‘弟弟’吗?”   成心把‘弟弟’两个字说出隐晦重音,大家全都低头憋笑,叶菲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把宁晖然臊了个大红脸。   这口气咽不下去,宁晖然冲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是碰到了吗?”   身体贴过去,眼光下落在某个部位,牧明毅浅浅地笑:“你想我这样?嗯?”   “卧槽的!!还开上车了!毅哥猛啊!!”陆凯率先大叫起哄,吹起尖利口哨,旁边两个女孩逗得前仰后合,大笑着一起尖叫,司机王叔无奈地出言阻止,问他们下不下车,只有宁晖然阴着脸,扭过头不看他。   知道牧明毅成心弄出这种效果,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还不许他再说,赵睿重重一声冷笑,站起来手指他:“行行,你随便行吧,爱咋地咋地,王建成!”他回头,高喊前头司机名字:“你不许管他,让他一个人打车去,喝不死他的!”   说完,第一个下车。 第11章   生着一肚子气冲澡,越洗越热。   烦闷地关掉,走出来,抹去镜上一层凝厚白雾,一张湿漉漉的脸出现在眼前,双颊红得要烧起来。   宁晖然摸上脖子,被热水浇淋过的皮肤泛出粉色,透着斑斑点点的咬痕,小草莓大草莓半大草莓,一片种植园……   抿了下嘴,麻麻的,凑近镜子看,肿了。   啪地一下毛巾摔在盥洗台上,就这样还嫌我小?!   宁晖然闭眼运气,原地叉了一会儿腰,穿上浴袍,走出卫生间。   盘膝环胸,拧着眉在床上静坐,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像恍悟到什么,一把抄过来拨通郭晓贤的电话。   响了两声传来低音炮强大噪音和郭晓贤扯开嗓门的喂喂喂。   “出一来一说!”宁晖然对着话筒大声喊。   不一会儿,安静多了。   “你个小兔崽子,还他妈能想起来我啊?!”郭晓贤咬着烟,啪啪地搓打火机:“本来那两个就浪得见不着影,你倒好也跑了,我是一个人来旅游的是吧?”   “突发状况,理解理解,”宁晖然端坐好,声音放柔:“哥哥,有个事想求你。”   稀罕的称呼,惊骇的语调,烟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能把你……那个……”宁晖然组织语言,挠头:“就是电脑存的那些玩意给我看看吗?”   对方不明白。   “动作片。”电话这头有点急。   想了会儿,郭晓贤还是没懂:“你说大片啊?我又不好这一口,我就爱看爱情片,又美又文艺……”   “成心的吧你?!”要是郭晓贤在眼前,宁晖然能飞踹过去:“爱情动作片!”   “喔喔喔!!你说的是……”郭晓贤眼放精光,兴奋地跑到KTV更僻静角落:“你他妈个死孩子终于开窍了啊,”像个操碎心的老母亲,他眼眶发潮:“有有有!应有尽有!赶紧回来拿……”   “回不去。”   剧组有纪律,除非戏份杀青,没有特殊情况不许擅自离开酒店。   “那我怎么给你?要不我过去一趟。”郭晓贤真挺想他的,正好借机跟他腻歪腻歪。   宁晖然不想,只说了两个字,闪送。   **   50G的U盘半满,宁晖然挨个点开,一个一个查阅,最终默默地合上电脑,捏了一分多钟发胀的额头。   再打过去,宁晖然很平静。   “我要男的。”他说。   刚把烟灭掉,郭晓贤用脚踩着捻:“不都是男的吗?没男的玩什么呢。”   他那边散场了,顺手拎过KTV玻璃桌上没怎么喝的洋酒,听到电话说:“我是说男的和男的,不是男的和女的。”   噗地一口酒喷出去,郭晓贤顾不上擦嘴,结结巴巴:“然,然然……你不会真拍钙片吧?!至于这么钻研学习吗??”   “别废话,到底有没有?”宁晖然不想多说。   “不衬。”对方干脆。   就在宁晖然即将挂电话时,郭晓贤脑中智慧的灯泡突然点亮,他说他想到一个高招。   岛上西部有一条风情街,街尾最风情,有几家Gay吧,其中之一还是网红吧,与其隔着屏幕看,不如来个实景观摩。   电话无声无息,郭晓贤还以为断了。   喂了几声,听到那边说,这不好吧……   “又不是让你撅屁股,是让你看人家撅屁股,你不要学吗?”没听见宁晖然回应,郭晓贤烦了:“去不去吧,不去我回去了,别跟我这腻歪。”   叹了口气,宁晖然说走吧。   **   其实剧组规矩没那么严格,非工作时间开个小差,出去玩一玩没人管,只要按时上工开拍别耽误拍摄进度就可以。   宁晖然心理素质还是差了点,不但戴上一个鸭舌帽,还将防晒衣后面帽子拉过头顶,在镜前检查完备才开门拔房卡。   没到电梯就催上了,宁晖然塞入耳机,接听电话,这是他第三层防护,如果被人堵个正着就说自己跑步锻炼去。   郭晓贤简直是光速,人已到酒吧,给宁晖然实地讲解。   “我靠,全是男的,人山人海都是肉味,我艹啊啊啊!太劲爆了!……”听筒里像爆开一样,混着郭晓贤的浪叫音乐排山倒海:“快点来啊,跳艳舞了,我X他的,谁他妈摸我?!”   随后一通听不清的吵闹,信号时续时段,宁晖然在电梯里,边看楼层边对那边说:“把位置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除了乱糟糟的刺耳杂音,听不见郭晓贤说话。   “你听见了吗?喂喂喂……”一楼一到,宁晖然立刻按开门键。   门开了,牧明毅出现在眼前。   宁晖然心脏乍时要蹦出来,他赶紧低头压帽檐,动作太快,耳机不慎脱落,偏偏这时候动静传过来,郭晓贤嘹亮的喊声像开了免提:“然然,位置发过去了,快来啊!!有人台上亲嘴,我操了个乖乖的!!还舌.吻!我激动了……”   手忙脚乱揪不着耳线入耳那一端,宁晖然快步逃离,冲得多猛,后拽力就多大,他被拦腰抱回电梯。   电梯门关合那一刻浓烈的酒味弥漫开来,后背狠狠撞在电梯侧壁,面前的牧明毅扯下自己口罩,扔掉头上帽子……   一只大手撑在脸旁边,明明还有逃离空间,宁晖然却一点动不了,牧明毅上手一把揪掉他耳线,掏出手机按开免提,不干不净,乌七八糟的脏话一泄而出,郭晓贤拼命催他来来来快点来,赶紧过来挨C……   宁晖然僵着,表情凝结,傻呆呆地抬头看牧明毅。   从没见过的冷笑。   手一松,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   牧明毅看也不看宁晖然,按开电梯离开。 第12章   两扇门快要合上时,宁晖然倏地用手挡开。   抓起地上牧明毅的帽子口罩和自己手机,踢开耳机线直冲出去,电话又打进来,说了句不去了,立刻挂断关机。   午夜将至,酒店大厅冷冷清清,宁晖然气喘吁吁地跑着转,见东侧电梯有关开的迹象,他不顾一切冲上去,电梯门关闭,没赶得及,宁晖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上面显示的数字,冲入楼梯间。   牧明毅房间在九层。   找到房间,宁晖然腿发着抖,噗通一声跪下来,手揪着左心位置,拼命地呼气喘气,不知是跑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心脏都要炸开了。   平复很久,他起来,敲门。   房里长时间静悄悄,就在宁晖然又举起手时,门开了。   牧明毅穿着浴袍,头发湿淋淋垂下,脖颈前胸一直到手腕都沾满发亮的水渍,胳膊弯曲抵在门框,没什么表情。   心抖了一下,宁晖然咬着嘴叫了一声,毅哥。   转身往里走,牧明毅拿着毛巾擦头发背对问:“找我有事?”   关上门,宁晖然站在后面,不安地两手紧攥自己裤边,他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解释……   差不多的理由重复用两次,无论再怎么实事求是听起来都像是种拙劣的谎言,可那又能怎么办?   “毅哥,我……我没想……我……”说不出来,舌头像打过麻药,嘴都是木的,宁晖然低下头眼圈发红。   “坐下,我给你倒水。”牧明毅的声音响在耳边。   一下子抬起头,眼里湿气还没退,摆放桌面的玻璃杯看着有些模糊,隐约飘着淡淡的白气。   “抱歉,水有点热。”   出乎意料的温和语气让宁晖然飞快低下头,他眼眶又热了,实在搞不懂自己今晚怎么如此失控,像个多愁善感的小娘们。   坐到桌边,手指在杯壁一下一下滑弄。   “我不是想开小差去GAY吧玩乐,是想实地观摩学习……想找两个人看他们怎么做……做……”宁晖然说不下去,他羞耻地只想把脸挤入面前小小的杯口。   “宁晖然。”   猛地抬头,这个名字念得很重。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烟咬着,白雾散在嘴旁,牧明毅半坐在他对面,将手里干瘪的烟盒捏成长长一条:“我的片子是文艺片,不是三级片,用不着你这么多经验。”   宁晖然把头转向一边,不想被看表情:“你不是嫌弃我吗?”   牧明毅不太懂:“我为什么嫌弃你?”   “你嫌我小!!”脸蹭地一下转回来,宁晖然大声透着委屈:“觉得我不懂这些,不是你说的吗?!”   对方现出少有的讶异神色,随后忍不住上勾嘴角,低下头灭烟。   浴袍蹲不下,所幸跪在宁晖然面前,在对方惊得瞪圆双眼时握上他的手,牧明毅言辞恳切:“你很好,真的,已经足够好了,你跟夏培一样青涩,他不懂爱,不懂被爱,更不懂如何做.爱,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   手上热度飙升,烧在心里。   就在宁晖然心砰砰直跳时,牧明毅说出他最想听的话。   “我对你很满意。”   无论过去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一刻这个人对他说的话,脸上出现的笑容都是宁晖然无法忘掉的,是镌刻在脑海中最珍贵的回忆。   手什么时候摸上这张脸宁晖然没什么印象,只有滑腻温热的触感传过来才让他惊觉,身体立刻做出反应向后猛窜,酒店的椅子是那种瘦长款型,重量很轻,狼狈地带倒椅子时又被椅子腿反绊住自己的脚……   牧明毅及时拉住他,一侧浴袍顺势被宁晖然拽下来,大片春光露在眼前,宁晖然啊啊啊啊地飙出高音,急忙松手往后退,又一次踩到椅子腿,向后蹦跳连带撞到门口一排矮柜,弄出一连串动静。   “对……对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洗澡时生往里闯,我太不懂事了……”宁晖然语无伦次,慌张地退向房门:“毅哥你原谅我,我不是成心的,你好好洗,注意人身安全,我先先,先走了,晚安!”   嘭地一声关上门。   抬了抬眼眉,牧明毅站在那里没动。   门铃再一次响起。   牧明毅整理好浴袍打开门,宁晖然一脸讪笑地把口罩和帽子塞给他,说自己没带脑子忘还了,然后鞠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躬,兔子一样地跑走。   撑在门框,牧明毅埋头笑出声。   ……   …   回到房间,宁晖然呆坐床边好一阵,然后啪嗒一下仰面躺倒。   揪过一旁的枕头,他用力抱着,不一会儿,嘿嘿嘿地闷笑出声,对着枕头狠狠亲了一口。   **   得到成心海微信后,夏培忧心忡忡,手机成了他一块心病。   他不会主动聊天,每天除了跟奶奶说一两句家常话基本不会开口讲话,在学校成天戴着一个老土的黑框眼镜,跟谁也不交流,空气一样的存在。   他的世界单调,沉闷,乏味,是成心海让他第一次感到一种不用以往的感觉,他太珍惜他了,珍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憋了好几天,终于大着胆子在微信上对成心海输了一个:你好。   没动静。   他又鼓起勇气,用最传统的方式打招呼:“吃了么?”   依旧静悄悄。   半小时后,夏培的脸开始发烫,他贴在凉凉的玻璃柜面给自己降温,从小到大他就没这么主动过,觉得特别羞耻,不停在想也许下一秒对方就会发来讯息……   无数个下一秒组成空空的一小时,就在夏培伤心欲绝不想再看时,对话框居然显示出让他心脏都要不好了的提示语:   对方正在输入……   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等啊等啊等啊,十五分钟过去,三十分钟过去……   啥也没有,连提示都消失不见。   夏培软泥一样把自己晒在椅子上,过了会儿又弹坐起来,不停地一遍一遍刷手机。   自那时起,夏培每隔半小时就会看一下手机,二十四小时不敢关机,怕关了漏掉发过来的微信,睡觉前刷刷刷,醒来躺床上还是刷刷刷,可无论他再怎么折腾,对话框仍旧是他发过去的那两条。   晚间,淅淅沥沥的小雨变得滂沱,赶上天气不好夏日也会寒凉,不知怎地他冲动拿过来手机,在微信上对成心海说,下雨了,你穿得多吗,会不会着凉?   发完后夏培就后悔了,他觉得他口气好怪,没这么熟的啊,简直像个变态,再想撤已经来不及,崩溃啊。   趴在柜台上,夏培把头发挠成乱鸡窝……   这下更没心思做别的事了,夜晚没人来铺子买东西,夏培蔫蔫地托着腮,一下一下点着手机屏幕。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进来的通知能让它亮。   说不出的难过和沮丧,眼前事物开始模糊,擦去眼中的湿气,夏培吸了吸鼻子,又开始不断地下刷下刷,因为精力太过集中,他没有意识到一片阴影已悄然而至遮住他的人和柜台上的手机……   “小弟弟,你说话都这样吗?”   爆在耳膜里的声音让夏培猛地抬头。   成心海那张精致的脸出现眼前,嘴角抿着笑意。   像见鬼一样夏培倒抽一口冷气,声带发出大肆振动的杂音,身体倏地向后弹跳足有一米,咚地一声撞到后面货架,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   ……   像是什么戳进肉里,宁晖然‘啊’地大叫一声,痛苦地摸向自己后肩,牧明毅赶忙隔着柜台上手拉他,同一时间导演喊卡,道具组,助理,场务一拥而上。   因为之前货架倒过,太不结实,道具组那边多订了几块板加固,此刻才发现有一枚钉子冒出来,宁晖然正好撞在上面。   “你怎么搞的?!做完你不查啊!把人扎伤你付得了责任吗?”道具大哥对着一个傻了眼的小伙子指着鼻子骂:“你入行多长时间?这种傻B错误也会犯?!干活时喝大酒不知道自己老几了是吧?!出他妈事还不是我来背!给我认错,道歉!!”   小哥吓得腿都在抖,差点就要给宁晖然跪下来。   宁晖然赶紧上去扶他,阻止旁边的大哥:“道哥,道哥,不至于,您别这样,谁还没个疏忽,他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没事,我真没事……”说着,故意摆动右臂给他们看。   见宁晖然没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道具组长揪着那个犯错误的小伙子后脖领,对导演歉意地点头哈腰,于力叹了口气,让收拾收拾,重新拍摄。   从撞上货架前开始接。   再一次撞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宁晖然感到后背剧痛,但他面上一点看不出来,立刻蹲下来七手八脚地收拾一地狼藉,脸涨得通红。   成心海猫下腰,看戏似的用胳膊肘支撑柜台,拇指顶在下颚,视线从移动着的纤瘦手臂到露出的一截嫩白后腰,一直到夏培直起身往货架重新摆放物品,才收回目光。   “你多大啊?”成心海问。   “二十。”夏培背对他,垫脚往高处放东西。   头稍微歪一点,又去看胳膊往下那一段雪白,成心海闲闲开口:“我看你像四十的,说话老气横秋。”   手停顿在货架足够久,夏培抠着杆架,指节泛白,他紧张地转过身,是难堪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过呢,有一点特别明显……”成心海勾勾手指,让他过来。   夏培听话地贴过去,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共同撑在柜台上,夏培鼻尖冒汗,双颊泛红,呼吸变得很急……   “你喜欢我。”   成心海轻轻地跟夏培咬耳朵,像是在说一个两个人的秘密。   仓惶地瞪大眼睛往后退,夏培本能地摆手,矢口否认:“不……不是的,没,没有,真的没有!!”   “那好吧。”成心海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说什么是什么。”   裤子都要被自己手指甲戳出窟窿,夏培咬着嘴,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厕所抽自己两嘴巴,他就是喜欢啊,不喜欢干嘛主动对人家微信又扫又发的。   低下头,难受得五官揪到一起,耳边是成心海的声音:“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问,我这缺一个人体模特,你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   机会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夏培对着成心海猛点头。   他是画画的?   朋友圈没给他开设权限,对这个人他一无所知。   笑了下,成心海拿出手机,问他叫什么,电话号码。   正如实说着,夏培忽然想到什么去抓成心海编辑信息的手,眉毛皱着,呼吸也有些乱:“不,不会是裸……裸体模特吧?”   突然一只手按住他后颈,牧明毅飞快转头跟旁人叫停,然后注视宁晖然,表情严肃:“让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第13章   宁晖然觉得他已经足够小心,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只会在夏培情绪起伏波动时才敢让疼痛显露出来那么一点点……   还是逃不过牧明毅的眼睛。   从来都是导演喊咔,哪有演员自己喊的,要不是片子是牧明毅投资,于力当场能跟他翻脸。   宁晖然上身是一件麻布T恤,布料很厚,脱下来里层沾血没透到外面,伤口不小,肉眼可见足有四公分长,一定是宁晖然撞到铁钉,钉尖扎入皮肉后身体挪动,形成一条撕裂的口子。   此刻,表皮开裂,血水蹭得到处都是。   只是没及时处理,并且做过一些举手下蹲的大动作,宁晖然觉得伤口其实没看起来那么吓人,或许是没想太多,又可能是怕自己动,牧明毅面对宁晖然坐着,让他的后背弯成拱形,一直将衣服撸到脖颈部位查看,这个姿势迫使宁晖然不得不扎到这个人怀里,不知道该搂牧明毅的腰还是该撑他的大腿,每一次下压,手都会在空中无处安放地乱动,以维持身体平衡。   太难受了……   即便是角色需要刻意喷过香水,也是属于牧明毅的味道,温热的,起伏的胸膛既真实又鲜活,宁晖然只感到自己浑身发热,大汗淋漓。   有汗,后背更疼。   牧明毅让叶菲把剧组的急救包拿过来,亲自为宁晖然消毒上药,刚沾上一点,后背痉挛地抖动,底下的人发出一声闷叫。   扔掉棉签,拧上瓶盖,牧明毅轻柔地,尽可能不沾身地将衣服慢慢放下,扶着对方坐好,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宁晖然擦汗。   随后,他站起来开始整理衣扣,将扣子一颗一颗系上,说不拍了,带宁晖然去医院。   于力听傻了眼。   宁晖然也懵了,上去急急跟牧明毅说:“毅哥我不要紧的,刚才你涂酒精没提前跟我说,我真没那么怕疼,你帮我处理一下就好了,不用去医院,不能浪费大家时间耽误拍摄进度啊……”   “不行,会留疤。”牧明毅跟叶菲要车钥匙,说开自己那辆。   情急之下宁晖然一把抓上牧明毅:“有疤怕什么啊,我一个男的……”   “我会心疼。”   牧明毅打断他,说得清楚而平静。   微张着嘴,狠狠眨动睫毛,宁晖然的手自然就松开了。   于力受不了地啊啊喊牙疼,一巴掌拍在两人身后的道具柜台上,刚巧此时赵睿进棚,这力拔山河的动静吓得他一个哆嗦,忙推开人群挤进去看,听到于力跟牧明毅说:“我说牧老板,为了满足你顺着拍培养演员情绪的意愿,我分镜脚本和拍摄计划都是跳着来的,一个棚单次你们可没签多长时间,过期你就得付人家违约金……”   赵睿立刻问后面的人:“这是哪个棚?”   “6号棚。”那人答。   “三倍啊哥!三倍啊!”赵睿瞪大眼,上手去拉牧明毅,他不知道这个人要干嘛,但肯定不干人事。   “所以呢?”牧明毅提问。   一如既往,每次赵睿陷入抓狂,牧明毅都是这幅‘那又怎么样’的表情。   “漂亮!”   夸张地大喊一声,白眼翻向天空。   金主有钱,随便任性。   于力领会地点点头,转过头冲大伙高喊一声:“收工了。”   棚里一片欢腾。   **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   因为伤口又深又长,除了消毒处理外,医生给宁晖然局部注射麻药,做了一个简单的缝合小手术,手术时间很短,却在上药包扎时起了一些争执。   宁晖然提出外用药不要有颜色,如果没有合适的白色或是透明药膏就不必上了。   医生没见过这么龟毛的,在手术过程中这个病人不但开口说话,还挑三拣四,现在连药膏颜色都有要求,赶上他今天心情一点也不良好,当即拉下脸,意思是,先搞搞清楚谁是医生,想看病就乖乖听话,不想马上走人。   宁晖然站起来走向门口。   叶菲赶紧过去拉他,被一同跟过来的裴晓晓阻止,用很低的声音裴晓晓告诉她,下一场有裸戏,他是不想药膏颜色沉淀在皮肤上影响拍摄。   叶菲立刻醒悟,连连跟医生道歉,要了一个一次性的无菌敷贴。   来医院一共四人,除去叶菲和裴晓晓这对剧组姐妹花之外,就是牧明毅,他不方便跟他们一起,一直等在楼下车里。   怕回去老板检查,叶菲几步赶上宁晖然,让他把东西贴上,别让自己交不了差,宁晖然倒是想贴,可他没法给自己后背贴,裴晓晓立刻自告奋勇,作为一名有品味有教养的化妆师,她十分钟意宁晖然那一身白皙光滑的皮肤,贴好后,顺便摸了几把。   宁晖然红着脸,对她皱眉。   进到车里,带入一身消毒水味,宁晖然自己都能闻到。   牧明毅抬起头,端详他的脸色,问:“好点了吗?”   “我没事,毅哥。”看到裴晓晓上车就坐到开车的叶菲旁边,宁晖然只得在后面,跟牧明毅一起。   他其实这会儿很杵他,老怕牧明毅察觉出他没好好上药,连碘酒都没敢让大夫多涂,为了表现自己多么身轻如燕,充满活力,直接拉满安全带,将身体服帖地捆在座椅上,后背不慎挤压,宁晖然紧咬牙关对牧明毅绽出灿烂笑容,展现过人演技。   看着他,牧明毅点点头,让叶菲开车。   安全带的作用是让人体尽可能跟车座固定,以对抗行驶途中任何不可抗力的冲击,而此时对于宁晖然它本身就是一种冲击,颠簸,晃动,左转弯右转弯,这根安全带变着花样磨炼他的意志。   可没有理由摘掉它。   宁晖然痛得把脸转向窗外,环着胸不敢露手,怕有什么异动让旁边的人发现端倪。   什么在侧边动了一下,身上的安全带突然松掉,宁晖然吓了一跳,忙把头转回来。   “过来靠着我。”牧明毅对他说。   像是在确认这个人的意思,宁晖然垂下目光,视线中对方的手刚刚从自己这边的安全带锁扣移开。   “系着不是疼吗。”后颈一片温热,牧明毅的手抓过来,给了他一个像他靠的力。   ……   …   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细心体贴到这个份上,宁晖然一秒不敢耽误地闭眼靠上去,他怕波动的情绪会让眼中腾起不合时宜的湿气。   闻着牧明毅身上的味道,沾着他的体温,心渐渐踏实下来。   那时的宁晖然没有察觉,坐在驾驶座的裴晓晓悄悄地把后面两人依偎一起的画面定格在了手机里,作为电影花絮在日后看到时,他从支着脸的手指中腾出一根手指头,背着人,迅速抹掉眼角的水。 第14章   即便成心海告诉夏培他确实要的是裸模,夏培还是答应了。   别说像夏培这样胆怯羞涩,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弟弟,就是宁晖然对自己说过无数遍只是拍个戏而已,他的内心都强大不起来。   尤其是在面对一屋子男男女女的群众演员。   妆很用心,特别是伤口周围,裴晓晓像画人体彩绘一样在宁晖然背后细细雕琢,她也心疼他,怕粉底残渣弄进伤口里,造成感染。   伤口没来得及结痂,一条浅浅的缝合线,经过化妆和后期处理,镜头上看不出来。   呼出一口气,裴晓晓低头整理化妆包,说给宁晖然听:“OK,化完了。”再抬头,她看向化妆助理豆豆,她正在给牧明毅化妆。   之前是她负责盯牧明毅,豆豆管宁晖然。   自从开始舔宁晖然的颜后,裴晓晓对自家老板也就那么回事了,牧明毅对此无大所谓,任由她去。   把注意力放回宁晖然这里,裴晓晓发现他好像有点紧张。   假装握着话筒,她笑嘻嘻地举到宁晖然嘴边:“跟大家说说,第一次演裸戏是什么样感觉?”   对方一怔,反问她:“裴姐,是真……真的要脱吗?”   走戏时,宁晖然没少听于导跟群演说,一会儿脱衣服就盯他看,必须盯,最好不眨眼,给他盯毛了才好之类的话,越听他越心惊,弯曲手指塞进嘴里咬出湿润的红印,他无助地看向裴晓晓,忐忑地等她回答……   一枚小灯泡在脑中闪亮亮,裴晓晓诚恳点头:“是啊,要脱的,你不说我都忘提醒你,通告上还说要给你下面……”目光向下移动,她用上下嘴唇暧昧地打出一个‘啵’,暗示着什么。   宁晖然眼球都要突出来了,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剃.....   震惊让他不由得退后一步。   “哎呀你别这样,就当为艺术献身嘛,快点然然,不然没时间了,”裴晓晓亲昵地唤他,用低头看表加剧急迫感;“导演那边快准备好了,马上叫人。”   宁晖然上面没穿,赤着半身,手像慢动作一样一点一点挪动到牛仔裤扣上,裴晓晓眼中精光直冒,咽着口水等待如期而至的春光......   一只手握上来,力度不小,宁晖然猝不及防被牧明毅拉到身后,他听到这个人问裴晓晓:“谁说要全脱的,你吗?”   “没有啊,我可没说。”裴晓晓接话神速,手一指他身后的人,说是宁晖然自己的意愿,她只是顺道吃个瓜。   说完,随便找个事由眨眼跑没影。   宁晖然张着嘴,一脸懵逼……   知道是被人下套骗脱裤子,他委屈地噘嘴哼唧,说他讨厌裴晓晓。   牧明毅憋着笑,狠狠去揉宁晖然的头发,说下次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他,差点没看住就被别人看光了。   这么甜的一句话让宁晖然止不住地上翘嘴角。   **   教室外,夏培害怕得腿一直在抖,手心冒汗。   他是一个没有社交的人,就是不得不出入学校,夏培也会穿得严丝合缝,用表皮外的衣服遮挡一切,还会戴上一个沉厚的黑框眼镜隔绝他人视线,这样他有一种安全感。   而此刻,不但要面对一群全新面孔,还要……   一.丝不.挂。   要不是有人喊他名字,把他拉到里面,夏培根本迈不开步子。   被拖进去,第一眼便看到站在教室后面的成心海,他背贴墙,一个苹果在手里起起落落,就这么吊儿郎当地靠着,玩味地观赏自己……   像是一种自体调节反应,现场所有人被夏培的大脑感官完全屏蔽在外,除了成心海。   仿佛有一个光圈将这个人标记,他眼中只有他。   在喜欢的人面前脱衣服,极度的羞耻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快.感,呼吸变得急促,面颊染红,眼神泛出迷离,夏培将T恤从头上脱掉,自然地甩了甩头发,发丝在倾泻进来的耀白日光中飞舞,大片金黄洒落在夏培赤裸的上半身,勾出暖容金边。   他对成心海笑起来。   漂亮得灼灼生辉。   ‘啪’地一声苹果落地,成心海像是看愣了,表情定格在那个瞬间。   裤子脱落在地,粗厚的牛仔布料相互摩擦,隐隐夹杂皮带扣相撞的细碎杂音,手放到内裤边沿往下脱时,突然身体腾空而起……   夏培‘啊!’地一声惊叫出来,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顾不上捂嘴,他慌忙搂上这个人的后腰,眼前是衬衣蓝白相间的细密格子,身体在失重,对方腰身的紧实触感让夏培心跳飙到极致,他极力挺腰去看……   成心海把他扛在了肩上。   从他的角度,是咬在成心海嘴里的那一颗红苹果,几乎同时,什么东西满天而下,他被这个人顺手抓过来用于布景的白布从头到脚盖住。   身体颠簸,有晃动的感觉,耳边是成心海的声音,从他后背听来有些失真:   “今天不画他,这个不算,下次给你们找更合适的……”   下面一片嘈杂,争议声盖过他要说的。   “画什么不是画啊,”成心海大声跟起哄的学生嚷嚷,手一挥:“把后面大卫像搬上来,画完的统统给高分。”   学生们口哨拍掌乱做一团,夏培一点声不敢出,乖乖地被成心海扛着离开教室。   ……   …   “停,停!”于力哭笑不得地用喇叭跟牧明毅喊话:“给你搭戏的群演都得被你逼成影帝,走戏时是这么演的吗?!”   确实不是。   按照剧本,夏培这一场是十足的脱戏,即便镜头带不到下面,也是一脱到底的剧情,然后成心海会一点点下移目光,眼底渐渐生出温度,一种属于成年男性的欲.念。   很显然,戏被改得面目全非。   门口,宁晖然从牧明毅身上下来,裹着白布站到一旁,这个人将衬衣袖口挽到手臂,拿过叶菲及时送上的水,向于力那边走。   到了近前,跟于力一同看过回放,牧明毅把宁晖然叫来:“我为什么把你扛起来,还用布罩上你?”   没想到会问自己,宁晖然有些紧张,怕说不对:“你应该是……不想跟别人分享我,对么?”说完,赶忙抬头反问。   牧明毅笑笑,鼓励地拍拍他的后背:“你说的没错,对这样的夏培成心海动了念头,第一个展现出来的就是他的占有欲。”   “你只能属于我。”   沉沉的磁性嗓音惹得宁晖然惊愕地看过去,正对上牧明毅投过来没有褪去温度的目光,宁晖然心猛地抖一下。   知道只是为了说服于力的入戏演绎,可心脏就是不听话地乱跳,宁晖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   “牧老师啊牧老师,你什么都好,就是灵感来得忒玄乎,”于力指着画面让他看:“你说你要走戏时来多好,他们最后叫得太乱,镜头感不好,再来几条吧。”说着,扭头问宁晖然:“你咬到舌头的小细节处理得不错,还能再咬几次吗?”   “……”   **   咬到舌头,纯熟意外。   是宁晖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牧明毅抱起来的一种真实反应,于力当然喜欢。   可再去演绎它,无论怎么演都缺少那份纯真,拍了好几条于力都不满意,咬得宁晖然腮帮子都木了。   最终于导放弃,打算后期找个水平高超的剪辑师把两段拼成完美的一条。   接着要拍下一场,宁晖然还不能穿衣服,裹着白布坐在演员椅上休息,牧明毅走到他身边,递过一个纸杯,里面大小适中的冰块,晶莹剔透。   “咬进嘴里,你会舒服一点。”这个人对他说。   抬眼看看他,目光下移到纸杯,宁晖然仰起脖颈,倒了一块在嘴里。   乍时凉意充满口腔,消散了火辣辣的不适感,冰块撞到牙齿,宁晖然习惯地要去咬它,刚眯眼使劲,牧明毅摸上他的脸,不让他这么做:“别咬,含着。”   任凭嘴里冰天雪地,牧明毅碰触的地方却高热滚烫,连手指的滑动都特别敏感。   宁晖然稍微移开一点,没让牧明毅继续碰他。   把手放下,牧明毅拿过剧本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低头翻阅。 第15章   紧紧抓着身上白布,蜷缩在书桌上,夏培把露出的脚趾往里缩了缩,紧张地伸脖向门口张望。   成心海把他一路扛到教师办公室,屋内没人,每个桌面的陈设繁杂且有序,很多物品被分好类摆放一起,水杯,摆件,私人物品,包括半拉出来绑着软垫的座椅,生活气息浓郁,像会随时有人进来……   而且大概率是老师。   把夏培放在这里,成心海折返回去拿他衣服。   夏培聆听动静,心脏怕得突突直跳,裹在身体上的布都要被他自己扯碎了。   有脚步声响起。   夏培本能挪动身体飞快往墙角缩,身后档案架文具纸张全被挤到边缘,掉得掉,摔得摔,桌面一片狼藉。   成心海倚着门,故意最大程度地打开它,透入的气流和走廊的景物让夏培脸色惨白,他缩起肩膀惊吓地把头往布里扎,成心海流露笑意,随后轻盈地转动身体一脚把门踢上,衣服扔过去时,啃了一口手里没吃完的苹果。   什么东西砸过来,夏培怯生生露出一双眸子,见是衣服,赶紧往身上套。   头钻过T恤,却因为后背出汗发涩怎么也拉不下来,夏培又窘又怕,急得眼圈发红,成心海往他这边走。   像个受惊的兔子,他蹦跳着往相反方向逃窜,直撞上对面桌子。   ……   “停停!卡!”于力皱眉,喊话宁晖然:“怎么?见着老虎了?!还蹦跶着撒花跑,都出镜了!没看见地上那个×啊?你看你站哪了?!”   宁晖然低下头,是离那个×八丈远。   不是忘记位置,是他知道接下来牧明毅要干什么,不但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种紧张感还瞬间彪到满值,他控制不住地想躲开他......   挠了挠头,他去看牧明毅,这个人脸转到另一边艰难忍着什么,双肩在微微抖动。   宁晖然狐疑,歪过身子去找他的脸想看个究竟,对方“噗嗤”一声喷笑出来,发出短暂的两声气音。   宁晖然傻了眼。   导演喊话,让从卡的地方开始接。   两人站好位置做准备,牧明毅垂下眼收敛所有,一声打板,他抬眼与宁晖然对视,一秒破功,笑场了。   别说宁晖然,就是在场所有人都跟见鬼似的瞪大眼睛,他们太少见到牧明毅笑场,就连跟他演对手戏的演员临时笑场,他也很少会有什么反应,最多不过牵牵嘴角。   此刻,他手捂嘴,谁都能看见他还在笑。   “你笑什么?”于力不明白。   “他像个兔子,会脸红的兔子……”指了下宁晖然,牧明毅清嗽两声,自我控制下来,竖起一根手指头对于力说:“抱歉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   翻翻白眼,于导打手势,开拍。   捉住夏培,成心海两手绕过去在他后边帮他,夏培后背倏地绷紧,除了生理性眨睛和心脏咚咚重跳,他哪里也动不了。   直到T恤衣角放下,手不经意地隔着内裤蹭过他胯部时,夏培才猛然惊觉到什么,拿过裤子迅速往腿上套,成心海没离开他,视线垂落,就站在那观赏他摆弄裤子......   怯生生看了对方一眼,夏培背过身拉裤子拉链,系扣子。   “脱衣服这么大方,穿比脱还难啊?”成心海上手硬来,不但让夏培转向自己,还把他的手打开,亲自为他系皮带。   成心海有一双画画的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活动时手背会微微隆起筋骨,隐约见到上面淡蓝色的血管。   牧明毅的手会比一般人粗糙,当指腹摩擦过脸颊和身体时总会带出一阵颤栗,让人敏感地汗毛直竖......   呼吸变得不稳,宁晖然低头舔嘴,他感到嘴巴很干。   “渴吗?”   成心海问。   点点头,夏培急需一杯冰水冷静冷静。   成心海把吃掉的半颗苹果放到夏培面前,说没水,就这个。   眼神移动到门口的饮水机,此时水泡一个一个上浮,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夏培咽下一口唾沫。   知道夏培在看哪里,成心海用身体挡住对方视线,仍然给他苹果,命令他吃它。   苹果的咬痕边际泛出氧化过的深褐色,勾勒出清晰的嘴型,这不就是……   间接接吻。   指甲抠进手里,夏培攥得手心滑腻,将视线从苹果一点一点移动到成心海脸上......   对方咬进一半嘴唇,舌尖勾舔在唇外,在夏培看过来时放开牙齿,被唾液润泽过的嘴唇弹动而出,散出摄人诱惑……夏培觉得他想啃的根本不是苹果,而是成心海的嘴。   这种想法的冲击不亚于一百头大象踩过他的大脑,夏培完全惊呆了。   成心海得逞地坏坏一笑,啃了口苹果,不吃,找到位置在嘴里咬好,向夏培的嘴凑过去,不管那一瞬夏培到底明不明成心海要干什么,他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   一步一步,直到后背贴到墙上。   双臂稍稍弯折,抵住墙面,成心海封杀夏培所有逃路,他俯下身,把这个清瘦单薄的男孩笼在他阴影下,像那只在伊甸园中吐着毒信子的撒旦之蛇,用他索绕着苹果香气的唇齿味道勾引着人,着魔一般,宁辉然仰起头,把嘴往上送,喉结在唾液干涩地吞咽下滑动……   “光天化日之下行这般禽兽之事,还在我的桌子旁边。”   一个清脆爽朗的男人声音突然从门口冒出来。   两人齐齐转头看过去。   门紧紧关合,男人交叉双足,一侧肩膀悠闲地靠在进门的档案柜旁,手指勾着西服领口搭在身后,另一只插在裤子口袋里,他微笑地看着他俩,不知站在那里多久。   迷茫探寻的眼神立刻被惊吓和恐惧取代,夏培推不动成心海,捂着脸往下蹲,慌不择路地从成心海胳膊底下钻出去,躲进桌子下面,连一点点裸露出的脚趾头也要立刻缩进去……   “出去!你吓着他了。”   成心海嗓音沁着凶狠,对男人说。   ……   “卡,停一下!”   于导突然站起来叫停,把手里剧本卷成筒直指进棚没多久,好歹上妆就往镜头里闯的蒋雨寒:“你干什么?!没走戏硬演是吗?通告上定的几点?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不和演员提前走能演对吗?”纸筒又转到宁晖然那边:“他眼神就不对,看见你哪会惊讶新奇啊,应该上来就是恐惧惊吓,要一起走戏讲戏能演错吗?!出国拿个什么破奖就不知道自己几两重……”   蒋雨寒忙不迭地上去堵于力的嘴:“于导于导,我错错错了!您批评教育的是,我这不是飞机晚点了嘛!您消消气,消消气啊……”说着,冲宁晖然客气地点头:“抱歉抱歉,我莽撞了,咱们再来一条。”   “谁给你再来,不想拍了。”   于力恼火地把剧本往导演椅上一扔,干导演这么多年,他最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演员,尤其是刚有点成绩就把尾巴翘天上去的。   蒋雨寒自知踩了大雷,忙向旁边的牧明毅求助,叫了声:“师哥……”   宁晖然一愣,偏头去看牧明毅。   “于导,下不为例。”牧明毅跟于力求情。   “不行。”对方不买账。   正当此时,赵睿脚踩风火轮似的冲过来,站住就力挺蒋雨寒,急急地跟于力解释:“于导,您不知道我机场接雨寒时那阵势,乌央乌央的人啊,一个个小女孩叫着围追堵截,那粉丝应援会的会长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真是脱不开身啊……”   “怎么?还嫌他牌耍得不够大,帮着给他吹牛逼?”于力不想听。   赵睿自知失言,忙尴尬一笑,立刻封嘴。   出道七年,一朝走红,蒋雨寒大风大浪什么没经历过,自然知道深浅,他忙做低伏小地把于力掺到椅子坐下,自己跪下来给他上茶,说真的没有下次,别因为他生气不开心,于导身体才是最金贵的。   姿态做到这个份上,自然要给他台阶下,于力接过保温杯,喝了一口。   见差不多搞定,蒋雨寒站起来,胳膊肘捅了捅牧明毅,让他给介绍一下他旁边的男孩,看得出来这个人就是《吻夏》的男主角。   “他叫宁晖然。”很简短。   跟牧明毅这样清冷的人不同,蒋雨寒一直在圈内很吃得开,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时间在大脑中广泛搜索,想来想去没一点印象,就连三百八十线的脚后跟演员都想遍了。   站在那里苦思冥想半天,最后靠向赵睿,低声问:“这人谁啊?”   “没出道。”   赵睿踏实地点头,肯定自己没疯。   疯的是蒋雨寒,他把眼眶撑到难以想象的最大程度。 第16章   蒋雨寒人如艺名,一张心形脸,削瘦尖锐的下巴衬托出线条分明的五官,高绝冷艳,要不是他性格活泼,人爱笑,一旦有所收敛就会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此刻,他眉头揪在一起,狐疑地盯着宁晖然看。   在他的认知里,师哥选戏是很挑剔的,以牧明毅这样一个有颜有型有演技的头部演员,不至于为了五斗米折腰去带一个没出道的新人,更何况不是跟智尚天娱解约了吗?还能有什么压力迫使他妥协到这个地步……   “这人谁带进组的?”   比起蒋雨寒煞有介事的严肃,赵睿轻松地把嘴往牧明毅那边努了努。   除了化妆助理围着他,旁边没人。   蒋雨寒再一次瞪大眼睛,僵硬地把头转向赵睿。   对方诚恳点头,肯定他的想法。   足足定格一分钟蒋雨寒才做出反应,他沉痛地拍了拍这个人肩膀,说,睿哥你太难了……   赵睿抽了两下鼻子。   **   本来这一场后面有蒋雨寒的一些戏份,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到,没走他的戏,这回人齐了,导演喊话,预演一遍十八场让蒋雨寒热身找感觉,然后从这个人物突然闯入教师办公室之前往后接着拍。   得知师哥牧明毅单飞自己投资拍片,蒋雨寒跟东家第一时间敲定参演,但接到通告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人在国外回不来,跟国内反复调整档期才现身在S岛,下了飞机紧赶慢赶最后一秒踩点进组。   同一所演艺学院毕业,十来年的交情他对这个师哥太了解,能被他看上的人绝不普通,这让蒋雨寒不自觉地高度关注起宁晖然。   男孩清瘦,皮肤质感很好,光滑白皙,长相清隽秀气,面部线条柔美干净,算不上多惊艳却有一种纯然脱俗的感觉,尤其是青涩的少年感跟角色相当搭调,蒋雨寒默默地在心中为师哥这双慧眼点了个赞。   走戏对词感觉不出什么,这个人台词可以,剧本背得很熟,他会偶尔皱起眉,看得出是在默记走位,在其他人都好了之后,还会认真地反复预演几遍,态度很端正。   收回目光,蒋雨寒坐到自己的演员椅上,翘起二郎腿,接过助理及时递上的水,等待好戏开场。   正式开拍。   ……   贴在墙上的宁晖然肉眼可见地气喘,前胸无节奏地起伏下落,红润的脸像发过高烧,呼出灼热的气,攥在裤边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他抬起下巴迎合地咬上去,嘴唇都是抖的......   不得不说细节处理得不错。   要是没有导演之前给他讲戏让他这么演,蒋雨寒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个没演过戏的人可以把角色把握得这么好。   呵,有点意思。   ……   “光天化日行这般禽兽之事,还在我的桌子旁边。”   蒋雨寒入镜,走到提前标好的位置,还是那副戏谑模样,只是这次笑得轻佻,露出一点点舌尖舔了一下嘴,目光集中在夏培身上。   他饰演的人叫秦燃,秦老师,在江中美术学院与成心海同一个系任教,关系是最好的。   夏培逃到桌子底下,成心海让秦燃出去,没给他好脸。   秦燃但笑不语地走到跟前,手肘弯曲,熟络地搭在成心海肩上瞄向桌子下面:“这谁啊?小弟弟好害羞呢……”转脸,神情暧昧地对成心海说:“你学生啊?”   “啧”地一声,对方厌烦地躲开他。   猫下腰,成心海手撑在膝盖处,安抚桌底下的夏培,让他出来。   没有动静。   “真的没事,他是我朋友,刚才看到的不会跟任何人说。”   夏培动了动,却是将自己蜷缩得更厉害。   一旁的秦燃轻笑两声,他从蹲到座,两条大长腿四场八开,一直探到桌底下。   “这种事你成哥哥经常干,点算得可好了,本来我今天请假,临时有事回来一趟他不知道,可要是再耗下去,别的老师下课了,保不齐……”秦燃话没说完,夏培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刻意离他很远,从另一边出去。   人一探头便被成心海抱上书桌,桌底下平时打扫不到,夏培一双赤足脏兮兮,全是灰尘,头发还粘到蜘蛛网。   为他拍打着弄掉,成心海瞪了一眼秦燃:“你桌子不打扫吗?都成盘丝洞了。”   对方比他来劲,瞪大眼:“谁他妈知道里面会钻进去一大活人啊!”   脚底的污渍擦不掉,成心海自然地舔了一下自己大拇指要往脚心上抹,夏培吓得赶紧挡他的手同时缩脚,红着脸说他痒,飞快扫过一眼旁边的秦燃,头低得要掉下去。   成心海没再怎样,把袜子顺好,为夏培穿上。   因为长期日晒,脚面和脚趾不同程度地颜色稍重,但脚踝的部位极白,几乎透明,摸在手里像缎子一样光滑,成心海的动作明显变缓,细细地触碰,好像舍不得把袜子就这样穿回去……   “好宠哦,我可吃醋了,”秦燃故意用肩膀撞,饶有意味地在成心海胸部磨蹭:“要不晚上带他一起过来玩玩,咱们三个……”   成心海这次下重手,把秦燃的右肩推得大幅度后摆,对方站不住后退半步。   毫不留情的动作一点没吓退这个人,秦燃黏黏腻腻地上手勾住成心海裤子的腰袢,做出掐他腰的动作,身体软绵绵地往他身上贴……   夏培看傻了眼,就在成心海再一次把秦燃推开转向他这里时,他立刻跳下桌,一只脚没穿袜子也要硬挤入自己的旅游鞋,踩着后跟仓惶地向门口逃离。   跨步追上去,拉过夏培胳膊,成心海说要送他。   不知哪来的火气,夏培声音很大,动作是从没见过的蛮横:“不用!我不要你送!!”一把挣脱,开门奔出去。   人影消失,门半关不关地摇晃着,映出走廊里奔走的影子。   “你他妈干什么?!”   成心海回身对秦燃吼叫起来。   双手不紧不慢地向后撑在桌子边缘,秦燃脸上荡出勾人的浅笑,嘟嘴撒娇:“成哥哥,人家心里好不舒服,你晚上来疼疼我,好嘛?”   尾音酥到骨头里,却换来一句,没空。   不想理他,成心海转身去收拾别人桌上被夏培弄乱的东西,像是有人执着地搓弄打火机,啪啪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耳边,成心海停下手,转头看去。   火苗一窜一窜,飘起细细的黑烟。   秦燃拿着夏培剩下的一只袜子,用打火机点它,像是在游戏玩乐,点着又不让它烧,甩灭后还点,燃起来接着弄灭……   成心海惊愕地看向这个人。   “你不来我就跟烧这个骚.逼的袜子一样,把家里每件家具点一遍。”秦燃脸上的笑从始至终没褪去,无非现在多添一份凶狠。   怒气在眼底燃烧,双眼越来越红,成心海把手中的硬皮本狠狠扔出去,一声尖利骤响后,桌上杂物乱成一片。 第17章   于力对牧明毅最后的眼神很满意,夸了句到位,告诉他们过了。   这是今天最后一条拍摄,大伙快乐收工,各忙各的。   裴晓晓蹦蹦跳跳地来到宁晖然跟前,要给他做增值服务,为他亲手卸妆。   宁晖然鼻中一声冷哼,不想理她,除了拍戏化妆,他不打算再跟这个女人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然然,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一张臭脸外加从没有过的冰寒气场让裴晓晓立刻意识到自己骗他脱裤子有多罪孽深重,她在宁晖然面前双手合十地求:“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对你上下齐手,动不动就萌生不轨之心了,真的,我以我的人格起誓!!”   裴晓晓是真心喜欢宁晖然的皮相,进而爱屋及乌地爱上他慢热话不多的性格……总之,不能放过这个小鲜肉。   “躲开。”   对挡着自己路的裴晓晓,宁晖然没什么耐心,对方不甘心,两个人老鹰捉小鸡一样左右扑腾几个来回,宁晖然最后烦了,上手去推她,手腕一紧,他被人拦住……   是蒋雨寒。   “好歹晓晓姐是业内排得上名的头牌化妆师,我师哥的御用造型师,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吧?再说人家一个姑娘,你还真动手啊?”这个人眼睛在笑,手指却在用力,每一根深陷在宁晖然腕骨的皮肉中。   目光放在这人脸上,宁晖然没什么表情。   裴晓晓吓得忙去掰蒋雨寒的手,气他瞎管闲事:“不是!你放开他!!这事怪我,是我色心大起得罪然然,哎呀!你快放手啊!”蒋雨寒圈里有名的好脾气,又因为跟牧明毅交情不一般,裴晓晓跟他很熟,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淑女形象,下嘴狠咬这只贱手。   哎呦一声,蒋雨寒松开,一个粉嫩色牙印浮出手背。   完全弃蒋雨寒于不顾,裴晓晓心疼地捧起宁晖然被抓红的手腕,又吹又揉,说她真不敢了,再也不做这种伤风败俗的蠢事,要跟宁晖然翻篇和好,友谊的小船继续航行。   见裴晓晓真诚悔过,宁晖然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当即点头答应,说,那好吧。   裴晓晓开心地笑,两个小梨涡灿烂显现,从自家化妆包里掏出好几瓶在宁晖然看来奇奇怪怪的液体和乳霜,塞到他手里时巴拉巴拉地讲一堆如何卸妆卸得干净,皮肤无残留超透气,怎样把水嫩肌肤包养好……   宁晖然哭笑不得地接着,皱眉叫了声,姐,我是男的……   这一声称呼直戳入心,裴晓晓快乐得像小鸟,开开心心地蹦跶走了,留下蒋雨寒独自一个人傻呆呆地杵在原地。   总觉得自己干了一件特傻缺特有病的事,他默默地揉额头,见宁晖然要走,一把抓过他的胳膊:“你等会儿,晚上有事吗?”   视线从这只手上移到这张脸,宁晖然冷冷的嗓音:“干嘛?”   “一起吃个饭。”   猛地转动手臂甩开对方,宁晖然一眼不看他:“不必,我不认识你。”   像听到天底下最大的奇闻轶事,蒋雨寒吃惊地冲着走过来的赵睿指自己的脸,意思是,他不知道我是谁??   “你算个屁啊,”赵睿直言不讳,把背包往身后一搭,他过来是想蹭宁晖然的保姆车回酒店,正好听到他俩对话:“刚开始他连牧明毅是谁都不知道,还当我是街上拉人搞传销的,嚣张得很呐!!”   最后一句特意飙高八度,让宁晖然听见。   宁晖然回头笑,对赵睿比个中指。   这两人关系比之前好很多,不单单是赵睿有意经营,而是他发现宁晖然的车搭起来很舒服,爱上他车的人大多喜静,有时候跟他坐一块,赵睿会多话地跟他闲聊几句,发现这个人其实远比感觉上要好相处得多。   翻了个特大白眼,蒋雨寒几步追上去拉住宁晖然试图跟他沟通:“你看啊,你戏份是最多的,师哥次之,我不如他好歹也能混上个男三号吧,今天我刚进组……”   “跟我有关系吗?”宁晖然打断他的话,挣脱后保持距离,不让他再碰他。   “能听我把我说完吗?!”蒋雨寒急了,少有的恼怒:“要不是师哥让咱们三个坐下来好好聊聊培养一下对彼此的默契和感觉,我闲得跟你吃饭?!”   别说是一顿饭,对于不认识他这张脸的人,无论男女老幼,蒋雨寒统统只想送给对方一记特大号白眼。   宁晖然一怔,向牧明毅那边看去。   这个人刚洗过脸,脸上湿漉漉挂着水珠,他一直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见到宁晖然投过来目光,随即笑笑,对他点点头。   宁晖然同意了。   **   吃饭的地点是在一家高档海鲜餐厅,S岛这些是本土特色。   包房位置选择很有门道,最不起眼的角落并且靠近电梯,两个明星自带高光体质,一水的黑墨镜大口罩,搞得宁晖然这种路人脸都不自觉地戴起帽子。   安排好,赵睿撤了。   包房没想象大,迷你款,四五人聚会的地方,装潢风格偏港式,端上桌的却是各色海鲜菜肴,蒋雨寒在国外就馋这口,回来一定要吃,他深知师哥的喜好,吃上跟他还算合拍,既然牧明毅请客,他就坐庄。   至于宁晖然想不想吃根本不在蒋雨寒考虑范围内。   事实上,宁晖然对海鲜确实无感,吃起来麻烦的东西他一向不感兴趣,来S岛玩是哥几个共同投票决议出来的,一起吃吃喝喝划拳拼酒比费神伤手地跟海洋生物的硬壳和骨刺较劲有意思多了,他不爱弄,更不爱吃,往往玩一天回旅店泡方便面。   不吃总归不礼貌,宁晖然用筷子夹过一个螃蟹腿,意兴阑珊地放在盘中拨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旁边的牧明毅……   跟这个人坐一起不是宁晖然有意的,师弟归来,自己脸皮再厚也不好抢什么,更何况他内心是有些抗拒的。   不知怎地,包括正常拍戏也一样,只要牧明毅贴过来他就浑身发热,心跳直飙过百,喘气呼吸都受到影响,好在这些异样体征和角色不违和,宁晖然还能混得过去。   不拍戏还要坐在一起,宁晖然其实是不想的,可进来牧明毅就很自然地让蒋雨寒坐到对面,自己也就只能这样了。   视线下落,发现牧明毅两只手稳稳地在剥皮皮虾的虾壳。   皮皮虾最是宁晖然不想碰的一种海味,虾腹长满锋利倒刺,剥不好就扎手,牧明毅戴着一次性手套娴熟地拨开虾体一截截外壳,去掉虾头虾尾和诸多虾足,留下完整的一段肥美虾肉,顺手便放入宁晖然的盘中。   宁晖然张着嘴,转头去看这个人。   牧明毅毫不在意地继续下一个,与桌子另一端大嚼特嚼没个吃像的蒋雨寒攀谈:“这么痛快决定参演,是吴叔同意的?”   吴叔,吴建中,灵坤娱乐的大当家,蒋雨寒的干爹,蒋雨寒这个艺名都是他干爹给他取的,他现在能大有热度,多半的资源全仰仗这位大人物,牧明毅心里清楚,这个戏不是他这个师弟想接就能接的。   “当然,干爹可宠我了,不让我放过每一次跟你胡搞的机会。”有汤汁流到手指上,蒋雨寒贪婪地放进嘴里吸允,冲牧明毅坏坏地眨眼睛。   在这人面前,蒋雨寒从来不要形象,什么时候都这样。   像吴建中这样嗅觉灵敏的业内玩家,对市场热度和偏好一向把控得当,卖腐风刮起来,这是想让蒋雨寒率先尝尝鲜,探探这条路好不好走,毕竟在这个片子里他的角色一不露点,二没有大尺度的亲热戏,又是于力执导,历练一下百利无一害。   牧明毅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垂下眼继续拨虾。   盘里白嫩的虾肉越堆越多,宁晖然没动,只是眨眼看着它们……   “不爱吃?”牧明毅扭头,问他。   “啊……不是,怎么会呢。”谁会不爱别人给剥好的,而且剥的人还是牧明毅,宁晖然咬咬嘴,刚要开动,牧明毅伸手过来。   一只蘸着酱料的嫩白虾子。   “张嘴。”对方开口,带着命令的强势。   这次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一样心跳飙升,宁晖然已经开始微微气喘,他克制着,并不敢拒绝,小心翼翼地上嘴去咬,塑料手套质地光滑,他又故意不沾嘴,酱汁一下子流到下面手指上,牧惟毅让他舔干净。   脸急速升温,再这样下去要不行了,宁晖然露出哀求的神情,小幅度地摇摇头。   对方却不饶他,把手指强迫地贴上他的嘴,滑过软软的唇使得他不得不伸出舌头跟着一起动,看着宁晖然红着脸,缩回小小的舌尖慢慢舔舐残留在嘴边的酱汁,牧明毅轻笑一声,接着给宁晖然剥螃蟹。   直到这时蒋雨寒才发现这个事实,他师哥盘里除了成堆的虾皮什么都没有,白嫩嫩的虾肉全在宁晖然那里。   蹭地一下站起来,他呸呸地吐掉嘴里螃蟹皮,大声跟牧明毅理论:“师哥,哥!你干嘛呢?!你怎么不给我这个弟弟剥啊?!”   “你有手。”   牧明毅答得理所当然。   “他没手吗?!”   蒋雨寒彻底疯了。   这是遇到团宠了吗卧槽?!   一个组排着队地宠他,以往蒋雨寒才是剧组中的小太阳,哪颗星不围着他转,现在风水轮流转到这份上,蒋雨寒真心难以接受。   蜕皮一样剥掉粘腻的手套,卷着最后一个螃蟹爪猛地丢到餐桌上,蒋雨寒冷笑着一屁股坐回椅子,他一口也吃不下。   慢慢嚼着嘴里的东西,宁晖然看都不看他。   牧明毅同样无动于衷,他太习惯这个师弟的任性骄纵。   “哥,我哪一点比不过他?”大拇指横着探出,蒋雨寒不客气地往宁晖然那边指:“凭我的条件和跟你的关系,就拿不到你戏的男主角?!”   牧明毅没答话。   “不行!今天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蒋雨寒盯着牧明毅,要跟他死磕。   “我不想跟你亲。”牧明毅正视过去。   “不亲你倒是借位啊!”蒋雨寒着急,用上家乡话:“借位侬晓得吧?!”   剥完最后一个虾,牧明毅把手套脱掉:“这个片子没办法借位。”   “不是,你没法借……”像是如梦方醒,蒋雨寒突然闭嘴僵在那里,他瞪大眼睛,像是搞明白一件了不得的事:“你是说片子不能玩假的,所以你要跟,想跟,就愿意跟宁晖然接吻,是这么个意思吗哥?!” 第18章   抿着嘴,看了一眼摆在桌上,指节弯曲攥在一起宁晖然的手,牧明毅开口说:“不要偷换概念,也没必要对我说亲不亲的话认真,说笑而已,找晖然演夏培是因为他适合这个角色,你演不了,秦燃才是你的首选。”   话听起来官腔居多,不疼不痒,蒋雨寒却萌生出一种快意,怎么听都是在说‘你是比宁晖然强,只是角色不合适。’   指甲抠进肉里,宁晖然把手拿到桌底下,除了感到微微的皮肉痛楚就是胸口的憋闷,像塞进去一块石头,很不舒服。   “是,你演技比我好,”沉沉的声音从嘴里出来,宁晖然撩起眼皮看蒋雨寒:“我又没演过戏。”   言外之意,跟瞎子比眼力,比得漂亮。   蒋雨寒一拍桌子起来,指着宁晖然:“你!!……”   “坐下,”拾起海鲜煲锅边的汤勺,牧明毅为宁晖然盛了一碗汤,说给蒋雨寒听:“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蒋雨寒没答腔,像个叛逆的小阿飞,不想照做却又不敢不听大哥的话,身体七扭八歪地回到椅子上。   “在德国见到他了?”浅浅尝了一口汤,牧明毅问蒋雨寒,然后用眼神示意宁晖然,汤不错,可以喝喝看。   宁晖然只是垂落目光,没再做什么。   “当然,你知道他有多高兴吗,”蒋雨寒眼光放亮,掩饰不住地开心:“当知道你这片子是为他拍的,简直……”   “你告诉他了?!”   没听过牧明毅语气这么重,宁晖然愕然地抬眼看他。   蒋雨寒自知说漏嘴,懊悔的表情:“抱歉,搞砸你的SUPERRISE,终归你俩是要和好的嘛,算我提前帮你。”   “嘴真够大的。”   一点点上翘的嘴角,隐着不易察觉的笑容,口气却是满满的埋怨,眉尖也是皱的,像这样多层次的生动表情,宁晖然第一次在片场以外牧明毅的脸上见到。   心像扎了一下。   满桌子美味菜肴,除了牧明毅喂给他的那一口,宁晖然什么也没吃。   **   躺在床上,宁晖然无法入睡。   脑中杂七杂八地乱入,一会儿是蒋雨寒说牧明毅爱不爱亲他的话,一会儿是牧明毅为他剥虾送到嘴边的强硬动作,最终留在脑海的是他为某个人投资拍片,生气却又带出微微欣喜的模样……   蹭地一下坐起来。   太过剧烈的起床行为让宁晖然有些气喘,他光脚往床下跳,坐到电脑前飞速搜索有关牧明毅的词条,贴吧,微博等等一切讯息。   牧明毅,三十六岁,二十岁出道,最开始出单曲发行唱片,参加过几档综艺选秀,也曾展露过头角,却没什么成绩,之后演过一些影视剧的小配角,可以点开的词条不少,却没有一条描述超过十个字,直到他二十八岁出色地演绎某当红剧集中的男配角而大放异彩,由此踏上演艺事业的巅峰期,八年间他主演的电影电视剧大多热度颇高,就是口碑稍差,流量也能补上,其中有一两部宁晖然还陪哥们去影院看过。   环起手臂,宁晖然拧着眉苦恼地端坐在电脑前,闭上眼努力回忆当时看牧明毅主演的那些电影,除了依稀记得大致剧情走向外,就是几段有些印象的镜头桥段,所有主配角全程记不清长相,知道的明星名字也对不上,不甘心地又使劲回忆了一通,依旧如此,最后他缴械投降.....   大概天生脑子不好,重度脸盲症。   宁晖然颓然地靠向椅背,仰头去看天花板,一张普通得让人在意不起来的酒店风格吊顶,不知不觉,牧明毅的样貌一点一点在上面呈现出来。   他现在是真记住这张脸了,不仅可以随时随地把这个人的样子装在脑海里,有时候还会钻进心里,他变得在意他了……   恍惚地发了一会儿呆,身体坐正,宁晖然继续滑动手指。   细细地看,每个字都在读,生怕错漏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最终浏览到‘个人生活’这个章节。   寥寥几句话,似乎多写一个字都费劲,出生地,家庭成员,早年学业,毕业艺术院校……   没了。   宁晖然默默合上电脑。   上床钻入被子,他按亮手机,一个一个下载那些他从来不闻不问,流量都不舍得花的社交娱乐类APP,只要沾上一点牧明毅的边他就将它弄进手机里,豆瓣,微博,贴吧,小组……   上微博时懒得取名字,随便一打就去搜索牧明毅。   个人微博,工作室官博,粉丝后援会,超话什么都加,最后停在牧明毅最新更新的一条微博上。   那是一张海边照片,光线没那么耀眼,是柔和的日光,他赤足踩在细软的沙地中,镜头向下,清澈的水面映出本人斑驳虚晃的倒影,表情辨不清楚,却能看到他自然地单手插入裤子口袋的姿势,色调亮丽舒服,是海滩特有的清纯风格。   留下的微博日期是在进组之前……不对,是在他认识这个男人之前。   宁晖然咬着指甲,想着牧明毅是在岛上哪里照的,他那时又在做些什么呢……   心砰砰跳两下。   宁晖然狐疑地揉弄那里,又蜷起手敲打两下,见没什么感觉接着继续翻看,牧明毅的图片太多了,只要随便找一找就铺天盖地,宁晖然一张一张地看,不知乱入哪个链接,一张照片让他眼睛赫然放大,眸光闪烁……   那是一张花絮剧照,他不知跟谁在闹,有人用水枪一类地喷他,水流很细,虽然不多也需要用手挡,他就那样开怀地大笑着,手放在头顶,水珠在阳光下发出闪亮光泽,把这个人的笑映得同样明亮耀眼,直射入心。   宁晖然又感到心脏上的负荷,这一次仿佛清晰地听到它脉动的声音,鲜活,有力。   做了两个大大深呼吸才稍微克制住一点点,把图片下载到手机里,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变成桌面或锁屏图片,只是妥帖将它藏好。   手机当宝贝,紧紧捂在胸口抱出温度,宁晖然闭上眼,缓缓入睡……   **   转天拍摄有两场,通告排的宁晖然是下午,虽然昨夜睡得晚,清晨照常醒来,像往常一样在附近晨跑一圈,宁晖然洗漱吃早餐,他本来没什么事便提前去片场上工。   如果知道那一天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宁晖然无论如何不会这么早过去。 第19章   成心海到达秦燃的住处时,夜已经很深了。   他下午很早就从学校出来,不想准备课件,一头扎进网吧带上耳麦跟人猛干游戏,中途手机不断弹出微信和电话提示,开始时扫去几眼,后来彻底关机,往桌上一扔没再管它。   从网吧出来,天空零星飘起小雨。   成心海缩着脖子,将帽衫的帽子戴到头上,手插口袋跑到路中间打车,坐上车打开手机,全是秦燃发过来的微信,未接电话记录也都是他。   收了手机,成心海头仰靠在座椅上,任由窗外晃动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过,忽明忽暗。   房里黑着灯,卧室门敞开,有个人背对门口端坐床边,窗外洒进的月光勾勒出他的人形轮廓,成心海把灯点亮,这个人明显身体颤动一下。   进去打开衣柜,开始收拾东西。   听到后面传来动静,秦燃转过身,他再也笑不出来,一下也扯不动僵硬的嘴角。   “你干嘛啊?”开口,他眼圈发红。   成心海不看他,也不回答,手却没停,把衣服一件一件扔到床上。   像是受到某种刺激,秦燃倏地从床上跳起来,上去跟成心海揪扯衣物:“你不能拿,给我放回去,我不许你动他们!”   对方不理他,放开,继续拿别的。   “你听到了吗?!放下啊!我他妈让你放下!!”歇斯底里的叫喊变得尖锐刺耳,秦燃像一头好战的凶兽扑过去胡乱抢夺,有布料撕裂的声音。   成心海松掉手,顺势推了他一把,转身就走。   秦燃不让,上前堵住门口。   “你让开。”成心海对他说。   “别走,你别走……”红润的眼眶盛不住泛滥水汽,眼泪一滴滴往下流,秦燃狼狈地用手背去擦:“你不能……不能就这么走了……”   “那我还能怎么样?!”成心海突然大声,同时控制不住地大力喘气:“我不走,不走咱俩就这么难受地耗着?”   秦燃愣愣看对方,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就在成心海上手强推他时秦燃猛地清醒过来,他用尽全力对抗,就是不让这个人踏出房门一步,他比成心海看上去纤弱一些,可手上力气一点不小,双臂紧紧抱住成心海,怎么也弄不动。   耳边是秦燃无助的哭声:“心海,心海……你别这样,你他妈别这样对我啊心海!……你不要我不爱我了是吗?啊?!……”   “我,我操的……”顾不上黏在他身上的秦燃,成心海厌烦地用两手抓挠头发:“你天天满脑子就他妈这点破事吗秦燃?!”眼中迸发怒火,他用一根手怼在面前人脸上:“我告诉你秦燃,我爱不爱你都不想跟你过了。”   搞不懂,却偏偏就想搞懂:“你爱我为什么不跟我过?咱俩这样多好啊,我调到这个学校就是想白天夜里跟你在一起,咱们终于可以时时刻刻地……”   刚刚展露的笑容马上消失,秦燃看到眼前的人一脸木然,带着憎恶。   这是成心海最痛恨秦燃的地方。   上班都不放过他,如同一名罪犯被二十四小时盯梢监视,上下班一起走,动不动查岗,烦得他关机了事却引来更多的争吵。   他们两个路已经走到尽头,没有谁可以折回去重来,因为起点早就看不到了。   白天在学校撞到他跟夏培在一起纯属意外,秦燃突然回来,点踩得不能再准,但就是这样一个偶然下定了成心海分手的决心。   “秦燃,我不爱你,”寡淡的嗓音说出扎心的话:“如果你非要提什么爱不爱这样傻逼的字眼,那我告诉你我就从来没爱过你,都是你自己瞎想的你懂吗?!”   手早放开,秦燃大睁着眼,睫毛不住抖动,眼泪顺势下落。   成心海知道自己说重了,他努力克制情绪,想要跟对方讲道理:“秦燃,你好好回忆一下咱俩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不就是床上那点事吗?!”音量骤然飙起来,手指着不知哪里,又或者就是这个房子:“你舒服我也舒服不完了吗!非要让我搬过来跟你住,说你没试过跟人一块过日子的感觉,现在好了,试过了……”   视线上移,秦燃怔怔地望向他。   “特别没劲。”   四个字,音很重很重。   绝望地闭上眼,秦燃猛地发出一声抽泣。   “分手吧,我够了。”   成心海对他说,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如同看待一个陌生人。   没有回答,把胳膊弯折堵着嘴,秦燃发出难听的哽咽声。   从一串钥匙取下一个扔到桌柜上,成心海转身向门口走,一个力量猛地扑上来,他被秦燃径直撞到旁边墙壁上。   无法描述的惊愕让成心海愣了一拍,随后想做什么已经来不及,秦燃用全身的重量压着他,两手抓在他后颈,指甲陷入肉中,脸上是不甘,鄙夷,冷笑,甚至是暴戾……   “成心海,你够了我可没够,怎么?把我踹了要跟你那个小婊.子双宿双飞?!我去你……我去你妈的!”秦燃骂着张嘴咬上去,或许是成心海挣扎闪躲的原因,又或者是秦燃根本没想对着他的嘴来,下嘴的地方是随机的,是肉就可以。   唔地一声闷叫,成心海捂着下颌部位,同时抡起胳膊狠狠照秦燃的脸抽下去。   对方被打得踉跄晃动,气喘吁吁地离开他,成心海站稳,用拇指擦过伤处,低头看了一眼,骂了句:“你个疯子!”   头也不回地冲出门。   秦燃捂着脸慢慢蹲下,听不到哭,肩膀却在大肆抖动。   接下来于力叫停,说好了,平静一下。   蒋雨寒深吸一口气,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和水壶,擦着脸上的泪痕,轻咳堵在嗓子里黏黏糊糊的东西,觉得自己声音都泛出哑哑的味道。   跟师哥在艺校时就一起表演练习,即便熟知对方过硬的演技,对人物有着极强的塑造力,他也不由得被分分钟带入戏,后面秦燃上嘴咬是他现场临时发挥,当时就觉得不能放过成心海,决饶不了他……   呼出一口气,觉得有些疲乏,他抬头寻找师哥的踪影。   一同看向牧明毅的还有一直站在片场人群中,旁观整条戏的宁晖然。 第20章   宁晖然很早到片场,裴晓晓看见他还打趣他是个劳模,戴着化妆手垫也要为他比心。   试戏对词时没什么,宁晖然坐在不远处托着腮看他们几个,目光会时不时粘到牧明毅身上,越看越入迷,频频走神让他无法专注在戏上。   很快,于导让他们正式拍。   宁晖然无法形容他有多震撼,成心海与牧明毅那么地截然不同,读剧本时成心海是扁平的,在跟牧明毅一点一滴地拍戏互动中这个人物才有了些骨血,或多或少掺杂一些牧明毅的影子,这是宁晖然第一次完完全全从旁观者的角度去感受,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成心海。   除此之外,就是胸口格外沉闷,尤其是秦燃上嘴咬他时,宁晖然心脏都揪扯在一起,呼吸错拍。   他太不喜欢他们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样子。   牧明毅跟裴晓晓交谈说话,见蒋雨寒往他这边看,打了个一会儿说的手势向他走过去。   蒋雨寒一直没站起来,从蹲着到坐下,牧明毅来到跟前也蹲下,视线与他平齐。   伸手去摸这个人被打的地方,捏起他下巴认真地左右做对比:“看不出什么,有一点点红,要冷敷一下吗?”   歪过头,蒋雨寒不让他再碰,对牧明毅笑:“不用,一抬胳膊我就知道哥要抽我了,早躲开了,再说你也没用劲,就是做做样子。”   演戏中抽打是有技巧的,尤其是打脸,成熟演员会利用借位,演技和后期音效处理等手段以假乱真,渲染出一样的效果,当然,不乏有真动手的,这一段是蒋雨寒即兴发挥,就是导演采纳也一定会有需要补拍的镜头,牧明毅不可能下手真打。   盯着面前人靠近嘴角的咬痕,蒋雨寒相当郁闷:“不过我倒是把哥给咬着了,疼不疼啊?”   说着,上手去摸。   牧明毅递去下巴,让他碰:“没什么,没破。”   一小点红印,却是肉眼可见。   演员的脸太金贵,吃得就是这碗饭,蒋雨寒愧疚又心疼,眼底流露难过,知道他师哥肯定是已经体会出轻重,下戏马上去跟化妆师沟通该如何补救,后面还要继续拍。   “要不你也咬我一口吧。”蒋雨寒恹恹地,眼角耷拉下来。   牧明毅揉他的头:“别说傻话,你现在哭戏不错,有进步。”   “那是师哥带得好,要不我怎么咬你的。”听到夸奖,蒋雨寒喜不胜收,笑成月牙嘴型。   手上还在揉,牧明毅笑容不褪,淡淡的却足够温暖。   那边于力举着喇叭冲他们喊话:“哎,我说都别蹲那互吹了,一个人改戏还不行,两个人给我一起改,你们试戏时能不能走点心啊?!累死我了都。”   戏是好戏,但对于多出来的部分需要再去推敲补拍,极少可能会在演员跳脱内容即兴表演时一次性拍到最完美,于力开始后悔,他应该多要点酬劳。   两个人相视而笑,起身时,牧明毅向宁晖然那边看,视线里只有空空的一把椅子。   **   真不该来这么早。   轻轻浅浅的白气缠绕眼前,逐渐透明到消失不见,宁晖然又深深吸入一口烟,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低下头,把烟扔掉用脚捻灭,宁晖然不咸不淡地去盯看旁边三两个抽烟闲聊的工作人员,眼光不由自主地流连在他们指间没抽完的烟上。   他抽的就是找他们要的。   宁晖然烟瘾向来不重,自从进组以来他一口没抽过,一来确实忙想不起来,二来,夏培干净,烟酒不碰的清纯男孩,他不能太不像他。   不抽身上就没有,说不清为什么这会儿就特想抽,一秒也忍不过去,说是借就是要,片场干活的哪有不认识主演的,当即给他半包,拿在手里不消半刻变成一地烟头。   有人在他眼前晃手,泛空的眼神才有了些聚焦,宁晖然立刻明白是棚里那边在叫他,转动身体,一股呛人烟味霎时钻入鼻腔,他惊讶地往自己身上看……   麻烦了。   一会儿有他的戏,牧明毅鼻子不比他灵多了。   说不好一定会这样,但宁晖然就是感觉牧明毅不会高兴他在工作时抽烟,夏培需要全身心地投入,他作过头了。   丧气地挠挠头发,宁晖然只得先去找裴晓晓想办法。   他的装已经上完,裴晓晓平生最讨厌男人身上那股烟臭味,喜欢宁晖然也是因为他清爽好闻,猛力一吸,还会夹杂一点点少年的汗香。   捏着鼻子,裴晓晓极度嫌弃他:“然然,你不好了,学坏了。”   额头抵靠化妆间的立柱,宁晖然面柱思过,很阴郁的样子:“姐,要不给我换一套衣服吧。”   一次性抽太多是沾身的,换衣服只会起到一部分作用。   换好出来,裴晓晓嗖地一下光速来到宁晖然身边,像一只小狼狗凑上鼻子没完地嗅他,甚至夸张地双手贴到他前胸,踮着脚尖,往他脖颈深处探索……   裴晓晓不胖,九十来斤,却因为失衡的姿势将全部重量传递过去,宁晖然不得不两手抱上她,尽可能往后仰,问她怎么了。   “还是有味,好讨厌啊!”   裴晓晓嘟着嘴,气呼呼地,比宁晖然本人还着急,她的小爱豆成这样她好心痛。   有了,眼前一亮,裴晓晓翻动贴身化妆包,从里面拿出一瓶某香水品牌的试用装。   宁晖然摇头,他极不喜欢,更不习惯身上有莫名的其他味道。   “不用你喷,看我的。”   裴晓晓笑颜如花,兴奋地抓上宁晖然的手,带他来到摄影棚比较中心的位置。   片场人员正在准备下一场戏,那里空间大,人相对少,手臂高高举起,裴晓晓尽可能喷高一点,氤氲的湿雾搅动香气很快扩散开来,宁晖然猛地被她一把拉到正中央,裴晓晓在他身边大跳热舞加快气流交换,她扭出性感舞姿,欢乐地拉着他一起摇摆跳动……   裴晓晓以前是跳拉丁舞出身,正经学过,动作专业娴熟,两下就吸引大半目光投过来,宁晖然被她搞得头大,见她夸张地身体向后弯折忙去搂她的腰,裴晓晓趁机双手绕上宁晖然的脖颈,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说他这回一点都不臭了,香喷喷的。   众人适时地起哄拍手,口哨漫天。   棚里一片欢腾。   无奈地尬笑给自己解围,宁晖然放开裴晓晓,整理身上衣服,对着自己嗅了嗅。   抬头时无意间对上牧明毅看过来的目光,他不知看他多久,发现宁晖然在与自己对视,这个人转回头,垂下眼,继续看剧本。 第21章   下一场拍外景。   看着灯光摄影组调试摆位,于力抽空依次向他俩摆头,两人坐的距离有些远,他不得不两边都兼顾上:“你们俩走走戏,让我看一下。”   翻过一页剧本,宁晖然没抬头:“不用吧,反正正式开拍毅哥也会改。”   牧明毅向后微贴椅背,目光移到宁晖然脸上,耳边是于力对他的声声控诉:“看吧,都怪你带坏小朋友,不起好作用。”   视线没移开,合上剧本放到折叠桌上,牧明毅嗓音略沉:“按正常流程走,我没意见。”   说完,站起身,走向提前标记好的位置。   单薄的纸页被捏出指印,宁晖然把本子往旁边一扔,跟着走过去。   于力稍许皱眉,抬眼看了看天色,明明晴空万里他怎么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夏培这几天陷入深深的抑郁和低落之中,那天从学校跑回家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坐在床边发呆,晚上还缩在被子里哭了几鼻子。   他就是感觉特别委屈,特别难受,好不容易有了从来没有过的怦然心动,还是一见钟情最浪漫的那种,却偏偏想而不得,丢尽脸面。   他不怕心动对象是个男人,他憧憬爱情天真烂漫,虽然一个人的世界孤独灰暗,但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爱好,他喜欢看爱情文艺片,总会被其中唯美细腻的情感所打动,同性异性都会涉及一些。   对性向他是没有太多心理负担,可这并不包括可以插足别人的感情,愚蠢的心动不但差点害他当众脱个精光,还刺激得他厚颜无耻地去咬别人嘴里的苹果,偏偏就被正主当场捉奸在墙……   是他没问清楚,没搞明白就浑浑噩噩地钻入人家的圈套中。   羞耻,懊悔,心痛,颓败……   夏培说不清他有多少种感觉,反正全部缠绕一起,装在心里。   天没全黑,夏培却不想再干活,跟老板请了假收拾东西准备关店回家。   雨量充沛的季节空气格外潮湿,随便吸一口气都会觉得粘稠憋闷。   像是要下雨了。   夏培仰头望天,沉厚的乌云触手可及,天空无边无尽的暗灰色像极他此刻的心情,站在店门外,他使劲拽上面的铝制卷帘门,除了制造出刺耳难忍的声响,帘子纹丝不动。   拧起眉,再次尝试仍旧如此,他很少这么生气,拍得头顶上方的铝门哗哗作响,手掌又痛又热,拿到眼前一看,红了。   没一件事是顺的。   咬着嘴,把眼里潮气逼回去,夏培踮起脚换另一只手继续去拉。   铝帘经年不洗,爬满斑驳污渍,一双男人的大手倏然显现眼前形成鲜明对比,后背立时一阵温热,胸膛特有的质感激得夏培浑身一个哆嗦,不及转头,这个人有技巧地拍击门帘两端,一拉到底。   转过身,成心海直起腰拍打手上的尘土,对着他笑。   什么撞在心上,眼眶徒然发热,夏培忙低头掩藏,一句话不说迈开腿就走。   “哎,干嘛啊?”后面在追,快步上去拉他:“帮你这么大忙一声谢谢都没有?没礼貌的小家伙,看哥哥怎么好好收拾……”   话被动作打断,刚抓上便被猛力挣脱开,成心海无意识地下抠,在夏培洁白如雪的臂腕上弄出一道抓捏的红痕。   吓了一跳,他连忙收手。   没看见脸,像是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夏培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成心海又上前,这一次没等碰到,夏培突然转身冲向他,低着头高举双臂一直把成心海推出好几米才调转头往反方向跑。   ……   差不多了,无论是剧本还是刚才的走戏到这里早该结束,夏培不该这么大反应,于力盯着画面眉头揪在一起,他没叫停,成心海第三次抓住夏培。   小路静谧人影稀疏,就是有再多人也顾不上,压制着夏培胡乱反抗挥动的手,成心海将他困在一个粗壮的树干背后,位置并没出镜头,却也不是之前安排好的地方,于力让机子跟着推上去。   老树扎根,脚下藤蔓缠绕,宁晖然被绊了一下,加重后背撞树的力度,凹陷不平的粗硬树皮正好磨砺在那个被钉子戳入的旧伤上,宁晖然克制疼痛,极力扭头弯折手臂挡住眼睛,不让成心海看他。   最终手被拉下来,一双殷红湿透的眼眶,每抖一下睫毛便会带起大片潮热湿气,眼角周围已经被泪液浸湿了。   这时候不该哭,更不该被看到,夏培猛地去推成心海:“走开,你不许看我!”   脖颈被用奇怪的力度拉过去,牧明毅搂着他,后背有撑起来的感觉,宁晖然甚至听到对方手掌下压干燥树皮发出的细碎杂音,宁晖然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感到哪里不对劲……   当然不对,于力立刻叫停。   一声‘咔’非但没让牧明毅离开宁晖然,反倒让他的手从宁晖然后颈捋上去,牧明毅沉沉开口:“你抽烟了?”   挺直的脊背出卖一切,宁晖然来不及想托词撒谎,只能大睁着眼,下咽一口唾沫。   手上传来力度,牧明毅揪扯他头发,使得整个头皮发痛发麻,宁晖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人低头贴到他耳廓:“不许再有下次,做得到吗?”   僵硬地点头,宁晖然舌头都在打颤:“是,是,毅哥。”   像是奖励听话的小动物,牧明毅手放开时在宁晖然脸上抚弄一下,然后抬手对于力示意,说重来一条。   于力环胸,远远睨着他俩。   叹了口气,他给出指导,别跟那破树干了,去那边窄巷。 第22章   一点点剥去手掌上的树皮碎屑,牧明毅接过递来的消毒湿巾擦拭污迹,宁晖然眼睛放在这人身上,脑子却不在。   他正陷入深深的自我恐慌中。   抽烟不对,他是做错了,可这件事的对与错并没在他心中激起多大涟漪,反而是惹到牧明毅才是他现在这种状态的根由所在。   宁晖然发现自己怕他,怕牧明毅生气,怕他不高兴,这种怕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现在变得愈发强烈清晰,手心攥出潮湿汗水就是最好的证明。   打开手看了一下,又捏起来,宁晖然把它藏进裤子口袋里。   为他们清理好小巷准备拍摄,各组就位后于力深度与他俩进行沟通讲戏,精准地走了几遍,开拍前用指点他俩,意思是,都给我消停点。   刚要打场记板,牧明毅做出稍等一下的手势,他走进巷内用手摸索石墙细细查看什么,特别是要站上位置的那一片墙,好几双眼睛在关注他,于力问他怎么了。   拍了拍手上灰尘,牧明毅笑了一下,说没事。   对整个剧组,这无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对于宁晖然来说却是能够触及他内心最深最柔软的东西……   直到被强硬地抵到巷壁上宁晖然才搞懂,为什么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烟味会暴露,在那棵树下,牧明毅撑开树干将他往怀里搂的真正原因一一   他知道他疼。   检查巷子墙壁也是因为他后背那个伤口。   眼泪冲出来,在胳膊被拉下那一刻。   宁晖然其实很少哭,即便无父无母,成长环境比一般人缺爱一些,他也不太爱掉眼泪,他不懂哭,更无法像专业演员那样有技巧地哭出来,可偏偏就是能在需要哭的时候哭得真切动容,这是在之后看拍摄画面时于力当面对他做出的评价。   而对他本人来讲,面对牧明毅扮演的‘成心海’他就是可以做到结合自身的真情实感随时随地转换为‘夏培’,那个爱哭卑怯,极端敏感的男孩。   夏培既推不开成心海,也藏不住眼泪。   所幸蹲下来抱住自己膝盖把脸扎进臂弯,咬着嘴尽可能不放出声地哭,一抖一抖的肩膀是成心海唯一能看到的。   像是把这几天压抑的东西全一股脑哭出来,夏培很长时间没抬起脸,终于,慢慢平静后他露出一点点眼睛,吸溜着鼻子向外看。   面前,成心海坐在地上,两只大长腿延伸在他左右,鞋跟踩在巷壁底端,形成一个闭合区域,像是在好好地看护他。   夏培立刻站起身,目光不小心扫到对方四场八开的大腿根和平坦小腹。   顷刻脸就红了,不知是腿挡着还是反应迟钝,夏培没第一时间逃走,而是低垂下头,手捏耳朵遮挡止不住的红热。   成心海对他说话,声音柔柔的,像吹过来的一阵春风。   夏培抬眼看他,这个人对他温柔地笑。   “抱歉,应该是我让你难受了。”   “跟……跟你没关系。”夏培矢口否认。   还能怎么说,夏培只想一走了之,急匆匆地往巷口外跑,成心海想拦他又怕把他惹哭,跟在他身后一直说对不起,是他错了,要杀要剐都随夏培的意,只要他不哭怎么都行……   倏然转过身,单薄清瘦的背影变成前胸衬衣一排醒目的扣子,成心海睁大眼睛,觉得这个小家伙怎么一惊一乍的。   “是我非要扫你微信,给你发信息,答应做你模特也是我!还咬……咬……”说不下去,夏培站在成心海面前,把裤边捏出鼓包:“你是有错,但我错得更离谱!你走吧,咱们没必要见面。”   最后那句咬着牙说的,只有夏培知道自己心里有多难受。   垂头转过身,手腕被一把拉住,成心海无奈叹气,像是一种妥协:“为什么都是错的?你我之间不是……有感觉么?”   尽可能地斟酌字眼再说出口。   “你有对象!!”夏培不敢置信地回头,声音变高。   “分了。”   瞪大眼睛,愧疚到眼眶潮湿,夏培声音发颤:“因为我?”   “不可能。”   眼底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像这个答案就是这样。   要把裤边扯烂那么大劲,夏培慌张无措地做着小动作,注意到成心海在看他的手,立即松开藏到身后,对方将它拉出来放在掌心握好,温度散开,夏培心跟着一抖。   “我呢,今天就是来跟你道歉的,那天是我不好,你什么错都没有,”成心海垂着眼,一下一下用拇指滑蹭夏培手背:“你刚认识我,对我不了解,我这边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瞎想。”   没等夏培说话,一个大力将他拉过去。   成心海把他的脸捏出两坨肉肉,对他笑:“跟我和好吧,咱们可以好好交个朋友,小弟弟。”   皮肉拉扯,微微疼痛,夏培红着脸,他不想被这人逗着玩,厌烦地上手挣脱,对方霍地一下跟他贴面,鼻尖都要撞到一起。   牧明毅的笑有点坏,有点孩子气,笑的时候会稍稍睁大眼睛,让发亮的眸光透出来,嘴也会微张一些,露出一点点红润舌尖,形成好看的笑颜唇形……   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将这个人的五官如同摆在显微镜下一样,牧明毅脸上细微的毛孔,眉尖旁那颗小小的淡痣,上过润唇膏的光泽嘴唇被放大到极致,宁晖然心跳瞬间飙升,要不是牧明毅马上接词,他一定想不起来后面该演什么。   “我特想认你当弟弟,真的。”   推开这人,揉着自己发酸的脸颊,夏培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我不需要哥哥,你不是我哥哥。”   “那叫爸爸?”笑得更邪恶。   “哈?”   夏培讶异,发出一声奶音。   搔了两把他细软的头发,成心海随即拉过夏培的手,说:“走走走,肚子好饿,吃饭去。”   莫名其妙地被拉出好几步,夏培立时醒悟,一把甩开成心海的手:“不,不对啊!你喂我吃苹果的时候不是有对象吗?!你自己知道的啊,你,你就是不道德,你是个坏……啊!!”   话没说完,夏培一声惊呼,人被成心海扛到肩上。   这个走戏时是有的,宁晖然知道要被扛,上次在教室他也被扛过一次,却不像现在这么轻易,明星档案中写着牧明毅身高184,他就是矮他半头也有175,就这么轻飘飘地趴到这人肩头,摸上他紧实的后背,让宁晖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真啰嗦,不都跟你道歉了吗?是我不对,我轻薄你了。”   语气上扬,一听就不对。   夏培气急,挣扎着要下去,四肢刚有动作,一个巴掌抽在屁股上。   别说打屁股,走戏时都没真抗,只是敷衍地做过相关动作,这一下打得弹动,疼痛惹出一种说不清的羞耻,宁晖然唔地闷叫,赶紧用手堵嘴,脸火烧一样烫。   是真的烫。   “再动还打你。”   明明说出口的是台词,宁晖然却真不敢动,屁股和大腿变得从没有过的敏感,他甚至因为牧明毅扶上他腿的那只手而细细颤抖……   知道到这里夏培的心结已解,可他却被什么紧紧纠葛住,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23章   放下时腿软如面条,宁晖然直接跌坐到地上。   多亏导演说可以,否则再多打几次屁股他绝对演不下去,怕牧明毅察觉出什么,宁晖然赶忙站起来,跌跌撞撞去扶一旁的灯架。   牧明毅看他。   跟大伙一块说出收工谢谢导演的话,宁晖然把头低到只能看到自己脚面,对牧明毅鞠下一躬:“毅哥,辛苦了。”   对方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便听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恹恹地直起身,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半深色一半灰蒙,牧明毅的背影便拢在这里,没来得及收拾的灯架遮光板将朦胧光亮洒向这个人肩头,制造出某种光感效果,他就像夜色中最闪耀的那颗星,遥不可及又满心渴望……   宁晖然突然眼睛泛潮,酸了鼻腔。   怎么都搞不明白被打屁股会比跟这个人拍吻戏还可怕,但停不下来的心悸和心头弥漫的过分伤感让宁晖然抓上自己心脏部位。   再松手,质地柔软的T恤已经生出下不去的褶皱,这是戏服,宁晖然嫌弃地骂自己脑袋有包,飞快钻进保姆车换衣服。   导演椅上,于力抱胸环臂摸着下巴一直观察宁晖然,此刻,他将目光扯回机子画面,上面宁晖然被牧明毅扛着,是被打屁股的那一段。   脑袋歪着,眉目紧皱,很困扰的样子。   “是有什么问题吗?”   声音传过来,于力后仰去看身后的牧明毅。   “不能打屁股的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站在他身后喝水的牧明毅停下来,他疑惑地看向于力。   手指画面,于力对他讲:“你看,他这里表情是不是太真实了?还叫了一声,现场收音可以弄弄留下来,后期都配出不来这效果,那个劲儿它特别地……”手翻出花地跟牧明毅比划,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去形容那种过于丰富的生动性。   或许不是学表演的,宁晖然没有刚入门演员身上的那种矫情劲,不会对演技刻意追求而让整个人变得用力过猛,一路拍下来,最让于力惊奇的就是他的自然输出,对夏培的演绎灌注了许多他个人色彩,而这些或多或少受到牧明毅的影响。   这一点其实无可厚非,别说是个三无素人就是积累一些经验的演员都难说不会被牧明毅给带跑了,在于力看来,牧明毅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对人物塑造有着绝对的强势把控,跟他搭戏的也只能配合他往下演。   只是……   “我没看出什么,他演的没出圈。”牧明毅表达看法。   向天空翻了个白眼,于力或许认可他慧眼识珠找到宁晖然这样有演戏天分的人,但一定不赞同他对人体细微反应的捕捉和感受。   对于一个在文艺片领域展露头角的新锐派导演,于力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自信的。   站起来,关掉机器让摄像组收拾设备,于力对牧明毅咂咂嘴:“行吧,随你高兴,反正片子是你的,还是那句话,别把自己玩进去。”   抬眉看了对方一眼,牧明毅移开目光,没有答话。   **   蒋雨寒拍完这场就去轧别的戏,对于一个最近大有热度的流量爱豆,这正是他片约不断资源涌现的黄金期。   公司能网开一面让他接这个看不到前景的小众文艺片已经够给他脸了,等不到牧明毅收工,他已经坐在飞往下一个片场的航班上。   听到这个消息,宁晖然控制不住地上翘嘴角,他特别开心,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有牧明毅终于是他一个人的狂喜感觉。   笑意渐渐收敛,一个枕头砸到自己脸上。   宁晖然平躺着,两手按住枕头两端使劲向下压,恨不得就此了断自己。   弹簧一样猛地坐起来,抱着头瞎揉一通,想把对牧明毅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感觉统统弄掉,顶着一捧乱糟糟的鸡窝头,宁晖然双眼泛空地呆坐凝望前方……   上午看见这两人拍戏他心里不痛快,一个人跑出去抽烟,然后惹到牧明毅,再然后又被这个人感动到不行,最后屁股不知来什么劲,打一下在心理荡漾半天……   ……   …   恍恍惚惚,懵懵懂懂,直到宁晖然赫然清醒过来,啪地一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正当此时,身旁电话响起,宁晖然一看,是郭晓贤。   深呼一口气,他接起来,那边铺天盖地大骂他不做人,耍他整整两次,把他骗到GAY吧自己不过来,事后用微信敷衍,不给他丁点甜头和补偿,就他妈是个没关系的外人也不能干出此等禽兽不如之事。   宁晖然烦恼地挠头,这几天连着拍摄,回酒店倒头就睡,他真没想起这哥哥来。   无奈地聆听对方辱骂,等那边骂累了,宁晖然开口求饶,撒着娇让郭晓贤放过他。   一身鸡皮疙瘩后,郭晓贤住了嘴。   “丁辉来了,他死活要见你。”   道出这通电话的缘由让宁晖然不禁一愣,从郭晓贤嘴里他得知辉子妈术后恢复良好,他家能挺过这次大劫全靠他了,丁辉专程飞来当面道谢,势必要见到人。   “你跟辉子一五一十说这事了?”宁晖然问。   郭晓贤嗯嗯地应着。   宁晖然不信,发出冷笑,特意断着说:“真一的一吗?”   当然不可能。   郭晓贤绝不会放过此次攻城略地的机会,他不但把宁晖然在海滩被星探看上的事大肆渲染一番,还添油加醋地重点高亮他卖肾换钱,甘愿拍三级片也要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壮举。   丁辉当即感激涕零,发誓若见不到宁晖然绝不离岛半步。   知道郭晓贤不可能实话实说,宁晖然默不作声。   “然然,哥真的想你,你就让我见见你行不?”郭晓贤耍起赖来:“那俩糟心浪货不叫他们,就我跟辉子找你去,一会儿,就一会会儿,看你一眼我们就走,绝不打扰你拍戏,WULI然然欧巴,撒浪嘿呦~~~~”   学着韩剧特有的波浪声调,想到郭晓贤在那边嘟起嘴首次跟他卖萌,宁晖然就想笑。   拍戏时间不长却有一种跟现实的割裂感,或许是做夏培太投入,世界完全被成心海填满才让他爱屋及乌地对扮演他的牧明毅产生异样好感。   对,就是这样。   宁晖然恍然大悟,同时觉得是时候该回归一下本来的生活了。   随后不再推脱,答应下来。   **   为了不给他家然然留反悔余地,郭晓贤当即敲定,半小时后见。   地点选在剧组酒店门口偏右的位置,宁晖然没考虑太多,觉得见一面不必兴师动众地开小差出去吃吃喝喝,万一好死不死又被牧明毅撞见,他可不想在他房门外跪到天明求他原谅。   下到酒店一层,走出转门,当宁晖然出现在每个人视线里时所有人的表情高度统一,丁辉甚至含不住嘴里的烟掉到地上。   面前的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宁晖然五官精致漂亮,长相耐看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但他本人向来不注重外表形象,如何穿得舒适随意是他永恒且全部的标准,他从不修饰自己,永远是普通乌黑的齐耳短发,嘴会经常干裂起皮,泛出无血色的白,皮肤天生白皙却不足够细腻,至少跟现在比不了……   此刻,经过粉底提亮修饰的一张脸看起来像瓷娃娃一样,浅棕色的头发在酒店灯光下泛出自然的柔亮光泽,更软更蓬松,嘴唇非但不干,还因为长时间涂抹润唇一类的东西变得滋润有弹性,唇色看起来比以前深不少,是一种暗暗的红。   宁晖然衣服换下来,妆却没卸,从片场回来他就没离开过床,不是发呆就是神游,完全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我操……”郭晓贤先发出重音:“然然,你太他妈漂亮了。”   宁晖然没理他,冷眼看着面前的林源和姚学军,禽兽二人组。   “不是说不带他们来吗?”话说给郭晓贤听,却惹到这两人,他俩随即双双过去搂宁晖然肩膀,说他太不够意思,见色忘友。   “我日,还他妈有脸说我?!”不给好脸子,宁晖然推开他俩。   两个人又腻腻乎乎贴上去,嗲着声说他们知错了,这不大辉哥一来就立刻回归组织,屁颠屁颠地来贴然然的冷屁股。   说到正主,宁晖然向丁辉看去。   丁辉侧咬着一根烟,只对他说两个字,谢了,说完,快速偏过头,藏匿眼底闪出的泪光。   知道哥们动了情,宁晖然打他一侧肩头:“别来劲啊,兄弟不这时候用啥时候用?”   丁辉搓了把鼻子:“钱……钱我会尽快还,你再宽限我几天。”   “着什么急啊?我又没催你,反正在我手里屁用没有,还不如给咱妈多买点好吃的养身体。”宁晖然咧嘴笑。   眼睛猛眨,情绪又上来,丁辉红了眼眶:“然然,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跟我说,刀山火海我丁辉在所不辞,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要你命有个鸟用啊。”插着口袋,宁晖然笑容不褪。   “还真有鸟的用处呦~~~~”此时郭晓贤横叉一杆子,将一条胳膊搭在宁晖然肩膀上,对他挤眉弄眼。   宁晖然不知其意。   见对方不开窍,郭晓贤一边点化他,一边给那两只禽兽使眼色:“你不是想学亲嘴吗?干嘛非去GAY吧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多脏啊,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病,这不现成的吗!”   宁晖然眼眶撑到最大。   “大辉哥把命都给你了,还在乎这身子吗?”郭晓贤邪恶一笑,冲丁辉那边扬下巴示意宁晖然:“赶紧的,跟他练练呀。”   没等宁晖然做出反应,郭晓贤劲风带力地一拳捶在丁辉梆硬的胸膛上:“你发什么呆啊!怎么?然然肯为你脱裤子上炕,你亲个嘴都不乐意?再说就然然这模样你哪回找的女朋友能比得上?甩他们十条街都说少了,你不亏!!”   声音放出来,顷刻间禽兽二人组像两只饥肠辘辘的野狼,满眼放光地盯着他俩。   随着一面倒的强大趋势,丁辉用羞涩又欲求的眼神望向宁晖然……   作者有话说:   他们…… 第24章   当四个大老爷们投来或兴奋或淫邪或羞赧的眼神时,宁晖然条件反射地回身向酒店大堂逃窜。   跑出没两步便被姚学军和郭晓贤一个搂腰一个抓腿给逮回来,宁晖然骂他们禽兽牲口,这他妈在公共场所,不能瞎几把胡来……   强行捂上他的嘴,对搞出动静招惹来的酒店保安连连敬礼致歉,郭晓贤他们一边口口声声说他们认识,好哥们逗着玩没大事,一边把宁晖然往酒店右侧一个看去废弃的小房那里弄。   小房单侧堆满杂物,房子正对停车场,宁晖然被粗鲁地扔过去,后背不知撞上什么冰冷硬物,鼻中一股呛人的水泥味,伤口剧痛,宁晖然叫嚷他们住手,说他后背有伤,疼死了啊操的……   不说丁辉,剩下几个跟宁晖然全是发小关系,自小在一个福利院成长,交情似海深,他们最了解然然的性格,知道他急归急,就是一时翻脸也能被哄回来,分寸那是不存在的。   不顾宁晖然激烈反抗,林源和姚学军一人按住他一边肩膀,郭晓贤上去推了丁辉一下,让他快点啊。   见宁晖然挣得气喘吁吁,眼睛通红,丁辉觉得他们真玩过了,上去叫把然然放开。   郭晓贤才不干,憋着劲报被耍的仇,当即将丁辉推搡到一边,从口袋掏出一款男士润唇膏,涂在嘴上大力抿了抿,说他亲自来。   话音没落,人就冲上去抱住宁晖然一通瞎亲,宁晖然勃然大怒,一脚踹到对方下腹,郭晓贤也逗急了眼,冲两边人大叫按着点,别松手啊,又一次果断地扑上去……   这回郭晓贤没能碰到宁晖然,一个黑影突如其来插在两人之间,宁晖然只感到有什么挡到他眼前,遮蔽了从停车场投过来的路灯光线,当他看清楚时,郭晓贤已经被踹得向后踉跄,跌坐到地上。   兄弟挨了打,林源,姚学军第一反应就是向这个人毫不留情地攻击,动作不经大脑,也来不及去想,帽子打飞,口罩被一把抓到手里。   宁晖然眼睁睁看着牧明毅的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动作太迅速,不过一眨眼,牧明毅拳头已经挥到林源脸上,其他两个当即一个踹脚一个抡胳膊,宁晖然大吼着别打脸,下意识扑到牧明毅身上要护他,即便看见然然突然出现眼前,姚学军和丁辉也无法控制下盘,牧明毅翻转过来把宁晖然搂在身下,生生挨了他们两下。   就在宁晖然惨白着一张脸,奋力从牧明毅那里挣脱出来嘶喊都住手时,眼前像换了一幅景象,仿佛下过一场人雨,各色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不少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手机布满视野,摄像头齐刷刷对着他们不停地拍.....   不仅仅是宁晖然,郭晓贤,姚学军,林源,丁辉一干人等全傻了眼,呆呆地杵在原地,动也不会动。   几步上前拉过宁晖然,牧明毅手放在他脑后压低他的头,躲开镜头直射,快步向小房那里酒店的侧门走去。   头被按下来,宁晖然喘着气胸腔一浮一沉,引起视野摇晃,余光中是挡在他们身后,阻止人群进一步往酒店里闯的赵睿。   他满头大汗,喊得脸上肌肉微颤,吆喝着剧组工作人员和酒店保安团队控制现场难看的局面,禁止拍照摄像,驱赶不愿走的人群。   没敢放那四个打架的,怕狗仔娱记抓着他们不放,赵睿让人一并把他们带走。   **   坐在酒店会议室,宁晖然把手指弯曲塞进嘴里使劲啃咬来控制他内心极度的恐慌,他知道自己这次祸闯大了。   空出一个位子,那四个依次坐在宁晖然右侧,不同程度地抖着腿,都是一副丧眉耷脸的样子,除此之外,赵睿不停地在会议室里转圈行走,脚下的地毯被他踩出不绝于耳的细碎杂音,闹得人心慌。   唯有牧明毅仍旧那么安静,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体偏向靠窗一侧,几根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宁晖然看到那里指节突起的部位红迹点点,像是擦破了。   心猛被揪扯一下。   他咬着嘴去看牧明毅的脸,这个人偏过头,目光落在窗外,外面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在他眼底。   一口粗气从赵睿嘴里呼出来,他站定,带着杀人的眼神将这四个人一个一个看过,最后落在宁晖然那里。   “是你让他们来的?”他问。   其中三个见过,是第一次见宁晖然,跟他一起玩沙滩排球的那几个。   宁晖然点点头。   “你第一天拍戏啊?!”赵睿发起飙,会议桌被拍得啪啪作响:“进组时你没被培训不能带无关人员随意来酒店吗?!这是纪律!你他妈猪脑子啊!!”   “你闭嘴,”丁辉听不下去,高声对抗赵睿:“是我们死皮赖脸要来找他,跟然然没关系,有什么帐算我们头上。”   “算你们……”赵睿失笑,像听到一个笑话:“你们他妈有什么能耐担着?!”   “睿哥,可以补救吗?”   手指关节全是殷红湿润的齿印,被咬磨得几乎陷进去,拿下来时,宁晖然撇了两下嘴角,像是要哭出来。   见他那副可怜样子,赵睿火消去一些:“平时艺人抽个烟放个屁,炒菜炒糊了,洗脚洗出泡来都能在热搜挂好几天,你毅哥这是动手打架,妈了个……”没骂完,他低头看表,指甲敲击表盘:“我都不用看,就这会儿,绝对热搜第一。”   宁晖然难受地闭上眼睛。   那边郭晓贤嘟囔道:“我们也没想惹什么事,大伙就是逗着玩,以前常跟我们家然然这么干……”   “给我住嘴!”宁晖然愤恨地叫出声,捂上脑袋揪扯自己头发。   “你们……”赵睿真是气笑了:“你们不演戏才算是白瞎了,真的!那样还叫闹着玩呢?谁看谁不觉得是非礼啊?!难听点那叫猥亵!”一根手指快要戳到宁晖然脸上,他痛心疾首:“看见你被那样你毅哥开车门就冲下去,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这么着急过,到头来你告诉我你们过家家逗着玩呢,我可去你的吧!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对得起他吗?!”   “赵睿,”一声寡淡嗓音打断他,牧明毅开口:“让他们走,你跟我过来。”   说完,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第25章   宁晖然不可能睡着,就在他干睁眼睛,在床上不断地辗转反侧时,外面的世界早已不可想象。   不敢看,却终究没忍住。   上了微博,点开热搜,战战兢兢地由上往下扫过去……   没有,没有牧明毅的名字。   喜出望外,宁晖然从平躺变为坐立,他双脚踩在床垫上蹲着翻动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不停发颤,没过一会儿,放松的表情瞬间消失,就在他再一次下刷时,牧明毅的名字出现了。   他臂肘撑在腿上,一只手无处安放地乱抓头发,另一只捂着嘴翻看评论,谩骂,嘲讽,说艺人无德的跟挺他站他让哥哥好好出来解释的一样多,不分伯仲,甚嚣尘上,将公共资源平台搅得乌烟瘴气,有一条跟评被刷到首位,是在说牧明毅后台运作,大肆往下撤热搜。   赵睿打了整宿的电话研究公关方案,好在上传的视频只有牧明毅护着宁晖然挨打,没人拍到他动手,而他们惹事的地方正是酒店大楼和停车场的监控盲区,酒店官方拍到的视频也只是一些模糊晃动被外界灯光拉长的脚底阴影,没有确凿证据证明牧明毅参与斗殴,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这是宁晖然在煎熬到凌晨四点,早通告时间一个小时出现在片场时赵睿告诉他的。   同在棚里的还有早起看热闹的于力,收拾化妆台准备开工的裴晓晓,将营养早餐摆到桌面,拿着健康卡记录的叶菲,以及叠放双腿坐在演员椅上的牧明毅,他手支在额角,低头翻阅手上的剧本。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咬着自己手指,宁晖然克制快速模糊的视线,没等他转身偷偷用手背去擦,赵睿那边突然传来动静。   他一直在盯热搜,不断刷新状态。   此刻,这个人双眼大睁,嘴微张,指甲摩挲下巴冒出的胡子茬,本来凝神静气地盯着手机,突然就冒出一句脏话。   旁边的人聚拢过来,一条新热搜顶上来,扒的是那个被牧明毅护在怀里的人。   好几双眼睛同时望向宁晖然。   因为披着素人的皮,想触及宁晖然的真身有一定难度,可是越是这样谣言席卷的态势就越厉害,说什么的都有,马上一条跟评被赞到首位,质疑牧明毅跟他抱的那个人的关系。   超清像素的手机拍摄画质感人,牧明毅背弓成拱形,将下边的人一点不露地完全保护住,可以看到拳脚落下时他承力地随之动了动。   这让不少粉丝大呼心疼,同时矛头指向这个神秘男孩,有人专门作出脸部特写的清晰动图,就为挖掘出宁晖然到底是哪路神仙,能让牧明毅这么为他挡刀。   但凡一丁点的暧昧不明都会引发对色.情的无限遐想。   局势骤然恶化,这条热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眼见一晚上的辛苦劳作付之东流,赵睿负气地一脚踹翻道具椅。   赵睿着急时脾气火爆,两位女士都是熟知的,当下向他投去厌烦的目光,于力可受不了这样一惊一乍,站起来冲他大声嚷嚷:“你急有什么用?不好好想办法在道具上撒气,弄坏了不得花钱花时间修啊,还不嫌乱?!我看啊……”他眼底带笑,向牧明毅那边张望:“要不干脆就让牧老板高调出柜,正好给这片子宣传一波……”   “我去你大……”要不是看在于力是他们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导演,赵睿的脏话必然全飙出口,深吸一口气,他狠狠压住肝火。   事实上,这部文艺片是牧明毅单飞投资拍摄的第一部 片子,小众题材成本不高,除了于力的薪酬像点样,其他都很物美价廉,牧明毅也不愿过多宣传,选择低调处理,几乎没有营销方面的花销,微博和官博也是秘而不发,对此赵睿搞不懂却也只能由他去,连主演都用一个素人他能有什么办法,身在贼船,下不去了。   让情绪沉淀一会儿,赵睿坦然地质问于力:“他要真是我也就认了,直得跟钢条似的,你让他出柜?”   对方表示困惑:“他近女色吗?”   这边语塞。   于力像在认真思考,一侧眉毛往上挑:“我怎么不记得他跟哪个女的传过绯闻啊?”   “那也没有男的!!”咆哮出声,赵睿死命瞪眼。   “歪楼啦!快闭嘴吧……”实在听不下去,姐妹花异口同声出言阻止,纷纷抛去嫌弃的白眼。   一个淡淡的嗓音此时响起,是唯一一个没在这个棚里发出的音色。   说话的人让赵睿找一份演员经纪合同来。   吃惊地不仅是赵睿,同时看向牧明毅的还有宁晖然,呼吸不自觉地加重。   “你……你要干嘛?”赵睿舌头发麻。   对方告诉他:“跟宁晖然签合同,作为工作室旗下的艺人。”   脑袋转不过来弯,赵睿冲口而出:“你要签多长时间?”   放下剧本,牧明毅抬起头,神色如常,眼底一丝波澜都不存在:“就签这个片子,影片拍完合同终止。”   像是渐渐领会到老板的意图,混沌的目光变得清明,赵睿喜出望外地一边用手大力点着牧明毅,一边倒退着向门口去。   来不及夸自家老板高明手机已经贴在耳朵上,棚外传来赵睿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渐行渐远的话语……   “对,不是真动手打架,我们是在预演试戏……不是,那是我们刚签进来的艺人,对,对……那几个都是临时找的群演,合同都签过,能拿得出证据……就是说呢,他们不懂规矩!……是是是,我们太大意,十万火急啊好哥哥你别训我了,赶紧拟稿子微博官宣啊……”   很快,棚里安静下来。   叫了导演的名字,牧明毅跟他说,时间差不多,拍戏吧。   从牧明毅身上收回目光,宁晖然默默地低下头。   热搜热闹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最终在牧明毅工作室发布的一条澄清官博和一封不疼不痒的检讨信中慢慢褪去热度。   而无法平息的是这件事对宁晖然内心造成的冲击和牧明毅自此对他不冷不热的疏离态度。 第26章   夏培喜欢趴在自家卧室的窗台上,将头枕在软绵绵的臂弯中等着成心海在楼下出现,他完全可以从车身颜色,车顶形状一眼甄别出哪一辆是成心海的车。   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周跑一两趟,没过多久成心海便天天接送夏培去杂货铺,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还会一起吃晚饭,再送回家。   十七岁的寒冬,夏培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同母异父的妹妹相继出生,父母迅速离异,像提前约好一样各自奉子闪婚,短短一个寒假,他的家散了,夏培失去所有。   从那之后,他患上夜晚恐惧症和睡眠障碍,屋中必须亮灯到清晨,合眼入睡的时间少之又少,两年后的他开灯也要很长时间才能睡着,而十天前的他却可以伴着床头一个小小淡淡的光源安心睡去……   那是成心海送给他的一盏亲手做的雕塑小夜灯。   嘴角勾出弧度,夏培低头擦拭玻璃柜台,时不时地侧过头偷眼去瞧靠在货架旁,端着一本册子不知在画什么的成心海。   这个时候店里没人,静静地,只有勾线笔尖划在硬纸上发出的细碎杂音。   又一次瞄过去,被这个人逮个正着。   成心海抬高下巴,露出好看的脖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夏培赶忙垂头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还特意趴下来用抹布跟某个污点较劲,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有火吗?我找不到。”   迅速直腰转身,成心海已经贴上来,两只胳膊绕到身后把他困在方寸之间,撑着柜台边缘去够右后方售卖的打火机。   鼻尖和侧脸就贴在牧明毅温热的脖颈上,说话时喉结会微微颤动。   “我怎么老找不到打火机,是不是你成心藏的?”   “瞎……瞎说。”   宁晖然立刻醒神,台词说漏拍了。   “停停停!……”于力痛苦地上手掐眉头,短短半小时NG三四遍,从刚才宁晖然擦柜台那个极不自然的上勾嘴角他就想喊咔,一直忍到现在:“你是很纠结吗?有谁欠你钱吗?还是早上大便没拉痛快?”   剧本卷成筒子,直指宁晖然。   “不就是一个简简单单搞个暧昧撩和被撩的甜蜜期吗?有必要演成这幅鬼样子?!你们亲都亲过你僵硬个屁啊?我都不用让你看镜头,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抓了多少裤子上的毛?!都要被你薅出个窟窿了。”   打开手,微小的细碎绒毛黏着汗液大片覆着,是裤子侧边呢绒装饰布料上的。   宁晖然啃起指节,他忍不住用目光去追寻牧明毅,自然流露出求救的眼神,这个人垂下眼,没有看他,侧过脸让化妆助理为他补妆。   裴晓晓也上来为宁晖然擦手上的毛,即便这样擦着,另一只手还是忍不住地去磨蹭裤边,又弄上不少。   心烦意乱地甩着手,宁晖然语气很急:“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   裴晓晓不在意,拿过他的手重新弄,温和地劝:“然然,你都拍这么多场怎么现在开始紧张了?吻戏你都挺过来,这算什么呀。”   僵僵地牵拉嘴角,宁晖然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根本不是紧张,而是难受。   那次风波过后,除了不得不走戏对词,牧明毅没有再对他说过一句话。   这种冷漠和疏离他从没受过,简直难以忍受,他无暇顾及自己到底怎么了,单单应对戏里戏外强烈的情感反差就够他心力交瘁的,以他的表演功底和心理素质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把夏培和宁晖然完全割裂开来。   很快,导演让重来。   一声开始,牧明毅贴上他,无缝隙的身体相触传递过来体温,满鼻腔都是这个人的味道,宁晖然极力扭着头,被动地拉扯嘴角,想要挤出一个轻松一点的笑容: “瞎……”   只说了一个字,牧明毅离开他。   在于力面前指了一下宁晖然,说先停一停,让他歇一会儿,调整好了再拍。   就是再不喜欢演员代替导演喊停,于力也说不出什么,他早想叫他们停,演的都是什么玩意,气愤地把本子往桌上一扔,于力走出影棚。   慢慢地蹲下来环住膝盖,宁晖然紧紧搂着自己,打光灯很亮,地上牧明毅的影子一点点从他身上褪去,直到消失不见。   收缩臂膀,更加用力地勒紧。   **   喝下几口水,接过裴晓晓递过来的纸巾擦拭完脸上的汗,宁晖然低下头,将纸巾对折再对折,最后在手里变成小小一堆。   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发现何止是克制不了心头蔓延的压抑和失落,甚至连整个摄影棚都让他感到难以呼吸。   只能出去。   戴上耳机,一遍一遍在手机里放着他提前念好的剧本台词,这是他找到让自己沉浸角色的唯一方法,他现在越来越难以成为夏培,分不清牧明毅和成心海。   细细的耳机线缠绕手指,无意识地放进嘴里咬,一片阴影完全遮蔽过来,等到浅色九分裤下一截干净的脚踝出现在眼前时,宁晖然才恍悟地抬头。   视线一点一点爬上去,最终迎上牧明毅的目光。   因为宁晖然坐在一个极低的台阶上,只比平地略高一些,以他的视角,这个人就像一座阳光下的巍峨雪峰,冰冷,耀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毅,毅哥……”拘束地要起来,被对方按下肩膀坐回去。   “听的什么?”坐到宁晖然旁边,牧明毅拿过他一侧耳机塞入自己耳内。   他们坐在场院中一个偏僻的犄角,离他们那个棚有一些距离,堆得半人高的废旧杂物遮挡一部分视线,让这里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此时,除了徐徐清风,暖融日光,就只剩牧明毅靠近而不自觉加速的心跳……   只听了那么一会儿,牧明毅将耳机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以为是不小心碰到自己,耳垂被手指触碰擦过,宁晖然敏感地轻颤,却在下一刻整个后背绷得笔直,有什么像激流一样冲过身体,令他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牧明毅摸上他的脖子。   先是轻轻地摩挲,柔软得感受不到指骨的硬度,随后指腹加重,带力地从脖根一直捋进他头发里,胡乱揉着甚至揪扯他的发根……   微微的疼,却像是抓到心里去,宁晖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几天来的情绪积攒在这一刻宣泄,他觉得视线模糊:“对不起毅哥,你别生我气了,那时候我真没想过会那么严重,都怪我……”   “我没生气。”   像是不敢确信,宁晖然努力去揉眼睛,想把对方看清楚。   目光泄下久违的温柔,嘴角勾起来那么一点点,却真的是在对自己笑。   眼泪更冲动了,好像牧明毅就这么一个笑他立刻夏培上身,变成那个幼稚的爱哭鬼,来不及把眼泪往下抹,宁晖然尴尬地用手尽力遮着:“嗨,看我这是干嘛啊……神经病一样,毅哥你别理我……”   嘴尚未合拢,他被脖颈后面的手带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里,牧明毅的手自然垂落,搂上他的腰。   “别哭,眼肿没法拍戏。”   使劲咬嘴想把眼泪生憋回去,是不能哭的,夏培现在跟成心海在甜蜜期,眼睛应该是最明亮无暇,眉毛总会笑得弯弯。   主动扶上牧明毅另一侧腰身,宁晖然闭起眼,用这个人身上温热慢慢地让内心的搅动一点点静止下来……   温热呼吸散在耳廓,他听到他说:“你很乖。”   多么神奇,宁晖然就是能感觉得到,不仅夏培的种子在体内又开始疯狂生长,就连自己那颗萎靡不振的小心脏也鲜活起来。 第27章   “我怎么瞎说了?”成心海不饶夏培,缩短与柜台的距离,生生挤到他身上。   后面是柜台,前面是成心海,夏培堪堪夹在中间,偏偏这个人还使坏地用胯顶他,夏培羞得无地自容,脸烫得能煎出一锅太阳蛋。   他又急又气地捶打成心海,叫他不要闹了,说铺子里有监控。   抬眉扫了一眼墙上方的摄像头,成心海问夏培能不能关掉它。   这个杂货小铺从夏培家往西横跨两个区才能到,远是远了点,但它是奶奶从前一个老街坊刘婶开的,刘婶借着暑假没课带小孙子出国探亲,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帮忙看铺子,奶奶替夏培一口答应下来,就在前些日子,夏培发现监控设备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拍不出东西。   他没实话交代,故意说关不掉。   成心海离开他,走到零散的果蔬区像在挑菜,拿起这个掂掂,又摸摸那个,随后拿出手机结账,一声到账提示音,夏培疑惑地瞅向他。   进口水果包装考究,塑料壳很硬,用手扒开,一颗红润光泽的苹果,又大又重。   试了试手感,成心海很满意,回身对准目标就掷过去,哐地一声苹果正中墙上的摄像头,脑袋九十度大转弯,跟墙一个水平线,就算机器不坏掉也只能照到旁边货架的夹缝里。   夏培张大嘴。   “好了。”成心海又粘过来,继续跟夏培起腻。   抱着热气喷到夏培后颈上,软软的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在那里,像随时一口要咬下去,夏培紧张得全身冒汗,红着脸极力挣扎,说铺子开着呢,有人进来,让成心海快把他放开,接着到那边画画去。   “不要,把店关了。”   嘟起嘴,像个撒娇的小孩要糖吃,把头埋进夏培锁骨的地方。   哭笑不得地扳起这个沉沉的脑袋往外推,越相处夏培就越觉得成心海难以‘消受’,经常会被这个人缠得毫无办法,成心海可以很随性,更多是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不管夏培乐不乐意,他偏要。   “关了谁给我发工资,我不得勤工俭学啊。”努力推着脑袋还要堵上他的嘴,夏培老觉得脖子湿乎乎的。   “你要提钱那敢情好啊,我买你,”拉下对方的手,成心海毫不隐晦地用大胆目光从夏培的嘴看到他胯下,贴他耳朵说:“我不介意你按秒算我,但要在床上。”   这一下打得比哪次都重,夏培着实生气了,不光是脸,若隐若现的红从纯白纤薄的T恤透到外面。   成心海揉着隐隐作痛的前胸,低头笑。   趁着间隙,夏培忙转移话题,好奇地去拿放在柜台上成心海的画册,上面是他刚画出来的:“这什么啊?”   东西一下子被成心海抢过去,藏在身后不让看。   “关店。”   反正就这个事,不答应干什么都不行。   成心海耍赖地把一条大长腿横在夏培面前踩到对面柜台上,夏培一点不怀疑这个人能这样跟他闹到日落西山夜幕垂下,到那时铺子不关也得关了。   “不只是因为钱,这个铺子是我奶奶好朋友的,这个人对她很重要……”见成心海一副‘那又怎样的’神情,夏培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奶奶对我也很重要,她是我唯一一个亲人了。”   打出亲情牌,这一招就很高明。   并不是在某种程度上介入夏培的生活,而是成心海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跟他在一起,他看得出来夏培没有父母,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人……   揉了揉夏培头发,成心海站好,把画交给他。   眼前的草稿让夏培眸光一亮,那是一个超可爱的Q版人物。   胖嘟嘟的脸,齐耳短发,几笔就把发质的蓬松感勾勒出来,明明就是个四边长的五短身材,撑在柜台肉团似的小手却细致地分出手指,两只脚也闲闲地站成八字步,最关键的是他画出了跟夏培一模一样的鞋,连鞋上的名牌标志都不放过。   简简单单一条牛仔裤,一件体恤衫,就是不上色,夏培也能发现自己身上许多的小细节。   没错,画的就是他。   “这什么?好丑啊……”其实快爱死了,飞扬上翘的嘴角让蠢蠢欲动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成心海哼哼:“那没办法,谁让你长得就这么丑。”   对方捶他一下,小心地从画册上撕掉这一页,口口声声说没收了。   成心海气笑,伸手去抢:“丑你还要?”   “我拿去一把火烧了。”才不可能,夏培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把它做成挂件,印章,抱枕,或者狠狠印到自己睡衣上,每天都要穿着它睡觉……   不敢折,怕留下压痕,夏培轻轻地将画稿卷成筒状,挑选一个松紧合适的橡皮筋将它捆好,妥帖地放入背包一侧单独的地方。   看着夏培安置画稿时凝重的模样,像考古学家摆弄文物一样大气不敢喘,成心海就忍不住想笑,低头把烟咬进嘴里,搓燃打火机,一口灰白浓烟弥漫开来。   夏培问他:“就不能正正经经给我画一张吗?跟我特别像的那种。”   成心海听明白了,他要的是人体素描。   “你够贪心的,什么都想要。”掐着烟,成心海略抬起下颚,半瞌眼看他,浓密睫毛挡住眼里的光,冷冷的,不太高兴的样子。   夏培吓了一跳,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几口把烟吸掉,掐灭,成心海过去,手从夏培后颈穿插到头发里,弯折手肘将他的头靠向自己肩头,成心海舔了一下夏培的耳垂,说给他听。   “我可以画,但只画裸.体。”   僵硬遍布全身,连眼睛都眨不动,夏培就这么愣愣地靠在成心海肩膀上,耳垂上的湿泽泛着微微的凉。   “吃过晚饭,去我那吧。”将夏培的头发抿到耳后,成心海捏起对方下巴,用拇指把他嘴唇蹭变了形,眼里升起温度。   一声咔,到这里结束。   宁晖然错不开眼光,注视着牧明毅垂下眼的那一刻表情归于平静,再看向自己时眼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牧明毅转身向自己座位走去,叶菲适时地叫上化妆助理豆豆一起跟过去。   这是今天拍的最后一场戏。   宁晖然那会儿独自去休息,牧明毅先回到影棚,过了一会儿宁晖然出现在片场,那次调整后果然好很多,状态找回来不少,靠着牧明毅带他入戏,于力认为可以及格,不过需要宁晖然补几个之前没拍好的镜头。   牧明毅问他还要不要补,于力说不用。   坐在位子上,宁晖然暗自纠结半天,最后鼓起勇气来到牧明毅面前,说话时自己都觉得声音在发抖:“那……那个毅哥,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弥补我闯的祸,我,我想怎么也,也得补偿一下……”   在牧明毅注视的目光中,宁晖然开始结巴。   “我今天没空,改天吧。”   将卸妆棉还给身边的化妆助理,牧明毅对她说进车里再弄,说完站起来向门口走,叶菲拿起老板的衣服,对宁晖然笑笑,一路小跑跟上去。   成心海的戏服没来得及换下,明明那么像,刚才还抱着他撒娇,会笑,会闹,会用那种目光看他……   现在就成了这幅样子。   手使劲地握起来,宁晖然把头扭向一边。   作者有话说:   想加更,也想要海星和评论,我会加更的但我能不能得到一些呢,对手指…… 第28章   不是说不生气嘛,他亲口说没生气,对,就是这么说的,不可能听错……也许真有别的事,单纯没空而已,是这样,是字面意思不会有别的……   ……   操的,你干嘛想这么多啊?!   心中冲自己狂叫一声,在房间咬手指,端着胳膊来回兜圈的宁晖然一下子站定,他多么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最终还是来到窗边拨开一条窗帘缝隙向楼下望去。   路灯透出淡淡光线,清楚地照出牧明毅车位上那辆卡宴,从回来就一直没动过。   他看过它很多很多遍,再怎么看车还是静静地在那里,没有动静。   有可能开别的车或者打车走呢……   宁晖然狠搓一把脸。   他觉得自己真是够了,坐立不安地盯着这辆车长达两个多小时,脑子里天人交战无数回合想的始终是这个人会不会故意在敷衍躲避他,找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想多了,又衍生出一万个相反的理由反驳。   牧明毅说没生他的气,抱着他不让他哭,还夸他乖,过去仅仅不到十个小时这份记忆就开始变得单薄苍白,宁晖然甚至怀疑是他自己出现幻觉,牧明毅其实根本没来找过他……   重重咽下一口唾沫,宁晖然试图将心头弥漫的恐慌压下去,而结果则是越来越不可控的阴云笼罩上来,他手足无措,哪怕来到牧明毅的房间外,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还是敲了门。   打开,看到外面的人,牧明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问宁晖然有事吗?   “我……”舌头像断掉,又重新接上:“我想找毅哥谈谈。”   “关于什么?”   局促地环顾左右,宁晖然诚恳地问对方:“我可以进去说吗?”   停顿一下,牧明毅说:“要是演戏的事,明天片场再聊吧。”   宁晖然僵在那里。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牧明毅就要关门,话冲口而出:“不……不是!不是的……”底气全无,结尾没了声音。   说不清投过来是怎样的目光,有点冷,又有点漠然,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就在宁晖然想把它看明白时牧明毅收敛地垂下眼,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他抬头对宁晖然说:“太晚了,不方便。”   六个字很短,却长久地萦绕心头。   直到深褐色的酒店房门关合,宁晖然还像个木头人那样站着,一步也没动过。   **   一夜无眠。   转天按时出现在化妆台前,裴晓晓一声惊呼,心疼地上手去揉宁晖然的眼袋,说他怎么两个这么大的黑眼圈。   “玩游戏玩到半宿吧?”裴晓晓叉腰,像个监督儿子高考的老母亲手指戳他脑门:“剧本背熟了吗就玩玩玩?!拍戏最忌讳熬夜,夜戏那是没办法,你说你整出来这么老深的两片黑圈,是让我给你来个哥特烟熏妆吗?”   “对不起,姐……”   声音哑哑的,是没睡好上火导致,裴晓晓总觉得这几天宁晖然不大对劲,仔细想想,就是从他招几个哥们来给牧明毅作出大雷开始的。   裴晓晓拉过椅子,正襟危坐地认真为他精修妆容,以夏培现在的心境应该快乐得能从心里飞出一只火烈鸟,美滋滋甜蜜蜜,脸每天都该是红扑扑的,那种单纯透出的幸福必须肉眼可见。   可从宁晖然现在这一张愁云惨淡的脸上真看不出来。   不敢把气叹得太重,怕影响妆面,裴晓晓悉心地劝他:“然然,你不要心事这么重,这件事虽然你有错,但你毕竟刚进这个圈子,很多都不懂,没有人会怪你,你应该这么想……”语气变得轻快,像铃铛一般好听:“毅哥不是把你签进工作室的演员约了嘛,这不就因祸得福?虽然我听说好像就到这个片子,但万一你红了呢,哪有不愿赚钱的老板,到那时毅哥肯定会跟你续约的。”   宁晖然确实有被这些话触动到,再骗不了自己,他现在这么难受就是因为牧明毅对他的冷落和疏远,他要真有市场价值,再不是只会给他添麻烦的业内小白,是不是这个人就不会这样对他了……   想着,忍不住上弯嘴角,宁晖然眸光变亮,中气十足的一句‘谢谢姐’吓得裴晓晓差点把眉笔掉在地上,她随后哈哈地笑出声。   真是好喜欢这个纯纯的小男人,裴晓晓随手去掐他的脸。   宁晖然不介意,对裴晓晓的碰触他现在不但不会反感,有时候还觉得很亲切,索性给她脸让她闹,还配合地笑着也上手去拧对方的小脸蛋。   两人打打闹闹时,牧明毅走进化妆间。   这个人先是愣了下,随后目光移开,坐到自己座位叫豆豆过来,豆豆风风火火跑来,戴好手腕上的化妆垫,拿出粉扑眉笔开始工作。   像是艳阳天飙起骤雨,脸皮突然下沉绷紧让裴晓晓措手不及,指甲险些划到宁晖然皮肤上,她急忙松手,呵护地轻揉,还附身吹那个掐出来的红印。   牧明毅从始至终半垂睫毛,没有说过一句话。   本来豆豆刚才正捧着一个三明治,边吃边笑看裴姐跟宁晖然闹着玩,老板突然进来差点让她一口噎进去,果然空气不是一般的东结成冰,听到叫她,吓得一溜烟跑过去,余光都不敢往他俩这边瞟一下。   手指把裤边捏出深沟似的褶皱,宁晖然对裴晓晓扯了个极为不自然的假笑,看他这幅样子,裴晓晓也只能无语地继续干活。   伴随一股香浓的咖啡香气,于力出现在片场。   三倍浓度的美式浓缩咖啡一向是他最爱,往往一杯就可以让心情大好,于力今天带来足够的量,不怕宁晖然现场再拉几次胯恶心他。   而事实总是如此打脸,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不过在走戏阶段,于力就让他们停下三次。   放下咖啡保温杯,又留恋地吸允一下它治愈的香气,于力拧紧杯盖,维持一个大导演该有的气度和风范,和善地跟宁晖然再一次重复这场戏的关键情绪以及人物心理变化,掰开揉碎地喂给他吃。   这场戏是夏培和成心海交往的转折点,对两个人都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如果说第一次接吻是感情的升华,那么这次裸画就是各自直面感情的开始,按照剧情时间线,裸画是在接吻之前。   牧明毅一如既往地掌握节奏,宁晖然则是满格强度的演技塌方和泥石流。   于力自认为他还是太敬业太有良心,本可以揣着高价报酬闭眼拍,反正是牧明毅非要启用一个三无新人,只要拍完照样拿钱走人,可终究还是战胜不了自己近乎洁癖的审美情结和对电影本身的一颗敬畏之心。   他问宁晖然对他讲的消化几成,跟牧明毅再走一遍,让他看看。   说什么都没用,跟着牧明毅,宁晖然站起来走向既定位置。   过去没十分钟,于力默默地将白眼翻到天上,连同整个脖子一起仰到后面,有种祈求上苍当场结果他的悲怆感。   看到导演这幅样子,两人都停下来。   这一次于力表现出反常的平静。   他让人把赵睿找过来。   赵睿作为经纪人兼制片人跟影片导演只会在一开始剧组搭建,筹备运作时产生一些交集,当影片拍摄逐渐步入正轨一切妥当后,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和事故,本不该被大导演传唤觐见。   就在他得知于力叫他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揣着一颗不安的心,他脚底抹油地一路小跑进影棚。   见人来了,于力开始清场。   于导从没清过场,这是组里每个跟他合作过的人同一时间想的事,连最基本的灯光摄影组都不留下,除了主演两人,赵睿,一个不留。   等所有人陆陆续续从棚里出去,一点声响也不复存在时,于力开口说话。   他让宁晖然就在这个成心海的卧室好好酝酿找感觉,牧明毅同样不许离开,陪着一起直到宁晖然可以进入角色。   做不成夏培,甭想离开。   叫赵睿来无非是当面告诉他,别心疼钱,找不到感觉就拍不了,摄影棚的违约金付去吧,开销流水一般也得认。   赵睿差点心肌梗塞,腿软着走了几步,一下子抱住牧宁两个人,喉头哽咽,眼泛泪光:“哥哥们,求你们振作一点啊哥哥们!!”   从后面勒上赵睿脖颈拖着他向棚外走,于力对棚里的俩人下死命令:“都给我好好地修习角色,大胆地,不遗余力地……”手指在空中点着,像是暗示又像是提醒什么:“反正门我给你俩把守着,一只小虫都飞进不去,搞不出来你们也别他妈想出来!!”   “不是……你到底让他俩搞什么啊?”实在搞不懂于大导演的另类做派,被勒到棚外刚松开赵睿就跟于力跳脚,大声质问。   点上一颗烟,于力只说了一句,听我的准没错。   早看出来从给牧明毅惹麻烦开始宁晖然的表演状态就出现问题,或许因为宁晖然素人出身,缺乏科班训练的缘故,于力总觉得他比其他接触过的演员都要单纯清透。   如果把牧明毅这样的业界老炮比作一层一层自身包裹着的洋葱,宁晖然就是山竹,外壳虽然坚硬,拨开便可露出里面白嫩多汁的果肉。   昨天宁晖然演不好夏培,出去没一会儿,牧明毅便跟着也走出影棚,两人选在不同时间回来,不过为避嫌,让这件事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于力是打死也不信牧明毅不是去找宁晖然。   见宁晖然被人欺辱糟蹋冲上去护他的样子,于力在高清视频里看得一清二楚。   别把自己玩进去……   呵呵,当这话过嘴瘾的?   瞟了一眼影棚那边,于力抽动一下嘴角,低头灭烟。   作者有话说:   好了,加更的份,明天休息,咱们周一见。 第29章   宁晖然是知道自己问题根源在哪里,每当成心海靠近,身体贴合传来的那份温热,弥散在鼻腔中熟悉的体味就让他分分钟出戏,他感受的全部都是牧明毅,牧明毅在戏外对他的影响远远盖过戏中的‘成心海’,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成为‘夏培’。   这就好像硬生生逼迫他将灵魂与肉身分离,拆解揉碎再注入一个明明是他又不是他的身体内,极度的撕裂拉扯感把心搅成乱麻一团,别说是跟成心海打情骂俏,连一个该是夏培的眼神都出不来,于力不停喊咔再正常不过。   他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   床还是那个床,成心海卧室中最抓人眼球的地方,不用花精力布太多景,只这一个道具即可,床垫手感极好,摩挲着,擦出掌心微微的热。   像是有人在耳边说什么,宁晖然恍神地“啊?”了一声,抬头去看牧明毅。   “我没说话。”嗓音泛沉,垂下的睫毛堪堪掩尽眼底,只在稍稍抬起下巴时才能透出一些光。   牧明毅用嘴去够夹在中指和食指的烟,宁晖然发现他跟一般人抽烟姿势不同,喜欢尽可能地延展所有手指,用最舒服的方式去咬烟屁股,满满吸上一口,牧明毅弯折手臂,重新垂搭在一侧曲起的长腿上。   他看着宁晖然,张开嘴任由浓白雾气在口鼻飘散。   心像被人抓了一把。   这种撩人的样子宁晖然根本不敢多看。   他竭力自控表情,想对这个人笑得轻松一点,脑子在想该说些什么打趣的话避免这种尬冷的……   皮肤被触碰。   柔软细小的汗毛坚挺地竖起来就是最强力的证明,绝不是他自己精神上的妄想。   牧明毅的半条胳膊晃动在余光中,宁晖然同时感到烟蒂边缘在皮肤上滑蹭,烟草味很大,牧明毅是用夹烟的手上来摸他。   面颊,眼睛,鼻子,再到耳后根,最后停到耳垂和右颚骨上,像玩笑又似挑逗,手在脖颈和下颚相连的部位摩挲几下,带着力度去掐拧耳朵那里的软肉,宁晖然感到痛,他颤抖一下,禁不住低叫出来,声音哑哑的,淹没在浓厚粗重的喘息中……   “喜欢我这样吗?”   被玩得火烧火燎的耳垂将大片潮热带到身体其他地方。   宁晖然不敢张嘴只会胡乱喘气,他怕发出羞人的声音,胸腔毫无节奏地起伏,不少烟灰沫子掉落肩头,散到床上。   这时手离开,不是去弹烟灰,而是把整根灭掉,随着倒入烟缸薄薄的一层水,燃到一半的烟卷边缘变得焦黑,升起细细的淡灰色烟气。   宁晖然目光离不开,心揪到嗓子眼,他知道牧明毅要对他做什么,却又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压过来的重量那样实在,身体不但不会排斥还欣然承受,在这个人身下就像满足某种原始的饥渴,宁晖然甚至因为激动发出呲呲的断音,牧明毅的脸就在眼前,他不是用大臂支撑床面保持距离,而是弯曲手肘服帖地夹在宁晖然两侧,趴在他的身上,唇齿间的呼吸热气扑在宁晖然相同部位,目光也焦距在宁晖然的嘴上。   眼底浮上一层说不清的欲望,像是成心海要把夏培吃干抹净时的眼神,却又好像不是……   只是温度一样的烫人。   “你受不了跟我亲热……”牧明毅张口说话,宁晖然却懵懵地听不真切,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个人的嘴上,脑中尽是上次贴过来的感觉,他想亲,想含住吸允:“还是受不了跟‘成心海’亲热?”   宁晖然支吾地应着,跟呓语差不多。   像是故意使坏,牧明毅的嘴一张一合就蹭在他嘴边,惹得宁晖然恼怒地蹙起眉,揪着牧明毅衬衣领口往下拽,配合地自己向上支起脖颈用嘴去够他的嘴,这些动作是在牧明毅引诱下本能做出来的……   直到宁晖然听到他那句,你这不是很想要吗?   仿若一桶凉水浇下来,混沌的眼神立刻变得清醒通透,动作戛然而止,宁晖然愕然地望向牧明毅。   他明白了。   牧明毅只是单纯在哄他。   他只是想让他好好地做夏培,所以才会在他心灰意冷,对自己无计可施时过来用一些身体上的碰触撩拨他,归根究底做这些是为他的电影,说伟大一点,是他妈为了艺术献身而已。   他根本就没原谅过他,或者说原不原谅生没生气都不重要,他就是要跟他拉开距离,疏远冷淡,让他们之间只存在一种关系,工作关系。   当他……   当他是个什么。   狠力地推开他,宁晖然从他身下出来,艰难地平复奔腾翻涌的怒意,克制揭穿并跟他大吵一通的冲动,宁晖然弯起嘴角,递过去一个尽力调整过的笑容:“毅哥,我可以了,让于导回来接着拍吧。”   盯着宁晖然看了会儿,牧明毅下床,很快门口那边传来动静。   戏接着走。   夏培很紧张,手心一直湿漉漉的,从答应成心海时就这样。   完全可以认定是刻意地,有预谋地,成心海邀请夏培去他家一同共进晚餐,然后画画。   第一次见到成心海下厨夏培彻底被震了。   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玩闹男人做起菜来却格外娴熟专业,全身上下充满居家好男人的魅力。   走戏时不过空手做样子,而真正开拍,面对实情实景,宁晖然不但可以闻到炝锅炒菜的油烟味,还能看到背朝他的牧明毅似模似样地动着肩膀和大臂,一根细细的裙带从他脖颈后面绕过去。   过于生动真实的画面让宁晖然直勾勾地杵在那里出神,飞快地,在眼中透出惊喜和属于夏培的萌动爱慕后他立即低头装甜笑,说出台词,向牧明毅走过去。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挽着袖子,夏培上去。   “你会吃就行,”成心海用胳膊肘捅开他,炫技地颠起勺来,锅里突然窜出高高的火焰唬了夏培一跳,随后夏培抿嘴一笑,转身要走时被成心海叫住,说围裙带开了,让他帮忙系上。   环腰从背后向前找围裙带子,这是宁晖然头一次用这种站立的姿势丈量牧明毅的腰围,真的是……   好细啊,靠。   说不好是宁晖然偏头抵到前面人后背正好遮掩出戏的尴尬,还是那副样子刚巧与夏培的害羞局促契合上,导演只是皱起眉头,短促发出一声“啧”,并没喊停。   腰带没系上,成心海那边突然抖动肩膀,扭出一副难耐姿势,说他后背痒,急急让夏培给他挠挠。   “啊?”挑起一侧眉尾,夏培有点口吃:“哪……哪儿啊?”   隔着衣服找地方瞎挠,成心海不满意,让他把手伸进去。   或许离灶台太近,牧明毅后背一层细密汗水,滑腻冰凉。   根本不是演的,宁晖然此刻心跳狂飙,他有心理准备开拍时要真枪实干,但摸到牧明毅后背紧实的皮肉,感受到因为炒菜而微微弹动的脊背,宁晖然已经忘掉下一步该演什么,唯一能感知的就是不停发颤的手……   “往左,左边痒,”扭动肩膀去凑合夏培的手,成心海难受地催促:“你倒是动一动啊。”   “抱,抱歉……这,这里吗?”宁晖然赶紧入戏,好在没被叫停。   “再往左,对,左一点。”   手维持方向不变,一点一点地移动,衣服外一个鼓包缓缓爬行,在成心海向左向左再向左的教唆下,终于跨出后背的范畴。   预演时,宁晖然听到导演拿着剧本对他说,牧明毅让你往哪个方向你就往哪个方向,他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往那个地方挠,绕过去没事,你大胆一点接着挠,然后会不小心碰到那个,你明白吗,就那个……   哪个?   硬质的,弹动的,突然在指腹下滑过,像被电流击打过,宁晖然瞬间弹开手啊啊啊地大叫,目光中是成心海嘴咧到耳根的坏笑,又气又羞,夏培狠捶这个人后背一下,顶着一张红得直冒热气的脸,低头快步离开厨房。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有点忙,过了平时的更新时间,不过也应该没人在等,哭。 第30章   走戏是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不浪费组里其他成员的精力,在拍摄前要把所拍那一场提前预演出来,戏走得再用心也不会像正式开拍时那样全情投入,毕竟落下场记板,那一声ACTION不是白喊的。   特别是跟牧明毅这样深不可测的老戏骨搭档,宁晖然发现每拍过一场他都要自己缓一会儿,越往下拍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这场戏于力觉得尚可,但没到可以用的程度,虽然对给他俩关小黑屋这一招自诩高明,沾沾自喜地认为宁晖然是比之前强了些,但理智告诉他,他们两个还能演得更好。   手指很难受,从触碰到那个人的……   就很烫。   得知还要再拍,宁晖然咬上指骨,紧拧眉头。   “姐,有没有冰块或是冰袋之类的东西?”   问出这话时裴晓晓正咬第一口桃子,她第一时间将嘴里连带手里的一齐扔进垃圾筐,急匆匆地扯过宁晖然的手,问他伤到哪了。   “没受伤,就是觉得……有点烫。”落下其他手指,大拇指专在那一根指腹上搓动。   狐疑地去瞅宁晖然的脸,看他不像逗着玩,裴晓晓又去细细查看,她摸着就是常温,也看不出有破溃红肿或是划痕什么的……   掐着这根手指加重力度往下挤,宁晖然除了呼吸跳掉一拍,没有其他的反应。   “疼吗?”裴晓晓问。   “疼。”   “我是说这样……”对方又用指甲一通猛刮,小刀一样:“这样疼吗?是不是特别疼?”   “姐姐姐!!”宁晖然本能地用力挣开,痛苦地甩着手,他要疼死了。   把指头又给抢回去,裴晓晓气呼呼:“就不能忍着点吗?我这是看看有没有扎进去刺,刚弄你指肚时有没有哪里突然被扎一下的感觉?”   宁晖然摇摇头,说没有啊,就都疼,哪都疼。   一声恍然大悟的惊叹,裴晓晓对宁晖然晃动手指,她明白了。   “十指连心,你这是烫到心坎里去了。”   面对裴晓晓调皮地眨动她那一双可人的大眼睛,宁晖然张口结舌,而就在下一刻,这个女人干出了一件让他更加不知所措,寒毛乍起的事。   她要把他这个手指往她嘴里送。   “姐!!干嘛啊?!你嘴又不是冰箱……”另一只手捂上去,宁晖然护住手指往自己这边夺,企图摆脱裴晓晓魔鬼似的爪子。   裴晓晓同他纠缠,嘴里说着:“我小时候手指不舒服,怎么也找不着刺时我奶奶就这样的,嘬一嘬会好很多,你别不干啊,我都不羞你羞个什么劲,来呀小弟弟快点嘛,人家好想啊,等不及了啦哈哈哈……”尾音爆出大笑,拿腔作调的口吻把裴晓晓自己都逗乐了,宁晖然随她一起苦笑,既困扰又无奈,眉宇间却松弛下来不少。   两人一个抢一个夺,闹得抱作一团时,一束冷淡的目光射过来让刚刚舒展的表情立时沉下来,裴晓晓发现宁晖然的不对劲,同一时间她看到老板牧明毅。   对于裴晓晓来讲,想要客观地去感受这个人已经变得不切实际,她跟他太长时间,进过太多的组,镜头前这个男人可以千变万化,如同川剧中的变脸,每一张都很生动鲜活,只要他想他就是另外一个人,而失去镜头,他就只有一副样子,一张面孔。   裴晓晓太少看到牧明毅会有什么情绪起伏,更别提从那张脸体会到流露出来的……   不高兴。   当目光专注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时,裴晓晓像蛰了一下光速抽回手,指着宁晖然那只手尬笑:“哎呦,你说你这样还看啥手相啊?这么好的手,生命线多长多粗,都到手腕了,以后一定大富大贵,财源广进,寿比天高……这天儿挺好的哈,呵呵呵……”   屋中除去他们三个没别人,自己干干的笑声回荡着,愣是生出一种无比空旷的感觉。   郁闷地用手故意挠额头,裴晓晓把脑袋低到看不见脸。   她现在只想变成空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老板抓包她骚扰小鲜肉的真香现场。   “来吧,他们那边就位了。”   对宁晖然抛下这句话,牧明毅转身走出化妆间。   望着眼前的背影,宁晖然非常沉重地叹出一口气,他不知该怎么纾解,头一回有一种上戏如上坟的心情。   在他弄明白牧明毅真实想法的那一刻,他是极为愤怒的。   他无法理解之前对他说要培养彼此感情,建立默契关系,对他那么好,跪在地上告诉他他有多满意,停下整个剧组为他看伤,几次三番护着他不让他疼,然后就翻脸不认人地硬要冷落疏远他,拉开距离,并且不予余力地去这么做……   好啊,做就做吧,却为了拍戏无底线地‘献身’来迎合调动他的情绪和感觉。   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他们之间有合同,他本来就该好好地演戏,进不了情绪,找不到感觉是他自己道行浅薄,业务能力不过关,关他个屁事,凭什么就轮得上他牧明毅卖肉似地来满足他……   宁晖然难受地狠咬自己指骨,最近咬太多,右手两根指关节附近好几道裂口,刺痛让宁晖然赶紧拿下来看,他也知道自己皮肤白,此刻食指和中指上斑斑点点的血污丑陋地堆积在眼前,显得既突兀又惊心,不知道他这毛病的还以为谁给他上刑了……   很可能有手部特写镜头,宁晖然不敢再任由自己啃咬,把手揣进口袋里。   再次开拍,于力情绪饱满地提示宁晖然,告诉他要把自己再打开一些,夏培很纯很害羞,但他同时也倾心于成心海,在一系列跟成心海的互动中要情窦初开,要甜蜜,甜蜜蜜蜜蜜……   无数个蜜后问宁晖然晓得了嘛?   宁晖然猛点头,脑子里都是咪咪咪咪的谐音……   于力嘴他妈这么碎的吗?   终于,在摸过牧明毅多到宁晖然数都数不清的次数后,这条过了。   手指不烫了,变得麻木,甚至宁晖然都在想他有没有弄痛牧明毅,他那个小豆豆还好吗?   沉重地耷拉下脑袋,像是再支撑不住地趴倒在化妆台上,宁晖然把脸埋进臂弯里,咬牙切齿。   妈了个X的……   到底是哪个老色批写的鬼剧本。   有人轻拍他肩膀,他立时坐起来转过头,手劲不大,却很灵巧,堪堪就把个东西准确地塞进宁晖然嘴里。   一股清香甜润,还沁着点微微的酸顷刻间虏获舌头上的味蕾。   是一颗梅子糖。   本来就好吃,加上舌头生理性地卷起往下咽,宁晖然只觉得满嘴留香,酸甜可口。   裴晓晓笑出两个荡漾梨涡,问宁晖然好不好吃。   认可地点点头,糖块不是特别甜,却有种新鲜气息,味道很独特。   “这是我奶奶做的,无添加,纯天然,每次回家奶奶都会给我做一大罐子,放进冷藏冰一下,吃起来可爽呢。”裴晓晓弯腰翘臀,双臂抱着撑在化妆台上,一根手指顽皮地去戳宁晖然一侧脸颊隆起的鼓包。   宁晖然是典型的瓜子脸,当吃这种圆溜溜的东西时,就会像只贪吃的金丝熊,嘴巴一鼓一鼓的。   躲开对方手指,表情却不足够严肃,毕竟吃了人家的糖,嘴短:“是挺好吃的,奶奶好手艺。”   裴晓晓笑容不减:“下次我回家,糖你一半我一半,咱俩分着一块吃。”   “别都给我,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你爸妈肯定也喜欢吃。”宁晖然顺嘴接话。   裴晓晓却低下头,说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一直跟奶奶长大,家里没别人,以往的糖都是拿出来大伙一起分着吃,宁晖然听得一愣,知道自己失语忙道歉。   裴晓晓不在意地笑笑,反问宁晖然会不会长辈也喜欢这些,她下次拜托奶奶多做一些,带给宁晖然的爸爸妈妈一起享用,要是怕甜度太高影响健康,可以把糖用木糖醇替换掉。   宁晖然告诉她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也同样没有父母陪伴成长。   震惊过后是铺天盖地的心疼,裴晓晓揉着自己的心脏,在宁晖然面前双手合十地祈求原谅,说她这张破嘴没把门的,什么都说,是她不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我的事……”宁晖然单纯地想要把这女人冲他拜神似的合掌拿掉,却没想到被她一招反制,拢上他的两只手,裴晓晓泪光闪烁,很激动的样子。   “然然,我认你当老公吧。”   “啊?”   宁晖然直接脱相。   裴晓晓知道这个人没听懂,尽可能地跟他解释:“我从不粉谁,特别讨厌饭圈那一套,哪个明星老娘都看不过眼,不上妆试试?不滤镜不磨皮还能看吗?丑得一批,只有你,你是我第一个偶像,第一个爱豆,第一个老公!”   见宁晖然仍旧傻愣着,裴晓晓焦急地左顾右盼,想要寻找什么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就在这时,几个工作人员走进化妆间,碰巧其中一个刚打开一罐可口可乐正仰头喝,裴晓晓一下子冲上去,二话不说抢走拉环,再回到宁晖然那里,她单膝跪地,高高举起耀目的铝圈。   “然然,你娶我吧。”   作者有话说:   裴姐,猛啊…… 第31章   配合裴晓晓一本正经的求婚脸,那个喝可乐的噗地一口喷出来。   旁边几个惊得下巴往下掉,全都张嘴瞪眼看他们。   宁晖然大脑短路,连重新搭上的机会都不给,一只大手抓上他大臂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低沉的声调响在耳边:“不要跟她胡闹,你跟我来。”   胳膊抓得很紧,微微发痛,宣誓出这个人的坚定,不仅是动作霸道,就连声音也把宁晖然砸得一愣,牧明毅的语气很少这么重。   不单单是宁晖然,看到老板牧明毅的那一刻裴晓晓也吓得不轻,知道自己因为宁晖然身世,同情心泛滥,激动之下又原形毕露了,她狼狈地暗自咬舌头。   本来拉着宁晖然走出好几步,牧明毅又折返回去,从裴晓晓手里硬抢过那个拉环,甩在经过的垃圾桶中。   直到这两个人再也看不见,裴晓晓才松出一口气。   跟着牧明毅进来撞个正着的叶菲,一边跟旁边那几个吃瓜的说着散了散了,一边走到好姐妹裴晓晓面前环起胸对其教育批评。   “宁晖然是你的春.药哈?一嗑他就上头,能不能矜持一点啊,别再跟他穷逗了,”叶菲叉腰,手狠**她脑门一下:“你就没发现咱老板只要看你跟他在一起脸就耷拉到地板上?还不长眼呢你!”   裴晓晓揉着脑门,委屈地点点头,她确实也有这方面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困扰到,一个人在那较劲,突然,她眼光发亮地用胳膊去捅站在旁边喝水的叶菲。   “菲姐,你说……”裴晓晓腼腆地低下头:“是不是牧明毅爱上我了?他嫉妒我跟小弟弟好啊。”   “我靠!”飙出一句粗话,叶菲翻着白眼,快步离开。   **   接下来裸画这场是今天的重头戏,于力正在跟摄影师和灯光组认真探讨调光效果,转场机位设置,布景道具等等细节,宁晖然并不觉得他可以有很多时间分给牧明毅,于力搞完这头便会将全部精力投到自己身上。   毕竟,这里只有他最拉胯,拖大家后退。   心生烦躁,他问牧明毅,去哪儿啊?   “上车。”对方答。   “哪辆?!”控制不住,宁晖然放出音量。   在放手前牧明毅站住脚,胳膊突然失去桎梏,宁晖然晃动一下也站住,承受着牧明毅投过来的目光。   像是故意沉淀他的情绪,牧明毅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去我车上。”   卡宴后座宽敞舒适,宁晖然上一次坐上来还是那日从医院回酒店的路上,牧明毅怕他蹭到后背的伤,体贴地让他靠着他……   头极力地扭向窗外,让场院中明媚的白日耀阳和密密匝匝的翠绿树叶拉扯自己注意力,他不想想起这些,直到那只随意摆放在车座上的手被人碰触……   宁晖然一愣,然后低头,看见牧明毅把他的手捧在手心,大拇指稍微扒开旁边手指,着重审视被自己咬出血痂的那两根手指。   又他妈来了。   力气用得很大,宁晖然迅猛地抽回手,手肘嘭地一声撞到后座上。   对上牧明毅讶异的眼神,宁晖然只剩嘴边的冷笑,他不想看他,又把头扭到另一边。   耳边没有动静,过一会儿,是动作下衣服摩擦的杂音和甩上车门的震动,宁晖然猛吸一口气,闭上眼。   感觉牧明毅向车尾方向走去,他睁开眼看,本以为这人要走,后备箱却被打开,再回到车上多了一个药箱。   目光不小心被对方捕捉到,宁晖然慌忙转头,梗着脖子继续回到‘不看,不听,不交流’的绝缘状态。   “把手给我。”   听到牧明毅说话,明明心头一颤,就是咬牙强撑。   “听话。”软下来的语气,带着一股缱绻的味道。   心跳加速,知道自己不中用了,宁晖然维持最后一点自尊,蹭地一下转回头:“毅哥你这要干嘛啊?哦,对,后面是场大戏是吧,又来帮我找感觉?……行啊,那就找吧,好好地找,要不要我先裸好让你摸啊……”说着,揪起T恤两侧衣角作势要脱,被牧明毅拦下来。   宁晖然不甘心就这么被哄住,往外推他的手,同他纠缠,越来越沸腾的气焰下是牧明毅冲口而出的话:“都是我不好,我的错,你别生气。”   瞪圆眼睛惊愕地看向对方,宁晖然停下来。   “不要再咬手。”罕见地拧眉,把宁晖然原本抗拒现在变得软绵绵的那只手托起来,牧明毅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拧动酒精瓶盖。   “为,为什么……道歉?你……你,你有什么错?”   始料未及的突兀转折让宁晖然脑袋一时卡壳,话顺口接上,还有点结巴。   “会疼,可以吗?”语气柔得不像话,似是询问,更像是一种体贴的提醒,宁晖然猛然想起上次钉子扎进肩背,他说他没那么怕疼,但要提前说一声。   眼眶倏地热一下,宁晖然大力眨眼,深深喘下一口气平复。   语气平和,牧明毅把字咬得很清楚:“我的不对是在于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中,带到咱们之间,”一点点用棉签蘸着涂抹,会在宁晖然痛得往回缩时停下来用嘴吹一吹,然后接着说:“这件事我没处理好,理应向你认错。”   手拧上瓶盖,收拾药箱,宁晖然将目光一点点挪动到牧明毅脸上。   “能原谅我吗?”   低头的角度让眉尖蹙在一起的模样更显谦卑,诚恳的眼神表露无遗。   宁晖然当时内心就颠覆了,什么赤裸裸的羞辱,当他是什么人这么作践之类的全抛诸脑后,只会摇着手说毅哥怎么会有错,是他自己不守剧组纪律,随意让路人过来才给他添麻烦惹祸的……   “你虽然有错,但我更不该这么冲动跳下车,这是我的问题。”   确实有认真想过,宁晖然从低头变抬头:“毅哥,我听不懂,你不就看错了吗。”   牧明毅一愣,随后嘴角勾出弧度,直到再收不住,轻笑出声。   宁晖然眨着眼睛看他。   “在海滩看到你的第一眼,无论是形象,感觉,气质都与我心中的夏培完全吻合,如果夏培是真实存在的,他就该是你这个样子,只不过……”牧明毅声音沉下来,表情也没那么明快:“我很难预料这一段拍戏的经历在你的人生中是对还是错,我怕它会影响到你。”   别说那么长远就是短期摆在宁晖然眼前,例如拍完戏是回学校还是继续玩乐他都没考虑过,可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他就是能听出牧明毅话里有话,他感觉很不好。   “什……什么意思?你现在后悔不想管我了?!”宁晖然呼吸加重,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是你让赵睿找我去试镜,选中我的也是你,现在演都演了,我还为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突然之间宁晖然好像有点明白牧明毅要跟他拉开距离的真正意图,眼神从单纯地注视变成惊异地凝视,目光咄咄地直射向牧明毅。   牧明毅同样怔住,宁晖然眼中全是慌乱无措,迷茫焦虑,他甚至觉得他眼眶开始变红,变潮湿……   “晖然,你想多了,”牧明毅摇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   憋着的气终于可以喘回来,宁晖然一下子放松下来,大口呼吸:“就是说,你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理我了,对吗?”   牧明毅点头,确定,更像保证:“不会。”   话音落下,一滴泪顺势从脸上滑落,惊吓了宁晖然自己,他急忙用手背抹去,冲牧明毅苦恼地笑骂,说他真是演夏培这死孩子演多了,他根本没这么爱哭,几次三番地跟他面前娘们唧唧,丢脸死了。   牧明毅笑笑,胳膊伸过来。   他的手指指腹比别人粗糙一些,宁晖然是知道的,但蹭掉泪水时那么轻柔,那么舒服,是宁晖然从没体会过的。   同样没感受过的,是被这个人轻轻抱住,像三月阳春一般温暖入心。   作者有话说:   然然的恐慌出自本能,牧的否认出自不忍心…… 第32章   菜很好吃,放进嘴里的第一口就把夏培的味蕾给笼络住了。   他高兴得啧啧舔筷子头,笑出一脸幸福感,像只眯成小细眼的招财猫。   成心海笑他,将烟缸拉到近处,在边缘磕下烟灰,夹着烟,手肘闲闲地立在饭桌上。   “你怎么不吃啊?”夏培真没想到成心海做菜这么好吃,两腮嚼得鼓鼓的,说话间还要往嘴里再塞一片水煮肉。   “不饿,闻油烟味就饱了,你吃你的。”好长时间不下厨,成心海不大适应这种厨房特有的呛人味,以前跟秦燃一起住时常做饭,自己一个人就凑合吃,随便弄一口或者点些外卖。   做出两个人的量,自己恬不知耻地干掉一大半,明知太过分,可夏培就是放不下筷子,把来成心海家之前的那种紧张感完全一扫而空,只会傻乎乎地冲着成心海乐,吧唧吧唧嘴吃得美滋滋……   最终,在一碗美味的酸辣汤中结束这顿晚餐。   抹了下嘴,满足地拍拍肚皮,手本来搁在T恤外,突然像察觉到什么惊悚可怕的事,夏培瞪圆眼睛伸手进去不停地摸,大叫一声,坏了!   成心海刚抽上一根,火速灭掉,手撑在桌面横跨过去拉夏培放在腹部的胳膊,问他怎么了?   “肚子吃鼓了,”夏培苦着脸,郁闷地望向成心海:“这你怎么画啊?多丑啊。”   白被吓一跳,成心海呼出一口气,惩罚似的上手去掐夏培的脸蛋,说本来就是只小圆猪,还怕小猪更圆?   隔着桌子也要捶这个人一下。   手没让收回去,被成心海抓着不放,大拇指不轻不重地蹭在上面,这种力度很微妙,既执拗不过,也不会被弄痛,成心海垂下眼,就这么看着自己揉弄夏培的手。   每多弄一下,夏培喘气就重一分。   他不是不明白成心海邀请他到家里吃饭,然后画裸体画为的是什么,在很多爱情文艺片他都见过男女主人公就是这么开始亲热的……   ‘亲热’这个词对夏培而言,除了让他心跳过速喘不过气以外,还会使他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惧怕,他天生内向少话,又因为父母离异家庭变故更加自我封闭,除了成心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流,现在却要他大跨度地跟一个人肌肤之亲,哪怕这个人是他动心的人一样也会怕得两腿发抖。   使劲将手抽回来,夏培匆匆起身,借故往厨房跑:“饭被我给吃成这样了,你要不饿,我给你煮点菜粥吧,我做粥可好……”   话含在嘴里,成心海绕过饭桌向他走来,后退是本能,夏培一步一步跟着这个人的步伐节奏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一面凉凉的墙,身体晃动一下。   胳膊抵在脸旁,成心海宽阔的肩膀让影子遮下来,他俩站在逆向灯光的地方,夏培看不清成心海的脸,却看得到这张脸离他越来越近,呼出的热气掠过耳垂。   “洗澡吗?”他问。   僵硬地,紧绷地,只能扭动一点点,夏培慢慢摇头。   浅哼一声,更像是冷笑,成心海直起身,说他做这么多菜,全身都是厨房臭味,夏培爱洗不洗,他得洗。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嘴咬得泛白,眼睛默默地追随这个背影,夏培觉得成心海生气了。   沮丧,难过,更是埋怨自己不争气,手背在身后低下头,反复用一只脚磨蹭厨房光滑的地板砖,最终脚落下,夏培挺起头,深吸一口气,做出个加油的手势,开始收拾饭菜洗碗打扫。   夏培干活很快,奶奶年岁大了,平时家务都是他来做,擦干净手时浴室水声没响多长时间,在房里随意走动,他好奇地参观起成心海的家。   这个公寓房不大,一室一厅一卫的小户型,小区是新落成的,离成心海任职的学校不远,房型很新潮,厅迷你得坐在中间地垫伸出脚就可以够到对面电视,卧室占比最大,刚进来成心海关卧室门时夏培张望过一眼,好像有一张特别大的床……   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地狠狠一咬牙,来到卧室前。   门没锁,一根手指就能推开。   门缓缓移动,打开一半,透出卧室中漆黑的颜色。   不敢再继续探索,一方面夏培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毕竟还没征得房间主人的同意,另一方面他实在太怕黑,一步也不敢再动……   搅动手指捏出湿汗,夏培站在那里又等一会儿,才向浴室走去。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做,刚才在卧室前站那么久就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亲热看起来又不可怕,电影里不都演绎得既唯美又情迷,无论男人女人都甘心沉沦,表情是极致的享受和舒服么? 应该不会痛,不会难受才对……   可不该拒绝也拒绝过了,就这么又反过来贴人家求亲亲抱抱总不对吧?   夏培好恨自己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自我厌弃的感觉从没这么深刻,真恨不得谁来把他这只废柴拖出去爆揍一顿。   “那个……能看看你的卧室吗?”   这是夏培在浴室外蹉跎光阴,鼓足勇气才想到的开场白。   卫厕拉门设计,通体是不透明的反光镜面,可以当穿衣镜使用,自己红扑扑的脸就映在上面,仔细看额头的碎发还被渗出的汗水凝湿,夏培上手去抹,又神经质地胡乱顺了顺头发,他真的好紧张啊,想着成心海会不会现在就把他叫进去.......   “啊?说什么一一”隔着哗哗的流水声,成心海的声音勉强可以听到。   夏培只好增加音量,两手拢在嘴前让声音更具穿透力:“我是说,可以让我参观一下你的卧室吗!!”   “听不见!有事进来,没有一会儿说!”里面也放出声来,不耐烦的口气。   就不能把水先关一下嘛……   看不看卧室当然不重要,夏培不过是想讨好成心海,没话找话罢了。   计策完全失败,夏培丧气地转身,刚要抬脚离开,里面嘭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摔到地上,夏培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拉开门往里冲,根本没反应过来门其实没锁……   除非一起住习惯的人,否则处于对隐私的自我保护,一般人凡是坐在马桶上,光着身子冲澡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地需要一个密闭的独立空间。   夏培想不到这些,他脑里只有一个成心海,他怕他出事。   地真的很湿,冲的时候鞋底打滑,夏培急急甩掉光脚踩水进去,拽开防水帘就看到成心海对他坏笑,下一刻便被这个人一把凌空抱起来……   花洒喷头开着,经过底下,夏培被水冲得本能地闭眼大力张嘴抽气,高热的水温激得他浑身一抖,等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成心海那一张凝满水珠,沁润透红的脸便撞入视线。   这个人仰头看他,荡漾出玩世不恭的笑,有淘气,更多是奸计得逞的得意。   手托住夏培的胯部高高抱起,这样夏培足比成心海高过多半个头,当成心海嘴贴上去时便可触及到夏培温热的脖颈,混着流在上面的水,成心海贪婪地吸允,说他好甜,好好吃……   纯白的T恤面料单薄,被水打透浸出下面的锁骨,一条深深的骨窝。   成心海咬在上面,牙齿磨砺骨头,宁晖然觉得疼,更有种电流激荡的感觉,他禁不住发出混沌的一声低叫。   哪里都是滚烫的,宁晖然脸色潮红,一眨不眨地凝视牧明毅,像要把这个人完全看进眼里……   然后他低下头嘴凑过去,牧明毅一怔,仰脸把嘴送给他,由上而下的吻带着力度,宁晖然两只胳膊交叉在牧明毅脑后,半张脸隐没在他自己环住牧明毅制造的阴影下。   “不对,停下来,这什么啊……”于力啪啪拍着旁边的道具门,制造噪音让俩人即刻停止,等不及宁晖然被牧明毅放下来就冲他开火:“你演得对吗?把我讲的戏全当耳旁风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夏培现在什么心态?被成心海抱进去就亲他害怕怯懦这个很难理解吗?!”   “难,很难……”机械地接过浴巾,宁晖然像是尚未出戏,懵懵地摇着头,声音很低却可以被听到:“他不是……很迷人吗……”   “你说什么?”   不仅是于力,擦着头发的牧明毅也去看宁晖然。 第33章   话怎么从嘴里说出来的宁晖然没想清楚,他甚至自己都没听请,当众人视线齐刷刷丢过来时才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说什么了?”拧起眉,他有点慌。   宁晖然的表演渐渐恢复状态,这一点于力心里有数,而令他更有感触的是这个人与牧明毅的配合似乎比出事之前更加顺畅,两人形成一种浑然天成的默契关系。   这种感觉流露在外,有时候仅仅一个面部上的细微变化,另一个便能察觉洞悉做出恰到好处的反应,面对牧明毅这种具有强烈个人特色的输出型演员,宁晖然非但不会表现出僵硬不适,居然还接得很好。   于力真不知该说是宁晖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科班出身的演戏包袱倒让他变得游刃有余,还是说牧明毅潜移默化地调教他,把宁晖然的戏带出彩,这种偏重于细腻的演绎风格非常合于力的胃口。   对于宁晖然他虽然依旧严厉,却不像最初那样不讲究,于力不跟他计较,只提醒宁晖然注意力集中,把夏培的心态吃透,重来一遍。   一声ACTION, 两人贴到一起,淋下的水猝不及防变得滚烫,宁晖然啊地一声大叫被牧明毅抱开,防水帘被浇出热气,宁晖然没下来,眼睛惊慌地在牧明毅身上搜寻,怕他烫伤,同时听到牧明毅在问他有没有烫到。   无论回答还是提问,两人彼此抱着,没松手。   助理,化妆,场务跑进镜头时他俩才分开,热水器突发故障无法调节水温,一直满格飙高,弄了很久也不行,于力只好让场务找人再去买一台,这场戏必须制造实景,要像蒸笼一样让水汽布满整个卫生间。   布景时蒸出的水汽很快消散,重新安装热水器再放水搞出同样效果需要时间。   宁晖然等在演员椅上不断拉紧身上的浴巾,他感到冷,湿衣服换不掉,即便冰凉地贴在皮肉上急速吸取他的体温宁晖然也不愿意脱掉再穿,把一件湿透的衣服再穿回来没比现在舒服多少。   同样的戏服剧组一般不会准备两套,不想穿脱又不想穿帮就只能暂且忍着。   感到自己抓在浴巾边沿的手在细微打颤,宁晖然想叫人帮他弄点热水喝,湿透的发梢突然被人抓弄,他扭头,正看到牧明毅招呼裴晓晓过来,让她把头发给他吹干。   一路小跑到近前,裴晓晓有点不明白:“不是没拍完吗?”   “他冷。”牧明毅同样也只披一件浴巾在身上。   宁晖然不好意思,摇头说没事,目光顺着牧明毅湿贴滴水的头发落到他光着的两条大长腿,没说出来的话被牧明毅截住:“我跟你不一样,你衣服湿。”   裴晓晓立刻扶宁晖然起来,宁晖然很自然地去拽牧明毅,让他跟他一起去。   为了拍摄效果,牧明毅身上只穿一条内裤,浴巾根本什么都遮不住,宁晖然知道他本人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露这么多,本意是想叫他一同躲清静。   低头看了一眼抓在胳膊上的手,牧明毅又去看旁边有些发愣的裴晓晓,宁晖然察觉到这样不合适,立即撤下手,尴尬地对牧明毅笑笑。   两人向化妆间走去。   “然然,你冷要说出来,万一感冒不是更要命嘛,”裴晓晓将吹风机暖风调节到最大,揉着宁晖然头发对他说:“主演生病最麻烦,整个剧组停下来不说,关键是他心理压力该有多大啊,姐知道你这人最不爱被当成累赘,你说你......”   后面的话宁晖然入不进脑子,他一直在想牧明毅,那副模样让他很挂心。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站到他身后,等热风停下来宁晖然才回过神。   他听到裴晓晓叫了一声,毅哥。   宁晖然忙转过身。   眼前的人还是披着浴巾,只是下面多了一条牛仔裤,脚是光着的,人字拖让他的脚趾显露在外面。   看来布景还需要一段时间。   “干了吗?”问话时,牧明毅上手摸宁晖然头发,裴晓晓却拿出口袋中振动的手机,然后颇为困扰地跟老板陈情,说宁晖然头发还没吹完,可她家里有点麻烦事要出去接个电话。   “去吧,我帮他。”牧明毅接过吹风机。   裴晓晓开心地溜走,忘了关门。   放下吹风机,过去把门关好,牧明毅回来为宁晖然吹头发。   吹出的风很热,这么一会儿宁晖然已经被烤出汗水,他第一次发现吹风机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代替取暖器用,不过大脑只走神这么一下,便被那只穿梭在他头发中的手全部占据。   脖颈高热,被触摸的头皮更烫。   牧明毅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同样没有。   除了吹风机运转的嗡嗡声,再没一点别的声响。   午后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烤得他背后很暖,牧明毅敛了些金光在臂腕上。   化妆台前长方形的镜中可以看到那一片光亮,还有这个人垂下眼,认真拨弄头发的样子,那一刻像是长久地存在于宁晖然脑海之中,让他在后来的好几天中,每晚在梦中都是这个画面。   **   猝不及防被成心海抱住吸允啃咬,夏培惊吓地胡乱挣扎,手上湿滑又有喷头在淋水,成心海弄不住他,两人一起跌到地上。   瓷砖很硬,重砸下来的声音特别大,夏培屁股着地,疼痛地呜咽一声后忙去看对方,下落时他仓惶地揪扯成心海前臂,此刻指甲还抠在皮肉上,白色的皮屑掺杂血迹,结结实实的一道抓挠划痕。   夏培吓得闪电般缩回手,水流冲刷下他吃力地眨动眼睛,怯生生地望向成心海的脸。   这个人眼底一片冰冷,嘲弄地牵动一下嘴角。   站起来,关掉水拉过架上浴巾,在身上擦了几下,直接扔到夏培脸上。   “出来,把衣服换了。”   说完,随便从衣柜中扯出一件衣服甩向门外竹筐,衣服带着力度飞过去,一侧袖子凌乱地挂在筐外。   完全搞砸,湿气瞬间充斥眼眶,夏培红着眼咬在自己手背上,他甚至不敢去看走出去的那个背影。   成心海抽第二根烟时,夏培像乌龟一样缓缓地蹭入客厅,他衣服湿透全部换下,只留一条内裤,外面穿着成心海给他的衬衣。   衬衣纯白干净,沾着一块块湿渍,夏培已经很努力地将自己擦干,也细致地弄过头发,却还是滴滴答答往下流水。   容易浸透是因为衣料质地轻薄非常贴身,成心海没想怎么样,却就是拿了这么一件。   湿痕让衣服呈现透明,很快从领口蔓延下去,成心海从前胸一直看到夏培光溜溜的两条白腿。   发觉对方投来的目光,夏培窘迫地往下拽衣服,可就算扣子系满到底,下面扯到不能再扯,只要开始动下摆分叉的地方就会露出里面。   他一点不敢再动,站在原地,揪扯衬衣衣角。   烟咬在成心海嘴里,这个人歪过头,两指掐上烟尾,将它灭在手边的烟缸里。 第34章   “过来。”   声音让夏培猛地一抖。   成心海舒展肩背,胳膊横搭在沙发上,他身体向后顷靠,似是打量更像是玩乐地观赏,懒洋洋的模样没能让夏培放松几分。   拘谨地动着腿,夏培感觉对方目光一直粘在他衬衫底下。   站到跟前,两手紧抓衣角。   “你还想画吗?”成心海把视线拉到夏培脸上。   轻微地摇头,像想到什么马上又点点头。   “我一点也不想画了。”   骤冷的口气让夏培愕然抬头,睁大眼睛看他。   一张他从没见过的冷淡脸孔。   在夏培印象中,成心海对他最生气也不过是刚刚在卫生间拉下脸的样子,而现在都不能用这个来衡量,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眼底却能冷到结冰。   “你太扫兴。”   听到这话,夏培眼眶立时便红了,低下头他用很小的声音给成心海道歉:“对……对不起……我,我……”说不下去,他嗓子要泛出哭音。   “想补救吗?”把胳膊放下,成心海注视他。   马上抬起头,湿哒哒的睫毛还贴在眼角却不妨碍眼中透出光亮,夏培大力点头。   “跪上来,”见对方不明白地看向自己,成心海解释:“跪到我腿的两侧。”   说着,提示地去拍自己的腿。   如是照做,夏培小心地爬到成心海身上。   这个桥段剧本上只是简洁地陈述夏培跪到成心海身上,怎么跪,用何种姿势,多大尺度,于力对此没有意见,全权交给牧明毅自由发挥,他充分相信牧明毅的业务能力,以至于这一条的预演也没让他俩走直接开拍,此时,于力坐在导演椅上盯着镜头,拧开保温杯吸溜一口热茶。   成心海的腿自然弯曲下落,并没因为夏培跪上来而像女人那样合拢膝盖,虽然不至于分开45度的标准男性坐姿,两腿的间距也不小,他穿的是一件居家裤,上身配套长袖T恤,宁晖然可以感受到棉质裤料的柔软。   他想调整姿势坐好位置,与牧明毅拉开该有的距离,按照个人理解,夏培会竭力去满足成心海,但他真的很怕很怕,即便面对面跨.坐上去,也不可能主动跟成心海亲近,甚至会下意识地往后挪到不能再挪的膝盖边缘……就在宁晖然调动腹部力量按照他想的那样挪蹭时,牧明毅的腿突然向两边分.开。   对方在里他在外,肌肉被强硬拉扯,宁晖然痛叫一声,用手去撑牧明毅身后的沙发,控制身体平衡。   极力向两边延展无法让宁晖然的膝盖全部接触到沙发坐垫,事实上,他是被牧明毅两腿悬空架着,不靠胳膊去支撑沙发,他随时会软.到这个人身上。   姿势辛苦,极具折磨,宁晖然感觉到肌肉拉伸的痛苦,还有凉气从下面搜过的异样感觉,痛楚卷着说不清的爽感,宁晖然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汗水不断往外冒,就是没手去摸,他也知道此刻的脸颊一定滚烫,呼出的气都是极热的......   好在两臂支撑身体,头又低低垂下,多少帮他遮挡一些,有一定的调整空间,宁晖然稳下气息去克制这个姿势带给他的所有感觉,迫使自己入戏。   闭上眼的宁晖然并没有发觉牧明毅半瞌眼睑,然后缓缓睁开。   脖颈后仰,皮质沙发发出细碎响动,这个人特意去看宁晖然的脸。   抓上对方目光后,牧明毅舔了一下嘴,眼底蒙上一层暧昧不明的热度,就在宁晖然不知所措地凝视他时,牧明毅舔上他的喉结。   睁大眼睛,身体猛地一颤,宁晖然及时咬住嘴不让自己叫出不该有的声音,却无法控制极度紊乱的呼吸和深度起伏的胸腔……   这样根本不对,宁晖然知道他没在演夏培,夏培不可能这样。   直觉没有错,于力同样察觉出不对味,可他只是拧着眉头紧盯画面,没有喊停。   什么都没听到,宁晖然只得继续,他竭力入戏去揣摩夏培的心态,剧本这一段是空白,又没有导演开拍前的讲戏指导,他完全在被牧明毅带着走。   万万没想到这个人更过分。   手从脖颈摸到衬衣领口,一颗一颗去解宁晖然的衬衫扣子,不仅是作为夏培这个人物的反应,宁晖然自己都惊了。   奈何他不敢撤掉沙发上的手,被牧明毅顺利解掉三颗后再忍不住,硬挺身想挪动手,牧明毅却在此时将双腿合拢并同时两手去按他的,腿根拉扯的肌肉快速合并不只有酸痛那么简单……   一种奇怪的感受在身体里激荡,腿一下子软下来,根本跪不住,牧明毅顺势一手抓住宁晖然两只手腕扭到他身后,另一只揉上宁晖然的后背。   嘴贴上去,啃咬刚才在浴室咬的那侧锁骨。   那里本来有一小片淡淡的红。   “对,就是这样!”于力捏动拳头,十分认可牧明毅的演绎,成心海不会放过夏培,可以说这是对拒绝他的人一种惩罚,他要刻骨地标记下来,导演出声对他俩指导:“没错,狠点,就这么咬,这个路子是对的!”   衬衣领口解开,单侧滑落下去,从被咬的那边肩膀一路滑到臂肘位置,宁晖然两手被束缚身后,牧明毅的手掌宽厚有力,从后面紧搂住宁晖然贴上自己,松垮凌乱的白衬衣,恰到好处的裸露,头埋在脖颈啃咬的男人......   画面极欲却不失凌虐的唯美,饱和度相当高。   于力眼光放亮,嘴里叫着好,太棒了,就要这样!   ……   宁晖然真忍到极限了,牧明毅的嘴好像含入一块热火,特别烫,每咬一下他的身体就震颤一下,过于绷紧的后背肌肉酸痛不止,更有一股难忍的冲动往下撞去。   即便宁晖然压抑得大汗淋漓,使尽力气去抗争牧明毅身后制造的桎梏,甚至放开牙关让胡乱的喘息夹杂低低唉叫从口中泄出来……   他仍旧不行了。   导演椅上的于力视线不离画面,像被什么事情打扰。   看了一会儿监视器,他平静地开口叫宁晖然的名字,对他说:“你下来吧,控制一下你自己,这场戏重新拍。”   作者有话说:   希望你们可以GET到发生什么了。 第35章   怎么下来的,宁晖然几乎没有记忆。   他当时大脑空荡荡,只在叶菲跑上来用浴巾搭到他身上时才有些知觉,后来叶菲告诉他,是牧明毅向她比划,要她拿浴巾来。   这件事不但被于力看出来,宁晖然百分百确定牧明毅那会儿也是知道的,因为跑过来的叶菲并不明白他怎么了,浴巾盖的位置不对,是牧明毅帮他重新弄好。   宁晖然当然知道那时候自己有了感觉,那种时候不多却不是没体会过,他也不懂为什么要去看牧明毅的,见没动静还有些失望……   再然后便听到于力对他说的话,极度的羞耻让宁晖然瞬间脑袋熔断,他都记不起来裴晓晓到底是什么时候也上来,把他带去化妆间。   腿仍旧光着,缩进宽大的衬衣,宁晖然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一直出神地啃手,让围着他补妆的裴晓晓无从下手,最终在一声长叹中,化妆包放到桌上。   裴晓晓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宁晖然对面。   “然然,你就别再想了可以吗?不就是个意外嘛,在片场经常……”   宁晖然抬眼看她。   “……倒是没见过。”裴晓晓讪讪地赔笑。   作为一名合格且敬业的化妆师,裴晓晓会在镜头外一直关注自己跟妆的演员,随时监看妆面发觉不足,她眼光毒辣,神思矫捷,加上本人那方面经验老道,技术也是极好的,还是个骨灰级腐女,宁晖然控制不住她一眼就看明白,当下不敢置信地捂嘴心里啊啊啊一通爽叫,立刻冲上去救下心爱的老公。   “然然,你有女朋友吗?”凑上前,裴晓晓小声地问,眼中闪出无限八卦的光芒。   见对方不语,手挡在嘴边意味深长地悄声说:“让她来嘛,反正剧组开的房又不花钱。”   宁晖然冷冷开腔:“我没女朋友。”   听到这话,裴晓晓眼笑眯起来:“那男朋友……”   冰冷的视线,绝交的眼神。   “呵呵呵呵,那当然就更没有的啦~~~~”裴晓晓都要美死了,爱豆越干净越是属于自己的,她快要爱死他了。   见这个人随即又沉下脸,眉宇间暗淡下来,裴晓晓啪地一下拍在他支起的膝盖上,说宁晖然就是太嫩,缺乏经验,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你瞧瞧你毅哥,那业务多娴熟,根本就是个演戏疯子,我跟他多少年了,什么组没进过,就说成心海吧……”裴晓晓口若悬河,一个劲地开导宁晖然:“我可没看过剧本啊,就这么一路看你们拍下来,你看毅哥把他都演成什么样了,那就是个高级的老色批啊,你看他对夏培有别的吗?不就想搞他嘛,比这过分的角色有的是。”   裴晓晓把椅子又往宁晖然那边拉了拉,越说越起劲:“我记得有次他把剧里那个女主角弄得都叫不出正常声了,给导演臊了个大红脸,他猜他怎么着?铁打的意志力,甭管戏里多香艳,演得多流氓,一说停分分钟出戏,呵,那劲儿!绝对老.....戏……戏骨!”   诡异的转折,宁晖然确定裴晓晓不是想说这个词,只见她一双杏眼瞪出脱窗的感觉,直勾勾地看向门口。   他顺着回头望过去。   门外,一脸无语的叶菲杵在那里,还有她身后的……   牧明毅。   裴晓晓脚下发软,要不是叶菲跑过来拖她出去,宁晖然觉得她大概是迈不去的,叶菲拎小鸡一样从后面把裴晓晓一路拽到门外,宁晖然依稀听到叶菲说她死定了,想被收个全尸就将功赎罪地跟她一块望风当看门狗……   现在是休息时间,难怪没有人进化妆间,很可能是牧明毅跟别人交代先别进来,让自己舔舔伤口。   没有闲心去管裴晓晓会不会死很惨,宁晖然现在就很想死。   头扎得很低很低,深埋在搂住自己双腿的臂弯中,宁晖然用两根手指滑动化妆台,将自己转向背对牧明毅的那一面。   目送裴晓晓和叶菲消失在身后,牧明毅关上门,向宁晖然走去。   有感觉化妆台在微微晃动,也有动作带来衣物细碎的摩擦声,却听不到牧明毅说话,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宁晖然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偷眼向后瞅去……   牧明毅注视他。   唔地一声,差点咬到舌头。   宁晖然崩溃地趴到化妆台,细细小小,像蚊子叫一样:“毅哥……能别看我么……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   “哦,”牧明毅答道:“那我走。”   手立刻上去揪住这个人袖口。   宁晖然苦着一张脸。   从手看到脸,牧明毅对他说:“不想见我,我就换个人。”说完,坐到裴晓晓坐过的那把椅子,把宁晖然连同转椅一块拉到近前。   对上这个人目光,牧明毅坏坏地笑,舔嘴咬了一下:“怎么?哥哥把你咬这么爽啊?”   成心海!   宁晖然红着脸捶他一下。   “你看你不挺像夏培的吗。”牧明毅笑,安慰地去揉对方头发,被宁晖然烦躁地挥开,这个人抓狂似地在自己头发上一通瞎揉,捂着脑袋大骂操的,丢脸死了。   “我现在知道你不是个小‘弟弟’,这不好么?”   一本正经地讲的却是这玩意。   宁晖然趴到膝盖上发出呜呜呜的悲鸣。   “好吧,你的真不行,”牧明毅口风一转:“其实我也没什么印象,根本不值一提。”   抬起头瞪他,宁晖然满眼怒光。   “那你要我怎样?”牧明毅问他。   “我要看你的。”宁晖然眼神认真,一点不像看玩笑。   “可以,”对方作答,语气平稳:“等有机会。”   这话让宁晖然一下子听愣了,把手里牧明毅的那一截袖口拉得更紧:“毅哥,你不会误会我吧?”   “误会什么?”   “我不是同性恋,也没……没男朋友。”宁晖然舌头打结。   手伸过去,在宁晖然脸上摸着,牧明毅开口:“我无所谓,是你就可以。”   睁大眼睛,宁晖然心跳错了拍。   “好了,下来吧,他们等着咱们。”   说完,很自然地拉上宁晖然的手,低头看他踏上拖鞋,两个人一前一后,窗外落日夕阳照出地上相连的影子,慢慢地向门口移动。   从两只连到一起的手臂看到这个人形态好看的后背,宁晖然移不开眼睛。   到了门边,开门前,牧明毅放开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毅哥有点暖…… 第36章   再拍就好很多,在牧明毅对成心海这个人物的演绎启发下,于力进行二度诠释,拍前为宁晖然细致地讲戏,包括两人如何互动,体位姿势,所用动作全掰开揉碎与主演深度讨论,很快宁晖然便被带动沉浸角色。   夏培被成心海从腿上抱起来,并不是采用托起臀.部脸对脸这种便利的抱法,而是两手放入腿弯和后背,传统的公主抱。   四肢用力缠绕,尤其手臂要挎过成心海的脖颈,像这样姿势以夏培现在的状态明显很困难。   看到这个男孩怕得不敢睁眼,双肩紧缩,两手僵硬地攥住胸前的衬衫领口,全身一个劲地发抖,成心海懒懒地移开眼光,没说话。   后背有松松软软的感觉,像是沉到舒服的地方,夏培慢慢张开眼睛,室内很亮,他被闪到眼睛。   闭眼时间太长。   用手遮挡刺眼的光线,他撑起半身去看整个房间的全貌,这一回是真看到卧室了。   卧室确实挺大,床像是私人订制,比一般的要低一些,暖色调的实木地板感觉很近,半面墙的床柜放着两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是平板和硕大的耳麦,他正对一面电视墙,架子底端各式游戏机,盘盒繁杂叠放,再往右看,一个贴地的创意沙发,说是沙发却没有规整的沙发形状,更像是比地面高一点的大垫子,上面零散地扔着几本杂志。   夏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特意关注,当看清封面上大大小小的泰文和一个赤.裸着,胸肌很大的男人时,他放大眼睛,整个人弹坐起来。   成心海注意到夏培的目光,轻笑了一下,低头将刚刚被这个人蹭歪的裤带弄正,问他:“要喝水吗?”   视线从杂志慢慢回到成心海这边,夏培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我怕你一会儿会渴,要玩很长时间。”成心海笑出些暧昧味道。   心脏已经跳得麻木,夏培本能地向后挪动身体,看到成心海交叉双臂脱掉上身的T恤,爬上床往自己这边跪过来,床一动一动。   脚腕倏地被抓住拉下去,夏培惊呼一声倒在床上。   不及反应,成心海压上他,夏培只会用两手将自己领口攥到一起,这几乎成为他自我保护的第一反射动作,成心海支在枕旁,另一只手拉开床头柜靠床这侧的抽屉,摸了两下拿到什么在手里。   目光追随,看到方方正正的一小片塑料密封膜被对方用嘴撕开。   夏培更怕了。   再一次闭紧眼,因为发抖,互抓的两手在前胸不停晃动,他像一根木棍一样僵硬挺直,手脚冰凉。   “你至于这样吗?”   张开眼,全是湿漉的水汽。   夏培赶紧上手去抹才发现满脸都是,他想出言道歉,张嘴却是啜泣的声音。   身上失去重量,成心海离开他。   “你怕我把你玩死啊?搞得这么痛苦,跟他妈强*你似的……”把塑料片往那边纸篓一扔,成心海光脚下床:“不想做别做了,我送你回去。”   拿过床边T恤往头上套,却被夏培揪住,落下胳膊,成心海看到这个男孩擦了下眼睛,央求说他知道错了,别不高兴。   “你怎么错了?”不理解这种事能提到对错,成心海不明白夏培的思维。   “我……我,我知道不该害怕,亲热没什么可怕的,可就是忍不住,”幽幽地看了一眼没扔进纸篓掉到旁边的塑料片,夏培说得更结巴:“我……我看,那个……电影里都是先……亲亲抱抱……两个人才倒下……去……”   成心海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夏培立时咬上嘴,不敢再说。   心血来潮跟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谈情说爱,成心海真搞不懂自己咋想的,无奈地低下头,静止一会儿,他继续穿衣服。   夏培没松手,只剩一点点衣角在手里。   “你就亲亲我什么的……让我适应一下再……”求爱的露骨程度已然超过夏培可以承受的范围,他脸烧得发痛,手劲比平时都大:“你先别穿……别穿上啊……”   猛地放开,突然失去拉力,夏培拿着T恤往后踉跄几步。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我前戏做得少吗?你看你脖子都要被我咬破了!”指着夏培那个地方,成心海不明白这是在跟他交什么劲:“让你洗你不洗,然后跑来问我能不能看卧室,你知道看卧室什么意思吗?”   夏培茫然地摇摇头。   呼出一口气,成心海声音飙高:“就是我太他妈想做了。”   瞪大眼,夏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把你弄进去亲又不干,还来跟我补救,结果我装备都上了怕成这个鬼样子,搞得我跟个畜生一样……”成心海窝心地总结一句:“我可去你的吧。”   脸色煞白,眼泪含在眼眶中,夏培低下头,把成心海的T恤攥出晃动的感觉。   此时,门铃响起。   成心海看了他一眼,踏上拖鞋,出去时随手带上卧室门,房门没关严,虚掩着,透出一条细细的光柱。   随手抓过衣架上的衣服套在身上,成心海从猫眼中看到外面的人。   打开门,秦燃斜靠在他家门边墙上。   眼底没什么光,脸色也不好,秦燃抬起头眼神泛空地望向成心海。   门里的人显然有些诧异,开口问他:“你怎么来了?”   像是在笑,又不好好笑,秦燃说来清理一下他的东西。   “今天不方便,改天你提前跟我约。”说着,成心海关门,秦燃像是看到什么,眼光豁然放亮,就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他一脚将它狠狠踹开。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成心海完全呆住。   他没能在这个人冲进家门的第一时间加以阻止,秦燃速度很快,不用再去确认刚才门外看到客厅沙发边那两只不规整的拖鞋,他百分百肯定卧室有人。   因为大力,门摇摇欲坠,像要被直接拽下来。   夏培有听到厅里传来不寻常的动静,他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腿跟碰到后面的床,这不过发生在与秦燃对视的前两秒钟,而当这个人向自己冲来时他全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一件过臀的白衬衣,夏培穿跟没穿一样又或者说还不如脱光了比较没有吸引力,秦燃太知道成心海的口味和癖好。   他们刚滚完床单的想法不可能让秦燃残存一丁点理智。   摆头四下寻找合适的东西,最后抄起平板往夏培身上拍打,嘴里痛骂:“你妈个小贱.货,浪到家的骚.B!你以为你就能跟他这么下去吗?!他就是在这床上搞的我!!你恶不恶心啊?!”任凭追来的成心海如何从后面抱他往外弄,秦燃仍旧探着身,挥舞胳膊不停地攻击夏培:“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臭小三,把你玩腻他照样踹,再去找小四小五……你放开我!!”秦燃跟成心海纠缠对峙,见够不到夏培,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向这张脸砸过去。   成心海想挡下却来不及,东西结结实实拍到夏培挡着脸的那只胳膊上。   人被弄出去,难听刺耳的话却仍旧盘旋在屋内,直到外头那扇公寓门被彻底关闭。   用扔的力气把秦燃丢到老远,对方站不住摔向对面墙壁。   喘着粗气,成心海狠狠瞪这个人,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不介意让他死一万次。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成心海重复一遍,爆发似的吼叫:“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病?!!”   秦燃歪歪扭扭站好,夸张地,不予余力地笑出来:“好玩吗?”   冷冰冰的眼神,成心海没说话。   “我觉得特别好玩,”特别这个词被刻意强调,秦燃对他说:“以后我还要玩,你就陪我好好玩下去吧。”   “东西我给你寄走,你不许再来。”   秦燃觉得这话好搞笑,他用轻飘飘的语气表明态度:“你想搬家啊?”耸耸肩,他无大所谓:“也好,不给你机会跑一跑都不知道我有多厉害呢,就是我找不到你,刘宇也能找到。”   说这个名字时,秦燃歪头,眨两下眼睛。   成心海注视过去。   凑近他,秦燃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忘了吧?他快出狱了,下下周,据说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当年把他送进去的人,好好答谢他。”   冷漠的脸,成心海抬眼看他。   眼底笑意不散,就在秦燃转身时成心海抓住他的手臂:“你到底想怎样?”   “不让你好过,我只此一个愿望。”   笑容收敛,挣开成心海的手,下楼。   直到螺旋状的楼梯再没有晃动的身影,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成心海才转过身,发觉没带钥匙,他按下门铃。   门足够隔音,听不到铃声。   很长时间过去仍旧安静,成心海有些心急,又连续按两次。   聒噪的铃声终于透出门外,夏培站在敞开门的那一端,身上穿的是他湿透没干的衣服。   成心海跨步进去,把门关在身后,惊讶地打量眼前的人:“你怎么穿湿衣服啊?快脱掉,我给你找干净的。”   说完,他朝里面走。   夏培一声不吭就那么站着。   察觉出什么,成心海站住,回头看他。   站在原地太久,裤脚的水滴在门口脚垫,形成一圈深暗湿渍,成心海视线移上去想看夏培的脸,却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头很低很低。   走过去,他站到他面前。   “成心海,你喜欢我吗?”   听到声音却仍旧看不到脸,直到下一句这个人才把头抬起来,通红的两只眼睛,满满的泪水却强牵嘴角极力扯出笑来:“你只是想干我,对吗?”   没有答话,直到背后的门开了又关,成心海还是那个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垂下头,看着脚垫上那一圈潮湿印记。   作者有话说:   蒋雨寒来了…… 第37章   蒋雨寒是在于力讲戏讲到一半时回组的。   一路的细雨纷飞让他进棚时夹杂不少凉意,岛上雨水虽大,却很少有同时降温的时候。   牧明毅把头抬起来,向他旁边留意,问:“赵睿没去接你?”   “接了啊,他停车去了。”蒋雨寒拿下帽子甩头,把湿漉垂贴的头发捋向后面,露出好看的前额。   看到宁晖然同样被蒋雨寒吸引过去,于力把剧本合上,他实在厌烦工作时被人打扰,围读剧本并不是单纯把字念出来,而是要用心去体会沉浸角色,它需要构建出一种入戏的氛围。   进入难,出去可太简单了。   于力不知道牧明毅搞什么,把本子往旁边桌上一扔。   “小玉,给他把头吹干,”牧明毅提醒蒋雨寒身边忙前忙后的助理,招呼那边发愣的豆豆:“你去帮她,不能感冒。”   于力铛铛地敲击桌面:“我说牧老板你身价这么高有必要给你师弟当保姆吗?他三岁小孩吗?不能感冒他自己不知道?!”   就看不惯这种裙带关系在剧组横行,于力咬上一根烟。   宁晖然垂下眼,合剧本。   咔嚓一声,打出的火苗不高不低,力度柔和,蒋雨寒出现在于力面前,他弯下腰送出前臂让点烟的姿势恰到好处,既恭敬美观又不会太近惹人厌烦。   于力瞄了他一眼,吸燃。   蒋雨寒在圈子里吃得开,不仅仅有吴建中在背后帮他,他自己也得有本事笼得住资源,维持好关系,显而易见,这些他做得不错。   于力淡淡哼了一声。   用毛巾擦头发,蒋雨寒直起身,甜甜地对大导演笑:“于导,这回我可没晚,踩着通告的点进来,是您讲早了,有我的戏不等我,您这样既不讲究也不地道,对我还不好,”看到面前的人对自己瞪上眼睛,立时打趣道:“您看我就不跟您计较,多大度。”   于力作势抬脚踹他,笑骂:“你个小兔崽子!”   蒋雨寒笑着往后躲,牧明毅趁机插嘴让他去吹头发。   几句玩笑话将于力那点闷气一扫而净,宁晖然从扭头看向蒋雨寒的牧明毅身上收回目光,低下头抠指甲。   蒋雨寒从化妆间出来便挤到牧明毅坐的那个贴地沙发上,他们是在成心海卧室讲的戏,方便同时走位预演。   蒋雨寒显出兴奋的样子,在于力面前摩拳擦掌:“导演,在飞机上我就细细研习剧本,这场戏太带感了,手撕小三,快给我讲讲该怎么撕。”   “你想怎么撕?”于力放下剧本。   蒋雨寒发出嗯的一声长音,指那边的杂志:“这东西可不行,不够给力啊,没有视觉冲击性,”他朝那边的笔记本电脑指过去:“那个可以,多棒啊,打起来绝对好看,生猛!”   于力认真地问:“你到底跟宁晖然有多大过节?”   “那可就深了,”冷冷地对上宁晖然投来同样温度的眼神,蒋雨寒挎上牧明毅的胳膊,腻在他身上说:“哥,我给你报仇。”   皱起眉头,牧明毅有些疑惑。   “他给你作下多大的雷啊,微博挂那么长时间没少花公关费吧,让他死去吧!”蒋雨寒怒瞪,在宁晖然面前挥拳表决心。   “不是他的错,”从蒋雨寒那里抽出胳膊,牧明毅问他:“赵睿都告诉你了?”   从机场出来,看见赵睿蒋雨寒便打听这件事,这么大动静他很渴望得到内幕讯息,赵睿也没把他当外人,一五一十说了。   “这还不怪他?!”那种莫名其妙被分去宠爱的感觉又来了,蒋雨寒跟牧明毅急赤白脸:“哥你怕是被下蛊了吧?他都给你吃过什么迷魂药?!”   “是我看错了。”牧明毅话音很淡,语气平常,好像它就是这样没有其他可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拉扯出一段过往记忆,连蒋雨寒本人都不是很明白怎么就想到那去了一一   几年前,在跟师哥合作的一部电视剧中有一场夜戏,当时灯架特别高,不知怎么搞的拍戏时灯架突然倒下,他和师哥就站在下面,千钧之际牧明毅只对他扔下一句躲开,独自上去撑那个灯架,一团黑乎乎,不知什么的零件就砸在吓得坐到地上,蒋雨寒的两腿中间。   事后,他问牧明毅,不是该在危情时刻把他扑倒或是拉自己到一边吗?   牧明毅告诉他,灯架包括灯都挺贵的。   这让蒋雨寒不免心酸了一阵。   神游时正看见赵睿进棚,蒋雨寒这才恍悟自己想起这一段是为什么,沉着冷静又无情的师哥能他妈看错??   蒋雨寒僵硬地扭动脖颈,面向宁晖然他再一次确认他的厌恶。   “瞪什么眼,对词啊!”于力对蒋雨寒喊了句。   秉承着绝不放过这么好机会的想法,蒋雨寒摒弃杂念全身心扑在剧本上,连对词时都抑扬顿挫情绪饱满,开拍后更是激情万丈地在宁晖然身上痛痛快快发泄一顿。   导演说OK还不放弃地追过去,问于力有没有穿帮的地方或是光打得不够好画面不完美什么的,他完全可以重来N条。   拍完,收工。   化妆间里,蒋雨寒一声卧槽,吸引牧明毅和赵睿的目光。   放下手机,他抬头,满眼愕然:“我干爹来了,一个小时后让我机场接他。”   吴建中跑到S岛,这件事突兀到没人可以立刻反应过来,而就在同时牧明毅的电话响起,来电的是苏璐璐。   把手机贴到耳边,牧明毅向外走。   两件事碰在一起太不寻常,不过赵睿更关心这个婊.子,跟在牧明毅身后出去。   宁晖然把视线拉回自己这边,继续收拾背包,有人靠近,然后他的包连同椅子被一只脚踹翻在地,宁晖然转头,看到蒋雨寒冲他灿烂的笑。   “我把你打舒服了吗?”这个人问,随口叫他:“小三先生。”   没有过多表情,宁晖然只是侧过头,在看地上的包。   蒋雨寒歪过身体,堵上他的视线:“你接这戏之前看剧本吗?专挑小三演啊?口味够重的,我看你不是不认识牧明毅,就是想跟我师哥演亲热戏出位,能爽还可以红,你够聪明的啊,”蒋雨寒手插口袋,又把身体歪过去一点,嬉笑地说:“你不会就好这口,是同性恋吧,我啊!……”   音量突然放大,声线飘忽,蒋雨寒是把脸递到宁晖然面前的,用手随便往旁边一推蒋雨寒就得跟着踉跄过去,虽然没有抽巴掌来得凌厉见风,也一样是对蒋雨寒的脸下手。   捂着脸,狼狈地站稳,蒋雨寒不敢相信地瞪眼去看。   “你挡着我了。”   宁晖然冷言。   像是遇到一件特别无语又匪夷所思的事,蒋雨寒惊奇,两眼睁大:“我靠宁晖然你学不乖啊,还敢惹事!”自己跟牧明毅私人关系外露得这么明显,一个刚刚签演员约的三无小白居然敢如此嚣张,闯那么大祸还不知收敛,不但敢碰他,还碰他金贵的脸。   蒋雨寒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剧组师哥乃至干爹全被抛到脑后,他现在就想撕扒了宁晖然。   “知道么?我也能带你上热搜。”   话音未落,拳头已经挥过去。   胳膊当然没有腿长。   宁晖然的脚踹在了空中,鞋底却没能挨上蒋雨寒,这个人被赵睿及时地往后拉拽,同一时间宁晖然感到胳膊一紧,同样有个拉他的力量,他跟着也向后晃动。   扭头去看,是牧明毅。 第38章   “干什么呢祖宗们?!都疯了吧?!”吓出一身冷汗的赵睿飙起高音,他感到要心梗了。   迅速抬头环顾周遭,眼神凌厉地捕捉每个旁观者的神态,忽然他抬手指着一个正把手机塞入口袋的工作人员大声道:“你!把手机给我。”   话音尚在,赵睿便来到跟前,抢过手机勒令他解锁,最终在手机里发现录下的一整段蒋雨寒挑衅宁晖然,动手却被宁晖然反杀的视频。   或许手机匆忙间没摆好,又可能收音本来就不好,即便当时不少人停下看他们,现场曾一度很安静,音效却不甚理想,两人对话时大时小听不清楚,只有动作是清晰可见的。   “你哪组的?”低头删除视频,赵睿抬眉看了一眼这个人。   对方支吾,有些胆怯,说他是灯光的。   灯光组长刚抽完烟进来,赵睿指着眼前的人,告诉跟他结账,让这小子走人。   就在众人都不敢说话时,赵睿吩咐叶菲叫上两个人彻查每个人的手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势必保证刚才那段不外流。   蒋雨寒咽下口唾沫,他被赵睿的气魄所震慑,没等他消化下去,耳朵便被这人揪起来,哎呦呦地叫着一路跟赵睿出去。   胳膊仍旧有被抓的感觉,只是松松地,没有使力,宁晖然特别大力地挣脱,牧明毅被他带得一晃。   站定后,看到宁晖然蹲下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入包内。   他也蹲下,伸手帮他。   收的动作明显加快,没让牧明毅沾手,宁晖然快速站起身,把包往肩上一扔扭头便向门口走。   牧明毅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影棚,赵睿和蒋雨寒正在靠门的地方说话,先看到他们的是赵睿。   他向牧明毅摆手让他过来,牧明毅突然加快脚步,来到赵睿跟前时已经抓上宁晖然的手腕。   两人瞬间缩短距离,被赵睿和回身看他们的蒋雨寒瞅了满眼,蒋雨寒先有反应,讶异地盯着牧明毅抓上宁晖然的那只手:“哥你干嘛啊?”   “站那别说话。”声音不大,咬字却沉。   赵睿也同样感到牧明毅隐隐的气势,他狠狠瞪了蒋雨寒一眼。   “赵睿,找个安静一点的餐厅订个雅间,不要太大,私密就可以,”牧明毅看向蒋雨寒:“安排好后赵睿带你去接吴叔,苏璐璐飞机晚点,一会儿就到,我现在去接她,咱们一起吃个饭。”   那会儿牧明毅接完苏璐璐电话,赵睿同他一道回来正说这件事便看到两位活宝干架,正事被打断了。   这次吴建中和苏璐璐兴师动众一同前往S岛找牧明毅无非还是与之前流传的并购意图有关,据可靠消息,吴建中的灵坤娱乐有意以全资控股的方式收购智尚天娱,而随着牧明毅的离开,购买智尚的价码也如断崖般跳水,把吃瓜的赵睿看得心头一阵暗爽,他觉得苏璐璐这娘们给她一百日币都是有钱烧的,日她根本不用给钱。   这么火急火燎地跑来,必然走投无路。   赵睿的兴奋窃喜溢于言表。   “你别去了。”   一盆凉水当头泼上,赵睿有点懵:“为什么?!”   “苏璐璐之前找过我,我没答应,这次过来一定是没有其他选择,”牧明毅平和地表述他的想法:“本来是一头困兽,你非要去刺激她,说不定会咬开笼条逃出来,有必要吗?”   对啊……   狗急还能跳墙,何况一个大活人。   在作践苏璐璐这件事上赵睿一向不会手软,当即大为赞同牧明毅的说法,并建议他把宁晖然带去。   见对方没有反应,赵睿解释道:“咱们总得有人撞门面,吴建中有雨寒,你有晖然,就让苏璐璐她谁也没有!!”瞪眼咬牙,一副弄不死她的样子。   牧明毅觉得幼稚,却转过头问宁晖然:“你想去吗?”   “想。”只说了一个字,眼光移走。   拿出车钥匙,牧明毅递给他:“车你开。”   钥匙没能碰到,一只手过来抢,蒋雨寒嘴里说着:“不用他,我给哥开车!”   钥匙被拿远,发出哗啦声响,牧明毅沉声对他说:“别胡闹,你不接吴叔了?”同时出手的还有赵睿,像处理一个有前科的不良少年,他把蒋雨寒胳膊往后掰……   不知想起什么,赵睿一边料理蒋雨寒,一边指着牧明毅在宁晖然腕上的手。   说话这会儿,他就没放开过。   “出去松手啊,拉拉扯扯什么样子。”   牧明毅看了他一眼,也没放手,只是拉到他和宁晖然两人紧贴的身后,快步走向卡宴,迅速按开车锁,上车。   **   “你跟宁晖然较什么劲?”赵睿问着,白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蒋雨寒:“他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什么身份你自己没数吗?”   把脸扭向窗外,只能看到脖颈隆起的筋骨和五分之一的侧脸。   这是不开心的表现。   赵睿开始说软话,哄他:“你的戏份不多,总共没几场,再忍忍哈,下次咱来了就演演完就走,看都不看他们……”   车内一度很安静。   突然,蒋雨寒发飙,扭头冲赵睿大喊:“他到底哪冒出来的啊?!”   车身抖动一下。   赵睿差点把方向盘掰下来,减低速度,他揉着自己心脏:“不是跟你说过吗,他当时就在沙滩上玩球,你哥先看见他的,你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啊?”   “我跟我哥多少年啊,才分到他一点点的宠爱,”蒋雨寒把指头掐到不能再短:“他怎么来了就那么多?!”比出的手臂差点戳到赵睿脸上。   躲开这个神经病,赵睿提高声调:“又不是处对象找老婆,你管他对别人呢,对你好不就得了,我听叶菲说今天怕你感冒差点开罪于力,都这么疼你还不满足?”   沉默一会儿,蒋雨寒气鼓鼓,说那算什么,他都能看错去护宁晖然。   赵睿知道他说的还是热搜那事。   “看错怎么了?我还看错了呢,是你你也错。”   “我师哥就不会!”蒋雨寒不满地瞪过去,见到这个人以同样的眼神反馈回来,又要跟他唠叨,忙开口堵赵睿的嘴:“你不懂!你才跟他多长时间,反正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你就片场干架给你哥砸场子?”赵睿懒得跟他争辩,张望右指示灯,转动方向盘:“我可告诉你,再上一次热搜我原地辞职。”   对方愤愤地冲他吐舌头。   轻哼一声,赵睿真不明白牧明毅怎么能吃得下这么幼稚的小师弟,还从毕业就跟他最好:“别的话我也不说,你就想想你哥当年怎么带你的,不把你引荐给吴建中你能有今天?跟宁晖然动手时你想过这些吗?净在这瞎吃没用的醋。”   又是一阵沉默。   再开口还是这句:“宁晖然到底哪好?”   车轱辘话又转回来,赵睿厌烦地皱起眉头,最终还是以开解为主:“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你哥看重宁晖然是觉得他干净。”   蒋雨寒转头,狐疑看他。   “这么多年你哥经过太多的事,都说演艺圈是最龌蹉的名利场,黑的脏的灰的什么没见过,连他自己都不一定干净,这样一个人出现当然吸引他,这有什么奇怪吗?”看了对方一眼赵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宁晖然不一定出道!他拍这个电影单纯为钱,给他一个哥们家的病人急用。”   “妈耶,这你也信啊?”蒋雨寒嘲弄地笑两声。   “你信不信我信不信都不重要,关键你哥他信啊……也不是,不全是,”赵睿说完反驳自己说的,细品好像又不是那个味,最后也不想揣测牧明毅到底怎么想,直接抛下结论:“总之你跟宁晖然没法比,认了吧。”   半天没有说话,蒋雨寒最后告诉赵睿,他还是要力劝于力给他加戏。   “加什么戏?”赵睿问。   “手撕小三。” 第39章   从坐到车上宁晖然便一直在摸自己手腕。   “我弄疼你了?”开着车,牧明毅趁空把目光落到刚才抓过的地方:“让我看一下。”   不疼,就是热,还有怎么都散不去的碰触感觉。   收起手,环臂抱在胸前,宁晖然把脸转向车窗,想到什么又回头:“不是我开车吗?”   钥匙最终也没到他手上,牧明毅很顺畅地坐上驾驶座。   “接到人换你开。”对方答。   车内无声下来,谁也没说话。   车轮跑起来碾压柏油路,细碎沉闷的声响拉长时间,让本就不舒服的沉默更加漫长,宁晖然拘束地舔下嘴,极力扭过头,完全看不到脸。   “你看着我。”   猛然听到牧明毅声音,宁晖然有些微颤的反应,心跳也起来了,他克制地把身体坐正,余光中是这个人伸过来的手臂。   头往反侧摆动,想躲开,牧明毅没让他这么做,强硬地捋进头发去捏宁晖然的后颈部位。   手很大,手指更长,只这么一下宁晖然便逃不脱了。   “刚才他有没有伤到你?”扯动发根,牧明毅把头发绕在指缝间,宁晖然呼吸有些错拍。   “侮辱谁呢?蒋雨寒能碰到我吗?”   口气倔强,沾着一点点可爱。   至少牧明毅这么认为,他抿平嘴角,没什么语气:“上次你不是被按到墙上吗?”   说的是酒店那次宁晖然被郭晓贤他们几个强迫骚扰的事。   “那会儿多少人啊?”手松开些,滑到靠近脖根的地方:“再说……他们都是我发小兄弟,不能……真动手,他算……个屁啊……”   敏感地缩动脖子,宁晖然说话有些漏拍。   放过那里,来到耳垂,宁晖然感觉这个人的手真的很神奇,有时候很硬,粗糙带力,会有砂纸磨过那样汗毛直竖的感觉,有时候却又很软,像现在这样就滑腻温热,带起微微的痒。   “不许生气。”   说话时,掐动耳垂。   宁晖然喘着气,说,还生。   方向偏离,牧明毅单手转动方向盘拐入一个偏僻小巷,巷子比较像胡同,另一边堆叠很多杂物,弄成只有一个进口样子。   除非倒车否则出不去,不得不说这里是避人耳目的极佳地形,牧明毅停进去,转头看他。   手一直没放下来过。   呼吸越来越沉,宁晖然感到这只手又探到后颈用一个力将他带过去,自己的手不知撑在什么地方,只能顺从地往牧明毅那里贴,直到耳垂含在这人嘴中。   “生不生气?”舌头卷着耳朵那一小片薄肉,发出含糊的疑问声调,没等宁晖然发出任何一个字节,牙咬在上面。   “不……”后面说不出来,只剩张口喘气和闷叫,宁晖然用最后一丝理智想着不能把牧明毅的衣领捏皱,只用那只腾出的手徒劳地去推这个人的下颌……   “好好说。”咬着,嘴微启一点。   “不……生气,不生气……”   宁晖然真的难以呼吸,喘得非常辛苦,耳根的痛跟它的热度一起飙升,随后他忍不住地啊啊啊叫出声……   放开时牙齿将耳垂带了下,有种弹动缩回的感觉。   手虚虚地捂上耳朵,不敢碰到,那个地方又热又湿,宁晖然立刻拉下副驾驶头上方的镜子,把头发抿到耳后侧头查看,整只耳朵不分部位全都红透,耳垂还有浅浅的牙印以及光润的唾液湿渍。   没法多看自己,匆匆收掉镜子,宁晖然并不知道此刻他的脸跟耳朵一样的颜色,眼睛湿湿的。   不敢看牧明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待他,宁晖然直视前方,清咳嗓子。   舔了一下嘴,牧明毅胳膊跨过椅背,向后看路倒车。   **   苏璐璐并不像一个老板该有的样子,至少宁晖然认为她外表很违和,这不免让他多看她几眼。   人流不息的机场接机大厅,苏璐璐跨坐在行李箱上,她的头发很长,发尾自然卷曲,见到牧明毅时双手正在脑后绑一个高高的马尾。   碎发自然散落,把鼻梁的眼镜向上推了推,她挥动胳膊,对牧明毅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在宁晖然看来苏璐璐就像一名刚刚毕业工作不久的女大学生,清纯又可爱。   像牧明毅这样的人出行公共场合行装一定要厚实,遮挡半张脸的纯黑大口罩,外加压到极低的宽大帽檐,即便有宁晖然走在一起也不妨碍苏璐璐一眼便将他认出并锁定。   走到近旁,牧明毅先偏头对宁晖然说:“叫苏姐。”宁晖然一边叫一边懂事地拉过苏璐璐的行李,看着行李杆握在对方手里,她抬头问牧明毅:“阿毅,这谁啊?”   “新签的。”扶上苏璐璐胳膊,牧明毅给她一个往前走的提示,告诉她宁晖然的名字。   回头对宁晖然扯动一下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苏璐璐上身一件浅色的收腰衬衫,下面搭配透白七分薄裤,脚下踏的小白鞋衬托出没被晒过的一截白皙小腿,苏璐璐很漂亮,清透自然的脸庞难以推敲她的实际年龄,只是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像是不太合适,总往下掉。   宁晖然落下眼光,看别处。   没安分地听从,苏璐璐反过来去碰触牧明毅,搭上前臂的手刚巧撞入宁晖然的视线,他皱了下眉头。   “阿毅,我想跟你谈谈,就我们两个……”手在使力,宁晖然可以看到牧明毅手臂的衬衫被她弄出褶皱,很自然地,牧明毅把手拿开绕到苏璐璐后背,对她说:“苏姐,上车再说。”   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宁晖然,苏璐璐只得往前走。   宁晖然很清楚为什么一定要他开车,因为这样最合适,他是新人,牧明毅是他老板,理应坐到车后,而苏璐璐也一定会再一次缠上他,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是必须的。   当这个‘缠’字浮现在脑海中时,宁晖然抬眼,关注后视镜。   跟他习惯有些相仿,苏璐璐也会把手指放进嘴中啃咬,睫毛眨动带出水汽,眼圈缓缓变红,最后掉出的眼泪被她自己用手擦掉。   或许没办法拥有更加私密的地方,只能从后视镜反看宁晖然的脸,见他只是安静地开车,苏璐璐靠向旁边的人:“阿毅,我真没办法了,你一定帮帮我.....好么?”   尾音发抖,楚楚可怜,混着一两声啜泣。   “苏姐,我怎么帮你?”牧明毅开口问。   “回……回来,回到我这,求求你……”苏璐璐撇两下嘴,泪水扑哧扑哧地掉落,她专注地捕捉对方的神色。   牧明毅应该在摇头,宁晖然快速调整后视镜角度,把他扩展进来。   又去擦眼泪,无声地抽动鼻子,宁晖然发现苏璐璐的哭特别生动,他不想再看,目光错开一秒又回去。   苏璐璐舔舔嘴,伸手到牧明毅胸前似在玩他前襟的纽扣,实则却在解开,整个身体贴上去,她尽可能绽出勾人的笑,让眼中暗示明显一些:“我爱听你叫我璐璐,阿毅,只要你回来,要什么我都给你,条件你随便开……”   位置还不对,看不清苏璐璐是否往下继续解扣子,宁晖然刚要动后视镜,镜中反射过来牧明毅的眼光让宁晖然像烫了一下缩回手。   方向盘一时没控制好,车身晃动,苏璐璐有所察觉,她收敛地坐好,抬头审视后视镜中宁晖然的动静。   双眼平视前方,开车的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璐璐,”这个称呼让宁晖然睫毛跟着一抖,听到后面人说:“我觉得你应该多想想一会儿见到吴建中该如何应对。”   “你说什么?他也来了?!”声音多添几分凌厉,去掉不少软弱。   “他比你晚飞过来,”牧明毅语气平和:“咱们一起吃个便饭,我订好房了。”   显然,这个名字极具冲击性,苏璐璐浓重的呼吸宁晖然都可以听得到,然后便是干干的几声笑:“这老货赶尽杀绝啊,我现在敢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他在背后搞我!”   “他的价不算最差。”   “那就是白给!”苏璐璐喊起来:“连我最初投资的五分之一都不到,他白玩我。”   指甲又塞入嘴中,只不过这次眼神变得不安,四处乱瞟,或许是没干的眼泪又或者汗水作祟,眼镜怎么都架不上鼻梁,一个劲往下掉,苏璐璐厌烦地拿下来扔到一边,牧明毅适时地递给她什么。   镜子里看不到,再然后宁晖然便知道了。   香烟。   不像女士制式的细细烟卷,男人的烟尺寸更粗一些,叼在嘴上,牧明毅为她点燃。   马尾被她自己弄掉,头发泄满肩头,苏璐璐抬手从前额捋向后面,发丝垂在脸的两侧形成自然弧度,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俏丽不施脂粉,眼底的光却截然不同。   深吸一口烟,喷出来时,她淡淡说出一个字,操。   作者有话说:   没人是省油的灯。 第40章   出来晚却比他们更早地出现在包间中,当宁晖然跟随苏璐璐和牧明毅走进去时,他见到了坐在蒋雨寒身旁的那个人。   男人五官周正,身材匀称,身上的衬衣平整,像被精心熨烫打理过,他双腿叠放坐于雅间正对门的沙发上,黑色皮鞋擦出光亮,裤脚下一截白晃晃的袜子让宁晖然视线片刻停留,抬起头,发觉对方也在看自己。   处于礼貌,宁晖然笑了一下,男人同样报以微笑,浅浅的,却柔和温暖。   一只手突然出现拉起男人,蒋雨寒向宁晖然投去提防又怨恨的眼神,嘴里说着:“干爹,咱们坐过去。”带人入座,经过宁晖然身侧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冷冷睨过去,宁晖然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把蒋雨寒搞一顿,堵在什么地方下手上热搜的风险最小,待他把头转回,正与牧明毅的目光不期而遇,这人向他和缓地摇摇头……   宁晖然瞪大眼睛,有一种被逮到的惊吓和无所适从。   苏璐璐换下刚才那套装扮,一身薄款黑色小西装,短裤下细白的腿,踩在锥子一样的细跟鞋上走起路来哒哒带风,吸睛作用很大。   这就是装备,厮杀前的战甲。   那时候等在女卫生间外的宁晖然并不知道其作用与含义,极不耐烦地问一旁的牧明毅:“苏姐干嘛换衣服?她身上穿的不挺好吗?”   腕上挂着苏璐璐的手包,牧明毅将包上长长的金链在手里捏短一截,继续低头看手机:“她喜欢换,女人就这样。”   “破事真多。”   口气不佳,宁晖然若有如无地说出一个操字。   牧明毅听到,抬眼看他。   片刻间,苏璐璐拽着裙裤从卫生间出来,牧明毅没及时把包递还给她,而是在苏璐璐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时刻意放缓脚步,挨近宁晖然。   用肩膀蹭他一下,牧明毅压低声音:“帮我系扣子。”   停下脚步,宁晖然狐疑地从这个人的脸看向他拿包的手,牧明毅很坦然地拎出这个理由:“我手占着,你帮帮我。”   愣不到一秒,宁晖然便上手去系牧明毅脖颈下那颗被苏璐璐解开的衬衫纽扣,手随着对方身体一起动,牧明毅倾靠过来,低头在宁晖然耳边:“她就解掉这一颗。”   宁晖然马上把视线挪到牧明毅脸上。   苏璐璐感觉出后面不对劲,转身看他俩,厌烦地啧了一声,让牧明毅把包给她。   进入包间,苏璐璐便开始烟不离手,跟她后来在车上一样,吸二手烟远比自己抽难受得多,宁晖然搓弄鼻子,不经意地皱起眉头。   耳边响起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苏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烟都抽男士的,很了不起。”   坐到吴建中身旁是宁晖然始料未及的一件事,当时自己是跟着牧明毅一起入座,先是被苏璐璐以不想坐在吴建中那一边为由调换到牧明毅左边,然后又被蒋雨寒跑过来生生插足,硬挤入他和牧明毅之间。   最后,他旁边坐下的人便是吴建中。   宁晖然没有更多想法,虽谈不上多反感,却还是被吴建中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水味熏皱了眉头,他不喜欢闻。   随后苏璐璐开抽,强迫他把眉头拧得更紧。   苏璐璐很不友好,白眼一翻,把烟拧转在烟缸里:“吴总都追我到这了,总不会是来看我抽烟的,废他妈什么话啊。”   对于苏璐璐的粗鲁冒犯,吴建中只是垂下眼,手指轻轻且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袖口随之晃动,一股一股的香气扑来,不止味道,每动一下袖子边沿便蹭一下宁晖然光溜溜的胳膊,宁晖然挪开距离。   蒋雨寒坐不住了。   他气势十足地一跃而起,问苏璐璐出来时刷牙了吗,嘴跟地沟一样恶臭。   “蒋邵你才红几天啊,敢这么跟我说话,”直呼蒋雨寒的真名,苏璐璐没打算给他留脸:“忘了你那会儿是怎么跪在我办公室门口求我原谅的?不就换个主人舔吗?照样是只狗,有区别吗?”   在吴建中为蒋雨寒出钱解约赎身到灵坤娱乐旗下之前,蒋雨寒的东家确实是苏璐璐,这是一段他极不愿提及的过往,包括蒋邵这个名字。   脸色煞白,蒋雨寒把牙齿咬出声音。   牧明毅这时候开口,对苏璐璐说:“你没必要说这样的话。”   嗓音很沉,却沉不过脸色。   苏璐璐一怔,干干地笑,隐着些许胆怯:“这么多年你都跟他最好,他真有福……”   “即便是狗,打狗也要看主人,苏璐璐,”吴建中缓缓开口,身体后靠仰起头,高抬的颌骨投下大片阴影,显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智尚的价格,或许它连之前的一半都不到。”   “你威胁谁呢?!”苏璐璐提高声调,却听出有点抖。   “你可能不是很清楚,窦绽,徐楚恒,还是前一阵子综艺出圈的那个白姿都在找各种关系跟我私下接触,”吴建中用手摩挲下巴,显出困扰的样子:“他们热度一般,业务水平和自身条件都没什么前景,本来想留给你,毕竟你也没什么人了。”   苏璐璐脸色蜡黄。   “这么一看,我其实没必要买。”   吴建中对自己有些困惑。   “好啊,我不信没你我就撑不下去,排队等着收购我的人多了去了。”本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苏璐璐说完便手撑在额头,闭上眼。   “是吗?你再好好想想。”吴建中不紧不慢。   是真没有。   且不说智尚天娱是否还有收购价值,只要是吴建中盯上的,没人想找不痛快夺他碗里的吃食,不会存在另外的公司。   “那就死呗,我不玩了,就是破产清算我也不把智尚给你!”苏璐璐撂狠话,满眼通红。   吴建中抿嘴,笑意正浓:“公司是你的,随便你怎么样,没有人会在乎它。”   对苏璐璐来说智尚是她一生的心血,对吴建中而言不过是个玩物,当做礼物买来送给蒋雨寒的。   “吴总,苏总有一本‘春日时光‘正在送审待批,这个事你知道吗?”牧明毅突然发话,问的是吴建中。   对方“嗯”了一声,说,略有耳闻。   苏璐璐闻言发出冷笑:“耳闻?它一直迟迟过不去审,我的资金全他妈冻在里头,你才仅仅‘耳闻’?良心不觉得痛吗你吴建中?!”   没有管她,牧明毅继续:“这个本子我看过,我对它很感兴趣。”   吴建中挑眉,苏璐璐回头看他。   “咱们以六三一的比例投资,”没等苏璐璐问出什么,牧明毅转头对她说:“吴总一,我三,你六。”   “那分利呢?”吴建中问。   “反过来,”牧明毅脸转回去,答道:“吴总六,我三,苏姐一。”   苏璐璐都要窒息了:“你说什么?!我投六成拿一成的钱!!”   像是没听到,牧明毅只问吴建中:“吴总意下如何?”   “很不错,我同意。”他笑。   “阿毅!!”苏璐璐惊声尖叫,要把牧明毅胳膊拽下来那样大的劲力去拉扯他。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局吗?”牧明毅平静地问苏璐璐:“如果你不想放弃智尚,就只能再搏,一旦过审,放出来的资金六成够了,这个本子全权交给我,导演剧组选角全放在我工作室做,你虽然只有一成收益,但吴总有非常好的院线资源,我也会尽力帮你拍好,说不定一成可以起死回生,这一点你考虑过吗?”   苏璐璐在出现茫然,仓惶,颓败依次叠加的表情后,像个憋掉的气球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蒋雨寒脸上浮出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随后接起一个电话走出包间,接下来象征性地举杯同饮以示庆祝,上来的红酒醒得差不多了。   作为在座辈分最低的人,宁晖然乖乖地站起来拿过巾布为斟酒做准备,牧明毅没让他这么做,怕他手脚笨,让他等一下蒋雨寒。   吴建中却不在意。   说给牧明毅听,眼睛却看着宁晖然:“就让他做吧。”   宁晖然在大学时曾在一家颇有档次的西餐厅干过服务生,倒酒的姿势和手法有被培训过,擦好瓶口后他用餐巾包垫瓶身隔绝手温,玫红色的酒汁从杯口缓缓注入高脚酒杯,伴着酒香,发出轻不可闻的细细声响……   就在此时蒋雨寒回到包间,他一眼便看到为吴建中倒酒的宁晖然,当即上去抢,被牧明毅拦下来。   终究执瓶的手还是被波及,宁晖然单手背后,瓶口抖动,洒出来一些,将握在酒杯高脚处,吴建中的手染出大片酒红。   吓了一跳,宁晖然赶忙去拿旁边纸抽,想为吴建中清理。   对方却对他摇头,把手拿到嘴边去舔,嘴唇蹭弄,宁晖然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伸出舌头舔舐手背上的酒水。   吴建中一边舔,一边盯着他看。 第41章   苏璐璐比他们早走一步,她谁的车也不想搭,硬是叫酒店安排一辆车接她,车到人便走了。   等其他人出来,外面已经淋淋漓漓下起雨,路面变得湿滑。   不待所有人上车,雨势顷刻变大,宁晖然疾步跑进雨中,先去开露天停车场的卡宴,赵睿走时把他那辆车的车钥匙留给了蒋雨寒,同一时间蒋雨寒也奔去开他的。   伞下,吴建中半个侧身被风吹歪的雨打湿,牧明毅特意往他那边多打一些,看到有车过来,吴建中推开道谢,直接上了车。   开车的是宁晖然。   见到他吴建中并没那么意外,似乎对自己上错车不大在意,他开口问话:“你叫宁晖然?”   包房中,牧明毅曾经介绍过他。   宁晖然点点头。   “跟牧明毅多长时间?”副驾驶座位空间有限,吴建中适当地扭动肩膀用手去抹上面的湿气,在听到宁晖然答他刚签时动作停止,转过头,他注视宁晖然。   迎上目光,宁晖然进一步感受到什么叫专注,吴建中直白地,没有一丝避讳地看着他,直到手机响起。   宁晖然明明看到来电的是蒋雨寒,这个人却没有接。   按成静音收起来,吴建中去拍宁晖然的肩膀,嘴里说:“牧明毅不错的,你好好跟他会有前途。”   隔着透薄T恤宁晖然清晰地感受到这只手的碰触,刚要开口,像是无意地,手探入他的脖窝,指尖甚至触及锁骨,吴建中的手特别冷,犹如突然塞入一块冰块,宁晖然猛地睁大眼睛……   动作很快,快到宁晖然没反应过来便被打开车门吹进来的细雨和凉风激得一抖,门外牧明毅打着伞站在那里。   不撑伞的那只手放在车门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车中两人。   吴建中不好再呆下去,下车后,牧明毅将伞交给他。   看到身影坐上蒋雨寒的车,车灯亮起到消失不见,牧明毅才钻入车中。   雨势不小,宁晖然早就喊破喉咙叫牧明毅上车,奈何人就是不动,解开安全带他也够不到副驾驶外面,牧明毅屁股刚挨上座位,宁晖然便手忙脚乱地将纸抽盒和看起来能擦的一切东西往这个人身上堆,问他车里有没有毛巾之类的东西……   牧明毅摇头,半分没有犹豫,宁晖然开始脱衣服,说穿他的。   牧明毅从对方上身看到下.身,确定宁晖然只有一件T恤和一条仔裤时,提出问题:“你要光着?”   顾不上,宁晖然就是怕这个人感冒,说的头头是道:“毅哥可不能倒下,你不在片场我就更不会演,于导还不得跟我同归于尽,你可饶过我吧……”尾音飘散在车门外,牧明毅推门下去,从车头转到他这边,让宁晖然去做副驾驶,他来开车。   没等坐稳,宁晖然便开始脱衣服,牧明毅也脱,之后是衣料摩擦和皮带扣相撞的细碎声响,车内全程没有开灯,直到牧明毅坐过的地方在屁股底下透出湿凉,皮肤直接接触空气引起身体上细微轻颤,宁晖然才意识他已经脱光光了,身上只剩下一条可怜的三角内裤。   岛上常年夏季,不至于寒冷,况且牧明毅把暖风开到最大对着他吹,只是吹的是全身,热的却只有脸。   宁晖然急于用别的转移注意力。   对于牧明毅这种天生长手长脚的人来讲,宁晖然的衣服会让他变得很滑稽,袖口和裤脚不只是短一截的问题,宁晖然没有非要用这个来自我缓解,他是真觉得可爱才笑的,脑补地认为今天若是把那件郭晓贤送给他,打死也不沾身的熊猫T恤穿来就好了。   牧明毅胸前一只肥嘟嘟,两只胖爪子还捂上眼睛的超卡哇伊熊猫头,那还不得惊为天人啊。   笑意在眼底蔓延,直到对上这个人的目光,车内混黑一片却盖不住牧明毅发亮的眼睛,像暗夜中的星辰。   心跳有点快,宁晖然赶忙移开视线,坐正。   “累了吧?”牧明毅打火,发动车子。   “不累,没毅哥累,”宁晖然觉得自己很懂事:“累一晚上了还给我开车。”   牧明毅看他一眼。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粗细适中,宁晖然这件是短袖T恤,正好可以将全部线条展现出来,能够一直看到突出的腕骨,以及上面一条细细的手链。   “毅哥还是对苏总有感情,我看的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但就是说了。   “捧红我的是她,这是事实,我不能太过分。”   宁晖然从没搜索过智尚天娱,也没特意跟人打听过牧明毅以前的事,他没有那么想知道,至少在今晚之前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不觉得知道这些会跟这个人有拉近的感觉,恰恰相反,他会觉得特别遥远,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投三成拿三成,是不是有点亏啊?”怎么听都是种白玩的感觉。   牧明毅看他,挑了一下眉:“你不相信我会把片子拍好?”   “怎么可能!”宁晖然夸张地一甩头:“我毅哥谁啊!眼光辣,演技高,业务水平吹爆!就是我第一个偶像,第一个爱豆,第一个.....”他本来想学裴晓晓那会儿说他是他的“老公’,话到嘴边却生生吞回去,变成了“那啥。”   “什么?”牧明毅追问。   “……精神领袖。”   宁晖然冲他讪讪假笑。   嘴角上勾,牧明毅稍稍低头躲开树影望向右转灯,说他嘴真甜,想要什么。   “什么你都答应?”眼光放亮,宁晖然身体坐直。   “那就要看了。”   低头沉默好一会儿,直到牧明毅胳膊伸过来揉他头发,宁晖然才开口:“《吻夏》你为谁拍的?这个我想知道。”   话问出口便去盯牧明毅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没有反应,更没解释,只是说这个不算,下一个。   像是赌气,宁晖然说了个词:“睡觉。”   对方向他看去。   “就在这车上,睡觉!”   “说点我懂的。”牧明毅皱眉。   就不想好好说,宁晖然自己把座椅放倒,环臂抱住胸口,脸冲向窗外,想想又觉得太亏,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把脸转回来说:“睡前给个祝福算过吗?”   把眼光移开,牧明毅没理他。   火气更大了,宁晖然整个人贴到车窗那一侧,狠狠闭上眼,不知什么时候身体惯性地一晃,车好像停下来。   正要回头,额头被人亲了一下。   视线所及之处是牧明毅好看的下颚和脖颈,靠近耳边,这个人轻声对他说:“晚安,还有谢谢你的衣服。”   雨变得很小很小,比起一路的疾风骤雨此刻温柔得太不像话,就像落在额头的吻,那样地出乎意料......   宁晖然呼吸变乱,不单是呼吸,他还要极力克制不安分的心跳,对牧明毅笑笑,只得再一次将目光放到窗外。 第42章   一连七天阴云密布,潮湿憋闷的空气根本无法痛快呼吸,不管哪个时候抬头望天都会有一种老天爷在憋大招的感觉。   夏培每天仍往返于铺子和家,天气预报说未来十天会有罕见的雷暴天气,暴雨转大雨,大雨转中雨,会下很久。   严格来说,奶奶好朋友的那个小铺子不是很合法,只是私搭出来的一个棚建小房,用的是最经济的建筑材料,夏培每天都会骑自行车过去,车筐里塞满各种防水涂料,防水胶,加厚棉质布料和一些专业工具,后车架还会用绷带绑住一些木板木条。   夏培会单手撑车把,另一只扶在后面,像个杂技演员,画龙一般地往铺子方向一路前行。   他不是没发现,身后不远处总有一辆白色奥迪在尾随着他。   奥迪车开很慢,被不少车超过,脾气暴的还会放下车窗冲它飙两句脏话。   夏培知道谁在开车。   这辆车他太熟悉了。   可他没话跟成心海说,也没这个时间,暴雨将至,小铺子不能不管,就是没有刘婶给他奶奶打越洋电话再三央求照顾这个小铺子,夏培也会竭尽全力护它渡劫,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对它产生出一种感情。   这份情感到底包不包含‘第一次见到成心海的地方’,夏培不愿多想。   车只是跟着,没人从上边下来,它会慢慢地陪同夏培到达铺子,在那里停上一段时间,然后开走,晚间再来等夏培下班,依旧慢慢地开,把夏培送到家。   夏培不认为成心海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尽管某天下班离开铺子他没见到他的车,脚步确实停下来过,也就那么一会会儿,几秒而已。   这是夏培告诉自己的时间量词。   暴雨还是来了。   窗外玻璃上一片浑厚雨帘,天地间模糊不堪,一道闪电突然划破长空,照亮大地。   夏培睁大双眼,出神似的盯着外面看,今天他把铺子最后检查一遍,真的是尽力了,抬头看向墙上挂钟,明明才下午三点天全黑了。   又发了一会儿呆,从趴在窗台的姿势变成愣愣地坐在床上,然后他站起来,找出雨披,跟奶奶说去看一眼铺子。   奶奶当然不同意,却还是在夏培再三保证他不会出危险,看看就回来的话中妥协了,挎上脚踏车,夏培在狂风骤雨中艰难骑行。   来到铺子,见到与他走时没什么两样,夏培放下一半的心,踩上垒好的砖头台阶,扒着窗户使劲往里看,他不敢去动门,怕一丁点的松动都会影响这个小房子与天斗的顽强状态。   裸露在外的窗户被雨浇得污迹斑驳,什么也看不清。   把脸上的水抹下去,从雨披下拉出一截袖口使劲在玻璃上擦,最后他隐约看到铺子里的货架下端漫过多半个架脚的水,心里倏地一凉,马上伸长脖子向自己搭高的门槛那边看,显然,他的制作水平不达标,水还是灌进来了……   没等他调整角度想再好好看看,一个很重的力量袭过来,他被人扑倒在地上。   仰面躺在地上承受倾盆浇下的雨水,夏培根本睁不开眼,把头摆向侧边才勉强看到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一个广告牌斜斜地插在那里,在风雨中飘摇。   长方形的牌架,四框纯木打造,一端尖角深深扎入泥土中。   大脑无法运转,在听到一个熟悉声音冲他粗声粗气大吼之前,夏培基本上是懵的……   撑在他头两侧的手臂,像一堵墙一样结实的身躯,他是想把脸扭正看看这个人,却仍旧被雨砸得做不到,直到夏培被拉起来,才真正看清成心海那一张极其愤怒的脸。   “你他妈疯了?!这种天你出来找死的吗?!”   扭头又看了一眼那块广告牌,夏培终于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   可他说出的话却是:“进……进,铺子进水了……”   “进他妈就进了!让它淹去!”把夏培揪起来,成心海拽着他往车那边:“命重要还是这堆破烂重要?!……给我过来!!”骑车穿的雨披太滑,成心海一下子脱手,没等夏培站稳,又把他拖倒在地滑了一段,扔进车里。   雨披很脏,又是水又是泥,夏培慌忙从座位上起来却不慎摔到车座底下,狼狈地跪着脱掉雨披,座位还是湿了,到处泥污。   混乱的天气,混乱的现状。   夏培用手不断拍打座位上的污迹,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它弄干净,车门传来动静,他应声抬起头,一块浴巾像炮弹一样掷过来,带着力度砸到他脸上。   唔地一声,夏培呻吟出来,或许是被浴巾吓一跳又或者是被成心海的气势所震慑,他抱着东西,没再吭声。   窗外风雨更烈,雨刷刮雨的速度赶不上湍急的水从车顶流下,刚才成心海跑下车没拿雨具,这个时候全身湿透,水从裤脚往下淌了一地,刹车和油门在鞋底打滑,停下车,把鞋和袜子一起脱掉,光脚开。   暴雨天能见度极低,成心海将湿垂的头发往后捋,身体前探,全神贯注地开车。   “去……去哪啊?”终于夏培开口问。   “我家。”   没等夏培说什么,成心海又说:“我家离这近。”   “不行,我得回家。”   向后视镜看了一眼,成心海没搭理他,继续开他的。   “我真得回家……”把浴巾放下来,夏培一双眼睛通红:“我奶奶会担心。”   成心海嗤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还能想起你奶奶啊?真不容易。”   夏培抿紧嘴,过了一会儿,传出声音:“你就送我回家吧,求求你。”   话音未落,车头转向,是夏培可以认出回家的路。   雨势未减,依旧那么滂沱。   驶入小区,开到比邻马路的那一栋楼房前,成心海对后座的人喊了声把浴巾罩头上,光脚冲入风雨中。   拉开后车门,护送着裹在浴巾下的夏培进入楼内。   导演喊行了,把雨关上。   从楼中走出,牧明毅把宁晖然头上的浴巾扯下来,宁晖然像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浴巾下他一直在揉眼睛。   抓上手腕,牧明毅没让他再揉,问机子前的于力这一条过了吗?   对方点头,牧明毅叫叶菲拿眼药过来。   造雨车的水不是很干净,牧明毅也感觉到了,好在他没有多少镜头需要脸直冲雨水,宁晖然却不然,扶着他坐到椅上,牧明毅说再忍一下。   “两只眼都难受?”低头拧药瓶,牧明毅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问宁晖然:“是不是我把浴巾扔到你眼睛上了?”   “嗯,对啊,”仰头眯眼等眼药,宁晖然努力点两下头:“你太狠,我瞎了。”   啪地一下,一个巴掌落在脸上,不疼却有被抽打的真实感,宁晖然吓了一跳立刻睁眼去看。   牧明毅在笑:“再说一次。”   “就你,你弄瞎的。”   宁晖然仰脸把身体重心全部堆到椅背,牧明毅在后面,他就这么两手把这个人的脸拉下来,两人方向相反,唇齿热气却能彼此交融,牧明毅不饶他,手又上去,被宁晖然笑着抵抗,知道牧明毅拿着眼药水不方便,趁机攥住他另一只手……   “哎哎!干什么呢你们?!要上药就快上,瞎逗什么?!”从机子前抬起头,于力不耐烦的冲他俩喊;“衣服干了不还得搞湿,想再淋一遍?赶快准备下一场!” 第43章   当两人满身满头的水,湿淋淋地出现在门口时,奶奶极度惊吓,急急火火地为他俩忙和拿干净衣服烧热水,拐棍杵在地上发出不绝于耳的笃笃声音。   夏培忙上去搀扶,不让奶奶为他俩着急,说他一个人可以搞定。   奶奶气得用手点他,手指在空中颤颤巍巍地晃着,骂夏培不听话,拦都拦不住,还老害别人为他操心,奶奶方言很重,成心海使劲听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两人对话好像是在讨论他。   奶奶不仅知道有成心海这么个人,还能认出他的车,就连那时候天天来接夏培的时间都摸得神准,有一次在夏培走后,奶奶专门戴上老花镜,外加一个望远镜把成心海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夏培能交到好朋友,奶奶打从心底里开心。   一进门,影影绰绰看不清人,见是两个,奶奶便能猜出是谁。   奶奶和夏培探讨的重点是家里热水器只够一个人洗澡,奶奶非要他俩一起进去洗,谁也别等,谁感冒她都心疼,夏培是不清楚对个没见过的外人奶奶的心到底哪块疼,而就这么让成心海堂而皇之地踏进家门他真的后悔了。   后悔便是无计可施的表现。   奶奶把洗出淡淡清香的柔软衣物丢给夏培,不由分说地把他赶往浴室,同时操着难懂的口音让成心海一同跟去。   啥也没听明白,就这个懂了。   成心海插着口袋,步伐较为轻快。   奶奶年轻时必定是位性情中人,怕夏培敷衍对付她,时常跑过来问水温合适吗,脱下的衣服可不可以水洗,最后一趟是说给他俩煮了姜糖水,洗完澡出来喝……   夏培扶额,撑在盥洗台上,一阵沉默。   隔水帘那边热气腾腾,水打在塑料上发出阵阵闷响,成心海进他家浴室跟进自己家的没区别,脱下衣服便钻进去。   温度上来,镜上一层白雾。   成心海喊夏培脱衣服进来洗澡,夏培没动,没支声,然后就到听对方说,不进来他可要出去了,明明知道成心海这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夏培还是发起愣来,片刻之间帘子被一把拉开,人走出来。   牧明毅这里有一个后背以下的裸露镜头。   对于尺度,宁晖然接片时根本没问,他完全不懂,光看剧本其实很坑,无论什么情节剧本上只有干巴巴的只言片语。   而真正开拍全由导演掌控和把握,其他主创人员只能起到一部分的影响作用,换句话说,导演让你裸,你就片叶不能沾身,不过这场戏于力还是征求了牧明毅的意见和想法,他是倾向全脱,一来是与上一次的浴室戏表现力度上有所区分,二来,在夏培家也应该渲染出一种更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不过仅仅是从后面一带而过,拉动隔水帘从身上掠过,镜头会很短地切一下,后期剪片也会控制在几秒之间。   牧明毅点头,却无缘无故地去问宁晖然的意思。   宁晖然当然同意。   他看不出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也没想起来那天这个人答应给他看‘那个’的机会来了,只是单纯地认为他不应该有问题,毕竟都是男的。   而真正的情况是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从牧明毅小腹下落,然后便不动了……   ……   “你想怎么样啊宁晖然?”   于力的声音穿透耳膜直击大脑,像一根棍棒狠狠抡打头部,宁晖然瞬间清醒。   他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接台词,甚至想不起来他有没有在演夏培,不但出戏出得彻彻底底,还浑然忘我地神游发呆,出现一段时间空白.....   就是狂跳的心脏和滚烫的脸颊也是他回神后才意识到的。   他立刻朝牧明毅看去,浴巾已经被他系在腰上,他正低头将便携水壶的吸管抿入嘴中,最大程度地避免吃掉嘴上的妆。   这场戏肯定清场,留下几名必备人员,其他人一概不许入内,化妆师裴晓晓在开拍前着重给牧明毅上防水妆,这是考验她业务水平的关键时刻,妆不但要轻薄且不能花,碍于性别她无法在现场为牧明毅及时补妆,总不能老让主演打断情绪穿穿脱脱迎合化妆师吧。   发觉宁晖然的目光,牧明毅抬眼去看他。   不待宁晖然做出反应,于力匆匆地向他招手,他只得硬着头皮先去找导演。   来到近前,于力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像漱口一样在嘴里晃悠,然后宁晖然听到下咽的声音。   “问你的话你听到了吗?”拧上杯盖,于力放入导演椅的侧袋,面对宁晖然。   这个人转开眼睛,望天。   于力了然地点点头,示意宁晖然靠他近点。   斜跨一步站到导演身侧,宁晖然背着手猫下腰极力展现谦卑和尊重,这种姿势于力很吃,这是长期聆听圣训的经验之谈。   只是这一次明显不够。   于力又勾勾手指,让他再近一点。   宁晖然又探前一些。   几乎贴到于力侧脸,对方稍稍偏头就可以看到宁晖然明亮乌黑的大眼睛。   “宁晖然,我不管你是这个,”竖起一根手指故意弯折出弧度:“还是这个,”又把手指笔直地竖回去,“是这个,”手指摆成小圈圈,像个‘零’的样子:“还是这个,”挑起一根手指变成1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于力高冷地说:“我都不在乎,你的事我一点不关心,但夏培麻烦你不要给我胡搞……”   “导演,你这是手语吗?”宁晖然惊了,他一点没看懂。   “……”   沉默了一会儿,于力不打算再跟他扯淡,单刀直入。   “上次在你毅哥腿上你就不该那个样子,如果你是一个有正常性向的人……哦,不对,”于力觉得这么表述欠妥,明显有歧视倾向:“就是说,如果你性别男爱好女的话不会有那种反应。”   宁晖然张着嘴,完全定格。   “夏培很干净,纯真不带有一丝欲望,至少在这个阶段他看成心海的眼神绝不是你刚才那种。”   “我刚才哪种?”宁晖然懵懵地问。   让开一些空间,于力让宁晖然自己看拍摄回放。   闲闲翻着手上剧本,牧明毅抬头望向他俩的方向,看到导演一边指画面一边同宁晖然讲些什么,然后宁晖然离开于力的位置,步子走得极慢,看起来是要回自己的演员椅,可没走几步却又停下来,像被什么占据,眼神没有对焦,就那么空空地不知放在哪里……   牧明毅认真地观察他,视线随着他的身影晃动,直到回到他的椅子上。   脸上温热,感到有人碰他,宁晖然抬头,看到牧明毅站在他身旁,手背在他脸上滑弄,问他发生什么了。   “我……我可能喜欢男的。”   这是宁晖然在看过那些画面后推断出的,于力对此也加以肯定,见到牧明毅下面的那一段时间,他恍惚的每一秒钟都被机子记录下来。   无论如何他无法否认更不可能无视那一双充满欣喜,兴奋欢愉的眼神就是他自己的。   他又说了一遍:“毅哥,我喜欢男人,我是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 第44章   说完,宁晖然又自顾自地陷入沉思,他想起在福利院跟很多同性小伙伴在浴室间一起洗澡,对别人有自己也有的东西丝毫不在意,连印象都不复存在,他又联想到大学时郭晓贤等一干禽兽晚上经常跑来宿舍骚扰他,把同寝室的兄弟赶走,睡他这里肆无忌惮地说段子搞皇,激动了还沾点荤腥,好像……   被摸过不该摸的,又或者也摸过别人不该摸的……   完全想不起来。   宁晖然盘膝在椅上打坐,环胸抱臂锁紧眉头,相当困扰的样子。   随后,他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要不就再试试,我也看看他们的……”   “看什么啊?”有声音打断,在耳边问;“你想怎么看?”   “出又出不去……”宁晖然顺嘴往下说,脑子完全被这件事占据:“不行就视频裸聊吧,先看看郭晓贤的,就属他最大……啊啊啊!”   耳垂被揪扯,似有一股电流在身体激过,又痛又酥麻,宁晖然即刻回神仰头去看站在身旁的人。   眼前,牧明毅沉下一张脸,额骨投下大片阴影:“你敢,你试试看。”   瞪大眼睛,宁晖然噤声。   放下手,牧明毅淡淡道:“起来。”   顺从地站起身,宁晖然稍稍抬头去看高他半个头的牧明毅,他见过他很多次赤裸上身的样子,却没有哪次这么吸引他的目光……   牧明毅肩背稍宽,颈长而好看,身上水渍没完全擦净,喉结往下锁骨凹陷的位置那一颗小小的,淡淡的色素痣变湿润,有一两滴水珠从上面滑落,蜿蜒地流过前胸皮肤长出的几粒小红疹……   宁晖然舔了一下干涩的嘴。   下巴被抬起来,对上这个人的眼睛。   “你没必要想这个,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没关系,先把片子演完,等拍完沉静一段时间再看,也许你只是入戏太深。”   “是吗?”宁晖然皱起眉,说不清为什么他不想听牧明毅这么说。   牧明毅凑近,在宁晖然耳根低语:“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于力也不例外,不要再跟他谈这些,你懂吗?”   稍稍偏头看着这张脸,宁晖然问:“那毅哥呢?”   对方抬眼看他。   “我也不能跟你说这个,是不是?”   “不,我例外。”   呼出一口气,宁晖然就是有种轻松和欣喜的感觉,牧明毅轻捏他脸,让他听话。   把夏培抵在盥洗台边,用胳膊封住去路,成心海贴合他,牧明毅此时穿着内裤,镜头带不到下面,宁晖然却在脑中生出影像,还有那种被蹭上的感觉……   克制呼吸,他扳下脸:“你干什么成心海?”   手臂拿上来环抱夏培,将这个清瘦的男孩尽可能地塞入自己身体里,成心海发出粘腻的声音:“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我为什么原谅你?你有什么值得原谅的?”语速很快,语气也很重,宁晖然本心是想快点结束,推开牧明毅,他忍得很辛苦,而出来的效果却让于力对着屏幕点头,说这么演可以,保持下去。   “我发誓对你无欲无求,绝不馋你身子,再也不做你不愿做的事,只要你不想我一根指头都不碰你,就陪你古佛青灯,带发修行永远吃素,好不好?”最后嗲嗲地飙出奶音,只有噘嘴才能出这效果。   好想看牧明毅撒娇。   宁晖然控制自己,投入夏培:“我现在就不愿意,你放开我。”   “这会儿不算嘛。”   “……”   不待宁晖然接台词,牧明毅突然抱着他开始蹭,特别着重在胯部使力,将他顶在盥洗台的边沿,后腰被棱角磨得发痛,前面被牧明毅弄得发热,还有个搅动在耳膜里的黏腻声调,热气覆盖整个耳廓:“小培,你就原谅我,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好吗?看在我今天救你的份上就再给我一次……”   猛地推开这个人,宁晖然再受不住牧明毅这样,不过他做出一双愤怒且委屈的眼神盯着成心海。   成心海不甘心地又腻上去,夏培不让他抱,两人纠缠一起,突然之间,盥洗台上那个放牙膏牙刷的架子被他俩弄倒摔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奶奶被吸引过来,拐杖声又急又重,问他们俩是滑倒了吗?出什么事了?   两人全停下来,夏培冲外面喊:“没事的奶奶,架子给碰倒了,我刚扶起来。”   外面嗯嗯地应着,说给他们准备好的鞋就搁在门口,出来就能看到,接着便听到拐杖稳稳地杵在地上,渐行渐远。   不敢大幅度动作,没几下便被成心海控制住,夏培被他拥着,成心海将头放到他的肩后,吸着夏培身上的味道,不再是那种轻飘飘的粘腻声线,而是想不到的沉厚嗓音:“夏培,咱们重新开始。”   没有回话,只有身体的抖动。   “这些天我天天来找你,是因为……”成心海停顿下来,他收紧手臂,用头去蹭夏培:“因为我想你,只要脑子放空就都是你,你在门口的样子。”   夏培还是没有出声。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然后就开车来找你,每天都来,多亏我跟你去了铺子,”成心海突然不说了,像在压抑什么,呼吸却越来越稳不下来,说出的话可以听到细微的颤抖:“吓死我了,那时候真他妈怕啊!不许你再这样听到没有!你不能这么吓我!”   臂膀很用力,传递过来男人身上微微的抖动。   很久后,夏培低低“嗯”了一声。   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上抬,最终来到成心海的后背,贴去温热的掌心。   ……   …   “这也太容易哄了。”   向后翻着剧本,宁晖然偏头用嘴努力去够水壶吸管,牧明毅将它拿进一些,嘬入嘴中,宁晖然觉得还是牧明毅的水好喝一点。   “后头他俩就这么好了?没再加点戏?”把纸页翻出一连串脆声,学着于力喝咖啡,在嘴中晃来晃去才咽下:“会不会感情有点快啊?毅哥。”   “觉得快是因为你不喜欢成心海,你没有完全进入夏培。”把衬衫穿在身上,牧明毅系扣子,宁晖然合上本子,托腮看着对方修长的手指。   “你进入成心海了?”他问。   “戏里我就是。”   “那你说他到底爱不爱夏培?”宁晖然把腕表递过去。   低头扣着,牧明毅告诉他,成心海这个人物比较复杂,但肯定有一部分是爱的,否则在广告牌掉下来那一刻不会扑上去护夏培,至少在那个时刻成心海没有想过自己,他觉得夏培的命更重要。   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宁晖然抬头问:“那要这么说,你看到我被人欺负就跳车冲过来也是没想过你自己吗?”   话问出口时才觉得这个类比似乎不大对劲。   却在之后听到牧明毅短促的一声 “哦”。   瞪大眼睛,心跳开始加快,宁晖然管不住它的节拍,更管不住自己的嘴。   “毅哥,换个人你也会这样吗?”   他忍不住去看这个人的眼睛。   睫毛下垂遮在眼底,他看不到什么,却听到牧明毅对他说,不会。   说不出话,唯有越来越重的呼吸,宁晖然脑中不停地盘桓这两个字,以至于他没听到有什么喊声,只发觉牧明毅将眼光越过他,向他身后看去。   宁晖然随着转过身,蒋雨寒靠在摄影棚门里,朝他们这边淡淡地笑。 第45章   吴建中没即刻飞回去,说是在岛上玩两天再走,蒋雨寒便留下来陪他。   组里没蒋雨寒通告,他也不去轧别的戏,好像吴建中一来他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只围着他转来转去。   宁晖然听到过他跟他师哥打电话,说不出到底怎样,他就是可以从语气上分辨出牧明毅在跟谁讲话。   哪怕就是浅浅的几声‘嗯’,那种熟络和亲昵,家人一般的自然语气总会让他敏感地竖起耳朵。   拉过牧明毅的胳膊去瞅他腕表,不到七点,正好是晚饭时分。   吴建中是走了吗?   冷笑一声从椅上起来,宁晖然一边用手捋动头上的湿发,一边躲开这个地方,他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声音来源不同寻常。   是蒋雨寒在喊他,让他等一下。   站定,宁晖然回头。   走过来的步子有些慢,蒋雨寒在这炎炎夏日中一身长裤长袖的秋装让宁晖然倍感诧异,牧明毅不喜欢裸露是一种天性使然,宁晖然一点不觉违和,蒋雨寒这么个外露张狂的人也相同打扮,只会让他觉得可笑。   走到近处,蒋雨寒有些喘,好像就这么几步都很辛苦的样子,宁晖然向他投去异样的眼神。   蒋雨寒开口问他:“有空吗?今晚一起吃个饭,”说完,看向牧明毅:“哥也来,行吗?”   宁晖然转脸去看这个人。   从蒋雨寒过来,牧明毅便一直注视他,他没答话,问过宁晖然的意思后,让叶菲安排包房。   饭桌上很安静,连同整个房间都是无声的。   牧明毅点了份沙拉,慢慢地放到嘴里吃,宁晖然听不到一点声响,好奇地去注意牧明毅面前的餐盘才发觉这个人刻意躲开那些可以咬出声音的蔬菜果块。   宁晖然也被感染,只吃软软的白米饭,闭上嘴一点点咀嚼。   这一次,牧明毅挨着蒋雨寒坐下,看得出,蒋雨寒想吃得快些,却快不起来,吃几口便会停下来喘气,脸还会泛出红晕。   都在吃饭,却没有太多动静,只有蒋雨寒怪异的,越来越明显的呼吸重音似有若无地响在包房中。   这是宁晖然可以判断出的一种声响,除此之外,似乎还隐约有一种细不可闻的杂音,仔细留意,像是某种东西在震……   猝不及防,寂静一下子被打破,让屏息凝神的宁晖然吓得一哆嗦。   一名服务生推门而入。   提前做足安排,就是不让外人擅自闯入包房,不知是叶菲那头出现失误,还是餐馆本身管理有问题,女服务生将赠送的果盘上到餐桌时第一眼便看到蒋雨寒,随后是牧明毅,她惊得只顾捂嘴,果盘几乎是自己跌到桌面上的。   意外发生,横空出世的果盘将蒋雨寒手中的筷子砸飞,摔到桌底下。   服务生立时反应过来,迭声道歉蹲下去捡,被牧明毅出言制止,让她出去。   小姑娘年龄不大,一张脸通红,雀跃兴奋的眼光不住地在两位大明星身上瞟来瞟去,宁晖然站起来把姑娘拉到门外,从里头反锁。   “雨寒,把筷子捡起来。”   这是牧明毅开口的第一句话。   蒋雨寒起先没动,只是怯怯地看着牧明毅,有种央求的味道。   “捡起来。”   牧明毅又说。   蒋雨寒的身体很慢,就像他坐下来时一样,夹着两腿,姿势古怪,宁晖然盯着他看,看他张嘴大力呼吸,一点一点地站起来,突然,牧明毅伸手去压他肩头,又将他用力地按坐回去,蒋雨寒发出一声低叫,从喉咙中涌出来的那种,粘腻欢愉。   宁晖然听愣了,在郭晓贤给他的那些动作片中他听过不少这样的声音。   “晖然,去把屏风和窗帘拉上。”   听到这人说话,宁晖然立刻走向门边,门上细长的装饰玻璃外一片黑影晃动,即便里外都不透,宁晖然也知道外面围满了人。   拉好屏风,又去弄窗帘,房中由此变得昏暗起来。   在拉满帘布前宁晖然回头看他们,蒋雨寒眼中布满水汽,微启着嘴费力地喘,把脸喘得更红,他靠在牧明毅身上,被牧明毅扶着带入房中的独立卫生间。   宁晖然站在原地,直到听见卫生间传来锁门的声音他才发觉自己早已手脚冰凉。   两个人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宁晖然没有概念,他每分每秒都想抽烟,想烟气在口鼻吸入呼出,尼古丁在肺中肆意循环,这种强烈的渴求让等待更加煎熬,视线黏在卫生间拉门上,一刻都没松动过。   终于,门有动静,宁晖然动一下脚趾,全木了。   牧明毅出来,身上仍旧靠着蒋雨寒,他的手湿漉漉,像是刚洗过,把蒋雨寒肩膀处的白色衬衣抓出湿渍。   蒋雨寒更软,更乖顺,配合牧明毅扶他肩膀的姿势,没什么骨头地堆在这个人身上,两手还缠上他的腰际,宁晖然看不下去,站起来去开灯。   等回来,房中灯光大亮,蒋雨寒一张红润的脸,眼睛湿湿的,他把头枕在臂弯中,趴在桌上对牧明毅痴痴地笑,会时不时地扭动身体,懒洋洋地发出浓重鼻音,像一只发着呼噜,祈求主人爱抚的猫。   牧明毅没在看他,视线越过去看蒋雨寒胳膊旁侧的一堆东西。   那是一些……   宁晖然睁大眼睛,他看到连在一起比椭圆形状更细长一些的圆珠,好像硅胶一样的东西,还有与之相连的黑色胶线,可以看到一端的小巧线控。   他见过。   在一些有特殊嗜好的爱情动作片有这样的东西,不过都是用在……宁晖然猛然联想起刚才那种细微震颤的声音……   下意识地,他伸手想拿过来看看……   “蒋雨寒,把这些扔了。”   牧明毅的话爆出,语气十分重。   宁晖然马上缩回手。   显然蒋雨寒也吓了一跳,他倏地直起后背,扫了眼宁晖然,飞快地把东西塞入他随身带来的一个黑色背包中,抱在怀中,并不像要扔掉的样子。   牧明毅看着他,嘴角勾出一个冷笑,对这个人来讲很少见,而对象是蒋雨寒就更加稀罕,宁晖然适时移动目光,尽可能兼顾这两个人。   烟气飘散,猩红的烟丝尽燃,牧明毅将下颌吸出清削线条,打火机盖子猛地弹回被扔到桌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除了姿势,牧明毅抽烟的速度也跟别人不一样,多数人是越心急嘴上抽得越快,恨不得一抽到底,宁晖然观察过很多次,牧明毅恰恰相反,事越大抽得越慢,当白皑皑的烟气弥散在他口鼻,他便会垂下眼睑,不让眸光透出去,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会做什么……   “玩这个你被迫的,还是自愿?”   弹落烟灰时,牧明毅抬眼去看蒋雨寒。   对方咬着嘴,不言语,只是把怀中的背包抱得更紧。   “吴建中让你塞这个来找我?”   拥着背包的肩膀一颤,宁晖然看到的是蒋雨寒恨不得整个塞入背包的那张大红脸,他难堪得快要哭出来,头发垂在背包边沿,很久才出声说话。   “是……找宁晖然。” 第46章   “找我?”宁晖然放出声音:“他找我干嘛?!”   没有相关经验,不过进组前才刚刚有的初吻,为了拍戏跟牧明毅在戏里戏外做过一些他从没跟别人做过的亲密行为,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是个傻子。   他知道这些玩意是用来干什么的,一时间吴建中舔酒盯他看的眼神,车上摸向脖颈那只冰冷的手,都让宁晖然极度不适。   他想吐。   反胃令他侧过头,拧皱眉毛,压抑心头暴涨的怒火。   对宁晖然的反应蒋雨寒极为不屑,在他看来这人就是个立牌坊的婊.子,婊.子当得实实在在,牌坊做得滴水不漏。   他嗤笑一声:“宁晖然啊,你要不想那天倒什么酒啊,你做这样子给谁看?”   弦彻底绷断,一双暴戾的眼睛看向蒋雨寒,脸上蒙起一层晦暗:“你脑子有病就去看,想不起来就好好想,是他妈我想倒酒吗?!你当时要在我一下都不会碰那个瓶子,还有,”声音更低,沉得发哑:“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狗。”   “你!!”蒋雨寒语塞,宁晖然散发出的气势让他不敢说什么,他惊慌地望向他的师哥。   见牧明毅面无表情地回看他,烟沫从他下垂的那只胳膊散落到地毯上,蒋雨寒怔了片刻,随后坐下将椅子拉近,面向牧明毅:“哥,吴建中明晚有个私人酒会,就在月坨港的游轮上,他叫你去,让你带上……”看了一眼宁晖然,指向很明确,蒋雨寒舔舔嘴,十分兴奋的样子:“哥,这是个好机会啊哥。”   牧明毅略仰起头,像是给予反应,让他继续说的意思。   瞪大眼睛的只有宁晖然。   蒋雨寒受到鼓励一般地亮了双眼,又挨近许多,语速更快:“你知道吴建中他请了谁吗?!悦华影业的姚总,圣美的齐承,云恒天娱的蒋清桦,还有杨啸天父子,我操你就听听!是不是馋得流口水?!能去就能打入他们的圈子,结交这些人对哥的工作室太有利了!而且吴建中也会帮你引荐……”挑起拇指,冲向宁晖然:“一个艺人就能当敲门砖,哪有这么好的事!别人做梦都不敢想啊哥,可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我的好哥哥!……”   “我不去!!”宁晖然吼出声。   躁怒涌上来,他双眼发红地看向牧明毅,这个人将半截烟一点点地拧灭在烟灰缸中,又浇上去些水,始终没什么表情。   “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转过身,蒋雨寒头一次以劝慰的语气跟宁晖然说话:“又不是让你做到我这份上,你让吴建中亲亲抱抱,不乐意你就告诉他,他又不会强迫你,他不是那样的人,”手指铿锵地点着桌面,提醒宁晖然:“你想想你毅哥多疼你多看重你,这算什么啊,咬咬牙闭会儿眼不就过……”   字音断在空中,冰冷的水泼过来,蒋雨寒张大嘴倒抽一口气,本能地闭眼应对冲击。   湿湿嗒嗒流了满脸,白色衬衫透到胸口,凉森森地垂贴在皮肤上。   蒋雨寒睁不开眼,并没看到那个倒空的玻璃杯近在咫尺,离他额头就只有几公分,抹去脸上的水,他的眼前是宁晖然曝露在眼底的凶光和一张极度鄙夷的脸孔,还有抓在他手腕上牧明毅的手。   把杯子拿下来,牧明毅顺势握上这只手,手心散发微微的热,像安慰一样用手指轻轻去缠宁晖然的,牧明毅开口,说宁晖然不去。   蒋雨寒叫了一声,哥。   得到的却是他看来更糟的回答;“我也不去,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他。”   至此,蒋雨寒知道这件事被他彻彻底底搞砸了,大力咽下唾沫,努力寻找挽回的可能,却也只能发自肺腑又焦急万分地劝他哥:“吴建中让我这么过来就是势在必得,他即是给你暗示,又是表明他的渴求,你这样不给他面子就真得罪他到底了啊哥!”   发觉一侧衬衫袖口散开,牧明毅身体后靠,低头整理扣子:“雨寒,有一件事你要弄清楚,我跟吴建中只有合作关系,我完全不介意跟吴建中互换分成,他投三得三,我投一得六,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摊在椅子上,蒋雨寒颓丧又绝望地闭上眼睛。   电话打到叶菲那里,让她上来清理一下门口的人,等待时,牧明毅玩了会儿手机,像是打发无聊时间,又像是特意开口,他扭头问蒋雨寒:“你知道你跟宁晖然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对方拉回不知放在何处的目光,看向牧明毅。   “当初你在智尚没有发展,我介绍吴建中给你认识,他那时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时间倒流,可以重新选择,你还会跟他吗?”   过去一些时间,蒋雨寒支支吾吾说,不会。   此时,叶菲推门进来。   牧明毅站起来,发出短促的一声“嗯”,蒋雨寒仰脸去看这个人,对上居高临下的沉静目光。   “换作宁晖然,这个选择题根本不会存在。”   外面,夜色沉厚,又开始下起小雨。   宁晖然想不起来刚来这岛上时雨水是不是也这么大,那时候他每天就是各种嗨玩,昏天黑地地消耗光阴和体力,似乎天晴阴雨,气温几何完全不在记忆里,不像现在过得如此精细,在牧明毅身边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清晰记住。   车内很静,没人说话。   饶是如此,宁晖然也并不觉得这个人在生气或是有很大的情绪波动,恰恰相反,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气息,很日常,很温馨。   牧明毅开车很稳,就像他沉稳的性格,会偶尔微抬起头,躲开树影或是什么别的去注意前方变灯,会安分地并道左右转向,不爱超车,不爱较劲,有时还会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让怡人暖风和花草清香钻进来,改善车内空气,想听音乐或是电台,还会绅士地问询同车的人,征得对方的同意和许可……   宁晖然想着,不由得勾起嘴角。   有声音问他:“笑什么?”   没想到这么小的动作被他逮到,宁晖然深感这样不合适,垂下头,很沉痛的样子:“抱歉毅哥,你那边情况会不会不好搞了啊?吴建中那事……”   “跟你无关。”牧明毅打断。   “早知道那天我就不去了,回酒店睡觉也惹不上这种破事,真他妈丧气。”又一次触发到不堪回忆,宁晖然再度感到恶心。   此时卡宴停入酒店停车位,牧明毅拔下车钥匙,戴上口罩帽子,宁晖然也做相同打扮。   上次被郭晓贤那帮人这么一闹,这家酒店立刻变得门庭若市起来,岛上本是淡季时节,入住率却屡创新高,一举摘得同类酒店的业绩桂冠,精明的赵睿在热搜暴露剧组位置,吸引大批粉丝入住的当口跟酒店提出搬走,酒店自然是百般阻挠,千般讨好,借此他大杀几轮折扣价,又为剧组省下一大笔住宿开销。   与此同时,酒店还要奉送一套完善的保全服务,维持酒店秩序,确保每一名剧组人员的安全。   对于宁晖然来说,也有了一些变化,他出行同样需要帽子口罩这些东西,一个曾在热搜上挂好几天的脸,仍然会有给大明星惹麻烦的风险,遮住它总好一些。   “这不是你的问题,有问题的是他。”手扶上宁晖然后背,护在身侧,在门童为他俩开门后,牧明毅带他步入酒店大厅。   他离得很近,胸口蹭在宁晖然肩膀上。   “应该是我跟你道歉,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宁晖然站住,他睁着大眼睛看着牧明毅,都没有印象他们已经在电梯里,只是喃喃地说:“毅哥,你人真好。”   “是吗?”   对方尾音上滑,然后便是一句:“那你今晚到我房间来吧。”   宁晖然笑出声,说毅哥好幽默啊。   笑呵呵的表情很快在脸上消失,即便牧明毅的口罩又黑又大,帽檐下压,宁晖然还是能看到那一双盯在他身上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是牧明毅住的那一层。 第47章   租下的几层酒店房间,房型相近,几名关键的主创人员每人独立一间,其他的工作人员是酒店标准间,即便与自己那间相同的格局装潢,宁晖然也会觉得不一样。   流动的空气,鼻间的气味,就连廊灯发出的微黄光晕都那么地令他紧张,宁晖然抿紧嘴,目光焦集到自己脚尖,耳边像有人说话,他走神地‘嗯’了一声,抬起头。   牧明毅回头面对他,手中是酒店的玻璃杯。   “水……水啊,我喝。”恍惚中听到喝不喝水之类的,宁晖然马上作答。   这次温度适中,没有上次来时那么烫,更不像那次站在牧明毅门前连进房的机会都没有,坐在写字桌边,宁晖然盯着这杯水,不但管不住自己出神,连眼睛也开始发热……   “怎么了?”   温润的声音拉扯神经,宁晖然抬头看床上的牧明毅。   这人点上一根烟,手指延伸蹭在脸上,牙咬着烟尾嘬了一口,伴随鼻中喷出的长长烟气,牧明毅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散在眼底。   宁晖然全身燥热,他一句话说不出来,低头喝水。   嘴还没碰到杯沿,听到床上的人开口说话:“过来。”   声音浅浅淡淡,却就是能将他的心脏整个揪起来,宁晖然站起来,走到牧明毅面前,视线落在这人的长腿上,脑中无端地全是夏培爬跪上去的画面……   “你上来。”   话穿进耳朵,激起惊涛骇浪,宁晖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抬头。   烟已经灭掉,像给出一种提示,牧明毅的手攀到他的后腰,把他身体向前带,极为顺从地,宁晖然骑上去,这次没能坐下,被牧明毅抱住。   两只手搭在牧明毅的后肩,宁晖然身体绷得笔直,他无法放松,不知是汗出太多,还是被那只摩挲在他腰上的手弄的,他隐隐觉得T恤都在泛潮,好像不喜欢隔着衣服滑蹭,牧明毅的手钻了进去。   宁晖然发出一声低叫,立刻软下来,抱着牧明毅胡乱地喘气。   “什么时候这么敏感的?”   声音很轻,问在耳边时宁晖然确实有在认真想这个问题,虽然大脑的反应过于迟钝和缓慢……   刚进组跟牧明毅拍吻戏时他有被这样摸过,那时惊吓多于体会,紧张羞涩占了大半,他现在不会怕,不会感到难受突兀,取而代之则是一种无所适从的生理反应,他热,热到汗水淋漓,脸烧到发痛,全身每个毛孔大张着,汗毛刺激地根根挺立,即便咬住嘴,喘息也会从牙关溢出来……   他不敢说话,只趴在牧明毅身上,随着后面的手深浅不一地喘着。   牧明毅没等他回答,停下动作,问他记不记得后面剧本上的内容,还问宁晖然的尺度。   虽然还在喘,大脑却清透很多,宁晖然直起身在对方腿上坐好,看他。   “成心海那方面很强,也很有欲望,并不会放过夏培,两人后面不少亲热戏,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演,多大尺度。”   一直以来都是牧明毅在带戏,于力在给他讲戏,宁晖然没有自主想过什么,即便有些地方有他个人的演绎和诠释,也不过出自本能,并不是在脑中反复揣测浸润人物得来的。   宁晖然摇摇头。   手又开始动,顺着腰际来到前胸,当蹭上时宁晖然猛地一颤,他还在喘,喘得更凶,眼神却清澈见底,坐的姿势也很正,像个乖乖跟老师互动,承受考验的学生。   “这样可以吗?”牧明毅继续。   没有回话,宁晖然咬紧牙关,抑制身体反应,始终盯着这个人的眼睛。   这回是两只手,裤腰皮带相蹭和滑下拉锁的细碎杂音响在静谧的房内,宁晖然一把抓上对方的手。   “要这么探讨尺度问题吗?还是说……”他咬了下嘴,把目光挪走:“毅哥都是这么跟演员探讨的?”   牧明毅看着他,说:“你对吴建中反应很大,我不想跟他一样,所以看看尺度在哪里。”   看向牧明毅的脸,宁晖然显得极不耐烦:“你怎么会跟他一样?!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与他对视一会儿,牧明毅轻轻地‘嗯’了一声当做听到,像他贯常去做的,手指搅进宁晖然后脑头发中揉弄,把他往肩膀上带。   等宁晖然靠上来,贴在他耳根问:“哪里不一样?”   没有答这个,宁晖然用滚烫的呼气告诉牧明毅,他尺度很大,对他怎样都可以,说完,为了有所表示,他搂上这个人的腰,用嘴稍微碰了碰牧明毅耳垂和脖颈相连的地方,这是以他现在的姿势最容易触到的部位。   偏过头,肩膀上宁晖然微微抖动的睫毛,红扑扑的脸颊,前额被汗打湿凝在一起的发梢让牧明毅视线停留,没有移开。   可能跪太长时间不舒服,宁晖然调整位置,脸在牧明毅肩膀上蹭了蹭,同时贪婪地后仰去找牧明毅的手,牧明毅轻笑,说他好乖,像只猫。   简简单单的形容词唤起不快,宁晖然想起白天包房中蒋雨寒那个样子,比他更缠人粘腻,骚得可以。   从牧明毅身上起来,宁晖然冷哼说他算什么,别人比他还乖,还像猫。   撩起眼看他,牧明毅飞快缠上宁晖然手指,两只手扣住拉到自己后腰,跟他说,再抱会儿。   宁晖然睁大眼睛,就在下巴被牧明毅肩头磕得发痛时,他听到这个人说:“是他自己在卫生间弄出来的,我没碰他。”   无论是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还是牧明毅脖颈的温热,又或是跟他胡乱缠绕手指的拉扯感觉,宁晖然怎么都压不住飞扬的嘴角。   肉身回到房间,魂魄仍旧在牧明毅房中游荡,宁晖然恍恍惚惚地坐到床上。   他不想洗澡睡觉,舍不得脱衣服,怕失去粘在身上属于牧明毅的味道。   直直地斜倒在床上,抱过枕头闭上眼,忍不住回味刚才在那人房中的一切......   迷迷糊糊像在做梦。   梦中,他吃到牧明毅嘴里的烟味。   牧明毅吻技了得,虽然他只尝到很小的一丢丢,毕竟吻他时都在演戏,技术只为镜头服务,他还没试过他真正的吻......   在他的脑中他实现了,他梦到他吻他,很激烈也很黏腻,全部都是他的气味,还有身体压过来的重量……来不急把T恤从头脱掉,衣服直接被粗鲁地捋上去,双手按过头顶,这个人往下亲他,头发在他起伏的胸口滑蹭……直到自己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什么刺激得他猛然从梦中清醒。   宁晖然惊吓地弹坐起来,手撑在床上深度呼吸......   梦境太真了,感官上的刺激像潮水一波一波上涌,褪不下去。   宁晖然抹去额头上的汗,搓了把脸,他现在可以确定他不但喜欢男的,还对牧明毅生出念头。 第48章   那天晚上成心海没走。   他在夏培家,用现有的食材为奶奶做了一顿地道的禹州菜,奶奶是土生土长的禹州人,正巧成心海家里有那边的远方亲眷,对当地饮食略通一二,他十分运气地讨到了奶奶的欢心,从而被强行留下过夜,让他跟夏培睡一间卧室。   夏培涨着一张大红脸,竭力反抗,成心海嘴上不说什么,却遥遥望向窗外,面露难色。   十分应景地,此刻一道闪电劈下,天地间乍然大亮,照出深夜倾盆的大雨,再混上几声惊雷,不仅把夏培吓得捂耳朵,更让奶奶脸上灰蒙一片,不怒自威地立在夏培面前。   狠笃几下拐杖,奶奶抛下一句,都有小唧唧有啥不得劲,你个龟孙。   骂完,拄拐转身。   没走前,宁晖然笑倒在牧明毅身上。   扮演奶奶的演员来自河南某话剧团,专门为这个角色量身挑选的,口音原汁原味,对词时奶奶一口标准普通话,略去骂人的地方,拍摄时猛地换成河南乡音骂脏话,刺激得宁晖然蹲在地上大笑不止。   奶奶跟着也笑,拍摄中断,化妆师抓空及时上去给演员们补妆。   来到近前,裴晓晓深受感染,笑着把宁晖然拉起来,像戳中笑穴,宁晖然笑得高仰起头,现出好看的脖颈线条,特别是上面那粒突起的小巧喉结,一颤一颤地,惹人看了又看,宁晖然的笑很纯,很自然,满满不食烟火味的少年感。   裴晓晓亮着眼睛,也不补妆了,伸出一根手指去碰触他的喉结,对宁晖然荡出两个大大的梨涡,夸他真是好俊呐……   宁晖然被唬了一跳,拿下裴晓晓那根指头,收敛笑意站好,刚想回嘴,一道说不上来的目光向他们射来,七分冷漠,三分随意,他即刻松掉手。   裴晓晓也在同一时间把指头抽回去。   牧明毅看着他俩,主要放在裴晓晓那边,在这种眼神下,裴晓晓如芒在背地在宁晖然脸上划拉几下,摆出敬业的派头,催促豆豆手脚麻利点,眨眼间便跑到摄影机后,挺胸抬头,目不斜视,还劲劲地清咳两嗓子。   或许是昨晚自己的那个梦,见牧明毅朝他走来,宁晖然忍不住后退半步,本来以为牧明毅过来是要说他什么,没想到这人像拍灰一样,上前在他喉结的地方扇呼两下,接过叶菲递上来的水,一眼没看他,转身去导演那里。   对着背影,宁晖然愣了好一会儿。   奶奶很凶,也很固执,夏培无计可施,默不作声地收拾桌面,端着碗筷去厨房刷洗,成心海跟在他身后。   两人并排站着,一个洗,一个擦。   用肩头撞了一下夏培,盘子被狠擦几下,成心海不大高兴:“过了啊,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是跟你睡,又不是睡你。”   把抹布啪地一下扔进水槽,夏培恼火地说;“我那是单人床。”   “那敢情好。”成心海闻言点头。   来不及擦,湿手抓人,夏培把成心海往外拽,嘴里说着:“你走,你现在就走,不是开车了嘛,”转过身时不知道磕在哪儿了,他突然放声大叫:“哎呦,疼!......”   抬起一只脚,以成心海为支撑单脚蹦着,夏培弯下腰脱掉悬空那只脚的拖鞋,想伸手去摸里面,边都没沾到,身体倏地腾空,成心海一手搂腰一手托腿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夏培大惊失色,失重下紧紧抓上这个人的衣领......   没有一句废话,成心海抱着夏培走到卧室前,稍欠身便拧开门把手,进到屋里。   拖鞋半挂脚趾,夏培绷着劲才没让它一路掉在客厅,进屋后再坚持不住,啪嗒啪嗒相继落到木地板上。   夏培的脚雪白,常年只穿旅游鞋,他不喜欢裸露,即便夏日外出也很少穿凉鞋,晒不到的肤色相当浅淡,几近透明,淡蓝色的血脉攀附在上面,指甲被悉心修剪过,干干净净,泛着粉嫩的颜色。   宁晖然当然跟夏培不一样,从来岛那天就赤着脚满处跑,白天黑夜地露在外面,自然有被日晒的痕迹,好在他接戏后很快融入角色,特别注重对脚的保护,他认真看过剧本,知道会有这场戏,凭借自身皮肤质地优良,恢复神速,很快便闷出一双可以上镜的脚。   成心海跟着坐到床边,把夏培两只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连日来的玩命奔波,跟暴雨赛跑,夏培有一只脚脚底被脚踏车的车蹬子磨出水泡,刚才用劲过猛,扭转时正踩在水泡上。   成心海仔细翻看,又多找出三四个来。   当即说要给他清洗,每个用针挑破上药。   夏培抱着脚不肯放手,呜呜地发出悲鸣,说他怕疼,就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像是根本没听到,成心海将人麻袋一样扛到肩上,把脚边的拖鞋挨个踢开,迈开长腿往刚才洗澡的地方去。   坐在厕所马桶盖上,宁晖然缩着肩膀,两手撑在边际,牧明毅蹲在他跟前,为他试水温。   两边工作人员走来走去,调光打板,移动机位,两脚踩在脚盆边沿,宁晖然躬下背,歪着身子想去看牧明毅低头的脸。   刚才那事让他心中有点犯嘀咕,怕这人别再是生气了,先是规规矩矩地唤两声毅哥,见没反应,牙关一咬,两脚使劲落下......   踩出的水花很有杀伤力,不但打湿牧明毅前额碎发,还溅到他头顶少许,一粒粒小水珠轻飘飘地趴在头发上,晶莹剔透泛着点点白光。   宁晖然吓了一跳,忙上手为他抹下去,嘴里说:“坏了坏了,玩过了,还得让豆豆姐来给弄一下……”   抬起头,牧明毅看他。   宁晖然堆出谄媚的笑。   没说话,牧明毅再次把头低下,手刚碰到盆里的脚,宁晖然猛地将那一只抬起来。   出水的动静很大,水淋淋漓漓地流下,好在不是喷溅似的,只沾了一些在牧明毅光滑的前臂上,浸湿挽在臂肘的衬衣,抬在半空的脚怼到牧明毅脸前,五颗脚趾不安分地瞎动着,不知在得意什么……   宁晖然其实也没想怎么样,就是想哄哄牧明毅,讨他开心,他也搞不懂这人是真生气还是装生气,还就是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如此单纯的小心思在牧明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到他脚上时土崩瓦解。   动作太快了,因为下嘴快就不会多轻,宁晖然大肆惊叫出声时牧明毅早已恢复原样,在盆边安然地搅动里面的水。   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即便棚里的人全放下手中的活惊奇地望向他们这边。   头一回被咬脚,太可怕了。   对于宁晖然,脚是他身体上最为神奇的一个存在,从肤色上看,属它最白,从性质上看,也是它最脆弱,就像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那位半神英雄,全身刀枪不入,唯独这双脚碰不得,碰上就一命呜呼,宁晖然觉得他就算不至于嗝屁也差不多,真的不能对他的脚下手。   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当然没关系,关键是不能过度去碰它。   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特异之处是在被哥们拉去做足疗,宁晖然至今都还记得,点完普普通通一个套餐,怕手劲不到位,还要了一个男技师,技师来了以后,满屋就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吼叫,差点给人家跪下来,不但不要服务费还倒贴小费让技师赶紧走。   牙印清晰,深深地印在大脚趾外侧突起的部位,因为下嘴狠,遍布唾液的湿渍,肿出来一大块,宁晖然眼泪都要下来了。   摸也不敢摸,心里拧着劲地难受,疼时像被人揪成一条麻花,痒时又被揉成滚圆的球,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感觉,嘘嘘地吹着被咬地方,宁晖然捧着脚,委屈巴巴地瞅着面前这个可怕的人。   牧明毅无动于衷,仰起脸,问还招他吗?   头摇得像拨浪鼓。   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衬衣袖口后,牧明毅向导演打手势,意思是他们这边可以,随时能拍。   作者有话说:   牧老板的醋劲儿越来越大…… 第49章   拍完成心海为夏培洗脚的镜头后,宁晖然瘸着一条腿,脚不敢沾地,蹦蹦跳跳爬到夏培卧室的床上。   下一条不但拍脚还要补脚的镜头,裴晓晓需要给宁晖然上特效妆,在脚上画出几个以假乱真的水泡。   无疑,这是对人性的一场严酷考验,当一片尖端扁平的细长小刀和一个毛头略硬的小刷子在脚掌脚面和脚趾蹭来刮去时宁晖然彻底崩溃了,他无法承受还他妈有好几个泡要等着画……   发着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调调,宁晖然求裴晓晓别弄了,抱着自己两只脚满床爬。   裴晓晓先是被逗得笑不停,跑上床去捉宁晖然,见到牧明毅往这边看,立刻飞身跳下床,喊过豆豆一起,给出专业性的指导意见,让豆豆按住宁晖然的脚。   女孩子人小,劲也小,根本执拗不过宁晖然,眼见牧明毅跟于力说着话,眼神频频往这边瞟过来,裴晓晓大喝一声,两手按住宁晖然双肩使劲摇他:“振作点啊弟弟!”同时凑近发狠说:“你是想把毅哥招过来帮咱们是吧?!啊?!别给我动了!!”   听到这个啃脚恶魔,宁晖然倏然清醒,拿过床上的道具枕头咬在嘴里,给了裴晓晓一个刚毅果决的眼神。   会意到,裴晓晓安抚宁晖然,说只要他配合不动,她用最快的手,最靓的刀,效果绝不打折扣。   宁晖然朝豆豆比出个下压的手势,保险起见,还是要有人按着点他,真怕自己激动起来一脚把裴晓晓踹飞。   再把枕头咬出一个湿痕牙印后,酷刑结束。   扔掉枕头,宁晖然把有些微潮的头发向后捋,他出了一身汗,裴晓晓一边给他补妆擦汗,一边抿嘴笑,暧昧地朝他挑动眉尖。   宁晖然大惑不解。   怕再次收到老板不友好的目光,裴晓晓趁着为宁晖然补侧脸妆时用极快的语速在他耳边说:“然然,你脚好敏感啊,让喜欢的人多弄弄,爽翻天。”   面对宁晖然惊愕地张大嘴,裴晓晓对他挤了个眼。   妆画完,打板声响起,开拍了。   打开床头的药箱,成心海将酒精,针头,纱布,棉签挨个拿出来,脚有被触摸的感觉,力度尚可,还在接受范围内,宁晖然舔了下嘴,神情严峻地盯着牧明毅的动作,做好心理准备。   画面里,夏培紧张地手抓裤管,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脚,突然,他神经质地猛地把脚往回缩,像三叩九拜的姿势,趴在床上哀嚎,牧明毅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僵了手,维持还在宁晖然脚上挑泡的姿势。   刚才他就是用针在脚缝里捣弄,那里有一个泡。   于力揉自己太阳穴,让重来。   再拍,宁晖然又一次发作,猛地推开牧明毅拿针的手,把脚藏到屁股底下,差一点针就失手扎进去了。   像漱口一样将咖啡的香气沁润满嘴,于力笑眯眯地告诉主演们再来一遍。   这一回脚都没碰上,宁晖然自己就喊咔停下,一手抱头一手捶床,苦着脸问牧明毅和于力能改戏吗?他他妈这一条是真不行。   改是改不了,内容都是衔接好的,更何况有什么必要改吗?   多简单的一条。   此时咖啡也给不上劲了,眼瞅着于力脸色越来越暗淡,即刻发作,牧明毅把手钻进宁晖然胳膊底下,从后面抱住他问导演,这样行不行?   宁晖然大气不敢喘,后背稍稍前倾,跟牧明毅隔开一点距离。   导演像是弄懂牧明毅的意思,点头,让他俩先试一下。   胳膊收紧,宁晖然自然而然地跌到牧明毅的怀中,后背贴前胸,半身困在狭小的臂弯内,牧明毅身体往前探,压过去带着宁晖然一起碰触他的脚,用强迫的姿势完成这场戏。   这样宁晖然无法随意乱动,两人的互动看上去也不会违和,甚至比剧本中成心海面对面帮夏培上药的桥段更富视觉冲击性。   当后面完全贴合上来,宁晖然倒抽一口气,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一一   完了。   不止心脏跳动的节奏,脸颊和身体泛出的热度,除此之外,还像生出一只不安分的小手不停地抓挠某个地方,搔出一种饥渴难耐的冲动,这已经不再是以前跟牧明毅做出一些亲密行为时那些感受了……   昨天那个梦效果显著,他之前是会脸红心跳,会紧张无措,但绝对都是干干净净的,丝毫没有对这个人产生任何逾矩的念头和想法,可现在他好想回身抱他,像梦里一样把头放在他肩上,让他吻他。   ……   ‘嘿!’的一声大叫让宁晖然瞬间回神,他看向那边叫嚷的于力,这人两眼喷火,点着宁晖然的名叫他过去,让他打一顿,走戏都能走神真他妈受够了。   宁晖然双手合十,拜神一样地央求导演再给他一次机会,保证好好走心。   头低下,嘴挨上宁晖然耳尖,牧明毅低声说出他的建议:“别把注意力放在脚上,闭上眼,我慢一点。”   唇齿的热气怎么都躲不开,一个劲往耳朵里钻,宁晖然想捂又不敢捂,缩着单侧的脖领往另一边挪,臂弯能有多大,何况他还不敢动作太大……   牧明毅停下说话,看他。   宁晖然尴尬地扯几下嘴角,眼神飘来飘去,不敢看他。   下巴搭到宁晖然的肩膀上,拿过针和棉签,牧明毅收拢臂肘去弄他的脚,听牧明毅的话宁晖然早早闭上眼,将脸大幅度地偏到一边,正贴到这个人胸口上,像一个晕针又晕血的病人,一脸惶恐。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宁晖然要是有那么一点点经验,哪怕谁给他科普传授一下,他也不会不知道脚其实就是他的敏感.区,黑暗只会让那种感觉更加强烈,难以自持。   他十二万分地确定,牧明毅根本不是在’慢一点’而是‘猛很多‘。   针头就撩拨在那个有他牙印的地方。   抓在背后牧明毅腰上的手猛地攥紧,把对方衣服揪在手里,宁晖然就要叫了,最终还是紧咬住牙关吞在嘴里......   勉强控制声音可以,喘气却不行,牧明毅还在弄,手劲一点不轻,宁晖然任由自己像个肺痨病人,喘得一下重似一下,另一只脚因为太过刺激脚趾出现上翘的动作,绷着劲儿。   宁晖然也不清楚是他喘得太厉害还是那劲太上头,他有种迷迷糊糊的晕眩感觉,懵懵地抬起头,眼前是牧明毅下颌和他的嘴,嘴上抹过滋润的东西,看起来光泽凉滑,唇.肉是薄那么一点点,吻起来却让人欲罢不能……他舔着自己的嘴,像是渴求什么,微微张开,视线焦距在对方的嘴上。   突然,牧明毅低头,吻上他的嘴。 第50章   只惊诧两秒钟,宁晖然立刻闭上眼,手扶上牧明毅侧脸,跟他接吻。   于力不耐烦地冲他俩嚷嚷:“你们亲什么啊?该亲吗?!”等牧明毅抬起头,用手点他:“你亲他干嘛?!什么理由?”   “这么演可以吗?”牧明毅反问。   不像他之前拍完就离开镜头,宁晖然仍旧被他抱着,没松手。   “你说呢?”于力又把球踢回来:“演懵了吧?他俩到这程度了吗?成心海和夏培还没接过吻呢,你下嘴那么自然你怎么想的?”NG太多遍,于力脾气上来自己也控制不住,话锋犀利不少:“他新人发挥不稳定,你演多少年了?还拿过影帝,心里没点数吗?这么不专……”   “业”字没说出来,于力表情变得狐疑,瞅着牧明毅,眉宇间写着大大的问号一一对呀,牧明毅不能够啊。   出神间收到牧明毅诚恳的道歉,提出再走一遍。   动动手让他俩快点,于力端起二郎腿,暂且把刚才的疑惑放到一边。   牧明毅跟于力说话时,宁晖然不自觉地上手揉自己的嘴,凉凉的,有种被亲过后的麻酥,是被牧明毅亲了没错,他再一次确认。   接吻让体内的欲动缓和不少,宁晖然神志开始清亮起来,这一段跟剧本出入太大,他也在琢磨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培不过刚刚跟成心海和好,虽然他俩的感情本来就是他这一边付出更多,成心海作出什么鬼样夏培都能原谅他,但不才说不愿意就不碰他吗,破戒这么容易还立什么誓,热乎气都还没过,照理说成心海不至于傻到挑这时候硬来啊……   想不透,宁晖然咬了下嘴。   后面胸膛再度压上来提醒他开始走戏了,这回不敢闭眼,宁晖然看着牧明毅弄他的脚,他还是很难受,手绕上对方的两只大臂,随着牧明毅的动作一会儿紧绷,一会儿松弛,脑袋紧贴在后面那具胸膛上,头发在牧明毅嘴边蹭得乱七八糟,一惊一乍地承受着……   还是用力过猛,于力是真搞不懂宁晖然这是怎么了,但他明白试演也就这个意思了,不会再好到哪去,只能寄希望于真正有镜头时这小子能给点力。   然,并不能。   NG四五次后,不知是看惯宁晖然这种反应,还是无计可施,于力勉强让他们过了,脑袋里盘算着后期怎么剪这块能好点,发泄似地,拍完后他把宁晖然叫到跟前一通数落,讹他十天的咖啡钱。   点点血迹遍布纸巾,拣出干净一点的地方擦拭针头,沾些碘酒,成心海细心用棉签挨个把弄破的地方涂满,在夏培身后不方便下嘴吹,手当扇子慢慢摇动,带起暖暖的风。   就这样晾了一会儿,成心海用纱布将这只脚裹上。   从夏培身后起来,告诉对方就包一个晚上,明天要难受可以摘掉,这两天小心点别沾水,一边说,成心海一边抬起头,环看这间卧室。   这是一栋老式的偏单房,奶奶睡主卧,夏培睡俯卧,确实小得不能再小,一个单人床基本就填满了,电脑桌是勉强挤进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简易的折叠收纳衣柜,防水面料,正经木制的那种都不可能放下。   推门出去,回来时手中拿着手机和钥匙,成心海说他走了。   夏培一怔,愣了一会儿,然后垂下头,睫毛落下来,在眼底生出淡淡的影子。   身旁床铺有下陷的感觉,成心海坐过来,头轻轻搭到夏培肩膀上,声音柔得不像话:“舍不得我了?”   很浅,却是可以听清的一个‘嗯’。   “那叠着睡?”笑意混在话语中。   夏培马上抬头摇了两下,侧过脸,宁晖然看到肩头那张像是被放大特写的半面脸,纤长浓密的两片混黑睫毛盖不住眼里闪亮的光,牧明毅嘟起嘴,撒娇腻人的模样一览无遗。   牧明毅就是有这种本事,无论扮演的是谁,只要演了就是这个人,你看不到他本人身上的影子,满心满眼都会是另外一个人。   活像一只黏着主人要好吃的小馋猫,成心海在夏培肩上蹭了又蹭,毛茸茸的头发对着他下巴,想躲都躲不开。   这人发出黏黏腻腻的声音:“培,再想想嘛,人家最会暖被窝了。”   肩膀一沉,灵活地从这个脑袋下移开,没了支撑,成心海险些摔到床上。   他笑着站起来,走向门边时撩看一眼窗外,此时雨小很多,至少没有电闪雷鸣那么骇人,介于大雨和中雨之间,可以接受。   夏培跟在他身后,那只被纱布包裹的脚小心地垫着脚尖走,成心海本来不想他动,夏培说要给他拿伞,他不知道伞在哪儿。   贴着鞋柜有个细长条的小盒子,里面放着好几把,乍一看是找不到提醒一句也就看见了,成心海知道是夏培想送他,接过伞,他提出申请,想亲一下夏培。   夏培不同意,怕奶奶出来看到。   “一下下,很快的,就额头上。”成心海点着自己的眉心。   再次被驳回。   成心海老大不乐意,悻悻然地转身开门,就在手搭在门把,一只脚迈在门外的那一刻身体突然翻转回来,啵地一下把夏培脑门亲得往后弹动。   一只脚虚着站不稳,夏培后退半步,捂上额头恼火地瞪过去,成心海早跑到几步开外的电梯门口,腋下夹着雨伞,两手插在口袋里,冲着夏培坏笑,满满的淘气表情。   弄皱的眉不觉间舒展开来,夏培缓缓放下手,成心海这种调皮的少年模样把他的心弦拨弄得狠了,电梯门合上半天都没回过神。   ……   成心海少年心性是一方面,成年欲动又是另一方面,最终,夏培也没能逃脱这个人的魔爪,雨夜过后,成心海展开热烈的追求,像一只不停飞到花间,嘬取甜汁的勤劳小蜜蜂。   终于,在自己卧室中,半引诱半硬来地要了夏培的初吻。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尝到甜头的成心海动起了下一步攻城略的心思,而对于宁晖然来说,也到了考验他对尺度的真实反应一一那晚牧明毅跟他探索的部分。   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宁晖然并没想到,这次拍戏牧明毅不按剧本亲他的事会与后面跟这个人拍的大尺度情爱戏有所关联,而将两者联系到一起的却是他们的大导演,于力。   作者有话说:   这个半引诱半硬来的吻就是接最开始毅哥和然然拍的那个吻戏,都能接上吧?另外,明天休息哟,后来回来。 第51章   成心海大抵算是个爱吃的人。   对怎么吃,如何吃,有仪式感地深入浅出,温柔以待,还是弄疼弄哭,毫不怜惜地予取予求,无论哪种他都很有经验,而这些在夏培那里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他只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哪怕跪下来,用摇尾乞怜的方式要他也可以。   很快,成心海再次提出给夏培画画,画裸画。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对于这样执着不服输的人,夏培只有无奈苦笑的份,他当然不会同意,那天所有的记忆都很糟糕,糟糕到只要回想起来他就会产生生理上的不适。   秦燃的恶言恶语乃至人身攻击,夏培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他在乎的是那句把他玩腻就会踹掉找别人的话,每次想起来,胸口就钻心地痛。   夏培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魅力可以留住成心海,甚至他不认为他会有魅力,闷闷的性格,说不出情话的笨嘴,没好看到哪里去的长相和身材,除了是真的瘦还有白,夏培丝毫找不出自己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质,更别提优点。   不答应,也不想解释,夏培垂下头,落下眼睫隔绝一切。   成心海不管他这套,手埋进夏培后脑的头发中,带着力度往自己这边揪扯,同时身体前倾,堵上夏培的嘴,夏培挣扎,他也不在乎,任凭两只手在身上又打又捶地折腾就是不松嘴,还越吻越深,越激烈……   没亲一会儿,夏培身体便软了。   趁着成心海片刻休整,嘴稍稍挪开一点,夏培红着脸,大口大口地摄取氧气,再问依旧如此,只是会咬着残破的字音,口齿含糊不清地承受成心海的轻啄啃咬,怎么都不肯答应。   他们的对话发生在成心海的车内,车子停在离夏培家两个街口外的一处偏僻小巷旁,此时夜色正浓,遥遥之外的路灯在前方洒下一片淡光,沾了少许在车身上。   车内混黑,从外头看不见。   用这种方式逼迫显然没什么效果,成心海翻过中间的手扣箱,压到夏培身上时把副驾驶的座位顺势放倒,他两手撑在座椅边际,将夏培整个人拢在自己投下的黑影中。   底下的人双颊泛红,大力喘气,平复一会儿,他抬起下颌,注视成心海,黑暗将他的眼睛衬得发亮,一清见底。   对上这份目光,成心海告诉他,不要听秦燃说的那些话,跟秦燃的事会找机会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只要知道他不一样,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夏培问,盯住成心海的脸。   车内静默许久,垂下去的睫毛抬起来,成心海注视夏培的眼睛:“我想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我对别人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抿了下嘴,他再一次肯定:“一刻都没有,哪怕在床上。”   直白的,毫无掩饰的话,听在耳中却没那么不可忍受,夏培扭过头,他内心在动摇,身上一沉,成心海压下来抱着他,在他耳边呢喃他的名字,培培培地叫不停……   一声几不可闻的‘好吧’混杂在其中。   为了将夏培那段不好的回忆全部覆盖掉,成心海极尽所能地制造新的美好,为此,他在海边租下一栋别墅度双人周末。   别墅选在岛的正西面,堪景时于力一眼就看上它,特别欣赏别墅阳台对着的那一片无边蔚蓝,上镜简直美轮美奂。   一进入别墅区,坐在车上宁晖然便体会到这个地方的不胜美景,从狭长通明的隧道出来,一大片白色沙滩跌入视野中。   S岛仅有这么一片白沙滩,在牧明毅那条微博图片上这样的细软沙子踩在他脚底,像一层随时可以陷入的松软地毯,沙粒埋过几乎半个脚面。   点开,放大,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宁晖然用胳膊肘捅坐在身旁的牧明毅,把手机拿过去些:“毅哥,这张是不是在这里拍的?”   从他手机抬头去看宁晖然的,牧明毅点了点头。   “在这儿就拍他俩那啥?”宁晖然问。   “嗯。”牧明毅又把目光移回去。   这部片子场景不多也不算少,摄影棚和实景地的统筹计划单打一眼满满当当,这么多景都可以自拍,偏偏选这么个演不了两场的地方,宁晖然心里思忖,做排除法:“毅哥喜欢白沙滩啊?”   “不喜欢。”回答很干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知道这风水宝地是用来拍大尺度爱爱的,特此留念。   “好色啊。”宁晖然张嘴不发声,变换口型。   牧明毅没抬头,问:“你说什么?”   像吃饭噎着了,宁晖然轻微地“唔”了一声,做出咋舌动作,牧明毅又没看他,他也没发声。   片刻耽搁,对方放下手机,扭过头,一副‘你说不说’的眼神。   “好美啊……白沙滩。”   宁晖然笑容可掬地张嘴,心里想的是:你好怂啊宁晖然。   “你微博叫什么名字?”   牧明毅问得宁晖然自己都困惑,他当时就是随意注册,名字瞎起,完全不记得,此刻只能点开自己的头像看,名字叫一一起你妈啊。   没有多余反应,牧明毅把这几个字输入搜索栏,点关注那一刻,宁晖然惊吓地上手拦他:“干嘛啊毅哥?你别加我啊,这名字你也敢加?”   “把名字改了。”牧明毅边说,边关注上。   对比庞大的千万粉丝,犹如一座帝国一样屹立在那里,关注才寥寥几十个,宁晖然感到深深的压力,他真不希望有谁无聊手贱去点这位巨星的关注列表,他现在排第一个,照这个关注量,何年何月才能沉到底下。   “毅哥别啊,我就瞎弄着玩的……”宁晖然凄凄切切地求:“你快把我取关了吧,这玩意的号能自杀吗?”说着,划开手机屏幕,想找到地方一了百了。   牧明毅稍微用点劲便把宁晖然的手机弄到手中,一眼扫过去,便看到关注列表那显示的“4”。   点开,除了微博硬塞的微博小秘书,就是他的个人博,官博,和工作室,超话也只有他的。   “你真不玩?”牧明毅口气没什么波澜:“那为什么关注我?”   “你看不就你一个嘛!不是因为你,我都不下。”   这事显而易见,问出来就是想听宁晖然说这样的话,当宁晖然察觉有异立刻闭嘴时已经晚了,他听到这个人又问:“你还为我做过什么?”说着,就要点开他的照片一一   这么不拘小节的么?!   宁晖然都没机会细品牧明毅这人怎么这样啊,大脑直给信号,伸胳膊去抢夺手机,他那张留下来的牧明毅花絮照还静静地趴在照片夹内,他爱看,隔些时候便翻出来瞅瞅,是响当当的头一张,点开就能看到。   一身冷汗。 第52章   把一个男人的照片私藏在照片夹中,比当手机锁屏或是打印出来塞进钱包能好多少,宁晖然想不到那么深,他没时间琢磨,只一个心思一一不能让牧明毅发现。   他们坐在剧组租的豪华旅游巴士内,这次去别墅拍摄,便于携带设备并让剧组成员出行舒适方便,没分散地开保姆车和通勤车,牧明毅的卡宴也停在酒店停车场,大家共乘一辆,牧明毅和宁晖然坐在靠右后的双人座上。   两人同行,干什么都一起,比其他人亲密许多,在剧组早就见怪不怪了,片子主打爱情,走文艺风路线,要的就是情感细腻且浓厚,主演们培养对彼此的好感,这样的举动无可厚非,再正常不过了。   这个组绝大部分人跟牧明毅或者赵睿认识,有过多次合作,对牧明毅的行事多少有些了解,牧明毅很敬业,演戏是演别人,做这个人时就得干这个人的事,杀青后,谁跟谁都不相干,性格好的,大家交朋识友,日后好相见,脾气合不来的,点个头说声拜拜,也就再没什么。   宁晖然是个没出道的素人,自然更不会有人过度关注他,即便他在牧明毅身边时常刷满存在感,也是理所应当,他现在还是夏培,牧明毅的搭档演员。   不计后果往牧明毅身上扑,宁晖然这个动作本来就生猛,后面还有个人故意撞他,他一个没把控住,身体失去平衡,被牧明毅出手抱住,来不及直起背,宁晖然拧着脖子往后看,牧明毅也一起抬头看去。   身后,过来过去的走道上站着打晃的于力,他竭力控制下盘,抓上旁边椅背以应对车身疾行带来的晃动,像个无轨电车的售票员扎着马步,饶是如此,也要招惹宁晖然那一下,宁晖然毫不怀疑是于力用大屁股拱的他。   于导嘴一歪,对他俩坏笑:“赶紧地,坐一块儿干点正事,别穷逗,小两口多找找感觉,一会儿好上炕。”   一句话,前后的人忍俊不禁。   宁晖然顾不上这些,他眼中只有他的手机,他的秘密,趁牧明毅注意力被打断,宁晖然一把抢回去,下一秒,按上锁屏键。   牧明毅不至于开不起玩笑,却也不乐意去附和,随便笑了下,于力觉得没趣,继续走他的,别人也就随之移开眼光。   又过了一会儿,牧明毅凑到旁坐,在对方耳根低语:“原来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啊?”   宁晖然定格,眼都不会眨了。   他僵硬地转过脸,先是审视牧明毅的表情,判断这句话的真实度,谨防这个人诈他,却看到他略仰起脸手遮住眉梢,做了跟他存下来那张图相近的动作。   干了。   宁晖然心里咯噔一下,冷静下来,笑对牧明毅:“我失手给下载了,不是故意的毅哥。”   “那还不删?”   没什么语调,平铺直叙听不出说话人的情绪和想法,宁晖然慌得一批,他既怕牧明毅生气,恶心在戏外还被个男的惦记,又怕删了再也找不到出处链接,这张图看来看去都看出感情了,真舍不得痛下杀手。   可话说到这份上,没有任何转还余地。   宁晖然手指点上去,成排的照片豁然在眼前刷出来,忽然,一只大手将屏幕拢住,满满地覆盖上。   ”别动它,我说着玩的。”牧明毅声音还是很寡淡。   宁晖然抬眼看他,弱弱地‘噢”了一声,牧明毅收手,他收手机。   说不上来那劲儿,可宁晖然就是有种错觉,牧明毅似乎不高兴了,既然自己认定是错的感觉,也就不敢往这路子再深想下去。   现在跟牧明毅相处会比以前更加复杂,这种乱糟糟,理不清的感受是从他察觉自己对这个人有那方面冲动开始的,他就是会忍不住地陷入自我纠结,自我闹腾的怪圈中。   就好像一起出行拍摄的前一晚,宁晖然很早洗完澡,躺到床上闭眼睡觉,随后便一刻不停地烙自己的大饼。   一会儿琢磨该怎么演绎夏培的初夜,用什么动作体位跟牧明毅配合,一会儿又怕想多了紧张发挥不好,睡不着熬出黑眼圈;一会儿担心他龌蹉的欲望露出端倪,再弄到升旗,却又忍不住地兴奋激动,恨不得直接下手来一把,解解馋消消火。   在这些交错混绕,乱成瞎疙瘩的万千思绪中,有一根线是十分清晰的。   那就是一一   他真不懂怎么做。   在骂了郭晓贤一百零八遍连个男男片子都搞不到后,宁晖然默默地坐起来,抬头看了眼时间,十点整。   又在床上耗了一阵,他硬着头皮下床,敲开了牧明毅的酒店房门。   他不敢进去,甚至在见到牧明毅本人后还退了小半步,在门外恭敬站好,正色道:“毅哥,红树林那边的戏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说的是红树林别墅区,他们转天启程要去的地方。   “你想准备什么?”牧明毅明显在洗澡,湿垂的头发成缕地贴在脸上,整个人湿气腾腾,纯白的浴袍领口吸纳不少水,绒边颜色变得深暗,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水珠经由脖颈流向胸口,掠过潮热发红的皮肤,蜿蜒渗入浴袍的前襟边沿,宁晖然慢慢将眼光横移到他曾经反复摸过的那个……   “进来说吧。”没及时接话,听到牧明毅开口又说。   宁晖然慌忙把视线调正放到这个人脸上,牧明毅用毛巾擦头,擦得再干净也无法到达眼睛,睫毛贴在眼尾,跟他对视时眼中水润柔和,跟他唇珠上那一抹湿痕一样。   小腹烧起一团火。   脚不是定住,而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牧明毅周身热气就要染到宁晖然身上时,房中手机突然响起来,好似被催眠患者接到苏醒信号,宁晖然浑身一震,立刻退到房门外。   说了句,没事,他再好好想想,狼狈地逃回自己房间。   ……   不敢想象当时要真进去了,就牧明毅这种美人出浴的诱惑样子他到底能抗多久,就是什么都不懂,推上床亲他咬他吃.他还是会的。   宁晖然可以断定一旦这么做了,片子或许还会继续拍,交情绝对断裂,虽然他俩也没什么私下情谊,但至少是成年人的普通交往,往好听的说算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他太珍惜了,珍惜到一想到失去胸口就会隐隐作痛。   “到了。”   听到有人这么说,宁晖然思绪万千地抬头看向窗外。   眼前,一栋田园风格的欧式别墅,比邻无垠海域,白白的房,湛蓝的海,美得令人窒息。 第53章   看到别墅的第一眼,夏培驻足了脚步。   纯白的墙,深灰的房顶瓦片,围着院子种满的瑰丽花圃,一排形状可爱的低矮栅栏被刷成浅淡的粉,将这些东西圈到一起,竭力制造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梦幻感,哪怕站久了,踩在鹅卵石铺出的地面脚底微微地痛,夏培依旧觉得他就是在梦中。   刺眼耀阳下,别墅前一抹清薄身影,白衫白裤,加上少年白皙的肤色,在林荫大道上好似用笔刷灵感乍现地抹上一笔,那样地恰到好处。   别墅门前散放几个行李箱,门锁嘀嘀两声,打开后男人笑起来,双臂平举,模仿飞机的机翼,嘴里嗡嗡地发声,一路跑到少年面前,一把将他托抱起来。   动静不小,少年头上的帽子掀翻,在空中打了个滚,伸手没接着,身体晃着也不忘喊他的帽子。   “别管它,一会儿捡,”把头埋进夏培胸口,成心海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调转方向,抱着夏培往别墅门跑去,嘴里说着:“E318飞到010,进跑道07,允许盲降,嗡……”拖出的长长拟声词彻底戳在怀中人的笑点上。   夏培笑着捶成心海后背,说他能走,不坐飞机。   成心海正玩得起兴,让夏培把眼睛闭上,见对方迟迟不照做,隔着白T张嘴咬下去,夏培吃痛地倒抽一口气,紧搂上这个人,听话地闭起眼睛。   有海鸥划过长空的鸣叫,海浪拍打岸边的水花声,夹杂着一两声车辆给油的嗡鸣音,而这一切随着他们身后关闭的门戛然而止,夏培感到他在成心海身上有节奏地浮浮沉沉,每起伏一下就听到木制地板配合地发出一声“咯吱”.....   黑暗将其余感官功能成倍提升,成心海身上那股熟悉的体香和颇有手感的腰背肌肉此刻特别鲜活深刻。   身体往下沉,他被放下,脚挨到地面还被转过身,肩膀多了份重量,夏培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把眼睛睁开。”   慢慢地,一点点睁开眼,一副犹如手机高清壁纸图的绝美景色毫无防备地坠入视野。   浩瀚无垠的深蓝和浅蓝相交,生怕不足够吸睛,还用阳光加持,根本不用后期调色,扒下来就是电影质感的画面。   夏培惊呆了,张着嘴,睫毛一直在眨动。   “美吗?”耳边声音又起。   “美……”像是还没回神,夏培机械地动着嘴:“好美。”   “我美还是它美?”   毛茸茸的头发蹭在肩头,有些痒,夏培神思归位,偏头对成心海笑:“哪有这么比……”   接下来的话吃进对方口中,成心海半个肩膀侧过来咬上夏培的嘴,这个亲法很突然,姿势也有些别扭,他俩是倚抱在露台的石栏内侧,宁晖然半个侧腰磨在冰凉粗糙的栏墙上。   试戏时没这个吻,起先的一两秒钟宁晖然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随后飞快合上,扭过身体配合牧明毅好好地亲下去。   于力觉得这个可以,惊讶后的深情投入跟夏培此时的情绪很合拍,对这个即兴演绎加以肯定,让他俩继续。   没有松嘴,牧明毅手来到宁晖然屁股底下随意一托,对方相当轻巧地蹦到牧明毅身上,四肢缠.绕,动作娴熟得仿佛提前排演过十遍八遍一样,于力拧起眉头,吻都没吻过,这么利索地像个树袋熊是搞什么。   他让机子推上去,自己从导演椅起来,走在后面跟上这一对如胶似漆,黏在一起向卧室去的恋人。   仰面躺倒在床上时扑鼻而来的花香直撞脑门,不少红艳的花瓣在余光中飘飘洒洒,就好像坠入一个全由玫瑰打造的花床,夏培觉得他半张脸都要被花瓣埋没了。   抖落脑袋上的花,大力甩着头,想把玫瑰的香气挥去一些,同时努力适应这种甜腻过头的刺鼻味道,好张嘴说话。   下一刻他被拉坐起来,即便能开口也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开不了口。   一床的玫瑰花瓣,满满当当,玫瑰超多,花瓣厚实,几乎没过撑在床上的手,床中央,跨过双枕是一大颗玫瑰摆出的实心,说它实,是真的没有空缺,像做鲜花饼一样层层铺开。   这样的布置不得不说……   有点俗。   阅片无数的夏培没少见过类似桥段,只不过他们这个比较豪横,分量十足。   第一时间他不是被撩得满心感动,而是觉得超级搞笑,夏培盘起腿低下头,捂着额头极力憋笑,双肩耸动。   “干嘛啊?”成心海瞅出不对劲。   再忍不住,夏培放声大笑起来。   “不浪漫吗?”   经验老道的那个被伤了自尊,问话时噘起嘴。   “浪啊,都浪死了。”   或许笑得太放纵,夏培一下子开出一个略带颜色的玩笑。   成心海惊讶地说出个,操。   这下,夏培笑得更厉害了,他忽然发现在成心海撩人失手吃瘪这件事上他相当有感,一种邪恶的快意,而就在下一秒,他就不那么得意了。   成心海坏坏地对他笑,抓过一把玫瑰花瓣吃进嘴里,缓慢咀嚼,可以看到花汁从唇线的缝隙里渗出,唇色很快变成暗红,随后他拿过床头柜上的烟缸吐到里头。   再做一次,只拿一片花瓣,像是精心挑选出来很大的一片,成心海把它夹在两指中间像是戏耍一般在夏培眼前晃了晃,然后伸出舌尖舔舐花片的一端,这片边角被弄得一动一动。   怎么把夏培重新撩拨起来,拍前于力没想法,他让演员自己去摸索发挥,本来这一条应该停在阳台的浪漫看景,牧明毅不按试戏来演导演也就不按预想来拍,一路跟到卧室。   牧明毅这个动作就是要骚,他一只手撑在身侧床铺,另一只手高抬在头上方,仰脸去舔花瓣,抬起的下颌将颈部线条淋漓尽致地修饰出来,他就是刻意要宁晖然看他的侧面,让视线黏着动不了,然后轻轻一舔,喉结顺着向下滚了一下,把宁晖然看得魂都没了,也往下咽口水。   不会动,不会说台词,连呼吸都不会了。   片刻之间,宁晖然像一个断线的木偶,被牧明毅任意摆弄,浓郁的玫瑰香气从唇齿扩散到他的嘴边,宁晖然又像突然接上线了,迫不及待地搂上去,去亲牧明毅的嘴……   ……   “行了,给我停下来,演的不对宁晖然。”   于力的话特像画外音,还是被干扰,不受待见的那种,宁晖然用眼尾夹了导演一下,露出不耐烦。   “你差不多点,我让你矜持不对吗?你这是对初夜的忐忑和被浪子情郎吃干抹净就会失去本钱的那种害怕吗?”于力音调飙升,指着宁晖然:“我看你就是想被搞,在阳台都窜到你毅哥身上了,你要干嘛啊?”   话说得狠,没留半点情面,却犹如醍醐灌顶,宁晖然当即醒悟跟导演连连道歉,让于力给机会重来。   于力用一根手指头把宁晖然招过来,牧明毅跟着也走到近前,于力眼风一扫知会牧明毅,说他没问题可以不听。   牧明毅却没走,只是后站一步,让豆豆可以挤到他们之间为他补妆,略抬起头,他闭上眼听两人说话。   “宁晖然,你不要被牧明毅牵着鼻子走,他可以完全沉浸角色,所有的演绎都不脱离人物,你行吗?不要把宁晖然和夏培混在一起,更不要把成心海和牧明毅弄混淆,这一点你明白吗?”   宁晖然当然懂,就是于力不说这些话他也不是没发现他演得不对味,只是撩起来的火无端被灭下去总会惹人烦躁,就好像起床气,不给满足就很恼火。   没吭声,宁晖然转开眼睛。   以为讲得没有力度,于力‘啧’地一声,手在他面前晃动,说得更直白:“宁晖然,我跟你说过我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夏培你得给我立住了,你跟牧明毅戏外想怎么......”   “导演!我明白导演!!”差点把这根手指掰下来,宁晖然跨步上去,声声发誓他一定好好立夏培人设,让导演省心。   像是要把之前演的全部抹杀掉,宁晖然用劲地狠抹一下嘴,对牧明毅歉意点头:“麻烦毅哥了,咱们重来。”   随着抹嘴的那只手落下去,视线到达宁晖然裤线两侧。   眼光很淡,有些凉,牧明毅说了句:“不麻烦。”扭头向叶菲要水。 第54章   把对牧明毅这个人不该有的冲动和渴求老老实实地打包藏好后,在于力的指导和激发下,宁晖然充分发挥他的表演天赋,几乎一条过了前戏阶段。   后面就是拍夜戏了。   红树林往西有个二十四小时的港式酒楼,大家同乘一辆大巴去解决晚餐,酒足饭饱回来再拍,考虑到有牧明毅,组里包下一层楼,并与酒楼谈拢多派几名保安过来。   酒楼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牧明毅的影迷,当即血脉喷张,要不是旁边大堂经理及时浇下一盆冷水,说免单也泡不上他,这顿的饭食花销就能全省下来,眼看吃白饭泡汤,赵睿随即调转策略,用签名拍照授权酒店使用做宣传顺利拿下八五折。   出示脖间剧组的工作牌,绕过保安,赵睿吹着口哨走向取餐台,为了兼顾每个人的口味酒店准备的是自助餐,挑了些自己爱吃的放在餐盘上,赵睿一眼便看到坐在角落独自吃饭的宁晖然。   他刚想上去跟他吃一桌安静的晚餐,便被人捷足先登。   看见放下盘子的是于力,赵睿知道这又是要为宁晖然单开小灶,给予金牌指导,替宁晖然吐了吐舌头,他转向别的地方继续寻觅。   餐盘出现在眼前时,宁晖然抬头,于力笑着坐下,说他吃的好素,这么瘦还控制体重。   体重从来不在宁晖然上心的范畴内,准确地说,他就没关注过自己的样貌,他今天心情不佳,没什么胃口,种类不多。   笑了一下,宁晖然没搭腔,低头吃自己的。   真是一点没有这个圈子该有的烟火习气,大导演特意过来同坐一桌,一般的演员早殷切备至地嘘寒问暖,嘴笨的也会绞尽脑汁地想一两句好听的套套近乎,这小子倒一副‘最好别理我,别跟我说话’的嘴脸。   于力暗自冷哼,面上看不出来。   “累不累啊?”   平和的问候更像是说教的开场白,宁晖然将嘴中的食物嚼完,直起背,用餐巾纸不紧不慢地擦嘴,闷闷地发声:“导演,您说。”   于力看过宁晖然履历,知道他实际年龄多大,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觉得宁晖然身上有种混杂成年味的少年气,张狂,傲慢,不屑于遵从这个圈子的潜规则,却又不至于过分践踏,总会给别人留三分薄面,就像现在,明明看出来他不想听,却还是能收到了一个得体的微笑和如学生那样腰杆挺直,洗耳恭听的坐姿。   见宁晖然正经八板地等着自己开讲,于力清了清嗓子:“你知道一个演员最需要具备什么样的能力吗?”   问这话就为自己答,于力没指望宁晖然,接口道:“能放也能收。”   “怎么讲?导演,”宁晖然比划个等一下的手势,站起来到近旁的自助咖啡机打了杯咖啡回来,推到于力面前:“您说,我听着。”   这份讨好那样地随意,于力顿时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发现宁晖然没带奶和糖回来,随口问了句。   “您不都喝美式吗?那我去拿……”说着人站起来,于力拽了胳膊把他拉回来,心头一阵莫名触动,心话这小子连他爱喝什么都留意到了。   “宁晖然,演戏就好比修炼武功,你想有所大成,就要一点一滴地积累功力,扎实功底,你既要浸润角色,让角色附身,又不能被角色左右,深陷其中,就好像修炼到一定境界要特别小心,谨防走火入魔,”仰脖将咖啡一口喝尽,含了最后一口在嘴里漱了漱,咽下后于力接着说:“演不像,不走心,流于表面的演技充其量就是拙劣辣眼睛,伤不到哪去,可要是魔怔了,就会自损经脉,逆流而亡,这话你听得懂吗?”   乍一听玄之又玄,往深琢磨又有一定的道理可寻,宁晖然越品越不对味,知道于力话中有话,而且他深知这个人什么都敢说,尤其是对现在的自己,眼瞅着那点高贵的名导气质所剩无几,更不敢挑明地问,只是说,不用导演担心,他心里有数。   “有数不见得控制得住,六根清净可没那么容易,”于力嘴一歪,不高兴地较起劲来:“何况你演的是我的戏,我就擅长拍感情,你能逃得过吗?”说着,两指比向自己的眼睛又调转对上宁晖然的,显示出他有多么地火眼金睛,洞悉人性。   这是要干什么?   于三岁吗?   宁晖然不想跟他争辩,更不想深聊这些,一个劲说导演批评得是,逃不过,清净不了。   之后,于力没再出声,只听见刀叉在盘子上响了一阵,宁晖然没在吃,动嘴的只有于力。   “你喜欢成心海这个人物吗?”把盘子一推,于力同样用纸巾抹嘴,结束这顿饭。   “不喜欢。”   从戏外问,宁晖然实话实说。   “那你喜欢你毅哥演的成心海吗?”   拧起眉,宁晖然没回答,直视于力。   迎上这道近乎冷峻的目光,于力无畏地咧开嘴,带出些笑模样:“你喜欢牧明毅吗?”   停顿一会儿,宁晖然开口:“怎么个喜欢?”   “你说呢?”   像打哑谜,一向爱打直球的于力把问题踢来踢去,宁晖然不想跟他这么打擂台,站起来,在椅子腿被地面擦出刺耳音色时告诉于力,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要没别的事他去趟卫生间。   于力故作深沉,没接话。   就当是默许了,宁晖然转身走开,后面传来于力平平的声音:“戏会拍完,夏培和成心海都会消失,牧明毅也是一样的。”   步子没迈出去,宁晖然惊讶地回头望向于力。   这个人信步而来,擦过宁晖然肩膀时上手拍了拍,头歪过去点:“这片子没怎么宣传,基本的营销都没有,红的概率不大,即便真红了,你也不一定能红,就算走运你确实红了,在你毅哥那里也没什么两样,对你来说,这个人终究不过大梦一场。”   肩膀在动,颤了一下,于力感觉得到,像是安慰地,再拍时手劲轻柔不少。   “我是为你好,等片子拍完了,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出出戏,会好的,现在别放太多精力在他身上,放在打磨演技琢磨人物上,好好想想怎么能把你的角色演出彩,以这种方式沉浸戏里,出戏时就不会太困难,你还能回到你以前的生活。”   随着于力的拍打,宁晖然跟着眨动眼睛。   直到这个人离去很久,拍在肩膀上的那份感觉依旧存在,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他寸步难行。 第55章   宁晖然一直静静地坐在位子上,车内很暗,窗外透进来的光时而将眼底点亮,时而又消失不见,无论怎样地交替变换,流光溢彩地在眼中映过,宁晖然始终没有动,连眨眼次数都很少,像一个精雕细琢的人体蜡像。   收回目光,牧明毅按黑屏幕,把手机放下,叫他的名字,知道不会得到回应,手轻轻去扳宁晖然的下颌,脸转过来时,又叫了一遍。   显然,对方失神的眼光有了焦距,定睛后尴尬地摆头,同时拨开牧明毅的手,磕磕绊绊地说:“啊,毅,毅哥,我,我我没事……”   “我没问你。”   路唇不对马嘴,还要挑明他不在线的事实,宁晖然只得窘迫地笑笑,扒拉几下头发,佯装没事地看向别处。   “于力跟你说什么了?”   自助餐区没多大,即便就是很大,一个人在那站久了也很招眼,宁晖然不知道这个人从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说于力,那就是看到于力拍他肩膀,跟他说话,或许他俩坐在一起吃饭时就被牧明毅发现了。   宁晖然又想到于力对他说的话,半隐晦半直白地告诉他,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他不配。   “教我怎么演戏呢,于导很有水平。”   声音不经意变沉,宁晖然清了清嗓子,抿紧嘴。   看了他一会儿,牧明毅头摆正,很长时间后开口:“学会了吗?”   问地突然,毫无防备。   宁晖然脑子不在这儿,先是下意识地“啊?”了一声,然后猛然醒过味,忙点头,连说两个会了会了,这有什么不会的。   说完,喘出一口气。   牧明毅依旧注视他,宁晖然努力挤出好几个轻松而随意的笑容才让这份目光从脸上移开,像卸下一副沉甸甸的担子,不过片刻轻松,那种弥漫心头的压抑感再度涌上来,上车他就这样。   宁晖然又去看窗外。   这次无法抑制地,心跳开始加快,嘴好像不是自己的,无论宁晖然多么用力咬住,声音还是发了出来。   “毅哥,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没有特意抬头,语气也很平和。   “拍完《吻夏》是不是就要拍苏姐和……”不想提那人名字,话断开。   “《春日时光》?”抬眼去看宁晖然,确定他问的是这个,牧明毅又低下头,手指在手机上滑着:“不一定,要看资金到位情况,演员选角,剧组搭建,先期筹备很复杂,不会那么快开拍。”   “我……会不会有机会?”   指甲抠在手指上,没一会儿便是一道红印,宁晖然心脏都在打哆嗦,他不敢看牧明毅,忐忑地等待他的回答。   偏偏就是没有。   车内低浅的发动机嗡鸣,车轮碾压地面的细碎响动,别人轻言细语的聊天,哪怕他都能听到坐在最后面于力和赵睿偶尔发出的爽朗大笑,却就是听不到牧明毅的。   移动眼光,从不知的某一点与对方目光相触,在那一刻宁晖然几乎可以断定牧明毅根本没动过放在他身上的视线。   从问出这个问题开始,这个人就用一种打量的,沉静的,甚至于有些冷淡的目光审视他,宁晖然第一次承受牧明毅如此直白,毫无掩饰的目光,好像他就是一个挂着价签,陈列在他眼前的商品。   “你不一定合适。”   这是他的答案。   心脏抽痛一下,宁晖然知道现在是发挥他高超演技的时候,他不能把颓败和沮丧暴露在外,对牧明毅自然地笑了下,接着问:“那毅哥会不会跟我续签呢?”   没有断句,没有磕绊,发挥良好。   宁晖然自己都搞不懂干嘛紧张成这副鬼样子,手心渗出的汗都能在裤子上摸出一个湿印,大可不必,行就行,不行就算,洒脱一点,他这样自我安慰道。   “你想吗?”   惊讶于选择权跑到自己手中,宁晖然飞快地张嘴,那个‘想’字还没出口,牧明毅的声音覆盖上来:“走这条路,吃这碗饭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可以的,你还有一定差距,同样要面对很多问题,像吴建中那种事算不上时常,却也会有,比于力苛责的导演多得是,他们不会告诉你该怎么演,只会告诉你这样不行,你演不了戏没这个天赋,别再混了转行吧,”车内沉沉的黑色染到这个人的眼底,生出一种色泽难辨的暗灰:“如果吴建中是在蒋邵毕业时让他做选择塞不塞那些东西,他也能把水泼到他的脸上,这些你想过吗?”   无言以对,宁晖然默默地低下头。   他没想过,不可能想得到,此时此刻牧明毅跟他说的每句话他都没有预料过,出道,做演员,当艺人,混演艺圈不可能在他对未来的规划中,虽然他也没什么规划,可他的人生本来就跟这些沾不上边,包括这个人。   车身晃动缓缓停下,几秒的事却犹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不像牧明毅稳稳地靠在椅背上,宁晖然面向这人半坐着,身体晃着没有抬头,听到有人说加油站服务区到了,他想也没想地站起来,跟牧明毅咕哝要去放个水。   对方为他让开,往车门走时宁晖然刻意压慢脚步,表现从容,但其实他早想拔腿跑下车了。   哪有什么水要放,舔着自己干干的嘴,有些地方还起了皮,宁晖然直想笑,从跟于力说完话他就没喝过水。   就这么个事何至于此。   片子会拍完,剧组会杀青,演员会散伙,这些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他从没想过,没想过跟着那个人继续走下去,也同样没想过要离开他。   这一点很搞笑,能走到今天这步,当个半吊子演员认认真真地演戏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经历,是做梦都梦不来的。   以前是无感,也不关心什么拍完杀青散伙,更不会在乎以后会怎样。   是为了钱,为了交代,说得现实一点,签了合同拿了一半的片酬他不能违约,拍着拍着掺进那么一点进取心,一点面子,再之后就是想为牧明毅好好地演,让这个人满意,叫他省省心……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统统都站不住脚了。   是发现自己对牧明毅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做的那个缠绵潮热的梦,还是更早?   镜中的人惨白着一张脸,干涩地苦笑一下,宁晖然没眼看他,撑在泛出黄褐污迹的洗手池边沿,耸起双肩,将头深深低下……   他怎么想,做没做好准备混这个行业,吃这碗不怎么好吃的夹生饭,这些重要吗?那些肮脏的潜规则,不友好的阻碍,哪怕是充满侮辱性的东西全向他扑来,他也不怕。   可即便他冲破一切铁了心地跟随牧明毅,也得是这个人同意不是?   说那样的话,就没打算要他。   眼睛发红,泛起潮气,比刚才还辣眼睛,触发水龙头,把冰冷的水扑到脸上。   抬起胳膊,用T恤小小的一截短袖擦了擦脸,宁晖然离开空无一人的卫生间。 第56章   打开床旁大柜的柜门,一股洗涤的清香扑面而来,夏培忍不住用鼻子嗅了两下,发出短促的吸气声。   柜中叠放一些床被床单,手感稍稍有些僵硬,常做家务的一摸就知道没下水很多次,像是买来就过了一次水。   无论从颜色,样式,还是新旧程度,都不是这个别墅原本配备好的。   揭开床罩一角,用手摸了摸床垫,手指探进边角的包缝中滑动,夏培可以确定连床垫都是新的,要有条件更换,估计整个床都得被这个人折腾一遍。   抿着笑意,夏培又去柜中一件一件往下找,他想找个薄点的单子搭一下,先在卧室把衣服脱掉再去客厅让成心海画,当面往下脱他不好意思,上次在美术教室当那么多人跟跳脱衣舞似的已经冲破他极限很远很远了,每每回想起来,都有一种心肌梗死的感觉。   后腰一紧,一双手抱上来,耳廓冰冰的混着呼吸的热,还有一种好闻的水果香气,成心海像是刚吃完某种口味的冰淇淋,夏培脑中第一个反应是……草莓味的?   “等不及铺床啊?还没画呢。”成心海把头埋在夏培脖根,贪婪吸着他身上的味,冷冻过的嘴唇在上面蹭来蹭去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夏培打着哆嗦回身用手堵他的嘴,问那一桶冰淇淋都吃了?   “都吃还不得窜稀啊?”挑着夏培指缝的嫩肉下嘴,成心海没舍得咬多大劲,松松地含着,听起来口齿不清:“这可是我新婚之夜,吃那么多干嘛。”   没想到听见‘新婚’这种字眼,夏培怔住,连被成心海舔手都忘了甩开他。   “这别墅是我一个好哥们的,他人在国外,特意嘱咐我别把他家拆了,要不然我把床板都给他换了,”说着,把夏培的手拿下来,也不嫌弃弄得黏糊糊的口水,擦也不擦,十指挤进去扣住,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甩着,撒娇的动作配上耷拉下来的眼眉,成心海看起来又怂又可爱:“我知道用别人的房子圆房挺不好的,可你应该也不想去我家了,这样总比在外面开房有诚意多了,看在除了床板都是新的份上委屈一下好不好?”   成心海装乖的样子极像一只小赖狗,夏培丝毫不怀疑他要是敢提出什么异议和不满,这个人一准扑上来玩命蹭他,要有尾巴早摇上了。   “你确定只在床上?”   猛地抬头,成心海满眼放光,这种情话从夏培嘴里说出来犹如在脑中轰了一颗炸弹,他一把将人扛起来,火箭发射一样到达楼梯口,噔噔噔地下楼。   夏培在他身上被癫得头晕,哭笑不得地问成心海这是干嘛啊。   “快画快画,老子要圆房。”   笑到不行,成心海身上那份可爱的孩子气被牧明毅演绎得淋漓尽致,走戏时这个地方宁晖然就有点笑场,这会儿更忍不住,笑得眼角泛潮,这种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感染力极强,于力夸他,说,好,这个不错。   笑着笑着声音就不那么大了,夏培像是笑累了,趴在成心海后肩停了一会儿,然后挣扎说要下去。   成心海不干,很快动作幅度加大,眼看抱不住,情急下,成心海掌风凌厉地啪地一下拍在夏培屁股上,把于力打得眉尾一翘,试戏没这个。   剧本上夏培就没要下来,被一路扛到楼下,走位也没这一出,于力先是越过监视器伸脖看两人一眼,随后坐稳,环臂抱胸,默不作声地盯看画面,他记得宁晖然不经打屁股。   这么重的一下,想来很疼,很带感吧。   ……   人不动了,软绵绵地摊在成心海肩头,原先扒在一侧肩胛骨的手也松掉,于力看到夏培这只手紧紧地捏起来,镜头下,指骨关节泛白。   察觉打狠了,成心海往回找补,揉在刚打的部位,急急道:“哎哎哎!打过了打过了,我给你揉揉,不疼吧?”   肩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这下连于力都好奇想往下看,不打算叫他们停下来,往后沉了沉背,小酌一口咖啡,脑中想,要再来点爆米花嚼一嚼就更好了。   ……   下到客厅,来到沙发旁,厅内的装潢偏古典欧式风格,半人高的壁炉火光正旺,暖烘烘地烤得人很舒服。   成心海怕夏培光着身子会冷,专门比对温度计起的火,此时,大半个厅都笼在红彤彤的火光中。   吊顶灯没开,只有四壁烛台的微弱光亮,使得厅中光线极柔,很多地方被炉中火勾出一层暖红的边缘。   小心地把人放下,当看到夏培的脸时成心海一双眼睛便离不开了……   宁晖然频繁地眨动睫毛,很用力地去做,看得出他极力克制眼眶的潮热,却因为眨动太厉害刺激泪腺,眼越来越红,脖颈扭到不能再扭,躲着投到脸上的目光,看向别处。   这不是走出来的戏,甚至在剧本上无迹可寻,压根不是这么写的。   从爱上牧明毅赋予角色或者说他身上某个地方的这种鲜活跃动变成想到终有一天会失去,成心海,牧明毅一个都不会留下,宁晖然就控制不住地出戏了。   闹着从成心海身上下来是他下意识的行为,然后就是被打屁股,该死地打完还揉,等消停后一切早如脱缰的野马,不知道奔哪去了。   接什么词,摆什么动作,做什么表情,鬼他妈才知道……宁晖然唯一清楚的是在心底肆意扩大的伤感,翻滚的,怎么也压不下去的那股难受劲儿。   就像于力说的,他六根清净不了。   等不来那声‘CUT’,宁晖然只得用手背快速地擦一把眼睛,总不能让眼泪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往下流吧。   手没放下便被成心海抓过去,对方看起来很着急,将夏培的手啪啪地往自己脸上打,满眼的心疼,口口声声说都是他的错,把媳妇给弄哭了,打他,狠狠地打,想怎么抽怎么抽,抽成个大猪头……   牧明毅生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稍稍开阔的眼角,眼皮内双,当眼尾平展时,会让人觉得沉静生冷,无论他看不看你,都会有种难以逾越的距离感,可若是翘动,让眼形变得稍微圆弧一点,就特别地温和柔软,像一只细腻无骨的手摸在你心口上,湿热,暖融,能让你从冰封化成一滩春水。   此刻,这样的眼睛混上内疚不舍,疼惜得不知如何是好,还要使劲地哄,当他小孩似地逗笑……宁晖然都为牧明毅感到累,于力也不喊停,逼着他跟自己这么个不着调的半吊子继续往下演。   没剧本,没排演,没指导,连该演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硬演,都提不上尬演,完全开放式,尬都不知道往哪尬去……   一时间,宁晖然真的就破涕为笑了,吸溜着鼻子笑,牧明毅捧起他的脸,跟他一样也笑,笑意一直延伸眼底,说媳妇终于肯笑了,瞧这多水灵耐看,么一个。   说着,嘴在宁晖然唇上小鸟啄食一样亲了好几下。   痒痒的,麻麻的。   作者有话说:   牧老师真是个演技派 第57章   拨弄心弦要使多大的力?   用何种手段?   就这么蜻蜓点水地,在嘴唇上轻轻相触又轻轻离开,足以搅个天翻地覆,宁晖然瞳孔地震,注视着牧明毅,目光再移不开。   牧明毅的笑清透干净,浑洒着阳光和朝气,像宝石一样闪亮,好像真的因为夏培笑了而由衷地开心。   这份笑同样感染着宁晖然,驱散在他心头,那些跟于力和牧明毅交谈过后挥之不去的阴霾,成心海要比牧明毅开朗得多,也讨喜招人得多,做夏培可真好啊。   宁晖然想着,笑容更深,不知不觉地把对方摸在他下颌的手拿到嘴边亲吻。   啃咬手背,舔手心,两只手拿在一起做这些,像在安抚,又像讨好,恨不得多长出十张八张嘴那样着急,一个劲地往嘴上送,把成心海的手咬得到处是牙印,泛着潮湿的水光。   不知什么时候,对方呼吸发沉,急促而粗重,夏培闻声抬头对上这个人越来越烫的目光,他也无法安然呼吸。   下一刻他被成心海吻住,成心海比他高,低下头去咬夏培的嘴,手从他后背由下至上地脱拽T恤,拉出一片白晃晃的赤.裸脊背,不过在衣服从头拉下时分开那么一会儿,嘴又亲上去……   接吻的方式明显不是点到即止,绵长而黏腻,不是特写直拍,也没找准角度,监视器上只有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于力依旧眼神清明而执着地盯看监控画面。   成心海喘着气征求夏培同意:“裤子……脱吗?反正……也得裸……”   说不出话,夏培眯着眼享受,主动将脖颈送到成心海嘴边任他亲咬,两只手在对方后背带力地摩挲,发出混沌的低哑声音……成心海等不及,胡乱地去解夏培的裤子,筋骨微微隆起,用力很猛。   因为着急,动作幅度不小,收音的杆麦下尽是衣物摩擦,金属皮带扣撞在一起的杂乱声响……   负责现场收音的老师摘掉一侧耳麦,困扰地向于力那边张望,灯光和摄影也呆不住了,同时转头去看于力。   他们不是皱眉,就是一脸懵,灯光最大胆,压低声摆口型,意思是这要拍裸戏啊,还是直接拍炕戏啊?   没提前走位调灯,机位也欠妥,拍不出好东西,可又不敢贸然打扰两位的情绪,纷纷向导演求助。   于力对着屏幕捏自己耳垂,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还没看够,继续看了一会儿,抬脸对两人叫停,比了个剧组休息的手势。   片刻间,现场嘈杂起来,很多人过来过去地走动。   将戏中被夏培拽起来的一截背心衣角放下,牧明毅神色恢复如常,无论是脸上的红潮,还是眼底欲动一概消失不见,他接过叶菲递上来的便携水壶和毛巾。   再一次对这个人驾轻就熟的业务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宁晖然都要笑出声了。   他是失了好一阵的神,然后低下头,两手撑在腰上,很努力地才把呼吸搞匀,再一抬眼,这哥哥已经衣着整齐地喝上水了。   真特么……   宁晖然有种拔掉无情,不但被玩还被晾在一旁的烦躁感,这种感觉从身体失去牧明毅的搂抱便开始了,就像在心头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空空荡荡。   冷冷注视牧明毅仰起脖颈,一下一下咽着水,滚了又滚的喉结,宁晖然动作缓慢地整理被这人扯乱的裤子,他没有察觉,牧明毅的眼光一直落在他脸上。   不想穿T恤,因为不想再被脱,宁晖然赌气地从地上捞起来,狠狠甩了两下,丢到肩后,刚想转身离开,胳膊一紧,牧明毅抓上他。   顺着这只骨节分明的手一直看向这张刚刚还对他笑得像个小太阳的脸,宁晖然没吭声,他一个字也不想跟他说。   “喝点水,你嘴太干。”   把喝过的水壶递到他眼前,宁晖然随意扫了一眼,手臂转个圈,甩开:“谢了毅哥,我不渴。”   光着膀子,坠在肩头的衣角一晃一晃,看着这个清瘦男孩的背影,牧明毅站在原地没动。   有人点他一侧肩膀,牧明毅却看向另一侧,把于力逮个正着,对方咕哝一句,说他这人好没劲。   “找我?”牧明毅问。   “聊聊?”于力眼神飞向二楼。   剧组选的实体场景,租下一整栋精装别墅,独栋小二楼,二楼有间雅致的书房。   两人进去,于力关好门,让牧明毅坐在书桌旁的转椅上,自己半个屁股靠在桌角,指缝夹烟往前送了送,问抽吗?   牧明毅欣然同意,叼了一根在嘴中,大导演为他点上火。   两人吞云吐雾了一会儿。   于力率先开口;“牧老师的演技真是精彩绝伦,没得挑啊,即兴发挥都这么有张力,我都不舍得叫停,太……”   “有话说话,别埋汰我。”牧明毅打断他,将烟灰磕进烟缸内。   于力笑了笑,向他那边靠过去,背脊下压,一副认真的模样:“我说牧老师,是不是在你演的这么多角色中就这回最棘手啊?”   徐徐地吹出一口白烟,牧明毅问于力怎么说。   对方心里槽他一句还特么装,脸上却摆出郁闷的神情:“你看你把那小子弄得又哭又笑,都整神经了,缺不缺德啊……”见牧明毅张嘴,于力赶紧用话堵上:“你可别说他刚才是投入演戏沉浸角色,是你带成这样的,我又不瞎,拍什么出身的我?!”   怎么谁都瞧不起他这个在文艺电影圈崭露头角的新锐派名导,当他三岁小孩糊弄,他俩那点事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瞅不明白?!   “你还在人物的框框中,宁晖然早出戏了,只是他的情绪转变恰巧与夏培这个时候脆弱敏感的神经相吻合,但凡换场别的戏,我早喊停了,”于力眉头一蹙,十分嫌弃:“他演的那个根本没眼看!”   “一次,两次你带得动他,不能次次这样吧?那还怎么演?”想起上回宁晖然招来一众狐朋狗友把牧明毅闹上热搜后频频掉线的状态于力就一阵神烦,嗓门不觉提高:“你到底又怎么他了?!知道他一个新人发挥不稳定,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   没接话,拿过桌上的打火机在手中把玩,把盖子搓开又甩上,玩了一会儿,牧明毅开口:“吃饭时,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于力感觉不妙,噤声。   “原原本本跟我说一遍。”   听着牧明毅语气不善,于力有些心虚地敷衍道:“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别缠着你,多把心思放在戏里,别陷在你身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不早晚得杀青散伙啊,你还能永远当成心海,他永远做夏培?!不得面对现……”   一声尖锐响动,打火机被重重掷到桌面,滑出很远。   于力立刻闭嘴。   牧明毅垂下眼,后背沉沉地陷入坐椅,除了皮质转椅下压的咯吱声响,房内一度很安静。   看了一眼牧明毅,于力用清嗓子缓解自己的尴尬。   他确实被牧明毅这种冷森森的气场给镇住了,但又不服气这么被压制,把桌面敲得砰砰响:“你也是,沙滩上没看出来那小子是GAY啊,还招他?”   在车上,于力耐不住好奇,跟赵睿打听怎么发掘的宁晖然,听到这么一段传奇故事。   “你不眼睛雪亮吗?”牧明毅似笑非笑:“试镜时没看透他?”   于力语塞。   宁晖然确实跟他遇见的那些GAY不太一样,白白净净的一个大男孩,俊秀标致,满满的阳刚之气,一点也不阴柔,却也不像那些威武雄壮的猛1,总之口味独特,亦直亦弯,是看不出来。   “可能是个双,”于力推断,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睁大眼问:“我看他挺纯的,是不是也没搞过女的啊?没恋爱经验吧,那床上呢?”   牧明毅不置可否。   “操,”于力一声感叹:“要真是个雏就麻烦了,这样最难搞。”   像真被困扰住,于力眉头蹙在一起,手指着牧明毅晃:“反正他现在对你有意思,你可得处理好,组里人多眼杂,别给自己招事啊。”   “怎么处理?”牧明毅问他;“于导给个建议?”   “跟他说清楚啊,你又不是玩后面的。”说着,于力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抬了抬眉,不像出主意,倒像套词的。   牧明毅同样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像是受教了,站起来绕过斜斜倚在桌角的人,像门口走去。   桌旁,于力回身冲后面的人喊:“你到底是不是啊?”   砰地一声,门关了。   作者有话说:   牧老师是不是呢? 第58章   双手抱在胸前,于力一刻不停地摩挲下颌,一直专注地看回放,一遍又一遍地播。   最后,他关掉,拿着剧本坐到宁晖然对面。   宁晖然仍旧光着半身,裴晓晓给他搭上一条浴巾,他没排斥,却也没好好地披在身上,就这么让它松散地落在肩头。   他独自一人坐在椅上,侧过脸,眼光不知道落在哪里,睫毛半垂,在眼底映出淡淡的阴影。   那两片睫毛比一般人长很多,尾部上翘,于力估摸着能放上一片细细的纸屑也不会掉,像蝉翼一样微微颤动,在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的演艺圈,宁晖然五官算不上多抢眼,却足以叫人印象深刻,白皙,单薄,清瘦,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纯然干净,一般艺人比不上。   夏培的首选。   于力不得不承认牧明毅眼光确实独到。   注意到有人过来,宁晖然把目光转回来,见是于力,乖乖叫了声,导演。   于力语气柔和:“还好吗?有没有很累?”   察觉出什么,宁晖然接话道:“于导,您就说吧。”   两只手分别撑在膝盖部位,于力身体前倾,拉近与宁晖然的距离,表情认真而严肃:“宁晖然,我反复看过你们从楼梯到厅里的回放,这么演可以,大的方向没有错,只不过要把细节再完美一下,你可以挣扎,牧明毅也可以打你屁股,夏培的哭和笑多么冲动感性在这个晚上都不为过,但他是羞涩的,害怕的,忧郁的,他始终对成心海悬着一颗心,怕被他玩腻像用过的避孕……一样遗弃,”于力也不知道为何嘴打起磕绊来,把话说完,他突然问:“你知道第一次会很疼吧?”   扯到这种话题不算太突兀,于力过来就是要跟宁晖然深度沟通这些东西,没曾想对方先是迷惑不解地一脸懵,随后惊诧地凝视过来,眼神写满了‘我不知道啊,还有这样的事”。   ……   手扶额头,于力默了。   对方见状却好起面子来,做出点头的动作,说明白。   扶额变成挠脑门,与牧明毅一番谈话后,于力更加确信这孩子是个百分百不掺假的雏,虽然他对长成这样还能保有童子之身十分不理解,但也只能接受,越琢磨越担心,怕宁晖然不知道该怎么演,特意提前过来做一下指导。   可对面一个有自尊,要脸面的雏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沉吟一会儿,多给对方一些时间反悔,见没动静,于力只得站起身,像结束什么事地弹弹裤子:“那行,你演吧。”   一只手抓过来,于力正好起来,隔着空气没碰到人,好在声音比动作快:“导,导演,等一下……”   于力抬眼看他。   “您还是给我讲讲吧……”   收回手,直接塞进嘴里咬,宁晖然的目光刚一碰上于力的马上转开,显得拘谨又无所适从。   于力暗笑,心想,还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培训就上岗,还不得被你毅哥弄疯了。   咳了咳嗓子,于力坐回来,让宁晖然随便问。   第一个问题一一   两个男的怎么办事。   无语地瞅了一会儿宁晖然,于力比出一根手指穿圈的动作,让宁晖然自己想。   当对方渐渐领悟到精髓后,一双眼睛瞪得贼大,然后就是满脸的疼痛感,把于力逗得哈哈大笑。   “细节我就不讲了,看过片吗?”他问。   宁晖然摇头。   “女的总看过吧?!”于力有点坐不住了。   “那看过。”   “动作跟那个差不多,”于力摆摆手不想多说,问他:“会叫吗?”   “啊……”宁晖然占着脑子,突然反应过来地“啊?!”的一声大叫。   “是这调吗?”于力嫌弃地皱眉:“不对,好好再想。”   宁晖然愣了足有半分钟,然后紧张地舔嘴,手往下比了比,问于力:“我……我在下?当女……”   “不然呢?”于力一副‘你行不行’的眼神:“你想做1?还在你毅哥上面,做梦呢吧。”   宁晖然目瞪口呆,随后整个人都蔫了。   于力过去把浴巾为他披好:“你俩的事吧,本来我也管不着,晚饭时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的路还很长,很多事都难有定论,你只要明白我本来是好意。”   咳嗽了一声,他接着说:“一来希望你放更多精力在戏上,你好我好大家好,顺顺利利把片子拍了,二来,能进一个剧组是缘分,说这些也是关系熟了,能有这一段拍戏经历对你很难得,合作的还是牧明毅,以后都是谈资,你随便吹,关键你俩还合得特别‘深’……”于力着重说这个字,对宁晖然挤了个眼。   不知道该做啥表情,宁晖然干干一笑。   “你有一定的表演天赋,新人还是素人演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不要有太大压力,”于力又回到一个导演该有的口吻:“我看重的是你跟你毅哥之间的互动,说实话,你刚来还挺乖的,包括出了热搜那事之后你俩有一段时间相当默契合拍,他带你也不费劲,现在你有点……”像是没想好怎么说,又像是想好了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于力捏着下巴,踌躇。   “您随便说,我挺得住。”宁晖然想听。   “失控,”这个词说完,于力进一步解释:“或者说因为你受到某种干扰而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夏培这个角色,你原来跟我说你不喜欢成心海,当然这个是站在戏外,但是戏内,你不仅要喜欢他,还要爱他。”   一一你眼中不能有牧明毅。   这句话很有效果,长久地盘桓在脑中挥之不去,以至于宁晖然被叫了两次,直到晃动肩膀才回过神,看到于力的那张脸,宁晖然赶忙说他在听。   听什么了,一看就神游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于力也懒得拆穿他,话锋一转告诉宁晖然,这个别墅是实景,配备齐全,可以先进浴室洗个澡再拍,去去身上的味。   脑中突然联想到某个关键的点,宁晖然神色惊恐,拉着于力急急问:“导演,不会要来真的吧?!”   于力先是不知其意地拧起眉头,随后猛地往上一抬,一本正经地面对宁晖然:“对啊,就是真拍,你没看那些大尺度电影拍得都特真吗?那就是在干,为艺术献身啊。”   宁晖然的脸都不是震惊可以形容,像被按了暂停键,五官完全静止。   一只大手啪啪地拍他的脸,每被拍一下宁晖然就眨一下眼,耳边尽是于力的大笑:“想他妈什么呢?!可能吗?!”   “要真那样你毅哥还不得报警让警察叔叔把我铐走啊,”见宁晖然似乎没从他这个恶劣的玩笑中反应过来,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于力给他吃定心丸:“放一万个心,这片子尺度不会小,却也没大出边,你得裸,会有一些那方面的镜头,但不会太多,主要为了视觉冲击,营造感染力,我会把尺度控制好的。”   对方欲言又止。   于力起身对宁晖然道:“今晚我全程开机,整个剧组就跟你俩磨,拍不出想要的咱就干它一夜。”像是以压力当动力,手拍在宁晖然肩上:“把私人感情往工作中带太业余也没水准,多在演技上走走心,夜戏都挺累的,别让剧组整宿合不了眼。” 第59章   于力的话没有哪句比最后一句更有杀伤力。   宁晖然真觉得自己挺废的,不就是暗恋无果嘛,多大点事儿,一个剧组几十号人等着他下班,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在那多愁善感地瞎闹腾,丢不丢人。   翻着已经看过无数遍,背得滚瓜烂熟的剧本,宁晖然闭上眼睛。   一直以来,对夏培这个人物所有的认知都是从于力的讲解剖析以及与牧明毅戏中的互动拼凑而成的,他从没用心把自己投入进去。   以前是不会,不得要领,拍了这么长时间或多或少品出来如何进入一个角色,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开始在脑中像走马灯一样过以前拍的每一场一一   夏培,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大男孩,内向,阴郁,敏感脆弱,被父母无情地遗弃后跟奶奶相依为命,他的人生曾是暗淡无边的一片荒芜之地,却不知何时被一颗小种子扎了根,种子一天天长大,长出枝丫,露出嫩叶,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蓬勃生长,他却越来越害怕,怕这唯一的一株生命哪天跟爸爸妈妈一样说没就没了。   他知道患得患失最不能要,却就是控制不住地怕得要死,怕红了眼眶,怕得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   ……   打板声响起,当白色的场记板落下时,宁晖然一双眼睛湿透了,匆匆扫过一眼成心海,他扭过头用手背擦拭,可以看到他下巴微颤着,嘴一撇,又一滴眼泪溢出眼眶落下来……   成心海心疼坏了,急急上手胡乱去为他抹泪:“是不是打疼屁股了?!你打我,大嘴巴抽,快快快!把我抽成个大猪头……”说着,拉过夏培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动作不小,发出啪啪地抽打声,夏培赶紧蜷起手往回缩,含泪对成心海笑,深深吸溜了一下鼻子。   “还是媳妇疼我,不舍得打,”成心海把眼眉笑出弧度,双手捧起夏培的脸,夸张地惊叹:“哇,我媳妇笑起来多好看啊,像天上的小月亮,弯弯的,翘翘的,快让我亲亲……”说着凑上去,好像夏培嘴上有什么好吃的,没完没了地啄他。   嘴上又痒又麻,夏培真的破涕为笑了,还特意把嘴噘起来,主动去迎合成心海,两人笑闹着抱作一团。   不知什么时候两只小鸟嘴相互快啄变成分不开的深度拥吻,成心海低下头,两只手臂有力地将怀中清瘦的男孩向身体里送,拿捏脸的角度让吻更加深入,夏培踮起脚尖毫无保留地回应,双臂交叠绕过成心海后颈。   两个融合一起的影子被壁炉的火光照到墙上。   说不出谁的喘息更浓,两人都亲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从夏培后背把T恤拉上来,露出一片白晃晃的皮肉,头刚钻出来,成心海的嘴就继续找过来,与夏培深吻啃咬。   手摸到腰上,皮带裤链被摆弄,夏培像是喘不过气又或者就是强行中断,用额头顶开成心海的,扒拉出大脑一块清醒的地方,一边喘气,一边跟他说:“……先……画画,我……要你画我……”   成心海被情.欲冲得上头,混着浓厚鼻音哑着嗓子问:“......什么?”   “画我……别,别亲了……”   上手捏住对方两只耳垂往后拽,夏培就是不让他那两片嘴又找上来。   成心海被搞得没办法,埋在夏培肩颈上喘气,又想哭又想笑:“等我缓缓……你个小作精弄死我了……”   惊讶地皱眉,夏培忙拧脖朝后看:“你怎么了?要紧吗?”   手腕一热,成心海手心特别烫,拉过去时就碰上那么一点,夏培猛地缩回胳膊。   再然后就笑得停不下来,肩膀一耸一耸,成心海脑袋放在上面,感受它的上下颠簸,也开始笑,被气笑,咬牙切齿地:“笑是吧,你不好好对它,一会儿看我怎么用它让你哭出来。”   “你好厉害啊,”夏培笑着评价:“那么大。”   成心海气得张嘴嗷地一口咬在夏培脖后根,却没舍得使劲,做足声势,雷声大雨点小地用舌头舔了舔。   搂抱着,承受这个男人倚过来的所有重量,夏培把脸贴向成心海,用手慢慢抚摸他的头发,像呵护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心海,是不是画我时,你脑海中,心里面,还有眼里都会只有我一个人啊?”   “还用等得到那会儿?”成心海闷闷地说:“我现在就哪哪都是你,尤其我那个小宝贝,可想了。”   吃不到馋死了,尾音满满的撒娇,委屈巴巴。   “你不会不要我,对吗?”   想把夏培的脸捏出一个鼓包跟他说再胡说八道就真考虑了啊,直起身,却在下一刻什么话都说不出,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一一   男孩是在笑的,只是眼角的湿气浸透了睫毛,眼中的害怕胆怯那么明显,却还是在使劲力气增添笑意,所以你能看到他的嘴唇在抖,却也能看到他努力地向上弯起弧度,让唇角翘一点,更翘一点……   哭却在笑,笑却又无比心酸地含着泪,成心海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抓过一把。   嘭一一   突然,一个响声爆出,让现场大部分人浑身打出哆嗦,反射神经发达的甚至窜起来,大家纷纷惊恐地去找声源。   为了烘托壁炉发出的红光便于后期调色,用的暖光灯,最大的那颗灯泡憋了,爆出不小的声音。   于力烦得把手中剧本狠狠摔到旁边灯架上,灯光师忙一边欠腰给导演行礼道歉,一边声色俱厉地对手底下人嚷嚷灯质量太他妈差了,采购干什么吃的,呵斥他们赶紧换泡子修。   一时间,厅里乱哄哄,大家个干个的,个歇个的。   片场中只有两个人比较安静,一个是牧明毅,豆豆和叶菲围上前为他做事,牧明毅配合着,眼睛看向独自站在原地的宁晖然,作为另一个没什么反应的人,此刻的他显得相当沉静。   同时发现不对劲的还有裴晓晓,她上去给宁晖然补妆,却补了个寂寞,宁晖然非但不搭理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之前拍摄中断她上去干活,就是不愿同她多说,也会被裴晓晓贫嘴呱舌地逗出一两句,这次任凭她怎么闹,这个人就没张过嘴。   叶菲看得直皱眉,上去抓人,告诉裴晓晓宁晖然没出戏,别跟他瞎闹。   在跟牧明毅之前,叶菲伺候过好几个演员,对演员这个职业有一些自己的体会。   每一名演员入戏和出戏的方法和时间皆都不同,牧明毅是她见过最游刃有余,业务精湛的一个。   有时一个眼神就能进,眨一下眼就能出,一般演员做不到,有一些会长时间沉入某种状态,或许有意,更多是无法自控,也就是说拔不出来。   看得出,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宁晖然,而是夏培。   强行挽住裴晓晓胳膊,叶菲让她陪她去二楼卫生间。   牧明毅从他们身旁走过,裴晓晓特意回头望,见这个人走上去拉过宁晖然的手,坐到那边沙发上。   沙发就在壁炉对面,是一会儿夏培赤身躺上去的地方。   一下一下滑蹭宁晖然的脸,牧明毅用的是手背,手背温度低一些,带起淡淡的凉意。   宁晖然重重眨了下眼,更像是闭上,再睁开时他对牧明毅笑,很甜,笑意一直浮在眼底,褪不下去。   裴晓晓扭着脖向后看,看着看着,身体便转过去停下脚步。   她停下来是因为她看到沙发上的宁晖然软软地趴下来,像一只被豢养的宠物,头枕在牧明毅腿上,四肢蜷缩,任由牧明毅抚弄他的脸,头发,脖颈……不但如此,还享受地去迎合这种碰触。   不是因为她是个资深腐女,腐眼看人基,也不是因为她床上经验颇丰那方面联想尤为发达,眼前的这幅画面就是弥漫出一种浓烈的情爱气味,让她看得欲罢不能……   嘴合不拢,口水往下流,痴痴地杵在原地,叶菲翻起一个大白眼,拧着裴晓晓耳朵把她提走。   那边于力叫唤上了。   他刚把视线从沙发那两人身上拉回来,不耐烦地啪啪拍着灯架:“快点啊,换个破灯泡这么慢?!一会儿演员出戏了谁把他给我拽回去?麻利点,都听见了吗!!”   作者有话说:   然然是个演戏的好苗子…… 第60章   拍前跟宁晖然的那次沟通讲究了一些技巧。   先是贴心地给予指导,然后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拉近彼此的距离,最后撂狠话敲打他,出来的效果果然令人惊喜。   于力不由得又为自己点了个赞。   宁晖然有一定的表演天赋,这一点于力是认可的,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这种玄乎的东西被激发出来后,那种瞬间的爆发力如此惊人。   镜头上,夏培哭笑兼有,富有层次感的表达让他眼前为之大亮。   他太喜欢这个了,却硬是被个鸡掰灯泡给毁了。   好在老天爷多给留出一两秒钟的间隙,后期可以剪出来,但如果能补拍一次就更好,于力摩擦着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不停地点回放,收到灯光师OK的手势后,他站起来向沙发那边走去。   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时背弓起来,离躺在沙发上的宁晖然非常近,于力语气很轻,好像怕打扰到他:“宁晖然,有一些镜头要补,特别是你刚才那个笑,还能再演一次吗?”   一个导演,还是近期大有热度,锋芒毕露的知名导演,脾气还一向不咋得,却这么温言细语地跟一个都称不上职业演员的素人说话,不免招来不少的侧目。   牧明毅身体后靠,把膝盖上的人扶起来,宁晖然对他笑了下,转过脸向于力点点头,说可以。   呵,行啊。   别的演员怎么入戏怎么出戏,怎么演戏于力从不关心,他闲得蛋有多疼操这份心,一个演员演好戏是本分,吃的就是这口饭,演不好还做什么演员,可这些在宁晖然身上却成了双标的典范,于力就是很关注他。   也许因为素人出身,白白一张纸比别人更显眼,又或者是从屁都不懂一路看到演技爆发,而在这之中或多或少有他的投入,无论是严厉的说教,鼓励的称赞,还是亲自示范教授,于力都做得很到位,这让他不自主地留心起宁晖然的成长。   能维持这种不出戏的状态很不错。   于力伸手过去拍了拍宁晖然的大腿,表示一种肯定。   转过头,他叫牧明毅也做好准备,说一会儿切几个特写,宁晖然刚才演得不错,可以深入雕琢一下。   说完,似笑非笑地,目光仍旧留在牧明毅脸上。   牧明毅站起身,手随意捏了一下宁晖然的耳垂,说他过去那边看看,要渴找叶菲,他的水在她那儿,薏仁水,去肿的。   得到宁晖然甜甜的笑,牧明毅用眼神示意于力,两人一前一后走开。   于力有话说,不想当着宁晖然,牧明毅看得出来,走过一段距离,他问于力什么事。   对方闲闲地端起胸,语气不是很正经:“牧老师是不是犯困了啊?上条你可没那小子演得好,有点失水准。”   牧明毅不动声色。   身体靠过去,于力把声音压低:“那一条宁晖然没出戏,你出戏了。”   镜头是一种玄妙的东西。   对于不懂的外行,它就是个玩意,随心拍随意看,可对于一个成天通过它看世界,吃这碗饭的摄影人就不一样了,镜头下的表情,哪怕最细枝末节的微小变化也会被捕捉到,更何况监控屏幕前还坐着一位专业且就是以拍细腻情感片见长的名导。   见到宁晖然那个极为生动的表情本该做出惊诧的反应,可除此之外一种被惊艳到的眼神悄无声息地流露出来,很短暂,却真实存在。   一点点走神,一点点失误,却还是被他给揪出来了,于力太佩服自己的眼光。   忍不住得意,用肩膀猛地一撞牧明毅,于力坏笑:“好久没被搞出戏了吧?牧老师。”   无动于衷,连身体都没晃一下。   “切~~~”孩子气地拉出长调,于力说他这人真没劲。   见牧明毅依旧这副样子,于力悻悻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找灯光师去。   人走后,牧明毅点上一颗烟,缓缓地抽,飘散的白烟中是他放在沙发那边的一束目光,沉沉地落在宁晖然身上。   ……   “把内裤还我。”夏培着急,红嘟嘟的脸没让这份恼怒显得多霸气,反倒增添了不少可爱。   成心海挑了挑眉尖,手指灵活一转,内裤随之飞了出去。   这是夏培身上最后一件遮挡物,还被这个人丢到壁炉旁边,差点就掉进去一把火烧没了。   完全没料到成心海这么跋扈,不是说他反悔不愿意裸了,总要给个适应过程啊,强行扒掉底裤不说,还扔那么远,想拿回来就得光着屁股跑,夏培气呼呼地往沙发上趴,像母鸡坐窝,使劲往下压还要蹭两下,连个缝都不成心海剩下。   “我画的是裸画。”成心海提醒他,把稿纸在画夹上摆好,命令夏培:“起来。”   “不要。”   “起不起来?”成心海作势要过去。   “啊啊啊啊……你别过来!!”夏培惊叫,手掌乱拍沙发垫,前胸却像涂过胶水,死死黏在上面。   “好吧,那就这么画吧。”成心海改变主意,让夏培半身抬起,用双臂支撑,用一种半趴的姿势在沙发上,两只小腿向上抬起,随意摇晃或者相互交错都可以,动动脚趾头也行,怎么舒服怎么来,越自然越好。   “看过洛丽塔吗?”成心海问,低头打了个草线。   夏培转了转眼睛:“看过啊,挺经典的,女主是个小女孩,跟一个中年……”   “对,就是那个,电影里有一个经典镜头,跟你这个姿势差不多。”   一个炎热的午后,阳光恣意洒下,发育尚可的小女孩趴在草坪上看书,水从旁边灌溉设备中满天喷洒出来,淋湿她的脸,头发,更是将她身上的白裙打透贴到肌肤上,一种极致的,堕落的,难以呼吸的性感。   “没水啊。”   夏培顺口而出,在他印象中,那个画面最打动他的就是翘翘的屁股,湿贴的衣服,和恰到好处的水。   心思单纯的一句却招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放下画册,成心海在视线中消失一会儿,因为支起半身趴着,夏培视野有限,当水倒在他后背时,猝不及防的凉意激得他浑身一抖。   成心海站在沙发背后,将矿泉水瓶举在半空,没等夏培说话,又倒了一些,夏培啊啊地叫着,成心海转到沙发这一边,在他面前跪下来。   像是在做什么美味料理,倒一些水便用手抹几下,手很软,滑腻湿润的触感从高耸的肩膀,顺着脊背的弧度下滑到尾椎,攀过两座山丘,向脚踝进发,就连脚趾头也被弄到潮湿……   夏培痒死了,身体不停扭动,可他又不敢动作太大怕露点,只能放声地笑,求成心海别弄了,他起来,乖乖让他画还不行嘛,把人家沙发都弄湿了。   笑容一点点收敛,他看到男人眼底温度上升,呼吸也变粗重,手还很湿,抓上他头发时蹭上不少的水,还嫌不够地,把瓶底最后的水浇到夏培头上。   就像洛丽塔中的那个场景,恰到好处的水量将头发刚刚打成缕,面颊一层薄薄水光,鼻尖,唇珠却要湿很多,让人忍不住想去吸允,舔舐,浅尝它的味道……   “你这样我画不了。”   话音未落,夏培被一把从沙发上拽起来,只觉得臀上一紧,两只手将他托抱起来。   至少这样看不到隐私,夏培红着脸把四肢绕到成心海身上,他见过这种抱法,面对面贴在一起,亲昵又性感。   手臂收紧,把头深埋在成心海后颈,藏住火辣辣的脸,突然,夏培感到自己脖颈被烫一下,是成心海的嘴。   声音不但哑,还能听出高热的味道:“咱们去床上。”   低低,浅浅的一声“嗯”。   镜头中,暗色红木楼梯,一片扎眼的赤裸后背和男人身上光滑洁白的四肢,随着走楼梯的动作一下下晃动着,直到再看不见。 第61章   二楼卧室。   半开的窗帘垂落地面,半扇落地窗将大好月色折射到宽大的双人床上,形成一条矩形的浅淡光亮。   被放下时,紧贴对方裤外的白腿还在打着弯,好像舍不得分开似的。   自己白晃晃的腿出现在这一条光亮中,显得分外扎眼,夏培有点发愣,身上一松,成心海回头往门那边看,他立刻收紧攀在对方肩胛骨的手:“别……别去开灯。”   室内半暗半明,视物可辨,却又不那么清晰,光线再昏暗,夏培通红的一张脸和那上面亮闪闪的眼睛仍然相当招人。   没说这种混黑的氛围不好,但成心海就是想把夏培看个够,他喜欢夏培的白,他要每个地方都看一遍。   说他要看,还故意把夏培耳朵含进嘴里说。   耸肩缩脖子,不让成心海闹他,夏培咬着嘴,困窘和难堪把声音变得细细小小,像蚊子叫:“你别看我,我……我那个……”   成心海狐疑地顺着夏培垂下的目光低头,然后噗地一声笑出来,人挂在他身上也要举手以示清白:“我可什么都还没干,你这可太行了。”   脸烧得更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夏培一口咬上成心海的脖子。   抱着的身体猛地一抖,可以感受到后背肌肉都在绷紧,夏培是冲动下搂着成心海下的嘴,耳边声音很哑:“招我啊?”   不及反应,嘴就被咬住。   成心海吻特别狠,带着戾气,一股侵占的气势,夏培受不住,亲了一会儿就败下阵来,乖顺地服从着,甚至讨好又笨拙地挑.逗这个人,他身体软软的,纤细的侧腰能被成心海的大手捏出弧度。   嘴上少了些热度,却拢在耳朵内,整个耳垂都是湿热的。   “……好好洗了吗?啊?”成心海问。   “你刚不是在沙发……给我洗……”   话连不上,身体滚热,隔着薄薄的睡衣一样要被烫化了,夏培艰难地呼吸。   “那叫把你弄湿,”牙齿磨砺耳垂,卷在嘴里吸:“湿吗?”   低叫出来,什么在身体里喷薄,夏培随之细细颤抖,胸腔大幅度起伏,哪怕成心海亲上去也压不住它,头发在胸口滑蹭,带出微微的痒,还有一路向下湿软的嘴,所有感受跟上次那个梦中一样……   如同过电,从脊椎一直窜到头皮,宁晖然浑身剧烈颤动,突然睁大眼,把牧明毅的胸口推起来半臂距离,他大口喘着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人的脸,与他对视。   不仅牧明毅,于力也愕然了,从监控屏幕前探出半个脑袋,一脸懵逼地看着床上静止,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   没等他开口,一个声音传来。   “我……我要尿尿。”   啊?   宁晖然一句话把于力眼睛瞪脱了窗。   见导演大张着嘴干瞪眼,宁晖然急急解释:“从刚才憋到现在,我快尿出来了。”   又是一两秒的定格,于力随后狠搓一把脸,骂了个草字,等同于一声‘咔’。   卧室带卫浴,机关枪一样手指点着那个方向:“去去去!赶紧的!拍前干什么了现在才尿?!”忽然想到什么,于力冲逃下床,抓过镜头外浴袍就往卫生间奔跑的身影喊:“我靠宁晖然,你不会出戏了吧?”听不到回答,又不放心地补喊一句:“放水别放出戏啊!”   早出戏了。   倚在卫生间关闭的门后,宁晖然不停地喘气平复过快心跳,说那几句骚话台词时他还是夏培,等牧明毅往下亲,与那个梦境微妙地重合,他就成了宁晖然。   ……   转过身,用额头顶住门,像是要把外面那些全部用这一扇门隔绝掉,宁晖然干净利落地锁上。   哪有水排啊,怕影响情绪打扰拍摄,他一口水没敢喝。   打开水龙头,冷水放到最大,不断扑到脸上降温,用凉森森的手拍打脖颈前胸,反正多湿都不怕,夏培身上本来就应该是湿的,在沙发上被成心海玩湿了。   湿吗?   牧明毅那种隐晦的勾人嗓音又在脑海中响起来,宁晖然趴在盥洗台上咚咚地捶打,瞅了眼自己底下,他只想哭。   樱桃小丸子,蜡笔小新,喜羊羊灰太狼,熊大熊二……能想到全往脑袋里塞,宁晖然告诉自己就想这些赶紧想这些,过了会儿,他又往下看,依旧如此。   我操。   病急乱投医,一时间,脑中赫然蹦出吴建中看他的眼神和那只摸过来的手,一阵暴风雪过境,消停了。   虚脱地呼出一口气,宁晖然把脑门上不知汗还是水的东西往下甩了甩,正听到于力隔着门往里喊,好了没啊。   把浴袍穿好,边边角角弄平整,腰间带子系紧,其实出去就得脱,宁晖然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了,他就是不想别人看到他这样。   走到门口,伸手过去拉门。   想着刚才床上没露什么马脚吧,他是在快了的时候冲向卫生间,应该用浴袍挡住看不出……   猛地,什么东西往后拽他,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门开到一半又倒退回去,宁晖然首先看到的是房中清场后剩下的那几个人齐刷刷投来的异样目光,包括倚在床上抽烟的牧明毅……然后,顺着他们的眼光低头,一截挂在门锁上的浴袍袖口和一大片自己的春光。   开门时心不在焉,让门给弄走光了。   全露了,唯独一小条细细腰带还规规整整地系在腰上。   以他的视角这画面简直惨不忍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是挂门上了吗?祖宗,过来啊!!”   一声再平常不过的于式怒骂彻底把宁晖然拽回现实,也打破他面对一屋子人的尴尬,他本来就是要裸整场,这算什么。   拉好浴袍,宁晖然走到于力面前。   还没开口,对方问:“出戏了?”   宁晖然点点头。   低下头,于力看表:“五分钟,给我入戏,什么时候了一半都没拍完。”   嘴里应着,心里敲起边鼓。   宁晖然抿紧嘴。   红树林别墅的戏是他迄今为止拍的第一场夜戏,也是最具挑战难度的,当然这个难度不是男男亲热的心理障碍,而是对牧明毅这个人自我反应的一种把控,就像于力说的,他眼中必须也只能有成心海一个人。   没有肢体接触还好,把心放沉,认真去沉浸角色,他不难进入,就怕过多的身体互动,不知哪根筋搭错,戏就会出得特别彻底,对牧明毅这种时不时的失控感太令人恼火。   闭着眼,强迫自己入戏,满脑子却是这些有的没的,宁晖然把眉头皱到发酸,越想凝神静气越心烦意乱。   他站在导演椅和牧明毅坐的那张双人床中间位置,叉着腰,把头垂得很低,突然,底下一动,浴袍被人撩开。   宁晖然倏地抬头看向床那边。   钻进浴袍下的目光大胆而直白,从他的腿一路上去,然后牧明毅撩起眼皮,看向宁晖然的脸。 第62章   “毅……毅哥,干,干嘛啊?”   飞速去夺牧明毅手中那半截浴袍下摆,同时拉紧另一侧,宁晖然如临大敌一样往于力那边横移。   牧明毅非但没有松手,还越拉越近,很认真地使力,宁晖然浴袍下未着寸缕,心理素质本来就比牧明毅逊色一截,结巴地说:“别……别啊!毅哥,有话好好说你先松手,妈呀,走光了真走光了!”宁晖然惊慌失措,向于力那边伸出求救的手:“导演,导演救命啊!”   按黑手机,于力厌烦地抬头,刚想对他俩发飙,骂他们吃饱了撑得逗个屁啊,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面前牧明毅已经得手,他本来是倚在床上坐着,这会儿腿垂在床沿,身体转过来,正好把宁晖然拉到他两.腿之间。   “我媳妇还怕我看啊,”低头把烟掐灭,嘴角勾起弧度,烟灰缸往旁边一推,伸手就抓宁晖然的浴袍领子,一起往床上倒:“你哪我没看过?”   倒下去时,宁晖然下意识地用手撑在这个人的身侧,正满脑袋懵,牧明毅亲昵地刮他鼻子一下:“撒泡尿就把你老公忘了,该不该打?”说着,真往屁股上拍,宁晖然心惊胆战地挨了这么一下。   他俩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一脸惊诧,一个满面笑容。   宁晖然眉间挂满不解,瞪着牧明毅看,瞪着瞪着,眼神就没那么凌厉了,表情也和缓下来。   他看明白了,这是牧明毅发现他入戏困难,想帮他的忙,让成心海在戏外附身,否则牧明毅哪就这么会笑,还老公媳妇地喊。   “瞎说,你才会忘了我,把我吃干净就不要我……”宁晖然乖乖地配合互动,作势要掐对方的脸,却一下子被翻转过来,话断在空中。   牧明毅把他压在底下,一边发起攻势,一边嘴里说:“你看我要不要你,我要不死你,来试试啊……”   宁晖然哈哈地笑,手推着牧明毅的脸,往外扯他肩头的衣服,牧明毅故意做出饿虎扑食的样子,嗷嗷地要往宁晖然脖子里咬,两人床上闹成一团,笑声忽大忽小地响在卧室中,惹得现场的灯光摄像收音场务一干人等全愣了,不知道这在干嘛呢。   还能干嘛,帮小朋友入戏呗,于力苦笑着摇头。   这片子他接时就查了个底掉,这是牧明毅单飞投资的第一部 片,小成本的小众文艺片,小到没宣传,没营销,都没有正式的宣发渠道,连片长都比一般电影短,换句话说,纯粹自己拍来玩的。   什么都是低配,只有导演片酬一点不缩水,牧明毅找上他时给出的价码确实不菲,不用看票房,不需要关注市场数据,说是拿去参赛也私下跟他聊过就是重在参与,没有任何压力,于力就是冲这个去的。   虽然启用一个连新人都不算上的纯素人他着实没想到,但能见到十几年交情的友人为这个小朋友肝脑涂地的样子,也算值了。   苦笑变贱笑,随后收敛表情,于力清了清嗓子;“都别给我闹了,瞎逗什么,赶紧把这条拍完收工。”   ……   冲他俩叫嚷时,宁晖然的手正自然地绕过牧明毅脖颈,轻松地笑着,被这么闹一通,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成心海清俊爽朗的笑颜,牙齿特白。   场记板打响之前,宁晖然阖下眼睫,打板声一起他睁开,看到的是成心海眼底烧起的温度。   这是一组长镜头。   夜色浓郁,将室内每一处地方隐没下来,吞噬了白天的阳光活力,一些朦胧月光洒进来。   清白月光与无边黢黑融合,加上灯光恰到好处的运用,将床上的两具身体勾出泛白的边沿,每动一下都会很醒目,配合床吱吱呀呀的动静,一种隐晦又露骨的情迷气氛。   镜头直拍夏培的脸,拉出特写,他微张嘴,胡乱地喘,随着身体晃动发着长短不一的气声,他会抖,会把牙关紧紧咬合,还会在某些时候突然拧皱眉头……镜头拉远,从斜后方拍出压在他身上那人宽阔紧实的背肌和一大片纯白被单。   即便为了追求艺术效果,尺度也要拿捏得当,毕竟这只是同性题材的文艺片,不是冲破限制的情色片,很多镜头后期会剪到几帧那么少,拍时也不可能演很长时间,一些时候会迎合拍摄需要做一些不科学的体位。   镜头下,夏培像是忍不住痛,低叫一声,不小心把成心海肩头挠出一道白印,成心海深喘着,停下时脸还很红,额头和脖颈不同程度地泛湿,情欲下的眼神有些失焦,但很快冷下来,定睛去看夏培。   身下的男孩被汗水全部打湿,脸上,颈部,乃至前胸都泛着水光,凝成缕的头发胡乱贴在面颊上,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一滴眼泪从眼尾横着流下去,疼成这样还不忘笑,伸手上来捏自己的脸,说干嘛啊,别停,接着来啊……   又是那种被什么揪扯心脏的感觉,成心海摇摇头。   “没体力啦?”夏培笑着狠吸一下鼻子,利素地抹了把眼睛,操着又干又哑的嗓子说:“你别看我这样,我还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呢。”   “你是跟我干架啊,这事逞什么能。”成心海心疼地撇了下嘴,支起胳膊要离开,被夏培一把搂住,不许他走。   “新婚之夜没尽责,以后别睡我床上。”   成心海不服气:“谁啊?”   “就是你!”夏培嘟着嘴,情事让他的脸本来就红,此刻气鼓鼓地扭过头,脖颈都跟着泛起粉红色。   “你都疼成这样了,我又不是禽……”   “谁不疼?第一次有不疼的吗?”夏培没多想,话顺口说出:“你见过不疼的?!”   “倒是没见过。”   问得不走心,答得也轻慢,成心海又补上一刀:“准确说,我就没见过第一次的。”   这话真可以,就是没想到场合说错话也没这么气人的,夏培眼眶发热,狠打成心海一下。   “就是把第一次给你你也不当什么,”抹掉滑下来的泪,夏培感到特别委屈,对于这个人,床上的事跟吃饭一样普通,可他就得是一辈子的大事,让别人的东西进到身体里,还这么疼,像是就要用疼痛让他好好记住。   “……混蛋,”咬着嘴,红红的眼睛转开,夏培不想看他,又说了一遍:“混蛋。”   成心海没吭声,像是等夏培过了气头,然后悠悠开口:“是啊,就这么个混蛋,没吃着还不离不弃地玩命追,搁以前早他妈爱滚哪去滚哪去,屁股这么多,我缺他这一个啊。”   什么玩意?夏培气得转回头,怒瞪过去。   “我爱你。”   三个字清晰地从成心海嘴里说出来。   夏培睁大眼睛。 第63章   眼还在大睁着,两片睫毛剧烈抖动。   他听到成心海附身对他说的话,很沉:“我没对别人说过,我发誓。”   像是什么狠狠敲打在心上,夏培一下子湿了眼眶,睫毛浸满水汽,从开始做眼睛就一直泛潮,泡在泪花里,这会儿更是泪腺发达,烦透了自己这样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心情一会儿沉到谷底,一会儿又跃上云端。   也不知道跟谁较劲,夏培别扭地摆过头,说他才不爱。   下一刻被扳过脸,嘴上粗鲁地被啃了一口,成心海问:“爱不爱我?”   “不爱。”   “爱不爱爱不爱爱不爱爱不爱?”   说一个爱啃一口,最后把夏培的下嘴唇用牙齿咬着往外扯,发狠地用刑。   这回是疼得掉眼泪,夏培嘶嘶地抽气,在成心海大臂上又捶又拧,最后全部覆灭在这个人绵长而深重的吻中,刚刚咬痛的嘴亲起来别有一番刺激,夏培又疼又爽的难耐模样勾得成心海动情地跟他接吻,两人互相纠缠搂抱,配合镜头上的动作彼此交融的浓烈喘息声此起彼伏,现场收音极佳。   被单下又开始耸动,一下一下,能够看到床脚跟着摇……   忽然,一个微小的细节被于力捕捉到了一一   宁晖然原本闭着眼,这一次亲热比之前那次更缱绻,情绪也会递进,他不能展现太多不适,要开始享受其中,表情舒展开来,带着一种沉溺的陶醉,毫无征兆地,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突然睁开眼,还茫然地眨动两下睫毛,随后被牧明毅抓着肩膀翻过去,两手撑在床上,高高仰起脖颈叫出声。   一系列翻云覆雨的动作中,这个细枝末节的小疑点很快被于力忽略掉了,或许牧明毅动的时候不小心捻到宁晖然大腿根的肉,又或者亲嘴时不留心磕到对方牙齿,还有可能位置没摆好,谁撞谁要害了。   被窝里捣鼓谁知道。   于力没过多关注,这个不起眼的小瑕疵不会影响到这一条的优秀,何况后期还会剪去很多,无妨的。   把没做完的事加快完成,床晃得很厉害,在夏培揪扯床单,手指抠入床垫,痛苦又欢愉的叫声中,于力喊OK,这条过了。   本来这就算完活,但见到牧明毅之后的行为于力那声收工始终没喊出来。   离开宁晖然,牧明毅并没直接起身去穿睡袍,随手拉过一旁的床单绕在身上,进入卧室卫浴前扔到门外地上。   说不上刻意,也不能叫自然。   莫名其妙地,那个被抛之脑后宁晖然的小失误又窜回于力脑中。   “干嘛去了?”于力下巴朝卫生间抬了抬,问宁晖然。   那地方不言而喻。   宁晖然却怔了一阵才恍悟地作答,去方便啊。   看到宁晖然慢吞吞地穿着衣服,眼光转而扫向紧闭的卫浴门,于力开始揉搓下巴。   正经八百上床拍摄,前后不过两三个小时的功夫,排着队地上厕所放水,宁晖然就不说了,经验浅薄,水喝多情有可原,一个影帝也这么不知轻重?何况,不能忍忍回房再尿?   一下床就火急火燎地奔去撒尿,好看啊?   这是第二次发现牧老师的不专业,于力失笑吐槽,心话宝刀也有老的时候……刀?   猛地,他满眼放光,屁股马上坐回导演椅,开始一帧一帧回放刚才拍的。   慢慢地,嘴角先是勾起一点点,而后疯狂上翘。   ……   红树林别墅的戏可谓是整部电影尺度最大的,拍前于力找牧明毅做例行沟通,商量尺度,他当然是倾向两个主演全裸,拍的时候尺度大点后期也好剪。   本来预想牧明毅这边不会有问题,他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一般的从业演员无论在演艺生涯哪个阶段,寂寂无名还是星途四射,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和考量,牧明毅却不同。   按照于力多年对他的认知,这个人只会随性做事,说好听点叫尊崇本心,难听点叫任性妄为。   以前在苏璐璐手底下,看似挑什么本子,演什么角色要通过智尚天娱,实则都是他的主动意愿占去大半,就像这次跟智尚解约,想这么做天王老子都管不动他。   这片子是牧明毅要拍的,又是请来自己这样大刀阔斧,不惜任何代价只追求影片效果和质量的导演,这方面必然可以,更何况不是裸过一次了吗。   谁曾想,不行。   听到这话时,于力正吃一角西瓜,嘴里那口来不及吐籽急火火地往肚里吞,一抹嘴,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答案还是那样。   “……不是,为什么啊?”于力不能理解:“那宁晖然裸吗?”   “他可以。”   “牧影帝欺负人啊,”把没吃完的西瓜扔进垃圾桶,于力义愤填膺:“欺负他新人还是素人啥也不懂傻白甜,他裸你不裸?”   牧明毅不答腔。   “你就放心吧,我能剪出来几帧啊,镜头就是一晃……”规劝的话没说完,于力就听到牧明毅的回答。   “怎么拍你拿主意,我就是不裸。”   ……   舌根一酸,于力想起当时吃了一半的瓜,觉得扔掉好可惜,瓜得继续吃啊。   他把还在愣神中的宁晖然叫过来,指着监控屏幕那一点点他演技上的小瑕疵问:“这块你怎么回事?表情不对啊。”   咬着嘴,宁晖然没吭声。   “说话啊。”于力催促。   半响,宁晖然说出两个字,忘了。   似笑非笑地看他,于力刚要张嘴,牧明毅从卫浴出来,穿上浴袍前抖落了两下手上的水,纯白的平角内裤溅上一些湿痕斑迹,于力立刻调转方向:“老牧,我饿死了,陪我吃宵夜去。”   老牧?这称呼带着一种不详的预感,牧明毅看了一眼于力和他旁边的宁晖然,说,太累,改天吧。   眼中精光一闪,于力立刻高声对周围人说:“你们怎么回事?谁说收工了,没拍完呢,有几个镜头得补。”   收工两个字确实没听到,所有人天真地以为导演没再给活就是拍完了,整齐划一地快乐下班,此时凌晨四点,拍了将近一夜。   所有人脸上愁云惨淡,困倦劳累让他们一个个了无生趣地又重新把刚刚收拾一半的设备重新连上。   “我也累,还特饿,”于力也是面带倦容,祈求又委屈地看向牧明毅:“要不你就陪我吃点东西去,明天再补吧。”   一听这个,一屋子人眼巴巴地望向牧明毅。   恨不得这个人立刻答应,他们当场解放。   沉默地看着于力,收到了对方几个得逞的小眼神,牧明毅抱起衣服,走出卧室前说对他说门口等。   视线从门边收回,落到监控屏幕静止的那一帧画面上,站在于力身后的宁晖然一语不发。   他当然没有忘,怎么可能忘,从拍完他就一直受到这件事的影响,画面上夏培睁着眼睛,神情似迷茫又像困惑。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感觉有什么蹭到他大腿内侧,很坚实,还很烫……   作者有话说:   看完这章还觉得牧老板对然然不稳? 第64章   从别墅出来,清冷的空气沾到皮肤上,带起一层鸡皮疙瘩,宁晖然都能摸到胳膊上乍起的细软汗毛。   身上的热度瞬间降下来,大脑也清醒不少。   走过几步,宁晖然坐到别墅外围的花圃坛上,仰头去望星空。   浓黑的夜深不见底,越看心里越空,像被活生生凿开一个大窟窿,都不知道该怎么补,那一刻的落寂和孤独让宁晖然胸口猛地一疼。   他心情真是不怎么良好。   原来这场高难度的亲热戏难点不是怎么把它演好,而是演完后怎么把自己拔出来,那种无力的空虚感挥之不去,从牧明毅的体温从身体上消失那刻便开始了。   宁晖然不是没想过,那个时候是不是牧明毅起反应了,可就是往那方面想也没让他好受多少,起就起了,又能怎样,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他不是也跟他说过入戏太深,剥去被角色支配的情感,还原回去不一定会这样。   一整天的耳鬓厮磨,缱绻旖旎,铁打的也遭不住,除非他就不行。   低头狠抓自己头发,宁晖然从没这么想抽烟,哪怕一口也行。   把背包挎到肩上,站起来,他打算腿着走出这一片别墅区,找个24小时便利店买包烟。   破戒就破戒吧,抽完立刻洗澡睡觉,牧明毅鼻子再灵也闻不到隔夜的烟味,更何况再补镜头不一定还会抱他,跟他无缝隙贴近……   宁晖然发现,比起担心抽烟会不会露馅,他更希望被这个人抱,要抽烟能抱上也行。   烦躁。   步子迈得飞快,向别墅出口疾走。   还好,出来没多远,一个闪烁“24”小时字样的便利店进入视野中。   浓浓的夜色开始褪去,天边亮出鱼肚白,清晨凉飕飕的小风让宁晖然缩起脖子,他双手插口袋,小跑着穿行寂静无人的马路,跳上对面便道。   好久没抽,买个劲儿大的。   结完账,急不可耐地把烟叼入嘴中,出来站在檐下往身上一通乱拍,才想起来火没买,宁晖然骂了句脏话,折返回去。   搓得急了,火苗噌地一下窜出来,宁晖然赶紧把烟头怼上去,低着头,边用手拢火边往店外走,他没注意到对面有个跟他同挤店门的人,那人两手搬着一个塑料筐,应该是早起工作的店员。   撞到纯属意外,打火机脱手,三蹦两蹦地不知弹到什么地方。   见把顾客东西撞跑了,店员连连道歉,可他确实没手帮忙去捡。   宁晖然笑了一下,说没事。   眼光转了转,不远处的一个圆形下水道井盖上静静躺着打火机。   宁晖然向那边走,突然之间,视线中多出一只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由于肤色比较暗,无名指上的戒指衬得很显眼,宁晖然看着这个人捡起打火机。   方才对店员的笑还没完全褪去,他的“谢谢”只说出一个字,神情就僵住了。   眼前,吴建中在对他笑。   脑袋懵了一下,很短暂,像是一种应激反应,宁晖然转身便走。   后面叫名字也没理,急匆匆地随便往哪个方向,胳膊上徒然一紧,很重的力量抓过来,宁晖然觉得疼,更因为这种粗鲁行为一阵光火。   他比吴建中用的劲更大,甚至听到呲溜一声皮肉相擦的重音,吴建中愣在那里,手张着,维持抓在宁晖然胳膊上的姿势,他抬头,有些疑惑:“宁晖然,你干什么?”   没有答话,冷淡地,鄙夷地,宁晖然扫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猝不及防地,什么从身后袭过来,带起流动的空气,他一侧肩膀和对侧的一只手臂被牢牢抓住,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眨眼间,宁晖然已经被按在便利店旁一条昏暗小巷的冰冷墙壁上。   震惊让大脑一度停转,直到半张脸磨在生硬石砖上传来痛觉,宁晖然才清醒过来。   一一吴建中压在他身上。   肩胛骨和肩头艰难地承力,惯用的右手被后折,以刁钻的角度弯在背后,宁晖然感到吴建中用整条前臂抵住他的后颈,所有可以使力的部位全被压制住。   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吴建中,你妈的放开我!!”宁晖然大声吼叫,身体徒劳地对抗,从而受到更加严重的桎梏,后面的人简直跟一座大山一样,而压过来的不单单是重量,还有一张呼着热气的嘴。   “太不懂事,怎么能直接叫我的名字,”平和的声音响在耳根,听不出喜怒:“牧明毅这么教你的吗?”   “滚开。”不知是愤怒还是陷入这种无计可施的被动局面引起的慌张,宁晖然声音明显在抖。   “来,我教你,叫吴总,或者……”混着滚热的凉滑东西从耳根蹭到耳垂,宁晖然倏然睁大眼睛,一种带着戏谑,更多是挑逗的声调飘进耳朵:“叫吴哥。”   宁晖然的挣扎达到肢体最高极限,他自己都能听到骨骼的怪声,颈部深重的压力转而到达脑后。   贴在墙上的半张侧脸此刻被更加深入地往下压,别说动一下,就是把脸变成一滩软泥贴在墙面上,也难说不会被粗糙的墙壁磨出什么细碎伤口。   绷紧的肌肉开始缓和,力量也在消退,墙上的人软下来不少,感觉出宁晖然的变化,吴建中在后面轻笑:“对了,就是这样,不是还在拍戏吗?脸上有伤怎么上镜。”   “你,你到底想干什,什么……”   嘘嘘一一   后面示意噤声,剧痛从手腕传来,像一根长鞭从肩胛骨一直抽打到肩头,整条胳膊就像要被吴建中给扯下来,宁晖然疼得眼前泛黑,一个劲地呼气吐气让意识保持清醒,他听到吴建中对他说:“不想我卸下你一条胳膊就不要动,听明白吗?”   空气中只有宁晖然持续不断的大力喘息,没有任何声音。   后面的人却在笑:“你好乖啊,现在可以说话。”   宁晖然紧咬两侧下颌,咬到发抖,滔天的屈辱感和怒意把他完全湮灭,他快要压抑不住那个想法   一一不把自己弄伤,不给剧组添麻烦,不让牧明毅为难。   如果谁能递给他一把刀,他现在就能把吴建中捅得肠穿肚烂。   不但颌骨,整条脖颈都在抖动,覆在脑后的手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吴建中似乎对宁晖然这种反应理解又放心,笃定宁晖然会为了拍戏和自己的前程做出某种妥协。   手慢慢从宁晖然的头后撤下来。   吴建中不认为宁晖然会动,至少在他的右手还扭在自己手里时不会。   下一刻,手钻进宁晖然的裤子一一   便于拍戏穿脱,今夜宁晖然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手轻而易举地探入内.裤,形成一个手形移动的鼓包。   再没什么可以阻止,宁晖然像一头冲破牢笼的凶暴野兽,红着眼,呲着牙,面目狰狞地转动身体,像失去痛觉,转动方向跟吴建中掰拧他胳膊的角度相对,要不是这个时候有人将他俩强行拉开,那只背后的右手就折断了。   重喘下视野变得晃动,视物模糊,突然间的松弛让宁晖然脚下踉跄,他扶上墙壁才勉强站稳,大力晃着脑袋,想把周围看清楚一一   眼前多了两个人,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平头,手上带着白手套,刚才抓他胳膊拉他离开墙面的就是这个人。   右边还有一个男人,很瘦,皮肤白,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样子,此时正歪着头细细地打量自己。   两人中间站着吴建中,他一只手轻捏另一只的腕骨,舒展关节,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吴是个狠人…… 第65章   从那两人的站位和吴建中有恃无恐的模样看,这是他的人。   宁晖然心里有数,也同样知道此刻他的脸色一定相当可怕,眼神充满暴戾,否则那个带手套的不会只身上来扭住他的肩膀,还是那条被吴建中糟蹋过的。   没有疼痛感,只是麻木,好像这只胳膊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你抓他那条没用,要是疼,他刚才不会那样,差点就掰断了,”吴建中话尾有点苦笑的意味:“放开他吧,他不会怎么样。”   那个戴手套的迟迟不敢松手。   “他打不过我。”   此话一出,宁晖然差点扑上去跟他同归于尽。   抓着他的人腿脚扎实,劲儿也大,拦腰抱住宁晖然,没让他碰到吴建中一根手指头,听到宁晖然不干不净地破口大骂,吴建中倒也不生气,像是在听什么耐听的情话,笑容中带出一些甜腻的味道。   旁边的白净男人先是神情狐疑地望向吴建中,然后突然悟到什么,一下子抓上吴建中的大臂,往宁晖然裤裆指去:“你摸着了?!”   停下辱骂,宁晖然恶狠狠地怒瞪他俩。   吴建中摇摇头。   如释重负,男人松下一口气,继而表情轻松起来,话也多,转头对宁晖然说:“你差不多够了啊,不是没摸上嘛,发那么大火干嘛啊?人家想让他摸他都不摸……”见对方穷凶极恶的表情变本加厉,眼底爬满血丝,男人有些害怕,语气也缓下来:“你胳膊应该挺疼的吧,那……那还不是你活该,谁让你勾引他!”   说后面这句时人已经躲到吴建中身后,探出脑袋往外撂狠话。   宁晖然果然炸了。   戴着白手套的人又使出不少力才把宁晖然压制住,挡住身体,却堵不住嘴。   草谁的妈,逼又怎样怎样,一连串不重样的脏话飙出来,娇滴滴的小男人受不了地直捂耳朵,半撒娇半强迫地拉着吴建中往巷子外走,说这个人的嘴好脏啊,回身冲宁晖然大吐舌头,做鬼脸。   天光愈发大亮,街上从空无一人到三三两两地出现行人,巷子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是比邻超市,自然吸引不少好奇的目光,人们纷纷驻足往巷子里头巴望。   小男人俏丽浑圆的屁股雄赳赳地一摆一摆,挎着身旁白衫黑裤,身姿笔挺,看起来颇有风度和涵养的男人从小巷中走出来,围成圈看热闹的路人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直到两个人上了斜对面的一辆黑色捷豹,平头男才把手松开。   像安慰,更像摆出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拍了拍宁晖然的脸,说:“兄弟,得罪了,别往心里去啊。”   歪嘴一笑,人走出巷子。   过马路前,男人回头望了一眼。   人群散去,一半光亮一半阴暗的巷子口,那抹清削的身影仍旧留在那里,一双眼睛阴戾地,翻涌着滔天怒意盯着他们这边。   “回来了。”   车上,沈明浩放下手机,在后排挪出个位置让吴建中坐进来,刘苑和李宏伟分别坐回各自下车前的位置。   沈明浩喜好察言观色,见吴建中一副看似板下脸,实则有故意掩盖笑意之嫌,心下明白几分,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是得手了。”   “明浩哥哥瞎说,根本就没碰到!”刘苑不但声音莺啼燕啭,千回百转地像一只百灵鸟,语气也三分斗气,七分娇嗔,沈明浩有时真是佩服吴建中,什么货色都吃得下。   挑动眉梢,他看向吴建中,打算问问本尊。   “还好吧,他挺骚。”   吴建中对骚别有一番定义,别人的骚可能是放荡卖弄,有内容地把骨子里的那股骚味显露在外,他的则是在说这个人强韧不易折,怎么打压都不屈从,越是难调教他越手痒,瘾大得要命,骚这个形容词在他这里绝对是一种赞美。   走得近的人都知道这话该怎么听。   刘苑回头乜吴建中一眼,不爽地嘟起嘴。   “动手了?”沈明浩问。   “他胳膊都要断了,”刘苑火气拱起来,忍不住回头插嘴:“我看他就很想吃了吴哥哥,骂那么难听不就想表现得有多与众不同嘛,欲擒故纵,搔首弄姿,他也太会了!”   刘苑的话要有甄别地去听,沈明浩捕捉到其中的精髓内容。   “呦呵,还骂上了?”   提起这个,吴建中笑起来,说他很可以,嘴也够脏。   人骚嘴脏,萌点占齐了。   沈明浩刚想再揶揄吴建中两句,被刘苑抢了话:“这有什么啊?!我也会骂,也不让吴哥哥碰我......”说着,眼光扫到后座吴建中裤腰下,脸刷地一下红了。   “快得了吧,东西还没往你身上用,就能喊出半条街,”沈明浩见识过吴建中有次在公司里搞刘苑,就那么一次吓得他差点把嘴里嚼的口香糖咽下去,啧了一声,他对刘苑很不耐烦:“哎,我说你怎么回事啊?老回头接茬,没规矩。”   刘苑把嘴嘟得更高,他不敢惹沈明浩,气呼呼地跟司机李宏伟来劲;“老李,你看明浩哥哥,他要欺负死我了。”   李宏伟抿嘴憋笑,没理他。   谁知道刘苑拍打他方向盘上的手,乱扯他的白手套,李宏伟赶紧甩开他,换另一只手开,笑着调侃:“妹子,你可别摸我,男女授受不亲,万一你吴大哥吃味扣我工资,我家那婆娘还不得扒我一层皮。”   李宏伟惯常喊刘苑妹子,拿他的话说几把都他妈缩没了,还能叫啥。   对方嗔了句讨厌呢,羞怯地回头,把目光又偷偷地粘回吴建中身上。   “不过,老吴,逗狗看主人,别招惹到牧明毅,不是还有个项目要合作吗?”沈明浩拉回正题,语气沉下来。   “那就是投着玩的,雨寒跟苏璐璐的旧账正好用这个算一算,给他解解恨。”这时手机进来微信消息,头像是一片淅淅沥沥的雨景,翠竹凝着白霜,青叶承托雨滴,图如其人一一雨寒。   沈明浩默默地上手捏自己鼻梁,对于吴建中同时驾驭多个床伴的精力和体力膜拜不已。   吴建中手指敲动回消息,前面刘苑又蠢蠢欲动:“吴哥哥对蒋雨寒太好了,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对我啊?我不管了啦,人家也要解解恨嘛。”   “你那叫泄泄火!”拿过后面的纸巾抽扔过去,沈明浩被刘苑这种什么事都能插嘴,一出口就在争风吃醋的调调彻底惹恼,厉声说:“再张嘴就给我下车,自己打车去机场。”   刘苑哼了一声,回过身。   “建中,雨寒说的也不能全听,”扫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前面的刘苑,在沈明浩眼里,这几个跟吴建中有染的艺人大多主观,各有各的动机,或多或少会添油加醋:“不一定是那个宁……宁什么来着?”   “晖然。”   吴建中迅速作答,使得副驾驶那边的座位往后压了压。   沈明浩嗯了一声:“不一定宁晖然不想找你,很可能是牧明毅不让他来,毕竟工作室刚起步,没什么作品,不成气候,据我所知牧明毅好像也没签几个艺人,投的第一个片子启用新人不就想把资源集中力捧他吗?能让你这么容易截了胡?你也太没耐心了。”旋即,哼笑一声,嘲讽道:“你也是,对这个宁晖然就这么上头?”   刘苑不敢言语,却敢动眼神,当即将眼光转向后座。   “听不懂啊?”沈明浩嘲笑一脸困惑的刘苑没脑子,吃醋都吃不到点上:“你以为去机场的路上他非要在红树林停一停是为什么?”说完,脸转向吴建中,有些失笑:“不是,你到底是怎么搞到他们剧组行程的?还不早不晚地刚刚抓到这只小白兔?”   吴建中抬起下巴,挠了挠。   这下刘苑是真听懂了,他脸色极差,转过头再也不转回来,他不想开口,更不想见到这个拈花惹草的臭男人。   这哪是下了一时半会的功夫啊,作为灵坤娱乐的副总,吴建中的左膀右臂,沈明浩是真懒得去琢磨,简直细思极恐。   “行了,给我打住,建中你不许再……”   话没说完,收到吴建中手指贴嘴发出的噤声手势,这是惯常不想听他再絮叨的意思。   “明浩,抽个空,安排人买一些治疗伤筋折骨的药给剧组送过去。我怕把他弄伤了。”说这话时,吴建中把脸转向窗外,阖下眼。   车中,沈明浩蹙起眉头,刘苑抱胸环臂,一个人在前座生闷气。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因为没选虐文标签,所以不会有憋屈或是无力的情节,这笔账牧明毅早晚讨回来,另外,明天休息一天。 第66章   疼痛像潮水涌遍全身,浸入四肢百骸。   刚才跟吴建中那些人在一起时不觉得,松懈下来就好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堤坝被一下子冲毁,身体上的痛苦简直无可忍受。   被强掰过的胳膊稍微抬一下就疼出满脸的汗,宁晖然把背包甩到另一侧肩膀上,身体振动再一次波及那只残臂,宁晖然骂着我操,呼气自我缓解。   走到路边,招手打了辆车。   一屁股坐上去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司机问他去哪儿,宁晖然搓了把脸,告诉司机方向。   手放到腿上时无意间蹭到鼓囊囊的裤子口袋,摸出来是那盒他买的香烟。   别说这会儿还有没有心思抽烟,光是见到这玩意宁晖然心中就燎起一把怒火一一   要不是嘴欠馋烟,跟着剧组的巴士回酒店哪就能遭这日了狗的事,宁晖然越想越愤恨,放下车窗狠狠将烟掷出去。   这一下又拉扯身体某些部位,一声低低闷叫。   司机抬手调准后视镜,他没看清什么东西从窗户飞出去,有些不放心:“小哥,扔啥子勒?”   “烟,”嗓子骂吴建中骂劈了,此刻跟磨在砂纸片上一样:“怎么了?”   开车的人咽了咽喉咙,不敢开腔。   谁也别招惹他,他现在想杀人。   携着一身神挡杀神,魔来屠魔的狂暴戾气,宁晖然大步疾走在酒店内,却在进入电梯等候区时倒抽一口冷气,脚底急刹车似的站住一一   眼前,黑T黑裤的男人挺拔地站在电梯前,脚下深黑色的高帮靴仍旧那么格格不入却又分外抢眼,标配的宽大口罩和鸭舌帽挡不住他湛黑明亮的眼睛,投过来的目光微微一怔,而后便永久地落在自己脸上。   牧明毅。   宁晖然心头更难受了。   当这个人喊他名字向他走来时,宁晖然拼命克制才没让自己两只腿向后退,牧明毅的直觉太敏锐,这一点他真的很怕他。   过来的这一路,他早想明白也下定决心,必须把碰到吴建中并被他骚扰的事瞒下来,会不会对拍戏和剧组有影响还在其次,主要是不想干扰到牧明毅。   他预料不到牧明毅知道后会做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会做,但无论怎样没有让他知道的必要。   更何况没摸着……也是摸了。   他不想让这件事落到牧明毅的耳朵里。   不能后退就只能往前走,宁晖然咬紧牙关,把肩头的背包紧了紧,摆出一副轻松自如,与平常毫无二致的样子朝牧明毅迎上去,一同过来的还有导演于力。   记得俩人去吃宵夜,这个时候应该是吃完回来了。   宁晖然飙出日益精进的演技,送给他们一个标准的自然微笑。   “你刚回来?”牧明毅一边问话,一边熟络地去揽他那侧被蹂躏过的肩膀,就在宁晖然做好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准备打算抗这一下时,于力神奇般的救了他。   他动作轻盈地把牧明毅那只手接住并甩开,脸上挂出调侃的笑:“别动手动脚啊,下戏了知道么?”   宁晖然应承地笑笑,眼风扫到牧明毅,这个人只是牵了一下嘴角。   三人往电梯那边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电梯到了。   宁晖然跟于力同一层,牧明毅比他们的楼号高很多。   站着无聊,于力没话找话,跟宁晖然搭讪:“干嘛去了?拍一天不累啊?还开小差,”不等对方辩解,犹自感叹:“唉,我是老了,瞧瞧年轻人这身子骨就是……”突然他停下来,欠下腰在宁晖然身上拍打:“你这什么啊?都是土?”   牧明毅侧过头看去。   宁晖然心下大惊,立刻低头,浅淡的T恤上,从前胸到腹部好几片深浅不一的暗红污渍,是贴在小巷墙壁,从砖块上蹭下来的。   事情发生到现在他没顾上清理身体的痕迹,即便有这个心思也办不到,砖头沫子尚且能抖落,污渍怎么搞下去,老天爷压根就没给他把这事好好藏起来的机会。   一波未平,更汹涌的一波又起来了。   “你脸怎么回事?”   几乎把宁晖然的脸跟脖子扳成九十度,于力对着它细细端详,被一个成年男性故意按压在表面粗粝的石砖墙面上,红印和划痕在所难免。   哪怕他已经用尽全力保护它,也不可能跟没发生之前那样白皙光洁。   情急下,宁晖然胡诌:“我睡觉来着,脸压出印……”   不出声还好,带着毛边的沙哑嗓音吓了于力一跳,他惊诧地瞪眼:“什么意思?!你在外头睡觉?在哪儿啊?”   “椅一一”   嗓子太难听,连宁晖然自己都受不住,立刻闭嘴。   “你脑子没毛病吧?累就回来睡啊!在外面睡他妈什么觉?!感冒怎么办?让整个剧组跟着你拖进度?!”于力越说越光火,才觉得他演技大有进步上道了,此时当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失望气急,一手推搡在宁晖然肩头:“你听听你声音?!还是正常声吗?你有没有一点演员应尽的职业操守?!”   咬住嘴,一言不发,宁晖然全部精力都在应付于力推他那一下,实在太疼了。   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在身形晃动时,那只被弯折的右手被宁晖然更深地塞入口袋,没机会去仔细研究手腕上的抓痕能不能被裤子完全掩藏住,只能尽量去做。   电梯内没有旁人,于力毫无挂碍地展现他势如破竹的火爆脾气,与之鲜明对比的是牧明毅的沉静如水。   他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张嘴讲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叮咚一声,电梯发出抵达的提示音。   牧明毅是在靠近电梯楼层按键的地方,似乎要为两人绅士地提供电梯服务。   于力气性一向来有多快去有多慢,宁晖然心知把这个人惹到这个程度,不拉着你BALABALA一个小时过不去……   深吸一口气,平时也就罢了,这会儿宁晖然需要更强大的意志力。   就在于力后脚踏出电梯,宁晖然前脚跟上一起往外走时,一只手突然抓在宁晖然大臂上将他拽回来,并快速按电梯关合按键。   合上前最后一个画面是于力一张无比惊诧的脸和飘在外面一连串尾音飙高的人声。   猝不及防的反转让宁晖然怔怔地愣在原地,一直到快接近牧明毅那一层时才猛然惊醒,他仓惶地看了一眼消失的自己那层楼号,僵硬地把头转向牧明毅:“……这不好吧。”   牧明毅还在看他那只手,眼皮不抬地问:“怎么不好?”   “或许于导会想歪,”宁晖然咽了咽喉咙,声音不仅哑还涩:“觉得你要把我往你房间带,你不会的吧?”   艰难堆出假笑用以掩盖腿肚子都在抽筋的感觉。   但凡换个时间宁晖然都能在心中雀跃地狂喜,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一一逃。   牧明毅没有答话,在电梯又一次发出叮咚时,抓上宁晖然不敢拿出口袋外的那只臂膀,手劲很轻,却足够紧实。   一种在劫难逃的意味。   宁晖然身体被拉着,跟随牧明毅走向酒店深处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他们这次会有长足的发展,相信我。 第67章   没有哪次比这次进入牧明毅房间更加令他呼吸急促,心虚叠加爱慕,宁晖然感觉他的心脏要冲出肋骨了。   喉咙咽进一口唾液,往下压了压。   瞟了眼床没敢坐,宁晖然唯唯诺诺地往写字桌旁溜,那里配备一把宽大的书桌转椅,坐进去人就没入半截,有一种小窝般的安全感。   “到床上去。”   边都没沾到,宁晖然闻言乖乖地掉头往床边走。   屁股一点点下沉,迟缓的动作让床垫发出几不可闻的下陷声,他不敢看牧明毅,怕视线相撞只会让这场盘问更早地降临。   以牧明毅的视角,面前的男孩臊眉耷眼地撇着嘴,两扇睫毛半阖,像仲夏的蝉在细微抖动它的蝉翼,让人忍不住想用指尖上去捻一下……   “你睫毛好长。”   脱下衬衣,随手扔在脚旁,牧明毅开口说话。   似乎在困惑,眉尖简短地蹙到一起,随后男孩抬起头,一边脸很好,一边脸很不好,在电梯时还只是有些红,现在微微发肿。   落到自己身上的眼光明显带出惊骇,牧明毅低头笑了下,把脱下的裤子连同上衣踢到一旁,他现在只有一条内裤。   对方果然方寸大乱,眼神四处乱瞟。   拿过舒适亲肤的便衣,一件T恤,一条纯棉居家裤,穿到身上后,牧明毅拨通手机,夹在肩头去里间为宁晖然煮水。   酒店房内不少隔断拉门设计,类似屏风样的障碍物遮挡视线,加上哗哗的流水声,宁晖然依稀只能分辨牧明毅在同别人讲话,具体什么完全不知晓。   事实上,他也无暇顾及这些,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要么编出一个逻辑缜密,鸡蛋里都挑不出骨头的故事应付牧明毅,要么耐心等待一个逃之夭夭的时机……   不就是现在吗我操?!   下一秒,身体得到指令,一股冲劲让宁晖然上身比下身快,类似助跑的姿势,回头正要向门隔那边的牧明毅瞎掰几句,这个人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手里还拿着一个开水壶。   眼风从脚扫到头,牧明毅将热气腾腾的半杯水搁在桌上,说:“坐回去。”   宁晖然飙出一身冷汗。   从电梯到房间,他每一个举动,每一处表现都透着古怪和不正常,如今已然百口莫辩。   坐回床上无助地抖腿,直到满满一杯水出现在他面前。   刚刚牧明毅从床头的小冰箱中拿出苏打水掺入滚热的水中,让它变得常温适宜入口。   抖腿是紧张的表现,而停下是因为宁晖然不知道该怎么接水,惯用的右手抬不起来,现在还揣在裤子口袋不敢拿出来见人,用左手会不会显得太刻意,更加暴露右手的残缺……   正纠结,头上方传来牧明毅的声音:“想我喂你,是吗?”   宁晖然赶快伸手去接。   拿过来又不喝,只让温温的杯子把手心染出舒适的热度。   “用嘴了哦。”   宁晖然肢体一僵,仰脖把水送入喉咙,透过玻璃反射出外界模糊的影子,宁晖然老觉得牧明毅在旁边盯着他喝水。   咕噜咕噜,很快一杯水下去。   抹了把嘴,把空杯还过去时偷偷看了一眼这个人。   对方睫毛下垂,挡在眼底,视线落在杯上,看不出喜怒。   叮咚一一   宁晖然吓了一跳,望向房门。   手一指床头,牧明毅让他坐过去,打开的门缝不大,不会露到那个位置,宁晖然适时地配合噤声,将身体最大程度地贴向床头凉薄的板子。   门外传来叶菲与牧明毅的对话,话中叶菲颇多担心,还问牧明毅有无大碍,牧明毅没说太多,关上门。   宁晖然仍旧靠在床头,仰起脑袋抵在墙上,整张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地笼在床头昏黄的暖灯下,淡黄色的光将他面部线条清晰地勾勒出来,也同样渲染出他脸上那种不常见到的失意和忧郁,这份异样在宁晖然今晚众多的怪异举止中似乎算不上什么,却最吸引牧明毅的注意。   “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显然这句话让宁晖然受到不小的惊吓,他怔过后很快发现牧明毅放到床上的一个大药箱。   药箱看去十分壮观,拉开折叠层,满满当当的药品,跟上次在牧明毅卡宴后座看到的那个绝对不是一个量级的,显然这个是剧组配备而非个人的。   多数剧组都会随组备一些医疗药物和急救物品,有谁头疼脑热拉肚子窜稀,或是演员拍戏时发生任何大小意外,总要有个应急措施,牧明毅刚才的电话应该就是让叶菲拿这些上来。   搞不懂什么时候出现疏漏让这个人觉出端倪,更弄不清楚怎么就又一次被他半仙似的猜到他受伤,宁晖然顾不上琢磨这些,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一   又来了。   这种撩拨心弦的温柔,足以让他沉溺,深陷,拔不出来的温柔,又来折磨他了。   随同药箱,叶菲还送过来一个冰袋,冰块细碎,软软的,可以贴合面部冷敷,牧明毅伸手过去将它放到宁晖然那半张脸上,叫他按好,低头在药箱内翻找。   提着冰袋收口的绳结,宁晖然站起来,说他太累,眼都睁不开,下楼回房自己弄。   牧明毅抬头看他,宁晖然躲过投来的目光,匆忙说声谢谢,低头迈步就走。   对方没吭声,却在擦身而过时准确地勾住宁晖然裤子口袋的边沿。   正是揣着手,窝藏痕迹的那一侧,腕部刚刚被布料遮过,轻轻下压就全露出来,不同细绳或者皮带之类的勒痕,指痕很特别,圆弧状一块覆着一块。   看一眼就能明白。   “跟谁打的架?”   如果遭劫遇到什么歹事,又或者发生口角矛盾,跟普通的某某人有过肢体冲突,根本没必要隐瞒,说不定以宁晖然这种不吃亏的性格,就是不至于闹到派出所,也会回组想办法。   瞒就只会另有隐情。   以牧明毅的聪明才智,想到宁晖然其实是要把跟他动手的人瞒下来一点都不难。   在酒店电梯偶遇,要是老老实实把腕部的伤拿出来给这两个人看,再指着自己衣服,随便来一套被抢被偷勇斗歹徒的说辞也就过去了,没有人会起疑心。   一步错,步步错。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晖然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大的火气,他猛地往旁侧转动身体,裤子口袋在牧明毅手指下发出嘭的一声,一语不发,他绕过这个人向门口走。   开门时,听到牧明毅在他身后说话。   “你手不方便,在我这洗完澡再下去。”   停顿一下,随后用力把房门撞上,发出关合的巨大声响,此时,宁晖然喘不匀气,呼吸越来越重,胸腔跟着起伏,连他自己都能感到那只在口袋中发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了一下,转过身,高抬下颌,用一种既傲慢又嘲讽的态度跟牧明毅说话。   “好啊,想帮我洗澡啊,那你来,先把我裤子脱了。”   牧明毅毫不犹豫,从床上起来径直走过去,在吴建中的手进入后,休闲裤的束腰绳被宁晖然抽到极限,紧紧勒住腰部,还特意把结扣和余下部分塞入贴肉那侧,他原想没有人再会轻易把它弄开……   结扣被拿出来,微微蹭过腰胯,绳结被拉散时裤腰徒然一松,宁晖然一把将牧明毅推开。   别人是好意,作为前辈又是同剧组演对手戏的默契搭档这么做实在无可厚非,温暖又贴心,只有揣着一腔无处安放的爱欲,馋死了也吃不着,别别扭扭的自己才会做出这种无理又无礼的举动。   是他让人过来又推开,也是他嘴馋逼浪去买烟,倒霉催地被吴建中猥亵,都他自找的。   “毅哥,我错了,你别听我的,”宁晖然颓然地笑了下,疲惫地转身拉门:“我就是犯困,满嘴胡说八道……”   身体倒向房门,牧明毅用单侧肩膀把门又给顶回去。   “哪句胡说?”他问。   没看这个人的脸,宁晖然把头低得更深:“全是。”   “真的?”语气轻慢,像一把小刷子懒懒地搔在耳中,牧明毅环臂侧倚着门:“我可没给人洗过澡,你确定不要?”   宁晖然蹭地一下头抬起来,叫嚷时眼眶已经泛红:“你又对我没那意思你招我干嘛啊?!”   “我怎么招你了?”   宁晖然有多失控,牧明毅就有多淡定。   问出的话一丁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无波无澜。   对方越是这样,宁晖然越难以把控,情感爆发只在瞬间,似潮水般翻涌上来,宁晖然狠狠咬紧牙根克制,忽然之间他又不想再这么折磨自己,想着爱怎样就怎样吧。   “我喜欢你,我他妈……”情绪激动不小心咬到嘴,宁晖然紧皱眉头呜了一声,随后深深地喘出一口气:“我太喜欢你了,毅哥。”   “晖然,我也喜欢你。” 第68章   不算名字,总共五个字,齿音清晰,字意明了,可宁晖然就是拧起眉头,他把脸侧过来,微微红肿的那一面正对牧明毅。   他当然听得懂,却就是从语气中分辨出一些慢待的意味,怎么也不像他这么认真。   “什么啊……”嘀嘀咕咕,宁晖然明显不高兴,垂眼看别处:“是这个意思么?”   “你什么意思?”牧明毅问,声音稍有些沉。   宁晖然没搭腔,他现在心绪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更加羞于启齿,一时的冲动上头,他根本没想好退路,整个人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无论这一刻这一天有多难捱,终究也会过去,那之后呢?又该怎么跟这个人相处,戏外被合作的搭档觊觎,戏中还能坦然豁达地该调情调情该亲热亲热,不恶心么?大概都能吐出来吧,他这么做跟吴建中那些肮脏的猥亵行为有什么不同,仗着拍戏占便宜,不说出来顶多自己难受,说了就是给对方喂屎,这戏还怎么拍下去啊……   忽然,有什么向他逼近。   一股莫名的骚动掺入空气中,宁晖然反应过来时牧明毅的身体已经压过来,带起一片沉黑阴影,他不由地脚跟后挪,整个人贴到玄关的墙壁上,牧明毅顺势抵过去一只手臂,肩膀前推,头低下,把嘴送过去。   宁晖然眼睁睁看着这两片嘴唇停在他的嘴边,牧明毅操着低低,泛哑的声音求证:“是这个意思吗?”   眼见为实,脑子转不过来也要强迫它转,牧明毅的嘴就在毫厘之间,宁晖然咽了咽喉咙,渴望地舔舔嘴。   没等牧明毅把又问一遍的话说完,宁晖然迫不及待地咬过去。   他用咬的,却在牧明毅温热的口腔中软下来,牧明毅弯折手肘,用前臂外侧作墙壁上的支撑,另一只手固定宁晖然下颌,接吻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耳垂,惹得宁晖然深浅不一地喘着气。   没有镜头的吻很真实,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不需要听指令,找角度追美感,不用提着劲儿下嘴,怕亲投入自己难受,亲不投入导演难受,这种不加演绎的直给方式让宁晖然心脏在胸腔中一阵狂跳。   不知是太激动还是亲得缺氧,宁晖然晕乎乎地,像踩在棉花上,嘴刚一分开,宁晖然便把头靠向牧明毅肩膀,艰难地呼吸。   不过就是放纵一些,体味,温度,接吻交换的湿热,唇舌卷动的绵长,脖根处的香气,手摸到后背紧实的肌肉和肩胛骨微动的触感,完全没有不同,跟戏中亲热时一样,原汁原味,生动鲜活……   饶是只能动一只手,也不断地在牧明毅肩背,臂膀,后腰上来回摸蹭,像是给予什么信号,牧明毅稍偏头,对着宁晖然露在外面的那侧耳朵说:“还想要吗?”   肩膀上的头动了动,点头。   这一次的亲吻持续时间更长,更持久。   宁晖然的腿都被亲软了,站不住脚,牧明毅松开他的嘴,又去舔宁晖然的脖子,轻啃他喉结,还用牙齿咬上那么一点点耳垂的嫩肉,疼得跟过电似的。   缺少一只手,还是惯用手,实在不好挣扎,宁晖然缩脖摆头,用肩膀防身,穷尽所有不许牧明毅再进犯,笑着说他怎么那么皮啊,跟成心海一样……   说这话时,笑意爬满眼底,把眼角牵得翘起不少,却在看向牧明毅的那一刻缓缓地收敛住,一时间,他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注视对方一一   一样的脸,一样的笑,露齿的,爽朗的,嘴型会变成一颗桃心形状的笑,浑身散发少年气质的大男人,落日余晖,夕阳暖光,在杂货铺初见的那一眼,这张脸这个笑容便深深刻入夏培的记忆,也同样存在于宁晖然的脑海中。   “你觉得现在我是成心海多一点,还是牧明毅多一点?”收起笑容,这个人站好,认真地问宁晖然。   宁晖然回神,不加思索:“两个都是你啊。”   “对,这就叫入戏,”牧明毅对他说:“我做不出来其他人的神态,无论是谁,哪怕是那些我演过的角色,现在都没办法复刻出来,因为我投入在这部戏中,我走不出来,只能是成心海。”   低下头,宁晖然咬起嘴。   “角色抽离之前,我都会很喜欢你,”牧明毅语气和缓,特意把头低下去找宁晖然的脸,像是在教导一个小孩子:“想亲吻,想拥抱,渴望做更亲密的事,你跟我有同样的感觉,这一点很正常。”   说什么?宁晖然倏地抬头:“裴晓晓说你业务能力娴熟,功底深厚,导演一喊卡就能出戏,她说的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出戏分程度深浅,”牧明毅说给他听:“镜头下我是成心海,镜头外我是掺杂成心海的牧明毅,只有完全从角色抽离出来,回到我原本的生活中,我才是完整的,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如果这些话是说给裴晓晓,叶菲这些没有演戏经历,完全的旁观者去听,一定听得一知半解,崇拜一点的会有高深玄妙之感,没有粉丝滤镜的就只当牧明毅装逼扯淡,故弄玄虚。   而对于宁晖然,他听得懂,也清楚他在说什么。   明白,却不想承认。   这就是说牧明毅对他的喜欢来自成心海,来自夏培,怎么都不会来自他自己。   以此反推,在牧明毅的认知中,即便他把我爱你我喜欢你说破了嘴皮子,都是白瞎,这个人不会信,因为那之中会融合一部分夏培的情感。   这个白表也是白表,不会在他俩之间激起多大水花,更不会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操,知道这样早他妈说了,何至于让自己憋出内伤,还买烟,结果被……   不愿回想这几把事,宁晖然把头偏到一边,小声嘟囔:“……不还不是那个意思么。”   “什么?”   牧明毅没听清,凑过去。   身体挨近,脚尖碰脚尖,宁晖然往后倚,贴向墙壁,后脑也抵靠上去,头维持不变,视线错开牧明毅,不知落到什么地方。   捏着下巴,把宁晖然的脸扳正,宁晖然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下颌的曲线收得很漂亮,牧明毅指腹由捏变成滑弄,问他怎么了。   宁晖然看他的眼睛:“一般你多长时间出戏?”   “说不好,要看情况。”   “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能脱离角色?”   “不知道。”牧明毅的手转向宁晖然的耳垂,他喜欢摸那个地方。   宁晖然耳垂比普通人的略大一点,松软,弹性十足,拨弄时一颤一颤。   上手逮住这只捣蛋的手指,宁晖然要好好地跟他说明白:“那等拍完,我觉得我抽出来,或者你认为我完全摆脱了,到那时……”宁晖然咬住嘴,看得出在用牙齿磨着什么,片刻后,他抬头注视牧明毅:“如果到那时我还想着你,想亲你抱你,想跟你做更深入的事,你会怎么样?”   本来宁晖然是想矜持要点脸的,又怕被牧明毅往沟里带,给他洗脑,还不如直接唠干货,说实在的。   手指握得并不实,牧明毅坏坏地搔宁晖然手心的痒,嘴里满不在乎地说:“那我得好好想想该拿你怎么办?”   “我认真的,你别这样。”宁晖然把对方的手甩开。   收回去,放入长裤口袋,牧明毅像是在思忖,又像故意冷淡气氛,垂下眼,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宁晖然等得手心发汗,心跳狂飙。   他大力往下咽喉咙,两只手无论哪只都在无意识地抠动裤子上的布料。   终于,牧明毅发声,没什么语气:“那就把你养起来。”   ‘咚’地一声,宁晖然身体前倾,头掉到牧明毅的肩膀上,额头磕到肩头的硬骨发出声响,然后他开始细微颤抖,两个肩膀不停耸动,牧明毅把他往外扶,想看清他怎么了。   对方猛地直起身,仓惶地往浴室跑,说他洗个澡再下去。   没来得及说出帮他的话,牧明毅就被大力关合的浴室门搞得身体一动,他不解地前走几步,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浴室朝向房内的那侧有一半是玻璃夹带百叶窗的设计,牧明毅按动开关,百叶隔断缓缓打开,一个身影背贴玻璃坐在地垫上,是弓背下一截雪白腰身,还有躺在膝盖上的半张侧脸。   那脸红扑扑的,嘴往下抿,极力要把笑憋住,却还是偷乐出来,可能感觉身后进来不少光亮,宁晖然往后偷瞄一眼,吓了一跳,赶忙狼狈地爬起来跑进那半扇实墙后,防水帘刷地一声被拉上。   ……   …   嘴角缓缓划出弧度,牧明毅低笑一声,去拿床上刚才不停闪亮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双箭头么……   说一下后面,明天会休息一天,然后周五入V,当天连更三章,在此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希望多多支持。 第69章   手机一直处在静音状态,好几条未读信息浮在屏幕上。   点开,都是余力的。   一一哥你这又搞哪出啊?吃饭时不说少跟那小子单独接触,管不住自己?   一一不过他不会有什么事吧?睡在外面怎么听着那么诡异,胡诌地吧!   一一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是好打听好八卦的人么!吃你瓜也是关心你,你可得三思啊,别乱来听到了吗!   ——干嘛了?在吗?   一一他还在你那?说话啊。   一一再不说话,我可上去了。   最后一条的时间在两小时前,牧明毅把屏锁黑,拿着手机一下一下拍打腿边,他背靠向走廊墙壁,眼光落到浴室那边,听着传出的流水声。   宁晖然没想洗那么久,发呆加出神把洗澡时间拉长很多,出来时不但被高温蒸得晕晕乎乎,还特别困乏,牧明毅坐在身后为他擦头发时几次出现打晃的动作,用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宁晖然说他要下楼回房睡觉去。   牧明毅没让他走,把毛巾放下,将宁晖然的浴袍脱到腰部以下仔细查看,从右肩胛骨部位一直到半边腰背,发现靠近肩骨关节有一处浅淡的红肿,从浴室出来的潮热大多消褪,这里便显现出来。   一股刺鼻的草药味让睡意上头,朦胧不清的宁晖然迷瞪着往后肩看,然后他晃晃悠悠地摇脑袋,不满意地单手在床上往前爬,说他不贴膏药,睡一会儿还得去补镜头。   牧明毅说到时揭下来。   困倦的大脑反应迟钝,贴到一半宁晖然才想起来膏药揭下会留下粘腻的痕迹,他忙大幅度扭胯摆腰,不让牧明毅继续,叫着不贴不贴。   单只胳膊支撑力有限,加上他自己乱动,又困得睡眼惺忪,胳膊一软,结结实实地脸冲下摔到床上。   这东西就从没这么舒适过。   犹如坠入云端,陷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全身筋骨舒畅,宁晖然满足地呻.吟出声,断断续续说:“毅哥你床……比我的舒服……是房价贵么……”   有人揉他头发,听到一个声音说:“不贴就按摩一下。”   声音不但轻柔,还好听养耳,宁晖然想都没想,事实上也什么都想不了,立刻点点头。   手法极为舒服,完全是专业级别,比那些按摩馆,SPA馆以及各种路边盲人按摩都要上乘许多,身体上的不适和痛楚离自己越来越远,舒服的感觉让本就汹涌的睡意更加澎湃,宁晖然是想问问床的主人能不能睡来着,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很快沉沉睡去……   听到床上响起轻微细小的鼾声,牧明毅停下动作,他没很快收手,而是在宁晖然后背慢慢地摩挲,随着皮肤相擦,淡淡的温热生在掌心,一种无法平稳的呼吸声渐渐而起,粗且紊乱,在静谧的房中被无形地放大。   或许自己也听到,牧明毅停下来,把呼吸调匀,为宁晖然拉好浴袍,轻轻翻过他的身体,宁晖然睡得很熟,用头拱了拱枕头,啪叽几下嘴。   拿来冰袋,裹上一层薄薄的巾布,试了下手温,牧明毅把它慢慢放到宁晖然那半张脸上,用手扶着。   过了些时候,他拿下来,用手背碰了碰脸,借着床头灯细细打量它,房中空调温度低,牧明毅为床上的人盖好凉被,起身平展被角,关掉灯,拿过一件衣服,躺到沙发上。   外边天光大亮,垂厚的窗帘却将房中制造出夜晚入眠的效果,声控廊灯捕捉不到任何声响不久便熄灭,留下一片混黑。   ……   …   在由小至大的闹钟声中,宁晖然睁开眼睛,开始的时候他有点懵,当发现所处房间既熟悉又陌生时,人猛地弹坐起来。   事后,宁晖然曾不止一次因为自己那天不分时候不分地点,像只冬眠动物一样主动进入昏睡模式而捶胸顿足,他真真一根手指……也没碰到牧明毅。   白白浪费跟这个人独处的珍贵时光。   在床上稳定一会儿情绪,宁晖然抬头看了看,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最先见到的是摆在床旁椅子上的一叠规整衣裤,宁晖然一眼便认出这些是他自己的。   由此一些记忆被渐渐唤醒……   他依稀记得牧明毅在离开时曾经摸他的脸,叫他名字,跟他说他还可以再睡一会儿,会让于力先补成心海的镜头,还说下楼拿来他的衣服,穿好直接去片场,房卡不用带,他会跟前台再要一张。   衣服旁,一瓶矿泉水,几片面包和拌好的沙拉。   哦,又想起来一点儿,牧明毅还说他可能要睡很久,闹铃设定好了,醒来饿的话,先吃一些再开工。   坐在床上,宁晖然缓缓地把膝盖曲起来,将头埋进去,他感到胸腔中的心脏砰砰地跳,一种从未有过地温暖和踏实让他忍不住摸上那个部位。   牧明毅想得太细了。   贴心地上闹钟怕他迟到自不必说,之前的衣服大概被牧明毅带到楼下换上来一套新的,自己不能在牧明毅房中随便拿衣服穿,无论哪件都有被叶菲和裴晓晓注意到的可能,房卡不让带是怕片场人多眼杂,怕哪个看到他拿出来还给他……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就在电梯中当着于力的面把他往他房间拖,宁晖然甜蜜地想是关心则乱吧。   思忖着,车在红树林停下。   宁晖然春风得意,哼着小调迈入别墅片场。   进去便开始搜寻牧明毅的身影,像是已经拍完,牧明毅披着浴巾坐在化妆台,豆豆站在他身前手法娴熟地为他卸妆,他微抬脸配合着闭起眼,听着另一边的叶菲跟他对接下来拍摄的行程计划。   听到别人叫宁晖然的名字,牧明毅睁开眼,向他看去。   目光碰触后,牧明毅对宁晖然点了下头,转向叶菲,继续跟她谈工作。   宁晖然低下头,收敛起方才不合时宜的欢快神色,往他自己座位走去,导演传话过来,找他过去沟通要补的镜头。   本来还想于力会借着电梯那事训他一会儿,没想到开口就跟他道歉,这让宁晖然愣了半响不知该怎么接话。   于力告诉他,牧明毅把他下戏后在街头遇到小偷,见义勇为的事说给他听了,还说宁晖然身上挂了点彩不敢跟组里说,更怕他训他。   脸皮太薄。   于力如是评价道。 第70章   “是不是上他了?”胳膊肘捅牧明毅,于力递过去一支烟,贴心地为对方搓出火苗。   镜头补完,红树林的拍摄到此为止,等待剧组收拾器材打扫垃圾的间隙,牧明毅被于力拉到门口一处避风的地方抽烟。   “什么?”牧明毅摆出没听清的样子。   于力信以为真地重复一遍。   这个人依旧懵懵懂懂,无辜且疑惑地望向于力。   差点张口就要再说,于力转而嗤笑一声,他终于发现牧明毅在耍他:“老牧,从昨天吃饭我就搞不懂你,你纵横圈子这么多年,怎么能做到一条绯闻都没有,这是怎样一种定力啊!你不会真要在娱乐圈出家吧?”   深吸一口烟气,于力接着问:“该不会你受过什么感情创伤,刺激成这样的?”   “于力。”牧明毅叫他名字。   对方嬉笑应声:“在呢。”   “转行吧,别干导演,不适合你。”   于力挑高眉角,看他。   灭掉烟,牧明毅上手拍于力肩膀,神情严肃:“这么喜欢窥探别人的生活,你可以试着突破自我,一定会成为内娱知名狗仔,我看好你。”   于力笑骂,狠推这人一下,牧明毅身体没动,像被什么吸引住,眼光专注地落在他的身后。   于力忙转过身,花圃外,一个白衫西裤,衣冠楚楚的男人正对他们这边招手,脸上洋溢着热情而礼貌的笑容。   这个人于力认识,名叫沈明浩。   沈明浩,灵坤娱乐的副总裁,吴建中的得力干将兼合作伙伴。   在业内,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别是处于资本产业链顶端地位的佼佼者,每个人的脸几乎都被圈内人所熟识,这样的人仿佛走到哪周身都透着一股富贵气。   小岛正值淡季,红树林偏远僻静,没人会相信这位贵人是恰逢度假偶遇剧组拍戏,进来打个招呼这么简单,于力好奇地眼光放亮,跟牧明毅交换一个眼神后,两人迎上去。   “哇,牧老师于导,久仰久仰,”沈明浩亲切地与两人各自握手,握住牧明毅时,像是刚想起来:“不对不对……应该叫您牧总。”   “沈总客气,叫我明毅就可以,”牧明毅友好地把沈明浩往别墅让,于力耐不住性子跟沈明浩挖料,从过来时他就看到他手中提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沈总这么有空来我们剧组探班?哪个小美女这么有福气?”   “一言难尽。”沈明浩苦笑,同时说给两人,他是来找牧明毅的。   于力做了个‘喔’的表情,随后寒暄两句,知趣地撤了。   客厅中如火如荼地收拾善后,不少剧组的人走来走去,各忙各的,沈明浩伸着脖子来回张望,像在找什么人,牧明毅问需要帮忙吗。   沈明浩有些迟疑,踌躇一下,问:“宁晖然在不在?”   “沈总认识晖然?”牧明毅疑问的口气很重。   对方再次扯出一个苦笑,拍了拍牧明毅的后背,问他去哪说。   牧明毅将人领入二楼书房,关上门,招待沈明浩入座。   见到沈明浩应承着却没坐,牧明毅说场面话:“片场比较乱,没条件待客,沈总多担待。”   对方立刻表现出一种略带尴尬的客气,说哪有哪有,是他没脸坐下。   不明所以的古怪频频表露,牧明毅开始注意沈明浩手中的提袋,许是有所察觉,沈明浩大方地把它放上书桌,从中拿出一盒外敷的创伤膏给牧明毅看。   “工作室落成,也没能抽个空来祝贺,给你送两株发财树添添财运,倒先拿药过来,”沈明浩一副由衷懊悔的模样:“明毅,我对不住你啊。”   房中出现一段不长不短的安静,牧明毅没有接话,目光停留在袋子上。   “害,瞧我这没头没脑地,我从头好好说吧,”没等来牧明毅接话给台阶下,沈明浩只得自己起头:“这事跟建中有关,还牵扯到你们组一个叫宁晖然的演员,刚才我就是想找他来着。”   “你见过晖然?”牧明毅开口。   沈明浩笑:“哪能呢,但我想应该是个才貌很出众的小伙子,打一眼就能从人群中看到。”   袋子装入不少药,有贴膏药极为眼熟,跟剧组药箱中的一个牌子,牧明毅拿在手中翻看。   “听建中说,他跟宁晖然有一些误会,可能发生过口角还有一点小小的摩擦,我猜的啊,毕竟那会儿我不在,没亲眼见到,不过建中真挺上心的,让我送药过来还专门嘱托我好好给宁晖然道个歉,我想问题应该不大,不至于无法弥补吧?明毅。”   药放回袋中,牧明毅抬头:“在哪遇到的他?”   沈明浩一怔,马上回道:“明毅你可别乱想啊,我这是登门致歉,不是给宁晖然穿小鞋,他没工作时开小差,应该是那会儿你们拍完戏,他去别墅大门口那个便利店买东西,我们几个搭早班飞机一块去机场,车上有人晕车,下来透气,建中这才瞅见他的……”   手指拨动袋口,发出哗哗的脆声:“谁先动的手?”   袋中满满都是治疗伤筋动骨,跌打损伤的药,沈明浩马上意识到他药买多了,种类也太过单一,不但透露出肢体碰撞,还给人一种战况很激烈的错觉。   他跟牧明毅之前没打过交道,对这个人知之甚少,此刻只庆幸没随便打发别人过来。   事实上他当时没打算理吴建中,想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谁知这家伙让送完药给他拍照片为证,沈明浩无语地目送吴建中办好值机手续,携着娘炮刘苑一同前往VIP通道,自己则改变行程,改签到晚班。   既然药必须得送,与其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外人,不如他亲自登门来得稳妥。   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牧明毅可没那么好糊弄。   “明毅,我是真没看见,不过我觉得这个跟建中虔诚悔过不惜代价地示好求和相比,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对吧?”沈明浩脸上绽出微笑,儒雅谦和。   “什么样的代价?”拿过不知谁放在书桌上的烟,牧明毅半个屁股搭在桌角,手夹烟往袋子上一指:“就这一袋子药?”   “那怎么能呢?!”沈明浩表情夸张:“你敢相信吗,他不让我走!愣把我从机场赶出来,让我来剧组负荆请罪,要不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等他回去处理,建中一定马不停蹄地这边跑。”   言外之意,我这个大佬一张热脸来贴冷屁股,给个屁都不是的小演员赔礼道歉,还不够付出‘代价’?   一声清脆的打火声,牧明毅把烟点着,深深吸入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明浩,张开嘴,一条细细的白烟吐出来。   没茶没水是环境所限,有烟也不给客人让一让,沈明浩心里很明白。   “明毅,我们这不都过来道歉了么。”   尾音带出些撒娇讨饶的意味。   慢悠悠地磕掉烟灰,牧明毅说:“我的戏还在拍,宁晖然是主演,你们这是砸我饭碗啊,还是抽我脸啊?”   “你看你看,我就说要坏事!”沈明浩啪啪地拍桌子,以示愤慨:“这个吴建中,这两年尽给我惹事生非,东奔西跑地都来不及给他灭火……明毅,你消消气,他现在就这样,不务正业,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天跟你和苏姐吃过饭,回来高兴地跟我说谈下来一个不错的项目,你看看才几天啊就又这样!气死我了,我早晚跟他分家。”   不给牧明毅接过去的机会,沈明浩突然话题一转:“哎,对了,说起这个项目.....本子再过一阵就能拿出来,到时我这边成立影片的投资项目组,回头把对接的人给你,你们那头还是赵睿吧?”   牧明毅回答:“他忙不过来,应该是别人。”   听到这话,无论真假沈明浩都很开心,他知道这事就要翻篇了。   “那行,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们收工,给宁晖然道歉的话一定帮我带到啊……”沈明浩说着快步走向书房门口。   手刚搭上门把,听到牧明毅在身后叫他名字。   沈明浩转过身,牧明毅说他也有话带给吴建中。   点点头,沈明浩等着对方开口。   “离宁晖然远点。”   沈明浩咽了咽喉咙,关上门,下楼前头皮都是麻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到戏中。 第71章   夏培曾经看过一个色彩明亮的歌舞电影,影片的情节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那么一个画面,几乎将整个暖色系颜色以一种极唯美又梦幻的调色方式堆叠在观众的视网膜上,用以产生视觉震撼,加深记忆。   不知道别人什么样,夏培当时便被迷倒了。   而现在,那些色彩不值一提,因为在他眼中每一天都是如此。   从海滨别墅回来,夏培陷入一段前所未有的热恋期,潮热,粘腻,像任何一对恋人,哪怕同对方分开一时半刻,都好像要干涸了。   大部分时间,成心海都会在夏培家呆到很晚才走,很多时候会留宿过夜,作为夏培家唯一一个常驻客人,成心海极力表现出他讨喜乖巧的一面,特别会哄奶奶开心,经常把奶奶逗得合不拢嘴,加上做的一手好家乡菜,很快便转型为夏培家一名不可或缺的家庭成员。   夏培那个迷你小床最终实现了空间利用最大化,夜晚,它会被摇得咯吱咯吱作响,如同飘荡在海上的一条小船,脆弱又无助,似乎稍大一点的风浪都能将它彻底掀翻,回来后不到一周,小床塌了。   不敢再让成心海留下,吃过饭,夏培会送成心海到楼下,然后很久才上来,进门时他的脸时常红扑扑的,潮热难褪,浅色的睡衣会被脖颈的汗渍浸湿,透出若隐若现的齿印痕迹。   夏培下楼时,奶奶一般会坐在客厅看一会儿电视,按照奶奶的生物钟,夏培回来时,只有门口一盏小小的声控地灯在等他,卧室门关着,奶奶早已入睡。   此时,夏培会轻手轻脚地去洗澡,然后洗干净躺在新买的小木床上跟成心海煲电话粥。   一日,他上来,在惯常放门钥匙的小竹篓旁发现一杯白开水,摸上去还有些温热。   盯着这杯水看了好一会儿,夏培突然睁大眼睛,踮起脚火急火燎地往客厅那边的阳台跑去,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   小小的单元房面积不大,朝向却很不错,阳台敞亮,很大一片窗户,白天日光进来会把窗棂烤得烫手,此时星夜微光,弯钩似的月牙吊在远方的树梢,夏培探身往下看,楼下一盏通明的路灯将光亮洒在方寸间,就是成心海那辆白色奥迪经常停的车位。   夏培脑中闪现出一组车身剧烈晃动的画面。   不经意地,视线从一样东西上掠过又转回来,堆满花盆的木架上,一个军绿色的双筒望远镜安稳地摆放在那里,具有广角户外夜视功能。   这件事夏培无疑说给成心海听,他担心奶奶会不会对他俩的事有所察觉,对方却笑咪咪地夸赞,说奶奶真不是盖的,都知道夏培是水做的,流多了要补。   对于夏培,二十岁的夏天发生太多的事,随便哪一段都可以回忆到胸口发烫,这个夏天在他的生命中承载太多的分量,而在这些事中最让他难以忘怀的是成心海送给他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一个写着两人名字的房产证。   成心海告诉他,江中美术学院附近的公寓房是他租的,大部分单身老师都挑那边的房子租,享受学校的住宿补贴,作为一名成功脱单,有媳妇有家的成熟男人,那点三瓜两枣的恩惠根本不算什么,他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新婚新房,这才像个样子。   起初夏培像一个没有知觉,面无表情的蜡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成心海在他面前挥了好长时间的手,夏培才缓缓地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我没有啊。”   夏培又愣住。   “银行有不就行了。”成心海笑。   “可杂货铺的刘婶比较吝啬,我每月就……就……”夏培磕巴,看起来有些窘迫:“而且她只雇我到这个暑假,等过去我就得回学校……要不,我再找份工打,咱每月要还多少钱啊?”   提起钱,夏培就很没底气,他不是没有想过跟成心海的以后,可经济做不到自由独立,何谈一起打造未来的美好?   何况他还要养奶奶。   成心海这么早就筑起两个人的爱巢,这让夏培既兴奋感动,又手足无措,他怕成心海经济压力太大,自己无形中成为一个只会吃软饭的累赘,又怕分一部分时间住在成心海这边,会疏于对奶奶的照顾,一时间情绪复杂,眼眶不由得泛红。   “哎哎,可不能哭,”成心海从身后搂住夏培,手贴手地折叠他手中的房产证:“你把房产证哭湿了,我心脏都得哆嗦。”   听到这个男孩竭力地吸溜几下鼻子,成心海把证书放到一旁,好好地,紧紧地,把人抱在怀中:“夏培你听好了,我没让你现在就还,等毕业有了工作,我再考虑要不要让你承担,如果工作让你累成狗,回来伺候不了我,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也别浪去……”   就在夏培转身要说什么时,成心海用话堵上他。   “奶奶我也爱,也怕她孤单,等咱房子装修好了就把奶奶接过来一起住,我特意买的两室,奶奶那间卧室,包括客厅,阳台,凡是奶奶喜欢的地方我都按你家原样装修,这样奶奶住着也方便,而且……”压低声音,故意酝酿出暧昧的味道,贴在夏培耳廓说:“看房时我专门带东西去测过,隔音效果特棒,咱们买张结实一点的大床……”   红着脸,夏培用肩膀和额头回身使劲挤成心海,不让他抱。   夏培记得,二十岁生日的晚上成心海没走,最终将卧室新买的小木床摇歪了一条腿。   那一年的夏天如同一场风暴,将甜蜜,快乐,激动,酣畅等等这些夏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全部搅动起来,高潮迭起,就像一个抛物线的顶端,往前数这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往后数,亦是如此。   夏末很快过去,天气渐渐转凉,秋老虎却时不时地扑得人措手不及,气温忽冷忽热,早晚温差很大。   奶奶从入秋便总爱咳嗽,时常会犯哮喘病,夏培在家中为奶奶准备很多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天,从清晨便开始淋淋漓漓下起小雨,到晚间也没停过,新房装修还没竣工,成心海过来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少很多,下了课要赶去新房盯装修的活,夏培早早回家做晚饭,奶奶从房中出来,拄着拐说要过来帮忙。   随后便是很重的一声巨响,把夏培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往外跑。   眼前,奶奶倒在客厅,拐棍被摔到好几米远的地方。   奶奶眼睛紧闭着,手揪扯胸口,身体蜷缩在一起,夏培慌乱地扑过去发觉奶奶呼吸微弱,他曾经专门学过急救,双臂向下,不断地在奶奶胸口做着心肺复苏的动作。   救护车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跟着一块上去,又是怎么给成心海拨通的电话夏培都没什么印象,他只感觉被一群人挤着,簇拥着,像飘在洪水中的浮木,无力地随波逐流,直到一个个穿着医护服的人跑过来推着奶奶的车冲入急诊抢救室,夏培才恍恍惚惚地有了些自主意识……   被人赶出抢救室的那一刻,一声刺耳的提示音在他背后响起。   嘀一一一   夏培机械地转过头,门缝中,摆在奶奶床头的仪器屏幕上,一条毫无波澜的细线笔直地延伸出去。   作者有话说:   奶奶呜呜……   更得太多,我得歇歇,下周一继续哈。 第72章   奶奶走了。   夏培似乎没听懂,一脸茫然地转头去看揽着他肩膀的成心海。   对方嘴一张一合,正跟面前的医生说着什么,夏培挣脱成心海的手,转身往楼道出口走,成心海过去抓他胳膊,往回拉。   夏培推他,手臂在空中乱舞,不让对方碰到:“你干嘛啊成心海?!别抓我啊,我碗筷还没拿,奶奶在家等我给她盛饭,就放那桌上了,我还没拿呢!!……”   夏培很少大声叫喊,柔柔细细的声线,即便生气也只会沉下声,或者干脆不说话,此刻却歇斯底里地叫出一声破音,回荡在急诊病区。   成心海不让他走,把他往自己这边扯,夏培没再失控喊叫,只是很用力地挣扎,跟成心海扭打在一起,两人肉搏似的发出皮肉摩擦,衣料窸窣的沉闷声响,经过的医生护士不约而同地驻足往这边看,跟他们交谈过的年轻医生手插口袋,沉默地等在一边。   许是力气耗尽,夏培的动作明显放缓,最后软软地被成心海拦腰托着才能站稳,脖颈像再也支撑不住,头垂在成心海的肩膀。   “咱们去看看奶奶,好吗?”   声音轻得只剩下呼气,即便这样,夏培却像听到什么尖利刺耳的噪音,整个人倏地剧烈一晃,很久后,他点了点头。   成心海去看那名医生,眼神略带抱歉。   医生不在意地摇摇头,将两人带入一间普通病房,站到一侧靠墙的床位旁。   夏培看不清楚奶奶,眼前只有大片模糊的白色,床是白的,被单是白的,连墙壁,床架,输液架,特护椅都是白的.....狠狠抹了下眼,还是不行,眼泪涌出的速度远比他动作快,他一下一下用手背,手掌,胳膊去抹眼睛,不知道谁递上来一包纸巾,他就用纸巾继续抹眼泪……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大不了,却也停不下,就这么一直下一直下。   ……   …   从医院出来已经半夜,车中,夏培一直靠在副驾驶那边的窗户,不动不哭不说话,他只在奶奶跟前掉过眼泪,即便脸一直是湿的,成心海也没听到他的哭泣,一声都没有。   晚间的时候接到夏培电话,他十万火急地赶往医院,本以为这个爱哭的男孩会失控,会哭得撕心裂肺,事实却没有,除了在揪扯中喊过那么一嗓子,再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呆滞的神情,无法对焦的目光,除此之外,好像一具人形空壳。   没有宣泄行为,没有情绪上的决堤,这才最让成心海担心。   一路开到家,将夏培的手十分紧实地攥在自己手中,成心海带着他坐电梯,上楼,来到家门口,发现门没关,一直虚掩着。   伸手去推,夏培却突然抢先一步迈进去,甩开成心海的手,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成心海惊愕地站在门外,听到门上一声清晰的反锁声。   怔了一下,成心海上手敲门,喊夏培的名字。   房中没有动静。   敲门变成大力拍门,叫声也随之提高。   就在成心海大脑急速运转该怎么办时,门内传出呜咽的哭声,很近很近,像是有人坐在门口的地下,那声音经过物体传递,没有损耗地进入门外成心海的耳中。   哭声越来越大,一种无法遮掩,克制不住的巨大悲伤铺天盖地袭卷过来,似乎要将小小的楼道湮没殆尽。   外边,成心海额头抵在冰冷的房门上,眼眶逐渐发红。   ……   导演说这条OK时,宁晖然没有站起来,仍然维持夏培坐在地上,双腿弯曲,头扎在膝盖中的姿势,裴晓晓碰碰他胳膊递上纸巾,宁晖然也没接。   这一条只拍他一个人,牧明毅门外的戏两天前就过了,前后不到十来分钟,他这边却磨了整整两天,外加医院的哭戏,一共拍了四天半。   把剧本递给一旁的叶菲,牧明毅起身向宁晖然那边走,坐到他旁边。   这边,裴晓晓用眼尾狠狠地去夹于力,冷冷哼出声,叶菲上前捅她一下,说她别没事找事。   “谁啊?我看他才……”裴晓晓说着,又满含怨气地去瞪于力,叶菲立刻制止她:“是你会拍还是导演会拍?!又小鲜肉上头找不到北了?拍不好就得一直拍,好片子不都这么磨出来的!你别得罪人啊……”   “那也没有这么一遍一遍的,然然都要累死了。”裴晓晓嘟起嘴。   “死了吗?”叶菲反驳:“用你在这瞎操心?!毅哥不是过去了么。”   顺着叶菲抬下巴的方向,裴晓晓盯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用肩膀撞叶菲,眼中眨出狡黠的光芒:“哎,你不觉得你们家毅哥对我们家然然特别地好吗?”   翻了一记白眼,叶菲不想搭理她,转身走开。   虽然不屑裴晓晓这么八卦不正经,但她跟久了牧明毅,心下拎得清,走到老板面前,不敢打扰地往门口指了指,意思是能下班不?   牧明毅点头同意。   叶菲快乐收工。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去,片场渐渐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些时候,宁晖然抬起头,见到身旁的牧明毅并没显出太过分的表情,只是迟缓地叫了声,毅哥。   “你演得很好。”   这个评价刷新历史成就,是从牧明毅嘴中听到的最高赞誉,宁晖然却反响平平,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把堵在嗓眼黏糊糊的东西咳掉,开口说话:“我眼睛快哭瞎了毅哥。”   揉揉他的脑袋,又带力揽过宁晖然肩膀搓了搓,牧明毅叫他起来,跟他一起抽烟去。   似乎没听懂,宁晖然懵懵的样子。   “走吧。”牧明毅把人拉起来。   毅哥一向不喜欢他抽烟,角色需要全心投入,夏培不干的事他也不能干,还因为上回见到跟蒋雨寒演戏不痛快偷抽几口,被发现受到过‘威胁’,怎么这会儿又主动拉他抽?   宁晖然脑袋转不动,从下戏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好像屁股还坐在奶奶家门口那个冰冷的瓷砖地上,手脚发木,腰特别酸……   说不出来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胸口像被某种东西重压着,属于夏培的难过,痛苦,悲伤……这些消极情绪并没随着拍摄停止一同消失,而是过分地堆积在心头,怎么也摆脱不掉。   之所以会这样宁晖然归结为于导对他的不吝锤炼,奶奶过世的这几场戏本身就笼罩在巨大的悲伤阴影中,于力还总觉得他表现不够好,情绪不到位,于是不停地NG,不停地磨,到最后戏都不想给他讲了,就让他自己找方法去诠释角色,拍来拍去,这份伤痛便深深地扎根到心里去。   对,一定是这样。   宁晖然拖着沉沉的脚步,一边行走一边疲惫地思考着,再抬头,已经没有牧明毅的影子。   不知不觉地,他人站在一个没被使用的摄影棚内。   一片深黑延伸在视野中,只有出入的小门透出见方的一小块亮光。   真牛逼啊你宁晖然,把毅哥都给弄丢了!   心中狠狠槽自己一句,宁晖然没脾气地插上腰,站在原地挠头发,又往前试探地走了几步,见真是个空影棚,最终呼出一口气,回身往外走。   突然,一只手抓上他的胳膊,片刻间,他被拽到棚内一间用来给演员化妆休息的小房后面,后背顷刻一片冰凉,嘴上却很热。   牧明毅把他压在墙上,亲他。 第73章   那次在牧明毅房间睡过后,他们又接过几次吻。   从红树林回来,于力性情大变,工作之外对宁晖然那叫一个好,时不时嘘寒问暖不说,还频频拉着他和牧明毅一块往返于片场和酒店。   主演专用的保姆车也被于力搞成一辆,其他凑近乎的一干甲乙丙丁全被驱赶到别的车上,能蹭上车的只有他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   配合于力心血来潮地搞事情,牧明毅也没再开他的卡宴,三个人排排坐地共乘一辆保姆车来来往往。   去片场倒没什么,回酒店时状况就变得微妙起来。   按照酒店为剧组的安排,像牧明毅这样的星级出入酒店可以使用他们主楼东侧一部小型电梯,电梯一次只容纳五人,三人同行自然共乘一部,如果碰巧组里有人挤上来,于力什么都不会做,目视前方,话都不说一句,到楼层走人。   可只要没有熟人,在电梯到达他和宁晖然共同的那一层时,于力就会抢先一步,不客气地走在电梯门的正中央,尽显大牌风彩。   头一回这样时,宁晖然没反应过来,只当是于力脑抽摆谱,抬脚跟在他身后往外走,被这个人回身便是一掌推回电梯中。   身体打着晃,还没搞明白,牧明毅拉上他的手往身后一拽,宁晖然心跳立马飙起来,跃过这个人的肩头,他看到发着淡淡荧光的楼层号只有牧明毅的号码。   不肖几天宁晖然便搞懂了于力的所作所为,这是在给他和牧明毅打幌子作掩护,将牧明毅为他治疗伤臂这件事掩盖下来。   有于力在中间助力,导演搭配主演,走得再近也没人怀疑什么,剧组人多,鱼龙混杂,很难判断会不会有人私下倒卖明星隐私牟利,频繁出入牧明毅房间会惹出什么样的事端宁晖然最清楚不过。   以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缺少对这个圈子以及舆情杀伤力的了解,上次把牧明毅搞上一次热搜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如今绝不敢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去敲牧明毅的房门。   对于肩膀上的伤牧明毅没再多问,只是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把宁晖然往房中带。   房内,牧明毅不再尝试外敷药物,只让宁晖然趴到床上,给他按摩。   宁晖然觉得舒服之极,却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睡着,他相当费解这样一只指腹粗糙,带着力度的手有技巧地在背后游走时怎么就能睡得跟死猪别无二致,有几次宁晖然实在忍不住,坐起来,红着脸去搂牧明毅,找他的嘴,这个时候牧明毅会吻他,抱着他在床上亲一会儿。   每次都搞到宁晖然喘不过气,脑袋晕乎乎地,撑起小伞。   这种感觉并不十分好受,但牧明毅没有往下进行的意思,他也就不敢得寸进尺。   即便如此,宁晖然还是会盼着肩膀好慢一点,更萌生出什么摔断腿,崴伤脚这样不超三岁的幼稚想法。   ……   …   十八天零半天,他没再跟牧明毅接过吻。   肩膀大好后于力抽身而退,再馋也没有机会和理由,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宁晖然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往脑袋上冲,把方才被夏培感染的低迷情绪驱散得一干二净,他闭上眼极尽享受,手不自觉地攥上牧明毅衬衫的衣领。   今天没通告,牧明毅身上这件深色格子衫的领扣一直系到顶部,宁晖然的手劲不小,随时有把扣子扯下来的可能。   牧明毅抓住宁晖然的两只手腕,按压在小房墙上,不知是被弄痛还是被钢板墙凉到,宁晖然发出浅浅的一声呜咽,对方放开他。   身上失去体温,嘴上没了触动,宁晖然缓缓睁开眼,视物模糊,眼中湿湿的,他深喘着,灼热的眼光粘在牧明毅的嘴上,舔动自己的。   宁晖然的嘴不再是淡淡的粉,充血让它变得红润,不但唇上泛着唾液的水光,包括嘴角,唇下,脸颊上也有.....   头发被揪扯,牧明毅又吻过去。   这一次与小房隔出些许距离,只用手抵在脑后作支撑,用力啃咬宁晖然的嘴。   这种透着一股狠劲的吻宁晖然最招架不住,他反应激烈得像要吃了牧明毅一样,胳膊勒绕这个人的脖颈,变换下颌角度肆无忌惮地跟牧明毅交缠,此时,半开的影棚门外约莫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这个时间点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剧组的人。   果然声音一出就很耳熟,不是灯光就是摄像,牧明毅停下来,宁晖然却似乎刹不住,还在啄他的嘴,手一边捂上宁晖然的嘴,一边用牙尖磨他右侧耳垂,牧明毅嗓音低沉,混着滚热的气,对他说安分点。   克制耳朵呲溜一下过电似的麻酥激荡,宁晖然紊乱地吸着气,抱着牧明毅听外面的动静。   貌似那几个在找他俩中的谁,其中一人说这没人啊,你确定两人往这边来了?于导可有点急了。   另一个答,是啊,难道回去了?   第三个人开口,进棚看看。   说着,真的听到逼近的脚步声响。   宁晖然真服了这几位敬业的好同志,影棚没有大灯照着,黑黢黢地犹如一个废弃的仓库,越往深走越黑,可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往这找人真的好绝啊。   可他俩偏偏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小房侧后,躲藏在深黑的暗影中,当影棚一人多高的小门被大敞时,光线的边沿就停留在他俩的脚边,头顶上方圆形排风口的扇叶慢悠悠地转动,将棚顶外的光亮以忽明忽暗地光影效果带入底下。   这种气氛既有一种骇人的紧迫感,又掺杂不少偷情的兴奋刺激,宁晖然胸口开始起伏,气喘得越来越粗,他伸出舌头去舔嘴上那只手的手心,坏坏地用软软的舌尖溜他的指缝。   对方明显身体一动,随后把手放下。   再去看宁晖然时目光染上一层热度,牧明毅俯身把他挤在小钢板房上,那个地方已经被宁晖然后背焐热,沾上去一点都不凉。   “不许出声,不要弄皱我衣服。”   这句悄声的话点燃宁晖然身体的沸点,燥热迅速燃遍全身,让宁晖然快要疯掉的是牧明毅舔上他颈部的动作,那个滑腻的,滚热的东西不停地在上边游走蹭动,所过之处带起一片凉气,却降不下皮肤的高温。   手不敢用力,声音没法出,宁晖然浑身打起细细的颤,不知什么时候,他将自己一根手指塞入嘴中咬……当那三人走出棚外,牧明毅放过他时,宁晖然脸上挂满湿汗,脖颈更是水渍遍布,即便蹂躏成这样,却没有一个红印和咬痕。   再往下看,清透的纯白T恤垂贴在胸口,两个巧克力因为过分刺激而清晰地冒尖,很有颗粒感。   顺着牧明毅饶有兴味的目光,宁晖然低头看去,他倒抽一口冷气,忙窘迫地转身要往外走,被牧明毅拉回来,说抽完烟再出去。   夹上烟尾,看着烟头被火苗燃红,宁晖然有些费解地抬起头:“毅哥为什么又让我抽烟了?”   对方深吸自己那根:“越往后夏培的戏越不好演,身上带点烟,想什么时候抽就什么时候抽,我不管你。”   一语不发地盯着牧明毅的脸,任由烟头堆积好长一截烟灰,宁晖然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牧明毅撩起眼皮,回看过去。   半响,宁晖然似笑非笑地说:“要拉我出戏,烟可没那么大劲。”   “什么有?”牧明毅问。   “你的嘴,”宁晖然撒娇地双手去抱对方的腰:“可管用了,我还要亲。”   牧明毅偏过头快速嘬了一口烟,笑着说:“不知道于力找咱俩谁,回去看看。”   “那什么时候亲?”反正已经没脸没皮了,不怕更不要脸,宁晖然收紧手臂,不让牧明毅走。   “你嘴太红,缓一会儿。”牧明毅把烟在地上踩灭,拇指在他嘴上揉了一下。   抿抿嘴,是挺疼的,还很麻,宁晖然只得恹恹地‘哦’了一声。   。   。   作者有话说:   不要着急,随着戏进入高潮部分,他们两个也会受到影响,我要交错着写。 第74章   新房没装修好,怕触景生情,成心海没让夏培继续住原来的地方,而是在新房附近一处繁华地段租下房子,以便两边都能兼顾上。   奶奶过世后,夏培变得少言寡语,他不怎么会跟成心海说话,却相当粘他,很多次成心海晚上回家,连碗筷都顾不上收拾,被夏培缠着亲吻爱抚,甚至有时等不及成心海把饭吃完,两人便交缠着滚到床上,夏培会使尽解数勾引成心海,让他狠狠地进入,拍打,冲撞……   然后,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支离破碎的叫声。   这种方式似乎成为夏培唯一的纾解途径,成心海不吝地予取予求,他心疼他,想要什么他都给。   夏培休了整整一个月的学,那段时间很难熬,却还是挺过来了,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多,也喜欢跟成心海说些话,夏培没有自己的社交圈,他全部的世界被奶奶和成心海瓜分,没了奶奶,他就只会围着成心海一个人转。   之后,他开始修习烹饪,每天为成心海变换菜色,讨好他的胃,还专门买了一套双层的手提式饭盒,为他准备中午在学校的爱心便当,洗衣,烧饭,收拾家,做家务……像个尽责的全职太太精心打理起这个人的起居生活。   见到夏培渐渐从奶奶逝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成心海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很乐意夏培全身心地投在自己身上,也享受其中,那一段日子两个人过得风平浪静,踏实而温暖。   一个月后,夏培终于可以一个人回奶奶家拿一些私人物品,之前都是成心海陪他,他连门都进不去,只要一踏入房间,眼泪就像开闸放水,不停地往下流,甚至奶奶家的气味都会让呼吸成为一种负担,再后来他不敢上去,窝在楼下车中啃指甲。   把祭奠奶奶的香炉和摆在遗像照片前的糕点水果清理好后,夏培又把整个房子擦拭一遍。   打扫得差不多,夏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扭动脖颈朝窗外看去,此时,沉厚的黑云压下来,天已经很阴暗了。   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充沛,看来这又会是大雨淋漓的一天。   成心海的车这两天在4S店保养,夏培看了眼时间,想着运气好的话,叫到网约车可以去接成心海下班一起回家,今早预报没说有雨,他没给他包里塞伞。   谁知他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简直命中注定,夏培走到楼下手机还没掏出来,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到他面前,客人下来,他换坐上去。   天色越来越沉,漫天尘土飞扬,时不时会有塑料袋被卷到天空转圈圈,眼看风雨欲来,夏培心中着急,却讷讷地不敢跟师傅说一句催促的话,只是不停伸脖向外张望。   天不好,路况就好不了,临近晚高峰车越开越堵,一辆排着一辆缓慢行进。   终于,熙熙攘攘的学校大门口缓缓进入视线,夏培露出笑容。   路上他没给成心海拨电话,一来是怕堵车严重说不好几点到,成心海要等他就没意义了,二来,还是想着给亲亲老公一个额外惊喜,夏培嘴角含笑,低头将屏幕划动到拨打电话的界面。   就在他的手指马上触及成心海名字时,他漫不经心地抬头,辅路旁的便道上出现一抹熟悉的修长身影。   他两手插兜,肩上挎着背包,狂风将他的衣角吹得不住跳跃,头发也有些乱,夏培放下手机,从车窗探出头,两手拢在嘴边,使劲喊他名字一一   心一一   海那个字没叫出口,距离男人身后几步外的车窗落下,一只手臂从里边伸出来,好像在招呼他,成心海很快靠过去,这只手的食指弯出弧度,勾上成心海的裤腰,做出一个往车中拉的动作。   将手从腰间拿掉,成心海拉开门,上了车。   几个惊雷打下来,天似乎要炸裂了。   司机吓得飙出一串脏话,骂他妈什么破天,要收工回家,他转头问后座发愣的男孩下不下车。   可能声太大,男孩一个哆嗦,怯怯地,提出想跟上前方那辆黑色的丰田车,还用细细小小的声音说,可以多加小费。   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夏培,司机应下来。   拥堵的路况最适宜跟踪,车开不起来,只要保持一定距离,明确目标,跟下去问题不大。   夏培一路跟,一路心往上提,不肖多长时候,丰田便亮起尾灯排在几辆车后,缓缓驶入一个住宅区。   往司机微信转了不少钱,夏培跟着下车,雨终于开始落下,大颗的雨点打在伞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伞下夏培一张苍白的脸,抬头凝视着小区门口那个显眼的名牌标识,福临小苑。   这个地方他认识。   第一次吃到成心海做的饭,第一次被人骂小三,第一次挨别人打一一   成心海之前租房的那个小区。   雨势徒然转大,瓢泼而下,夏培打着伞,远远地跟在那辆丰田车后,尽可能低垂伞沿,遮挡他的脸。   丰田车轻车熟路地停入车位,成心海打开车门,从上边下来,一起下来的人为他撑起伞,亲昵地接过他手中的包,还用手在他肩膀淋湿的地方擦了擦,抬脸对他笑。   那张侧脸连同五官,清晰地印在夏培的瞳孔中一一   秦燃。   成心海的神情没有一点生疏,也对他微微地笑,不像自己这样单薄瘦弱,秦燃看起来很有身型,腰背结实,腿很长,两人挤在一个伞下,成心海微微低下头,视线几乎平齐,交谈时眼神交错,全是温柔。   说说笑笑,两人进入楼门,夏培看不到了。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的眼光立刻向上移动,成心海以前租的房子在四楼,卧室窗户正对小区入口这边,夏培仰起头,看到那个房间的灯光点亮了,亮起的时间刚巧与上楼的时间相吻合。   伞不知什么时候大头朝下掉在地上,没一会儿伞顶便聚集出一片水洼,夏培站在原地,雨一刻不停地冲刷着他……   晚上,成心海回来。   把包放在鞋柜边,趿上拖鞋,说外面的雨好大啊,走进卫生间洗手。   出来后成心海坐到饭桌边,拾起筷子吃了一口,发出一声疑问:“凉的?”   坐在对面的夏培回过神,怔了一下,从椅子上起身说:“我给你热热。”端了饭菜去厨房。   抄起桌上的手机,成心海脚搭到另一个椅子上,开始玩游戏,厨房传来夏培的声音,问他装修如何了。   “还那样。”   “你今天下班过去了?”   “对啊。”成心海手指不断点动屏幕。   厨房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问。   “学校附近的那个房子你还租着吗?”   “早退了,不是你跟我一块搬……”   咔啦一一   一声刺穿耳膜的尖利碎裂声在厨房响起来,成心海心头一惊,忙跑进去看,夏培呆呆地站着,脚边尽是饭菜烂汤,盘子摔成碎片,不少细长锋利地支棱着,最大的一片就在他穿的拖鞋上。   成心海让夏培不要动,去外边找扫把和手套,说他来收拾。   身后,夏培慢慢地蹲下来,整个身体缩在一起,把两只发抖的手紧紧攥在胸前。 第75章   镜头直拍宁晖然的脸,夏培的情绪全藏在他渐渐发红的眼眶和拼命压抑,咬出齿痕的手背上。   于力觉得这一条不错,抬头说可以了。   宁晖然貌似还沉浸在角色中,没及时站起来,仍旧咬着自己手背的皮肉,为了追求拍摄效果,摔在他脚边的是实物道具,满地的碗盘碎屑。   牧明毅用脚把碎片踢到一边,清开条路,走过去拉他。   蒋雨寒没让他这么做,扯着牧明毅胳膊往后拉,颇为不满地说;“哥你管他干嘛啊?别伤着自己脚……”   话音未落,两人身后又多了一个人。   赵睿钳子似地的大手抓住蒋雨寒,比这个人还不爽:“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个屁事?!他那么大人还能被破玻璃碴子扎着,你给我过来!”   尾音和手劲一起发狠,蒋雨寒执拗不肯松手,赵睿一拉一大串,仨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后边蒋雨寒戏份不少,不像前两次拍完就走,他要进组一段时间,而拍完这些也就该杀青了,赵睿有一种见到曙光的欣慰。   按照对蒋雨寒这个问题儿童的预判,赵睿认为他这次回组将会是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具挑战难度的一关,有牧明毅,有宁晖然,这小子就消停不了,把人从机场接回来,赵睿的太阳穴便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在赵睿看来,蒋雨寒这个人不但对他师哥有一种偏执的狂热,心智还很幼稚,总是莫名其妙地吃宁晖然的干醋,处处针对他。   宁晖然也不是个省事的,到现在没跟蒋雨寒明着翻脸,大打出手,怕是有一部分对牧明毅的考量,可底线在哪谁也说不清,赵睿脑中又一次闪现上次他抬脚往蒋雨寒心窝踹时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眉头揪在一起,抓在蒋雨寒胳膊上的力道不自觉又狠下几分一一倘若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登顶热搜,《吻夏》就是不想大张旗鼓地宣传也做不到了,这跟举个大喇叭到处喊没区别,到时娱记媒体狗仔各路人马蜂拥而至,他赵睿再牛逼也抗不下来。   他有一种感觉,牧明毅不想营销这片子一定有他特殊的原因,一旦事与愿违,无论救火弥补还是顺其自然随它去,自己的下场都好不了。   想到这,赵睿暗暗发誓,幼儿园老师怎么管小屁孩,他就怎么管蒋雨寒,把这只爪子从自家老板身上掰下来,拎着蒋雨寒后脖颈,一路拖出棚外。   两人离去,片场安静许多,没等牧明毅再弯腰上手,宁晖然自己站起来,神情间看不出什么,只是有些过分沉静,语气也淡淡的,他问牧明毅有烟吗?   不是宁晖然没带,是抽完了,说话时他踢开碎片走到椅子旁,从挂着的衣兜中掏出一个干瘪的烟盒,抖了抖,一根都不剩。   牧明毅也回到他座位,手中拆着一盒新的,对宁晖然做出过来的手势。   他的位子离门口更近,宁晖然快步上去,整包从牧明毅手中炒走,把捏成团的废烟包随手一扔,正滚到过来的于力脚边。   “他干嘛去?”于力用脚闲闲地踢了一下,抬头问牧明毅。   “抽烟。”牧明毅低头叼上一颗烟,也跟着出去。   “都什么毛病?快点回来啊,”身后传来于力不耐烦的嚷嚷:“下场拍前我得给宁晖然讲讲戏,抽一会儿就叫他回来,听到了吗?”   ……..   声音很快被热闹的片场所淹没,刚踏出门空气中一股潮湿味道涌入鼻腔,牧明毅深吸一口烟,四下望去。   跟那天拍撞见成心海和秦燃的戏一样,天空灰蒙蒙的,酝酿着一场如期而至的大雨,那天的雨戏没用造雨车,直接捡现成的。   很快,影棚深处偏僻角落,一抹瘦高的身影出现在牧明毅眼中,这个人背靠着墙,双手插在裤袋中,咬着烟,下唇一张一合快速吞烟吐雾,一刻不舍得离嘴的那种抽法。   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牧明毅走过去。   “这么抽嗓子会干。”说着话,上手去掐宁晖然嘴中的烟。   对方偏过脸,拒绝的意味。   牧明毅看了他一会儿,重新把他那根在手指夹好,弹掉烟灰,他把头摆正,目光沉沉地落到远方,嘴微微张开,一缕白烟轻飘飘地散出来。   两人谁也没说话,除了风声和雨点击打屋檐的细碎响声,听不到更多的,不知什么时候,宁晖然被烟熏哑的嗓音缓缓响起来:“毅哥,我心里不舒服。”   牧明毅看他:“雨寒烦到你了?”   一声冷淡的嗤笑:“他就是个大傻逼。”   听出来不是,牧明毅接着问:“那为什么?”   像在措辞,又像在犹豫该不该说,宁晖然沉吟一会儿:“毅哥,你能不能教我一种演戏的方法,就是可以投入角色的同时又不会被角色所影响,我现在……真有点搞不定,太他妈难受了。”   不止一次,在那声‘cut’之后,明明耳朵有听得到终止的指令,人却做不到及时抽离,甚至宁晖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这具身体的主人不再是他,跳动的心脏也不属于他,承载的全部都是夏培的感觉和情绪……他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平复缓和,再去置换自己的。   而随着剧情深入推进,夏培情感不断叠加,这种肉身和人格剥离的感觉就越发强烈,难以自控,抽烟本来就不顶事,只不过现在宁晖然没有其它的选择。   想着,他去看牧明毅,视线落在他嘴上。   不自主地,他舔舔嘴。   耳边响起牧明毅低沉的话:“我教不了你,没有这种方法,演戏的收放需要经年累月地打磨,你缺少镜头下的经验,你塑造角色反过来被角色影响在所难免,别去想它就行了。”   说得倒轻巧,宁晖然腹诽道,对牧明毅咬了咬下唇,有一丝恼火:“是亲不了吗?”   他好想接吻啊,这种管用不说,他就是惦记跟牧明毅亲热,上次牧明毅见他出不了戏,特意借抽烟之名,在漆黑的影棚中亲他好久,那滋味到现在都忘不掉。   “他在不方便。”   说的是蒋雨寒,一个粘人精加惹事精。   “操的,”宁晖然把烟头弹到老远:“怎么就找这么个二货过来。”   像是安抚宁晖然的怒气,又像是故意逗着他玩,踩灭烟头后,牧明毅在转身跟宁晖然一起往回走时,手悄悄地过去挠他的手心,搔出一种别致的痒。   宁晖然果然绷不住笑,往牧明毅肩膀上撞了一下。   。。 第76章   一连几天,成心海很早回家。   夏培没去问他为什么这么早,是成心海自己说的,装修那边告一段落,过两天会有保洁去收拾,房子晾一段时间后就可以购置日常家电,着手布置小窝了。   牵动嘴角,算是在笑,夏培想的是也许早就装修完了,那边钥匙一直没给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转过身,夏培抽动一下鼻子,眼眶热热的,不仅是对这件事,更是对自己这么想而难受,他现在对成心海没有一点信任,他问不出口那天所见的,更不可能追究他听到的,戳穿谎言的那一刻他们的路就算走到尽头。   一想到会失去这个人,夏培连呼吸都会发痛。   他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   吃过饭,夏培收拾碗筷,反扣在桌面的手机突然振动,发出短促的嗡嗡声,似乎比以往来电的提醒要大一些,把东西放回去,夏培刚要去拿,成心海跨步过来一把抄在手中,目光快速扫过夏培的脸,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他拢着火苗点嘴边的烟,往阳台那边走。   夏培的手又开始发抖。   没过几分钟,阳台门拉开,成心海出来,把没抽完的烟灭掉,拿过衣钩上的外衣,往身上穿时提高音量,让厨房洗碗的夏培可以清楚听到,他说他要出去一趟,不会太晚,给他留门。   根本不用这么大声,夏培对外边的动静非常敏感,这句话让他浑身一个哆嗦,他忘记擦手,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在他脚边形成一个个水滴湿渍,走到厨房门边,夏培看着成心海穿鞋,问:“你去哪啊?”   “几个哥们玩麻将,有人撤了,三缺一叫我凑桌,我过去玩会儿。”   “别……打整晚,你明天还有课。”舌头磕绊,夏培忙咬上嘴。   对方笑笑,一边说媳妇真好,一边轻啄夏培的嘴,随后成心海微微皱起眉,他觉得夏培嘴好冰,再摸手,也跟冰块似的。   “冷啊?”抱过来,像是要想把自己体温渡给对方,成心海笑:“怎么这么凉,你进过冰箱啊宝贝?赶紧找衣服多穿点,入秋了,”说着,在夏培额头落下一吻:“乖,等我回来给你暖被窝。”   想不起来有没有回应他,直到关门那一声重响夏培才恍悟地回过神。   之后,他陷入一种空前的煎熬状态,彷徨,矛盾,自我否定……夏培开始劝说自己成心海没有问题,那天他所见所闻不过是个梦,有一段时间他不也总做跟奶奶一起生活的梦么?那是思念成疾所致,也许他太过依赖成心海,那种赖以存活的依附不知不觉间也成了疾,是他脑袋有病,才会去做他跟别人有染的梦……   对。   是他有问题,不是成心海。   恍惚间,夏培听到自己笑出声,笑着笑着,有什么东西从眼中滑落,伸手一摸,湿乎乎的。   抽出桌上的纸巾攥在手中没去擦脸,呆坐一会儿,夏培起身,穿上外套,拿过手机和房门钥匙,下楼。   4S店的车是他去取的,试好手机绑定车辆定位功能的APP后,夏培才从店内开走,坐上出租车后座,夏培掏出手机,打开软件,将车停下的地点告诉司机。   那是一家外观时髦的会所,发着淡淡黄光的字母拼出它的名字一一花蜜。   HUAMI下方,一辆白色奥迪停在那边,夏培一眼便认出来。   跟司机结过账,夏培穿行马路,蹲在对面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巷口,在浓黑夜色的掩护下,咬着不停发抖的手指,一眼不眨地盯着会所和自家的车。   约莫一个多小时,两个身影勾肩搭背地从会所出来,只打上一眼夏培的心就一阵绞痛,他抓上胸口,定睛看去。   秦燃几乎是挂在成心海身上,成心海揽着他的腰,软绵绵地贴在一起,两人脚下踉踉跄跄,不知谁喝醉,又或者两人都醉了……成心海按开车锁,秦燃却挡在侧门不让他上车,拉低对方领子,上手去绕成心海脖颈,搂着他不知在耳边说些什么,随着笑音,秦燃脸上现出妩媚浅笑,眼中含着三分酒色的迷离,在路灯下极为招眼,跟着他们出来的几个人都在用目光打量他。   成心海却一下子把秦燃翻转过去,毫不怜惜地将他半张脸用力按在车上,秦燃却还在笑,并且抬起腰去蹭成心海,十分明显的暗示。   没有犹豫,成心海几乎是用拖地把秦燃拽向马路对面的小巷,夏培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脚并用,狼狈地往小巷深处逃窜。   好在这个小巷足够深,两边是商用的店铺和餐馆,阴山背后的黑暗恰好笼住这条长长的夹缝,像被世界抛弃的冷寂之地,只能在外边过来过去的稀疏车灯偶尔照进来时,才能显露出那么一截样子。   夏培躲在小巷深处一处废弃的升降梯后,一点点探出头往外看。   暗夜遮去眼睛大半的视物功能,他看不到更多,只看见前方小巷中间的墙上两个重叠在一起的黑影,他们交缠耸动着……夏培立刻双手捂上嘴,把声音死死压在嘴里,声音可以闷住,却克制不住视线大片模糊,从虎口到手背一阵凉滑,眼泪顺着手腕往下流。   一辆车开过去,车灯片刻映出墙上的两人。   底下的那个以一种看起来很痛的角度被压在墙上,他上衣好好的,下边扯得乱七八糟,身上的男人很用力地把他抵到墙壁,腰背以下覆着一层湿汗,在车灯移动下反出亮泽的光。   灯亮的那一晃同时照出成心海和秦燃的脸。   耗尽所有力气才把那一声惊叫吞回去,夏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下颌火辣辣的痛,小巷一丝风都吹不进来,没有树叶窸窣的动静,更没有虫鸣鸟叫,完全的一片死寂。   两人压抑的闷哼,粗重的喘息,混着衣物相互磨蹭出的细微响动,卷着一两句听不清的胡话完完整整地进入夏培的耳朵……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哆哆嗦嗦地把手机举起来,打开摄像功能,但他并没能拍下多少,一股酸辣的液体涌向喉咙——   鼓着嘴,不断做出往外呕的动作,夏培再忍受不住,手压着口鼻,扒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相反方向跑去。   或许这个巷子深得本地居民都感到苦恼,在巷子尽头有一个被拆掉不少砖块,容纳一人过去的缝隙,夏培挤出去,跪到一个树根下呕吐。   粘稠的,未经消化的东西溅到树干,泥土,树坑便道,甚至旁边动感单车车轮上也无法幸免,夏培身体躬得很厉害,不停地往外吐,直到再没有什么可吐,反射性地伸着脖子,不断干呕。   吐的时候,鼻涕,眼泪一同出来,把黏糊糊的东西从嗓中咳出来,一点一点地,身体慢慢平缓下来。   夏培撑着树干站起来,抬起头,他的眼神茫然而空洞,表情也是懵懵的,好像根本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更想不起来刚才发生过什么……   渐渐地,眼中的湿气缓慢地涌上来,随着睫毛眨动,不断有泪水从眼眶溢出来,最后湿了满脸。   (当看到这句话就是有内容已经被删减掉,不得不补字数,非常抱歉可我也没有办法,望请谅解,一句话的事就不放大眼仔了。) 第77章   宁晖然吐的是真东西。   在场剧组成员都瞪大眼睛,导演于力稳如泰山,坐在监视器前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将身体往前探,更加认真地盯着屏幕,投在他眼底的光被浓黑的夜晚衬得明亮跃动。   各个摄制小组,包括灯光,摄像,收音,场务没一个掉链子,全部聚精会神地将这一段逼真的演绎最大可能地呈现它最好的效果。   这场深夜小巷的戏,按照分镜脚本是要切分成若干镜头拍摄的,走戏时,于力一直抱胸皱眉,鲜少开口说话,他的班底都知道一定是这位名导又觉得哪块不好,没有达到他满意的程度,但感觉这东西一向玄乎不可说,摸不着,碰不到,还道不明,根据以往经验,需要多给于力一些时间。   导演找不着北,戏就开不了机。   一时间片场闲下来,三两个扎堆聊天,干饭喝水,更多人掏出手机休闲娱乐打发时间,在场没有人会预料到打通导演任督二脉的居然是刚回组不久的蒋雨寒一一一个从来都只会低头玩手机,嗯嗯啊啊无脑演戏的人,当他把自己的意见对于力娓娓道来时,对方眼中赫然放亮。   小巷的戏有两个地方值得花心思打磨,一个是成心海和秦燃的巷中交*,尺度大一些,冲击观众感官,达到一种直刺入心的戏剧冲突;另一个是考虑不要分镜去拍,夏培那边可以尝试一镜到底,让他站在巷末看巷中,他们三个同时拍,镜头覆盖整条巷子,把那种近在咫尺的窒息感表现出来。   “行啊蒋雨寒,上导演进修班了?”   于力揶揄道,之前他没拍过蒋雨寒,对他了解不多,在他的认知中,这类资本捧出来的流量小生不过是众多花瓶爱豆中的一个,偶像不是演员,外形条件虽然优越,却大多撑不起戏,秦燃这个人物层次感饱满,情感爆发力十足,很挑演技,要不是牧明毅一再力荐,于力都不会正眼去瞧他的履历。   “您又拿话消遣我,来来,您看看我档期满的,”蒋雨寒也不怕泄露工作行程,手机翻到那页往于力眼前凑:“密密麻麻看一眼我都能吐,睡觉的时间都恨不得给我掐了,还扯犊子深造?”   于力鼻中哼哼两声。   “我这人遭不住刺激,有谁惹我点子它就蹭蹭往外冒。”面朝于力说话,眼神却睨向那边事不关己,拉低帽檐到鼻下,背靠树干坐在位子上睡觉的宁晖然,蒋雨寒行事一向高调,在于力面前也没打算避讳,对宁晖然的敌意全然表露出来。   也就这点出息了,于力内心冷嘲,可他不得不承认蒋雨寒确实歪打正着地踩在他的点上一一   从刚才他就在考虑更改镜头脚本,这两点说的与他想法不谋而合。   宁晖然就算了,于力叫来牧明毅讨论。   说是主创人员一起探讨打磨镜头,实则早在内心敲定好了,不过走个程序知会一声,好不容易于力抓住一些自己脑海中碎片式闪出的画面,捏到点灵感的小尾巴.....牧明毅却对成秦两人的尺度问题公然提出异议,挑战于力的权威。   于力当下翻脸,说上回红树林就不按他的来,要不干脆别让他拍了,挂他一个名,牧老师爱怎么拍怎么拍,他认了。   沉默下来,牧明毅不再说话,神情淡淡地去看蒋雨寒,这个人对他报以真诚的笑容。   宁晖然实实在在地吐出来,让负责道具的老师不禁调侃一嘴:“呦呵,省一活儿,都不用我整了。”   说的是道具组这边不用做呕吐物了,这种活看似不像其他那样精细费力,但恶心啊,把吃的东西搅烂不说,有的还得亲自动嘴嚼碎再吐回去,往地下倒时哪有真实喷溅来得自然有力度。   不过是句玩笑话,却被一旁的裴晓晓收进耳朵,她当下沉脸,对这个老师呛声道:“你怎么不吐啊?做个人吧。”   老师目瞪口呆,裴晓晓连个眼刀都懒得杀过去,一喊完‘cut’,抄起地上台阶摆放的矿泉水便往宁晖然那边跑,递上去,她心疼地问宁晖然没事吧。   牧明毅跟蒋雨寒从小巷出来时,宁晖然正把口中的清水吐在靠近马路的地沟上,他弓下背,两手按在膝盖处,头深深低下,旁边的裴晓晓轻拍宁晖然的背脊,手往下顺着,另一只手攥着一个红色的水瓶盖。   蒋雨寒一眼便扫到污秽不堪的肮脏树坑,捏着鼻子,跟人打听发生什么,他的声音被捏得尖尖细细,像只咩咩叫的羊,片场一向不乏好事看热闹的,当即眉飞色舞地把宁晖然直接吐真货的事说给他听,越说蒋雨寒脸上的笑越贱,连于力他都不鸟,一个片场的打工人他才无所谓展现他的幸灾乐祸。   本来他就想这样,这个结果他甚是满意。   宁晖然直起身,站在原地把整瓶矿泉水从头上浇下来,挨他最近的裴晓晓吓得往旁边躲,牧明毅顺势拉开裴晓晓,把宁晖然扭转过来,他一直背对向他,从小巷出来牧明毅就没有见到过宁晖然的正脸。   转过来,落入牧明毅眼中的是个双眼无神的男孩,即便有片场大灯散过来的光和四周路灯照亮的微光,暗夜的黑色仍旧无可避免地爬进这个男孩的眼中,混成暗哑的灰,一片死气沉沉。   眼光垂落在肩头牧明毅的手上,宁晖然主动地缩肩躲避,与牧明毅站出一些距离,裴晓晓插到两人之中,正听到于力扯着嗓门往这边喊,说夏培的镜头明天再补,宁晖然不舒服可以提前收工,回去好好睡一觉。   裴晓晓不太放心,措着词征求老板同意,问能不能让她先送然然回一趟酒店,总觉得宁晖然似乎有些蔫蔫的,脸色也不好看。   牧明毅点点头。   向停靠道路尽头的保姆车招招手,裴晓晓搀着宁晖然上车,关门前嘱咐豆豆先帮她顶一阵,她一会儿回来。   蒋雨寒手插口袋,漫不经心站在他们旁边围观,脸上始终挂着嘻嘻笑笑的看戏神色,直到对上牧明毅投来的冷淡目光,这才倏地挺直站好,他不敢再笑了。   随着眼神越来越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漫上来,蒋雨寒不服气,又觉得委屈,对牧明毅嘟起嘴:“哥你干嘛啊,我哪知道他这么脆弱,拍个戏至于么……”   “闭嘴。”   牧明毅说出这两个字,头也不回地朝他位子那边走,见老板冲着自己过来,叶菲很有眼力劲地迎上去。   “你今晚不用在我这儿,去照顾晖然,”牧明毅接过叶菲递来的水,把敞开的嘴咬瓶盖又按回去,对她叮嘱说:“把我的助眠药给他带过去,他可能会睡不好,一片太多,喂他吃半片,多让他喝些水,西药伤胃,空着会难受,吃药前给他吃些饼干面包,如果他还可以,为他跟前台叫杯热牛奶,要还吐……”   咳咳一一   两道清嗓的声音从于力那头传过来。   近旁,一群人正在组装灯架,移机布置场景,为下一条拍摄做准备,于力就抄手站在旁边看着,说来也巧,他站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把牧明毅和叶菲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   简短的一嗓轻咳,恰到好处。   两个人都楞了。   牧明毅见到叶菲的眼睛睁得比平时大,正怔怔地瞧着自己,似是继续等他的指示,又像是在惊讶什么,牧明毅抿了一下嘴,不再开口。   叶菲马上意识到不合适,忙调整自己,不住点头:“嗯嗯嗯,好的毅哥,我都记下了,我干活不会有差错,您放心,有什么事我给您发微信,您踏实拍戏。”   说着话,三步两步跑回座位,收拾东西。   一旁的于力意味深长地叹出一口气,咬上一根烟,对牧明毅晃了晃手中的烟盒,发出诚挚的邀请。 第78章   能为影帝点烟,于力说他很荣幸。   掐着烟尾,牧明毅缓慢呼出一口白气,看向于力的眼神充满戒备。   两人是围着会所‘花蜜’门口一个自助灭烟器吞云吐雾,整条街被剧组包下来,会所这边很清静。   “哎,你这样可就不对了老牧,”于力夹着烟对牧明毅颇有微词,手指点点对方又指指自己:“咱俩什么关系?多少年交情,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不行吗?”   “你说。”牧明毅简短应对。   玩着花样吐出逐渐变大的一串烟圈,于力暗有所指地用一根手指穿过去,眼尾撩了牧明毅一下:“招了吧,是不是对那小子动心了?”   牧明毅鲜少有过分的表情,却对这句话极不耐受,脑门上好像写着‘怎么又来了’。   “我就提就提,烦死你,”于力狠狠呛他,对着牧明毅猛弹烟灰:“上次你抱他弄脚为什么亲他?见他被欺负你为什么跳车护他?红树林你不敢裸,好好的戏你都能给我拍硬了是为什么?再把我当瞎子我打你啊!”   于力似模似样地挥动拳头,对牧明毅很不客气,牧明毅问他要干嘛啊。   长长叹出一口气,于力绷起脸,语气正经八百:“没说你不能在剧组谈恋爱,这圈子什么玩法没见过,不就喜欢个男的吗?再说你俩演同志片,他又是个GAY,你入戏深了跟他玩一玩无妨的。”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的是在红树林那次,于力不惜设计倒逼牧明毅跟他吃那顿夜宵,聊的无非还是这点事,当时这个人的见解是不能在剧组瞎搞,警示牧明毅色字头上一把刀。   牧明毅是真不明白一个大导演为何如此的闲,天天就惦记吃别人的瓜。   “此一时彼一时,谁叫你自控不了呢,瞧你刚刚跟叶菲说的,我听着都脸红,准男友好老公啊,”把烟塞进灭烟器,于力过来亲热地搭上牧明毅的肩头:“多大点事啊,你把持分寸注意点不就行了,我不还在这吗?”朝牧明毅挤了个眼,于力把头压低,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就跟上次给他治肩膀一样我给你打掩护,你身边走得近的不就叶菲那小丫头一个吗?那闺女懂事,又机灵活泛,跟你这么多年你还不放心她?”   没给牧明毅张嘴的机会,于力不吝夸张地摆出一副同情样子:“你看看那孩子今天都成什么样了?这次你选的人真太绝了,天赋不天赋的放一边,演技再好那也是演出来的,你看这孩子多清透,内心跟夏培一样单纯,我第一次见到能跟角色人物共情到这份上的,往后夏培的戏能好演嘛,那他得多可怜啊……”   “老于。”   牧明毅出言打断,站到一边,用一种漠然又犀利的眼光审视过去。   对方一怔,指天盟誓,说他半点种瓜吃瓜的八卦心肠都没有,真是为了牧明毅好,拍戏恋爱两不误,还能顺道让一个可爱的新人小弟弟沾点雨露,得些温暖。   他这是积德行善。   半晌,牧明毅灭掉烟,说今晚于导的话太多。   “我的妈啊牧老师,我嘴皮子都磨烂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不是跟你说我就是……”就是个什么于力自己也没搞清楚,这事确实管得没道理,但他就挺上头,刚想把音调再提升两级,就听到牧明毅对他说:“可以试试。”   眼中乍然放出精光,于力脱口而出:“真的?!你可别敷衍我,我当真事啊!”   眯起眼,牧明毅再次用那种具有穿透力的眼神看过去,说:“老于,你好像很兴奋啊。”   于力把嘴抿得像涂过胶水,还特意在嘴上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姿势:“牧老师您随便打听去,这圈子就没有比我嘴更严实的。”   **   满满一瓶500ML的矿泉水被蒋雨寒一脚踢到旁边座位正打瞌睡的赵睿身上,赵睿当即醒盹,用没睡够的通红眼睛怒瞪他。   蒋雨寒像没看见一样,转开眼睛到其他地方。   赵睿睡眠从来不好,刚漫出点睡意,一个暗器搅和散了。   顷刻,他一把火窜到心头,对比赵睿在智尚的工作强度和难度,打造这个没啥成本不追求热度,就为参赛还拿不拿奖没屁用的小片子跟玩儿似的,他这个经纪兼制片的工作干得甚是散漫,白天很少跑剧组,更别提晚上熬夜戏,要不是为了盯住蒋雨寒,他可能大半夜抛下老婆的热炕头,蹲在片场吹冷风吗?   此刻,恨不得拧开水瓶朝蒋雨寒头上浇下去。   “发什么火?你哪件事做对了?!”赵睿一嘴喷过去,扯着嗓子喊。   方才宁晖然跪在便道上吐,赵睿看个满眼,当即便觉得大事不妙,开拍前蒋雨寒曾经兴冲冲地,哼着小调从于力和牧明毅那边跑过来,赵睿问过他美什么,蒋雨寒当时说他要跟他师哥拍大尺度亲热戏好开心,赵睿还啐他有病。   想来,不止是这个,宁晖然吐一地他一准没起好作用。   “你又作什么妖了?!”赵睿烦得脸色铁青,堆积心头的怒火让他嗓门飙得很大。   “你们怎么都冲我来啊?关他妈我什么事?!怎么拍是导演拍板拿主意,我屁都不是,凭什么都怪到我头上?!”头一遭被师哥迁怒,那么重地骂他,让他闭嘴,蒋雨寒一阵难过,眼圈不觉红了:“我就是把于力想拍的说出来,说也不对啊,草他的!”   “你脑子是进水还是长包?”赵睿在蒋雨寒座位旁边搭了把便携椅子,就为可以时时刻刻监视别出岔子,他站起来,走过去踢蒋雨寒鞋一下:“于力都要这么拍了你说什么?你就让他拍啊,结果不一样吗,你说出来就是你自己坏的事!……我就不明白了,你想把你师哥抢回来,不是该乖乖地听他的话,好好拍戏不添乱吗?你怎么反着来啊?”   蒋雨寒把脸偏到一边。   “我早不就跟你说过,你师哥看重宁晖然,你做不到跟他和睦相处就算了,也不能处处下绊事事挑衅,逮个机会就作践他吧,亏了宁晖然不是个耍心机的,要想装可怜,往你哥面前哭两鼻子,你哥还不大嘴巴抽你?”   “不可能!”蒋雨寒叫出来:“我哥不会打我。”   “是吗?”对方轻蔑一哼:“我看你快了。”   赵睿当牧明毅经纪人不下七八年,对这个人的脾气秉性算不上十成十的了解,也能摸着个七八分。   多数时候牧明毅自控得当,很会掌握分寸,内敛不外露,这些特质都很鲜明,经常会在赵睿头脑泛热的时候把凉水泼上去,不让事情走到挽回不了的地步,在这一点上赵睿挺服他的,但这不意味着牧明毅就没脾气没底线,没有那种一点即着的燃点,恰恰相反,越是这类看起来平和淡然的人,发起火来越可怕。   他是不相信蒋雨寒跟他师哥关系铁到可以无限度地容忍他。   思忖着,赵睿从低头到抬头,正看到面前的人极力把脖子扭过去,不让他看到脸,却忍不住抬手往眼睛上擦,还吸溜两下鼻子。   赵睿有点心软,走过去轻推一下蒋雨寒,让他别想这么多,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收拾情绪赶紧把戏拍了,回酒店再说。 第79章   .   烟夹在手上,白气从手背缓缓向上飘散,积累出长长一截烟灰,不少掉落在方向盘上,从点着火成心海一口也没有抽过。   秦燃整个人贴附在副驾驶那侧车窗,全身松软无力,像糊在上边的一滩烂泥,脸上是说不清的陶醉表情,他舒爽地喘息着,掐着一个看起来又短又细的东西,送入嘴中深深一吸,随后抬起下颌,头在车窗上慵懒地蹭了蹭,发出一两声不知所谓地轻笑。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成心海把烟扔到车外,发动引擎,开车。   车窗落下不少,冷风灌入,秦燃浑身打出一个寒颤,连忙坐正身体,把刚才抽的东西放入一个巴掌大的塑胶袋,封好后揣进裤子口袋。   秋意浓烈,晚上温度很低,秦燃裹紧外衣,让成心海把车窗关上,像没听见,成心海动也不动。   “关上啊。”秦燃对他叫。   “我恶心你身上的味,散没了再关。”成心海开口,把车窗放得更低。   “什么味?”秦燃脸上漾出柔媚的笑,咬着嘴:“刚才在巷子你不闻得挺欢的么?压我身上,劲儿那么大,一下一下把我顶得……”   “秦燃。”成心海叫他名字。   “不要生我气嘛,人家真的好想你啊,”秦燃突然撒起娇来,嘟着嘴,眼睛灵活地在车内到处转:“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惜你这个小坐骑的?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倒是比那时候干净多了,味道也好好闻,香死人了,”不到半分钟,秦燃变换好几种表情,似乎太活跃了点,整个人有一种莫名的亢奋感,他嗤嗤地调笑:“成哥哥你好坏啊,宁可把我拖进那种脏不邋遢的小黑巷子也不许我进你的车,弄得我大腿根现在还酸着,动一下就抖,不信你摸……”说着往驾驶座贴去,摸上成心海搭在方向盘靠近这边的手。   成心海很用力地把对方推向对边那头,在大幅动作下车身剧烈摇晃,之后方向盘才稳定下来,道路上的白线得以继续在视野中向两边扩散消失。   车中发出不大不小的笑声,秦燃像是完全无所谓,抖着肩,笑意爬满眼底,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   他似乎渐渐明白为什么成心海不在车上搞他。   他不许成心海退掉福临小苑的房子,他就没退,不许他从学校辞职或者调到其他地方,他也照办,甚至他让这个人在学校废旧体育馆的男厕所进入他身体,他也做了一一却就是不让他在这辆车上折腾,秦燃说出那个在他脑中形成的想法。   “是不是你跟那小婊.子在车里没少做啊?这是你俩的地方,所以你才不让我……”   “再用这个词说他,我割了你舌头。”   结冰似的低沉嗓音,粗粝而沙哑,像一把尖刀插入秦燃的耳道,秦燃眼眶似乎滚热了一下,很快消失,还是那种没什么实质内容的笑,眼光散漫地随意飘着,像是被某样东西吸引住,视线不再泛空,有了焦距。   那是摆在车前一个造型可爱的车载香水瓶。   瓶身粉嘟嘟的,水晶质感在路灯照射下泛出亮泽的光,车内忽而明亮时,一个用红色唛头笔画出的桃心清楚地出现在上边。   笔触不稳,很大的一颗,边际歪歪扭扭几乎要爬到瓶盖边沿,打一眼就知道是人手画出来的,出自谁手,还用猜么。   直到听见成心海狠狠冲他吼:“别碰它!”秦燃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近在咫尺,他是想拿过来好好地看一看,看看这颗心有多红润,多美丽,多甜蜜……   手上去连着底垫一把揪下来,顺着四场八开的车窗扔出去。   黑黢黢的夜空连道影子都看不见,只有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抛在车后,成心海把持方向盘,手一抬狠狠抽在秦燃的脸上,结结实实一道耳光,极为清亮的掌掴声。   这一下把蒋雨寒打懵了,他被打得脸偏过一侧,眼睛睁大。   剧本和走戏都是有的,但这是真打,被火燎过一样滚热的面颊重重地提醒他,他确实被他师哥一巴掌抽在脸上。   脸多么金贵,那是艺人吃饭的家伙,他哥从来不真动手,哪怕为了追求镜头效果,激发演员情绪而不得不这么做,牧明毅也会用技巧避开出力的角度,或者收敛力气减轻杀伤力——这一次,完全不同。   下手很快,抽脸的脆声响在车内,后座观看监视器的于力快速抬眼瞟他俩一下,让他们继续。   手捂上脸,感受它的热度,蒋雨寒眼眶一点点发红,他看向牧明毅,大力眨动睫毛:“成心海你打我,你打我……“重复着,倏地发疯一样扑过去,秦燃的声调变得尖利:“你他妈打我成心海!!”   手胡乱地对驾驶座上的人又抓又打,完全不顾及车正开着,方向盘无法控制,车像喝醉的酒鬼在大马路上左晃右拐,成心海一脚刹车停在路边,车身几乎打横,在寂寥的深夜擦出一声急速漂移的轮胎噪音。   车内动静更大。   成心海掐住秦燃的脖颈,身体横跨中间的手刹和手挡,膝盖抵在手扣箱上,把所有的重量集中到这个人身上,黑影漫过秦燃的头顶,大片地遮蔽下来,将他惨白的一张脸蒙上一层晦暗。   颈部上的手收紧下抠,可以清晰看到喉结突出在虎口之外,反射性地吞咽让它略微滚了滚,张口的热气就喷在秦燃脸上,足见成心海离他有多近。   “别找我,别给我打电话,我不想见你,”发着狠,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中挤出,最后成心海问秦燃,听懂了吗?   秦燃荡漾笑意,又是那种快感之下泛着无比陶醉的神情,他迷离地看着成心海,说他好舒服,大点劲儿,再掐啊……   手果然继续使劲,修长的五根指头像灌注源源不断的力量,越勒越紧,臂肘也因为便于使力而高高抬起。   秦燃不笑了,事实上他连话也说不出,只有急于呼吸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沉闷抽气声和手脚濒死一般大力挣扎打在成心海身上的动静,成心海从上至下,用绝对优势的体位压制住秦燃一一   一切反抗皆是徒劳。   渐渐地,秦燃四肢的动作缓慢下来,揪扯成心海大臂衣物上的那只手,抓在脖颈上企图扒开对方的那只手一同软软地滑下去,绷紧的僵硬肩背随之服帖地在车窗一侧,软绵绵地塌下去……   作者有话说:   放心,他死不了。 第80章   一一一一一   喉颈的力道松动,氧气倏地抽吸进去,秦燃被呛得猛力咳嗽。   他身体蜷缩在车窗那一端,似在求饶又像本能地护住要害,头深深埋入挡在脸前相交的双臂中,全身打着哆嗦。   有那么一刻,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成心海真的想置他于死地,承载杀意和怒火的手就像在他心脏上狠狠地撕扯掏弄。   放下胳膊时,满脸都是湿的。   对方坐回原来的位子,搓起火苗,点燃一根烟,静静地,很缓慢地张开嘴,白气像浓雾一样散在两人之间,成心海面色一派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没良心……”抹着糊在脸上不知是汗,泪,还是唾液的东西,喉头嘶哑的程度让秦燃不自觉地下咽,才发觉像被刀片割过一样生痛:“我帮过……你,我照顾过你妹妹……”   “你说钱吗?”成心海深吸一口:“我还了。”   “何止钱?!我他妈付出就这些吗!我为你……为你……”过度震颤的声带引发喉咙剧痛,说不下去却不止如此。   秦燃知道在失控的情绪下,他口不择言说漏了嘴。   “为我什么?”成心海问他,又重复一遍:“说,为我什么?”   爬满血丝的眼睛转向别处,秦燃搓了下鼻子。   “说啊!”没抽完的烟头整根扔过去。   秦燃抬手挡掉,下唇发着抖,目光根本不敢触及成心海的脸。   一把揪住秦燃后脑的头发拽过来,两人骤然缩短的距离让秦燃瞳孔猛地紧缩,成心海盯着秦燃的眼睛,一字一句:“真正把刘宇送进去的是谁,你心知肚明。”   眼睛豁然睁大,一种怯意和恐慌在眼中闪褪过去。   成心海放开秦燃时用力推他一下,嘭地一声,秦燃撞到车的那头。   又点燃一颗烟,成心海背靠座椅,头向后仰,像在看着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   那夜也是如此,深秋的凉意让脸冰凉凉的,一摸一手的冷,成心海到现在都还能记起从脚底漫上来的那股寒气,雨不小,便道湿滑,他站在一条僻静的胡同口,一眼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住家。   门开了,有人探出头,四下环顾,最终看向他这个方向,随即对他招招手。   把腋下的纸袋夹好,成心海灭掉烟,三步两步过去,进入那扇门,门内一个狭长的老旧楼梯,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跟着人往上走,进入房内,视线中三两个人,刚把纸袋交过去,身后的门便被一脚踹掉,几名便衣冲进来将他们挨个按在地上,拉他们起来时,有人从纸袋中倒出两个密封着的乌黑塑料袋,巴掌大的袋子,里边是一些细碎叶沫,捻出些在鼻下闻了闻,这个人牵动嘴角,像是在笑,他摆摆手,让把房中的人带走。   本来成心海一同被铐着站在几人中,排着往外走,却在经过那个便衣警察时被拦了一下,那人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对他点点头,这些举动做在所有人的眼前,他一辈子忘不了刘宇被带走时瞪向他的凶狠眼神,充满怨恨和杀意。   ……   …   “出事那晚你在哪儿?”烟抽到底部,成心海开口问。   没有声音。   “本来该你去的,”一根烟抽完,弹到窗外,成心海平静地转过头注视秦燃:“你提前得到信了?”   仍然沉默。   成心海忽而笑了:“你说当时那警察干嘛拍我肩膀还对我点头啊?就差明着说我干得漂亮,这不就告诉刘宇他们是他妈我点的吗?我前脚进去公安后脚就踹门,怎么看都是我跟他们串通好的……操的,你是怎么让那孙子那样干的?他是你家亲戚吗?这么玩我啊……”   “不,不是!”秦燃惊了,冲口而出。   “那会儿我也想过你会不会做了线人,又觉得你没这个胆,刘宇你可不敢惹,那点大麻叶判不了多久,加上后来我在里面你对我妹是真的好,我就不想深想这事,现在看来……”成心海脸上淡淡的笑荡然无存,换上一抹凶狠:“我当时出来就应该拿刀捅了你。”   话狠狠催动泪腺,秦燃忍不住地红了眼:“心海,我不……我真不是……想拿刘宇要挟你,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你,我……我……”   “放屁!”成心海吼起来:“你跟他们都混到一起你跟我说你不想?!”没等秦燃有所反应,他拉过对方裤腰,从口袋掏出秦燃抽完塞进去的塑料袋,挥手扔到他脸上:“这什么?!接着抽啊,你现在就抽给我看!”   秦燃放声大叫:“你当我想找他们啊!!我忍不住啊成心海,我受不了你不在,我想抽这些东西是因为我太难受了,我一夜一夜睡不着,”揪扯着头发,泪水往下掉,费力地在哽咽中把字咬清楚:‘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我也想守着电话等你打给我,可你打吗?……我不找你你根本……就不找我……我想你啊……我他妈……”   抽气越来越剧烈,说不下去,车内传出一个男人极力克制,却无法压下来的饮泣。   对方只对他说一个字,滚。   肩膀尚在一抽一抽,秦燃呆呆地去看成心海,听到他说:“滚下去。”   不知没听懂,还是不愿意,秦燃无动于衷。   成心海推门下车,绕到另一侧车门,秦燃央求着被他从车中拖出来,摔在地上时,成心海手指对着他:“你去说随便说,告诉刘宇我住哪儿,让他来找我,我跟他做了结,你要再找我或是给我打电话,我就自己去找他,不就想把我弄死吗?可以啊……”本来要上车成心海又走回来,指着秦燃说:“我懆你懆够了,也他妈活够了,你告诉刘宇让他痛快点,一次让我咽气,弄不死我我弄死他。”   随后便是车门撞上的一声巨响。   秦燃打了一个哆嗦,眼睫猛力眨动,可无论他再眨成什么样,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像被抽去骨架的一堆烂肉,瘫在空旷的路面。   机器停下后,蒋雨寒没能及时起身,这场哭戏外加饱满的情绪耗尽他所有的气力,胸腔还在不断地起伏,以往师哥牧明毅会回来拉起他,给他拍拍膝盖或是哪的脏土,会有温柔的摸头杀,会鼓励地夸夸他……   而现在,这个人只是快步地走向他的座椅,从搭在椅背的外衣口袋中掏出手机,没回过头,没看过他一眼。   脖颈被勒得发疼,抽过的脸还在发热,蒋雨寒一直盯着那边的背影,眼睛像长在那上边,哪怕助理跑过来拉他,他也没去理会。   作者有话说:   戏里虐一点,戏外就要甜一点,下一章牧牧找然然去喽,不过明天休息一天,周日见。 第81章   叶菲发过来两条微信,一条说宁晖然不吐了,另一条告诉牧明毅,他睡下了。   最后一条的时间是在一个小时前。   保姆车中,牧明毅用肩膀夹着手机换衣服,跟叶菲说在酒店门厅等他的时候,车已经开出片场很远,夜晚道路清净,车速很快,比来时少去一半的时间。   看到牧明毅,叶菲朝老板招手,说不上来为什么叶菲总觉得毅哥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走路带风,这让她不禁也加快脚步迎上去。   来到近旁,牧明毅并没减慢,反而轻拍一下叶菲后背,示意她小型电梯的方向,片场收工很多活要做,大队人马还没及时撤回来,加上保姆车车速确实不低,即便不坐那部小型电梯也不会遇到组里的人。   叶菲疑惑地跟牧明毅一起踏入电梯。   将近午夜,大厅人影稀疏,三三两两办理入住的客人,酒店灯光也适时暗淡下来,没有人会去坐更暗一点的偏梯,别说剧组的人,外人也不会有,进去牧明毅便将帽子口罩摘掉塞到叶菲手中,让他把宁晖然的房卡给他。   叶菲有些迟疑,抬眼去看牧明毅。   “我上去洗个澡,你盯一下他那层,他们回来你给我打电话。”牧明毅交代时,眼光一直在电梯显示的楼层数字上。   数字略高,他仰起头,叶菲猛眨眼睛,她当然领会得到老板的意思,这么多年牧明毅的生活助理不是吃干饭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她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澜一一明知道那个人已经睡下,并且剧组大军就要浩浩荡荡地归来,与宁晖然同层的人又不在少数,其中还不乏裴晓晓这样的八卦绯闻爱好者。   “毅哥。”叶菲叫了他一声。   牧明毅拉回目光,看叶菲。   就算宁晖然片场是有状况,就算荧幕情侣有培养感情的需要,就算两人关系貌似处得确实不错,这么晚往人家房间跑也……   叶菲咬嘴,有点不好意思:“宁晖然吃过药,现在应该睡得正熟……”见老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叶菲旋即语调一转:“那什么,毅哥啊,您要想去现在就去,那帮人不没回来么,这会儿正好。”   “我得去洗澡。”   叶菲张着嘴,脑袋不灵光地想着,到底哪个事重要啊。   手伸过来,直接拿走她手中的房卡,电梯到达时,牧明毅指向叶菲拿着的帽子和口罩,说把这些扔掉换一套。   木讷地杵在电梯内,看着牧明毅离去的背影,叶菲低下头,口罩好说,本来就一次性的,帽子……   不挺好的么。   她边想边把硬质的帽檐拿在手中扇动,一股清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这股味道经常在片场的牧明毅身上闻到一一成心海的味道。   手中动作停止,叶菲目瞪口呆地去瞅这个普通的暗色鸭舌帽,心想,好家伙,老板这么细致的么。   嘀嘀两声房锁闪烁,门打开,牧明毅走进房间。   无关夜色深重,房中没有开灯,连声控廊灯都因为脚步太轻而没能亮起来,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极暗的色调下,反倒阳台落地窗的窗帘下摆还能透进些许外边的微光,延展在地毯上。   走过去,稍稍拉动一点窗帘缝隙,月光迫不及待地钻进来,将床上隆起的被子和深埋边沿毛绒绒的头勾出浅淡的轮廓,又多拉动一点点,男孩的脸便显现出来。   他侧躺着,把枕头睡出一个浅浅的坑,可能被子热,雪白的一只脚露在外边。   走过去,站到床边,牧明毅垂眼静静地看,除了拉动窗帘,他的手一直伸在他的裤袋中。   一切都很静,静到只有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隐约地被听到,分不清是睡着的那边更重一点,还是这个站在床边的人。   片刻后,手拿出来撑在床上,牧明毅探过身,撩开捂在被中的碎发,去碰触下边的额头,感受它的温度。   体温正常,收回手,牧明毅直起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到达门边时,一个哑哑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叫了声: “毅哥。”   牧明毅回头。   床上的人半坐起身,一只手作支撑,正大力地摇晃脑袋,另一只手胡乱地抓弄头发,像是在极力驱散睡意,让自己清醒一点:“别走啊毅哥,你等会儿,我醒醒盹,毅哥你过来坐……”   好像生怕人走,宁晖然啪啪地用手拍打旁边床上的地方。   牧明毅先走到阳台,没动外层浅色清透的纱窗帘子,只将厚重的遮阳帘哗地一下全拉开,房中显然被某种程度地照亮了,是那种不会很亮却足够看清彼此的光线。   洒入的淡色月光远比室内的床头灯更柔和,也更有情调。   坐过去,牧明毅去看床上的宁晖然,这个人无力地把头垂在蜷起腿的膝盖中,抱着脑袋吐槽安眠药太猛,他早感到毅哥来了,就醒不过来。   “还感觉难受吗?”牧明毅轻声问。   宁晖然抬起头,月光下眼睛清澈见底,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牧明毅对他笑:“要喝水吗?我去倒。”   摇摇头,宁晖然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恹恹的样子,两片睫毛往下垂落,形成眼底淡淡的影子,给牧明毅展现它的纤长和轻薄,牧明毅盯着它们看。   “我吐成那样特丢人吧?”听到定晖然这样说,牧明毅嘴说着,丢什么人,视线不离他的睫毛。   “哪有我这样的,说吐还真就吐得稀里哗啦,给别人添麻烦不说,还耽误剧组的拍摄进度,好像跟我……”宁晖然咬了下嘴,仍旧低垂睫毛,看向别处:“多见不得毅哥跟别人演亲热戏似的。”   深暗的小巷,潮湿的墙壁,两个贴在一起交缠耸动的身影,车灯照过来时,那张成心海又是牧明毅的脸,宁晖然很确定他胃中天翻地覆的感觉不仅出自夏培,就算他本心那一部分占比很小很小,也是存在的。   牧明毅“嗯”地一声。   宁晖然立即抬头,对方也像跟他做同样的动作,下颌微抬了一下。   不断眨动睫毛,宁晖然在想牧明毅这个‘嗯’什么意思,是看出来他吃没味的干醋吃到吐,还是仅仅表示他听到,一个字太短太轻,他不好判断……   “别眨眼睛。”   听到这话时,嘴上一热,牧明毅的嘴已经覆盖上来。   像一道电流从脊背打过,麻酥酥的,脑中却突然闪过成心海把秦燃抵在小巷墙上顶*的画面,但就是一闪的时间,很快被牧明毅身上一股窜入鼻腔的沐浴露香味冲散殆尽,那种味道甜甜的,像咬在嘴里流着汁水的桃子。   宁晖然立刻被拉回到这个床上,他全神贯注地跟牧明毅接吻,咬着对方柔软的嘴唇,在牧明毅更深入地,几乎是要把宁晖然后仰着压到床上时,宁晖然‘唔’地闷叫出来,猛地摸到牧明毅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让他吓一大跳。   手再往下摸才发现牧明毅的肩膀,领口,乃至后背都是潮的,稍微挪开嘴,腾出些空间,宁晖然喘着气问他怎么没吹头发就出来了。   而且不仅是一摸一手水的头发,身上也是那种刚出浴才会有的香气和水湿感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牧明毅,宁晖然有些失笑:“毅哥这是洗完澡躺床上想起我了?”   “特意来的。”   声音有点沉,宁晖然怔了一下,又听他说:“我不想你闻成心海的味道。”   心脏重重一跳,愣不过三秒,宁晖然马上想起来自己回来还没过澡呢,菲姐给他吃东西,吃药,过后大被一蒙倒头就睡,牙好像都没刷,卧槽。   捂着嘴,宁晖然迅速掀被下床,胡乱趿上一只拖鞋,另一只还找不到了,踮着脚就往卫生间跑,说他也洗澡,等他一会儿,还要亲。   手腕被人拽回去,宁晖然身体一晃,从这只手看到牧明毅的脸。   “我给你洗。”   这个人看着他说。   来不及做出反应,手被抓上,宁晖然被牧明毅牵着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作者有话说:   如果说牧最喜欢然然身上什么地方,那应该是睫毛,在还没有更深入之前。 第82章   牧明毅先把淋浴的热水放出来,白皑皑的水气很快蒸腾到浴室每一处角落。剧组跟酒店签下的房中,主演住的都是豪华大床房,即便如此,浴室也并不很大,或者说这家酒店故意在浴室的设计上动了一些‘别致’的手脚。   浴缸和花洒独立分置,站立洗浴的地方被一眼见底的玻璃罩住,不大不小,只有两个人的空间。   而从外面那张大床往这边看,只要转动玻璃夹层的百叶窗,整个浴室就一览无遗。   浴缸那边好歹有扇防水帘,进去这间春光就全泄了。   里边水流冲刷脚垫,怕踩上不舒服,牧明毅特意放上一条纯白毛巾,他赤着脚站在上边,水把他的裤管沁湿,在他裤上形成无数喷溅的湿迹,还有那件沾到水便垂贴到皮肤上的白色衬衣。   宁晖然看得清清楚楚,牧明毅上身除了这件薄薄的衣服什么都没穿,而这样一件普通的白衬衣湿掉后则成为一种极致的一一性感。   不单是重量还有颜色的改变,变深变透明,像街边小摊卖的糖葫芦上那一层糯米纸,遇水即化,已经无法在牧明毅身上找到半点衬衣的踪迹一一至少在宁晖然眼中是这个样子。   牧明毅的皮肤接近小麦色,平坦的腹部肌肉纹理清晰,两条延伸至裤腰下的肌肉深沟相当惹眼,控制不住地,视线向上爬去,到达前胸颜色更深的那颗上边……宁晖然呼出滚烫的气,比水温高多了。   捕捉到他的眼光,牧明毅用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嗓音开口:“进来。”   是怎么走进去,怎么站到热腾腾的水流下,任凭它从头顶冲洒下来,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牧明毅拥抱接吻,宁晖然大部分记忆都不复存在,只有零碎的,太过刺激的一些感官冲击在脑中时有时无地浮现。   直到两只小臂沉甸甸的,被湿透变重的衣料缠得烦心,宁晖然才发觉他只剩下边一条裤子。   裤子是睡裤,料子比对方的衬衣更薄,更清透,沾上水的效果更加夸张……   裤腰结扣被拉散,松下来的感觉刺激得宁晖然弓起背,手去抓牧明毅的手,操着哑得要命的嗓音说:“别,别毅哥……”   越是被水冲刷,越觉得小腹烧起的那一团火炙热十足,裤料携着水的重量坠下来一一简直看不得了。   宁浑然难堪地把腰往墙那边贴,额头顶在牧明毅的一侧肩膀,似乎被热水淋了太久,对方肩头的温度丝毫不比他脑袋凉多少,这让宁晖然有种自己高热发烧的错觉,热得他呼吸不畅,而被触碰到的瞬间,何止是呼吸,脑中像被炸弹夷为平地,一片白茫。   手心好烫,除了水湿还有滑腻的感觉,蒸汽满溢的浴室本来就缺氧,宁晖然喘得脑袋犯晕,他把头埋在对方颈窝那里,用牙齿的啃咬来宣泄潮水一般奔涌的感觉……   ……   …   “舒服么?”   听到问出的这句话,宁晖然舔舔嘴,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喉结滚了滚,他不确定刚才有没有叫,还是叫过很多。   这么涩的嗓子也不可能没出声。   这种事比想象中更令他无法坦然面对,宁晖然甚至只敢小幅度地用额头蹭蹭牧明毅的脖颈作为回答。   余光晃动时,有什么闯入他的视线中,宁晖然吓得倏地直起身体,他瞅见自己在无意间酿成的弥天大祸一一一颗通红饱满的硕大草莓。   这枚结结实实咬在牧明毅脖根靠下的齿印,红不说,还有些微微发肿,宁晖然一边念叨着妈啊妈啊卧槽卧槽,一边上手不知怎么好地又揉又擦,还把旁边的水往那上边拍……   他不甚懊恼地偷眼去看牧明毅,脸上满是忏悔不已的焦虑神情。   这个人却抿起嘴,轻笑。   “你还笑!”宁晖然害怕地往下咽唾沫,这么大的吻痕往哪儿藏去,就是明天不肿了,红色的痕迹也没这么快下去,牧明毅的皮肤底色是没他这么浅,打一眼也能瞅出不对劲,更何况在剧组拍戏,多少双眼睛冒着渴求八卦的精光。   正当此时,玻璃外有光源在一下一下地发亮,是牧明毅放在桌台上的手机,他调的静音,来电只会闪在屏幕上。   偏头看了眼外边,牧明毅垂下眼,手心朝内贴上宁晖然的侧腰,水流冲下来,某种跟清水不一样的液体从指缝流到宁晖然的腿上,牧明毅的口吻强硬,却透出一种说不清的缱绻味道:“洗干净它。”打开手指缝,在宁晖然腰上蹭了下,边走边拉过架上的浴巾,擦着身上的湿衣服,到外边拿手机。   ……   宁晖然好似虚脱一样地身体紧贴墙壁,双肩尽可能地靠上去,好像不这么做他就要滑坐到地上去了。   水一刻不停地喷洒下来,耳边全是哗哗的水流声,却似乎怎么也冲不掉刚才牧明毅蹭到他身上的滑腻东西,那种感觉附着皮肉,缠在心上,宁晖然慢慢地用手搓洗……   过了一会儿,牧明毅从外边进来,用浴巾裹上宁晖然,他手臂搭着一件浴袍,把宁晖然往外带时替他披到身上,并且告诉他,他要上去一趟,蒋雨寒急着找他。   宁晖然定定地站住,僵硬地转头看牧明毅。   “不会太久,过会儿我再下来,只要你还想我来的话。”牧明毅低头看表,他没听到对方有什么回应,抬起头看他。   宁晖然的一张脸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牧明毅一怔,问他怎么了。   “你会跟他出去,去……”宁晖然咬着牙,把眼光移动到不知哪个地方,仿佛很纠结,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会去小巷吗?”   顿时,房中一片安静。   宁晖然不是没觉得自己离谱得可以,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压下心中的恐慌,跟夏培那天晚上在厨房听到成心海说他出去一趟时的感受如出一辙。   不知过了多久,牧明毅将手机在手中拿好,拨通电话。   接通,这个人开口对那边说:“雨寒,刚才叶菲说你找我好几趟,电话打到她那边……对,我还在酒店。”   宁晖然从低头到抬头,去看牧明毅。   “来八楼找我,812,宁晖然这间。”   随着宁晖然大变的脸色,是手机听筒犹如打开免提的吵嚷声响。   只有牧明毅的声音还是那样地从容不迫,他对蒋雨寒说:“你没听错,是字面意思。” 第83章   在宁晖然猛然觉醒自己失言,并且闯了一件比咬在牧明毅脖上更要命的祸事时,他的手已经抓向牧明毅的手机,嘴里说着:“干嘛啊毅哥?!你别吓我啊,我汗都冒出来了……”   通话早就按断,宁晖然毫无用处的下意识行为让牧明毅轻易就把他的手机易主了,拿到手中,漆黑的屏幕反着森森寒光,宁晖然脑中想的是,这贴的什么膜。   物极必反,好像人总会在特别紧急的时刻瞎他妈走神,一晃之间,门咚咚地被大力敲打,声如洪钟,石破天惊,这么个闹法别说比邻的房间,就是这边整个一排都能被惊醒。   没等宁晖然过去放链锁开门,链子早在牧明毅手中掉下来,穷凶极恶的蒋雨寒被一把拽进来,门被迅速撞上,动作一气呵成,只给蒋雨寒敲两下的机会,时间掐得刚刚好。   被抓进来的人貌似比宁晖然更不在状态,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等看见宁晖然裸着上半身,裤子湿湿嗒嗒半透不透地贴在腿上,外边一层浴巾又搭一件浴袍,而浴袍又没系腰带时,蒋雨寒的眼睛徒然睁大一圈,再去看牧明毅,上下完好,却湿得可以,光着的脚把地毯踩出一个个脚形湿痕……   他身体错过去点,伸长脖子向两人身后的卫生间张望,视线中的景象并没比这边好多少,乱七八糟的湿脚印和一滩滩水迹从门口那边一直延伸到两人站的地方。   蒋雨寒从眺望到低头,问他俩:“地漏坏了,浴缸漏水了?”   撇了眼没什么反应的牧明毅,宁晖然顺杆爬地应着:“啊……对啊。”   “对你妈的对!”蒋雨寒跳脚,指着浴室,音量直飙上去:“酒店是你家吗?!卫生间坏了叫酒店来修啊,我哥是维修工??你找他有个屁用?!”   怎么可能是这个事。   蒋雨寒心知肚明,牧明毅早早离开片场就为赶回来看宁晖然,他当时被助理拉起来,只不过喝了几口水,再看人就不见了,没等他过去找又被于力拉去补拍镜头,他当时还特意问师哥要不要也来补,哪知道于力说他的明天跟宁晖然的一起补。   回到酒店,蒋雨寒躺在床上烙自己的大饼,最后受不了地掀被而起,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到师哥房门外,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他尝试打电话却同样接不通,没人应答的状态,于是他拨通叶菲的手机。   叶菲躲躲闪闪,含糊其辞的态度彻底拉断了蒋雨寒的神经,一时间他陷入空前的恐慌和疯狂,心中那个他十分抗拒的答案被大写加粗地浮现出来。   “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蒋雨寒头一甩,梗着脖子冲向牧明毅,现在他谁的话都不信,只信他哥的。   然,他哥告诉他,就是他看到的样子。   “是……是他妈什么样?”蒋雨寒结巴。   “雨寒,我们刚才在洗澡。”   鬼使神差地,蒋雨寒继续问:“穿着衣服洗?”   “更有感觉。”   言毕,宁晖然狠狠往下咽一口唾沫,他看到与他俩对峙的这个人犹如被五雷轰过顶,完全惊呆的模样,一动不动地呆。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宁晖然忍不住想用一根手指戳戳他,问他句哥们你还好吗。   他倒不是大度地不去记蒋雨寒的仇,只是内心那点大仇得报的快意小火苗早被接下来要面对的惊涛骇浪浇灭了,他现在只在乎会不会给牧明毅捅出大麻烦,毕竟他有过前科,也拎得清利害关系。   蒋雨寒先是失神,然后聚神,像散了的乐高玩具又被一块一块拼凑在一起,他用微红的眼睛看向牧明毅,指着宁晖然:“哥,你真跟他搞上了?”   牧明毅没用说的,而是双手抄兜,微微仰起头,把舌头放在嘴里滚了一圈,薄薄的嘴边皮肉被他弄出鼓包,这种动作有种说不出来的散漫不在意,却又含着‘对啊,就是这样’的明显意味。   这没比亲口承认好多少,或者说,比那更糟。   就好像跟宁晖然搞上是理所当然的,轮不上他蒋雨寒在这里质问。   问话时,宁晖然一直盯着蒋雨寒用力掐自己裤边的两只手,生怕这人一个激动拳头抡上来,同时也做好随时应战决斗的准备。   果然,疾风恶雨来了。   蒋雨寒一个箭步上来,宁晖然被牧明毅拉到身侧同时脚已经踹在空中,可纵使他的腿真的很长,踹出的动作漂亮又给力,还是离对方十万八千里一一蒋雨寒根本不是冲宁晖然去的,而是身形一晃,改变方向朝床头冲去,他一手抓起一个枕头,跑回来抡起一个就揍向牧明毅的胸口。   嘭地一声,牧明毅大手挡下,扔回床上。   见没什么用,蒋雨寒无从宣泄,气得胸腔一起一伏,指着牧明毅高声:“你,你这样阿爱怎么办?你对得起他吗?!”   可能怕打架挂彩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蒋雨寒用软绵绵的枕头做武器泄愤攻击,宁晖然不但没想到这个人在这样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尚能保有一丝理智,不给他哥造成挽回不了的后果,更没料到他第一个动手的对象居然是他钟爱的师哥。   “关他什么事?别胡说。”牧明毅隔着枕头推回去。   此时蒋雨寒脸色铁青,眼圈的红晕越来越大,蹭地一下目光如炬地盯上旁边的宁晖然,一边口吐芬芳一边转移对象,抄着枕头向他发起猛烈攻势。   宁晖然也不是吃素的,挣开牧明毅刚才拉他过去的手,甩掉浴袍浴巾,扑过去就跟蒋雨寒干仗,一时间枕头里的棉花絮状物跟雪片一样四处飘散,一派盛景。   就在牧明毅上手把他俩拉开时,蒋雨寒嗷地一声大吼出来,狠推了牧明毅一把,抱着枕头头也不回地开门往走廊上冲,宁晖然想抓他一一或者说想抓自己的枕头,然,并没够着。   没做多想,他光着膀子跟着追出去,一只手被牧明毅在后边拉住,站在半开的房门外向极速狂奔的背影大喊道:“蒋雨寒那我的枕头!你拿我枕头干嘛啊?!你妈的跑什么?!给我回……唔唔……”   后边的话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捂在嘴里,牧明毅把宁晖然弄进房同时旋身一转,用肩膀飞快把门撞上。   自始至终,他没出这个门,也没人听到他的声音,除此之外,他还将宁晖然的叫骂尽可能地关在门内。   “怎么着?你是想明天跟蒋雨寒闹出点绯闻?”牧明毅把眼睛压得细长,几乎是用眼尾夹看宁晖然,一种冷漠又不乏调侃的眼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晖然心累地啪嗒一下,额头撞到牧明毅的肩上。 第84章   一一一   牧明毅的肩膀很结实,磕上去有点微微发疼,而湿漉漉的衣服更是带来一股冰凉感觉,宁晖然倏地站直,他现在可悔大了。   跟蒋雨寒一顿没头没脑地干架,时间线往前倒,是这个人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捉他师哥的‘奸’,而给他这个房间号的又是他师哥牧明毅本尊,归根究底还是自己说的那句掉线又离谱的话导致的,宁晖然无比沉痛地四顾着满目疮痍的自己的房间。   ……客房清洁服务中午才会有。   更痛心的是,他又给牧明毅作下好大一颗雷。   “毅哥,是不是不该放蒋雨寒这么跑了?干脆咱俩把他……”   “灭口?”   “……”   没想到牧明毅接得这么快,宁晖然把‘找回来’三个字咽回去,诚恳地道歉:“毅哥我对不起你,这事都怪我,他明天会不会在组里散啊?要真那样……”   咕叽一一   一道不合时宜,提醒主人饿饿饭饭的声音从宁晖然干瘪的肚皮中发出来,晚上吐完后只吃过一小片饼干,还是被菲姐威逼利诱吃进去的,此刻胃中空荡荡,不断发出抗议,牧明毅视线直白地落在宁晖然的小腹上。   宁晖然却不理,也不许牧明毅理,抓上对方手腕一直摇:“毅哥毅哥,你看我……这事该怎么办啊?!哎你别看我肚子看我脸啊!”   咕叽咕叽一一   更响。   大概连无视它都成为一种尴尬,宁晖然烦得叉上腰,头垂下去,然后又是咕叽咕叽几声……牧明毅在笑,说叫客房服务送些吃的来。   “叫什么服务?!事还没说……”宁晖然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牧明毅手机贴到耳朵,语气端正地打给酒店服务台,宁晖然吓得伸手去抢,这是他的房!   男人却躲开他,手指贴向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宁晖然眼睁睁看着牧明毅为他叫了一份宵夜,报的他房号,随后他脸色很不好地把头转向一边,眉宇间一片黯然。   “我很多都不是同期收音,即便后期配原音也不至于三两句话就被人听出来,”牧明毅手指在手机上敲动,低着头说:“胆这么小啊?”   静了一会儿,宁晖然闷闷出声:“上次给你惹事挂了一礼拜热搜,你大半个月都没理我……”他把头垂得很低,声音变小:“我怕了。”   牧明毅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仿佛在等宁晖然察觉出什么同样抬头,与他视线碰撞的那一刻,牧明毅认真地注视宁晖然的眼睛:“我不会再这样,永远不会,我发誓。”   怔住的时间不长,随后宁晖然把嘴角勾出弧度,偏过头清嗓子,用这些小动作掩盖自己快要藏不住的笑意,牧明毅却很大方,微笑着,坦荡地盯着他看。   “你这有衣服吗?不想上去拿了。”听到牧明毅的话,宁晖然这才恍悟他俩一直都还湿着。   岛上热,房内温度和湿度都很宜人,却不是对他俩这样,被蒋雨寒大闹一通后,衣服从湿透到半湿,摄取太多身体的热度,哪块摸着都是冰凉凉的。   宁晖然赶忙去衣柜找衣服,牧明毅随手摸他的裤子,是一个延伸的动作,加上宁晖然本身就在动,牧明毅的手从他的腰胯滑到大腿:“别只给我拿,你也换一件。”   明明只是自然地去探他身上的湿度,摸到的地方却像生出把火,透过裤子都能感到牧明毅掌心的热,宁晖然敏感地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克制着,宁晖然聚精会神地给牧明毅找一些手脚稍长的大号衣服,刚把上衣和裤子扔过去就想起他这没有没穿过的新内裤。   怎么办?宁晖然提出这个问题,他知道浴室淋那么久内裤一定湿透了。   牧明毅说他不用穿。   宁晖然惊讶回头,不是故意地,却恰好看到这个人把身上的黑色长裤从脚踝脱下来,扔到一边,跟着内裤一脱到底……   宁晖然心猛地提起来,视线再也无法移动,他看过一次这样的牧明毅,是在夏培家中的浴室,那个跟成心海和好的暴雨夜晚。   当时,他特别喜欢看,在片场于力还给他看过回放片段。   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性向有一个颠覆性的认知,也是第一次察觉到那个在他心头为牧明毅滋生出来的爱情小嫩芽一一而现在又一次证实他不但喜欢,还很想要,想到呼吸发重,全身燥热……宁晖然立刻转回头。   手底下随便做着什么,嘴跟话痨一样停不下来:“那……那多难受啊毅哥,要不我给你拿去,你把房卡给我,你放在哪儿好找吗?不然我问问菲姐,嗨说什么呢,这东西她哪儿会知道,哎呀我特么傻了,楼下超市买一条不就得……”   像被烫到,宁晖然猛地打起哆嗦,他自己都能感到腰背上的皮肉震颤。   一只手贴上他的侧腰,也不知他本身皮肤太冷还是对方手心太烫,那种感觉跟一把滚热的烙铁烙下去没区别。   宁晖然觉得他的腿都在发软发抖,随后跟上来的是一具同样温度的胸膛一一牧明毅用跟他差不多的抬手姿势,贴在他后背将摇摇欲坠,即将瀑布般倾倒下来的衣物往回掖了掖。   酒店衣柜有分隔,宁晖然嫌下边太潮,特意把衣物码在最高层。   他差点就被自己衣服当场砸到脸。   “看你凉的,快把衣服穿上。”   被自己这边一衬,牧明毅身上简直火炭一样,宁晖然手忙脚乱地随便抽出两件衣服往身上套,也没多看一眼牧明毅穿他衣服合不合身。   这会儿门铃响起,餐到了。   对宁晖然笑笑,牧明毅低头操作手机,坐到床头靠墙,门外无法看到的地方。   见满地狼藉,好像遭过劫一样的房内情景,酒店送餐的服务生瞪大眼睛,就在他还想伸脖往里多看一些时,门重重关上。   牧明毅点的很清淡,一份清汤鸡蛋面,饶是如此,宁晖然也觉得香气扑鼻,他真是饿了。   抱着面,在牧明毅脚边扒拉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宁晖然盘腿坐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从手机抬头,牧明毅上下打量他,笑问他干嘛啊。   “这离你近。”吸溜一口面,宁晖然仰头对牧明毅笑,对方眼不离手机,手伸过去,在宁晖然脸上轻轻滑弄,动作尽显亲昵。   宁晖然也不介意,他太喜欢牧明毅的碰触了,一边把腮帮子吃得鼓鼓的,一边把它往牧明毅手指上送。   吃着吃着,或许不再那么饿又或者被心事打扰,宁晖然停下来。   他臊眉耷眼地用筷子搅动剩下的面,说:“毅哥,蒋雨寒真没事吗?那小子脾气差,还爱急,对我又恨之入骨,那么激动地跑走,不会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吧?”   “他什么都不会做,”牧明毅敲过去最后一个字,把手机放下:“雨寒不会干出对我不利的事,在他眼中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他同样不会再对你做出任何不该做的事。”   听到这话,宁晖然一怔,说不出来为什么,心头一阵不舒服。   “他找我,本来我也要跟他谈清楚,让他亲眼看到更直接,这样可以,”把床上剩下唯一一个枕头靠在后腰,牧明毅拿过床柜的烟,叼进嘴问宁晖然:“有火吗?”   一个抛物线扔给他,宁晖然把面冲进马桶,回来要过火机,自己也点上一颗。   “蒋雨寒任性惯了,有时候行为很幼稚,尤其跟我,对一些影响不到他的人就会肆意妄为,不想收敛他的脾气,但他这人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善于权衡得失,也拎得清状况,知道你跟我有床上关系,不会像以前那样,你不会再见到他在你眼前晃,更不会被他莫名其妙地骚扰,”牧明毅轻笑,嘬了口烟:“你会消停很长一段时间。”   烟沫飘飘洒洒,两人一起抽效果翻倍,宁晖然起身光脚踩过满地棉絮,把阳台落地窗打开一些,也不知道酒店房间的烟感灵不灵敏,再浇水下来他这儿真要不得了。   坐回来,一抽到底,烟气把宁晖然熏得眯起眼,一声不吭地抽完一根,又点上一根,抽到拿不住时,他抬起眼问:“毅哥,你为什么这样做?”   从去阳台到回来,宁晖然的举止全部落入牧明毅眼中,牧明毅早就没在抽,烟头攒出一截烟灰,他看着宁晖然,没吭声。   “你来看我,跟我亲,还在浴室那样……”抽得太快,有烟沫沾到嘴上,宁晖然伸舌头吐一下:“就为说给他听做给他看?”   终于知道自己怎么就不痛快了,合着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里戏外地给他演。   宁晖然用手背搓了下鼻子,他感到烟气让他眼眶变热,鼻中发酸。   作者有话说:   毅哥不渣,他的态度不明确也是被一段往事影响,往后看吧。 第85章   “晖然,不要曲解我的好意,”牧明毅灭掉烟,把床上的烟缸拿下去,送到宁晖然那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我听着。”一小截烟头按在里边。   “我是有意做给蒋雨寒看,让他知道你跟我关系匪浅,但没人逼我这样做,我不喜欢你就不会亲你,不想碰你就不会在浴室给你弄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我演夏培!”宁晖然喊出来,出戏不出戏他搞不懂,他又不是专业的,可对牧明毅那满腔爱慕一身欲火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就连现在听到这个人说喜欢他都能让他怒火狂飙,他甚至离谱地猜想或许牧明毅是吃夏培那一卦的。   柔柔弱弱,没有锋芒,不长倒刺。   宁晖然气得又去拿烟。   牧明毅手比他快,一下抄走,同时捏起宁晖然的下巴尖,瓜子脸最有特点就是线条流畅地汇聚在这个圆弧部位,把它尽量抬高,让视线与坐在床上的他平齐,被捏的人却倔强地垂下眼睫,不去看他。   “不是的。”   听到这话,宁晖然猛地抬眼,薄薄的眼皮立刻折叠,形成一个好看的双层弧度,湛黑的眼睛顷刻发亮,问什么不是。   “我是真想跟你谈恋爱。”   一句话让宁晖然大气不敢喘,他咽了咽喉咙,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往下问,好像怕多说一个字,这句话就会烟消云散。   牧明毅也没多作解释,只是把手机递到宁晖然跟前,让他先看看这个。   让宁晖然看的是他跟蒋雨寒的微信记录,蒋雨寒的头像细雨青竹,一派超凡脱俗,跟本人人设超级不符。   无论向上还是往下,一片一片的语音消息和大段文字,特别是蒋雨寒冲出房门以后那段时间,密密麻麻,一条条白绿颜色的长条交错在屏幕上。   至此,宁晖然才搞明白,牧明毅低着头不停敲打手机是在跟这小畜生聊天。   牧明毅基本都是文字,那边明显觉得力度不够,语音信息一个接一个,甚有刷屏的态势。   宁晖然挑了几个来听。   一一他有什么好?!要脸没脸,要屁股没屁股,瞧那瘦得干不拉几的!摸着都硌手,下巴能戳死人,万年狐狸精都长不成他那样。   “操!……”宁晖然要骂不骂,脏话含在嘴中,他看到牧明毅回复他。   一一我喜欢,再说这样的话就别聊了。   之后,隔了五分钟,蒋雨寒发来语音。   一一我知道,哥你故意让我过去,他滚你床上你说不就完了嘛,不但甩我耳光还亲眼让我看你俩鸳鸯戏水,哥你真他妈……   后边没顾上听,宁晖然瞪起眼,惊讶道:“你抽他了?”   牧明毅点点头。   一一行了,啥别说,我他妈心太凉,我不会再搞他,你就宠吧,往死里宠,就这么不着风不淋雨的,我看他能走多远……赶紧把他枕头给我拿走!   往下很多条都变成文字,也简短很多。   牧明毅:你在哪儿?   蒋雨寒:北江桥,跳河。   牧明毅:你一个人?   蒋雨寒:还有睿哥。   牧明毅:???   蒋雨寒:我不爽,心情暴差,本来开荤吃烧烤,结果跟人骂起来,还没动手就被睿哥掳他车里去了,他是不是偷偷把我手机定位了?   牧明毅:快回来吧,江风冷,小心感冒。   蒋雨寒:谁他妈不想啊?!本来是陪我喝几瓶,结果他自己喝个烂醉,我心情更差了,等会儿再把他弄车里去。   然后又一段语音。   一一哥你凑近点,风太大,有句话我特想跟你说。   宁晖然好奇心被勾起来,手机打横,听筒直抵耳廓,牧明毅上手去拿跟他说没了,越不让听越想听,宁晖然转过身,耸起肩膀不让牧明毅靠近。   真的蛮大风声,耳边很长一段疾风呼啸的嘈杂音,好像还有一种一一人嘴贴着话筒吸气的响动。   没等宁晖然琢磨过味来,蒋雨寒爆出一声巨吼:“我祝你性福!!”   耳膜击穿的瞬间,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被丢到床上老远,宁晖然破口大骂蒋雨寒这个疯子,牧明毅却习以为常地耸耸肩,怪不得最后这条有个小红点,当时见没被牧明毅点开,宁晖然还有点小激动,一种偷窥别人隐私的兴奋感,加上前一句的语境意……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蒋雨寒开始跟他作对应该是从第一次进组,他们三个一起吃饭,见到他哥给他拨虾皮就不受不了,宁晖然本以为蒋雨寒所有的恶意均来自牧明毅,一种被瓜分宠爱,被人抢走心爱之物的嫉恨心理,可他不知道牧明毅怎么想的:“蒋雨寒对你真有那意思??”   拿过来手机,扣在床头,牧明毅想了一下说:“没有吧,我怎么样也不如吴建中在他心中地位高,毕竟那个人可以给他想要的。”   听到这个名字,宁晖然板着脸站起身,去床柜翻出一条新烟,撕包装膜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牧明毅的声音:“上次红树林你跟人打架,是吴建中?”   呲啦一声,质地发硬的塑料膜在宁晖然手中撕得刺耳,动作急且猛。   那事之后,宁晖然不是没想过这个秘密不一定能守得住,他不说不见得吴建中不说,低着头使劲用手去弄,烟盒上的膜被撕狠了,一个边角卡在盒盖怎么也扯不下来。   “他找你了?”见牧明毅从床上过来,要拿自己手中的烟,宁晖然把烟举在空中,不让牧明毅碰到。   “对,送过来一袋药。”   “你收了?怎么不来问我?!”宁晖然盯着对方眼睛看。   “扔了,你又不想我知道。”   宁晖然讶异:“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   手臂抬起来,拿过来的却不是那条烟,牧明毅牵着宁晖然的手,坐回原来的位置。   一个床上,一个床下,牧明毅没再靠向床头,而是坐在床边,两腿自然垂落,他弓下背,手肘支撑大腿,十指穿插在一起,在宁晖然面前形成一个交握的姿势。   这个样子几分严肃,几分庄重,更多是难以摆脱的一种压迫感,与宁晖然处于低位,微微仰头的角度有关。   在地毯上四平八稳地坐好,宁晖然挺了挺后背。   “红树林大巴车上我拒绝过你,不想跟你续约,更不想让你参演吴建中投资的片子,不是因为你没有演戏天赋,恰恰相反,我从没见过比你更有天分的人,包括我自己。”这种高度的赞誉让宁晖然瞪大眼睛,心脏停跳一拍。   “有天分不见得能走多远,甚至你可能一步都迈不出去,这个圈子不是靠天资大排名,论实力和天赋吃饭,星运除掉一部分运气,更多的是运作,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翻云覆雨,要怎么能让这只手为己所用,个有个的道行,”牧明毅笑了下,很浅淡:“这些你不是做不来,而是我不想你去做,不想你把你自己变成一场交易,我喜欢你的干净和纯透,这份喜欢比你想象的程度要强烈很多。”   牧明毅的声音像细雨绵绵的夜晚,一滴一滴从屋檐掉下的大颗雨珠,它们落在石阶上,窗棂前,手心中,发出高低不一的错落声响,宁晖然从没这么爱听他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扒上牧明毅的腿,问他:“那毅哥希望我什么样呢?你说,我按你的来,我就想成为毅哥想要我成为的样子。”   做艺人也行,当个工作室的打工仔也不错,要能被养起来暖被窝就更美了,宁诺然期待而忐忑地等着牧明毅的答案。   对方像是很认真地在思忖,过了一会儿,说:“喜乐安康,幸福平安。”   八个大字把宁一下子晖然说萎了,打击得哑口无言,半天捶了牧明毅大腿一下,让他重说。   “我真这么想的。”   低下头,往拳头上哈气,本来还想再来一个重拳出击,却被这个人抬起下颌,让脸朝向他,那一刻牧明毅眼中的温柔宁晖然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微微地笑着,说最爱宁晖然活成他认为快乐的样子。   揉着一颗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宁晖然从牧明毅的腿一直爬到他身上,双腿分.开坐下,分别擒住这人的两只手腕,用强迫的姿势扭到他背后,他的嘴将亲不亲地摆在牧明毅相同部位,让热气交融,伸出的舌尖就要触碰到对方,半阖下睫毛,挑逗地盯着这片薄薄的嘴唇。   “我最大快乐就是能够被老板‘深入’潜规则,让牧总可劲地糟蹋我,越狠越好,可以么?”   “随你高兴。”   说完这话,形势立刻反转,宁晖然的两只手被如法炮制地压在身后。 第86章   一   手腕并拢被牧明毅一只手在身后抓着,不会有多紧,宁晖然却觉得像上了一副手铐,动弹不得,牧明毅另一只手穿入他后脑的发,将头皮揪出痛觉。   咬上来的嘴蛮横冲动,带着一股原始的狠劲,宁晖然最受不了牧明毅这样,他好想去抱牧明毅,却摆脱不掉这个人在他背后制造的桎梏。   感受不到手腕有多痛,不是牧明毅在用力,是他身体太软了一一   牧明毅很重,啃咬更重,宁晖然后背沉沉地压向床面,嘴又痛又麻,当他意识到这个人就要这样对待他时,他本能地开始挣扎,即便只是些不痛不痒,微不足道的小动作,牧明毅也好似被惹到了一样,很快,宁晖然手腕交叉成十字被按在头顶上方,压上一只轻飘飘的枕头。   “不许掉下来。”   在宁晖然想到的,没想到的诸多‘酷刑’中,这个简直可以算是登峰造极,在被咬到脚之前,它真的就好好地摆在他头顶,两手之上,只是枕头边沿多出了一个手型湿印。   他不能被咬脚,怎么也不能。   当宁晖然往回抽时,枕头,掉了一一   不仅如此,在他惊慌收脚的同时还推了牧明毅的脸一下,脸被推得歪到一边,宁晖然不敢太重,但也不是很确定在突然被吃脚的情况下动作有没有失控。   眼睫下垂,牧明毅将脸稍微转回,眼光落到地面那个枕头上,被抓出的褶皱和隐隐的汗水湿痕都还在上边。   宁晖然呼吸变重,狠狠咽了一下喉咙,他不敢挪动目光,一眼不眨地盯着牧明毅看。   然后,他觉得他的脚被摩挲,很轻很柔,生怕摸重一点它就跑了,从脚趾,脚背再到脚踝,突然,牧明毅猛地一拽。   倒下去的瞬间,宁晖然整个人都傻了,身体全然僵住。   另一只脚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男人手中,两边一起使力,他那样的脆弱,没有防备地平躺倒床上,任由一具庞然大物站到自己身旁两侧,高高的阴影遮蔽下来。   男人背对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慢慢地去解睡裤的裤绳结扣。   睡裤不是松紧束腰款,一根细细的绳子穿在裤腰中,像是故意做足那种挑逗的意味,抽拉的动作极为缓慢,可以看到裤绳一点一点爬过腰际,最后盘踞在男人手中。   宁晖然已经无可自控地起伏胸腔,大喘粗气,牧明毅的下颌线条干净漂亮,当他微微仰起头,脖颈会更显修长,露出弧度完美的喉结,要再舔嘴或是微张嘴,模样极尽性感,而现在这样的表情再掺杂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宁晖然滚了滚自己的喉结,他只觉得喘气更剧烈了.....   ...   睫毛动了动,宁晖然觉得他好湿,不注意把牧明毅脖根的积水舔到自己嘴中,有点热,还有点甜,他以为会是咸的,毕竟他们两个出了那么多汗。   宁晖然全程大脑都不是很清明,大多时候都记不起来,可以有一些感觉时他已经侵泡在高热的水中,浴室温度从没这么高过,搞得他的脑袋愈发晕眩,呼吸也有点困难。   他趴在牧明毅身上,详细一点说,是两只手臂绕过这个人的脖颈,把下颌严丝合缝地卡在他肩后,用以对抗浴缸中水的浮力。   不这么做,他就会滑下去一一他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牧明毅给他清洗时动作非常轻柔,手也好软,比那时候施加‘酷刑’时强太多了,加上他的手被润滑,泛着甜香的沐浴露包裹,感觉就更美妙了。   宁晖然全身像拆散了骨头,酸软无力,他依稀想起来他被裤绳捆在一起的手腕很痛,曾经有过火辣辣的感觉,动了动手指,勉强抬起其中一只胳膊看了看,他惊奇地发现,没有痕迹!   把另一只也从水中抬起,同样干干净净。   “怎么没弄红?”亏他还担心别明天被眼尖的谁谁谁看出点什么,惹来没必要的流言蜚语和一双双闪着八卦精光的眼睛。   “我绑的不会红。”宁晖然被水沁湿的头发依旧松软,牧明毅揉着冲掉打出的乳白泡沫,手随同泡沫滑弄在宁晖然光洁的脊背上。   趴在牧明毅身上的宁晖然动了动,又吮了一口牧明毅耳根的温水,含着去咬这个人耳垂,有点威胁又有点央求地:“不要再玩我脚,好么?”   “那不行,你脚多好玩啊,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牧明毅少年心性地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仔细看似乎哪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虎牙尖。   这种笑在牧明毅身上很少见,但对成心海却是家常便饭,那个人很爱笑。   说不清具体是种什么感觉,宁晖然忽然就很想很想成心海,那个在杂货铺落日余晖下的成心海,电梯门外冲夏培笑出桃心嘴的成心海,别墅花圃边抱着夏培模拟飞机起落的成心海……   “毅哥,我好像爱上成心海了。”   宁晖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牧明毅瞟他一眼,挂着水珠的睫毛重重垂下,也不给他洗了:“那我呢?”   宁晖然抱着他笑,去拧牧明毅的小脸蛋,觉得这人怎么那么可爱,醋吃得都别出心裁,手一抬,水哗啦啦地溅到这个人嘴边,牧明毅吐着水,把宁晖然不安分的爪子扔进水中,噗通一声:“能动就起来洗,你这么趴着,我洗不到你前边。”   “还真生气了?”   宁晖然啧了一声,膝盖抵住缸底,双手一撑,利用浮力利索地转了个身,从趴到躺,在牧明毅身上找到他俩都舒适的位置后,拍拍胸脯,让他继续。   细软密集的水从喷头洒向前胸,温度向下调了调,更舒适亲肤,可无论怎么摆弄,水流也永远赶不上牧明毅的手来得舒服,力度也拿捏得当,该软的时候软,该有力的时候有力……宁晖然享受地眯起眼,时不时地玩一玩水面浮起的泡泡,却不知怎地,这么精心的服务,这么完美的情调却让宁晖然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淡淡伤感。   他确实有在思考要不要说,却最终还是问了:“那个叫阿爱的,就蒋雨寒说的那个人,《吻夏》是拍了送给他的?”   牧明毅“嗯”地一声,没有犹豫。   宁晖然用手把水拍出哗哗响声,过了会儿问:“男的女的?”   “男。”   “他在哪儿?”   “国外。”牧明毅轻咳一下。   “他多大了?”   “不大。”   “上学上班?”   “说不好。”   宁晖然蹭地一下回头,虎视眈眈地盯着牧明毅:“你和他什么关系?”   牧明毅没有作答,低头去吻宁晖然,明显觉得宁晖然不合作,牙齿紧紧咬合不放他进去,牧明毅舔了舔嘴,问:“吃味了?”   对方也不遮掩,说:“对,要死了。”   “他是我的私事,跟咱俩没有关系。”见宁晖然还是板着一张脸,牧明毅扳过来,继续跟他的嘴较劲。   心不在焉地亲了一会儿,宁晖然摆了下头,挪开嘴:“真的?”   “真的。”牧明毅诚恳点头。   牧明毅又亲他,宁晖然无动于衷,半阖眼睫,薄薄的眼皮撩起来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   “亲还是看?”   闷闷地,宁晖然发出一个音:“亲。”   牧明毅笑着把嘴覆盖上去。   沐浴露还没冲洗干净,宁晖然的眼皮就开始灌铅一样地抬不起来,说不清是浴室高温所致,还是情意缱绻得太醉人,大脑昏昏沉沉,睡意飞速叠加。   牧明毅将他从浴缸抱出来,又站着用喷头为他冲洗一遍,确定十分干净后,从屁股下托起来,像抱个三岁小娃娃那样还在身上颠了颠。   他光脚向浴室外走,经过衣架时长臂一伸,拉过宽大的浴巾盖在宁晖然头上。   “吴建中再找你你要让我知道。”   听到这句话时,宁晖然已经有种分外遥远的感觉,好像千里传音一样,他直起背,使劲地甩甩头,竭力与睡意做对抗。   “我怕……他影响到你,”宁晖然嘴拌蒜,紧了紧搂在牧明毅脖颈上的胳膊:“不是……还要跟他拍……片片……吗?”   “你想太多,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也许语气也没多冷,可宁晖然听起来就有一种近乎生硬的强制口吻。   “毅哥……霸气!”用最后的一丝清醒神志咬出最牛的字眼,宁晖然随后彻底萎了,嘟着嘴很是歉意:“哥,我要冬眠了。”   “看出来了。”   说话时,牧明毅已经站在卧室的大床旁,他把宁晖然很小心地放下,男孩吧唧吧唧嘴,又是那种昏睡状态下的标准动作。   抿不住笑意,轻笑两声,牧明毅把压在他身下的潮湿浴巾抽出来,为宁晖然盖好被子,四角弄平整,听着床上响起微微的鼾声,牧明毅低下头,嘴贴到他额头。   “好梦。”他轻轻道了句。   穿好衣服,将帽檐向下压了压,牧明毅看了眼腕表,离上工还有两个钟头,换下拖鞋,他推门离去。 第87章   在驱车去找秦燃的路上,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如影随形,成心海无法清楚地描述出来,却就是……很不安。   不止这一段路,很早,也许这两天,又或者从秦燃用刘宇要挟跟他保持肉体关系开始,他的心就是慌的。   如果没有夏培,他不会就这么被秦燃攥在手中,如果没有夏培,秦燃也不会狗急跳墙,用这种下作手段跟他互相折磨,夏培,夏培……可就是无声地动动嘴,念出这个名字,成心海呼吸都会窒一下。   离家尚有一段距离,他把车停在路旁。   头向后仰靠,竭力平复这不知何起的慌乱,成心海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一   他不是跟秦燃断了么,接下来就是辞掉工作,带夏培远走高飞,远离这个城市,可以去某某市,那边有些关系相熟,互相走动尚且可以依靠的朋友,他和夏培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一段岁月静好的生活……   捏动鼻梁,成心海闭上眼,静了一会儿,他发动引擎,挂挡开车。   将钥匙缓慢地放到进门的鞋柜上,避免发出过大声响,成心海借助楼道灯光趿上拖鞋,门关合后,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他敏感地怔了一下一一夏培没给他留灯。   以往,都会在门厅点亮一盏小小的声控灯,夏培有很多的小夜灯,他会让或白或黄又或者其他颜色的光芒照亮进门的路,再微弱,再渺小,也总会被一眼看到。   夏培还跟他说过,租的房就这么着了,自己的他一定在玄关多搞出几个插座,不要规规矩矩成排的那种,就要乱七八糟,东一个西一个,这样深夜关灯后,布置好的夜灯才会有房中落满萤火虫的感觉。   成心海捏了捏手,咽了一下喉咙,摸索着按开厅灯,厅中被照亮,突然他猛地回头去看鞋柜方向一一夏培的鞋安安静静地搁在那边。   真他妈够了,成心海冷冷地自嘲一笑,没这胆子怎么早不跟秦燃说拜拜,非要等到秦燃往家打电话才跟他断关系……好在不晚,好险,好险!   成心海摸摸胸口,呼出一口气,轻步向卧室走去,转开门把手,一个人形轮廓被窗外月光勾勒出来,他躺在床的半侧,背对卧房门,一切都很安宁,如同每一个深夜。   只不过今晚的月色似乎有些过分惨白,整个床单和被单都被染成寡淡的素色。   心一点一点地放回去。   成心海转身去卫生间洗手,他还要好好洗个澡。   脚步声响起,床上的人动了动,像是蜷缩得更紧了。   掀开被子,怕惊扰旁边熟睡的男孩,成心海极小心地挨着躺下,他不喜欢今晚清冷的月光,把窗帘拉到底,漆黑的房中,寻着夏培身体的温度和味道,蹭向他的颈窝,他不想把人弄醒,但好想抱他啊。   成心海一身甜甜的沐浴香,搂上对方时自己都熏得直嗅鼻子,嗯,樱花味的。   夏培最喜欢的一个牌子。   显然睡着的那个没闻到什么,却像是被打扰到地翻个身,往床对边挤去,头几乎从枕头上掉下来。   成心海眨眨眼,轻笑一声,把毛绒绒的头连同枕头一并往他这边挪了挪,为夏培盖好被子,翻身躺下。   等后背那侧再没有动静,夏培睁开眼睛。   像要在这间黢黑房间看清些什么,他的眼神很专注地放在某处,就这么看着,直到透进来的晨曦日光把这个地方照亮,再照得刺眼。   于力告诉他俩这一条过了的同时口气极为亲切地夸赞宁晖然,事实上,这孩子已经挨了他一上午的骂。   起初于力很费解为什么宁晖然这回开工进入状态这么慢,也猜测会不会是昨天夜戏把身体吐虚了,造成某种精神创伤,不好入戏进角色一一后来,在喝咖啡时,他没抬头,故意微不可查地撩起眼皮端量被他训话的宁晖然,正捉到他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那边化妆的牧明毅。   只这一眼,于力懂了。   晃晃悠悠飘到牧明毅身旁,于力胳膊肘捅他一下:“牧老师,昨晚作孽了吧?”   牧明毅知道他来干什么,宁晖然一再NG,于力定然火烧屁股,递过去叶菲刚给他买来的冰镇西瓜汁,让他浇浇火:“老于,多给点时间,晖然没问题的。”   宁晖然早上踩点进组,多通告时间一秒都是浪费,准备好后却说什么也入不进戏,夏培最后躺在床上的那一镜被反复重拍,拍得于力头皮泛麻。   叹了口气,于力接过来,咬上吸管。   “这恋爱谈的……”都不知道该埋怨谁,是他自己媒婆似的一个劲儿劝,宁晖然进不去角色他也撇不开干系:“要不你先跟他分了吧,等拍完再谈,别干扰他进入角色。”   不知道现在往回找补,管不管用。   “于导,真不用担心晖然入戏,他之后花费的时间会越来越短,”牧明毅语气平和,对于力说话时看向那边座位上,低头抠指甲的宁晖然:“我倒担心他没那么容易出戏。”   ……   …   咬着烟,蜷起双腿,用手臂抱住,宁晖然缩在搭出的卧房窗台上,他就像集市中一个无人问津的空摊位,在这样一个人们过来过去,各忙各的热闹片场显得格格不入。   他就这么静静地呆着,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半张脸都贴过去,积攒出的一截烟灰被蹭断,烟沫弄得到处都是。   面色平静,没有皱眉,没有表情微动,甚至于力连他眨眼都捕捉不到,一张没有任何波澜的脸一一夏培的脸。   眼中倏然放出亮光,于力终于开始明白牧明毅的说法,这个男孩要么不入戏,入戏就不得了。   夏培也在抽烟,从不会到一口气一整根,他还学会了喝酒。   那晚从小巷回来,吐也吐了,哭也哭了,失眠也失眠了,而当这些被经历个遍后,夏培居然发现他根本就割舍不掉成心海,也可耻地抛弃不了同他的关系,这是一种多么可怕又绝望的情感。   一场赤裸裸的出轨,彻头彻尾的背叛就要被他自己消化掉了,多么可笑,多么可恨。   喝酒,抽烟,抱着马桶吐,组成成心海白天不在家时的全部日常,整整长达一周,夏培没起床为成心海准备早点,成心海问他怎么了,他只说他困,等到这个人走后,夏培就爬起来买酒买烟,只买一天的量,喝完抽完,无迹可寻。   抽一天喝一天,把烟蒂扔掉,酒精吐掉,说来也怪,夏培对酒精不耐受,却可以用呕吐的方式减低酒精的作用,他会收拾好屋子,再洗个澡,然后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等待成心海下班回家。   他不爱说话,不爱早起,不爱吃饭,不爱睡觉,就是什么都不爱,也不能不管成心海那方面的需要,虽然夏培觉得这个人真没必要跟他要,秦燃能把他伺候得很好。   一次两次拒绝,三次四次不干,到第五次真糊弄不过去,成心海脸色太不好看了。   而仅仅这么一次夏培就确定他再也无法让这个男人进入他的身体,做到一半,他捂着嘴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入卫生间,把翻涌上来的东西吐到马桶中。   成心海跟着跑过来,呆愣地看着趴在马桶上的那个人。   吐得差不多,夏培直起身,对这个人轻飘飘地笑:“别再干我了,我真会吐。”   说完,双手撑膝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从成心海身边经过。 第88章   一   站在原地多久,成心海搞不清楚,他唯一感知到的只有手心涌出的潮湿汗水和一阵难受的心脏跳动。   他知道,出事了。   像是契合那晚从‘花蜜’回来路上自己的莫名心慌,印证他准得吓人的直觉,他终于从夏培身上发觉到了不对劲。   那晚过后,他曾仔细地将车载软件挨个翻过一遍,确实有GSP定位和分享功能,为此他还专门下载匹配的APP去试,越试心底越冷,这车以前是没有的,这回4S店保养安装的?   再不迟疑,成心海猛转车头,一脚油门驶往4S店。   刚进门,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店员过来打招呼,客气地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成心海舔了舔嘴,看起来有些犹豫,对方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伙子,歪着头,用稚嫩且好奇的目光瞅着成心海,等他开口说话。   话最终说了,就是没太听懂。   小青年重复一遍成心海的需求:“您是说想看看我们15号……哦,就是上上周四,有个人到我们店取车,男的,跟我差不多高,比我瘦,您要查他的……什么?”   “我想看看他的监控视频记录,你们一定有,”成心海边说边抬头去看店中四角安装的摄像头:“能帮我调一下吗?”   有病吧?!小伙子像看怪物似的看成心海,可转念一想,难道是便衣查案?   没亮证啊,小伙子心中存疑,当即陪上笑脸,打着官腔说给不了,倏地裤兜一动,鼓鼓地不知塞进来什么东西,小伙子顺手去摸,随即喜笑颜开。   捻着口袋中的毛爷爷,他凑近成心海压低声问:“哥们,你跟要找的那人有过节吗?”见成心海皱眉不答,声音更低:“不是我不帮忙,不知道你俩啥关系我怕我惹事,万一有事故记录还背着官司……”   马上,口袋更鼓一些。   小伙子拍拍成心海的背,对他跳了两下眉角,让跟他走。   这家4S店店面不小,横穿过去有个‘仅限员工使用’的门,小伙子哼着小曲推门下楼,底下是一道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很多底商店铺会连同地下一起租下办公。   小伙子步伐轻快,后头跟着成心海,走到办公室门前,站那等成心海过来,左等右等等不来人。   小伙子向他摆了一下头,意思是,来啊。   男人却像中邪一样定在那不动,跟他进店时飘忽不定的表情如出一辙,小伙子啧地一声,边走边想着这哥们又怎么了,还没走近,对方突然调转方向,往楼梯上走。   “喂!你不看视频啦?!”小伙子追上去,得到的答案还真就不看了。   “我靠我都安排好了,哥们你玩死我啊!”小伙子很恼火,钱还没捂热乎呢。   像是急着赶去做某件事,成心海脚步飞快,两梯三梯地往上跑,推门时对后边抛下一句:“拿着吧,别还了。”   小伙子瞪大眼睛,一副中大奖的惊喜之色。   那晚,无论夏培看到与否,都没有再深究的必要。   只要没捅破,没跟他提分手,没有亲手斩断同他的关系,就意味着还有机会弥补,他可以用一万种的好去把夏培心上那道伤口堵住,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他不信他们两个就不能重来……   成心海想得胸口发热,他加快脚步,一阵风似地上了车。   学校那边的交接工作告一段落,他今天就最后去打一晃,收拾他的私人物品。   秦燃从那晚摊牌后就彻底消失了,或许有意躲避,又可能就是时间不凑巧,爱他妈是什么,成心海没兴趣琢磨,最好永远不见。   瞄了一眼后座自己那些学校的东西,心情顿时大好,他回家立刻便可以着手定机票,三天后飞,不,明天,就他妈明天了!!   成心海开心地笑出声,等红灯时手指按耐不住地跟着音乐打拍子,很奇怪的,有什么吸引他连转两次头。   把车在路边停好,他跳下去,双手插兜三步两步地跑到刚刚经过的街角,驻足在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外。   一窗之隔,一个撅屁股睡觉的趴趴熊正静静地躺在小巧的蛋糕盒中,上边还打着一条粉红色的蝴蝶结扣。   窗外,男人正灿烂地对着它笑。   电梯里,成心海不断低头,留意手中的熊熊蛋糕,生怕它被蹭掉边沿不好看了,控制手腕的稳定性,用钥匙转开,成心海后背顶门旋身进了屋。   今天他回家早,携着满满的惊喜,自己和熊熊。   把蛋糕放到餐桌,脱着外套喊夏培的名字。   没人应答,成心海卷着袖口趿拖鞋,又喊出一声,依旧听不到夏培的声音,疑惑地,他边往里走边扫看各个房间。   卧室门虚掩着,刚走近,一股刺激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猛然间闻到吓一跳,成心海不适地咳嗽着手挡在鼻下,另一只手快速推门,随后,他两眼豁然睁大,完全傻住……   屋中,床被没叠,走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几个看不清品牌的洋酒瓶东倒西歪地滚在床脚,阳台的玻璃杯倒着,像被谁踹过一脚,卡在木制窗台边沿没掉下去,酒瓶就没那么幸运了,满地喷溅的酒水和大大小小的尖利碎屑,被酒泡过的烟灰泥状地粘在地板上,倒扣下来的烟灰缸将无数烟头天女散花一般地倾覆在地……   窗台靠右的地方,夏培曲腿蜷缩,弓着背脊,两只胳膊抱住膝盖,脸向外侧躺在臂弯中,用一个近乎杂技的超难动作把自己缩到最小。   都不是可以用清瘦来形容,宽大的衣服下是捏一下就能碎的单薄骨架。   成心海重重倒抽一口气,压制强烈视觉冲击下内心掀起的巨浪,他脚踩在酒瓶碎屑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到跟前,轻轻唤他的名字:“夏培,培……”   几声过后,脑袋动了动,夏培转过脸,薄薄的眼皮抬起来,看过成心海一眼,长长的睫毛向下垂落,又维持原位地枕到胳膊上,脸冲外。   艰难地咽一下喉咙,成心海摸上夏培肩头,很轻地晃动:“培,你先下来,我扫一下这块地方,别扎着……”   啪一一   一记耳光扇在牧明毅脸上。   动作又快又狠,甚至都没人看清宁晖然是怎么动的手,只有一道清脆,甚至听来相当刺耳的掌掴声响在片场。   这一挥手劲不小,脸即刻发红,微肿起来,伴随火烧似的辣痛,牧明毅眼中闪过片刻的错愕。   很明显,剧本没这个,也没提前排演走戏,完全即兴来的。   既然没有安排,彼此也就没什么信号提示,手是结结实实抽下去。   镜头外,叶菲和裴晓晓同时在抽打声中惊得双肩抖动,倒抽一口冷气。   一个是生活助理,一个是御用化妆师。   这一下,跟抽在他俩脸上没区别,全都心肝乱颤地瞪眼看着镜头下的两个人。   同样把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还有刚进片场不久的蒋雨寒,嚼在嘴里的口香糖差点活吞下去。   不用问别人,一定是下手真抽,声太大了……   慌乱中,他转头去看监视器前的导演位,于力却像压根没听到也没注意到,托着腮看得相当入迷。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本来想把整个桥段写完的,但是怎么都觉得该停在这里,好在明天还更。 第89章   有什么在空气中涌动,成心海鼻息变重,喘气也在加深,他将目光投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移回到夏培脸上。   夏培与他对视,目光从没这么冷过,眼底像凝结一层寒霜。   他的脸红润着,身体有些醉酒后的轻微打晃,夏培抬起下颌,嘴角噙着冷笑,好似这个耳光打得他有多爽,眼中流露出的挑衅意味相当明确一一我就打你了,你能怎么着。   成心海再次拽上夏培的胳膊,往下拉他:“你先下来,等我把这扫完了,有什么话咱俩一会儿再……”   啪地,又一个耳光抽上去。   相同的一侧,成心海脸被打歪过去,随便一眼便能看到清晰且红透的指印重叠地交错在牧明毅脸上。   牙齿咬动,很用力地咬,下唇乃至整个下颌都在细微发抖,成心海喘起的粗气让鼻翼一扇一扇,对着镜头的侧脸使得两片睫毛看起来颤得特别厉害……把脸转回去,他看着夏培的眼睛,眼眶渐渐变红:“对不起……”   几滴眼泪在眨眼时掉落,夏培用手背抹下去,只给成心海一个字,滚。   只这一个字,成心海喉结滚了又滚,他不断下咽,像要把什么拼命往下压,却还是没能控制眼中涌起的更多湿气,嗓音泛哑地开口说话:“夏培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可以吗夏培?”   成心海没报希望,对方却迫不及待地向他点头,眼中像被什么点燃,发出些光亮。   怎么可能没想过编段子扯谎话来遮掩他在小巷跟秦燃的苟合,可就往死里胡诌也没办法把他自己摘干净一一如果夏培真是亲眼所见的话。   成心海实在想不起当晚小巷深处是个什么样子,印象中黑黢黢的,只有巷外那条马路过来过去的车灯晃得他难受……而这背后的那些陈年旧事,成心海比谁都清楚他不能说。   半刻耽误,眼中点点微光消失,夏培又恢复先前的漠然,哪怕他半张脸被窗外的骄阳晒出暖融融的金色,看上去很有热度。   “说,你说……”张口,夏培声音很哑。   成心海低下头,扭向窗外,脸上抽出的手指红印对着夏培,格外清晰。   “说啊!”夏培喊,一下一下把拳头砸在成心海的胸口:“就说压在他身上不是你……你那东西没在他下边进进出出……”像被恶心到,他五官扭曲地搅在一起,捶打更用力:“说你没有骗我,都是我看错了!……说啊,说你……没背我……胡搞,你干干净净……”话在大力抽气和哽咽中连不上:“对我……都是真的……说啊,你说啊……”   每打一下,成心海的肩膀就向后晃一下,会有一两滴眼泪随着身体摇摆落到手腕和裤上。   除此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下一下地打,打到夏培手背肉眼可见的红,袖口搓上半个前臂,随后动作越来越缓慢,像在积蓄所有力气说下面的话,夏培咧着嘴,哭得相当难看:“分手吧,我不想要你了。”   一时间成心海是懵的,等他真正听懂这句话后,慌乱的眼神不断在夏培脸上晃动:“不是……夏培,我真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这样,他跟他断了,真的你信我……你相信我!”像是找到目标,成心海一下子抓起夏培的手往自己脸上抽打;“你打我,夏培你再打,狠狠地抽!……打到你痛快,打到不生气了好吗?”   没有挣脱,还是被成心海抓着,夏培捂上自己的脸,泪水流到成心海的手指:“……我不行的成心海,碰到……你那东西……就恶心,我真吐啊……我太恶心你了,跟你在一起……我好难受……”   像在使劲唤气又像是要呕吐,夏培捂着嘴,甩开对方的手从窗台下来,腿软一下才勉强站稳,趿上拖鞋东倒西歪地开门向外走。   成心海回过神时,视线中已经没有夏培的影子。   急忙跑出去,听到卫生间传来呕声和冲水声,没等他走过去夏培出来,径直走向阳台,从高柜中拖出一个旅行箱。   旅行箱半人高那么大,成心海吃惊地跟在他后边走进卧室,吐过后,夏培脸上的红褪去不少,显现出皮肤本色,惨白,黯然。   打开衣柜,他一件一件去拿自己的衣服。   他俩衣服是混合放置,有的背靠背贴着,更多是大衣套小衣挂在一个衣架上,拿夏培的话讲这样放既浪漫又温暖,还节省空间,那会儿说这话时夏培装模作样地捂上心口,一张笑脸甜到齁人,嘴咬一下都能嘬出蜜来……   成心海眼眶又开始发热,头深深地垂下。   什么东西掉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拿起来,像是一片玫瑰花瓣。   小小的,干巴地皱成一团,之所以能被一眼认出,是因为成心海想到别墅,而夏培手中拿着的那件衣服也印证他的判断,是那件腰部下摆一边一个假拉锁的浅白T恤,两个金属做的装饰,脱得太急就会划到手。   “你这件……特扎手。”成心海不由牵动嘴角,扒夏培衣服画画那晚他被很重地划过手背,一道猫挠似的白印还破了皮,好像刮出一点点血,成心海那会儿心急,没时间看,揶揄夏培故意穿铠甲入洞房,不让夫君好过……   眼眶越来越热,成心海重重眨眼,很深地喘了一口气,把枯花往夏培跟前送了送:“花还在呢……”   干枯的花瓣缩成那么一小点,平稳地托在手心,看起来脆弱易碎。   夏培愣愣地看着,伸手去拿,成心海突然收回手放到身后,对夏培摇头,满眼祈求的神色:“不要走……”   抽动一下鼻子,夏培利索地把手中的衣服折叠几下平铺在箱内,衣服刚放好便被一把抢过去,成心海抱在怀中,对夏培继续摇头。   没理他,夏培去拿其他的,拿一件被抢走一件,旅行箱内空空如也,成心海那边抱不住,多得要溢出来。   离开这个地方,夏培走去床柜旁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清理自己的东西,扔一个就被送回一个,怎么翻出来怎么放回去。   当成心海再一次把手伸进抽屉时,夏培用很重的力把他撞开,瘦弱的腰身却爆出惊人的狠劲,成心海一个猝不及防脚绊在床底,仰面倒下去时仓促地支起臂肘半撑在床上,自下仰望的视线中,是夏培一张鄙夷嘲弄的脸。   很快,眼睛红了也湿了,有什么默然地,无声无息地往下滑,凝聚在下颌,脖子一样是湿的。   这个男孩一向如此,伤痛有多大,哭就有多安静。   成心海看着看着……眼眶也不觉发红,夏培抽了抽鼻子,低头从长裤口袋摸出手机,操作两下。   一段听不太清的嘈杂声响起,像是车轮行驶时碾压路面的细碎声,还有交错在之中的喘气和呻.吟,一两声变大的低吼卷着些许脏话。   成心海像被什么刺激到身体猛然一抖,他看到对方脸上浮现出笑意,把手机屏面向他。 第90章   那晚的小巷极静,从长巷深处举着手机拍,画面晃动不止,声音却清晰地被录下来,是一段能让夏培窒住呼吸,牙关紧咬的视频。   在他冲出小巷跪在树根下呕吐之前拍下的。   这一刻之前,夏培想不出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拍,非要把这段连一秒都无法回想的肮脏东西存入手机。   从那晚小巷回来,别说这段视频,就是主屏上那个带有图片视频查阅功能的APP都不敢去碰,它就像个被打上封印的禁地,多看一眼都会喘不上气。   可就算如此,夏培没有删过它,就让这一段视频安安静静地埋藏在随身携带的物品中。   而现在,太轻易就可以将它播放出来,音量调到满格,他就像个施虐者,欣赏着成心海如何把他的眼睛瞪到极限,如何露出从惊愕到害怕的目光,慌乱得连话都说不顺溜:“你,你你……拍,拍了?”   夏培终于明白他执意拍下他俩的理由一一   是让这份背叛无所遁形,无法抹去,不是被感情所左右的那种记忆和感受,而是变成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被印刻下来。   一个星期以来的不舍,彷徨,犹豫不决……终于在这段视频回放中烟消云散,他们之间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   成心海扑上来抢夺手机,夏培让他拿走,看到这个人哆嗦着手火急火燎地去删视频,夏培只觉得好好笑,他移开目光,转身向卧室外走。   里边的人跑出来拉他,不让他走,一手紧抓手机,另一只手跟钳子似的擒住夏培的手腕,即使不动不挣扎夏培都觉得被捏得很痛,他迎上成心海的目光,笑意抵达眼底,是一种耐人寻味的调侃语气:“怎么着?要把我锁这儿啊?”   是啊,还能抓一辈子,锁一辈子么。   “培……别,你别这样……”像想起什么,成心海倏地往他这边一扯,夏培没有防备地被他拽得打晃,对方满眼透出兴奋,像找到一个攻破难题的法门:“夏培你给我些时间,让我把跟你的财产分好了,新房我过户给你,车我给你买辆新的。”   夏培摇头。   “一个礼拜,就一个礼拜,你给我机会补偿。”成心海急切地竖起一根手指比划着,换来的却仍是拒绝。   成心海咬上自己手指,下定决心般地:“三天就三天!我求你了夏培……”见对方转身要走,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一天!!就让我陪你过完今天,今天是你生日。”   尾音发颤,一种很深很深的情绪被带出来。   不像成心海那么激动,夏培慢慢地,很平静地把身体转向他,他仰起脸,一种近乎高傲的神态,他举起那只被成心海攥住的手,故意摆在与对方视线齐平的位置,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往下掰,直到一根都剩不下。   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毫无一丝波澜的眼神从成心海脸上移开。   去往房门,经过厅中拐角的餐桌,夏培淡淡向小熊蛋糕看过去一眼,门开过又关上,他没回过一次头。   导演的‘cut ’在关门后喊出来,搭建的实景拍摄场地正对影棚的门,多走几步就能出摄影棚,宁晖然没有回来。   不过他就在门边,宁晖然的白T和黑裤露出一大截,像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堆到门上,衣服紧紧贴合门,靠着没有动。   牧明毅这边不必说,听到停拍的指示后,大伙一拥而上,把他围拢在中心。   叶菲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把去肿的冰袋往牧明毅脸上放,裴晓晓踮着脚尖挤在叶菲旁边为牧明毅用湿巾擦额头和鼻梁的汗,老板第一次片场挨打,豆豆也不敢怠慢地上去照顾牧明毅,就是帮不上忙,拉满排面还是可以做的。   只有蒋雨寒被挤到外围,啥也看不到,转来转去地,伸长脖子想看他哥脸怎么样了。   自己把冰袋拿好,牧明毅去看棚外的宁晖然,侧头低声说给叶菲听:“你把烟给他拿过去,让他抽会儿就进来。”   牧明毅看过去时叶菲也跟着移动目光,此时听到,立刻点头。   碍于跑来的人太多,牧明毅没先去于力那边,而是坐回自己座位,他拿过便携水壶,嫌瓶嘴出来的水流太细,拧开瓶盖仰头灌入喉咙中。   从开始折腾水壶,冰袋就被牧明毅搁到一边,裴晓晓拿起来,还没贴上老板的脸,被过来的蒋雨寒接过去:“等会儿,让我看看……”他半个屁股靠在桌旁,手捏住牧明毅下颌,两边对比。   还用什么对比,没有及时冷敷,同侧脸颊被一个成年男人没有收敛力度,没有任何技巧地整整抽打过两次,哪还能看啊。   蒋雨寒气得喘粗气,按耐不住地喊起来:“不是……哥,你怎么不躲他啊?!”   “我哪知道他动手。”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提前又没有排演走位,动作也没经过指导,关键是这两个人缺乏对手戏互动时像他跟他师哥配合的那种默契,有时候人物情绪来了是控制不住,但哪有这么生硬地直给出来,毫不考虑对方演员的情绪和身体。   蒋雨寒的火一个劲儿地往脑顶窜,他已经很努力地压抑,却还是没忍住地说出来,隐着一触即发的暴怒:“他抽的还是你,还有心吗他?!”   牧明毅皱眉,把蒋雨寒手中冰袋拿过来:“那会儿他是夏培……”   “滚他的,少给他开脱,我没见过这样演戏的!”蒋雨寒又把冰袋抢走,同时伸手还要去碰牧明毅的脸,牧明毅扭头避开他:“别看了。”   故意把水壶拿起来重重往桌面砸下,伴随一道尖利声响,蒋雨寒扯着嗓子冲他哥喊,他就是要全组人都听到:“你被人抽耳光了知道吗?不是一个,是他妈两个!”   “赵睿。”牧明毅的视线隔开蒋雨寒,朝不远处的那个人喊了一声。   声音不大,语气却足够沉,谁都能听出来跟平时叫人不一样。   赵睿心知肚明,一溜烟跑过来拧起蒋雨寒的耳朵就往棚外拉扯,挣扎时,蒋雨寒瞅见叶菲从外边进来,她像看见什么,有些发怔,去往牧明毅那边的脚步也停下来。   顺着叶菲的视线,正看到导演于力向牧明毅那边打手势,不让他动自己的脸。   赵睿也觉得挺新鲜,松开蒋雨寒,两个人齐刷刷地又走回去。 第91章   一一   按照于力的意思,牧明毅的脸就让它这样吧,要补拍还要继续往下拍,过度处理它上镜效果反倒不好,这不正省去化妆师上特效妆了么。   这么不做人的一句话听得蒋雨寒额角青筋爆起,但他不敢出言顶撞导演,只得频繁抖腿,把脸扭向一边不去看于力。   耳边于力口口声声对牧明毅不惜成本,宁可延长剧组的拍摄周期也要顺着电影时间线拍的举措大力赞扬,终于,蒋雨寒忍不住张嘴了:“看来于导对夏培给成心海那两耳光很满意啊,就要这么拍?”   话算不上多生硬,却也不太中听,赵睿一把从背后勒上蒋雨寒的脖颈,戳他腰窝,招来对方的怒瞪,扭过头就要咬人,赵睿笑着捂他嘴,被蒋雨寒在手指上咬出两排牙印……   于力歪着头,瞅着两人打打闹闹一一比起蒋雨寒问话的口气他更注重他问话的内容。   一条腿支地,屁股斜倚在桌角,于力拍打牧明毅的肩头:“那两巴掌抽得真挺好的。”   这话简直……   不但蒋雨寒停下来瞪眼,赵睿也愣住,牧明毅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看于力。   “哎!别误会啊牧老师,不是说你欠抽,我就戏论戏,”眼看这话就要听歪了,于力赶忙解释:“夏培当时不算酩酊大醉,却也不够清醒,或者说,正好处于酒精作用下清醒和不清醒之间,醉意上头却又残存一部分自控意识,一般来说,心里有事的人特别容易在这种半醉不醉的状态下发泄出来,所以我们才往往会说酒后吐真言,发的酒疯有时候会成为一场主观真实情感的宣泄,而抽你的这两下正踩在夏培当时对成心海情感爆发的点上,确实该抽,抽得很到位……我是这个意思。”   这一段夏成分手的戏,剧本当然是寥寥几笔,只把主要对话写出来,人物的肢体互动和冲突基本没有。   事实上,在走戏时于力一直情绪不太高,没怎么表达自己的看法,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牧明毅和宁晖然,让他们自己揣摩,从他的角度看,试得不叫好,也算不上不好,牧明毅不用说了,宁晖然的状态就一直很‘夏培’,眼神空空的,感觉内收着,放不开。   本来那会儿于力想说说宁晖然,做些口头指导,后来看他那种意兴阑珊的样子自己也懒得费这个唾沫,想拍着看吧。   没想到真正开拍,宁晖然劲来得可以。   呵,何止可以,太赞了。   “我曾经见到过宁晖然这样的演员,说白了这就是老天爷不但赏这口饭,还赏得别具一格,这类演员不完全靠自己的社会阅历,人生经历或是细心观察琢磨其他人的来诠释戏剧人物,而是具有一种天生强大的共情能力,就好像他身上有根电线跟人物串在一起,开关啪地一响,通了。”   于力兴奋时话特别多,又是他爱聊的话题,当即拍腿哈哈大笑:“不对不对,这个比方不贴切,这么说一一他就好像有一种天赋,可以自我催眠,镜头和场记板的那声响就是暗示工具,一旦这两样同时出现,” 啪地一声,他打起个响指模拟效果:“他就成了夏培,牛不牛逼?!”   很明显,HIGH的只有于力一个人。   在场没一个应声附和的。   蒋雨寒更是听不下去,抄起桌上的烟,也不管片场纪律不纪律,塞进嘴就去拍找身上的打火机,赵睿眼疾手快地夺下来,没点着也用脚把它在地上狠碾一通,同时朝蒋雨寒抛去几个挑衅的眼神。   蒋雨寒一身邪火,当即从椅上站起来,一下一下推着赵睿胸口往棚外去,俨然有种干架的气势。   无奈地对两人背影摇了摇头,于力拉回视线,看着牧明毅那只有意无意在冰袋上滑动的手,叹了口气说:“行了,小弟弟头回演戏,下手没轻没重你多担待,再说还不是你先招的他,让他来试镜的是你,为他争取角色的还是你,不是试镜时你往卧室拉他?还带戏……”见牧明毅停下动作,目光从冰袋挪动到自己脸上,定定地跟他对视,于力不服气地梗起脖子:“怎么?我说的不对?!我当初就说过,‘别把自己玩进去’……”   “我不担待了吗?”   重音在‘不’上,强烈的反问语态,任谁都能听出不对劲,于力把身体倾过去,压低嗓音:“你把门关起来炕上跟他算账,爱怎么算怎么算,工作就别闹别扭了。”   牧明毅笑了下:“谁说我闹别扭?”   具体也说不出来牧明毅到底哪儿不对,可于力就是有种被按头塞进冰柜的感觉,这也是他为什么站出来替宁晖然说话的原因所在,他总觉得……   宁晖然‘下场’不会很好。   正说着,人进来了。   眼光很轻易地便停留在他们这边,准确说,是牧明毅的脸上,那个瞬间宁晖然的表情像整个冻结住,眼睛睁到最大,一眨不眨地凝视牧明毅。   牧明毅像没看到他,站起来,向布好景的拍摄现场走去。   于力意味深长地吹出一声口哨,招呼宁晖然过去补拍。   ……   卧室中,阳台上,摄影机发出运转的机器杂音,黑洞洞的镜头对着主演们,当场记板落下那一刻,宁晖然从闭眼到睁眼,眼泪顷刻滚落下来,睫毛湿垂地贴在眼角,透红的眼眶仿佛刚刚哭过一场。   牧明毅看着他,满眼的不舍和内疚,眼圈也被带红,弥漫出不少湿气……   ……   影棚大门外,蒋雨寒掐着烟深嘬一口,风吹的方向不对,烟气蒙到脸上,熏得他眯起眼睛。   好像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不舒服,他啐了一口到地上:“我看我哥以后是甭想好了,搞不好哪次就得栽在宁晖然手上。”   “啊呸!”赵睿比他更夸张,甩着腮帮子啐他:“有这么方你亲师哥的吗?!”大手一挥,烟盒当暗器飞过去。   俩人跟门神似的,一人站一边,蒋雨寒漂亮地伸手接住,少年气地冲赵睿咧嘴笑,竖起中指。   “别天天净在这吃这些没味的干醋!还他妈胡说八道上了,你哥他怎么了?!”赵睿动动下颌,朝人群聚拢正在拍摄的地方指去:“我看就挺好,宁晖然就是捡着的宝,沙滩打球一眼就能看出来会演戏,你哥比我这个干过多少年艺人经纪的有本事多了!”把烟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着说:“这个小屁电影能不能红不打紧,就你哥和你睿哥手中的资源,加上宁晖然炸裂的演技,还愁工作室做不大?他红不了?!”   蒋雨寒嗤笑一声:“还惦记做大做强呢?不被宁晖然捅出娄子就不错了,”说着,他侧过头,用一种既怨恨又忧愁的眼光望向那边的牧明毅:“瞧瞧我哥那贱样!宠得没边了……”   “你别在这过度解读啊!”一听这话,赵睿就烦得上头:“你哥待宁晖然跟别人不一样就因为宁晖然是他一手挖掘栽培的,加上脾气秉性合拍,宁晖然这个人内在又很干净,这才有点……”   “少废话!抽你两耳光你干吗?!”蒋雨寒嚷起来。   “那不是演戏吗我的好弟弟?!”赵睿声音节节高:“那你说他俩还能是什么?搞基吗?!”   “……”   话题不该扯到这个方向,气归气,蒋雨寒知道分寸,白了赵睿一眼,怼了他句:“你懂个屁。”   很奇怪的,这话没让赵睿跟他掐起来,这个人的眼睛莫名地停留在宁晖然身上,思忖着:“你别说,仔细看宁晖然长得还真挺俊的,就是瘦,看那小腰……这么一掐,”赵睿自顾自地用手比划了一下:“真细啊,肯定特适合古装扮相,正好前些天有人找我推几个人,肥水干嘛留外人田啊,还真是的!档期也差不多,等这片子结……喂?!你干嘛去啊?”   说话间,蒋雨寒走出老远。 第92章   收工出来时,暮色垂下,没有一丝天光。   影棚外一大片空地,是这个拍摄基地通往出口最大的场院,一部分过人过车过机器,更多的面积被横七八竖的剧组车辆和私家车停满了。   牧明毅今天开卡宴过来,于力说要跟他和宁晖然一起走,让他俩外边等他。   场院的照明大灯不少,但大多集中于停车位附近,他们这个影棚就孤零零一盏立式户外灯,散着微弱的光亮。   灯下,一个男人背贴影棚砖砌的墙面,一手抄兜,另一只手摆弄手机,他低着头,睫毛顺势垂下去,这是个角度极正的侧颜,正到睫毛显眼地露出尖尖的末梢,额头,发丝,鼻梁,嘴唇直到下颌,被淡黄色的暖光颇有层次地打出来,像极一张被刻意调过焦,渲染过的剪影画,好看得宁晖然挪不开视线,呼吸窒了一下。   于此同时,他立刻联想到牧明毅那一侧脸,那张被他出重手打过的脸,看不到反而更难受。   那个时候戏演完,抽过一会儿烟,宁晖然才渐渐从夏培的状态中拔出来,虽然胸口还会因为人物激烈的情绪而阵阵发闷,但已经好太多。   上一次红树林跟成心海的初夜,夏培也会情感澎湃,但那是甜蜜而幸福的,伤痛总会更加入心,激荡出的巨浪无法很快平息下去,夹着烟,宁晖然很用力地搓了好几把脸,冷不防想起来脸上的妆别给弄花了,今天这场哭戏居多,裴晓晓上妆时跟他吹牛掰来着,说她上过的妆怎么湿都不会花,无限趋于素颜还就不是……   噌地一下,宁晖然猛地站起来,动作之迅速让旁边几个做道具的伙计吓得叫出声,宁晖然木讷地转过头看向他们一一   他想起来了,他抽过毅哥耳光。   烟头扔出好几米远,宁晖然转身就往回跑,冲刺的速度在进入影棚时被急刹住,不过一眼他就看清楚他家毅哥被扇成什么样。   这人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他,跟心上被狠狠插入一柄匕首没区别,宁晖然差点就掉出泪来。   再后来补拍,伴随又一次入戏和自己本身低落不安的情绪,宁晖然哭得更加真切,眼泪扑哧扑哧地掉,鼻头都哭红了。   搞得于力一个劲地在场外喊,过了过了,宁晖然你差不多点。   ……   哭丧着脸,宁晖然蹭到牧明毅眼前,他摆头望了望四周,想跟毅哥凑近说几句话,却被接连不断出现的人打扰。   好像还有其他剧组收工,一时间乌央乌央的人过来过去,即便这个基地建在岛上地租只有别处一半的僻静之地,每逢剧组开工收工的高峰期,一样的人满为患,车流不息。   而牧明毅站的地方还特别惹眼,就像被台上一束恰好的聚光灯追着,宁晖然觉得唯美别致,犹如手机壁纸效果的画面别人也同样这么认为。   短短不到十分钟,牧明毅吸粉无数。   别组不少女性,甚至还有男的都停驻脚步往他们这边看,没口罩没帽子,这张大众熟识,刷满存在感的脸就这样完整地,公然地露出来。   好在拍摄片场碰到明星的概率本来就很高,这些剧组的工作人员总比普通人更习惯明星出没,行为上也矜持冷静得多,充其量胆大的敢过来要个签名,合张影什么的……   就在越来越多人停下堵着路口,引来不断催促的喇叭声和吆喝声时,一顶棒球帽扣在牧明毅脑袋上。   把口罩塞给一旁站着发愣的宁晖然,于力对牧明毅大翻白眼:“就算不是白天,大半夜不能遮一下吗牧老师?”   于力看似健谈,性格外向,却最烦成为焦点,大大小小,有名没名的奖项他拿过不少,但就不喜欢被采访被拍摄,而牧明毅顶着一张本来就低调不了的脸还在这招摇过市,让同行的人也倍感压力,于力真挺反感的。   “不想遮,脸疼。”牧明毅随手把帽檐压下去,同时斜了宁晖然一眼。   于力白眼翻出天际,对他俩没好气地说,走了,随后快步离开众人视线,后边跟着一言不发的牧明毅和臊眉耷眼的宁晖然。   走到卡宴那边,牧明毅才得知于力把他和宁晖然那两辆保姆车都遣走了,当这个人跟他要卡宴钥匙时,牧明毅真是看了他好长一阵子。   一把抄过晃在半空中的车钥匙,于力对似笑不笑,端量着他的牧明毅叫嚷:“我给你们俩开车!”   一一真是一对祖宗。   眼见宁晖然补拍时状态下滑,不如之前好,于力心头就一阵光火,牧明毅也是,逼装到天上去,明明没那么生气,非要一会儿一个眼神,一会儿一句冷话地戳弄宁晖然心窝,二十分钟的补拍搞到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为了以后拍摄顺利,于力决定牺牲他一人,造福全剧组,主动三人行,为他俩当司机。   拉动车门,两个人倒是很有眼力劲地都钻进后座,于力还想谁要敢跟他做前头,甭废话一脚踹废,当他这么没脾气的吗?   牧明毅还是那样,肩头半靠在他那一边,埋头看手机,不同的是,这回他把那半张看一眼心就抖两抖的脸露在宁晖然眼前。   掌掴的痕迹依旧坚挺地红着,牧明毅有一张极适于上镜的脸,骨骼立体,线条明朗,他的五官在镜头上看去很生动,无论演绎什么样的角色,都难以忽略这个人的容貌,而此时被抽过的半边脸或多或少有些微微发肿,散下来的发梢随着车身晃动,一下一下滑蹭在颧骨红肿的边缘……   会疼,也会痒吧。   宁晖然特别想伸手过去把他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他甚至想亲亲牧明毅这个地方……这种冲动一旦涌上来就很厉害,宁晖然不自觉地将指骨咬在嘴里,呼吸变得紊乱,他把头极力扭向窗外,身体没完全侧过去,可以看到肩膀随着气息在似有若无地微动。   眼皮撩起来,牧明毅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手机上。   车内无人说话,沉闷的气氛没比在车外时好多少,说不准是彻底烦透他俩,还是心灰意冷所致,于力一脚油门把车停下,即便被安全带束着,后座的两人还是大幅晃动了一下。   “烟没了,我买去,你俩等着啊。”说话时人已在外边,车门被用力撞上。   宁晖然落下半截车窗,夜风钻进来,从他红扑扑的脸庞吹过,生出一股清凉的感觉,他脸真太烫了……他好想亲近牧明毅,这种欲望一直被拼命压抑着,搞得他汗流浃背,止不住地全身燥热……   他知道这是个机会,于力不在,他可以做些什么,也必须做些什么……他好难受……   突然宁晖然醒过神来,自己本来搭在车座上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旁边男人的腿上,隔着薄薄裤料感受到它的紧实和温热。 第93章   一一   传过来的触感让宁晖然心倏地抽动一下,但他说什么也撤不回来手,不仅如此,还带力地摩挲和抓捏。   宁晖然心提到嗓子眼,他侧过头,偷眼去看牧明毅。   这个人无动于衷地用手指又滑了一下屏幕,腿上是宁晖然依旧摸动的手。   逼仄的车内很容易将粗重的喘气声成倍放大,宁晖然觉得是自己的,又感觉好像还有牧明毅的,就在手贴合着,缓慢地向那个地方去时,车门突然被打开……   于力咬着烟,手中撕着整条烟的塑料薄膜像是要扔两包进去,毫无悬念地,目光比烟更快,他看到牧明毅大腿上宁晖然正要“直捣黄龙”的那只手,了然地“哦”一声,甩上车门:“你们继续。”   手还放着,宁晖然追随于力的身影从车后绕到车前打开车门坐回驾驶座位,他的头跟着一路摆动。   一两秒钟的安静。   突然,宁晖然像是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圆眼睛,结巴道:“于……于,导导演……”他下意识挺身要在车内站起来,然后咚地一声巨响,宁晖然弓起背,抱着头啊啊啊地痛叫……   及时调整后视镜角度,于力捕捉到牧明毅浮在脸上的一瞬笑意,像什么都没看到,他回身绷起脸,用一贯的执导口吻对宁晖然说:“你毅哥的脸得做一些处理,可以红,但不能太肿,上镜不好看,你下去帮他买点什么。”   刚被于力吓得惊魂未定,宁晖然大脑出现短暂停转,他不明白地‘啊?’了一声。   于力笑眯眯地指给他买烟回来的那个方向,两个街口外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宁晖然立刻恍悟,急匆匆开门下车,说他去买。   等人三步两步跑走后,于力乜了一眼后座的牧明毅:“怎么?把你摸爽了?”   对方不置可否,抬起头,把手机放下。   “没看出来啊牧老师,你这么爱端着,是不是非得宁晖然跪下来舔你脚你才能过得去啊?”于力一副认真打量对方的模样,身体又往后转了半圈:“原来牧老师你是这样骚的一个人呢,爱玩一套?”   牧明毅坦率道:“你说的很对。”   “我的妈,那他还有好嘛?!”于力佯装正色:“我把话说前头,别给他折腾惨了,明天还得接着拍戏,你跟他分开两边一块拍……”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你给我有点分寸啊,别把他搞得哪都疼,衣服底下也不能有痕迹……”   “为什么不能?”牧明毅不懂就问。   “拍外景动作大,万一不小心从衣服底下露出来还怎么看啊?!”于力笑骂,胳膊往后比划,作势要打牧明毅:“你他娘的真不懂假不懂?!非让我说出来,耳朵过瘾舒服吗?”   牧明毅也笑。   正当此时,车门拉开,宁晖然一屁股坐进来,手中提着满满一袋的东西,鼓鼓囊囊。   “什么啊?”于力往后瞧。   宁晖然上网很细致地查过,对于创伤24小时之内冷敷有效,超过这一段时间,就要用热敷来加快血液循环消肿止痛,他挑选一些低温袋装酸奶,手感柔滑舒服,既贴合脸部曲线,又不至于太冷刺激皮肤,然后他又买了一个迷你的热宝,很小巧,大概手掌那么大小,怕牧明毅不想用,还一并购置传统的热敷搭配,一个150ML小点的饮料瓶和一条摸起来极软的细绒毛巾。   反正去也去了,顺道加一些水果切拼和低脂沙拉一起结账。   购物袋中生鲜冷食居多,沁凉的感觉透在外头,在酷暑高热的夏日海岛上,这样的凉意摸起来极为舒适,隔着薄薄一层塑料,牧明毅的手抚在上边。   他垂下眼,沉甸甸的购物袋把提手坠成细细一条,摸上去有些水渍,跟着,他发现宁晖然抹汗那只手,手掌上有一道被提袋勒出的红印,清透的白色T恤被汗浸湿,领口的颜色微微发深。   什么在心上灼了一下,有些烫。   ……   “呦呵,可以啊,宁晖然你心够细的,”于力一次发现两个新鲜事,觉得这趟司机没白干,语气很虔诚:“我说真的,以后找老婆得找你这样的,你就是贤妻良母的标杆,看把你毅哥感动得都说不出话了。”   牧明毅收回手,抬眼看驾驶座上的人。   “不,不是,导演您误会了,”宁晖然急忙打断他,自己不轨的举动刚被于力看个满眼,加上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宁晖然吓得心肝乱颤,他就怕给牧明毅惹事,他俩关系要真被发现,他想都不敢想:“我这不是把毅哥打了么,还不得装乖套近乎,我怕得罪……”   “哎呀哎呀!我牙疼牙疼,酸死了……”于力煞有介事地捂着半边脸,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暧昧话:“你们小两口慢慢玩啊,就当这车无人驾驶,我是空气。” 说完,转过去,发动引擎。   宁晖然哪有闲心玩啊,他现在坐都坐不住,冷汗瀑布般奔流,就在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急于开口辩解时,一个力量把他揽回去,支棱起来的后背瞬间跌到一具温热胸膛上,同时肩头被人很有力地捏住,宁晖然从这只手看到牧明毅的脸,一时间脑袋懵懵的。   牧明毅的脸越来越近,宁晖然清晰地看到那上边的红痕,耳朵一热,低低的声音传来:“于力他知道。”   “……知道什么?”宁晖然机械地动嘴。   牧明毅舔了舔下唇,目光落到宁晖然湿润的嘴上:“想我在车里亲你啊。”   心脏炸裂一般,不仅因为像坐过山车一样,从害怕露馅到安然无事这种一百八十度的跌宕起伏,也不只是他把冷着脸的毅哥哄好了,而是突然间知道他们可以不躲不藏,能够真实地显露在别人眼中,那种极度惊愕后的惊喜,掺杂说不清的兴奋让宁晖然合不上嘴,傻呆呆地望着牧明毅。   牧明毅以为宁晖然还没懂,接着跟他说悄悄话:“给你治肩伤时,他不是给咱们打过幌子吗?你还没明白?”   一直以为只是单纯拜托于力帮忙,宁晖然咋舌道:“那时他就……”   “更早。”牧明毅简单作答。   如果说发现他的心事,应该是在红树林拍摄那次,耍心计缠着非要跟自己吃夜宵,牧明毅想着,淡淡地撇了一眼安然开车的于力。   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滋味,胸腔被撑得发涨,满得要溢出来,宁晖然咽着喉咙,喉结滚动。   他听到于力还是操着那副教导的腔调跟他说话,只是这一次是从没有过的中听:“好好跟着你毅哥吧,他很靠谱,加上你自身条件也不错,会大有前途的宁晖然……这么优质的东家算给你抄着了,”说这话时,于力特意抬眼去看后视镜,镜中一双眼眼角上勾,满是调笑:“关键他可一直在娱乐圈出家,为你还的俗。”   手心传来温热,不知何时牧明毅的手指穿插到他的指缝间,宁晖然低下头,看到他的手被托在一个大手上,由下至上,指根紧紧缠绕……   像绕在心上。   宁晖然把脸扎向牧明毅的脖窝,尽可能控制地叫了声毅哥,手爬上来,搂住他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毅哥感动了…… 第94章   宁晖然动作幅度足够大,整个身体重量几乎都堆过去,他一手举着酸奶往牧明毅脸上贴,一手绕过这个人的腰,捣乱地去抢他手中的房卡。   卡既没折损,也没消磁,搞半天刷不进去,缠到一起不分你我的两个人大大减低开锁的效率,乘坐小客梯上来,于力闪人后,宁晖然整个人显得极度亢奋,一直骚扰牧明毅,全身上下软乎乎的,还很烫,像一片熟透的黄油芝士,粘到身上怎么也弄不掉。   牧明毅的房选在酒店顶层僻静角落,电梯直达,走不了几步就能到,花费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却被宁晖然干扰进不去门。   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宁晖然,牧明毅肩头耸起,宁晖然只觉得腰上倏然一紧,双脚离地的失重感让他心脏重重一跳,于此同时门锁嘀嘀两声,视线中的景物就这样跟他一起转了个圈。   脚再触地时,人已在牧明毅的房中。   他就是再瘦,进组以来又掉下不少肉,也是个一百二十多斤的男人,单手把他悬空抱的?   宁晖然吃惊地咬着嘴,手底下不放过地继续纠缠牧明毅,说是趁酸奶还冰冰的赶快发挥作用消肿止痛,两只爪子却没安分过,沾着凉气往牧明毅衣服底下钻,嫌捂热不凉了,倒着手搞他……牧明毅摘掉口罩鸭舌帽随手一扔,再无顾虑地将宁晖然双手往后弯折,稍用些力气,这个人就陷进他坚实的双腿中。   这是个自上而下,多重封锁的强大姿势。   算是宁晖然自作自受,要不是他率先发起进攻把牧明毅逼入死角,迫使这个人后臀坐上写字桌,他也不会着了他的道一一   张开的腿,像一张吃人的嘴牢牢咬住宁晖然的腰胯,轻易就把宁晖然的两只手腕交扣地用手困在身后,牧明毅故意挑.逗他,嘴在鼻梁,眼皮,面颊上到处游走,就是不去该去的位置。   宁晖然难耐地扭动,挣扎着,喘着,求饶着,像呓语般:“哥你亲我……亲我嘴啊啊……亲……我要……”   就在他全身上下烧得火热,汗涔涔地,脖颈反出潮湿水光时,牧明毅给了他。   吻很绵长,互相咬着亲着,不长时候,一股极淡的,却无法不去在意的体味悄然钻入宁晖然的鼻腔,逐渐弥漫开来。   当宁晖然察觉到时已经从跟牧明毅接吻这件事中清醒过来,那是一种既熟悉又令他难受的气味一一成心海的味道。   这几天拍分手戏,契合人物的情绪和状态,牧明毅没让化妆助理再给他上经常在片场使用的香水,这是宁晖然亲耳听到的,牧明毅下戏就换衣服,理论上说,不应该还能闻到什么,可无论是嗅觉上的真实存在,还是心理作祟使然,宁晖然就是能闻得着。   在车上,空间封闭,明明跟牧明毅挨得那么近,他却没有从这个人身上闻到多余的气味,反倒进入房间完全放松下来,满鼻腔都是这种味道。   或许车上惦记事太多,不是担心把毅哥脸打得太厉害哄不好他,就是在于力那一惊一乍,心情大起大落,宁晖然确实没感觉到成心海的存在。   现在……   他睁开眼,牧明毅那张被打的侧脸没先前那么肿,还有一点点红,他们在接吻,近在咫尺的抽打痕迹像突然间唤醒什么,宁晖然一个激灵,心乱嘴也乱,呼吸极其不稳,牧明毅离开他,湿润的唾液拉出些丝,嘴边滑腻一片。   刚才那个瞬间像一拳重重砸在心脏上,隐隐的痛感还在胸口扩散。   宁晖然挣脱牧明毅在他身后的手,拿上来揉动左胸,不知怎么想地,他抬头问牧明毅能不能对他笑一个。   放下夹着宁晖然的腿,牧明毅跳下桌,将酸奶和生鲜食品放入酒店的小冷柜,留下一个在手中抛了下,问:“怎么笑?”   “……像成心海那样。”   停顿一会儿,宁晖然还是这么说了。   把袋装酸奶敷到脸上,牧明毅自然地向后倚靠桌边,单手撑扶,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说话,沉静地看着宁晖然。   目光越长久,越不露声色,越叫宁晖然心底发毛,他清楚这话不该说。   可他也慌啊,和牧明毅的亲热莫名其妙就被成心海搅合了,还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构人物。   他说什么也要再试试自己,最近这几天拍摄总有种混乱的感觉,他经常拍着拍着就感觉不到‘自己’,只会在夏培强烈涌动的情感支配下,体会到一些生理反应,例如胸闷,心痛,难受,喘不过气,哭,哭到窒息,像溺水般地痛苦……但绝大部分拍摄过程都是极为模糊的,似乎记忆有所缺失,他甚至都记不起来究竟演过什么……   剧本很熟,台词很熟,情节也很熟,可就是演绎上的细节记不住,唯一留下的只有关于夏培所有的情感和感受,这就叫出不了戏。   闭上眼,咬住牙齿,松开时,宁晖然坚定而执拗地回看牧明毅,他就是要他笑,笑成成心海那样,他要看看他会怎样……   “洗澡去。”   放下酸奶,牧明毅过来拉他的手:“把你身上夏培的味道也一起洗掉。”   宁晖然没动,反手使力去捏对方的,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牧明毅的眼睛:“毅哥,你会想夏培吗?看到我也会想起这个人吗?”   沉默片刻,牧明毅说:“会,但不是你这样。”   是不会像他这样,他是抽了好一会儿烟才把那两巴掌想起来,毅哥挨打时一定清醒着,这种情况下还能配合他往下演,作为演员的职业素养和操守不是夸赞几句就可以的,即便导演没喊停,不止一次地被扇打耳光,别说是靠脸吃饭的艺人,就是普通人也受不了这种侮辱。   宁晖然抬起头,想要摸摸毅哥的脸。   喷头直冲他来,水肆无忌惮地射到他的脸部,宁晖然反射地闭眼倒吸一口气,张着嘴,任凭水流如柱地往下淌,牧明毅把喷头拿高一点,水从宁晖然头上浇下来,头发顺着胡乱贴到眼睛上。   宁晖然抹了把脸,把头发往后边顺,很大力地甩头,再睁开眼睛,牧明毅手持喷头,淡淡地对他笑。   不知道干嘛喷他,刚想问,水流又来了,这一回只有一束,喷.射到面颊上。   宁晖然一张口就在生理性地抽气,集中喷过来的部位就在嘴巴附近,那个瞬间宁晖然被迫闭了一下眼睛,他唔地叫出声,喘息着把眼睁开,正对上牧明毅的目光,仿佛点了一把火在里面,烧得宁晖然呼吸发重。   “想我怎么罚你?”   牧明毅开口,声音有那么一点沙哑。   明明浴室水汽厚重,宁晖然却觉得喉咙干涩,他咽了口唾沫:”还罚啊……”   “白打我啊。”浅浅一哼,牧明毅用拇指揉宁晖然的嘴,柔软的肉在手指按压下滑动。   不知是浴室温度太高,还是指腹用力,没揉几下嘴就红了,昏黄灯光下被宁晖然白皙的肤色一衬,有种难言的艳丽之感。   “明天的戏动作大,衣服下也不能弄出痕迹,”牧明毅抬起宁晖然下颌,手指不停地来回摩挲他的嘴:“还不明白我把水喷到你脸上是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别报希望,下章拉灯。 第95章   牧明毅微仰着头,脑后贴到浴室冰凉的瓷砖墙上,不像肩胛骨和背肌那样大面积触碰,隔着头发没那么凉。   他太烫,刚刚沾到墙时呼吸窒了一下,然后很慢很深地呼出来,这样的喟叹并不只是背后凉意的刺激,还有前面的滚热。   既然要罚,就不能有松软的毛巾垫在脚下,牧明毅半阖着眼,看着宁晖然双腿跪在坚硬光洁的地砖上,水从他膝盖处分开往更低的地方流淌……   他的背好白,水有一段时间没浇上去,只剩下一些尚未干涸的水珠覆着在皮肤上,一粒一粒的,在顶灯柔和的光照下泛出晶亮水光,牧明毅使坏地把温度调到最冷,用喷头淋上去,平滑的背脊倏地抖动一下。   像难受的呜咽又像难耐的低叫,听在耳中犹如一根羽毛搔在心头嫩肉上,牧明毅的喉结滚动,呼吸变得急促厚重,最终在长长的吸气中舒缓出来……   ……   有比水更热的东西,正如前两次被水喷到脸上,那个瞬间宁晖然微眨一下眼,睫毛不住地抖,他被烫到了。   牧明毅抱宁晖然出来,身上的人软软地勾着他脖子,托在臀部下的单只手臂承重,另一只从旁边高架拉下一张宽大的浴巾盖到宁晖然身上。   都没有时间乍舌他毅哥哥逆天的臂力,在那个离手的瞬间宁晖然被对方腹部绷紧时的肌肉跳动和硬质的手感所折服,手不舍得离开,顺着牧明毅小腹肌肉的纹路不断摩挲,传过去掌心的温度。   “还没摸够?”   相当了然牧明毅的套路,从浴室被抱出来宁晖然便把一只手挤进两具身体之间,等着感受小腹变硬的一瞬,他知道他哥会腾出手拿浴巾,按照牧明毅的喜好,洗过澡后会为自己擦拭干净,上次他又冬眠般地昏睡过去,错过最佳体味时刻,这回要捞个够本。   手不移走,不满他也不放过,就这样厚颜无耻地揩他哥的油,甚至指尖捻起一点皮肉,从摸到拧再到掐,牧明毅低笑着把宁晖然扔出去。   他俩已经到大床附近,跌到床上的宁晖然童心未泯地随着床垫震荡摆出享受的神态,赞道:“哇塞,好棒哦。”   牧明毅哼笑一声,穿睡裤,这件浅色的睡裤料质透薄,很有垂感,穿到牧明毅腿上很显腿型,长而直,特别是松紧样式的裤腰看起来更有弹性,牧明毅没完全提好便走向床头小冰箱中拿水。   搞不清楚是牧明毅睡觉爱裸睡,还是洗过澡不喜欢即刻穿内裤,总之,睡裤下什么都没有。   少一件遮挡物,裤腰又没到位,牧明毅整片小腹乃至胯部底端都露在外边,宁晖然不止一次见过牧明毅腹部两侧像’V’字的深沟,为原本紧实平坦的小腹平添一份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性感。   宁晖然深深地吞咽一下。   递过去水,牧明毅低下头,顺着对方眼光往自己身上看。   宁晖然恹恹地接过水,嘴一撇,眼神十分复杂地低头看自己肚子,他腰腹是没赘肉,酷爱运动使得腹部肌群也可以在绷劲时微微隆起一些,不过也就是很浅很浅的几条腹肌线,跟牧明毅腰际上的深V根本没法比。   牧明毅的身材保养得恰到好处,挺拔,颀长,穿上衣服就是衣架子,脱掉便可以让人血脉喷张,看久了口干舌燥。   有些自卑地,宁晖然嫌弃自己的腹肌不够优秀。   说着,伸过手,指尖从牧明毅侧腰上端顺着这根V线下探到耻骨附近,牧明毅没管他,拧开瓶盖,仰脖喝了几口,他看到宁晖然又去比对摸自己相同部位,而他的目光则要更下一点。   “你的也很好看。”   “哪啊?我都没有你那个……”宁晖然一抬头,从对方眼光看到自己某处,当即脸一红:“哎!你看哪儿呢?!”   他被光溜溜地抱出来,他哥还捞上件裤子穿,他什么都没有。   话音未落,一个枕头遮在腿中央,宁晖然往下又砸了两拳,封得严严实实。   纯白枕头湿痕点点,床单也被宁晖然蹭出深浅不一的湿渍,牧明毅坐下来,用浴巾帮他擦下身。   眼见牧明毅来者不善,一点点往他脚那边去,宁晖然慌里慌张地往回缩脚,蹭的一下窜起来跪着:“你别动我脚啊!是你说明天戏很辛苦,不玩我的。”   洗澡时两人做过君子协定,都为明天的戏有所保留,说是适可为止,浅尝辄止,牧明毅也没少罚他。   下意识地,宁晖然又舔了舔嘴,他的嘴曾经被撑得有点痛,舌头和下颌都很酸,似乎舌尖又涌起起那股腥臊的味道,属于牧明毅隐秘的,专属的味道。   ……   “你脚太湿,我好好擦,不跟你闹。”见对方小幅度地点点头,牧明毅这才把宁晖然的脚安稳地放到自己大腿上,用浴巾轻轻地擦拭。   不止从一个人嘴里听到过关于他的脚类似‘好白’‘好细’‘好滑’这样的形容词,当牧明毅说出这些时,宁晖然很坦然地承认:“对,它还特别弱鸡,不受力,经不起碰。”   这是一双比一般男人都要小一点的脚,脚趾细长,指甲颜色很浅,透出甲床下的粉嫩肉色,趾肚饱满,颗粒圆润,有种可可爱爱的感觉。   脚背和脚踝白到几乎透明,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这一双脚无论是视觉还是触感确实很与众不同。   “成心海很喜欢夏培的脚,他俩一起生活时,成心海经常会为夏培洗脚,然后细心地把它擦干,”牧明毅补了一句:“大概就像我这样。”   ……有么?   宁晖然不记得有这一段内容,只是在开始时夏培当模特,成心海在学校为他穿过一次袜子,当时动作有停顿,剧本上讲到成心海一副被惊艳到,想要抚摸的冲动。   “什么地方写的?你告诉我哪一场,我翻翻去。”宁晖然不认为他态度不端正怠慢工作,是真不记得。   “剧本没有,我看过自述的原文,也听本人讲过,”牧明毅把脚放下,拿过宁晖然手中始终没开的矿泉水,拧开后递回去;“你喝点水。”   哪顾得上啊,宁晖然一双眼睛瞪得贼大,声音提高:“你说谁?!”   “夏培本人。” 第96章   “当然他不叫‘夏培’这个名字,我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得知这个人想把自己的故事用某种形式记录下来,”牧明毅走到床柜,把手中的水换成烟和火,顺道拿过烟缸:“正巧那时我刚解约,想拍一部同性题材的短片,就开始跟他接触。”   宁晖然听得嘴一直合不上,他强行晃了晃脑袋,下床用穿内裤来分散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从片场直接进牧明毅的房,他没其它裤子可换,之前的牛仔裤绑身很不舒服,正想张嘴要,牧明毅已经把找好的裤子送到他眼前。   挽着脚踝长出来的那一截,宁晖然突然抬头:“不对啊,我记得那会儿你跟我说‘如果夏培真实存在的话,就应该是我这样……’”收到对方疑惑不解的目光,宁晖然着急地拍打牧明毅的胳膊:“哥你什么脑子啊?!就是我把你干上热搜,你不理我,我可伤心可伤心了,老动不动就啃手,后来你在车里给我上药,说你第一次在沙滩见到我就觉得我……”   察觉到戏骨牧老师正对他抿嘴笑,还笑得很坏,宁晖然立即闭嘴,知道自己中计被套话,发狠地把牧明毅胳膊拍得更响。   “别闹,都红了。”牧明毅推他一下,还在笑。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自相矛盾!”粗鲁地夺走对方夹在指缝没点的烟,塞进自己嘴中含混地说:“牧明毅,你给我老实交代。”   “没有,你想多了,他只是我一个朋友的患者,不能随便透露。”言外之意,跟你宁晖然当时不熟,不能让你知道。   “我操的咧!”宁晖然气得唾沫都咽岔了,把烟吐掉好一顿爆咳,脸红脖子粗地吼出来:“老子当时都喜欢你了!你说你跟我不熟?!”   又泄底了。   牧明毅侧躺着,手支在额角,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三言两语,妥妥勾出两次表白,宁晖然想把自己嘴巴缝上,他郁闷地抄起床上滚着的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瓶。   咽不下这口气,宁晖然非要对方说清楚是什么时候看上自己的。   “跳车去救你时。”牧明毅不予吝啬地回他。   心脏砰砰地一阵乱跳,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宁晖然讶异地注视牧明毅,两片睫毛微微抖动:“那……那你……出事后为什么不理我?你知道我那会儿多难受啊……”   “对不起。”牧明毅抬起手,手背滑弄在宁晖然脸上。   宁晖然半瞌下眼,任他摸。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他现在也得到了,计较过去没意义,享受了一会儿,又狐疑地眯起眼:“那也不对啊,你都对我有那意思了,干嘛还瞒我这个事?”   “毕竟涉及别人隐私,拍出电影是一回事,从我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还头头是道!宁晖然翘了翘眉尖:“那你现在说又是几个意思?”   把人拉过来,抱入臂弯,宁晖然顺势躺下,在牧明毅怀中找到舒服的位置,两人相拥着,脸对脸侧躺在床上。   捻着宁晖然掉到额前的碎发送到耳后,牧明毅开口说:“你入戏太深,而且还因为入戏而感到不舒服,也许知道这个会对你有些用,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试试。”   “毅哥,你见过那个真正的‘夏培’ 对吗?”宁晖然轻声问:“我是不是跟他长得很像?”   “不像,不过差不多一个类型,”牧明毅嗓音很寡淡,手在空中比划:“他比你矮一点,还更瘦,白白净净的。”   “那成心海呢?你见过吗?”   牧明毅转过脸看他,宁晖然觉得这么说不合适,解释道:“我是说夏培有没有提过他?就……就对他怎么说?”   “他说过很多啊,整个故事都是关于成心海,关于他们俩,”牧明毅想了一下说:“他没有过多评价成心海,但有时候会笑,”牧明毅闭起眼,说出的话有些温吞,语速也慢下来:“笑得挺温和的。”   “那他有没有很高兴你来演成心海?”宁晖然用手指画牧明毅五官的轮廓,知道他哥泛困了:“毕竟没谁不是你的粉丝。”   “这叫什么问题。”睡意确实涌上来,牧明毅眼皮都不想抬。   宁晖然画到牧明毅的嘴,柔柔软软的:“其实成心海就做错这一次,他如果选择先跟夏培出走到其他城市,而不是跟秦燃妥协,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他只错过这么一次啊!”不知道怎么带出些鼻音,宁晖然重重吸了下:“就不能挽回了吗?”   牧明毅没有睁眼,把手背搭在额头,嗓音是从没听过的深沉:“如果犯错可以挽回,那就太幸运了。”   说不出是牧明毅突然清醒地迸出这句话,还是被他那半睡不睡的哑嗓说出来加深效果,有那么一刻宁晖然感到这个人身上透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沉重和忧郁,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在这个只有他俩的房中那样地清晰显露。   把眉间牧明毅的手拿过来,挨到唇边亲了下,宁晖然说:“哥,能给我讲讲阿爱吗?我想听。”   “不行,”牧明毅很用力地皱起眉头,眼睛仍旧紧闭着:“我现在很困,脑袋犯晕,讲不好他的事。”   “这有什么讲不好的,是什么你就说什么。”宁晖然不甘心就此打住,他很想知道。   这个人蓦地睁开双眼,血丝很浓,眼底通红,是极度渴望睡觉的一种反应,他把身体躺平,从宁晖然那边抽回手,变成拳头又放回额头:“晖然你别逼我,他的事很长,讲不清楚说不完……又或者我说错什么,你会难受,”牧明毅顿住,深深地咽下喉咙,似乎要从睡意中抢夺最后残存的清醒意识,他把手贴到宁晖然脸上:“我不想你难受,改天有合适机会我跟你说。”   把牧明毅的手握着,亲他的手背,宁晖然轻喃一声:“睡吧。”   呼吸即刻变得平稳,眉头也不皱了,其实牧明毅很少皱眉,他的情绪藏得很深,像方才那种波澜起伏,接近爆发式的说话语气是宁晖然鲜少听到的。   上一次见到这个人把情绪外露出来,还是在跟牧明毅和蒋雨寒头一回吃饭时,牧明毅为他剥虾,喂他吃,蒋雨寒说他这片子是专人定制款,说那个人知道以后惊喜死了,牧明毅露出他层次复杂的表情……   都为同一个人。   宁晖然坐起来,目光静静地放到阳台落地窗那边,沉厚的帘子隔绝夜色,却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一条缝。   下床,他走过去,用一根手指将缝隙变大,外面的夜真的很浓,月光不很白亮,毫无征兆地,他想起成心海从小巷回来,看到夏培和满卧室的那些惨白月光。   隔着帘子,头缓缓地贴到窗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到戏中,戏快拍完了。 第97章   一一   夜沉得人喘不过气。   成心海用力地深吸,咬着的烟没抽好,一顿猛咳,推开车门他把烟头扔到脚下捻灭。   关门时,他抬头又去望夏培奶奶家的那扇窗,依旧没有亮光。   它就从没亮过。   夏培走后,成心海曾经有一段精神恍惚,具体多长时间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几点从4S店出来,几点买的蛋糕,几点到的家他心里都有数,唯独这场分手他彻底失控,夏培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茫然无知。   抬手想狠搓两把脸,才发觉夏培的手机还在他手中攥着,成心海心头一震,抄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跑。   临关门前,他抬眼看过衣架,夏培是穿外衣走的,一件深卡其色的连帽外套。   他又确认过他换过鞋,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现钱,不过至少穿得足实温暖,成心海想的是今天外边降温,他回来时就起风了。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车边,开门上车,夏培的手机被扔到副驾驶座位,成心海扫过去一眼,没有手机总是很揪心,这个唯一可以与夏培相连的一条线也是断掉的。   应该回奶奶那边了。   成心海再不做他想,一脚油门,开出地库。   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夏培没有回来。   奶奶过世,夏培伤痛难愈,都是成心海过来帮取一些日常用品,他有这边的钥匙,打开门,一股长时间不通风的老旧家具味窜入鼻腔,往里走,摆放在奶奶相框前的水果和糕点腐坏得很厉害,很久没换过了。   不知什么时候,或许从敲门喊夏培名字没有动静,成心海的一颗心就提起来,他现在手掌湿透了,全是冷汗。   没回来,他没回来……   那能去哪呢?   夏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有的只是他。   呼吸很厉害地窒一下,成心海抓起衣服跑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他开着车满城游荡,脑子里琢磨着夏培的生活轨迹,搜寻他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   一点踪迹都没有。   都不是恐慌可以形容,成心海一身内衣内裤全湿透了,他不断地找,不断地看,把油箱耗干又去补,直到暗夜来临,华灯初上,仍旧一无所获。   鬼使神差地,他中途跑回他俩租的那个家去看过,居然可笑地想,也许夏培会回来,会有那么一点点心软回家……   车子最终停回奶奶家,守在一处最容易看到楼门口的位置。   ……   夜越来越深,无数次抬腕看表,每一次都是煎熬,成心海从没这么恨过那两条走动的表针,恨它走得那么快,已经午夜了。   揉搓着脸,给自己打气,深秋的气温入夜骤降,成心海没开暖风,他就想知道知道温度,而车外的这种寒冷一旦传递到皮肤上便如同透入骨髓,成心海心都在哆嗦。   很快,夜色褪去,天开始泛青。   成心海一身一头的冷汗往外冒,再等不下去,他打算报警。   父母离婚后,夏培的户口牵在奶奶这边,手比脑子快,想着时车已开出小区,直奔辖区的派出所。   天光微亮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值班的年轻警官打着哈欠问进来的人干什么,成心海说找人,把头上警帽的帽檐正了正,这人翻开本,从抽屉里拿笔:“失踪多长时间了?”   成心海舔了舔干皮的嘴,犹豫一下,他记得好像失踪要过24小时才能报案:“嗯……大概十来个小时吧。”   警察看他一眼:“带失踪人身份证了吗?”   成心海摇摇头。   “你的呢?”   从钱包翻出来,递过去时成心海有些慌乱,他强做镇定,那人在电脑上一通操作,抬头:“你报谁失踪?”   “他叫夏培,是我弟弟。”   “你弟?”警官狐疑道:“你只有一个妹妹,还亡故了。”   “啊不,不是,他不是我亲弟,”成心海赶紧纠正:“认的,合租的一个朋友。”   对方无奈,有点想发笑:“朋友你报什么案?让他直系亲属来,另外失踪超过24小时才……”说着,那只滑动鼠标的手指停下,像看到什么,这个人肩膀往前靠,眼底被电脑屏幕的光映得闪烁,他的面色凝重下来。   “我不报了!”成心海蹭地一下拿回桌面的身份证,讨好地朝警官欠身笑道:“谢谢您啊警察同志。”说完,立刻转身往外走。   对方没吭声,却在成心海迈到门口时突然问他:“你从哪儿过来的?不会是什么KTV会所夜总会之类的吧?”   听到这话,成心海站住,回头说:“家啊。”   警官笑了下,起身到门口旁侧的饮水机打热水,随着细细的水流下来,白皑皑的热气飘在杯口。   “你有案底,最好少往这跑,你的朋友要真有事让他家人过来,知道吗?”吸溜一口热茶,警官目光如炬地瞧着他。   没再说话,成心海离开派出所。   走出来,日光愈发明亮,进去时天边残存的那一点青灰色也褪干净了,一派清晨气息。   几步开外有个早点摊,老板支起路边座椅,开门迎客,门上有很厚重的塑料帘子,不少人掀着它过来过去,把买的饭食往外边桌上放,回头对里边大喊,靠声音点餐结账。   成心海来到车边,开了锁,动作倏地顿住,他回过头,离自己最近的早点摊上坐着一个身着运动套装的男人。   他背对着,身型轮廓让成心海一时间陷入迷茫。   正当此时,那人转过身,笑眯眯地跟他问候一声‘早安’,成心海睁大眼睛,任由秦燃的脸出现在他的瞳孔中。   “过来吃点呗?”这人拍了怕旁边塑料座椅上落了一夜的灰,腮帮子吃得鼓鼓地,对着成心海笑。   看着秦燃桌前的油条豆浆和一屉包子,成心海哼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晨跑啊,”咬下一口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秦燃特意张开双臂,让成心海看运动服:“不像吗?”   成心海冷笑:“你隔了两个区,打车来这晨跑?”   秦燃没搭腔,端起碗吸溜豆浆,拿起桌上的布,擦了擦嘴。   不再多话,成心海转过身,却在搭上车门把手那一刻眼眶撑到极致,他蹭地一下回头,死死盯着秦燃手中拿着的那块布。   很深的一种卡其色。   一步跨过去,从秦燃手中掏出来。   “你,你从哪……”成心海翻来覆去地看,质地面料颜色薄厚跟夏培那件外套一模一样,他猛地抬头盯住秦燃的脸:“你他妈从哪拿来的?!”   秦燃答非所问,笑出可爱的感觉:“你喜欢啊?我这还有呢……”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条白布,上边有些印上去的黑色东西。   抢过去的劲太大,秦燃吃痛地甩手,嗔道:“你好着急哦。”   已经无法稳定视线,眼前这件衣料碎片变得模糊,即便如此,夏培身上那件白T恤胸口的黑色字母仍是清晰地显现在脑中。   这件体恤衫……   眼前两样东西忽地不见了,秦燃动作灵巧地又给抢回去,有些困扰地说:“这可不能给你,我还有用呢。”   “有……什么用?”成心海机械地接了话。   “钓你这只偷腥的小馋猫,”秦燃笑出弯弯的眉眼,一边倒退着往后走,一边两手捻着布条在成心海眼前甩动:“来啊,快来啊。”   心脏剧烈收缩,成心海重喘着,他捏紧拳头,一步一步走近秦燃。   作者有话说:   戏到关键部分,也到最紧张的时候,戏里戏外穿插会紧密一些。 第98章   一一一一   缓缓呼出烟气,手掌抵在方向盘上,成心海竭力稳住夹着烟发抖的手指,淡淡问旁边的秦燃,哪儿搞到这两块布。   他们从路边进到车中,成心海开了会儿,躲开派出所那块地方,靠边停下。   秦燃一直把衣服碎片当玩意在手中把玩,听到这话,笑吟吟侧头看他:“你猜。”   这么多年秦燃的性格成心海摸得很透,他有张帅气的脸庞,五官俊朗,天生爱笑,开心时会露出一侧浅浅的梨涡,笑得动人,反之,他的笑就会变成最可恨的装逼,看得人反胃恶心,可这人却偏偏爱装,还疯得可以,有时候举止行为根本无法按常理去判断衡量,成心海压下心头的慌张和躁怒。   “秦燃,你是不是见过夏培?”   对方拖出长长一声鼻音,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深咽一下喉咙,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中不断扩散,成心海放稳声线,刻意把话说得好听一点:“我跟夏培分手了,就在昨天,那天晚上你约我出去他定位我的车跟踪我,看见咱俩在小巷我压着干你……他全拍下来了,”嗓子很不舒服,成心海咳了下:“后来我们大吵一顿,我实在受不了跟他妈娘们一样处处监视我,他从我那跑走手机都没带……”   “这样啊,怪不得呢,”秦燃打断,手指轻点下颌,一副装乖模样:“他脸色真的很差,我还以为你辞职办完手续,去4S店又逛新车又买蛋糕的,是回去跟他庆祝呢,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啊,他倒没说,不过我也没问。”   车内陷入寂静。   之后,低沉的,冰冷的,带着掩饰不住怒意的嗓音在车内响起:“秦燃,夏培在哪儿?”   “你猜。”   秦燃调皮地眨眨眼。   扔掉烟头,成心海的手冲着秦燃脖颈过去,秦燃不躲也不逃,就让他掐,等手环绕住整个脖颈,秦燃盯着成心海的眼睛,说得不紧不慢:“你确定要对我动粗?”   可以看到手背筋骨隆起,却很快松动,一点一点失去力气,最后整只手放下。   再克制,喘气也不可能稳,成心海放弃安抚秦燃:“你把夏培怎么了?”   秦燃抿嘴不答,但笑不语。   “你冲我来啊!!”成心海突然爆发,青筋暴涨地对秦燃吼叫:“你他妈动夏培干什么?!”   笑意收敛,秦燃顷刻沉下脸。   看着这样的秦燃,成心海调整情绪,柔下声说:“从始至终对不起你的只有我一个人,是我把你甩了去追夏培,都是我的错,是他妈我不是个东西!跟夏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必要把他牵扯进来,把他放了行吗?”   垂下眼,睫毛在动,秦燃咬起下唇。   手伸过去,成心海很轻地用大拇指揉他的嘴,语气也带出一股亲热味:“燃子他不如你,我真跟他分了,咱俩重新开始,福临那房子没退不就为你嘛,我心里边一直有你,咱们搬回去住……”咬字变成气音,用喘息代替,成心海的手来到秦燃后脑插进他头发中,他微低下头,用嘴蹭对方脸颊,勾引这个人抬头。   秦燃呼吸也在加重,他仰起脖,就让湿漉漉,喷着热气的嘴唇在上边滑动,一张一合地在蹭他的耳廓:“咱俩这回好好在一起,回去第一件事就把床换了,买个更大的,干脆别要了,就睡地板上……”成心海笑着,用牙齿轻含一下秦燃的耳垂:“还记得吗?以前爱折腾时我老从床上掉下去,你还怪我太猛,说我野男人,床垫弹簧都折好了好几根……”   噗嗤一声乐出来,笑容重新荡漾在秦燃脸上,目光看上去含情脉脉,他把手埋入成心海头发,带劲地摩挲这个人后颈,用脸蹭他,舔咬他脖颈上突起的骨头……一切都是亢奋又沉溺的表现,成心海也逗弄地去啄秦燃的嘴,让唇齿的热气互相交融却就是不给他,秦燃果然被带动起来,变得迫不及待,发出低喘的呻.吟……   就在两人的嘴快贴合上时,秦燃突然改变方向,一口咬在成心海脖颈根靠近锁骨的地方,牙尖磨砺骨骼,钻心的疼。   成心海痛叫一声,喉咙中发出痛苦的低吼,可他不敢对秦燃动手,更不敢把他推开,撑在车窗上的胳膊很厉害地抖一下,秦燃却不肯松口,咬得更凶,成心海后背的筋肉都在颤,不知咬了多久,秦燃慢慢松开嘴。   放下胳膊时,车窗留下一只手掌汗湿抹出的印子。   几乎是跌坐回驾驶座位,成心海弓下背,疼得他嘶嘶地抽气,看不到,他用手摸,是血和某种液体的混合体,捻动手指上的污渍,成心海抬起头看他。   眼前的人眼睛红着,嘴也红着,是在笑,却被泪液浸湿眼眶。   秦燃抹掉嘴上的血,抿着嘴中甜腥的铁锈味,似乎也闹累了,他懒懒地倚着车窗:“成心海,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很重地呼气,瞬时冷汗冒了一后背,成心海难受地闭上眼一一如果这一招失败的话,他想不出来该怎么救夏培出来。   “别为那婊.子摆出这幅贱样,我看着恶心。”   睁开眼,对上秦燃直射过来的那种暴戾眼神,成心海平静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哼笑一声,秦燃没搭理他。   似乎连装都懒得装,秦燃没再笑,静静地在座位上对着空气发怔,成心海问他第二遍时秦燃才将目光移回这个人脸上,不知怎么搞地他又笑了,说他刚才其实挺舒服的,成心海功不可没,要什么都行。   看了秦燃一会儿,成心海说:“夏培在哪儿?”   屁股挪开一点,从裤兜掏出手机,秦燃操作几下,扔到他身上。   手机中出现一组导航。   山路颠簸,越往深处开越难行,这是S市新开发出的一片景区山林,极北的方位,由于交通不便,变得人迹罕至。   沿途的自然风光难得一见,返璞归真的同时也足够原始,很多环山地段路险,坡度大,道路护栏和标识被落石砸断,处处都是尚在开发中的感觉。   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山坳中却开凿出一小片人工湖,湖光山色间连绵的度假小屋。   很明显,开发商想搞出来一个依山傍水犹如世外桃源的度假村,奈何进山的交通设施没能配套跟上,来这购房置地的人寥寥无几。   成片的木屋别墅,亮起来的只有一栋。   开进来时,夜幕垂下,进山飘起的小雨转眼变滂沱,雨刷不断在车窗上摆动,车停下来,成心海甩上车门,跟着秦燃的脚步走向这唯一亮着光的别墅。 第99章   拿过叶菲递过来的水壶,咬到瓶嘴,牧明毅仰脖咕咚咕咚咽下,喉结不断滚动,他边走边喝,不小心让水从嘴角流出来,舔着嘴,露出一点点舌尖。   助理也给蒋雨寒递上水,他却直勾勾一双眼盯着牧明毅,没去接。   推开助理的手,蒋雨寒三步两步赶上往别墅走的师哥,待豆豆补完妆,脚下加速,一个旋身堵在牧明毅跟前。   他把手背后特意上身前探,姿势可爱,有那么一点古灵精怪:“师哥~~”声音一出,听着就不对。   牧明毅停驻脚步,事实上他也走不了,再走就跟蒋雨寒胸贴胸撞上了。   “教教我呗。”对方卖乖,一脸讨好。   “教什么?”牧明毅扫他一眼,目光放到别墅内正跟于力讨论剧本的宁晖然那边。   “吻戏啊,哥你真的好……那啥啊……”蒋雨寒咬嘴,像是在回味车中拍的那段亲热戏,半吻不吻的,把他撩得浑身发热,火蹭蹭地窜,那劲想不出来该怎么形容。   “工作而已,不用在意。”   绕过这个人,牧明毅往于力那边去。   后边的人先是目瞪口呆,随即一个白眼翻起:“双标狗!有本事跟某某也这么说啊!”切了一声,赌气地一脚踢飞地上的小石子。   跟于力打过招呼,在宁晖然旁边坐下,牧明毅侧过头去看这个人。   他们好几天没见面,一直分开拍摄,通告上时间差不多地点却横跨半个岛,赵睿核对拍摄进度时发现好几场都落下了,加上影赛那边发来催促函,表示无法给予更大宽限,由此拍摄便变得紧锣密鼓起来。   戏量大,任务重,回酒店宁晖然连妆都没力气卸,滚到床上就睡过去,错过不少牧明毅给他的微信消息,往往转天才能接上头。   总觉得瘦了,牧明毅皱起眉头,投过去的目光耽搁久了些,于力轻咳两声,意在提醒片场注意点。   拿过剧本,牧明毅低头翻着,他知道木屋别墅是整部影片的高潮,于力为此准备很久:“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吗?你跟我说。”   于力像捧又像踩:“哎呦我的牧老师,您可别这样,业务这么精湛还用得着我出手指导啊?即兴演得我都得现改剧本,我就没见过您这样的老戏骨。”   “会说你就多说点,我受着,”牧明毅云淡风轻地笑了下,说话时脸朝向宁晖然:“宁老师也一点不逊色,戏入得又快又好,分分钟沉浸角色。”   “那是,”于力添油加醋:“也不看谁带出来的。”   两人一唱一和却没能得到本人回应,宁晖然安静得像一尊雕像,动也不动。   从踏进别墅看到的第一眼,宁晖然就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一   他赤足踩在沙发边沿,后背弯成弧形,双膝被收进上身的T恤中,搞不清这家伙怎么把T恤一拉到底遮住下半身连同整双脚,单从视觉角度看有点太单薄消瘦了,加上他还很白,立即拉满一种楚楚可怜的羸弱感,惹人怜爱。   宁晖然嘴放在膝窝,无意识地咬起一块布料,剧本平铺在茶几靠近他的那侧,胳膊环住双腿,像是要把他自己全部抱住,缩成小小的一团。   与于力对视一眼,牧明毅开口叫宁晖然的名字,直到温热的手贴到胳膊皮肤上,宁晖然才如梦初醒般地重吸一口气,看到牧明毅时满脸惊异的神色,声音都高起来:“卧槽!毅,毅哥……!”   跟见到鬼似的样儿很说明问题,牧明毅了然地抿抿嘴,站起来掏烟,拍了拍宁晖然后背,让跟他出去抽会儿。   宁晖然急忙把脚塞进运动鞋,蹦蹦跳跳地把鞋弄舒服,跟上牧明毅,后边于力喊:“不带火啊?”   话音未落,一个干净的抛物线牧明毅把打火机抓到手中,“别太久啊,马上拍。”于力把本子扔到沙发上。   事实上还真用不着打火机。   宁晖然被牧明毅拉入怀时,他俩挤在别墅背后一个三面环墙堆放杂物的逼仄小角落里,空间狭窄得只够容纳两个体态修长的人,胖一点都会露出衣服边,宁晖然吓得魂都飘出来了。   抖着声,一个劲地叫着着毅哥毅哥,把对方的手从身上往外扒拉,越害怕越狼狈这个人就笑得越欢,两只手从没这么灵巧地跟宁晖然躲猫猫,不管宁晖然怎么捂它就是能找到机会摸……   脖子,肩膀,后背,大腿,屁股……最后是腰,带劲地拧一把,牧明毅评价道:“瘦了,我都碰着骨头。”   “瘦什么啊!”宁晖然气喘吁吁,精神刺激叠加看似幅度不大实则内力抗衡的动作让他吃不消地软在牧明毅身上:“你掐我胯上了……”   本以为中场休息,话都没让说完,牧明毅的手直接伸进衣服底下,探他后背的湿汗,粗细匀称的前臂带起T恤下摆,一截白花花的腰间嫩肉裸露出来。   宁晖然‘操’地一声又投入战斗,一边跟牧明毅过招,一边嘴里亲哥哥好哥哥地一通瞎叫,这么热闹还不忘惊惶地四下乱瞟,竖起耳朵聆听动静。   或许剧组的人都在集中精力准备别墅下一条夜戏,外边确实没人,耳边响起牧明毅的声音:“回过神了?”   宁晖然瞪大眼睛,一时茫然,忽地像悟到什么,额头重重砸向牧明毅肩头:“哥啊,我他妈要被你吓尿了。”   何止如此,在一剧组眼皮子底下跑道外边偷情,但凡有心疾的都能整趴下,宁晖然长吁一口气,知道他哥就是逗他,想他把跟于力磨剧本时进到夏培那一部分给拔出来。   现在算是成功抽离,却带来不怎么好的另一种后果:“都要开拍了你闹我,搅和我入戏……”宁晖然一口咬在牧明毅肩膀,轻薄的衬衫留下一个浅浅的嘴型湿痕。   “你入戏还难啊?”拉好宁晖然腰上的衣服,牧明毅抬起手腕看表。   “……不难。”宁晖然闷闷地答话。   怎么会难?牧明毅没换下戏服,一身成心海的味道,只要宁晖然闭上眼把心沉到戏中,他抱的就是那个倾慕过,纠结过,爱过,背叛过他的人……   远处突然穿来一声叫嚷,有人来喊牧明毅回去,说开拍了,牧明毅探出身,手朝那人晃了下,吓得宁晖然后背绷直,使劲往犄角挤,蹭上一身的墙灰。   为宁晖然拍下去,顺势从肩膀一路滑到手腕再到手,牧明毅走前拉过宁晖然一根手指头,在指肚上狠劲一掐,宁晖然哎呦叫一声,听到对方跟他说:“别做夏培太久。”   指甲印深浅不平,微微发痛,宁晖然用另一根手指捻着,摩挲着,呼吸有些沉,他把脑袋一点点探出墙外。   厚重的云遮蔽月光,孤零零的照明灯下,男人拖出一条长长黑影,快步往别墅走。   脖颈一凉,有什么从头顶上方落下来,宁晖然仰起脸,雨滴从深不见底的高空密集地往下掉,打得他眯起眼睛。   下雨了。 第100章   雨势变大,沙沙的碎雨声从窗户缝隙传进来,很快雨水连成片流动在窗外,模糊视线,虽然山林的夜足够黑,大雨正在不遗余力地冲刷天地,车灯晃过来的那个瞬间还是让夏培在叫出声前用力捂上自己的嘴,他认出这个车。   手背咬出湿润牙印,成心海从门外携着一身风雨进来时夏培就保持着一只手悬在半空,另一只手堵在嘴边的样子。   明明惊愕害怕的眼神中蓦地有了一丝希望,却在看到一同跟进来的秦燃时被彻底熄灭,那种失去光亮暗淡下来的目光,从期待地注视到垂下眼不看,夏培的神情完完全全落在成心海眼里,紧跟着,夏培抽动一下嘴角,像在笑。   没有时间管他怎么想,成心海冲过去,中途腿往下跪,几乎是滑到夏培跟前。   这是一间面积不小的独栋别墅,有楼梯,有房间,有沙发,有电视,有茶几,有两个人,这是成心海一眼看过去厅中的样子,他没有多余的视觉空间,转角沙发靠墙那侧,一个被铐在暖气管道上,跪在地上的瘦弱男孩占据他大部分的视线。   扳起夏培低垂的头,成心海用力在夏培脸上揉着拍着,叫他名字,问他有没有伤到哪里,他往他身上摸索,像是在检查,夏培却不言不语,只是身体伴随成心海的动作晃动,成心海只觉得夏培哪哪都是软的,像在摆弄一个玩具娃娃,当下心急地冲他叫:“听到我说了吗?!你怎么不说话啊!”   夏培狠咬着牙,看得出在忍什么,两侧颌骨微微发抖,搞不懂是还在生他的气,还是这一天一宿锁在这吓得,成心海怒火烧红了眼,吃人一样盯着秦燃,抓着手铐使劲地晃:“这他妈什么?!打开它!给我打开!!”   吼叫过后,站在茶几旁交谈的两人停下来,同时扭头看他。   进门后,成心海不管不顾地冲向夏培,他没发现沙发上本来坐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先窜起来,是秦燃及时对他摇头使眼色才让这个男人改变主意。   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会儿暖气管那边的两个人,这人走向秦燃,跟他说话。   秦燃和成心海进来前,靠坐沙发的两人,一个看电视,一个玩手机,那个玩手机的现在依旧玩手机,头也没抬一下。   不再说话,秦燃阴沉地看向成心海。   跟他讲话的男人却按耐不住,一个拷着动不了,看起来完全没有武力值的小白脸和刚冲进来就跟疯狗似的块头却很一般的男人,怎么也不觉得有什么威胁性,更何况他们这边有三个人。   “秦哥,宇哥的意思还是要尽快,这批货比之前好,早脱手好继续……”见秦燃一直与那边那个面红耳赤的男人对视,没听他的,聂刚眉头皱了一下,碰了碰秦燃肩膀,没等他开口,秦燃先张嘴:“把他俩分开。”   聂刚还要再争取,被秦燃堵上话:“咱们的事一会再说,先把这事干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聂刚只得往暖气管那边走,秦燃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悠闲地挑着凉桶中的冰块,将它们扔到气泡水中,拿到嘴边喝。   成心海挣扎得很厉害,根本不给聂刚近身的机会,搞得满头大汗居然比刚过来时距离还远了一点,聂刚飙出一句脏话,喊玩手机的别玩了,过来帮忙。   玩手机的比他骂得更凶,不满地把手机一扔,扑过来对成心海又踢又打,嘴里骂着聂刚跟他妈娘炮似的,这样不就完了吗。   可折腾足有二十多分钟,打人的都打累了,挨打的却纹丝不动,李焕这才发觉这孙子真没那么好对付一一   两只手臂犹如钢铁做的,死死抱着昨天搞来的那个男孩不松手,男孩发抖地蜷缩在他怀中,会在外边的人身体承受拳脚机械地晃动时发出很浅的低叫,从始至终两人跟长在一起的连体婴,怎么都分不开。   李焕急了,他追的都市情感剧就快到大结局了,此时心情很不良好地吼叫聂刚别傻瞪着眼干看,一起上啊。   两人这才齐心合力,除了让这个别墅客厅中拳脚相加,衣料撕扯和摧残耳膜的叫骂声变得更多更重以外,与对这两人施暴之前没什么区别。   肩膀和脖颈很痛,不是被打而是被成心海勒得,没有拳头和脚落在他身上,成心海把他保护得很周全,夏培不知道这个人挨了多少下,在这一段漫长的煎熬中,他一直能听到成心海在对他说,别怕别怕。   哗啦一声响,冰水从头上浇下来,夏培条件反射地张嘴倒抽冷气,不少冰块砸落,湿垂的头发顺势贴满眼睛。   秦燃站在两人身旁,冰桶开口冲下,伸长手臂特意举到最高,让冰水浇得更猛,冰块砸得更重,被群殴时成心海是将夏培挤到墙角护着,却没想到攻击来自头顶上方。   这一浇把成心海弄懵了,他又不敢松开夏培,拾起地上的冰块往秦燃脸上扔,喘着粗气沙哑地朝对方大喊:“秦燃你他妈有病吧?!你干什么?!把钥匙给我!快给我啊!!”   目光很冷又很空,这个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下一刻手臂挥起,一切出自本能,成心海把夏培扑到身底下,突然压过来的重量让手腕磨砺在手铐边沿,夏培惨叫一声,一把匕首出现在视线中,直直地插在成心海肩头。   不是被这个人压着,刀就应该在他身上。   视线突然糊成一片,强忍的泪水彻底崩盘,夏培啜泣着,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拽着成心海衣领,努力把脸凑到这个人肩后看。   这是一把便携小刀,刀头锋利,刀身却并不长,中途力量不稳,只进了一半,连血带肉拔出来的那一刻,秦燃呼哧呼哧地喘,他胸腔起伏剧烈,脚下一个踉跄,好像执着的是一把长剑而不是个巴掌大小的短刀。   这么一晃,聂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手,惊奇地看向秦燃。   不就捅个人吗,印象中秦哥不应该这么废啊。   秦燃抬起大臂,蹭掉脸上的汗,成心海肩头戳出的窟窿正泊泊地往外涌血,有那么一段时间秦燃有些泛迷糊,脑中莫名其妙地开始闪回一些画面一一   他想到昨天自己早早等在学校,就为见成心海这个可能是最后的一面,然后也不知怎么搞得,他跟着这个人从4S店到蛋糕店,再到他的爱巢,坐在便道对面的车上迷茫地发呆或者低头啃手,直到午后夏培进入他的视野。   开始时他没并想怎么样,更何况他也有事要做,可偏偏就是放不了手,无论脑中如何天人交战,行为上就是在跟踪。   他跟着夏培来到一处公园绿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外是横跨市区的白河,白河宽广,尽头汇流入海,要是站到高一点的地方远眺,会有那么一点看海的感觉。   夏培站立在最高的台阶,背影长时间不动,静得像一座城市雕塑。   夏培站了多久,秦燃就闷在车里抽了多久,车内杂物盒厚厚一层烟灰插着一堆杂乱无章的烟头,后来手机响了,聂刚和李焕要来找他,秦燃发了个位置,很快,两人坐进秦燃车里。   天黑下来,秦燃灭掉最后一根烟,让他俩把夏培弄上车。   开到山坳别墅时秦燃已经考虑好了,他不但要夏培死,还要在成心海面前折磨,这两个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故意把煎熬时间拖长,秦燃选择转天清晨再去接触成心海,虽然为此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太软了点。   ……   一时的出神,在听到聂刚叫他名字时,秦燃茫然地抬起头,顺着这个人示意的目光,他看到成心海痛苦地呼吸着,鼻翼一扇一扇,能听到他明显的,像要咬碎牙齿那么大劲的忍痛声,可即便如此,他仍旧紧紧抱着夏培,给这个人他从没见过,在他身上也绝无可能,用生命灌注的一种保护。   秦燃觉得心脏都要炸裂了。   “让开。”字从牙缝中挤出。   成心海在笑,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夏培拍打着成心海的脸拼命朝他摇头,不过碰到一点他后肩的伤口手就湿了,满手的血。   夏培不让他再抱,用力挣脱他的胳膊,成心海像哄小孩一样,手指抵在嘴上对他嘘嘘地说:“没事……没事,你别闹了,乖。”   “站着看什么?!拉开啊!!”秦燃爆发地冲别人开火,聂刚苦笑地把头扭到一边,李焕给秦燃台阶下:“秦哥,拉了啊,不没拉开么……”   面色已经不是用难看可以形容,秦燃攥着刀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突然他神经质地揪住成心海的头发,一刀一刀地扎在成心海后肩和后背上,同时发狠地叫着:“松不松?!你放不放手?!放啊!给我放啊!放开他!!……”   痛苦地低吼,疼痛引起身体剧烈颤抖,加上还要调动最后的力气去压制夏培在他怀里的胡乱挣扎,成心海感到眼前阵阵发黑……就在他实在抱不住,整个人快要滑脱到地上时,刀没再扎下来。   聂刚抓上秦燃的手,刚碰到就嫌弃地放开,他甩着沾上的血诚恳地劝:“秦哥,不是我不让你捅他,要一刀刀地捅死他我就拿块塑料布来,别弄得到处是血,别墅还要不要了。”   秦燃喘着,站在那像是脱力一般地摇摇晃晃,手上的血滑腻得要握不住刀,他将迷离的,不甚清醒的目光从聂刚和李焕脸上移过去,最终到达已经从白到红,被鲜血染透的成心海身上。   手臂贴到鼻上抹一下,血腥气浓到作呕。   再不看地上的两个人,秦燃跌跌撞撞地蹬着楼梯向二楼走,血滴滴答答地从垂下的刀尖流到木制阶梯上,一路蜿蜒爬行。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小点98章结尾的天气,没什么影响只是让剧情更连贯,坚持住T T, 没几章戏就拍完了。 第101章   “这,这搞什么……”面对厅中混乱的状况,李焕手叉腰,跟聂刚干瞪眼,专注追剧的他被接二连三的事搞得又懵又断片:“不是,咱不是跟宇哥领任务过来监督秦燃干活的吗?!怎么就变成绑人和捅人玩了!这他妈……”   一个弱不禁风的男孩外加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李焕简直哭笑不得:“要不就来个痛快的,那么短的刀,”说着,两指一捏比划着:“就这!过家家呢!在我们那边早拿砍刀照肚子就是一下,捅到肠子掉一地……”   聂刚冷冷扫他一眼,李焕立即噤声。   “别说这些没用的,想想该怎么办,咱们找宇哥……”   一个音量很小却带着浓重悲伤的哭音这时候冒出来:“能不能救救他……我求,求你们……”   聂刚一怔,转头看去。   暖气管旁的两人依旧维持着同样的拥抱姿势,只不过抱人和被抱的人颠倒过来,男人像没了骨架支撑,软绵绵地被男孩一只手绕着脖子抱着,这人闭着眼,发出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呻吟一一正如李焕说的,刀太短,秦燃捅的那几下不会在短时间内致命,却可以留很多血,带来肉体上极大的痛苦。   聂刚皱起眉头,对旁边的李焕使眼色,对方领悟地点点头,绕过夏培和成心海向深处的房间走去。   夏培的视线先是紧紧跟随李焕,见没管他们,嘴撇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吸溜着鼻子,立刻充满渴求地望向聂刚,嘴无声地张合。   这个男孩一直很安静,自从抓来没怎么说过话,憋得受不住时才会用蚊子似的细小声音哀求他们带他去厕所,柔弱,内向,胆小……是这一半天来聂刚对他的全部印象,此刻不用仔细分辨,聂刚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走过去,蹲下,聂刚对他说:“小兄弟,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一刀也没害过你这位……朋友,”低下头,他去看成心海的脸,然后直起腰:“我俩也是受人所托过来找秦燃办事的,你们跟他什么仇什么怨,怎么清怎么结,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如果你们中谁有三长两短,去找秦燃,跟我们没关系,要真命大挨过去了,也是秦燃做的,能明白吗?”   夏培很用力地点头。   聂刚手一伸,拿过李焕递过来的药箱,李焕顺道带来块浸湿的热毛巾。   “好歹给他包扎,止止血吧,”聂刚说完把药箱送到夏培面前拍了拍,刚要起身,被拉了衣角,夏培晃晃暖气管上的手铐,是想他们给打开。   聂刚和李焕交换一个眼神,早上秦燃出去前他们曾找他要过手铐的钥匙,为了夏培去厕所方便,虽然很不情愿,秦燃最终还是给他们了。   一切好似偶然却又那么地自然,秦燃一回来便被聂刚拉着说正事,然后就是一通发疯,钥匙没收回去。   从裤兜掏出来,聂刚打开夏培的手铐。   手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夏培很重地发出一声哽咽,感激地对聂刚道谢,他的注意力全转移到成心海身上,拍打他的脸,哑着声叫他名字。   这个人动了,抬起眼皮看看他,笑了一下,问夏培手疼吗?   一口咬在自己手背上,夏培哭得很厉害,却怕发出太大声响。   不敢过多耽误,夏培说要给成心海包扎伤口,问他能不能试着稍微直起一点上身。   脑袋在夏培肩头摇动,成心海不同意。   感到夏培脖颈的长筋倏地隆起,喘气又粗节奏又乱,成心海咳嗽两声,努力说话:“你先……等会儿,听我说……我手机没在身上,他不让,放车的手机架了,“咽了一下喉咙,猛地提气把话说连贯:“车钥匙你从我兜里拿,找机会跑,你开我车……”   夏培一个劲地摇头。   “我肩膀都要疼死了,你非要我给你拿?欺负人啊……”成心海笑两声,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秦燃是左撇子,刀伤集中在右肩头,他左胳膊是可以动的,只不过一动就牵扯对边,疼得眼前泛黑,咬着牙,成心海愣是把钥匙摸索着塞进夏培的裤子口袋。   这个男孩反应很大,极力压制哭声让他抽噎得过于激烈,几乎喘不上气。   “你别哭了,哭得我心慌,我也想跟你跑啊,谁不想跑……”成心海苦笑,他好想给夏培抹泪给他抱抱,可肩膀疼得抬不起胳膊:“我太重了,你背不动我,早知道有今天我就减肥了,少一斤是一斤……不,不对……”发狠磨着牙,眼中曝露凶光:“早知道我他妈绝不跟他妥协,咱们走得远远的,操的,都怪我,是我作成这样的。”   尾音带出浓重鼻音,成心海眼圈也红了。   夏培哭得更凶。   “培,能原谅我吗?”成心海把头贴到夏培脸上,像个撒娇讨饶的孩子撅起嘴:“我错了嘛,再也不敢了。”   夏培很快做出回应,不是摇头,是点头。   成心海开心地发出笑声,随后嗷嗷叫痛,让夏培赶紧给他包,他无论如何要挺过这关。   这件事夏培做的很好,他考过急救证,拿着绷带的手灵巧地从成心海身后绕到身前,看着眉头蹙在一起,脸上泪痕犹在,神情却相当认真的夏培,成心海忍不住地喊他。   “嗯?”夏培抬头跟他对视。   “等这事过去,咱们找地方落脚,租个小杂货铺子。”   夏培不敢停下手,不时地抬头看他。   成心海闭上眼,像在回味什么,表情有一丝甜:“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垫着脚在够东西,有一瓶绿茶掉到地上,滚到我脚边,还撞了我的鞋,你让我自己拿起来……是梦开始的地方。”暖暖的夕阳光,杂货铺清香的水果味,白皙纯透的大男孩,成心海睁开眼睛,温柔地对夏培笑。   夏培勉强勾了下嘴角,立即垂下头,不是他不想看这样的成心海,包扎时从绷带渗到手指的滑腻液体一下一下纠扯他的心,急救作用有限,血止不住,必须尽快去医院。   就在他们说话时,离他们半步不到,聂刚和李焕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李焕对聂刚出手救成心海这事存疑,跟着刘宇干以来,他跟聂刚关系最好,通过眼神能够捕捉到聂刚救成心海的意图,却搞不明白这背后的逻辑。   “他活了不可能不报警,也不可能放过咱们,你到底想什么呢?”李焕压低声音,头凑过去。   看了他一眼,聂刚认真回答:“宇哥这次叫咱俩干的事八成要黄,秦燃精神不正常,根本不在对接下家的交易上,”眼神快速扫过暖气管旁的两人:“拿到秦燃行凶伤人的视频,牵扯人命最好,刚才他发飙太突然,没拍上,等会儿秦燃下楼,看情况留证据……”   见李焕转不过弯来地直勾勾瞧自己,聂刚啧了一下,有点不耐烦:“只要有视频秦燃就攥手里了!宇哥还怕控制不了他?!咱任务砸了,也只能靠这个将功补过。”   事明摆着,李焕赞同点头,不满地冷哼:“你说真他妈邪门了!秦燃那疯子怎么就搭上老于这条线,老于还就只跟他做,妈的!”啐了口唾沫,他摆摆手:“算了,关咱个屁事,好好干活就完了,不过真不用知会宇哥一声再行动??”   聂刚思忖一会儿,拨通刘宇电话。   他简短汇报这边状况,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对聂刚的做法刘宇没说什么,却似乎对那个被秦燃捅成筛子的男人生出些兴趣,让聂刚开视频通话。   聂刚举着手机传过去的只有成心海趴在夏培肩头,夏培抱着他,两人腻歪在一起的画面,刘宇看不清,让近点。   聂刚听令行事。   忽然,手机爆出刘宇急促的喊声:“再拿近点!”   聂刚与李焕对视一秒,又往前走了好几步,几乎怼到成心海脸上。   手机开的对外视角,成心海不知道那边的人,却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声音毫无遮拦地从免提泄到外边,刘宇似乎很兴奋,大声地笑,得意地用重音念出成心海的名字,跟他打招呼。   惊人的反转让聂李两人全傻了,眼珠脱窗般地盯着成心海,相较之下,成心海却淡定很多。   一一还能比被秦燃捅刀,命悬一线更差的情况吗?   有,成心海都要笑出声了。   惊恐慢慢爬上夏培的脸,他将成心海抱得更紧,转过身,两只手在这人后腰交替地扒摸收紧,恨不得把成心海像张纸一样揉成团,揣进口袋中,谁也别想动他。   “这个人给我看好了,还有秦燃,谁也别想跑,”刘宇咬牙发话:“我这就过去。”   情况明显不对,聂刚疑惑地叫了声宇哥。   “他他妈是条子那边的,他卖过我!”刘宇爆发似地吼叫:“秦燃也不是个好东西!知道这兔崽子在哪也不告诉我!……”   蹭地一下,手机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秦燃的脸。   不知什么时候秦燃站在他们这些人旁边,把手机翻过来,在看到刘宇视频窗口的那一刻,秦燃倏地撑大眼眶,再去看成心海,他已经猜出七八分。   脑袋不及往下想,李焕纵身扑向他,跟着便是聂刚,不到一秒,李焕双目圆睁,狰狞地瞪着秦燃。   一切来得太突然,时间仿佛冻结,画面静止,李焕的面目仍旧可怖一一直到身体随着秦燃抽出的动作猛地一晃。   三个人的视线都往下移动,一柄发着寒光的大号水果刀攥在秦燃手中,是切完西瓜随手放在一旁茶几上的。   刀身有条横槽,血水顺着凹槽淌到地上,凝成很大的一滩,相对应的是李焕腹部那条深不见底的刀口。   厅中,暖气管的角落,成心海一声低叫,使出最大力气推了夏培一把:“跑啊!!”   作者有话说:   过节应酬多写得慢,正常上班就会好一点,正好还赶上剧情特别揪心的时候,辛苦追更的你们了。 第102章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搞定成心海和秦燃是聂李两人此刻唯一的任务,反应在大脑中则是先拿下秦燃,毕竟成心海已经不堪一击,他们并不在乎,也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男孩会趁乱逃跑。   秦燃的行为激起两人不要命的围攻,有血槽的刀往往更加凌厉,拔出来也容易,当秦燃再次往他俩不知谁的身体捅去时,李焕含着一口血沫子,凶狠地将秦燃扑倒在地。   夏培回头的最后一眼是被两个杀红眼的男人压在身下,扭着脖子对他野兽一般嘶叫的秦燃和几步开外对自己吼得额角青筋耸动的成心海。   “跑啊!楞着干什么?!”   高亢的叫声穿透耳膜,夏培狠狠咬牙,攥紧手中的车钥匙,转身冲向门口。   大雨倾盆,一次又一次地抹掉脸上的水却有更多的雨水冲刷下来,夏培被浇得睁不开眼,他艰难地透过别墅一楼泄出的那点灯光以及偶尔划破天际,突然乍亮的闪电,找寻成心海的车,夜太深了,黑暗无边无际。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雨夜,出别墅打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会儿耽搁不少时候才找到。   坐上车,夏培一边发动引擎一边拨打手机报警,车没有径直开走,而是围着别墅打转,夏培身体紧绷,屁股几乎抬离座位,贴着方向盘紧盯整个别墅的状况,同时手机开通免提,一遍一遍地拨,依稀地,别墅后窗像是有人影在晃动,他的心脏倏地揪紧了。   很显然,天气状况太差,电话拨不通,没有信号。   夏培痛骂一句,手捶在方向盘上,他顾不上那么多,一脚踩停下车。   弯腰摸索着地面,拾起一块砖石,他深一脚浅一脚靠近,手笼在窗上帮助视物,整张脸贴过去,一具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进他的视线,往这边过来,下一刻,夏培捂上嘴,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   他看到一窗之隔的成心海。   这个人脸上现出同样惊喜的神色,夏培砰砰地在外边拍着,叫着,催促成心海快点再快点,窗栓拔不掉,夏培对成心海打手势躲开。   一个砖头砸上去,窗户应声而碎,夏培快速用转头棱角清理了一下边框,成心海对他竖起大拇指点了一下赞,抬腿往外爬,夏培在外头接应,搂成心海脖子,拽他那侧没受伤的手臂,做好承受整个身体重量的准备。   眼见成心海大半部分抱在自己怀中,情况却陡然急转,一股反方向拉动的力突然袭来,夏培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成心海摔到窗框底端,发出一声疼痛的低吼。   半个身子悬在外头,成心海回头往后看,随同一起是夏培惊骇的目光一一   他们身后,秦燃满身满脸的血,犹如行走在无间地狱的恶鬼,他赤红着一双眼,一手揪住成心海的裤腰,一手高举着刀,刀上不仅有血,还缠着几缕头发和白色粥样的东西,刀砍下时反出的寒光在夏培骤然放大的瞳孔中一闪而过,随后大脑一片空白……   成心海是怎么逃出来,他们怎么彼此搀扶狼狈爬上车,又是怎么在秦燃扑过来时将他从发动的车上踹下去……所有夏培都亲身经历,但就是无法留下记忆,没有任何真实感,他好像在做一种梦,被追逐被纠缠,一直在跑又累又恐怖的噩梦。   大雨的夜,车像一条惊慌逃窜的蛇,在泥泞的山林间左右摆动蜿蜒爬行,别说控制方向,就是好好开车夏培也是不行的,他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双手不听使唤。   要不是一直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极力叫他名字,不断重复没事都过去了,不会有人伤害你之类的一些话,夏培真不敢确定刚逃出来的他们会不会又一次陷入命悬一线的险境,最终,他一点一点稳定下来,看清楚身旁坐着的成心海。   大量泪水从眼中涌出来,眼前这个人变得虚晃了,就连这个也惊吓到夏培,本来稳定下来的方向盘又开始打晃,成心海忍痛用不得劲的手去帮夏培挂挡,用调侃的口气对他说:“你驾照买来的吧?这都敢上路?”   一脚把车踩在路边,旁边一颗粗壮的老树用它茂密的枝叶为他们车遮风挡雨,还没停稳,夏培一把搂上成心海脖颈,剧痛让成心海嘶嘶地吸气,说疼啊轻点,夏培却跟没听见一样,只是收紧胳膊,让这个男人更深地嵌入到自己身体中。   “回去就……”说不下去,成心海眼前一阵泛黑,他晃晃脑子,夏培立刻醒过神,连忙查看他的出血情况,听到这人使劲把话说完:“找陪练学车,听见吗?”   噗嗤一声夏培笑出来,恨不得捶他一下。   他的眼前,成心海也在笑。   这是最后停在脑海中的影像,巨大的冲击力从车尾传来,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夏培觉得所有东西都在转,四面八方地向他挤压过来,他紧紧把眼闭上,竭力将残存的意识凝聚在攥进手心成心海身上那一小条衣角上。   ……   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到眼皮上,夏培反射性地一眨,慢慢地睁开眼,眼前是他最期盼的脸,成心海的脸。   见到他,夏培呼出一口气,却又立即抽吸回来,成心海确实近在咫尺,但他臂肘弯曲地撑在自己脸旁,另一边肩膀却血肉模糊地斜塌下来,仅仅就这一点点空间,撞断的车门没能直直压到夏培身上一一成心海为他挡下来。   血从额头一滴一滴坠落,打到夏培脸颊,鼻梁,甚至顺着唇缝流进嘴里,泪水夺眶而出,夏培咧着嘴,发出难听的哭声,叫着对方名字:“心海……心海,”他身体动着,想把手抽出来摸摸面前这个人。   成心海左侧眼角被划伤,眼皮垂着只露出一条缝,嘴一张一合,虚弱地对夏培说:“爬……爬出去。”   把身体转过去,从脸朝上变成胸趴下,夏培四肢可以动,他匍匐地手指抠入泥土,把自己身体往外拉,等到脚全部出去,成心海再也支撑不住地脸朝下摔在车中。   雨势依旧很猛,被风吹得倾斜,夏培双手伸进去揪成心海耳朵,扳他左侧肩膀,哭喊着叫他出来,任凭他如何拍打喊叫成心海始终没什么反应。   像是要找谁帮忙,又或者只是毫无目的地茫然四顾,夏培站起身,摆着的头倏地停下,他看到就在他们翻车地点,一辆银色的SUV同样侧翻在道路旁,不像他们这边视野中尽是黑洞洞的密林,它是被一截高大的树桩拦腰卡在山体斜坡上。   穿透密集的雨,夏培看到这辆车的车头稀烂,车门一鼓一鼓,好像正要被人弄开。   不用多想,他们是被这辆车从后边撞击,翻进密林中的。   声声喊出破音,夏培疯狂拍击车身求成心海睁开眼,同时探身进去不管他的伤,能摸到哪就抓着往外拖,最终,人动了。   夏培不知哭还是笑,更加不予余力地将双臂伸进去,圈住成心海的腰,坐下来两腿蹬着车门,使力使到全身发抖,拉出来的瞬间,这个人爆发出一声嘶吼,夏培同时感到不对劲。   好在成心海可以动,搂住夏培肩膀,把半身重量交过去,两人爬摸着躲到一处被树木遮蔽的低洼地。   他们无法走太远,夏培明显感到成心海身体越来越软,走到最后几乎就是拖着。   把这个人放下来,让他倚着树干,夏培捋掉脸上的水,同时用手掌在对方脸上胡乱地瞎抹着,他要好好看看,而见到的则是一张惨白,毫无丁点血色的脸。   成心海半阖眼睛,呼吸很重,很急促,脱力地连呻吟都很轻微……夏培生怕找到比肩头和后背更重的伤,却忍不住地用目光在成心海身上到处搜寻。   就在这个人大腿旁,凭借很浅淡的月光,夏培看到一大片比泥土和污水颜色更深的液体一一   一道很明显的裂口,正在泊泊地涌出什么。   作者有话说:   呼,终于下一章就出到戏外了,这几章挺赶人的,跟我看下来的都是好样的。 第103章   吃力地半举起胳膊,用手遮上夏培的眼睛,成心海不让他看。   蒙上来时夏培闻到一股很重的,混着泥味的血腥气,眼泪顿时涌出来滴到脖窝,夏培浑身抖了一下,这只手根本坚持不住多久,无力地垂落夏培肩头,又顺着来到他的后腰,做出想抱的动作。   动作力度很轻,轻到好像只在碰碰他,夏培连哭都发不出声,他知道生命正从这个人体内一点点地流逝,他搂他脖颈,手抓揉他头发,不予余力地,疯狂地拥抱成心海……   成心海似乎察觉到什么,语气含着笑意,说他没事,就被车上不知啥玩意给划破腿了,到医院缝几针就好。   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刮伤,那么多血。   不敢去想那些急救课程学到关于动脉割伤的症状和后果,只想该用什么方式处理,夏培把T恤脱下,从已经被秦燃剪去的残破一角用牙齿撕成长条,将其中一些塞进成心海嘴中,夏培让他忍着点,别咬舌头,成心海缓缓点头。   绕过这个人的腿,两手分别攥着布的两端狠劲一勒,趁着成心海发出闷叫时,夏培用最快的速度缠住伤口,布很多层,暂时没看到更多溢出来的血。   吐出一口气,夏培抬头四下环看,夜仍旧深沉浓黑,雨却渐渐小下来,月光由此变得明亮许多,可以一眼望到公路那头的山石和茂林,夏培的手不自觉地往身上拍,虽然他没记得自己有从车上带出手机,却还是不死心地想再找找。   别墅那两人无论生死,他们不可能报警,事实上,比这更糟的是他亲耳听到视频那端,那个认出成心海的人说他立即过来,即便有手机报警,先找到他们的也未必是警察,更何况根本没有这条路,手机落在车上,连赌一赌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试着想返回去碰碰运气,可不像他们现在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更不是平坦的公路附近,车被撞翻进一片茂林,密密匝匝的枝叶遮蔽月光,他们瞎子摸黑一样地爬出来,大活人可以,找那么小的手机太困难了。   自己当然可以走,可以用双腿翻山越岭,可成心海却不能,他无法动,无法站立,甚至连他的手都无法停留在自己脸上多久……   怎么办,该怎么办?   眼泪最没用,却就是不争气地一个劲往外涌,而在听到不远处某个方向传来枯叶碎枝断裂的声时,刹那憋回眼眶。   夏培看到在成心海倚靠的这棵树后,跨过整条相隔的公路,一个人从密林深处的暗影走到月光下。   那个瞬间,夏培没有惧意,有的只是汹涌翻腾的怒火一一他认得出来,是秦燃。   “杀了……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夏培粗喘着气,手不停在地上摸,想捡起什么尖锐东西充作利器,他从没这样地想弄死一个人。   绵绵的细雨声中夹杂断断续续的微弱哼叫,成心海很辛苦才把嘴中的布拿掉,对夏培很不满意:“绑完,也不说把布给我……拿下去,玩得好不专业啊……”说着,眉间和缓不少,他淡淡地笑:“你要去哪啊……我都这样了,还不留下陪我……”   成心海说得很慢,那只可以动的手又去碰夏培,很轻微地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在要抱抱,那个瞬间,夏培心完全软下来,他顾不上秦燃,顾不上逃生,顾不上所有,他只想抱成心海,抱他的男人。   半裸着身,两手往成心海后背挤,皮肉直接磨在粗粝树皮上,夏培无所谓,也感觉不到痛。   他只是尽力在成心海后腰交互双臂,头埋进男人脖窝,用嘴唇和鼻尖感受他身上的热度和气味……耳边那些脚踩路面,鞋踏水洼的动静根本不能吸引他抬头,天塌下来他也不管,可秦燃偏偏不打算放过他们,他开始大叫成心海的名字。   声音盘旋在林间,秦燃说他看到成心海的血,很多血,他能顺着血迹方向找,他逃不掉。   成心海无语,听着听着气笑了:“他妈的……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他这么变态,老子跑得要累死了……”自嘲两句,他沉声,低下头:“你别抱了。”   从成心海前胸起来,夏培发觉成心海似乎很难受地扭动,他着急地冲口而出,问他怎么了。   “我背疼,你胳膊硌着我。”成心海语气撒娇,稀释了夏培心头的恐慌。   夏培把手一点点抽出来,耳边秦燃威胁的话逐渐变软,听起来更像在祈求和控诉,他说他当初真的什么都没干,他帮警察干事也是有苦衷的,成心海被指认线人跟他无关,是局子内部的问题,他后悔那天没去,可他也尽力帮过他,帮他照顾他妹,这还不能算抵偿他吗……   ……   喊叫越来越近,起初夏培并不明白,如今走到这个地步秦燃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后来他想通了,秦燃就是要制造一种恐怖气氛,脚步和声音逐渐逼近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怒火再一次在心中燃起,因为愤恨,夏培把手指骨节捏出响声。   一股凉意渗透指缝,成心海的十指挤进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用两只手握上他的。   夏培茫然地低下头,顺从地,毫无反抗地,任由成心海把自己的手弯折到背后,对方直起身,手抓手像在拥抱一般,夏培顺着成心海,头靠在他肩头。   说不出来这个动作哪不太对劲,但就觉得有点怪……   正在琢磨,成心海淡淡的声音搅了夏培的思路:“其实就是个挺简单的故事……我父母农村的,妹妹很早辍学,他们就供我一个人读书……后来我妹生病,我需要钱,秦燃是别人介绍认识的,他带我干了些不该做的事……”像是接不上气,成心海很重地一呼一吸;“之后我被逮住,坐牢时……我妹走了……秦燃就用一些事要挟我……操,我喘不上来……”   夏培急忙阻止他,想对他说你别说了,话到嘴边却猛地吞回去,他发现他的双手不能动了。   扭过头,一枚反着光的银色物件套在他手腕上,这一半天一直被这玩意锁着,只消一眼他就明白一一手铐。   手铐的铐链从他身后一根碗口粗的小树树干绕过。   没有印象成心海身上有这个,更加痛恨自己轻信大意,没发现这个人在他背后捣鬼。   夏培故作轻松地一笑,问成心海干嘛啊,这时候还玩,他说他得回去车上找找手机,打开吧。   成心海也在笑,却有眼泪从他眼眶涌出来:“找什么啊,秦燃在那晃悠你怎么找,何况车撞成一堆废铁,说不定翻车时早飞不知哪去了。”突然之间,夏培搞不懂为什么成心海不喘了,他手脚冰凉,直勾勾地看着这个人。   “咱不能逃一辈子,秦燃是我的问题,我去解决他……”终于,这口气提得太长,成心海爆出一通剧烈咳嗽,很辛苦地将后背贴回树干。   夏培湿着脸,视线模糊着,他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却连擦一下眼睛也办不到,无以复加地气愤要把胸腔撑爆:“成心海你先给我解手铐,你解啊!我他妈不想被铐了听到吗?!”一边叫一边疯狂挣动:“给我打开成心海!!给我打开啊!!”   脸颊一暖,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两只手都伸来,来回地摸他的脸。   成心海眼底有很浓的情感,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目光不停地在夏培脸上游移:“我媳妇……多他妈好看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最后,用力地拧了一下夏培的脸。   攀着背后树干,成心海缓慢地站起来,夏培眼睁睁看着他托着一只腿,极其艰难地往月光照到的地方挪动。   如果说震惊到达极致就会出现片刻呆滞,夏培就是这样,他不会动,不会说话,就这么看着成心海曝露在秦燃的视野中,他还看到成心海对秦燃招手,示意他过去。   见到成心海的那一刻秦燃脚步顿住,然后继续向他走。   月光清白,在他俩身上勾出一层亮色,夏培被铐在树林中,被树影遮蔽,虽然别人看不到他,他却能很清晰地看到外边。   成心海看起来太虚弱,秦燃一直走到这个人半步距离才停下来,他表情复杂,哀伤却又翘起嘴角弯出弧度,下颌颤抖像马上就哭出来,却又干笑两声,他歪着头,视线静静地放在成心海脸上。   成心海很无所谓的样子,始终没什么表情,等秦燃表演完,他问秦燃能不能放过他,放过夏培,他们从此不见,就当没认识过。   秦燃缓缓地动着嘴:“做什么梦呢,我要玩死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看着他,成心海面色平静,他扭过头,向夏培那边看,其实以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夏培的脸,投下的树影将夏培保护得很好,而夏培却可以清楚地看到成心海,脸,嘴,鼻子,眼睛,牵起的嘴角,舒展的眼角,和眼中流露出的眷恋和深情,他微微地笑着,神情像极了……诀别。   在这样的目光刺激下夏培终于能动了,他啊啊啊地大叫,引来秦燃的注意,就在这个人扭过头看他时身边的人突然出现异动,成心海抓准时机喊了声:“秦燃我去你妈的!……”猛地扑向他,两个人像是从他们站的地方摔下去,一眨眼全部消失在夜色中。   那一瞬,夏培是懵的,像是有个人用木棍给他后脑来了一下,他片刻晕眩,随后定睛去看,视线可以到达月光照到的地方,他看到的是平地,可他不清楚平地之外是什么。   猛地,他醒悟过来,拼命地挣脱手铐,用脚踹树干,掰折树枝,一会儿过后,小树连根拔起,夏培从根部绕出来。   他被铐住双手,跑得几次要跌倒,站上成心海的地方,才发现脚下是一个山体断崖。   一截高耸的齐腰灌木遮挡视线,不是脚踩在这个边沿很难发觉下边是空的,可成心海当时是站在这的,他看得见。   夏培捂上嘴,他慌张地四处看,不远处坡度减缓,几棵树斜斜地长着,夏培奔向那里,叫着成心海名字,用身体往下滑,他手有桎梏,摔了两次,到最后几乎是滚下去的。   雨又开始下,即便夜再深,雨再大,夏培也看得到在洼地靠近峭壁的地方趴着一个人,他歪歪斜斜地冲过去,这个人面朝下趴在泥水中,夏培把他翻过来。   是秦燃,一截尖利石块当胸穿透,夏培猛地抽气,笑出两声,脸上挂着笑他到处张望,笑容顷刻褪下去,目光不动了。   在一个如同枕头形状的石头上,有个人侧躺着,他四肢自然弯曲,像在睡觉一样。   夏培腿一下子软了,他站不起来,就这么爬过去。   成心海闭着眼,额头的血淌满石块,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痛,没有弄皱眉头,没有显出痛苦难受,甚至五官毫无波澜,那样平静。   夏培微微地冲他笑,推他,叫他名字,这个人随着动作晃了晃,是那种没什么控制力的晃动……没有应答,夏培的声音立刻染上哭腔,很大声很大声地叫,同时更大力地去推他……   几次伸出手,中途又缩回来,夏培那样地害怕,难受,无助,最终却还是抵到成心海鼻前,探他的鼻息。   手指没舍得拿回来,夏培总觉得或许下一秒就会有呼吸,有温热,有那种气息蹭过皮肤上的麻痒感。   他等了好久好久。   低垂下头,他把两手攥到胸口,泪水毫无声息地往下滑,慢慢地咧动嘴角,从安静地哭到哭得难以呼吸,情绪一旦喷薄出来就无法收回,夏培两手捂着脸,从指缝湿到手背,山野中全是他的哭声。   两只手分不开,夏培很吃力地拖动成心海的身体,躲到一处被树和山石环绕的阴暗角落,像是不肯让这具尸体凉下来,夏培把他紧紧环在怀中,手铐让他的两只臂膀更紧密,就这么脸贴脸地抱着成心海。   一一晖然,晖然。   宁晖然睁开眼,抖动的两片睫毛把泪水蹭到眼下,生出凉意。   怀中什么也没有,没有身体,没有温热,空无一物。   手铐还戴在一侧手腕,随着宁晖然抬起手臂的动作乱晃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很迟钝地,宁晖然抬起头,牧明毅半跪在他面前,把脱下的戏服扔到一边,往旁边伸手,示意叶菲递过水和湿毛巾。   拿到想要的,在所有人惊愕的眼光中,宁晖然抱上牧明毅,紧紧搂住这个人脖子,牧明毅顺势把另一只腿也跪下,东西还给叶菲,然后扶上宁晖然后背,回应着跟他拥抱。   作者有话说:   爆字数啊,这章更得有点慢,辛苦追更的你们了,好在后边就不会这么虐了。 第104章   吸溜一口香醇的美式咖啡,于力撩起眼皮看过去一眼,扭头叫叶菲。   听到于力叫她,叶菲一怔,于力没有过多表情,用眼神快速扫了一下那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叶菲顿时醒悟,推了把旁边看出神的裴晓晓,同时放声救场:“都杵这看什么啊!该干嘛干嘛去,早完活早收工。”话说着,裴晓晓带着豆豆冲锋陷阵,努力往牧明毅和宁晖然中间挤,随手拿点什么有技巧地将两人自然分开。   雨夜的戏从别墅到山林,十来天的连续拍摄,工作强度很大,作为全片的高潮部分,文戏加武戏,又是行凶又是撞车,还有主演大段大段的情感诠释,不要说演员,就是一众剧组的幕后人员个个都很疲惫。   即便如此,当看到两位主演在停机之后抱到一起,不少人眼中满血复活般地迸发出吃瓜磕八卦的跃动目光,即使之后两人各干各的,连眼神都没有碰触过,还是有人频频往他俩的方向窥看。   这一抱太招眼了。   于力本打算收工后来个三人行,眼见这趋势暗自作罢,他可不想在悬崖上走钢丝。   两辆保姆车先后开走,分别回酒店,宁晖然没别的,就是发呆,从离开牧明毅怀抱,他就看起来魂不守舍,不太说话,不跟人主动交流,就是有人过来搭讪也是慢半拍才答。   或许片子临近尾声,连日来的辛苦工作终于盼到头,大伙都很兴奋,见宁晖然那么安静,纷纷上去逗他,直到裴晓晓沉着脸一屁股坐到宁晖然旁边,才没人再敢招惹。   宁晖然一直看向窗外,只有喊他名字或是推他一下,这个人才会转过脸,从裴晓晓的角度看,眼前只剩下这个人没擦干净,沾着泥土的脖颈和打成缕脏兮兮的头发,蓬乱不说,还黏着不少枯枝碎叶,特别热闹。   上手为宁晖然掸了掸,裴晓晓声音很温柔;“然然,我给你卸妆吧,省得你回去自己弄,洗个脸就能睡了。”   宁晖然转过来,看了裴晓晓好一会儿才像明白她说的话,小幅度地点点头。   裴晓晓跟组进山,日晒雨淋,岛上这阵子的天气可以说太给剧组脸了,幸运得有些邪乎,整个拍摄过程中,一到夜幕低垂就开始飘雨,时大时小,省去造雨车还拍出自然效果,简直是天降甘霖。   那几天,裴晓晓穿着雨衣当起宁晖然的私人助理兼化妆师,为他撑伞为他补妆,cut的一声比谁跑得都积极,像蜜蜂采蜜一样勤劳,搞得片场闲得蛋疼的人扎堆磕牙,都说裴姐这回玩真的,躺遍天下弹簧床,终是觅得心中郎。   好巧不巧,说这话时正被走过来跟牧明毅对行程的叶菲听个满耳。   这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这种不着四六又带点颜色的玩笑惹出一连串不怎么正经的笑声,牧明毅的座椅比叶菲站的地方更近,那一张无比沉静的脸,把叶菲看得背脊发凉。   抽出空,叶菲飞也似地跑去跟裴晓晓说悄悄话,让她洁身自好,跟宁晖然保持距离,同时指出老板大概率会跟他续签,警告她别拿一个艺人的清白开玩笑。   裴晓晓左耳进右耳冒,她根本不认为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别说她对宁晖然没那意思,就算有,她也不在乎这些,爱上就追,有欲望就要,被拒绝退回去做朋友,做不成朋友就彻底拜拜,在裴晓晓的世界一切都很简单。   就像现在她心疼宁晖然,无论处于什么情感,她都认为没必要压抑,从化妆包拿出卸妆必备物品,熟练地让化妆棉沁满卸妆油,摆好姿势,一抬头她却怔住了。   宁晖然眼睛睁得很大,脖颈微伸,目光似乎放得很远,裴晓晓之前从没见过像这样的凝视,眷恋,不舍,情深,哀伤……似乎要将所有情感倾注进去,让人不由得跟着一块往窗外看。   那是整个山坳的全景。   车开在环山公路,快到半山地带,别墅,断崖,公路,山林……这些他们天天见到的事物此刻变得渺小,视觉上挤在一起,一旦开过前方的转弯就看不到了。   裴晓晓莫名地叹出一口气,当她再次去看宁晖然时,嘴长时间地合不上,愣了好一会儿,她把化妆棉换成干纸巾,塞进宁晖然手中,对他说擦擦吧。   进到房中,在床边坐了多久宁晖然没有感觉,光阴全在发怔中流逝,不知什么时候他回过神,脱下衣服走进浴室,洗好后蜷缩在床上,被子从头蒙到脚。   他闭起眼,让自己陷入黑暗,不过几分钟他神经质地惊跳起来,爬下床,匆忙地趿上拖鞋,从床头柜抄起一包烟,磕出一根叼进嘴,啪啪地搓燃打火机。   不知是油干了,还是动作过于急躁,半天出不来火,骂着脏话,宁晖然扬手一扔。   此刻,电话响起一声提示音。   宁晖然走过去,牧明毅发来微信,睡了吗?   时间半夜一点,宁晖然打上两个字,说他没睡,随后又给删掉,他也明白他现在状态不对,不想干扰牧明毅。   睡了就不能回,他还没有失神失智到这份上,却还是没想起来他曾经手欠地打过两个字,框框上会有某种提示。   牧明毅马上跟来一条:等着,我下去。   咬了会儿嘴,宁晖然扔掉手机,走到门边靠墙上咬手。   没过多久,门缝传来开锁声,刚被推开,宁晖然一下子跳到牧明毅身上,两人叠加的重量沉沉将门撞上。   宁晖然腰腹很有力,等不及牧明毅托稳他,腿自动缠上对方的腰,一秒不耽误,他去找牧明毅的嘴。   两人吻得很动情,也很用力,特别是宁晖然,手一直在牧明毅后脑穿插进头发乱揉,揪扯他头皮,这种粗鲁的冲动也带到接吻中,不止吸吮还会啃咬,揪起一小点唇.肉发狠地用牙尖磨,牧明毅鲜少亲热时皱动眉头,这次他不但这样还发出浅浅的低叫,下一刻,几乎是把宁晖然扔到床上。   身体压过去时将对方两只手腕交错地困在头顶,宁晖然很软,至少在他面前很迎合,牧明毅从来都只用一只手。   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牧明毅只觉得宁晖然看他时眼中闪过一道摸不透的情愫,然后不断抖动他喜欢的那两片纤长眼睫,带出许多水汽,牧明毅有些看愣了,随后他被整个掀翻,宁晖然颠倒位置,跨坐到牧明毅身上。   宁晖然没低头吻过去,而是用手慢慢摩挲牧明毅的脸,滑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最后带力地捏他脸颊两侧,什么滴到鼻梁,牧明毅没有反应,眼都没眨一下。   他仰起头,看着宁晖然的眼睛,毫无表情地开口:“宁晖然,我不是成心海。”   作者有话说:   放心,他俩不会虐。 第105章   一滴泪液正中牧明毅鼻梁,从挺立的鼻骨滑落,宁晖然才发现自己失态,睫毛一抖,又一滴掉下去,他狼狈地揪过肩膀T恤那截短袖擦眼睛,说着对不起,手忙脚乱地为牧明毅抹脸。   牧明毅没有动,只是把眼睛闭上。   这不是第一次作为‘宁晖然’为成心海掉泪,在剧组回程的保姆车上,当看到那一大片戏中拍摄的实景,潮涌一般的伤痛几乎要将他溺毙,那时候他很难分清自己是夏培还是宁晖然,不知不觉脸就湿了,就像现在,泪水掉到牧明毅脸上他才知道他在哭。   “操的。”宁晖然无语下床,去床柜拿纸巾,叠起两三张狠狠擤鼻涕,擤得狠了,宁晖然仰起头忍着那股酸痒劲,顾鼻子顾不上眼睛,泪水倒流,宁晖然感到眼角一阵辣痛,又抽出几张去擦。   没一会儿折腾出不少纸团,牧明毅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他,等到宁晖然终于平复,扭过头与这个人对视时,牧明毅背靠床头,鞋早脱掉,他弯起一侧长腿,臂肘闲闲地搭在膝盖,语气很淡:“过来。”   走到床边,听到牧明毅低沉的声音:“坐我腿上。”   宁晖然作势往下。   立着的腿已经放下,牧明毅一手搂过宁晖然后腰,一手抄底,将他臀部放到自己大腿上,这是一种很明确的信号,宁晖然立时软下来,伸手去搂牧明毅,头深埋在他后颈,整个人蜷缩到对方怀中,恨不得小腿都塞入彼此之间,牧明毅拽过凉被,半搭在他俩四周,形成密闭包裹的感觉。   宁晖然天生胚子单薄,进组演戏又瘦去不少,跟牧明毅一比视觉差距巨大,加上他特意将身体所有部位挤在一起,牧明毅抱在他后背和后臀的两只手被衬得宽大有力,像是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抱来抱去,早发现宁晖然吃得不好,睡眠也差,自从进山拍摄他戏外状态一直下滑,这一点牧明毅心中有数。   “怎么还不睡?”从肩胛抚到后腰,牧明毅侧低头问。   “睡啊,可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崖底下那片地方……”   “没抽烟?”   “想抽来着,没打着火。”宁晖然闷闷地咕哝。   咔嚓一声,耳边清脆的异响让他起来扭头看,牧明毅咬着一根烟,细细的火苗从打火机中窜出,把烟头燎燃。   点火时,牧明毅的下颌线条变得分明,两侧有些微微内陷,垂下的睫毛遮住眼中的光,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嘬烟动作,却让宁晖然觉得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压迫感,还莫名的……性感。   两指掐烟,拿离嘴边,随后口鼻飘起浓浓白雾,牧明毅面部线条硬朗,从半侧的角度看棱角甚至会有些锋利,他抽烟喜欢慢,慢到只张嘴,让烟自己飘出去……   宁晖然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他一时间搞不清是想抽上这一口烟,还是渴望这个抽烟的男人,他身体开始发热,等牧明毅带着温度的视线落到他嘴上时,宁晖然心跳早飙起来了。   跟牧明毅太近,近到对方只要略微靠向他就能覆盖他的嘴,牧明毅没很深入地吻他,而是更像在逗弄,用舌尖触碰,浅浅滑过宁晖然的唇线。   “你嘴太干,给你弄湿。”宁晖然眼神迷离地噘嘴往上凑,听到这话立即尴尬地摆正姿势,不咸不淡地附和一声。   牧明毅看了他一眼,又吸进一口烟,这回换成指缝夹着,用他惯常手指分开的标志性动作搁到宁晖然嘴前,很明白的肢体语言,给他抽的意思。   牧明毅的掌心很热,带起一股很浓的烟草味,比温度味道更戳人的是指腹滑过宁晖然脸皮的那种粗糙质感,牧明毅的手很粗,有些手茧,摸起人来别有一番感受,不喜欢的会觉得手硬不舒服,喜欢的会像摸到心尖,泛出一身鸡皮疙瘩。   宁晖然何止是喜欢,他甚至开始被牧明毅摸得微喘,脸发热。   “又不想抽了?”   听到牧明毅的话,宁晖然一怔,这才回神地上嘴去咬,咬得急了,没控制好深浅,舔到牧明毅的指缝,沾到一点点咸。   咬着烟,舔了下嘴,宁晖然有点后悔说他想抽烟,他现在只想接吻。   没用手,纯粹用牙,飞快地一吸一吐,宁晖然全神贯注在提升抽烟速度上,一不留神,烟从嘴里抽走,这人似笑非笑地捏着烟头问他,干嘛啊。   嘴空下来,宁晖然急不可耐地勾上牧明毅脖子吻他,动作却在碰到嘴之前停下,宁晖然眨着眼发怔一一他突然意识到那些成心海制造出的阴霾不知什么时候被驱散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牧明毅,想跟他亲热,跟他好。   对方像看穿他,无所谓地伸出胳膊,拿过床头烟缸灭着烟问:“拍完你什么打算?”   “啊……回,回学校,”宁晖然有些发愣,舌头磕绊,总觉得牧明毅不想跟他做什么,悻悻然地再次缩进牧明毅怀中:“好多事排着呢,收拾寝室东西,交档,拍照,领毕业证……对了,图书馆借阅证我还得还,不知道郭晓贤和那俩浪货还能不能找到搁哪……”   说着说着不说了,宁晖然有所察觉地直起背看向牧明毅,等他对自己说。   “先办你的事,片酬余款杀青后一两天就到你的帐,等你那边消停找赵睿把约续了,我工作室的地址,公司情况,入职要求,流程和一些杂事我让叶菲跟你沟通,有房子吗?”   没想话题跨度这么大,宁晖然一时有种恍惚的感觉,他脑袋卡壳地木然点头,又马上大力摇晃,他哪有地方住啊。   学校在中部靠下一点的二线城市,牧明毅的工作室开在帝都,坐飞机还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到,突如其来向现实转换让宁晖然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还没做好准备,或者说连想都还没想。   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不是随波逐流被人安排,就是随性地跟别人盲走,哥几个说出来旅行就来上一场,他从来不多做考虑,连多想一步都懒得费脑子,这种拿自己不当事的人生态度,宁晖然一直如此。   牧明毅慢悠悠地切入重点,像是在给宁晖然足够思考的时间:“你对薪金待遇,住宿条件,工作内容这些方面有什么期待?往细说,也可以放开向我提问,我看情况尽量满足你。”   把脸摆到一边,此刻宁晖然很不自在,不光是这些听起来感到疏离的话题本身,还有在这种官方谈话下他俩肉贴肉,腿挨腿,屁股下边还有人家温度的亲密接触,都叫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宁晖然没答话,手撑床要起来,后腰上那只捣乱的手却在使力,把他往床头身体那个方向推,搞得宁晖然只能分开双腿,半跪地夹.上牧明毅的腰胯。   如果说身体缩进牧明毅的怀抱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和交流,此刻这个姿势很明显就是肉体沟通。   宁晖然当然抗拒,手继续前探想抓些什么把自己撑起来,对方却不给这个机会,抓住他两只手腕,无论牧明毅想怎么处置,把手放身前还是身后,宁晖然都别想站起来。   “你还有一个选择,”牧明毅声音没什么波澜:“不跟工作室签,只跟我本人,不落纸面,我签你全身每一个地方,”视线下落游走在两人相蹭的胯部,他撩起眼皮,直视宁晖然:“在床上打工。” 第106章   一一   “单选还是多选?”宁晖然单侧眉角翘动,本来紧绷的面容缓和不少。   牧明毅看在眼中,松开宁晖然手腕:“随你高兴。”   没有犹豫,宁晖然说他都要签,不怕苦来不怕累,打双份工,家里家外尽在掌握。   牧明毅露出难得一见的新奇目光,上下打量宁晖然,有点不敢相信:“你占有欲这么强?”   “是你太招人,”宁晖然不甘示弱地回看他,把屁股往旁边挪了点,直视那个被裤料包裹着的鼓鼓部位:“除非你答应穿……那种带锁的。”   话没说完,脸上挨了牧明毅很轻的一巴掌,听到对方笑骂:“太疯了啊。”手没让回去,宁晖然抓着,猴急猴急地往牧明毅嘴上招呼,说盖章盖章,别废话了。   牧明毅笑着用余下的手捂宁晖然的嘴巴:“你先答应我件事。”   捂着还不老实,宁晖然用舌尖一个劲地舔牧明毅手心,含糊地应着。   “办完学校的事找地方玩玩,哪都可以,放松一下自己,旅游的费用我给你报,你提前预支也可以,我跟赵睿说一声。”   把手拿掉,宁晖然不太明白:“我干嘛去旅游?”   “出戏。”牧明毅简短回他。   “多长时间?”   “看你,一两个月都行。”   “我一个人??”宁晖然的语气略重,他有点懵。   “可以带朋友,不过剧组的人不行。”   这不是宁晖然想要的答案,可他也明白牧明毅不可能陪他去,先不说这个人有没有工作安排,既然为出戏,就不会任由成心海的扮演者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连剧组的人都被无差别地隔离在外了。   ……   一两个月啊。   宁晖然嘴一咧,跟牧明毅嬉皮笑脸:“哪有那么夸张,真不用,你也太当回事了!我刚才那会儿就是……”牧明毅没什么表情,却像要把他看透一样盯他的眼睛,宁晖然开始结巴:“夏,夏培今天这场,不,不是情感最浓,最激烈嘛……我给的情绪太多,乍一见你就有点……”   抚上后颈的手打断宁晖然的话,有明显在后脑搅乱头发揪扯发根的痛觉,手上传来的力度不小,头皮阵阵发麻,宁晖然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人。   牧明毅从半阖眼睫,视线下落到抬起眼回看宁晖然,他勾出浅浅的笑,眼中泛起泪光,一种眷恋不舍却又无能为力的目光顷刻泄了出来,手拿到前边慢慢摩挲宁晖然的脸,每摸一下眼中的湿气就多一分,像是怎么都看不够,眼光一直在宁晖然脸上转……   太熟悉的神情,那个背靠树干的男人曾经也这么摸过自己,在把夏培的手拷到小树后,用最后一眼的方式跟他道别。   像被谁狠狠在心上咬掉一块肉,钻心地疼,宁晖然瞪大了眼,他本以为自己被牧明毅带出成心海的阴影,却仅仅不过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又被拉回原位,像是一种报复性反弹,成心海激起的巨浪冲破宁晖然的想象,就在那一刻,他似乎被夏培夺去整个身体和主体人格,眼泪迸发式地夺眶而出,满视野模糊不堪。   费了好大劲才没扑过去抱牧明毅,即便宁晖然把头摆到一边,咬着嘴狠命压抑,也没能让脸不湿,乱七八糟地用手背擦抹几下,宁晖然没好气,他不想接牧明毅递过来的纸巾。   牧明毅没管他,自己上手给他擦:“等你彻底摆脱戏中的人物,再跟我讨价还价。”   虽然很不服气,也很生气牧明毅这么搞他,宁晖然却无言绝对。   牧明毅轻而易举就用成心海戳到他内心,搞到他飙泪,一秒入戏一秒出戏的灵魂演绎不但给宁晖然带来震撼,也让他对如此精湛纯熟的业务能力羡慕嫉妒恨得要死。   把牧明毅拿纸巾的手打到一边,宁晖然满脸不高兴,同时抽动两下鼻子。   从底下托住,把人当空抱起来,宁晖然身体打晃,条件反射地去抱牧明毅的脖颈,这个人像搬一个稍大点的物件,一眨眼,便把宁晖然摆到床垫上。   穿鞋下床,牧明毅低头整理衬衣袖口;“这两天你睡过吗?”   “睡过啊。”宁晖然睁眼说瞎话。   进山的戏他拍得有多痛苦他自己最清楚,先别说惊心动魄的动作戏,辗转于别墅,公路,山林,断崖这些场景,一遍一遍拍摄跟成心海的徒劳奔逃,单单就是那些精神和情感上的拉扯就够宁晖然喝一壶的,身体再辛苦也有上限的,几个小时的休整怎样也能恢复,而当很深入地进入角色,宁晖然又出现那种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的自我割裂感。   戏中,‘宁晖然’淡化甚至消失,戏外,‘宁晖然’一点点地被找回时,夏培的情感却又像无法褪去的潮汐,根本消停不下来,宁晖然只能靠抽烟,发呆,玩手机,看剧本等一些行为进行抵御……   他什么都可以做,但就是不能闭眼安静地躺着,往往天蒙蒙亮,他才能打个盹。   淡淡扫过一眼宁晖然,牧明毅拿起写字桌的手机,低头敲字。   房内一度很静,收起手机,牧明毅开口,说叶菲过会儿送药来,他的助眠药,让宁晖然每晚睡前吃一片,不能减量,更不能够私自增加,这一点绝对禁止。   “明天吧,大半夜的别折腾菲姐了。”趿上拖鞋,宁晖然弯腰从小冰箱拿出两罐苏打水,湿漉漉的外壳摸出一手水汽。   一声易拉罐的闷响,他一边吸溜他这罐,一边把另一罐递给牧明毅。   “叶菲正收拾我东西,”自然地伸胳膊去接,牧明毅低头看腕上的表:“我们这就去机场,两小时后的飞机。”   要不是牧明毅有所察觉,反应机敏地从宁晖然手中捞了一把,深更半夜这一整罐苏打水能把楼底下的人砸出噩梦,宁晖然拿着他那罐,张大嘴愣愣地看着牧明毅,嘴角湿乎乎,随后就是一声‘咕噜’的吞咽音。   把这口咽干净,宁晖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牧明毅杀青了,这是事实,他很忙,日程排得满满的,这也是事实,蒋雨寒同样杀青,人已经在飞机上,唯一没完事,别不过劲的只有他自己。   努力调整,运了半天气,宁晖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想想不对,又改:“你还回来吗?”   “杀青宴我回来参加,没两天了。”把自己手中那罐放好,牧明毅又去拿宁晖然的。   宁晖然粗鲁地硬塞给他:“那是几天?”   “不看进度表啊?”像知道宁晖然脾气发到何种程度,牧明毅稳稳地接过来,没让水洒出来一滴:“你功课做得可不够。”   牧明毅越从容,宁晖然越躁怒,扯开嗓子喊:“要走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你就舍得我走了?”牧明毅冲他微笑。   进山的拍摄安排是全片最紧密的一部分,加上于力精益求精,大导演追求完美那劲儿又犯了,把剧组整得人仰马翻,大伙都拼了老命跟他熬着,宁晖然不能想象如果牧明毅前几天告诉他拍完他就撤自己会多崩溃,没选择在他戏里戏外苦苦煎熬的那段时间,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宁晖然懂,但就是不能接受。   抬起头,声音一点没小:“知道自己要走,那你来我这都搞些什么啊?!一个多小时正事一点没干,净在这瞎扯。”   抿着笑意,牧明毅把宁晖然拽进怀,嘴往他耳朵上贴:“什么正事?说给我听听。”   气恼地拍打牧明毅屁股,狠狠在上面抓一把:“都要走了你招我!”   “还剩五分钟,”勾上宁晖然裤腰,牧明毅拉松裤绳:“可以玩一把。”   “辱谁呢,”宁晖然牙齿咬得贼响:“你才五分钟。” 第107章   将头靠在窗框,拨开窗帘一条缝,看着楼下夜色中走动的人,再到卡宴开出酒店彻底从视线消失,宁晖然沉重地呼出一口气,一种空荡荡的落寞感几乎要了他的命。   啪啪啪一一   打火机一直干搓,出不来火。   妈的,认人啊。   宁晖然想不透怎么牧明毅一搓就有,自己搞半天火星都没见一个,不解地摆弄打火机,琢磨着不会真是牧明毅给他的吧,大脑刚跟这个人沾点边心头就猛地一悸,宁晖然小心地往外呼气。   在床上对着空气发怔,猛地想起牧明毅临走前交代他一定吃助眠药睡觉,上飞机前他要检查。   拨了片药含进嘴,宁晖然顺手拿起苏打水咽进去,一秒不差,手机进来一条视频邀请,当他傻啊,睡着的人怎么接。   手机扔到床头,上衣脱到半截,宁晖然突然像开了窍,手脚并用地往床上爬,火急火燎地去接邀请一一就说被他吵醒不完了,自己演技也很炸裂的好不好。   然,他并没接上,再打过去就变成飞行模式。   烦躁地爆起粗口,揪过枕头砸向自己的脸,配合顿时暗下来的光线,宁晖然耐下性子闭起眼,不到五分钟,他诈尸一样地弹坐起来,喘着粗气,一身冷汗。   拿过说明书看,发现助眠药的成分半小时才会起效果,半,半小时……宁晖然瞪眼,无语地仰起头,强迫自己放空,驱逐脑中关于成心海的所有画面。   刷地一下拉开窗帘,宁晖然揣兜站在窗前,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脑顶那颗浑圆的大月亮,散着清白的光,它安安静静地挂在夜空中,招摇地,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目光。   ……   月亮看得眼睛发酸,干涩疼痛,夏培不断眨眼,却涌不出一丁点湿气,成心海走后的第三个月,湿一湿眼眶成为夏培最梦寐以求的一件事。   紧紧闭起眼睛,脚放上卧铺,夏培弓起背环抱膝盖,蜷缩在火车单人软卧的一个犄角,随着车身一摇一摆。   天光微亮,夏培睁开眼,眼睛传来刺痛,他虚虚地捂着,手伸进背包掏眼药水,听到提前报出的站名,抹掉溢出眼角的液体,夏培下地穿鞋,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这是一个零污染纯天然,全是土味和牛马粪便的典型农村风貌,夏培走在土路上,很不习惯地一通咳嗽,旁边开电动三轮车的人过去时瞅了他一眼,车停下,这人朝他扯开嗓子喊:“去哪啊?坐车不?”   手指撑了下草帽,刺眼的正午阳光正把车上一个人照得锃光瓦亮,有人同乘看起来安全一些,但夏培也同样害怕跟陌生人太近,他犹豫着,站在原地发愣。   等不了他,开车的脑袋转回去,夏培忙一嗓子叫住,脚下紧赶几步,上了车。   一上车就感到车上那人投来的目光,夏培不敢对视,更不敢多看,埋头只看自己脚面,等快到村口,老汉扭头手一摊,让夏培交十块钱。   跟钱一块过来的是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老汉没听清让他大点声说,夏培铆足力气,一连串喊出来:“我想跟您打听这有没有一家姓成的,您知不知道有个叫成心海的人,他们家怎么走。”   一块坐车,正往下跳的人动作一顿,他瞟了一眼夏培,两脚着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迈开步往村头走。   三轮车夫上手一指,说跟他走。   夏培忙去看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慌慌张张地跟这边道了谢,拖着箱子一通猛跑,直到跟那人前后脚的距离才真正看清楚一一   一个身材高瘦的少年,十六七的样子,稚气未脱的脸,穿着校服,全身洋溢青春活力,夏培很少会盯人看,却愣是没能挪动目光,这个男孩身材模样,走路的姿势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一阵心悸。   正在此时,少年突然转身,揉着胸口的夏培吓得差点蹦起来。   “你找他什么事?”   夏培没缓过神,木纳地瞅着他。   对方明显脾气火爆:“装什么傻啊?!问你找成心海干什么?”   “……就,来看看。”   想好的说辞全乱套,夏培缩起脖子,害怕地往后退一步。   “他死了。”少年白他一眼,背包往肩头一扔转身就走,克制这三个字带来的难受,夏培拦在少年面前。   他先是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说他是成心海老师的学生,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多少尽些力。   少年狐疑地把夏培从头顶打量到脚底,眼前的人长得白白净净,清秀斯文,举止又谦和拘谨,还透着一股胆小怯懦的学生气,少年信了八成。   一点头,让夏培跟上来。   两人在村中转悠一会儿,来到一户朱漆铁门前,少年门也不拍,直接推开就进,嘴里喊着:“王淑勤,有人找成心海。”   坐在台阶上摘菜的中年女人闻声抬起头,二话不说地朝少年开火:“心睿,咋这么叫你哥?!作死啊!”   “我也这么叫你,没听见啊。”成心睿说着,看都没看他妈,跳过门槛进屋。   几近吃人的一张脸在看到成心睿身后的夏培时肉眼可见地和缓下来,王淑勤眨了眨眼,夏培又是一个大鞠躬,叫声阿姨好。   对方忙站起身,用围裙擦着手,问夏培哪位。   还是那一套,夏培用成老师称呼成心海,王淑勤起先很惊讶,成心海过世前就跟学校解除了聘用关系,王淑琴没能拿到校方任何慰问金,本来以为跟这个学校没啥关系,却又有学生来找。   被王淑琴让进屋,夏培没落坐,扭着手不安地站在一旁,视线随着忙和沏茶倒水的王淑勤一起动,直到又跟王淑勤视线对上,夏培才‘啊’地一声,他蹲下来从箱子拿出点心,水果,牛奶和一些方便携带看起来很贵重的补品,将它们整齐地摆到桌上后,旅行箱基本清空了。   王淑勤满眼冒光,脸上乐开了花,客套地说咋来一趟这客气,手不停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不知坐在哪儿的成心睿突然挤到夏培和他妈之间,从塑封袋中扒拉出一个苹果,衣服随便擦了擦,咔嚓就是一口。   见来不及喝止,王淑勤气得要拧成心睿的耳朵,手还途中,夏培已经拿出一张金灿灿的银行卡送到王淑勤眼前。   这回不但王淑勤,咬着苹果,歪头正躲她妈的成心睿一同愣住。   “啊……是这样,我以前找成老师借过钱,这是还他的。”   屋内陷入安静,最先反应过来的王淑勤哎哎哎地叫,她接过卡翻来覆去地看,大咽口水,有种要把卡吃下肚的架势。   “多少钱?”成心睿问。   “五万。”夏培低下头,不安的样子。   王淑勤哎呦一声惊叫,有被吓到的颤音,夏培连忙抬头,正看到成心睿双指夹卡高高举起,另一只拿着苹果的手封锁王淑勤,说正好交学费了。   王淑勤武力值瞬间飙升,揪过成心睿头发一顿拉扯,长期干农活的妇女膀大腰圆,手劲其大,要不是夏培在场,非薅下来两绺成心睿的头发不可。   卡抢回来,王淑勤珍惜地用嘴吹了吹,手抹了又抹,贴身放好后,一抬头,夏培跟他们娘俩站出好几米远,知道自己失态,王淑勤挨过去不好意思地对夏培笑,说成心睿小孩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夏培去看成心睿,正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他马上移开目光,问王淑勤;“我听成老师说他好像只有一个妹妹,没说过还有弟弟……”   “俺村不是不让多生娃嘛,怕罚款,他一直过继在他表叔家,心海这一走,我俩娃都没了,就让他回来……”说着,王淑勤语气染上一层晦暗,神情也黯淡下来。   夏培把头低得很深,他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的样子。   咬了会儿牙,夏培抬起头,对屋中的人笑了笑,规矩地背上包,拉上箱子跟他们道别,王淑勤像是惊到了,拽着夏培不让走,非要留下他吃晚饭,夏培没接这个话,掏出一张提前写好的小纸条,上边是他的手机号和详细住址,腼腆地对王淑勤点了一下头,说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他。   与那张卡的命运差不多,纸条还没在王淑勤手中捂热乎就被成心睿抢过去,一不做二不休,成心睿这回拉着夏培就往门外跑。   身后王淑勤叫骂声越来越远,夏培被拽着一口气跑到村头,他喘得快断气,没什么东西的胃一个劲泛酸水,蹲在地上发出难过的干呕声,这三个月饮食极不规律,大多时候一天就吃一顿饭或者干脆不吃,胃被搞得很弱。   正忍着那股翻腾劲,成心睿用鞋尖碰了碰夏培的后脚跟:“哎你!成心海根本没借你钱对吧?”   夏培吐出几口唾沫,慢慢站起身,怯怯地看他。   “人都死了,又没借条,千里迢迢跑过来还钱,哥哥你有病你知道吗?”成心睿冷淡地哼出声。   夏培没说话,垂下头。   从见到这个瘦不伶仃的人就没看到他抬过几次脑袋,是有多重?   成心睿一脸不耐烦:“你就给我们家钱也没用!”狠狠啧一声,手在头后挠着:“也不知道你干啥这样!图啥啊……王淑勤她可能造呢,多少钱她一礼拜都能给花干净,宁可输在牌桌上也不给我付学费,操,高二我就得辍学,”说到痛处声音放大,火更大:“你还敢把电话给她!等她天天粘着你找你借钱,把你薅得毛都不剩就哭去吧,脑袋糊上了!”   “那之前你的学费……”夏培打断他。   成心睿撇了下嘴:“成心海呗,他给我付。”   “我加你微信。”掏出手机,夏培不走心地一说:“我给你付。”   “你谁啊?!”火山喷发式的一声高叫,成心睿俨然把夏培当病人看,还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那一挂,他一摆手;“有病治病去,别出来吓唬人。”说完,转身往前走。   情急下,夏培做出拉人的动作,成心睿不但回身推了他一把,还跟哄苍蝇一样:“去去去!我警告你少烦我啊。”   不敢再作出什么,夏培咬着嘴看着前面人的后背,正当他拉起地上行李,往成心睿反方向转身时,后边一声破音:“哪儿去啊?!往这走!”   夏培转回身,不知什么时候,成心睿嘴上斜斜地叼了根稻草,有气恼,有烦心,但不可否认地还有那么点温暖透出来,也许不过是夏培非要这么认定的,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觉得跟他哥好像。   什么不能自已的东西往上翻涌,夏培感到胸口胀得发痛,眼眶也是,他上手摸了摸,一丝丝变化也没有。   迈开步,他踩着落在地面成心睿的影子走。   最终,夏培还是扫了成心睿的微信,加上电话,头像安安稳稳地排进通讯录,从包中拿出一个小本,几行字乌压压地排下来,又一条被划下去。   笔道来回加深,火车猛地一晃,纸破了,其实夏培一直在走神,这会儿才恍悟过来,吸了吸鼻子,他又开始想哭,而这种冲动也只会停留在感觉层面,生理上无法达成。   他被确诊过,泪腺受损,哭不出来。   哭太多,休息不好导致的,医生这么对他说。   好脆弱啊。   夏培这么槽自己一句,趴到火车桌板上,闭起眼。   “小培,不是阿姨不盘给你,这铺子本来就是违规搭的……”刘桂兰压低声音,凑到夏培跟前:“我跟你奶奶这么熟,忽悠谁也不能忽悠你啊,再说这片地方马上就要拆迁,真不值当的。”   夏培很倔强,无论是他的回答还是他坚定的眼神,刘桂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又劝了一车话,仍是没见松口的迹象,无奈之下她应下来。   把杂货铺钥匙交给夏培,刘桂兰跟着闺女坐进门口的车中,女婿下来大包小包地往车后放行李,这回她要在国外住很长一段时间,刘桂兰估摸着回来这地儿就拆得什么也不剩了。   带着些许不舍,她最后望了一眼铺子,门口送行的男孩微微地对她笑着。   人走后,夏培进到铺子,经历过上次暴雨的洗礼,小铺子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像是随便来点上级的风就给能干趴下的状态,做了一上午修修补补的工作,夏培把家伙放下,挺了挺酸痛的腰,正当这时,有个人推门进来,说买瓶绿茶。   来的人低头从兜里掏手机,再一抬头,像见着鬼似地一惊,面前的男孩不但直勾勾地瞅着自己,眼中泪花不住地翻滚。   男人不止是尴尬那么简单,脸上大写的问号表情让他合不拢嘴,刚想把买水这个简单的诉求再重复一遍,男孩便开始破涕为笑,还动手往脸上一通瞎摸。   “操,”那人心惊肉跳地后退,咕哝一句:“神经病。”掀开塑料帘,脚刚踏出去,一缕夕阳正好迎面晃了他一下,男人不适地虚起眼,加快离开的脚步。   明明是缕夕阳却格外高调,把小铺子的入口染上一地金黄。   铺中,一个男孩用手背,手心,甚至手腕不停地抹去眼眶流下的水,分不清他哭还是笑,哭笑参半,连声调也是如此,看着那片灼热的阳光,他慢慢地走入,感受它洒在头顶,落在肩上,拂过脸颊,烤得人心都要融化的温度,闭起眼,他仰起头,像用生命沉浸一般地享受着什么。   这是影片最后一个镜头。   作者有话说:   到此,戏中戏就结束了,这个结局我写得巨卡,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夏培好起来,或者怎样也好不起来……虐度妥妥超标了。 第108章   余下的这几场SOLO戏拍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   不仅是老生常谈那些什么入戏出戏的自我拉扯感,在角色负面情绪中走不出来,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别扭,还有生生被助眠药提高好几档难度的HARD模式。   几乎每天晚上牧明毅都会盯他的药和睡眠。   越盯越差。   宁晖然对助眠药都要产生出一种本能抗拒的条件反射了一一见着银色的,印着细小英文的塑料药片壳他就反胃想吐。   他可能天生不适合此类药物,干瞪眼或者随便干点什么去挺那可怕的三十分钟不但影响药效,之后还一点困意涌不上来,也就是说,不闭眼躺着,吃药就是白吃。   一旦四周黑下来,别墅,公路,断崖……跟后期剪辑好似地在脑中放映,场景真实,惊心动魄,宁晖然都怀疑自己患上某种强迫症,总在一遍一遍模拟什么环节可以把成心海救下来,不让他为夏培送死。   一琢磨就是一夜。   而吃药只会让这个过程变得迷糊残缺,半梦半醒地折腾换来转天的困倦无力,无法集中精神,恹恹地,很难进入状态。   牧明毅走了,连个带戏的人都没有。   宁晖然就这样拖了整个剧组的后腿,比原计划晚杀青一天,当宣布杀青那一刻不少人互相拥抱,鼓掌,还有人举着礼花筒砰砰地放,满天飘起细碎的彩片,没人注意到,或者看到也以为是宁晖然没出戏一一他那满眼闪烁的泪花。   可他妈结束了。   宁晖然抽动鼻子,默默地把头上沾到的彩片抖落下去。   片子迟一天杀青,牧明毅迟一天回来,真是一秒都不浪费,多么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   宁晖然发了个自拍过去,先是握拳,然后慢慢竖起一根中指。   十分钟后,牧明毅发来视频邀请,宁晖然接上。   像是在一个极为嘈杂的环境中,牧明毅身后的门挡住不少动静,门内这一亩三分地很清净,像只有他一个人的样子,而接下来牧明毅干的事也印证这一点。   他没跟宁晖然说话,而是将下颌抬高,脖颈优美的曲线立时显现出来,宁晖然眼睛都没来得及瞪大,一只手抚上去,从脖颈一路下摸,撩骚地用食指滑弄那粒形态适中,突出来的小骨头……随后从衣领开始,扣子被一颗一颗地解开,全程慢动作,呼吸显而易见地变重,宁晖然可以看到衬衫底下稍稍浮动的胸膛……   本以为这就完了,宁晖然舔着嘴刚想发声,牧明毅镜头朝下,一条四角内裤突然跳到宁晖然眼前,他没穿裤子!   宁晖然眼都看直了。   手顺腰就摸,内裤边沿扯到耻骨以下时手机发出噔地一声,视频切了。   “操操操!”宁晖然叫着马上回拨,对方秒拒,发来一个跟他同等手势的图片。   这什么……   瞪着这张比出中指,眼神超凶的Q版人物表情包,宁晖然立即带入牧明毅本人,笑得在床垫上乱捶一通,牧明毅何止是散发少年感,简直低幼得一批,没影帝这样的。   宁晖然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湿气,在微信上打:几点飞机?   那边回得很快:改成动车,这边暴雨,会迟一点。   宁晖然:一点是几点?   牧明毅:等不及了?   宁:你说呢。   牧:(笑脸)   宁:要不要备套。   敲字时,宁晖然在‘套’字前有些耽搁,他曾一度很紧张,看到牧明毅问他:知道我尺寸?   有点数,宁晖然回。   一一我自备,怕你买小了。   滚你的吧。   宁晖然口吐芬芳,却没打上去,他感到一股浓重的睡意,好久都没来过的,闭眼既着的飘忽感,手指不听使唤,敲不动了,即便牧明毅那边不方便听语音,宁晖然也只能让他凑合转成文字。   他按着话筒,含糊不清:“哥,我先睡……会儿,晚上……见。”   想在‘见’后用嘴崩出个亲吻音,却弄得无声无息,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耳边闹铃似乎循环往复了很多次,宁晖然转醒又慢又拖沓,全身每一块肉都沉沉地坠在床上,他费了半天劲儿才坐起来,拿过手机看时间之前都是晕乎乎的。   等看清数字,一秒清醒。   宁晖然把手机甩出老远,一头扎进卫生间,冲洗的水流声哗哗地响。   杀青宴头号主演缺席迟到,以于力为首的一干剧组成员绝不姑息地要罚宁晖然三十杯酒,牧明毅提前向组织请过假,说晚些时候赶他们的二场,宁晖然不敢置信地提出异议,罚酒三杯他不说什么,罚三十杯量刑是不是过重。   赵睿此时插足进来,提供给宁晖然另一个选项,罚三杯可以,脱三件衣服。   宁晖然低头看自己,T恤,牛仔裤,内裤,罚完就光了。   进山拍摄磨人,后来单拍气人,于力是不打算放过他,为了劳军,赵睿把酒店一楼宴会厅,KTV,酒吧,健身区全包下来,让剧组可以嗨翻全场,通宿地玩,累了的直接上楼睡觉,贴心又阔气。   这会儿算是一场的尾巴,二场的苗头,不少人喊着去KTV,脱衣服喝酒正好助兴,宁晖然死也不去,不是他有多怂,而是对自己的臭脾气了如指掌。   可以想象,一群放浪形骸的男女在KTV扯着嗓门叫,对他脱衣服的举动大吹口哨和鼓掌,这都不是他放得开放不开脱光光的问题,而是自己会不会飙出一车脏话摔门而出的问题,毕竟进剧组后他的人设一直是乖乖仔,嘴甜随和的小萌新,可不能像对郭晓贤他们和不认识的外人那样想怎样就怎样。   宁晖然脑中是上次郭晓贤给他搞‘爱的初体验’他不但摔过门,还动过手。   他选择三十杯酒。   好在,剧组仁慈,只用喝白酒的二两口杯给他排满一桌子,啤酒,红酒,软饮,白水,还有白酒,一共三十杯。   某位剧组大哥,脸熟,想不起来灯光还是收音,拿来一条餐巾布,折好后往自己眼上试了试,确定不透亮后作势要给宁晖然系上,所谓的‘盲喝’,喝到哪杯是哪杯,挨个轮一遍。   酒量往往是对单一品种的酒来说,宁晖然就是再有量,混成这样不是把他往醉里灌,而是往死里干。   在剧组的人设立起来,宁晖然还真不舍得让它一夕崩塌,更何况确实是他睡过辙了,耍赖就太没品。   拿过餐巾自己戴好,十杯进肚,每喝一杯耳边就爆出一通喧腾,宁晖然真服气他们,声浪一波超越一波,没有向下的趋势,越叫越嗨,数不清多少杯灌下去,脚有点踩到棉花上的感觉,再往下喝,拿不利索的杯子被人轻易抢走。   扯掉眼上的布,宁晖然看到裴晓晓挡在他身前,霸气地一脚踩上KTV的玻璃茶几,钉子似的细高跟倒映在犹如镜面的桌台上。   “剩下的我替弟弟喝。”   一句话引爆全场,整个包厢沸腾了,冲天的声势让推门进来的赵睿吓得脚下一个磕绊,他很快看明白,人群激奋地起哄,还有人逗贫地瑟瑟发抖,说裴姐下场好怕怕啊……宁晖然可接受不了女的给挡酒,动手把裴晓晓往身后拽,裴晓晓不买帐,她向来没什么行为边际,当即警告宁晖然,要再敢拉她,她就把他按沙发亲,嘴对嘴送酒。   这是一句效果比刚才翻上百倍的话,那个出主意给宁晖然蒙布的哥们嗷地一嗓子,起哄地拍手喊交杯,交杯,全场爱闹的一块有节奏地打拍子喊叫……赵睿想这也是给留面子了,没喊亲嘴亲嘴。   随便抄了两杯,裴晓晓往那哥们身上一扬,一声狞笑:“老娘跟你交杯要不要啊?”   那男的被泼一身酒也不恼,眼神雪亮,抹了把脸上的酒水,掏出钱包,把现金,卡往桌上一拍:“来啊,谁先把谁干趴下,这就她(他)的。”   “操啊。”裴晓晓豪气地飙起脏话,她就没见过这么欠调教的,同样亮出家当跟上,双腿跪到茶几上,拿起杯酒,手指对这人勾了勾,来啊。   在一片喝彩声中,男人绕过她胳膊,开始一杯一杯地往喉咙里倒酒。   ……   刑场变角斗场,宁晖然脑筋没转过弯便被赵睿以抽烟为名拉到外边。   显然裴晓晓救他一命,宁晖然咬着烟,偏过头去够赵睿为他搓燃的火:“裴姐一直这么……猛?”   毕竟是个小姐姐,宁晖然尽量措辞。   “一直,”赵睿点头,收起打火机,瞅了宁晖然一眼:“不过对人这么好我倒是第一次见。”   这话让宁晖然皱紧眉头,赵睿无意往那方面扯,宁晖然要真出道,这些事能少则少,能皈依佛门不踏红尘才好。   “没事吧?”赵睿吐出一口烟气:“我看你酒喝挺多。”   包厢那会儿是有点上头,出来透口气好不少,宁晖然嘴里有烟,含混地“嗯”一声,掏手机看时间,离动车到站还差十分钟。   收起来,他抬头弹烟灰,这个KTV的过道直通一楼庭院,秋千摇椅,花草灌木,只要没有过来过去的人阻碍视线,一眼可以望到那个方寸桃源。   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栏杆旁边,背对宁晖然。   当一种说不清的,令他汗毛直竖头皮发麻的感觉在体内迅速蹿升时,这个人转过脸,宁晖然目光当即冷下来,是那种看一眼就能把人冻伤的强度。   赵睿解读不出来,扭头去看,随后他满脸笑容,喊了声:“吴总。”   作者有话说:   剧透:吴建中。 第109章   一一一一一一一   吴建中过来S岛出差公干,呆一天且就杀青宴这一天,无独有偶,蒋雨寒回来参加杀青宴,两人约好宴毕一起走。   这事赵睿知道,蒋雨寒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要给吴建中面子。   剧组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团队,大伙或直接或间接地被各种关系捆绑到一起,杀青宴不但是对这一段辛苦付出画一个完美句号,也是大家能够相聚的最后时刻,吃完饭挥手拜拜。   一般来说,这种场合很少邀请外人参加,要不是吴建中咖位摆在那里,不好推辞,赵睿也没想在剧组酒店看见他。   “吴总来得好早,雨寒还没到,是不是飞机上联系不着啊?”赵睿朝走过来的吴建中晃了晃胳膊,然而吴建中好似并没看他这边,而是用不带拐弯的目光一路黏在宁晖然脸上。   专注,直白,还有那么点……炽热。   莫名其妙地眨着眼,赵睿去看宁晖然,简直赤道和两极的跨度,就是冷成这样也不给吴建中对视的机会,眼睫下垂,脸沉着。   忽然想起上次女婊苏璐璐来岛上找牧明毅,吴建中尾随其后跟着一块来凑热闹,把宁晖然带去撑场面还是他的主意。   原来认识啊。   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赵睿悄悄用手在背后戳了一下宁晖然,叫他乖一点。   有赵睿在,扭头就走可不合适,让外人看笑话不说,还显得自己怂包软蛋,见不着面就算了,宁晖然压根没打算放过这个侮辱他的人。   磕掉烟灰,吐出一口烟气,宁晖然撩起眼皮看吴建中,此刻目光不仅仅是冰冷,还有种看蟑螂鼠蚁,臭虫蛆之类的极度蔑视和憎恶。   这份眼神外露到赵睿都感到震惊,他多少有体会宁晖然的脾气没他进组表现得那么柔顺,试镜摆他一道,当时坐房里就感觉这个男孩在憋大招,等机会办他,后来进组,宁晖然跟牧明毅第一次拍吻戏,他想拉拢关系,宁晖然给他碰了个软钉子,好在,经过他还算用心的补救一一蹭宁晖然的保姆车,两人关系修复不少。   总之一句话,这小子其实没那么好惹。   眼瞅着‘不对劲’要变成‘现场闹事’,赵睿忙跟吴建中打哈哈,提蒋雨寒。   “他那边天气不好,坐动车过来,这会儿差不多快到了。”吴建中答着,与宁晖然的对视并没为此中断,只在赵睿问出怎么雨寒也坐动车回来时,眼光才移到问话人这边。   吴建中笑了下,说:“雨寒跟他师哥一起去做访谈节目,看来赵总真不管这块了,专心做工作室二把手?”   牧明毅的经纪工作赵睿并没大撒把,只是这阵子他确实没腾出功夫亲自料理,前两天赵睿媳妇闹着腰疼肚子疼,去医院一查怀上了,一家子雀跃不已,赵睿正在兴头上,没心思搞正事。   “害,家有点事没顾上……”赵睿自然地笑着,下一秒马上笑不出来,宁晖然把头偏向一边,就在摆过去的瞬间,一股怒火烧在他眼底,整个后背都绷紧了。   赵睿看得发愣,随后他立即笃定吴建中对宁晖然的异样也有所察觉,因为就在下一刻,这个人拿出手机秀节目现场的照片,专门挑两个人的近照放大给自己看,同时在宁晖然脸上瞟来瞟去。   怎么那么怪啊,乖乖。   赵睿全方位懵逼,宁晖然见这两人在一块像被戳肺管子似的冒火他不解,吴建中故意火上浇油他更不解。   搞什么。   推开吴建中的手机,信口胡编个理由,拉上宁晖然打算溜之大吉,没可能在杀青宴上闹事。   宁晖然却半步都没拽动,把烟头扔到地上,他慢慢地碾灭,告诉赵睿,他跟吴总有事要说。   有他妈什么事……   小声地从后槽牙挤出这几个字,赵睿手跟钳子似的箍在宁晖然胳膊上,眼神一个劲地往四周瞟,暗示他这不是任性的地方。   貌似对方被劝动了,就在宁晖然要跟赵睿走时,吴建中在他俩背后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宁晖然你瘦了啊,腰好细。”   赵睿猛地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吴建中能这么露骨,等回过头才搞懂,嘴骚那算什么,吴建中一双眼睛看的可不是宁晖然的腰,而是在某个部位大胆地撩。   完了。   这两个字在赵睿心中冒出时,宁晖然已经上去,迎着吴建中近乎视奸的目光,淡淡一笑:“吴总,这不方便折腾,跟我出去。”   看了眼外边黑黝黝的酒店庭院,吴建中爽快答应。   宁晖然想怎么‘折腾’,赵睿顾不上往深琢磨,以宁晖然现在看吴建中的眼神,给他递把刀能把吴建中直接捅穿了,赵睿很明白他压根就不能放这个人去‘折腾’。   吴建中是业内资深玩家,宁晖然才刚要出道,就是不惜他这个才,也得为工作室前途考虑,毕竟宁晖然是他家艺人。   绝对不能让他俩出去1V1。   正当赵睿开始烧脑想辙时,走廊上裴晓晓摇摇晃晃往这边过来,她明显喝大了,都站不稳。   瞅到她的那一眼,赵睿突然灵感爆发,宁晖然背着裴晓晓天大的人情,她又是个女孩子……呃,女中豪杰,肯定比自己硬上有效果。   跑过去把裴晓晓拽来,赵睿匆匆地对她说:“赶紧救火!别让宁晖然走听到了吗?!”   裴晓晓醉着,听到宁晖然名字像打鸡血地浑身一颤,在赵睿暗地里推她一把的助力下,脚底不稳地扑向宁晖然,待看清是谁后,宁晖然把裴晓晓接个满怀。   “弟弟,我……都替你喝完……了,”裴晓晓骄傲地拍拍自己胸脯,笑得像个班里得第一的学生,一脸荣誉感:“我特棒……吧!走!”她打出个酒嗝,捶着宁晖然右肩膀:“陪姐姐……醒醒酒……”   裴晓晓喝得真不少,全身软得跟棉花一样,宁晖然怕她摔着,单手搂她的腰,裴晓晓不清醒地随意挣扎,让腰上的手勒得更紧。   从吴建中回头的角度看,女人水蛇似的腰窝被男人的手抱出一个勾人的弧度,裴晓晓工作时穿得大大咧咧,怎么舒服怎么来,嗨玩就爱装骚,衣服越骚她越喜欢,她今晚穿的包臀短款裙,屁股被腰这么一掐显得浑圆饱满。   与吴建中的距离本来没多远,一个前面走,一个后边跟,这会儿插进来一个,手抬起来刚刚好,吴建中在裴晓晓大腿上滑了一下:“一起?”   有什么在宁晖然脑中引爆,最后残存的理智被炸得灰飞烟灭。   事后想起来,宁晖然认为是欠下裴晓晓那个似海深的人情闹的,反正当时裴晓晓被吴建中轻薄比落到他身上猛一万倍,下一秒宁晖然的脚就跟上去。   比他脚还快的是裴晓晓的巴掌。   醉酒状态下盘不稳,眼瞅着裴晓晓歪歪扭扭往吴建中身上撞,宁晖然收腿同时抓她,上下一块来,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宁晖然只觉得什么往自己头过来,在他看清是吴建中的一只手后,画面忽然一变,一个宽阔的腰身挤进他的视线。   来不及看清,挡着也看不清,只听吴建中一声低叫,头带着身体往右边摔去,视线刹那错开,宁晖然看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吴建中被人一把抓上脑袋,往墙面上撞。   宁晖然瞳孔都要炸裂了。   要不是蒋雨寒冲过来抱住男人胳膊,这一下非得脑震荡不可,宁晖然惊愕地直视这个后背,他当然知道是谁。   牧明毅解开腕扣,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墙边的吴建中。 第110章   从赶节目通告开始,蒋雨寒就涌起一阵接着一阵的烦躁感。   他的工作行程密而满,恨不得每分钟都给你填上,就在这种强度下制定出的时间表居然还有人敢往后拖,牧明毅没能跟他一起上飞机,用屁股都能想出他在哪儿,跟谁腻歪。   最后一秒进化妆间,蒋雨寒连白眼都懒得翻给他一个。   回去的动车上,蒋雨寒心里长草,坐不住的感觉愈发强烈,他不知道吴建中跑到S岛到底有没有正事,但来剧组杀青宴接他一块走必定是个幌子,蒋雨寒能想到的只有宁晖然这一个理由。   下了飞机,看表的动作越来越频繁,牧明毅为此看过他好几眼,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胆怯和慌张,蒋雨寒搓着滑腻腻的手心,时不时地去瞟牧明毅。   这个人十分沉静,一路没出过声,也许是自己有问题,蒋雨寒总觉得周遭空气异常地闷,有什么沉沉地压过来。   临到酒店门口,憋得实在难受,蒋雨寒把吴建中也在杀青宴上的事说给牧明毅听。   当这个名字出现时,他哥猛地抬头,视线从手机一下子到他的脸,很短暂地停留,马上让司机停下。   车正驶入酒店地库,被倾斜地踩在下行通道上,牧明毅开门跳车的一瞬,蒋雨寒清楚地听到他哥朝他喊:“你别下来。”   别下来……   别下来他妈就出人命了!!   蒋雨寒在医院见过头往墙上撞,撞出骨裂脑干受损的例子,刹那间,牧明毅在艺校操场上踩着一个人的小腿腿骨,在那人嚎叫声中缓慢吸烟的样子闪过脑海,他玩命地扑上前,去阻止那只揪着吴建中头往墙上撞的手臂。   出手太重,拉这一下没能完全起作用,吴建中还是撞向墙面,头磕出一个包。   太好了,只有一个包……   蒋雨寒跟渡劫飞升过一样,腿一下子就软了,他滑跪到倒在墙沿的吴建中身旁,叫着吴总吴总,听到声音看到人,吴建中先把蒋雨寒卫衣的兜帽给他戴上,然后推到旁边,让他找地方呆着别过来。   几乎同时,牧明毅把自己的鸭舌帽按到宁晖然头顶上,推给一旁看傻眼的赵睿,叶菲为牧明毅机场取行李,跟他前后脚进酒店,不过晚这几分钟,KTV走廊,庭院外面涌现不少人,叶菲拨开人群,把尚在风暴中心摇摇摆摆站不住脚的裴晓晓搂下来。   牧明毅脸上只剩一个口罩。   “牧老板这么帅气的脸不秀一下?”吴建中摸着嘴角站起来,有点痛,可能撞墙不小心自己咬破了,他哼笑一声:“别怂啊,我等着呢。”   听到这话,宁晖然和赵睿同时摆头去看四周,庭院位于酒店侧门,一条走廊从娱乐区直通过来,两侧包房出来的人不断往这边走动,暗夜中,这个地方就他妈跟灯塔一样,指引着庭院外的人往这边汇聚……人太多了,有蒋雨寒还有牧明毅,赵睿惊吓地冲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感觉宁晖然也要跟来,回身推了他一把:“你别过来!躲着点手机。”   已经都这样了,不能让事态更加恶化,赵睿半推半拽地抱住吴建中:“吴总吴总,咱别这么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您不还有雨寒吗!他不也在这……”一边劝,一边给人群中熟人使眼色,让他去拉牧明毅:“就当给我赵睿个面子!求求您了!怎么我也是混圈子的老人,老脸都折您这了……”   显然,赵睿没这份脸面,吴建中根本没搭理他,还要往牧明毅那边去。   “吴建中!”一嗓子不知何方飙出来的声音,带着愤怒,隐着恐慌。   大家纷纷朝那边看,蒋雨寒躲在角落,兜帽投下的阴影遮蔽他大半张脸,即便如此,下颌线条仍是漂亮招眼,不断有人望了又望,还有一些手机在转角度拍他。   目光移回牧明毅这张脸,他也没被人拉动,黑色口罩覆盖鼻梁以下,把眼里的东西衬得相当明确,那是一种平静到令人发冷的眼神。   看了一会儿,准确说是跟这个人对视一会儿,吴建中缓缓勾起嘴角,像是一个笑。   “这事完不了。”视赵睿于无物,吴建中抬胳膊对着牧明毅一指,说完,走向蒋雨寒那边,人群自然散开一条路。   临走前蒋雨寒看他们一眼,情绪复杂,饱满得分辨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过赵睿却很好懂,此时此刻他那一双被怒火烧透的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   赵睿的火气分为三个档次,最小的拉脸不言语,中档瞪眼骂脏话,高档就这样,眼白一片血丝,十分骇人。   刚要摘下帽子,宁晖然瞅了一眼赵睿,默默又戴回去,并且拉低帽檐,垂头坐在床边。   进门靠床的隔断墙倚着牧明毅,他双手抄兜,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什么,可模样偏偏又乖又专注,像个等着挨训的好学生。   刚把视线从牧明毅那收回来,宁晖然就听到赵睿开始了。   “爽了吗你们俩?”   声线反常地沉厚,字咬得极慢,一点不像赵睿平时的风格,宁晖然乖乖把双脚并拢,坐端正。   “我老来得子,多少个日日夜夜勤勤恳恳地耕耘才能有现在的收获,我容易吗,容易吗?!”因为咬牙,每个音都泛着一股狠劲:“刚高兴没两天,没两天啊,热乎气还没过就他妈给我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睿哥,你哪老啊?”   牧明毅突然抬头说,仿佛真的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声音透出一股纯透的腔调,还带点奶音。   操?   好舔。   宁晖然一秒不耽误地在心中做好准备,果然,赵睿如同晨练开嗓的老大爷,嗷地一声就窜起来:“放屁!别给我来这套!!”   手中大概握着手机,以宁晖然有限的视角看到地上赵睿一晃一晃的手影。   “我都不想点开微博!他妈的又热搜第一呗!别的艺人砸钱买买买才能上去兜一圈,你牧明毅打几个架,抽几个人蝉联榜首高居不下,热度蹭蹭蹭!干得好,干得漂亮!上,随便上,不就是动了手,给人堂堂娱乐公司老总头上磕出个包嘛,让它冲,干到热搜!就奔著作死去!毁灭吧,都他妈给我毁灭吧!!”   吼完之后鸦雀无声。   宁晖然装乖地把头低得更深,刚想在帽檐遮挡下偷瞟牧明毅一眼,嘭地一下,帽子差点被手指打掉,宁晖然赶紧上手按着,赵睿把这根手指戳到他眼前:“说!你跟吴建中什么关系?!”   “我操他个关系!那个大傻逼。“宁晖然抬头怒骂,别跟他提这名字。   没好气地乜他一眼,赵睿转头问牧明毅:“蒋雨寒跟吴建中什么关系?”   “不好说。”对方答。   “傍这么个男女通吃的老色批,他是真可以……”赵睿喘了口粗气,继续挖掘:“你跟蒋雨寒什么关系?”   宁晖然一同往牧明毅那边瞅去。   “师兄弟,一个学校毕业的。”牧明毅目光越过赵睿,落到宁晖然的眼睛上。   似乎就是要拉长时间,赵睿用缓慢的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下边的话:“你跟宁晖然什么关系?”   “单纯……”   “个屁!!”一听这两个字赵睿就冒火:“当我瞎?!宁晖然为什么一看你跟蒋雨寒做节目气成那样?!”   “睿哥。”牧明毅叫了声。   “叫睿爷爷也没用,给我老实交代你们俩干什么了,是不是……”赵睿瞬间瞪圆眼睛:“你俩搞基了?!上次你也从车跳下来护他,雨寒说的对!沾着他你就沉不住气,以往那目空一切,超凡脱俗的尿性全没了,你个……”   “睿哥。”又一声。   “叫什么!不让我说我也得说,你他妈是疯球……”   “户门开了,睿哥。”   牧明毅大幅度地把头垂下,由此引导赵睿的视线,一低头,满眼的大红裤裆露着线头,内裤还开着口,都不知道出来的是黑线头还是什么别的……   蹭地一下拉上,赵睿忍痛地皱起眉。   一定是刚才战况激烈,肢体动作太大没留心搞成这样,这个奔放的状态维持多长时间,赵睿想起来就有种要晕厥的感觉。   这么一打岔,不但说到哪不记得,连为什么火气这么大都想不起来,就好像脑袋卡壳重新RESET,从这个户门走光开始读档。   “……你们,”赵睿很清楚,无论刚才的发脾气,还是现在裤子上的尴尬,都没有立即处理热搜和吴建中来得紧要,他原地叉了一会儿腰,突然上手点牧明毅:“就你!去我房里找我!”   牧明毅点点头:“半小时。”   吐出一口恶气,在离开前,赵睿狠狠用眼尾夹了一下宁晖然。   嘭地一声,房门重重摔上。   作者有话说:   睿哥好可怜的说。 第111章   在赵睿看来作死的行为,搂不住火去踹吴建中,拉裴晓晓反被趁火打劫,牧明毅赶来出手给予重击,被扑过来的蒋雨寒拦下……这一切在关门那一刻,像按下删除键,从宁晖然脑海中刷地一下全清空了。   留下的只有从牧明毅身上泛出的,越来越浓的体味,杀青后,专属于成心海的那股清淡香气完全消失,宁晖然再闻不到却更要他的命一一   如果说成心海的味道会把他瞬间代入夏培,承受依旧存于心底,一碰就疼的伤痛,那么这个男人本来的体味就是一种混着雄性荷尔蒙,激得他一层鸡皮疙瘩的特殊气味,宁晖然头一回这么迅速有感觉……   一阵窘迫,他控制不住,只能弯腰佯装系鞋带,解了又系折腾那两根绳时想自己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给牧明毅作出炸翻天的猛雷,把赵睿气成那副德行,他却只惦记这个??   你个没人性的玩意。   骂着,挺到那劲儿过去,宁晖然耷拉下脑袋,很乖又很怂地将帽子拿在手中,沉痛地进行自我检讨,说他错了都是他的错都怪他……嘴动着,鼻尖来回蹭帽檐,他闻到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凉凉的薄荷气,自己脑袋出不来这味道,有点甜,有点冰,像夏天吮进嘴里的细软冰沙,宁晖然都想咬一口。   “错哪了?”从刚才牧明毅就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宁晖然猛地坐直,把帽子上的口水擦了擦:“不该动手啊,忍忍不就过去了,是我太冲动……”虽然知道压根不可能不冲动,也就是有剧组和拍戏的事拴着他,要自由之身,宁晖然早纠集郭晓贤辉子那帮人把吴建中打到尿失禁,再不敢来找他。   但话还要这么说,他乖嘛。   “用不着,卸他一条胳膊算我的。”手机放下,牧明毅走到宁晖然跟前,挤进他的腿。   起初,宁晖然并没察觉出什么,他坐在床边,两腿自然下垂打开,两手各自撑在大腿上。   杀青宴他一觉睡过头,衣服没来得及换,T恤外加运动裤,上下都很轻薄,尤其裤子特别亲肤贴身,手指受力下抠,很轻易就将指腹压入肉中,若隐若现地露出大腿的肉感……宁晖然仰头对牧明毅笑,调侃他一个影帝满嘴黑话,抓人脑袋往墙上撞动作拉风到爆,估计上学没少打架,不是校霸也是不良……   不笑了,牧明毅眼中燎起的温度着实烫了他一下,顺着对方视线,宁晖然低下头看自己,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坐下时没把裤子弄规整,裤料绷着腿,里边穿的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宁晖然下意识地并拢,却没想起来牧明毅还在,腿撞腿不会多疼,可宁晖然还是叫出来,一种沙哑,隐着浓重气息的叫声。   他真的慌,心跳八百迈,跟牧明毅亲热不止一次两次,却没有像这样一个眼神……不对,光闻到这人身上的味道就可以让他失控,不就几天没见到人,过分了吧。   闭上眼,疯狂对自己下达冷静的指令,牧明毅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手穿插到他的发根,贴着头皮用力一扯,宁晖然浑身一个激灵。   痛感像激流窜遍全身,别说这么粗鲁生硬,就是现在轻柔地摸摸他脸,碰碰他肩,宁晖然都是承受不住的。   慌张地埋头一把抱上牧明毅,既不让这人看,也可以掩耳盗铃地把脸藏起来一一抱过去的高度刚好让脸贴到腹部。   热乎乎的,有种碰肉的真实感……宁晖然猛地睁眼,牧明毅袒露的紧实小腹把他嘴都蹭歪了,他吃惊地仰望他,衬衫纽扣自下而上一颗一颗地解着,牧明毅另外那只手还在揉他的后脑。   当衣服甩到脚下,蹭到他脚踝时,跳得不像话的心脏突然收缩,宁晖然颤了一下他那两片薄薄的长睫毛,嘴微张着,双颊红润,如果这时揉他的嘴,一定又烫又软,牧明毅看着却没有动手,而是居高临下地从后背拉起宁晖然的T恤。   高抬胳膊,很配合地从T恤领口钻出来,衣服滑脱到手腕,宁晖然习惯性地要往外抽手,牧明毅却没让他这么做,不费吹灰之力地将T恤拧成一团,牢牢困住他的双手。   这样一来,一览无遗。   牧明毅眼中带笑,揽着宁晖然的后腰压到床上。   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牧明毅裸着上身,松垮着裤子靠在床头,浅白的内裤边沿染出深色痕迹。   目光顺着缓慢向上移,牧明毅不太喜欢脖颈有东西,除了那一小粒藏在锁骨窝的黑痣,都很干净,不像他的右手手腕,不仅有表,还有一根细细的手链。   此时,被什么弄脏,手腕和手背都很粘腻,特别是滑动的手指,把手机屏幕抹出好几道印。   宁晖然看着脸热,正要帮他抽床头的纸巾,突然反应过来,上去抢:“这不我手机吗?!”   瞬间倒个手,手机跑到另一只干净的手中,牧明毅出其不意,用脏的这只去蹭宁晖然的嘴,一股骚味卷进舌头,宁晖然立刻捂嘴:“……谁的啊?”   “混合的。”   “操啊你。”宁晖然怒道。   牧明毅挑了一下眉,从手机抬头,隐着暧昧的笑。   那股味,宁晖然神情难以言喻,他起身下床,突然想起来手机还在这人手上,蹭地一下回头,他发现牧明毅这人在断人思路的上真不是一般的技能高超,赵睿刚才就栽在他这一手上。   “你怎么会有我手机密码?”顾不上刷牙,宁晖然爬回床又伸手去抢。   牧明毅旋身一转,手机屏继续亮着,仍在大肆对他手机做着什么。   “你告诉我的。”   “什么……”宁晖然眼睛瞪大,稍一发愣就想起来了,没错,还真是他说的,这个人当时握着他施以‘酷刑’,没抗住全招了。   “卑鄙,无耻。”   宁晖然一脸凛然。   牧明毅抬头,微微一怔:“你不喜欢?”   “……喜欢。”   对方听后笑了,很轻地对他说:“你好可爱。”   可爱?!   宁晖然眼光嗖地一下贴到牧明毅眼睛上,想搞清楚他是不是认真的,这人低下头,嘴还抿着笑,把手机还给宁晖然。   “你干什么了?”接过来,宁晖然泛泛地看了一眼。   “卸载微博,锁掉一些你不需要的APP。”牧明毅抽纸巾开始清理,宁晖然愕然地翻动屏幕上一个又一个方块组,发现连浏览器也一块给没收了。   “哥你不至于吧……”牧明毅越这样他越慌,这个祸看来比他想象要大多了,一时间宁晖然的表情变得七七八八,有担心忐忑也有愧疚难受。   像是在探究到底能换出多少种表情来,牧明毅一边擦手一边玩味地看着他。   等宁晖然自己都闹烦了,安静下来,牧明毅才开口说话:“我这样不是吴建中或是热搜不好解决,而是不想你浪费精力在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上,微博你不需要看,外边的一切你可以一无所知,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可以。”   与上次闯祸把牧明毅干到热搜不一样,对他为人秉性,行为手段的了解程度不一样,对他始终淡然的个性,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大气场感受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跟他的关系已经完全不一样……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必操心这些。   就是这个意思。   “让我乖乖的呗?”宁晖然笑,跨.坐到牧明毅腰部两侧,手抱到他后背,小腿和脚踝藤蔓似地缠绕上那两条大长腿。   没想到宁晖然有如此傲人的柔韧体质,即使这时候下地,牧明毅也不认为他会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全身上下没一处不贴,就连脸都怼到牧明毅脖窝。   “你乖吗?”牧明毅捋着宁晖然耳根的碎发,亲了下他的耳廓。   “甚乖。”   牧明毅照耳垂就是一口:“乖你不睡觉?”   “你那招不管用,吃药更难受,”宁晖然把耳朵往他脖窝深处藏,声音闷闷地,有种讨饶的撒娇:“我不吃了行不行……”   牧明毅皱起眉,比起吴建中搞出来的这些个破事,宁晖然这样才最让他挂心:“为什么我跟雨寒一起做节目你生气?”   “谁让你不提前说?我没心理准备。”提起这个宁晖然就很恼,愤愤地一嘴咬在牧明毅脖后。   牧明毅动一下,冷眼看他;“有必要说吗?一份工作。”   目光中温度显而易见地降下来,这种嚣张的态度不仅洗脱自己的嫌疑,还人为地制造出一种对方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宁晖然对此极为不爽,却没有发作,他懂得这件事他一点不占理。   知道牧明毅跟蒋雨寒作节目,大脑的第一反应是折射出成心海和秦燃的影子,他无法自控,好端端地就涌起一股怒火,这才让赵睿和吴建中窥出端倪。   “生气了?”宁晖然眨巴他的大眼睛,用鼻尖蹭牧明毅下巴上的胡茬。   “想哄我?”牧明毅轻啄他脑门一下:“好好睡觉就可以。”   宁晖然四肢散掉,滚到床上,拿过枕头捂到后脑勺,脸朝下地发出幽怨的闷叫:“谁他妈不想睡啊……哥哥。”   牧明毅拍拍他,看着表下床趿拖鞋,一边摘表带,一边走去卫生间洗手。   进去前,宁晖然听到牧明毅对他说:“明天中午剧组退房,学校那边时间紧吗?能不能抽空……”   后边被哗哗的水声盖得不剩什么,宁晖然跟着牧明毅一同下地,把皱得看不得的T恤大力甩了甩,高声叫道:“毅哥你说什么,大点声!”   低头套运动裤,宁晖然手摩挲着,仔细检查上边有没有沾上他俩的东西,像听到什么他猛然间抬头,惊讶地朝卫生间那边的人影看去。   牧明毅斜斜地倚靠玻璃门旁,对他微微地笑:“我是说,跟我回家。” 第112章   一一   其实学校那边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拿郭晓贤的话,再不回来给学校个面子可真肄了,宁晖然心中有数,却拒绝不掉牧明毅,顺嘴就同意了。   郭晓贤在电话那头一番长吁短叹,最终宽限宁晖然72小时,让他赶紧浪,争分夺秒。   牧明毅没让宁晖然回房,酒店最后一晚就睡他这边,要能早回来还可以亲热亲热,当然后一句是宁晖然心中的弹幕,他猜测牧明毅大概是想看一下他的睡眠状况。   说来也怪,像一觉把杀青宴睡过去的那种困意不是没有,只是很少出现,他白天可以正常生活,就是不能闭眼陷入黑暗,睡睡醒醒间,几乎整夜都与成心海在一起。   或许换房改变睡眠环境的缘故,又或是几小时前刚跟牧明毅发生过亲密接触,宁晖然一直感受着被成心海从正面和背后压着拍打冲撞……他绷起脚趾,扭动身体,双腿胡乱蹭着塞进来的枕头……在又一次猛力挺撞中,宁晖然撅着屁股从床上摔下来。   静悄悄的房间很大一声响,听起来羞耻而震撼,宁晖然满脸涨红,他没睡着,至少不是失去意识的那种,很浅很浅的一层模糊睡意,整个过程清晰又真实,他超有感觉。   跪在地板,内裤上好大一块湿,粘哒哒地贴在大腿根,宁晖然捂着脑袋,脸深埋在床被中喘息,体会自己制造出来的高热温度,分不出来是脸更烫,还是呼吸更烧人……   于此同时,牧明毅弹烟灰,手指在烟上轻磕两下,拿到嘴边深深一吸,刚冒出烟气又是一口深嘬,频率很快,这么抽不肖几分钟烟能少去一大截。   收回目光,赵睿这边也跟着弹,喷出白烟,问:“宁晖然睡了?”   牧明毅没作声,赵睿也不说话。   两人沉默,一房的细碎吸烟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睿先开口:“你真是GAY?”   “不是。”烟气弥散在牧明毅口鼻间。   赵睿抬起眼,看他。   “双。”   简短的解答让眼睛瞬间瞪大一圈。   “操……”赵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把没抽完的烟灭在烟缸中。   从塌陷的沙发中坐直,赵睿交握双手,大拇指一个劲地互磕,看起来像在思忖什么,然后他抬头,很认真地面向牧明毅:“你这样,这么多年就没瞅见一个顺眼的?”   “不是有了么。”又一根送进嘴,牧明毅打着火。   “别抽了,”赵睿嫌他抽得太快,跟牧明毅年头久,知道他这个速度就是拿烟解闷:“跟你聊你别不当事啊。”   放下烟嘴角明显勾了下,牧明毅做出一个‘你说’的手势。   “我想不出来宁晖然到底哪好?”   其实赵睿有点感觉,几次跟蒋雨寒也提起过宁晖然吸引牧明毅的地方,可他想听本人亲口说一说。   “哪都好。”   “……”   像很纠结,赵睿一通乱揉头发,片刻后还是问出来:“能分了吗?”   撩起眼皮,牧明毅直视赵睿,不用言语表达,答案显而易见。   牧明毅看似平静,实则冰冷的目光让赵睿不禁心生感慨,天底下哪会有人真跟出家似的,十年如一日地清心寡欲,牧明毅让他省了八年的心够意思了,再逼着他分手实在说不过去。   头仰靠沙发背惆怅了好一会儿,赵睿坐好,步入正题。   盯了整晚热搜,盯到现在只见过一条,一段巨糊的视频,发博的是纯路人,没什么粉,不是带流量的V……而更怪的是没冲上来多久就没了,然后再没出现带牧明毅大名的,清静得让赵睿不禁怀疑是不是牧明毅糊了。   “不是你做的?”牧明毅问。   “你成心啊,我做我他妈跟你说这个?!我又不是智障!关键是即便吴建中不搞你,还能没几个拍着的路人上来吸粉搞热度?为什么这么静!难道……”赵睿蹭地一下从沙发起来:“那老色批被咱们渗透的人给控制了!后台帮你撤热搜平事?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啊?”牧明毅不懂。   赵睿冷笑,甩给他一个‘你就装吧’的眼神,让牧明毅坐过去点,一屁股挨他挤进沙发里,掏出手机拿到两人中间,分享给牧明毅看。   是蒋雨寒的对话框,最后一条蒋雨寒刚发过来不久,说他没睡。   —小寒,屁屁还好吧?   赵睿打过去一条。   牧明毅看赵睿一眼。   —狗.逼。   赵睿蹭地一下拿回手机,两个大拇指飞一般地敲击。   —讨厌,小寒寒嘴好脏啊,DIRTY BOY.   打完,得意地秀给牧明毅看,牧明毅皱了下眉。   马上,蒋雨寒视频邀请干过来。   赵睿一键接起,视频中蒋雨寒见到他俩同框时表情片刻呆愣,随后目光只锁定赵睿一个人,阴着脸。   “你吴爸爸真顾及你放我们一马了?”赵睿眉眼笑得很开,他喜欢逗蒋雨寒,一回组就看着他,天天跟他泡一起,都泡出感情了,这时候更有一份革命同志的情意在里边,他始终觉得这回事没搞大,有他一份功劳。   “对——”蒋雨寒很大声地答。   赵睿单手给他比出一串小心心。   蒋雨寒嫌弃地一顿扇呼,看了牧明毅一眼,敷衍地对赵睿说有空请他吃饭的事嗯嗯几声,快速下线。   以为多棘手,一夕之间圆满解决,赵睿不是一般地美滋滋,他可以即刻飞回去陪老婆,似乎幸运之神仍然站在他这边,最后一班红眼被他抢到了,他抬头问牧明毅:“还有通告要跑吗?”   “没,直接回家。”牧明毅开门。   “行,那你歇歇,过两天于力交片,粗剪出来我找你。”赵睿站起来,拍拍裤子,走过去送客,手随意搭在门上,一脸喜气。   牧明毅看他一眼,走向电梯。   深夜,酒店灯光昏黄,月色钻入庭院,映出窗边的人形轮廓,在这个人脚下拖出一条长长的暗影,月光皎洁,洒在肩头,把半边脸衬出一些白亮。   裤兜手机在震,看过一眼,接起来。   “哥啊,真要这么做?你再好好想想……”电话一通,那边急急火火开口,没说完就自我否定:“不对,你已经搞成这样了,不是你倒是再想想做啊!现在还能不能找补?这么多年你都没……”   牧明毅一如既往地控制节奏,沉默地等待蒋雨寒自己先静下来,对方也意识到什么,主动不说了。   “这样最快,效果最好,我不想拖泥带水,一次性解决吴建中。”牧明毅说。   “是是是,这不立竿见影了嘛,把赵睿那二傻子美成那样,他也不动动脑子,吴建中可能这么窝囊吗?我算个屁啊,他大庭广众挨揍……”说到这,蒋雨寒就忍不过去:“哥你说你管宁晖然干什么啊!听吴建中的意思,这不是第一次跟他动手,你……”   听到那端吸气,蒋雨寒赶在他师哥张嘴前赶紧接上:“行行行!我不说不说了,你不爱听我DISS宁晖然,搞成现在这样我还不爱提他呢!骂他我都嫌烦,不过哥啊,我真心疼你……你说招谁惹谁了,不但要揭自己伤疤,还得亲手揭。”   “没……”牧明毅刚说一个字,又被蒋雨寒抢先一步。   “阿爱今晚回来……不对,有时差,明晚才到,估计这会儿登机了。”   “他?!”电话传来牧明毅气息不稳的声音,反正早晚露馅,蒋雨寒不打自招地赶紧说:   “啊对,是啊……我让他回来的,他帮得上你,别以为一晚上就能让吴建中消停,他只是被你搞懵了,你俩还没真正交手呢,阿爱有用,有大用,比谁都好使,反正你也走出这一步还怕什么?放一万个心吧,你往后清净不了。”   电话那头没有动静,沉默。   似乎也觉得自己在添乱,蒋雨寒不觉地放缓语气:“那个……反正阿爱也惦记你,他不爱说不代表不拿你当回事,你俩吵完你就只顾拍电影,还没正经跟他说上话,回来正好找机会和好,多好啊。“   牧明毅又要张嘴,依旧被蒋雨寒堵住。   “别提,不许提,我不想听到这个人!”‘宁晖然’已然成了蒋雨寒的禁忌,无论是大名还是用‘他’指代,一概不能入耳。   “你今晚话太多。”牧明毅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113章   一一一   昏沉沉地醒来,迷迷瞪瞪地往旁边一摸,没人。   宁晖然弹簧似的坐起来,满处找手机,手机塞在旁边枕头底下,摸出来按亮,屏幕上一条牧明毅的微信——醒了吗?   立刻语音拨过去,那边气喘很厉害,呼哧呼哧地满耳呼吸声,乍一听像有根羽毛在耳道轻轻地搔弄,搞得宁晖然一阵心痒。   牧明毅不在,他跟成心海折腾一晚上,搞不清楚是夏培还是真身,反正只局限于戏中那些场景,跟成心海初夜的别墅,奶奶家卧室摇断腿又换一张依旧摇断腿的小床,出租房两人同居的双人床……总之,体位动作完全出自戏中,没有二创,也二创不出来。   这方面他真的太匮乏了。   由衷地叹出一口气,宁晖然很惆怅,时至今日他俩还停留在撸两把,口一下的肤浅阶段,说好的自备套也没用上,愣是把自个憋得满床打滚,脑内自嗨……还嗨不出新意。   听到牧明毅喂喂地叫他,宁晖问那边,怎么没回来。   “从赵睿那出来……我去书吧查资料,弄完就清晨……”一声拖长的呼气,牧明毅和缓下来:“你睡得好吗?”   “……我说我跟人干一宿你信吗?”宁晖然实话实说。   “什么?”语气明显变沉。   “于力床戏指导得真不错,成心海特别来劲。”宁晖然憋着笑。   “这么饥渴?”牧明毅玩味地,隐着暧昧地笑:“那是我的错,没满足你。”   宁晖然听得耳朵发烫,赶紧问他在哪呢。   “健身房,”牧明毅下来,接过叶菲递给他的毛巾,叼上水壶吸管:“你去洗漱,一会下来餐厅吃早餐。”   “你——”   即将挂断,听到还有声音,牧明毅重新带好耳机。   “亲一下我。”   牧明毅一愣,浅浅地勾起嘴角,把话筒拿近:“旁边有人。”   “就亲一点点,贼轻的那种。”宁晖然声音往下压,仿佛跟对方一起偷偷摸摸。   飞快地,轻轻地,一个啵。   宁晖然抱着电话,乐得差点把它嚼了。   找出一件牧明毅的连帽运动衫,帽子罩头上,宁晖然身轻如燕地窜进小电梯下楼,来到房间洗完换好自己衣服,揣起房卡,哼着小调往餐厅跑。   刚进去就被裴晓晓逮个正着,半推半哄地把他按到角落一个餐桌,裴晓晓要跟他吃散伙饭。   望着裴晓晓blingbling的大眼睛,宁晖然沉默一会儿,起身往自选餐台走,台前有一级台阶,宁晖然登高张望,就在对角线反方向临窗的位置,他看到一抹熟悉的修长身影,手臂自然地支在餐桌,手指圈住圆弧形状的杯把,向嘴边送一口咖啡,身上的衬衣洁白而规整,衣扣系到顶,一尘不染,连个褶皱都没有,一夜没睡,看不出一点倦容的脸还那样的……帅。   操啊,宁晖然吓一跳,看牧明毅看得浑然忘我,下去时没想起来脚下有台阶,险些人仰马翻,狼狈地稳住手中托盘,一抬头正和牧明毅看过来的视线相撞,很招摇的笑。   搞得对面的于力和旁边的叶菲一块儿投来好奇的目光,宁晖然不得不装样子,目不斜视地往他和裴晓晓的餐桌走。   坐下,眼睛跟自己长翅膀似的,一个劲地往牧明毅那边飞,咬口油条,飞一下,吸溜口豆浆,又飞一下,好在对面裴晓晓吃得意兴阑珊,没怎么抬眼,并没发现宁晖然这么多小动作。   “然然,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你会想我么?”裴晓晓嘟着嘴,有气无力地搅拌面前的咖啡。   “嗯?”说过去十几秒,宁晖然才有所反应。   裴晓晓已经一张臭脸看着他了。   宁晖然忙收心,跟裴晓晓好好吃饭:“裴姐不是毅哥工作室的吗?以后不会碰不到面。”   “嗯??”对方听出端倪,猛地瞪大眼;“然然你不会要续签了吧?!”   张嘴就来的话惹出麻烦,宁晖然没想这么快被人知道,敷衍着:“可能吧,我不知道。”   “姐都瞒?我生气啊。”裴晓晓夸张地一拍桌子。   宁晖然看她一眼,转开话题:“裴姐后边进下一个组?”   “想都别想,无缝连接能憋死我,我得找男人好好睡一睡,活动一下筋骨……”裴晓晓转转脖子掰掰手,她抬眼注意宁晖然,似乎很习惯她这么豪放,对方没什么反应地叉起一块红心火龙果放到嘴中嚼,顶起一个可可爱爱的小鼓包。   裴晓晓若有所思地盯他瞅了会儿,手背交叠趴到桌上,把下巴搁上去,说话时头一动一动:“然然,你看看我。”   宁晖然抬眼。   竖起一根指头,裴晓晓往她那边勾了勾:“过来。”   没有动静。   “你过来啊,”裴晓晓手伸在空中,摆好姿势:“我得掐你脸一下。”   仍然没动。   “姐给你挡过……”   宁晖然立马探身,脸送过去。   像鸡蛋皮一样的光滑脸蛋安稳地捏在手中,裴晓晓笑得像花似的,呦呦呦地感慨晖然小弟弟心好软,贴心又义气,没白认。   裴晓晓的手也软,却架不住手指劲大,宁晖然觉得腮帮子一阵酸痛,刚要说话,裴晓晓对他笑起来,“然然啊,我是你第一个粉丝,你是我第一个老公,你要加油啊。”   和话音一起的,还有裴晓晓眼中闪烁的泪花,她整张脸都在笑,要不是湿气作祟,宁晖然真不敢相信这是裴姐可以做出的表情。   仿佛有被感染到,宁晖然的笑容抵达眼底,温柔地对这个为他挡过酒,带他跳过舞,处处关照他的可爱女孩说了声:“谢谢。”   裴晓晓揉了揉,又戳了戳,才放过宁晖然。   把身体坐直,随意往牧明毅那边一扫就是一道蕴含冷意的目光,宁晖然寒毛都乍起来,牧明毅短暂地跟他对视,然后看别处。   宁晖然懊悔地砸了一下嘴。   挪开椅子,叶菲说她上楼去收拾行李,牧明毅点头。   见人走远,于力点了点牧明毅那边的桌子:“哎,刚那眼神过了啊,瞧把小菲吓得,夹着尾巴就跑,”他嘴角噙笑,见牧明毅又是那副无动于衷的老样子,转身往后瞅一眼,转回来说:“宁晖然那么年轻,长得又好看,招蜂引蝶一点很正常,我看那化妆师就挺好,跟他还蛮般配的……”   “于力你是有什么毛病?”   说这话就为把这人超脱脱俗,不为所动的冷傲面具撕扒下去,不都是人嘛,于力得逞地奸猾一笑:“不爽就说,我就喜欢你这样,这才有人味。”   牧明毅没理他,低头继续。   “这都多少年你才还俗,可遁入空门总得有点理由吧,我觉得你一定有故事,”于力托着腮盯着牧明毅,一副馋得流口水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痛彻心扉的前尘往事,爱恨纠葛,肝肠寸断……”   “我看你是真有毛病。”牧明毅抬头,冲于力冷冷一笑。   “妈呀,可吓死我了,”于力捂着胸口,一点看不出来他害怕,一脸坏笑:“看吧,我劝你从了宁晖然是不是劝对了?你活得越来越有滋有味,喜怒哀乐都品着,把你一点一点从那不堪的过去拉拽出来,要不你不更惨?”   餐具往餐盘一扔,牧明毅站起来就走,于力抓上胳膊拉回来:“行行行,不逗你了,说正事,正事能提吧?”   “片子有问题?”   只能是这个,牧明毅坐下来,主动控制话题。   于力面色凝重,他们坐的不是禁烟区,点起一根烟,深沉地吐了几个烟圈,说:“这么多年平平淡淡,一朝风起云涌,拍个小破电影就能干两次架,还把吴建中给打……哎哎哎!”于力拦着牧明毅要削他脑袋,举在半空中的烟灰缸,爆笑出声:“哈哈哈,我错错错了!开场白不对!……”   “我是说打吴建中这事,我有高招想不想听?”于力轻拿轻放,卸了牧明毅的杀伤性武器。   牧明毅也叼起根烟,火机往桌上一扔,让他说。   “吴建中一直想把灵坤娱乐搞上市,奈何体量不够大,长期以来他们暗中觊觎咱圈那几条大鱼已久,还真有抛出橄榄枝的,”于力煞有介事地凑近牧明毅,压低声说:“我得到线报是九曜传媒最近在跟他们接触,吴建中现在的软肋就是九曜,搞上九曜,用九曜压他们,这点江湖的小打小闹,不是事。”   “哦——”牧明毅长长一声,吐出烟气:“九曜能听我的?”   “搞啊!你总不能跪下来求吴建中原谅吧,硬碰硬,谁怕谁啊,玩不死他也得恶心恶心他,”拿起手机,于力牙咬着烟,一通划拉:“兄弟我最疼你,渠道都给你找好了,我有个哥哥搭上九曜的高管,等会儿我翻一下聊天记录啊……”   “哪个级别?”牧明毅问,弹烟灰。   “没问,”于力口齿含糊,用手调了调烟,看他一眼接着翻:“还挑?有就不错了,待会儿你自己问。”   “算了,不用你管,我找何婉织就行。”   “看把你牛逼的,”于力心里不屑,他挂相地浅笑,把咬得干瘪的烟夹在指间:“你往哪找何董,何董事长!”   九曜的创办者,公司一把手,董事会主席,统领整个董事会……于力还没把这些名头往外抛,牧明毅快速吸完烟,站起来灭掉:“我昨天找过她。”   于力张大嘴。   “这件事她给我搞。”   作者有话说:   没有那么多商战,也不会掺和进来太多人物,还是老牧自己那点事,负责任地说,没有白月光。 第114章   一一   何婉织,九曜传媒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董事会主席,九曜传媒的创始人,现兼任九曜CEO,早年亡夫,育有一女,何婉织行事低调,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资料上可以挖掘出的社交慈善和以个人名义出席的活动字体放大也只占A4纸一半,再添两行轻描淡写的生活介绍,连一页纸都打不满。   这页纸从手中抽走变成一个废纸团仍掉前,吴建中扫过几眼,掏出烟点火,他深深吸一口,看着沈明浩在那发飙。   经理办公室套间格局,独占一层楼,外边办公,里边办事,他现在人在办公区,干的正经事,新一届某综艺选秀即将开拍,宣发部没排上会议室,到他这边借用,吴建中打出来何婉织的材料没看两行,沈明浩便风风火火闯进来。   一切都是凑巧,吴建中从这片纸抬头时,办公区只剩下蒋雨寒,刘苑,秦淮,还有……叫什么来着,瞅着站在他旁边,长相甜美的小闺女他一时发愣,昨晚搞完她下床就忘了她名字,愣神时,纸被沈明浩抢走,使劲地一通揉,扔到地上。   “里间不够你玩是吗?办公区不是你后宫!!”沈明浩一嗓子打通整个办公区,好几个人都在打哆嗦,大多来自被猛然拉起的声调,而不是说话的内容,只有那个看似未成年,实则谜一样年龄的女孩震惊地左顾右盼,手一松,头绳掉到地上。   又是巧合,本来一块开会的宣发部经理以及他的助理,一个去厕所,一个抽烟,正好这会儿都回来,两人贴着玻璃门在外头干瞪眼,没一个敢进来。   在搞事业上沈明浩要比吴建中恐怖得多,私底下吴建中其实很有人缘,亲和力拉满,两位经理立即眼神示意想开溜,吴建中点头。   把头绳捡起来塞给小闺女,吴建中让这些人都出去。   他懒得跟沈明浩解释他真在干正事,反正他怎么干也不像,人出去就完了。   几个人自然地前后排成一队往外走,队末的女孩不舍又伤情地回头看了一眼吴建中。   顺着女孩忧郁的眼神看到吴建中的那张脸,沈明浩恨不得咬碎满嘴的牙:“你是有什么毛病?性.瘾性.癖性变态赶紧看医生去!治不好就憋着,别丢人现眼地出来搅和!公司这些艺人让你作践就算了,好好一个公司你他妈也敢拿来作践?!这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   吐出一口烟,吴建中坐下,双脚交叠搭上会议桌。   “都跟你说不要去招惹宁晖然,上次送药牧明毅就给我放过狠话,你非不听!跟他妈吸毒一样,不把宁晖然搞到手你浑身难受!你个有毛病的!!”沈明浩一脚把身旁椅子蹬向吴建中,屁股下的椅子被撞得打晃,吴建中也跟着晃一下。   “这下美了,不但挨揍,还得替人家擦屁股,呵……”沈明浩骂着骂着自己笑了:“我更惨,什么没干,好端端地给何婉织赔笑脸,操。”   “是她本人打电话给你,指名道姓让你管牧明毅?”一片浓雾缭绕中吴建中灭掉烟。   “不然呢,”沈明浩恶狠狠:“但凡换个人,我他妈都要好好欣赏一下牧明毅怎么被热搜整死,顶着你脑袋那包带他去派出所溜溜,有他受的。”   吴建中再憋不住笑,沈明浩算他半个发小,两人从一块玩泥巴,对着撒尿就在一起厮混,这么多年吴建中做出多么混蛋多么出格的事,沈明浩最后都会跟他妥协,为他善后,他太了解沈明浩的脾气,知道该给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一个台阶下。   收回腿,坐着椅子滑到沈明浩跟前,吴建中仰头看他,小狗一样的乖乖目光:“我发誓我不去找宁晖然了,以后也跟牧明毅井水不犯河水,可我特想知道为什么何婉织会替牧明毅出头……”   “你快打住吧!”沈明浩不想听,转身要走,被蹬在会议桌边沿一只大长腿拦下来,他回头瞪吴建中。   “明浩你想啊,一个九曜撑着天的人物无论跟牧明毅什么交情,也不能公私混淆到这个地步吧,咱们跟九曜合作框架协议都拟好了,就差临门一脚,她何婉织不会跟牧明毅……”   “滚!何婉织六十来岁一个老娘们玩包养也玩不到牧明毅头上……”   “我说了吗?这你说的,”吴建中很委屈:“明浩你好污啊。”   沈明浩抬手就要抽他,被吴建中笑着攥住,外头热,又加上沈明浩火气大,摸起来一层细密的汗,手顿时就湿了。   吴建中翻过来看,以前没发现沈明浩的手这么白,手指好细,不禁摸了一把,还想再摸摸,手呲溜一下抽走。   随后,椅子就被沈明浩踹出一段距离。   吴建中坐在上边跟着滑动,他笑眯眯地:“我是说,这么一个感情用事的女人,要能知道她和牧明毅到底什么关系,对咱们这次跟九曜合作很有力,大小算个把柄。”   尾音飘着,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蒋雨寒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走进来,一抬头猛然惊觉里边还有人。   他立刻点头哈腰道歉,从进来到拿起桌上的本再倒退出去,腰杆始终弯如虾米,谦卑的姿态特别有一种日本小妾范,搞得会议室的两人发不出任何脾气。   从记事本中抽出笔,蒋雨寒戴上耳机,按动上边按钮,听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发微信。   —哥,吴建中和沈明浩要查你和何婉织的关系,你小心点。   很快,对方回:   一你怎么知道?   一录音笔落会议室了,碰巧。   牧明毅问,你弄这东西干嘛?   —跟吴建中一起我都带。   —该小心是你,你太出格了。   蒋雨寒哼一声,敲过去:   —你别管我,阿爱这会儿差不多落地了,也不知道他倒时差还直接找你,有个思想准备,这回别再吵,给我和好,听到吗!   等了好半天,连‘正在输入中……’都没有,蒋雨寒不再看手机。   手机屏从亮到熄,熄灭很长一段时间,牧明毅都只站在一边看。   宁晖然上来便看到牧明毅这个半低头的模样,卧室灯光稀疏,不很亮的月光洒进来,这种淡出鸟的白月光还不如没有,宁晖然头一次感到牧明毅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沉郁,单调的月光,致郁的男人……宁晖然双手环胸斜斜地倚着门框,就这么看着眼前这幅难以言说的画面。   牧明毅发现到什么,回头:“干什么?”   “看你啊。”宁晖然笑。   牧明毅略垂头,把烟塞进嘴,点燃后很深地吸入,他仰起脖颈,闭上眼,白烟从鼻腔和嘴角缓慢溢出,一片轻飘的雾气中是他滚动的喉结和微张的,潮湿的嘴唇。   从阴郁到性感,配上四周沉暗的光线,每一秒完美得可以直接剪下来,不需要后期调色摆在银幕上,宁晖然眼睛看直了,等清醒过来,早贴到牧明毅身上,手摸在他后背。   钻进衬衣,贴着皮肤摩挲下探,不安分地挤进裤腰……牧明毅手指夹烟,把宁晖然的手从后边抓着,烟嘴蹭到手背,麻痒地,宁晖然敏感地抖一下,现在任何一个来自牧明毅的细小行为都能让他竖起汗毛。   “想要?”夹烟的手来到宁晖然耳垂,拨弄着。   被玩的那只耳朵很快滚热,宁晖然张开嘴,喘气变深,余光中牧明毅指间那根飘着气的烟上,一截长长的灰白烟灰。   “……你抽得……好慢啊。”宁晖然被牧明毅这只手撩拨得犯迷糊,但他很清晰地感觉到牧明毅回家后不太对劲,烟根本没抽几口。   “你还注意这个?”牧明毅收回手,漫不经心地咬上烟。   “你看啊,”宁晖然把烟从牧明毅那掐下来,指着摇摇欲坠,叠在烟头随时掉落的烟灰说:“这玩意快堆一半了,你总共抽过一口,不说快的,以你平时抽烟速度均下来,至少落后七八口,也就是说你心情不怎么良好,大概……”还真没好好丈量过,宁晖然信口胡诌:“快乐指数跌下去二分之一吧。”   牧明毅很明显地怔住,然后低头笑,灭着手中的烟:“我怎么不知道我抽烟还有这毛病?”   “我爱观察你啊,体会出来的。”宁晖然也笑。   烟捻得有点久,牧明毅没松开:“喜欢裴晓晓吗?”   宁晖然不笑了,脸沉下来,过了一会儿,抬眼看他:“……我可以喜欢吗?”   “你敢。”   有些狠厉的语气把宁晖然听得飞起,第一次尝试吃醋调情效果果然不错,双手拉过牧明毅的脸,他很认真地表白:“在我眼中只分成牧明毅和别人,牧明毅一个,别人一堆。”   这次怔的时间有点长,一眨不眨地凝视宁晖然,随后牧明毅开口:“晖然,有件事我想跟你……”   嗡嗡嗡——   桌上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一闪一闪。   看到名字时牧明毅很深地皱起眉,他拨开窗帘往下看,手机贴到耳边说:“嗯,看到了……我知道,您等我一下……我这就下去。”   挂断电话,手揽在宁晖然后腰,给出一个前走的提示,牧明毅对他说:“我妈来了。” 第115章   没谁从石头缝蹦出来,如果硬要扯,自己倒是很贴,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从一睁眼就没见过制造出自己的那两个人。   小时候时常会有一种跟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后来活着活着就活麻木了,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想在意也在意不起来,可就在听到牧明毅妈妈即将出现的那一刻,宁晖然久违的对这个世界的生疏和自卑卷土重来。   挪不动步,即便牧明毅的手足够温热,贴在后背传给他力量,宁晖然还是怯懦地站在原地,脚趾扒着地板与之对抗。   牧明毅低头行走,一眼就看到地板上一排坚挺的脚趾头,他啪地一下打宁晖然屁股:“怕什么。“   “怕你妈。”声音都抖上了。   腰一下子被揽住,T恤下摆顺势搓上去,露出一截浅白皮肉,宁晖然吓一跳,卧房没人也紧张地往下拉,牧明毅趁机把他抱得抬离地面:“想我抱你下去?”   “……毅哥!”宁晖然推他,对方掐准时机松手,一张脸全拍到胸口,牧明毅顺势搂过来,揉了把宁晖然头发,对他说,他妈人很好。   “怎,怎么个好?”   宁晖然呆愣愣地任由牧明毅帮他顺好头发,规整衣服,听到这人说:“我妈很少过这边,门锁没她识别记录,”说着,低头看表,这会儿正到晚饭时候,抬起头,他看着宁晖然眼睛笑:“我妈人特单纯,不会想太多,嗓门很大,脾气比你想象得急,待会儿她对我吼,你一边看着就行。”   瞪着眼,宁晖然被牧明毅拉手拽下楼。   走到门前,两只手自然松开,牧明毅输密码开门,声没响完,一阵疾风迎面扑来……宁晖然都没弄明白是外边风大还是被人为地卷起一股猛烈气流,只觉得头发在风中乱舞,挡住视线。   发型扒拉好,再一看,已经换成牧明毅的后背,宁晖然歪过脖子,从这人身后探出个头。   门口,一个不胖不瘦,身材保持较好的中年女人,齐耳短发比牧明毅的还要短一些,看去清爽又减龄,整个人充满活力。   没被她样貌吸引多久,宁晖然就盯上她怀中的深棕大皮箱,以及脚下贴纸贴到密集恐惧症复发的银色旅行箱。   跟他一起看的还有牧明毅。   他妈吃力地把东西又抱又踹,很难想象弄这俩笨重玩意女人还能跑得跟阵风似的,宁晖然片刻愣神,牧明毅已经接过去,他眼不离这些,去关他妈身后的门:“这您旅行箱?”   “花里胡哨能是妈的??”王玫跑出一身汗,用手扇呼着:“这我绑来的,跑死我了……哎,你别关门啊!”   王玫回身又打开,向外看:“我机场等行李一眼就瞅见他了,他跟我一个口出,你就说巧不巧!我抢过他行李就跑,这都他的……哎?怎么回事??他车呢?一直跟我后头啊,人怎么还没进来?不会门口被拦了吧?!……都怪你!”王玫转身就推了牧明毅一把,身后宁晖然也被撞得一晃:“他回来你不告诉我!机你也不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当听到‘孩子’两字,宁晖然忍不住‘噗’地笑出声,这太毁牧明毅形象了。   牧明毅回头瞪宁晖然一眼,又问他妈:“……您说的谁?”   “还谁……”   “我。”   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传过来时人还没走出深暗的前院,微弱灯光下他一步一步缓慢迈上台阶,是一个挺拔高挑的少年身影,他手揣着裤兜,当完全摆脱身后夜色,出现在灯光大亮的门口时,宁晖然眼睛赫然放大一圈。   真挺好看的男孩,十六七的样貌,骨架略薄,却不像自己这样单纯的瘦,而是结实的,很有力量的感觉,那一张脸——宁晖然一怔,他好像有点……眼熟。   乍一看,却想不起来哪见过。   男孩环胸慵懒地倚在门框,漫不经心地看着宁晖然身前的人:“好久不见啊,牧明毅。”   “回来了,”牧明毅对他露出笑容:“阿爱。”   石破天惊,宁晖然脑袋都炸飞了。   这个名字从开拍贯穿到杀青,他问过牧明毅,寥寥的描述中模糊地拼凑出一个可能毕业工作又或者留校深造的海外游子形象——就这??他成年了吗??   脑内一时无法重建,情绪却在对方看过来的目光中顷刻平复,那是一种毫无遮拦,直白的,过于无礼的打量。   宁晖然可以肯定这个人盯他胯.下看了很久,不是他敏感,而是时间长到宁晖然低头反复确认。   王玫客气地拉过阿爱:“进来进来,站门口干嘛啊?今天你住这儿,哪也不许去……”   “王女士,我得倒时差,”阿爱打哈欠,手一指:“您就不问问他是谁吗?”   指的是宁晖然。   王玫大大咧咧的性格有时特别没边,从机场巧遇阿爱,抢人家行李一路狂奔到中隐别墅,给儿子打电话长驱直入,门口忙乱一通愣没发现还有个人站在儿子身后。   见牧明毅他妈对着自己眨眼,宁晖然忙打招呼:“阿,阿姨您好,我叫宁晖然,是毅哥的……”没底气地去瞅牧明毅,事发仓促,节奏太他妈快了,没对词。   “一个剧组的,我邀请过来的客人。”牧明毅轻描淡写。   怎么想的宁晖然自己也没搞明白,他就是特意地看了阿爱一眼,少年低头玩手机,一手揣兜,一手滑动屏幕,牧明毅说话时嘴角抽动一下,像在冷笑。   宁晖然一愣……   耳边王玫对他说话,宁晖然立即迎上目光。   “这样啊,我是明毅他母亲,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王玫觉得尴尬,她没提前打招呼是她不对:“都别站门口啊,明毅你让大家进来,鞋要换吗?”   “不用,”牧明毅先往厅中走,王玫推着阿爱行李,回头问:“阿爱你选哪个房间?这房多,一样倒时差……”   “有道理,我跟牧明毅睡。”阿爱低头,手指不断敲动手机。   宁晖然差点磕到一旁的椅子腿,他稳了稳,偷瞄牧明毅,这个人回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阿爱。   相比牧明毅的淡然,王玫很疑惑:“干嘛啊?”   “生猴子。”   手一下抓紧椅背,宁晖然猛地眨了下眼。   王女士听不懂:“生……生什么?”   阿爱抬起脸,对她笑:“猴——”   一只大手掐他后颈狠劲推了一把,阿爱毫无防备一个趔趄,等看清人,他愤怒地吼向牧明毅:“操.你的,干什么?!”   没等牧明毅有反应,王玫一个箭步抢到两人中间,单方面朝牧明毅开火:“个死孩子!你再动他试试?!还想跟上回一样把他骂跑?!再气走他我就……就跟你拼了!!”一声爆发的狂吼让这位娇小的女士脚下不稳,碎发乱飘。   一时间,大家全静默了。   等注意到旁边看傻眼的宁晖然,王玫立时收敛,往耳后捻头发清嗓子:“这个点都饿了吧,一块吃个便饭,”她秀出最和蔼的表情,对宁晖然笑笑;“你也留下来一起吃,阿姨做饭可好吃了。”   宁晖然咽下口唾沫,去看牧明毅。   牧明毅很平静:“妈,我刚回来,这边没菜……”   “有啊,不才买的嘛,”王玫边说边往厨房走:“你那个小菲给张婶打过电话说你回来,张婶买菜时就给我发微信,我一下飞机就收到了,”打开冰箱门,王玫对阿爱笑起来:“就没想到能遇到阿爱,我真是百米冲刺啊,抱着他行李就往这跑,不然他能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来不来呢,还好我急中生智这不就跟来了……我的天,好多菜啊,等我做几个拿手的……”   “王女士。”阿爱叫她。   王玫回头,看见阿爱对他挑起大拇指,口型在说,牛逼。   王女士眉开眼笑。   本想做一个人的心理建设就行,这无端又冒出来一个,还是那个他一直在意的人,宁晖然一言难尽地把目光从王玫那拉回来,正好撞上阿爱的。   这个人手插口袋,下颌微扬,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不过,这会儿他伸出一点舌尖舔嘴,投过来的眼神既放肆又不怀好意。   宁晖然眼底泛出冷意,从刚才他就领教这个男孩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种随时随地找抽的眼神,把脸转过去,他没理他。   吃饭前洗手。   宁晖然往饭厅洗手间走,正遇到出来的牧明毅,两人暧昧地互看一眼,牧明毅撞宁晖然的胯,宁晖然报复地掐他手心,不过一个擦肩而过,不少小动作。   一直不怎么样的心情瞬间变好不少,宁晖然哼着小调洗手,甩甩水,他往外走,像有人恶作剧,一手水全弹他脸上。   宁晖然闷叫一声,水进眼了,他条件反射地去揉眼睛。   “对不起啊。”声音像一记鞭子,打得宁晖然迅速睁眼,疼也得睁,阿爱不仅歉意地上来帮他抹水,身体还全部压上来。   太突然的贴近,宁晖然不及反应就被他玩弄似地揉了下嘴,唇肉跟着指腹滑动。   手指的水渗进嘴时,宁晖然受惊地倏然挺直脊背,他后背贴墙……或者说是阿爱把他压在墙上,下颌沾上水汽,阿爱用一只手扳他的脸,手劲不小,直把他后脑头发在墙上蹭出沙沙的声音。   “你嘴好软。”   似笑非笑地说出这句,阿爱放开手,从宁晖然身边走过。   作者有话说:   负责任地说,牧明毅的妈妈不是何婉织。 第116章   一切那么高能。   高能到阿爱在视野完全消失宁晖然还张着嘴,跟贴画一样粘在墙上。   出来已经是一桌饭菜,王玫颠勺堪称神速,味道也不是嘴上说说,好吃到爆,宁晖然尝得出来,却吃得心不在焉。   牧明毅挨他坐,即便散发男朋友的光和热,也拯救不了宁晖然一颗灰暗的心,他消沉无话,只在妈妈问话时才提起精神作答,情绪低落,答的字数少之又少,最后王玫都不敢问他,张嘴准保一秒冷场。   阿爱安静地吃着,眼都没抬一下。   侧腰忽然温热,先是手心贴过来,随后面积变小,一根手指挠啊挠,宁晖然笑了,手伸进桌底,另一只胳膊好歹挡着,快速凑近旁桌张嘴不发声地表达不满:“不许耍流氓。”   一个小番茄叉进嘴,牧明毅一本正经地嚼着,一秒不到,运动裤的裤腰绳结倏地松下来,宁晖然一口汤差点喷出嘴。   装着不小心呛到,猛咳几声,王玫忙拿来纸抽,宁晖然心虚地一边收拾一边道歉,等重新坐好,牧明毅又跟他‘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来劲,这一次宁晖然破釜沉舟地精准打击。   手法花样丰富,又揉又捏又撸,毅哥真是沉得住气,优雅的气质,平和的面容,此刻就是上机,来段吃播带货都不成问题,宁晖然憋笑憋出内伤,浑身发抖。   前沉闷后疯癫,眼瞅着王玫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宁晖然不敢闹了,牧明毅不让他收手,在桌下把他的中指捋直,拇指和食指圈成圆环上下套.弄,宁晖然当场震惊,没来得及对如此色情的玩笑有所行动,脚踝一阵冰凉,像是脚趾顺着小腿往上爬。   跟牧明毅来中隐后,宁晖然便换上一套舒适的便服,上身白T,下边一件宽松直筒运动裤,稍微用点心就能钻入散口的裤管,宁晖然感到脚趾豆像蜗牛一样努力地前进。   双管齐下,这么大瘾?   宁晖然本以为牧明毅见他情绪不高特意跟他逗,不过这有点……?   扫了眼饭桌对面的王玫和阿爱,宁晖然掀开一点垂落的桌布往下瞧,一声“我操!!”,身体不但离开桌椅,还是窜跳着往后退,整个饭桌都在震,溅出不少菜汤。   宁晖然白着一张脸,惊魂未定。   阿爱收回脚,不慌不忙地在桌下用一只手穿袜子。   蹦的时候洒出半盆烫,裤子被菜叶和汤水浸透,王玫惊慌地忙抽出更多纸巾,递过去时问宁晖然还好吗,有没有烫伤。   抹是抹不掉,宁晖然连连跟王玫道歉说自己没事,狼狈地往卫生间跑。   阿爱这时候站起来,说他去看看。   饭厅位置相对,经过牧明毅身侧就走不动了,胳膊传来的痛觉让阿爱不得不稍低下头看,牧明毅抬眼:“别太过分。”   哼笑一声,阿爱弯腰凑近,很小声地:“有你过分?你妈还在这呢。”   没说话,牧明毅静静看着他。   “好,我乖——”阿爱两手半举,妥协的姿态,手一抬牧明毅便松开他,坐回座位,阿爱拿出手机,又进入一种你们爱谁谁的隔绝状态。   再次回到饭厅,饭桌已经在收拾,牧明毅和阿爱帮着,宁晖然很想过去干活,却突然对加入他们产生一种畏惧,准确说……是被阿爱折磨出来的。   折磨,没错。   现在想起桌下阿爱的脚爬在自己腿上,宁晖然就一阵反胃。   他不认为自己有无差别吸引老中青各式变态的体质,像吴建中那样恶心的,活了二十三年没碰见过,可无论怎样,身体上的冒犯他不能忍受。   这个人跟牧明毅的关系他搞不懂,而牧明毅妈妈以及牧明毅本人对这个阿爱的包容和接纳却是肉眼可见的,这三个人不但熟,关系还很亲密。   虽然牧明毅依旧那样冷冰冰,但不温热不代表不好,尤其此刻他们共处一个厨房,那种满溢的,毫无违和的和谐感触目惊心,宁晖然觉得自己根本融不进去,特别是他想把阿爱揪过来暴打一顿的时候。   深呼吸,克制心头不爽,宁晖然转身走向客厅,无聊地玩起手机。   洗完碗,王玫换鞋说要回趟机场,下飞机抱着阿爱的行李一路狂奔,自己的大概已移送认领处,宁晖然走过来,刻意躲避阿爱站到牧明毅另一侧,王玫与他道别,客套地说着诸如欢迎还来玩,这次打扰了,有机会到阿姨家做客云云这类,宁晖然得体地答谢。   跟宁晖然说完,王玫转向阿爱,目光变得温柔,说着:“……这孩子真乖,”伸手要摸他头,阿爱身体后倾没让她摸到,立时一抹悲哀掺杂在王玫尴尬的表情中,牧明毅往阿爱肩膀上一推:“让她摸。”   阿爱于是听话地伸头过去。   王玫摸着,眼眶逐渐变湿,宁晖然没管住自己不算礼貌的吓一跳眼神,王玫忙平复情绪,偏过脸抹泪吸鼻子,阿爱耸耸肩,一副“你看吧……”的无所谓神情摆给牧明毅看。   “外边风大,小心开车。”牧明毅用力搂一下王玫肩膀,为她开门。   门响过后,宁晖然继续窝进沙发玩手机,这种‘窝式’看起来很离谱,就是把腿,脚,胳膊尽可能缩到一起,手机摆放脚面,膝盖垫下巴,只用一根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乍一看会对此人如同杂技一样柔韧的肢体叹为观止。   牧明毅在床上见识过,他勾了勾嘴角,往卫生间去。   耳边有椅腿蹭地的声响,宁晖然抬起头,阿爱拉过把椅子倒坐在他面前,抱着椅背,鼻子以下埋进臂弯,即便有些低闷,字也听得清:“牧明毅那大吗?”   无论被无礼多少次,都无法预判这个臭傻逼的下限,宁晖然窜下沙发前,椅子被一脚踢倒,阿爱很漂亮地躲闪,摔的只有那把椅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   牧明毅收回脚,趿了趿那只松掉的拖鞋,他手揣裤兜,回家换过休闲装,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吃饭时扣的几颗衬衫扣子从卫生间出来一个没系,露出里边的暗色背心,穿着如此随意却没压不住与生俱来的威厉气势。   阿爱冷笑着从口袋掏出烟,咬进嘴,走到茶几边捞起上边的打火机,搓出火苗,点燃,一系列动作慢条斯理,包括把一口浓烟吐到牧明毅脸上。   “玩啊,”他笑着答:“不好玩吗?”   牧明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向沙发那的宁晖然看过去一眼,宁晖然站起来,往他俩这边走。   “蒋雨寒说的?”牧明毅在身上拍打,宁晖然默契地递过去烟和火,自己也点上一根。   三人站成一圈,即便间距有限,宁晖然也是离阿爱最远的那个。   “蒋邵哥哥嘴多紧啊,别说你的事,他自己的都跟缝上似的,问都不说,”阿爱似调笑又像冷笑地瞟向宁晖然:“就你俩那骚味,也就你妈那傻白甜闻不出来。”   怒气瞬间飙升,宁晖然从没感受过牧明毅发这么大火一一目光骤冷,嘴角下压,在那个瞬间被他看上一眼的东西都能给冻透了。   他盯着阿爱,慢慢地嘬入一口烟。   对方明显有所触动,侧过脸,避开牧明毅视线:“也不是……你妈挺甜的,皮肤白……没那么傻,但你俩就是骚!”   阿爱梗脖子瞪眼,不接受反驳。   牧明毅没说话。   阿爱用夹烟的手往宁晖然一指:“他就是你给我拍的那电影主演?”   “对。”牧明毅错开一点,让阿爱可以把一截忽忽悠悠的烟灰弹进身后茶几上的烟缸中。   “操,你真可以,为我拍片,还解约拍??我怎么那么不信啊,“阿爱探身把烟捻灭:“我屁颠屁颠回来收你礼物,你倒跟主演搞上了,够来劲啊。”   “非要把话说这么难听?”牧明毅烟头往脚下一扔:“我跟宁晖然是意外,给你影赛拍片是我本意,也是我的心意,这两者没有逻辑上的关联,找他演不是为了搞他。”   “你是双?”一声手机振动音,阿爱掏出来看,打几个字后抬头:“这你逻辑,对吗?”把手机塞回屁股口袋:“那你确实不容易,选择面这么广,给我妈守了这么多年活寡你够苦的……”   宁晖然徒然瞪大眼睛。   白净的衬衣脱掉往沙发一扔,阿爱低头揪起T恤下摆在侧腰打出结扣:“跟我聊逻辑?我他妈不爽就是逻辑!“刷地一下抽去牛仔裤皮带:“我不会说话,刚睁眼看个影我妈就没了,去年之前还他妈没爹呢,这有逻辑吗?你把我射出来不管不问也不找我妈有逻辑吗?要不就别管,知道当不知道,不惹我……”使劲把系着裤扣的牛仔裤往胯部一拉:“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露在外边的一截腰身有着青涩少年特有的美感,紧实且纤细,被打结的T恤勾出它养眼的弧度,看一眼就拔不出来,宁晖然是在看,却是脑袋被炸过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什么样子,只感到肩膀被人重重一拍。   他抬头,阿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闪亮亮:“我操你不会不知道我的事吧?!牧明毅没告诉你??妈的牛逼!来来来……我给你讲讲……”业务太忙,手机不停震动,阿爱分神按断,猝不及防被宁晖然推得一晃。   “滚!你别惹我!!”宁晖然怒吼。   悠闲地后退几步,‘咣当’一声,什么砸到窗上。   宁晖然浑身一个激灵,他现在极其敏感,什么都有可能导致他失控发飙,还没窜到窗边,阿爱先他一步,一开窗,重型机车传出的马达轰鸣声灌进来,别墅区顷刻变为摩托车世界锦标赛的备塞区。   一片奇形怪状的机车群体,有男有女,奇装异服,离窗口最近的那个像狗啃似的一圈头发,冲阿爱叫唤:“怎么回事?!电话不接你到底来不来啊?!”没叫完,后座一个黑发哥特女孩直起腰,胳膊一挥,又一枚小石子飞过来,阿爱躲着,朝他们吼:“这不下来吗,还他妈扔!让你们外边等着,都跑进来现什么眼啊?!不对啊,你们怎么进来的?……”   “闯进来的!门口保安说不定报警了都,一会儿你就能听见警笛……”狗啃头嘻嘻哈哈地笑,一声我操,阿爱嘭地一下关上窗,扭头往外走,牧明毅两步抓上他。   “12点前回来。”   听到这人说,阿爱白眼一翻,手往他身上推,不知什么时候牧明毅手里拎着一瓶水,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他突然把他抵到门边的墙,上手挤压阿爱的两侧咬肌,等疼痛张嘴,什么塞进他嘴的同时给他灌水,宁晖然听到咕噜咕噜的下咽声。   咳咳咳……   阿爱呛得不轻,擦着嘴,问牧明毅给他吃什么了。   “头孢,想死你就喝酒。”牧明毅瓶子一扔,在阿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揪着自己休闲裤裤绳的一头猛地一拉,一整根应声而出,一个裤袢一个裤袢地,把它系在阿爱牛仔裤上。   从被喂药阿爱就是一种趋于呆滞的状态,牧明毅打出结扣才猛地回过神。   “弄断绳子或是解了重系,你就喝酒吧,反正回来也是死。”   阿爱低头去看。   绳子不能断,扣还不许解一一   这不是……简易版贞操.带。   我操。   “不是……”阿爱气笑了,亏他想得出来:“你以为你他妈谁啊?!敢这么……”   牧明毅一把推他出门,嘭地一声关上反锁。   外边传来咣咣的踢门声,没几脚就安静下来,牧明毅走到窗边,一边看着少年气哼哼快步走出去的身影,一边掏烟,烟咬在嘴时他去看宁晖然,看到一双通红的双眼。   发现他看他,这人把头摆向一边,眼睛依旧很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牧的故事。 第117章   脑袋太乱,像一团解不开的线,本来是活扣,越急越找不到头,最后活活搞成死结。   无路可去的情绪,难以纾解的憋闷,宁晖然看任何一个地方就是不看牧明毅的脸……无济于事,他还是平静不下来,使劲搓了搓脸,又跑回沙发窝着。   额头贴膝盖,宁晖然闭上眼,用黑暗逼迫自己冷静,四下一片黑黝黝,不再浮现成心海的影子,全是牧明毅,这太不正常了……   不想成心海也不对,靠啊。   宁晖然狠狠用额头撞膝盖——无论真相如何,他至少得理智残存吧。   于力说这个人一直在出家,意思是很久很久没谈过恋爱,别说他身处在颜值浮夸,声色犬马的圈子,就像郭晓贤禽兽二人组这类货色逮个机会都要跑出来浪一浪,一个成年男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四大皆空……   又不是不行,不但行还很行,时间还……   ……   靠。   额头又咚咚地撞膝盖,宁晖然继续冷静,有人拨弄他的头发,头抬起来,面前一个空空的烟灰缸,牧明毅靠着沙发坐地上,就挨着他的腿,胳膊搭在立起来的一侧膝盖,垂手弹烟灰。   烟灰飞舞,轻飘飘往下落,裤子,地毯,宁晖然的拖鞋……到处都是,牧明毅肩膀不算宽,没那么厚实,是不会被格外注意到的部位,但此刻不同,宁晖然看着,总感觉多了一份单薄和无力,看起来比往常要消瘦一些。   “你已婚?”用这话开头,宁晖然不自觉咬紧牙关。   “不是。”   “曾经已婚?”   牧明毅嘬了口烟,说:“没有。”   深吸一口气,宁晖然还是想先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阿爱跟你……是……”   “他是我儿子。”牧明毅回答。   就这么想的,却还是接受不了这种百分百不给一丝反转的肯定语气,宁晖然抱着头,许久后闷闷地发出声音:“……这么大儿子,你到底多大有的他啊?”   “十八。”   宁晖然抬起脸,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从牧明毅看过来的眼神判断应该好不到哪去,这个人烟抽得不能再慢,烟灰肆无忌惮地堆叠着,犹如堵在心口,难以摆脱的郁结,只会越积越多,无法消受。   “我那时刚考进艺校,认识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学姐,她性情怯懦胆小,大多时候不爱说话,就是说也很小声,对谁都很腼腆,爱脸红……”   浅浅淡淡的声音从牧明毅那边传过来,宁晖然怔怔地听,望着这个倚靠沙发的背影脑中不自觉勾勒出一个形象。   “像……”宁晖然舔舔嘴:“像夏培那样……”   没听到对方声音,只看到牧明毅头往下低了低,脖颈后根的发梢跟着动,宁晖然往沙发另一边坐过去一些,这样他能看到牧明毅的脸,哪怕只有侧脸。   “后来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年少幼稚,不懂爱也不会爱,怎么都拧巴,干什么都别扭,一丢丢破事就天老大我老二地容不下,好像全世界都欠我的……”把烟头捻灭,牧明毅没再抽,推开烟灰缸:“最后那次我们吵得很凶,她很伤心,要跟我分开一段静一静,那会儿我无所谓,没把她当回事,中间也联系过,几条信息,几通电话,少之又少,”停下来,过了一会儿,牧明毅开口说:“一年半后,我得到她的死讯。”   心倏地一紧,宁晖然坐直。   “葬礼我去了,只知道她病逝,详情不太清楚,又过了半年,我的一个发小找到我,说他们医院有个医疗案例,很偶然的,他发现这个案例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什……什么?!”宁晖然提高声调。   “一种恶性程度很高的子宫内膜癌,存活率几乎为零,因为太过罕见,协和医院第一时间收治,那时候她怀胎三个月。”   牧明毅咽了下喉咙,他始终没去看宁晖然,不知盯着什么地方看:   “不继续妊娠她或许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分娩,随时都会……”牧明毅把脸埋进手臂,眼睫深深垂下:“阿爱百天没过多久,她走了。”   “她怕疼,体检抽血都会吓得全身发抖,她心很软,走路时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下雨天会特意把脚边的蜗牛蚯蚓弄到路边保护他们不被别的行人踩到……她很迷糊,出现妊娠反应才发现这个意外。”   “好几次,她好几次话到嘴边,听到我声音却说不出来……她怕我带她去堕胎,长在她体内的小小生命牵着她,她下不去手……整个孕期她都在医院,这些我不知道,她说什么我信什么……”牧明毅勾了勾嘴角,苦笑:“她都没怎么找我,直到走。”   想活动一下手指,才发现沙发边扒着僵得动不了,整条胳膊都是木的,宁晖然从沙发出溜到地下,两人围着一地烟灰坐着。   “手机录着的都是她对我说的话,从她发现怀孕到……她还可以说话的最后时间,她一直对着手机说给我听。”   —牧牧,我有……有小宝宝!你,你你……天啊,我我,我我……   —唉,又没说出来,你要知道会怎样啊……大概,怎么都不可能要吧,我再想想牧牧……啊,烦啊,好想吐。   —我病了,很重很重,牧牧,这下更没法跟你说了……小宝宝就要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就让他来这个世界,好吗?   —疼,好疼啊,我不想怀了……我不想要他,不想……活了,我不要妈妈,不要牧牧……太难受了牧牧,让我死掉吧……好不好……   —昨天我瞎说的,牧牧你别听,他们要提早剖……说我可能撑不到……我明天就能看见宝宝了,医生说我可以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脚……啊啊啊,会不会好小好小的那种,还肉肉的,嘻嘻……   —牧牧,我说不了……话,喘气都会……疼……我要走了……宝宝很乖……我会想……他的,要是……如果……我说……万一……你知道了……别吓一跳……   原谅我。   爱牧牧。   ……   “我太差劲了。”看着牧明毅转过脸,用第一次见到红着的,湿润的眼眶看向自己,宁晖然不自觉也红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因为字数不够感人,所以明天还会更。 第118章   扭过头,快速擦干眼睛,宁晖然尴尬地面对牧明毅,扯了扯嘴角。   牧明毅却没像他,湿垂的睫毛凝成一绺一绺,眼泪下来也没管,就让它无遮无拦地那个样子。   “我找到她家,她母亲把她录音给了我,并让我放弃抚养权,不准接近阿爱,更不能进入他的生活……”牧明毅站起来:“我去洗把脸。”   宁晖然一把拉住他:“她凭什么这样?!”   “为什么不?”牧明毅居高临下,他背光站着,阴影浓重,宁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穷学生,家庭条件一般,年轻,冲动,任性,不经世事,以后不一定能混出名堂,却一定会找对象成家,这还用想吗?”   手放开,默默地看着离开的背影,宁晖然把一截指骨塞进嘴中啃咬。   等回来,牧明毅整个人水汽更重,碎发贴着前额,随意往后一捋,他弯腰抄过茶几上的烟,没直起身,咬着烟去找宁晖然为他搓燃的火苗,点完,宁晖然也点上一根,两人一块吞云吐雾。   对于牧明毅,烟真是个神奇的玩意,某种程度上可以清晰体现出这个人的心理波动,心情趋于平缓时抽得不快不慢,越高兴抽得越快,下降时烟速也跟着降,到达一定低谷干脆不抽,能抽就说明缓上来点。   宁晖然仰头看着牧明毅,这个人微张开嘴,缭绕的烟雾中拧了一下眉头。   “毕业那年,蒋雨寒考进我们艺校,他是我那个医院发小的亲弟弟,我发小嘴太不严实,这一点真不如他弟……”   “啊??”宁晖然一惊,马上又恍悟到蒋雨寒跟阿爱关系不错,第一次也是从蒋雨寒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都知道啊。”   “何止,蒋雨寒看着阿爱长大,从知道这事后就变着法地跟阿爱混在一起,幼儿园小学没什么机会下手,初中毕业两人称兄道弟,还拜过把子。”   “……这辈分。”宁晖然砸砸嘴。   “他把阿爱的生活分享给我,期末考了多少分,跟谁又打架了,吃了什么好吃的,哪天逃课去玩,惹没惹麻烦,有没有女朋友……诸如此类,有合适机会,他会把阿爱约出来,我就去看一眼,”呼出一口白烟,牧明毅补充:“偷偷地看。”   有那么一刻,宁晖然被这四个字刺痛了,他垂下眼,弹掉烟灰:“那……他又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什么?我?”   宁晖然点点头。   “具体不知道,好像是把他姥姥电脑给黑了,从里边翻到他妈那些音频,里边提到过我的名字,全的。”   “靠……”牧明毅这三个字太有辨识度,宁晖然评价:“个熊孩子!”   灭掉烟,牧明毅从背靠沙发变成坐扶手:“去年,就这会儿,大半夜蒋雨寒给我来电话,说他扛不住全招干净了,阿爱往我这杀过来,地址都给我卖了。”   宁晖然呆住。   “完全没准备,一秒钟都不给我,电话没断门铃就响起来,后来雨寒跟我说,阿爱把他捆暖气片上用袜子赛他嘴,没把他恶心死,”牧明毅说着勾起嘴角,淡淡地笑:“我一开门他就踹过来,正中要害,我直接就躺地下……”   “操的!”宁晖然跟着苦笑,随后想到什么:“不对啊,他怎么有中隐的出入卡?好歹一大别墅区,夜间没人守门?”   “他哪有啊,喝得脚都站不稳,踹完就倒我身上又骂又哭,还咬我,保安跑来敲门他都没松口,等保安对付走了,差点被咬下去一块肉。”   宁晖然露出疼痛的表情,转而又狐疑地,带着警惕的目光:“他咬的哪儿?”   “手。”   莫名地,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这种不知何起,无法解释,怪异的感受让宁晖然片刻慌乱,他为自己慌乱更加慌乱,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看着本来靠沙发站着,再到坐,最后躺下来的牧明毅,宁晖然知道这个人累了,从王玫走后就没消停,太多东西去回忆,太多不愿提及的过往要讲述,而且还为此……落泪。   不是成心海在断崖诀别时的泪花闪烁,不是为了考验他出没出戏,一秒入戏复刻出来的哭戏片段,更不是任何一部影视作品中带入角色情绪的演绎,而是真实的,生动的,纯粹发自“牧明毅’内心,展露出来的脆弱一面,不得不说,还真够……戳人的,宁晖然脑中又浮出他一双湿气满溢的眼睛,挂着水珠的睫毛一抖一抖。   “阿爱全名叫什么?”把脑袋搁在牧明毅腰边,宁晖然单臂趴着问。   “祁爱,随母姓。”   以爱为名,宁晖然眨了眨眼:“这名字谁起的?她妈妈?”   “嗯。”很轻的一声。   靠,那原版就应该是……   “牧爱’才对。   牧爱,爱牧……   妈的,好恼火的名字。   吃个故去人的味就没劲了,小气得离谱,宁晖然做了个深呼吸,脸被人碰了碰,轻轻地在边际摩挲,手背不像手心那么温热,有点凉。   宁晖然抬起头,牧明毅手没收回去,摸着,很小声地说:“别生气。”   咬着嘴,宁晖然没说话,垂下眼不看他。   从沙发起来,牧明毅跪到宁晖然面前,跟他膝碰膝,稍稍板起他下颌,牧明毅去吻他的嘴,宁晖然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只是单纯地承受着。   没放弃,牧明毅玩起花样,像以往一样揉弄宁晖然后脑的头发,揪扯发根,用劲地亲吻啃咬,有喘气和吸吮的声音,却大多来自牧明毅。   头一次出现慌乱的神情,牧明毅跟他分开,不知道盯着哪儿看,手摸上嘴,不久又移回目光,不知所措地在宁晖然脸上游移,宁晖然脚趾狠狠抓地,差点就没绷住。   手抓过来,不像平时那么热,冰凉,还带着冷涔涔的汗。   “晖然,我……”   “他咬你哪只手?”   宁晖然突然这么问,牧明毅抬头,不是很懂。   “你不手被阿爱咬了吗?”宁晖然先翻抓着的这只:“咬的哪儿我看看。”   牧明毅看了宁晖然很久,然后把右手放到眼前,找了一会儿指给宁晖然看,虎口向下一点有个浅淡的印,不仔细看不出来。   宁晖然咬上去时牧明毅似乎并没感到意外,他没动,更没有声音,就这么静静地凝视咬他手的宁晖然,咬到足够久,无论时间和力度都让宁晖然无比满足后,他松开嘴,当再度看到牧明毅湿掉的眼睛时,没来得及惊讶,T恤圆领一把被揪上,牧明毅吻过来。   怎么能吃醋到被儿子咬的地方自己也得来上一口,还不能输在力度和时长上,宁晖然自己都觉得够要命的,可他就想咬,还想咬出比上次结的疤还要再大一圈的疤,不过最后也没办到,宁晖然发觉咬成那样不但需要冲动和执念,还得再练练牙口。   咬变成吻,一没留神就吻得天昏地暗。   等宁晖然趴在牧明毅肩头平复喘气时,他听到他问为什么咬。   “我要把你咬成一小片一小片,揣进兜,我去哪你去哪,谁也找不着你……”好装逼矫情的一句话,但总比我醋你儿子咬你,他咬我也咬还得比他咬得大这种不着四六的话要强,宁晖然这么想着。   “你可以咬下来一块肉,小口地咬,不影响我拍戏就行,”牧明毅声音带笑,抱着宁晖然,拍了拍他后背:“只不过这样就比他咬得小了。”   “……毅哥,能闭嘴吗?”宁晖然闷闷的声音从牧明毅后肩响起。   作者有话说:   不会有什么家庭伦理虐心虐身的大戏,熊孩子当不了电灯泡。 第119章   从海岛回来进入帝都的三伏天,一样闷热潮湿,动一动就一身的汗,即便室内空调卖力地制造冷气,皮肉摩擦互蹭的热度始终降不下来,夏季款白T最容易被汗浸透,浮出隐约可见的皮肤底色。   从沙发起来,宁晖然喘着气,全身上下泛出潮红,被牧明毅抱起走向浴室。   玩的时间相当长,他被放上床时已经累得连动一下脚趾头都得咬紧牙关,牧明毅细致地为他擦干身体,擦到脚宁晖然没缩,也缩不动,就这么感受着毛巾从大腿一路下滑到小腿,再到脚……宁晖然不自觉地揪起床单。   “要我给你按摩吗?”滑过脚背和脚心的手激起宁晖然一身鸡皮疙瘩。   他忍不住开始喘;“你别,不要……”   “不玩你,纯服务。”牧明毅盘膝而坐,十分正经。   明明讲完事后躺倒在沙发上看起来那么疲惫,跟他亲热起来又生猛十足,真是个……可人。   宁晖然舔了下嘴,目光在牧明毅侧腰上游移,牧明毅只有一条内裤,没好好地拉到位,卷着边勉强遮过屁股,弯下来的腰背一侧细密水珠,泛着水光,牧明毅的腹肌是宁晖然见过最漂亮的,即便这种弓着背,最不能体现美感的时候,小腹也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赘肉堆叠,单单从侧面看,宁晖然心就像被小手挠过,痒得不行。   够不着,却特想摸。   “摸摸。”   牧明毅刚把脚擦干,坐在宁晖然下方,很有足疗师傅的范,用毛巾包裹着脚放在腿中间,此时,抬头看他。   一个暧昧的眼光投过来。   “按脚呢,”牧明毅笑:“难得我正经一次。”   “你让我摸你肚肚,我让你按脚十年,干不干?”胳膊伸到极限啪啪地拍床,宁晖然催促:“快点啊!忍不住了都……”   牧明毅跪着爬到床头,从后边抱起宁晖然,两腿夹到他身侧,前胸贴后背地压他,动作和体位有点像拍《吻夏》时成心海跟夏培在奶奶家的小卧室帮他处理脚上水泡的那个片段。   这么抱着,牧明毅既可以提供私人订制的足疗服务,宁晖然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揩到油——只要手往后面一伸便能贴到后边人的小腹,揉他腰,捏起薄薄的小肉皮用手指捻,感受肌肉绷紧的硬度,还可以大胆地往下探索……   感到牧明毅呼吸变重,耳垂被热气环绕,宁晖然不敢在危险边缘试探,他还有话要问他,仰起头,是牧明毅精美的下颌线,宁晖然情不自禁地舔上去,咸咸的味道,他晃着头,说不按了。   牧明毅伸到床头拿烟,烟灰缸够不着,稍低下头问宁晖然要不要抽会儿。   宁晖然‘嗯’了一声。   虽然不是特别明显,这个姿势似乎还会带起宁晖然一些内心波动,牧明毅感觉得到,为宁晖然在床头垫好靠枕,牧明毅下床又拆出两包新烟。   “毅哥,为什么给阿爱拍片?”宁晖然不想动,牧明毅点着一根塞进他嘴就这么咬着:“解约真只为拍《吻夏》?”   题材冷门,影赛无名,既没商业价值也算不上纯粹的艺术追求,心血来潮拍着玩也就算了,为此与多年合作的智尚解约任谁都觉得划不来。   剧组不少人私底下议论过,宁晖然有耳闻。   “我很早就有开工作室的念头,约是肯定要解的,那会儿在智尚赵睿跟苏璐璐不和,一门心思撺掇我,帮我在背后筹备,正好赶上阿爱的影赛需要片子就出来单干了。”牧明毅烟抽得不慢,一个劲磕烟灰。   “他一个学生,怎么老说他的影赛??”这么说很有种是他筹办的错觉。   “他暂时不算学生,跟英国那边学校休了一年的学,跑去德国创办了一个LGBT平权组织,是这个组织举办的影赛,就在下个月。”   “LGBT?”宁晖然不懂。   夹着烟,牧明毅递给他手机让他自己查。   一一LGBT+群体,是包括同性恋,双性恋,无性恋,跨性别,间性人等的性少数群体。   “不是……”宁晖然一头雾水:“你是说他去做这类的公益事业?NGO?不上学去做?是这个意思吗?”   牧明毅点点头。   “这逼孩子你不管啊?!”宁晖然嗷地一嗓子:“还给他拍片!!”   声贝过大,牧明毅猛眨了下眼,怔过后盯着宁晖然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等对视的宁晖然先被盯得发毛移开目光,牧明毅摸上他的脸,笑得特别温柔:“晖然,你好可爱。”   宁晖然脸一红,踹牧明毅一脚:“少对付我,问你话呢,怎么想的啊?!”   从宁晖然嘴中把那根半抽不抽的烟掐出来,连同自己的,牧明毅拾掇烟缸到床柜上:“他成年了。”   宁晖然一时之间有些卡壳,没想到阿爱外表这么显小,可就是十八了,也不能由他瞎JB胡来啊!“......你就要惯着他是吧?”   明明正经讨论,态度特别端正,牧明毅却一直在憋笑,看着他笑,抱着他笑,亲他脖子也笑,咬他耳朵,吮他嘴还含混地笑……   “笑个屁啊!”宁晖然一根指头戳他的腰,似乎也被传染,骂中带笑:“毅哥你人设崩了啊,高冷呢?”   “跑了,”牧明毅顺嘴搭腔,把宁晖然搂过来,抱在腿上:“跟你不存在。”   宁晖然比他矮大半个头,身高还好,骨架却很小,当身体完全窝进他怀抱,双臂环绕上去的那种独占和专属的感觉牧明毅特别喜欢。   “晖然,谢谢。”把对方胳膊往自己脖后放,牧明毅求抱抱。   “谢什么?”顺从地抱过去,宁晖然问。   “可以接受阿爱。”   “没说啊。”宁晖然不抱了。   牧明毅似乎在困惑,盯着对方看,满眼的不解,手绕到前面不知抓上什么,宁晖然明显感觉到痛,他低下头,对方的手已经在他手上攥出个红印,潮乎乎的。   宁晖然没动,就让他这么捏着:“毅哥,我咬你手时……我是说咬手之前,你害怕了对么?怕我不同意……”   牧明毅飞快“嗯”一声。   “那我不同意你会怎么做?”宁晖然专注地盯着看他。   牧明毅先是与他对视好一会儿,随后垂下眼,睫毛深深落下,在眼底打出浅淡的阴影,他把宁晖然的脸拉进,额头贴额头地说:“晖然,阿爱要是不知道我,怎么都好说,可他现在知道,这件事就只能是这样……你懂我意思,对么?”   额头向下蹭了蹭,宁晖然在点头。   “没有你,我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也不可能有变化,这么多年都这么过的,可现在我回不去了,过不成以前那个样子……因为你。”   宁晖然猛地抬起头,凝视牧明毅,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你出戏了吧?确定表白不是因为成心海和夏培?”   牧明毅一愣,这种坏坏的嘲讽口气听起来很上头,他没想到宁晖然一直记着上次跟他表白时他暧昧不清,近乎逃避的回答,那时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宁晖然,如何对待这个人的感情。   他其实矛盾又慌乱。   感情空白,遁入空门般吃斋念佛的单身岁月太漫长了,长到已经过成了一种固定的生活模式,守不守寡说得过了,只不过习惯成自然,这就是他的人生,他后半辈子的样子。   是宁晖然打破这一切。   从跳车去护他,牧明毅就已经无法阻止命运的齿轮咯吱咯吱地开始转,自己那会儿是挺拧巴,喜欢不敢放纵,拒绝又舍不得,怕轻易放进感情会伤人,他不想重蹈上一段感情的覆撤,加上他还有个儿子……   可就这么等他沦陷,再一块跟他算账也没必要吧?   这个记仇的小坏蛋。   “嗯,是我,说的是我自己怎么着?”仰起下巴,牧明毅由上向下打量宁晖然。   “还在这拽呢?影帝,”宁晖然没想明白这哪来的底气:“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惦记着跟我搞对象??是,你是长得帅点,床上带劲点,那怎么了?我还就……啊!”   没有防备,狠狠一口咬在肩头,宁晖然疼得嘶嘶地吸气,还没骂出声被一下子按倒在床上,动作流畅得跟提前排演过似的,眨一下眼,牧明毅便压到他身上。   “就什么?你说啊。”牧明毅把嘴慢慢舔湿,舌尖一点点地浸润,越抿越有光泽。   宁晖然满脑子是牧明毅舔嘴的样子,结巴着:“……还就,就……就那什么……”   嘴贴过来,一下下地滑蹭在自己嘴上,又湿又热,宁晖然“啧”地一声,拉下牧明毅两只耳朵,粗鲁地咬上他嘴,真是咬,牧明毅没有皱眉,只是加重喘气,他把耳朵上的手十指扣牢地摆到宁晖然头的两侧,凶狠地回敬过去。   顾不上再废什么话,肢体交流才是和谐的基石,什么事都可以在床上好好解决,卧室……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是一个没有成心海的夜晚,第一次。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公司团建,没空写,不好意思,拖了一天更新。 第120章   没梦到成心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入睡时长不够。   宁晖然转天一大早飞回学校,一秒不耽误地踩点参加毕业典礼,牧明毅怕他第一次会疼,坐三个多小时飞机熬不住,没进去,只是亲亲摸摸,抱着他单纯地睡觉。   虽然期待顶到满格,一身躁火都快要把自己烧化了,宁晖然最终还是采纳了牧明毅的意见,毕竟屁屁是他的,谁难受谁知道。   陷入牧明毅的温柔乡,感受着这人温热的怀抱,被那一下下踏实有力的心跳声环绕,宁晖然享受着为数不多的沉沉睡意即将弥漫开来的那种飘忽感觉,毫无预警地,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突然钻入耳朵,他猛地睁开眼。   声音来自楼下,又是一通哗啦啦,像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宁晖然坐起身,脑袋十分迟缓,他懵懵地发了一会儿呆,在又一声响中浑身一颤,刚要下床,手腕被人抓住。   “别管他,睡觉。”牧明毅半张脸陷入枕头,声控床头灯点亮,洒下浅淡的黄光,勾出一层金色毛边,特别是闭着眼的那两扇长长睫毛,很有绒毛质感。   知道他说的谁,抬头看了眼挂钟,午夜刚过一点,宁晖然打了个哈欠,他这人是不怎么玩,但在学校却总被那几个浪出花的发小兼室友半夜吵醒,这个点应该正在兴头上,乖乖回家不能够啊,抹着眼角挤出的泪,手停在空中。   “别是带人回来了?”宁晖然反手推了一下牧明毅。   “他不敢。”牧明毅还没睁眼。   一点一点地又躺回去,却没往牧明毅怀里钻,空调风呼呼地吹,周遭变得凉涔涔,接下来的某一刻,宁晖然蹭地又起来,掀被下床。   “两分钟。”牧明毅给出时间限定。   宁晖然趿上拖鞋:“一分钟就够了。”   下楼一看,客厅中的沙发,茶几,一直延伸到电视柜脚,满眼的凌乱杂物,两个行李箱一览无遗地全被打开,尤其那个超大尺寸,贴纸贴得都看不出本来什么样的箱子,四场八开,东西乱成一锅粥,随便看一眼就烦心得很。   宁晖然踩着拖鞋哒哒地走过,沿途踢了踢脚边挡路的东西,去厨房喝水,没一会儿,端着玻璃杯坐在餐桌的高脚凳,支着下巴,一边喝水一边看阿爱弄这些五花八门的行李。   眼前的人很繁忙,围着行李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宁晖然没兴趣观察他本人,关注点全在裤腰上那根贞.操绳,尤其蹲下时太显眼了一一牛仔裤低腰款,大面积露出后腰,光溜溜的,唯独一根捆在皮肉上的绳子。   真是够怕的啊,绑这么个玩意,玩回来都不敢解。   “宁晖然,再看我抽你信不信?”一个声音从这个滑稽的后腰传来,声线低沉,很有成年人恐吓的意味。   “抽,我等你,”宁晖然带着笑音,还没从贞.操绳这个梗拔出来:“你不抽你就不姓牧,啊,不对,不姓祁……”   回过头,阿爱冷笑着看向宁晖然。   站起来,不知顺手还是故意,拿起一个自拍杆,有节奏地敲打自己大腿旁侧,阿爱一边走一边发出啪啪的声响,宁晖然就这么看着这个人信步地朝自己走来。   “跟牧明毅谈过心了?”屁股挪上高脚凳,阿爱似笑非笑地也一手托腮,支在宁晖然对面桌上,两人姿势相仿:“有没有好好聊聊我妈?”   宁晖然不置可否。   眼光往楼上瞟了瞟,一路顺着宁晖然下来的轨迹来到这人身上,阿爱暧昧不明地吹了一声口哨:“不都知道了嘛,怎么还没走,够粘人的啊……”他胳膊往前,基本屁股悬空地把身体前探,横跨整个餐桌,像是有特别私密的话要跟宁晖然分享:“……他是不是又跟你甜言蜜语地一通瞎掰,许给你资源,认识哪位名导,又哪的资方或者制片人能给你介绍角色,对不对?”   宁晖然喝着水,一扬眉毛。   放下水杯,他首肯地点点头:“是这意思。”   “我就说吧!”阿爱为自己一语中的而欣喜,更为自己瞬间冒出的这个灵感沾沾自喜,不是知道也赖着不走吗?那就给这小白脸上上课,搅合谁不会啊!   他投入地啪地一下拍桌子:“我实话告诉你吧,牧明毅他不行,业务能力和资源都很差,也就行在下半身,私生活可乱了,动不动就群.趴,男女通吃,就靠这个勾搭那些涉世不深,做着明星梦的小白兔,公母都算上……”   “真的吗!!”宁晖然飙出夸张的演技,从没这么真诚过,他眼睛瞪得贼大,快速瞟了一眼阿爱的身后,继续真诚:“不对啊,你……你不是他儿子吗?干嘛这么说他?”   “我看不过去啊!”阿爱义愤填膺,仿佛正义使者的化身:“每个被他骗来的我都特别想跟他们说实情,就有时候吧……我不敢,也没合适机会说,你吧……”阿爱用极为惋惜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打量宁晖然:“其实你外形条件真的很不错!白白净净的,长得帅又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现在这类型市场可吃了,很多剧都很搭……你说你非让他这头猪拱了多不值啊……”   背后的黑影又往前挪了挪,几乎把说话的人整个遮住。   话没听完,仰头喝水的宁晖然没控制住地洒出来点水,抹了把嘴,绷着脸惊讶道:“我操,他都干什么了?你这么说他?”   “……怎么跟你交流这么费劲呢!不跟你说了他爱玩,娱乐圈都睡遍了,上次还跟人约,被我给撞见……”   “什么时候的事?”身后的影子终于发出声音:“我怎么不知道?”   音色低沉,虽然声线不一样,说话的内容却恰好融入两人对话,承上启下没有任何违和感,说话的人兴致正高,脸朝着宁晖然顺嘴接上:“你哪能知道啊,拍这部戏之前,他就在中隐办的PART……Y……”   四下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咽下N口唾沫后,阿爱转身去看牧明毅,四目相对,阿爱笑了笑:“从哪听的?”   “头,每一句都听到了,”牧明毅问他:“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   蹭地一下头转回去,阿爱怒视宁晖然。   “少年,先把自己的话圆上再出来行骗,不才说他为你妈守这么多年寡不容易吗?”宁晖然冷冷一哼:“扭脸自己都给忘了,在这瞎JB胡诌。”   阿爱面色一派冰冷,离间这两人的阴谋已经功亏一篑,他目光沉沉地去看牧明毅,打算做殊死一搏,手往宁晖然那一指:“就他这样有什么好??你就看不出来他想靠你上位出圈吗?!想从你身上搞资源往上爬,这点辨别能力都没有?!”   “是吗?”牧明毅这话是在问宁晖然:“你真这么想的?”   对方平静又诚恳:“是啊,我不就图你这个吗?不把你的好资源全给我咱俩就算了吧,谁还不是影帝呢。”   “……那有,应有尽有,随便你挑。”牧明毅言辞恳切,眼中眷恋满满,有种立刻要双膝跪地,抱宁晖然大腿不让走的架势。   “这就对了,”如此到位的眼神,宁晖然踮起脚尖,摸牧明毅头时他真有点感动:“乖乖的啊,毅哥。”   “我操!!”看出俩人一唱一和耍着自己玩,阿爱气得后退好几步,手在他俩脸上依次点过一遍,意思是老子记住你们俩了。   也不把洒一地的东西收拾好,气哼哼地往二楼去,脚步远一会儿又近了,噔噔噔又下来,眼神刀子似的一人一眼剜过他们,从行李中拿了什么,一脚一个坑的跺着上楼,贞操绳随着律动一甩一甩。   嘭地一声,某个房间的门重重关上,听到再没动静,宁晖然趴在桌上笑得双肩抖动。   牧明毅瞟他一眼,在经过他往楼梯走时,飞快地在宁晖然脖子上狠狠啃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小,所以明天还有。 第121章   一一   七点的飞机,等不到天蒙蒙亮,顶着星星就得爬起来……宁晖然是真爬不起来。   昨夜本来要睡先被那个狗日的小兔崽子翻行李箱吵醒,然后一通胡哔哔,回到床上又以‘不好好睡觉欠收拾’为由被毅哥好一顿‘惩罚’,刚合上眼就被人扒拉醒。   牧明毅是用拉的,没能让宁晖然起来,倒被这人用四肢缠住,挨上身体的瞬间,宁晖然如同一片被高温烫化了的黄油起司粘上就不下去,拉出丝也甩不掉。   宁晖然迷迷糊糊的,对自己的行为有点印象,却没什么自控力,只是本能地不让这个人走……当牧明毅托起屁股,搂住他后腰,以一人的腰腹力量将他从面朝天花板变成面对卧室门的体位时,宁晖然惊醒过来一半。   “你到底……多长时间健一次身?”宁晖然打着哈欠,一片泪眼婆娑:“这也太有劲儿了。”   他哑着嗓子,手在对方脖上紧了紧。   躺着伸胳膊伸腿毕竟不太方便,过于仓促,宁晖然此时抱着牧明毅往上窜了窜,扭着屁股找寻舒适一点的位置,托他的前臂和手腕变得硬邦邦,绷得很紧实,牧明毅配合着往上颠了颠他:“……这不在练嘛。”   感受到脖颈因为使劲微微泛出的热气,宁晖然有点心痒,他把手拿下来钻进牧明毅的背心底下,从发潮的肩背一路摸到那条大裤衩的后裤,手刚塞进去半只,听到牧明毅泛哑的,混着不知累着还是憋着的喘息声音对他说:“走楼梯跟我闹,你太心疼我了。”   “行行,不闹了。”宁晖然笑着重新抱好牧明毅,乖乖地任由自己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下沉。   一直抱到卫生间宁晖然才不太乐意地蹦下来,牧明毅又上趟楼为他拿来拖鞋,宁晖然献吻奖励,之后牧明毅走去厨房。   等宁晖然梳洗完毕,坐上餐桌已经是一名神采奕奕,充满活力的帅小伙。   餐桌上,明晃晃的鲜榨橙汁,外焦里嫩的烤面包片,黄油果酱番茄酱,色彩缤纷的水果切块,那一枚在大白瓷盘上的水嫩煎鸡蛋,还是心形的……宁晖然眼睛都要亮瞎了。   手一挥,让对面拉出高脚凳即将坐下的牧明毅等一下,宁晖然低垂下头,像在酝酿什么,手指不自觉地捻动着,再抬起头,一双饱含深情,泪花闪烁的眼睛,眼泪生动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流:“毅哥,我爱死你……”   “演技都飙这了是吧?”擦着桌台,牧明毅抽两张纸递过去:“早点就这个级别,那等你回来我做顿中饭给你,你不哭满十分钟都不行。”   “别别别啊!毅哥,”宁晖然接过纸,吸溜着鼻子说:“我也就趁着要打哈欠试试,一般我也哭不成这样。”   牧明毅笑起来:“你哭戏真的挺好,这次也不错,你是我见过最好的。”   牧明毅的夸奖无论作为前辈,还是男朋友都相当受用,宁晖然听得心花怒放,一颗小心脏雀跃地飞起……   叉上一块香瓜,宁晖然往牧明毅嘴边送,对方配合地低头张嘴,就快吃进去时,楼梯传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声,两人顷刻归位。   阿爱跟喝大了似的摇摇晃晃往楼下走,眯缝着一双睡成金鱼那样的肿眼泡,头发这一撮那一撮倔强地支棱着,整个人梦游一样的状态。   宁晖然见他这样一阵心烦,既为好好一顿甜蜜早餐又要被小王八蛋搅和了,又为自己突然冒出怕他一个失足滚下楼的这份但心。   自从知道阿爱与牧明毅的真实关系,宁晖然发现之前被阿爱骚扰生出的那份怒火莫名其妙地散没了,难道……这就是爱屋及乌?喜欢一个人连他的亲人一起喜欢?   走出骚气的S曲线,阿爱挠着头发游荡到宁晖然身侧,站在桌边一动不动。   宁晖然看他,他看宁晖然的餐盘,这样静止了很久,久到宁晖然以为这哥们怕不是站着睡着了时,阿爱突然拉出旁边的高脚凳,一屁股坐上去。   阿爱仰起头,虽然眼睛依旧很肿,还是可以看到他把目光对焦到牧明毅脸上,然后嘿嘿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饿,我也要吃。”   靠?   口气中,宁晖然听到一丢丢撒娇的味道。   扫了阿爱一眼,牧明毅边往榨汁机放甜橙边对他说:“洗脸去,收拾完过来吃。”   刚谁说的爱屋及乌连亲人一起喜欢?   狗屁。   一叉子戳进爱心蛋,宁晖然卷起来往嘴里一塞,狠狠嚼着。   洗脸刷牙梳头,再次回到餐桌,阿爱也一派容光焕发新气象,他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给他摆好,一人一份的早餐。   橙汁,水果,面包,各种酱……   阿爱骤然沉下脸。   “牧明毅,我蛋呢?”他抬头,直视正在收拾橱柜的那个人:“就爱心的那种。”   什么都有就没有小蛋蛋,这个爱的标志我有他没有,宁晖然美滋滋地哼出小调,又撇了一眼阿爱那份残缺的早餐。   有宁晖然在身边对比着,阿爱哪沉得住气,啪啪地拍桌子抗议。   牧明毅把抹布往旁边一扔,拉凳坐下,平静地告诉阿爱,叫爸才有。   一句话让宁晖然立即收敛笑容,他安静地注视这两个人,印象中从见到他这个儿子‘阿爱’,就没听过他叫一声‘爸’,一直直呼牧明毅的姓和名,生硬直白,不带任何修饰,连奶奶王玫都有尊称‘王女士’。   阿爱先是一愣,沉默片刻,不正经地对牧明毅一笑:“那可不行,我只在一个地方喊爸爸,要不你……”   刀叉使劲往餐盘一扔,响起声音时脚早踹到凳子腿,阿爱一声惊呼往下跳,差点跟凳子一起倒地上。   “个狗东西,说他妈什么?”宁晖然吼得很大声:“他是你爸!!”   这一嗓子喊得阿爱一个哆嗦,他慌乱地猛眨眼,磕巴着对牧明毅急忙解释:“啊……不,不是这意思,我……”突然,他醒过味来,扭过头对宁晖然瞪眼:“哎!等等,你谁啊?这有你什么事?!”   “我看你就是欠抽!”话音没落,宁晖然一把抄过桌上屏幕倒扣的手机,揪着阿爱T恤的圆领就往他头上拍去。   动作太迅速,阿爱一时不及闪避,本能地抱起脑袋,预料的那一下变成逗闷子地轻轻一磕。   ——不是宁晖然不想下手,手臂还挥在空中,手机就呲溜一下从手中滑走,宁晖然惊异地看着牧明毅把他的手机安安稳稳放回原处。   手指蜷起,用硬质的骨节在手机壳上有节奏地敲打,一下一下地,敲了很长时间,冗长而沉闷。   瞪成斗鸡眼的两人慢慢恢复正常的状态,在这只骨节宽大,修长有力的手指敲击下,把踹倒的凳子扶起来摆好,各自坐回原来的位子。   停下手,牧明毅先开始吃早饭,两人谁也没再废话,张嘴只为吃。   就这样,饭厅消停了好一阵。   “阿爱,一会儿我送晖然去机场,然后上班,你吃完愿意补觉你就补,醒来回你姥姥那去,”牧明毅说着,喝下一口橙汁:“从机场就过我这来,该回去了。”   抬头看了眼牧明毅,阿爱‘嗯’了一声。   整杯橙汁仰头一饮而尽,牧明毅放下,擦手:“有件事你要搞清楚,这次不是我叫你回来,是蒋雨寒,我不知道他都跟你说过什么但你不要插手我的事。”   “嗯?”阿爱有点懵。   “在你姥姥面前不要说不该说的话,我就这个意思。”牧明毅补充道。   懵逼的表情立刻变得不那么懵,不但如此,一种生气,不明所以,甚至愤怒的神情出现在阿爱脸上:“你什么意思啊牧明毅?我回来为谁啊?!是你叫还是蒋邵哥哥叫这事重要吗?关键不是你惹事我才跑回来帮你的吗?!”   “不用你帮。”   哗啦一声,盘子往里边一推,动静很大,阿爱盯着牧明毅看了一会儿,随后冷冷一笑:“其实,你也没想我真叫你爸,说说的吧?”   见对方不吭声,阿爱从凳子跳下来,往楼梯那边走,一句话没说。 第122章   星光微稀,天色一半青一半黑,正是昼夜交替时分,宁晖然双手揣兜坐在花坛边,嘴里叼烟一晃一晃,看着自己的双肩背包被牧明毅扔进卡宴后座。   他从别墅出来时,牧明毅就坐在沙发上一样一样帮他整理背包中必备的东西,纸巾,创口贴,手机,身份证,电源线,充电宝,包括登机信息的短信提醒都替他检查一遍,一切妥当后,车才从车库开上来。   宁晖然全部家当只有一个背包,走哪都是这一件。   他一直这样,从福利院出来,无论住学校寝室还是外边租的房,从来一个背包装进所有,有时他会想,是不是自己这样太漂泊了点,没有家,没有归宿,没有归属感,一个背包就是全世界,他其实……还挺缺爱的。   尤其跟牧明毅在一起,对爱的渴求直线上升,根本不想离开这个人,随时随地想跟他贴贴抱抱爱爱,越要走越黏糊,心里涌起的那股烦躁劲怎么也压不下去,吃完早餐就跑出来抽烟透气。   回学校不知道要几天,反正无论多长时间,他是一刻不愿意多等,一切以拿到毕业证为主,其他的琐事就交给郭晓贤,最多不超三天他就赶回来,至于答应牧明毅的出戏旅行……   “毅哥。”扔掉烟,用脚捻着,宁晖然喊他。   牧明毅手搭车门,扭头。   “学校完事我就去工作室找你,不去旅行了,”宁晖然拍着有点冻手的花坛石栏,一脸的坚毅果决:“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就冻屁股,冻到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宁晖然唱出调,笑看牧明毅往他这边走。   站到跟前,牧明毅也笑:“你还想成心海吗?”   “想,”宁晖然答,仰起脸看他,非常认真:“但我更想毅哥,满脑子都是牧明毅。”   对方没说话,凝视宁晖然的眼睛,像在判断他话中的可信度,对视即是心理战,宁晖然不会示弱,但他也不好甄别牧明毅有多坚持。   屁股冻得很,偏偏不离花坛,还往下敦实地坐了坐,别墅四下静悄悄,暗淡无光,在确定周围连个活物都瞅不着后,宁晖然大胆地用两条腿勾住牧明毅的下.身,腿夹紧猛地往回一缩,再配合上肢漂亮的环臂一抱,男人轻而易举落入他的囊中。   隔着衬衫用脸蹭他最爱的小肚肚,宁晖然开始跟牧明毅耍赖:“我不嘛,我不我不我不去!你别叫我去……”脑中灵光一闪,宁晖然张嘴努力咬着什么,牙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仰起头,含糊地对牧明毅说:“你不答应……我就咬扣子啊……咬掉你可来不及……换。”   纽扣还吮着,宁晖然愣住了。   牧明毅眼底升起来的温度烫得他心脏咚咚地跳,他很确定地听到这人的呼吸变粗,变得深沉,揉进他头发中的手绕着发根拽他头皮。   这些都是牧明毅喜欢的动作,宁晖然松开嘴才发现他不但把扣子咬得水润溜滑,衣服还被他咬出一片浸透的湿痕,牧明毅只穿了这一件衬衣,里边空荡荡,湿的地方直接贴到皮肉上。   舌尖有舔舐衣料的麻涩感,好像……牙齿还咬过他的小腹。   用手碰了碰舌头,没等缩回去,牧明毅弯腰用牙齿咬上它,亲他的嘴。   扯动头发的力度变大,宁晖然配合地找角度,更深地与牧明毅拥吻……   就在他亲得浑然忘我找不着北,两只手全绕到对方后颈时,后臀悄然被人抬离花坛石台,那个瞬间宁晖然忽然醒悟,一屁股又坐回去。   男人笑出声。   “卧槽毅哥!这也能演?!”宁晖然简直不敢相信:“我差点就升旗了。”   “没演,已经升了,后边逗你玩的,”牧明毅轻易把他扛上肩,狠拍他屁股一下:“不去就不去,撒什么娇,还蹭我,跟我上楼。”   宁晖然咬着嘴笑,滚热的手心贴到牧明毅后腰,隔着薄薄的衬衣带力地抚摸:“.……咱这样来得及吗?”   “可以。”牧明毅的手已经钻进他的白T,比他的手还烫。   大半夜,还是入睡正酣的四点多钟,中隐就像一座空城,连风吹过的声音都不复存在,宁晖然临别的阴郁被牧明毅暖烘烘的体温驱散,他好想拥抱这个大太阳,蹦下时感到余光中什么在晃动,宁晖然仰头朝那个方向看。   二楼,正对前院大门的窗内,一名少年冷眼看着楼底下,与宁晖然四目相交时,一根中指慢慢贴着窗户竖起来,口型说着两个字——傻逼。   “把你儿子微信推给我。”宁晖然扣上副驾驶座的安全带,嘴一直在舔,抽出纸巾擦着。   “没漱口?”牧明毅抬起半个屁股掏手机,伸过手去揉宁晖然的嘴。   “嗯,”宁晖然就让他弄,还趁机咬他手指:“没时间,不想折腾了。”   拿过一瓶水拧开,牧明毅递给他。   “不用。”听到拒绝,牧明毅扭头看他,宁晖然脸和脖子的潮红还没褪去,尤其是嘴,红透的颜色,被牙一咬,泛出白印:“我喜欢你的味,就要这样。”   “什么味?”牧明毅凑近他的嘴,咬上去:“我尝尝。”   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弥漫进彼此口腔,嘴足够烫,还很软,很快,车内的动静变得不一样,呼吸很重,呻吟也很重,宁晖然克制很久才说出话:“……走不了,毅哥。”   互相顶着额头平复,牧明毅把身体做正,问话时还有些微喘:“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   说完,牧明毅半垂下眼,搭在档杆的手没动,他很少外露内心情感,特别是不快,此刻却有种难言的消沉,面色看上去很黯淡,宁晖然心猛地一紧,立刻改口:“应该一半天就差不多了,我尽快往回赶。”   牧明毅看着他笑,伸手揉他头发:“没事,忙你的。”   不知怎么搞地,心里一酸,那种惜别的难受劲又涌上来,宁晖然忙转移话题,说还没给他推阿爱的微信呢。   引擎启动前,提醒来了。   宁晖然加上,意外地,他被光速验证通过。   没来得及先发制人,对方先顶过来一个硕大的中指动图,很贱地上下动。   加阿爱微信纯属闲得慌,宁晖然十分想对那会儿别墅给他比中指进行精准反击,至少也要骂他一句你个大傻逼,傻逼中的战斗逼一类的,没想到对方火气比他还大,各种不友好的图片源源不断地发过来,提示音不停地响,宁晖然对着手机直瞪眼:“你儿子……好幼稚啊。”   “跟他较劲的男朋友就不幼稚了?”牧明毅开车,快速看宁晖然一眼:“他就擅长这个,满手机的表情包图片包,一言不合就给你发发发,调成静音。”   就不,静音也有小红点,他要他彻底闭嘴。   档杆上牧明毅的那只手,手腕处有一条细细手链,宁晖然在床上时曾经啃咬它,用舌头舔舐玩弄过,对这条链子超有感觉。   手摸过去,挑起链子转了转,十指往对方指缝中钻,正好变出绿灯,牧明毅顾不上多想,顺从地将手翻过来,绕上宁晖然不安分的手指,跟他相握。   他没注意,宁晖然全程拍摄。   视频发过去果然再没图片,又过了一会儿,宁晖然发去一条挑衅信息,发现已经被拉黑。   哈哈哈哈哈。   宁晖然爆笑,啪啪地起劲拍腿。   收到牧明毅怪异的眼神,宁晖然告诉他,给他儿子气到拉黑自己。   深深看了这位一眼,牧明毅转动方向盘路口右拐:“可以退货吗?我不想要你了,你幼儿园没毕业。”   宁晖然笑得更欢。   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像是无意间想起来:“对了,刚吃饭时他说你惹到什么事了?”   “什么什么事?”牧明毅反问。   “他不说专门回来帮你解决的吗?”宁晖然叼了根烟进嘴,声音有些含糊:“到底什么事?”   “嗯?”还不明白。   “就你俩还吵,你不让他跟他姥姥……”宁晖然刚想搓打火机,忽然停住,他慢慢扭过头:“毅哥,你这样可打发不了我,别装了。”   牧明毅没吭声。   宁晖然冷哼一声:“还是吴建中那狗.逼吧?这事还没完?”   依旧沉默。   牧明毅不让他管,把微博豆瓣贴吧,差点连浏览器一块给他卸了,宁晖然知道牧明毅避讳提他,也根本不会提,但他没想到这事还没处理完,事实上,他曾经偷偷把微博下回来过,可登上去屁都没发现,没有任何关于牧影帝的异常热搜和绯闻谣言,岁月依旧静好,非常和谐。   他也纳闷,但没想太多,毕竟男朋友强大嘛,可在别墅饭厅听到阿爱说这个话,第一时间便联想到这件事。   “到底怎么样了?毅哥你跟我说一下行吗?”宁晖然不想抽了,烟和火往手扣箱一扔。   “没你的事。”   宁晖然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行,那你告诉我有谁的事?”宁晖然问着,听不到回答,突然就爆发了:“我就想知道我这个不断被他性骚扰的人都无关了,还他妈能有谁的事?!”   声音比预想得大,宁晖然也没想到他的怒气飙得这么快,一般这种情况,牧明毅不会讲话,越是你气得跟什么似的,他越淡定,宁晖然早见识过他毅哥超强的控场能力。   学着牧明毅,宁晖然强行镇定,揉着眉心说:“毅哥,吴建中那狗日的是我惹出来的祸,你没必要替我扛,我可以一个人解决他……”   “你想怎么解决?”牧明毅的车依旧开得很稳,歪头,他去看红绿灯。   吴建中不是普通人,甚至不能算是个正常人,第一次看他摸他,第二次就上来动手,而且无论你什么样,憎恶,恐惧,烦躁,还是厌恨……他都不当一回事,该怎样就怎样,宁晖然丝毫不怀疑如果杀青宴牧明毅没及时赶到,他跟这个杂种也许真得有一个现在躺在医院。   关键,就算躺在医院的那个是吴建中,宁晖然也不觉得这个人会就此收手,就好像当他认为他再不会出现时,不照样还是恬不知耻地进入他的视线。   这就是个变态。   “我还没想好,反正……”   嘟嘟嘟——   来电在车内响起,显示‘蒋雨寒’。   没法接电话,只能让它保持免提。   “哥,在干嘛?”对方声音很清晰,卡宴的设备不错。   牧明毅:“开车。”   “那我长话短说,吴建中那边又有新动向,你现在方……”   “不方便。”牧明毅截断。   “啊?啊,”蒋雨寒磕绊一下:“那一会……”   “我给你打。”没说完,直接切掉。   真是一通恰到好处的来电。   宁晖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他俩之间的对话,翻弄手扣箱,他一边找刚扔进去的烟和火,一边说:“你儿子要帮你你不干,我就更没戏了,谁都不行就蒋雨寒行是吧?”摸到点边,宁晖然两指夹出来:“他就这么值得信赖?”   “晖然……”牧明毅说。   “毅哥,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沾上你我就没脾气,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就只能任你摆布,”打火机在他手中一下下地搓,除了闪出点光,屁都没有:“你不想让我知道就让我跟聋子瞎子一样,想让我知道儿子都他妈能变出来一个……操,这什么垃圾玩意?!”宁晖然甩了好几下打火机,继续跟它较劲:“蒋雨寒多了解你,熟得就差给阿爱换尿不湿了,又值得托付,又获得信任,还可以跟你并肩作战,你说你找我干什么?搞他啊!”   “你说什么!!”牧明毅很大声地冲他嚷了一句。   宁晖然内心一抖,火苗蹭地一下窜出来,一声:“我操!”打火机被他甩得老远,即便如此,手指还是钻心地疼,宁晖然捂着弯下腰。   作者有话说:   吵不过下章。 第123章   牧明毅一脚刹车,卡宴靠边停下。   皮肉被火燎到,一股焦味立刻窜入鼻腔,搞不清是这破玩意漏出的油味还是把手指烧厉害了,宁晖然顾不上多想,他疼出一后背的汗,极力低头,不让牧明毅看见他难受的样子。   耳边车门响了又响,风一下子从他这边灌进来,下一秒,安全带解开,他被牧明毅拽出车外。   五点多钟的街道渐渐苏醒,夏天天长,很早就大亮,正对的早点摊开张营业,几名年轻小伙和一位挎着包的女人依次推门往店里走,进去前,女人往他们这边瞧了一眼。   宁晖然一只手扒着树干,低下腰,烫疼的手被牧明毅抓着,这个人正用矿泉水浇他的伤处,凉水是可以带来片刻缓解,可真正拉扯宁晖然神经的却不是疼不疼的问题——牧明毅没戴帽子和口罩。   已经不止一个人看他们。   即便牧明毅头很低,捏着他手指不断地冲洗,看起来繁忙而紧迫,一副谁都别来惹我的气场,却仍然有人刻意往他们这边靠近,甚至弯腰低头去看牧明毅的脸。   宁晖然慌张地拍打牧明毅,摸到他湿透的衬衣袖口:“哥,毅哥,你没东西遮,快上车。”   “没事,等会儿。”牧明毅还在给他浇手。   “别浇了,我真不疼,”比起给牧明毅惹事,宁晖然发现没有一样能让他这么害怕,声音都抖上了:“快快快!……毅哥上车,快上车!”   剩下瓶底一层水,宁晖然一把抢过塑料瓶扔到树坑,没时间讲究文明素质,拉着牧明毅就往卡宴车跑,钻进去时又有几个人围上来,还好这只是破晓时分,车在六环机场高速附近,人不够多,否则又要热搜上见。   明明很普通,屁大点事,却随时有可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体验宁晖然不懂,也不想懂,想起热搜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他就想吐。   右手大拇指靠近虎口的皮肉红得发亮,有几个水泡顶出来,微微发肿,看起来还好,疼起来是真要命,宁晖然从小就不太能忍烫,把他骨头掰断都比烫他要仁慈,他最怕烫了……   咬着后槽牙,小幅度抖腿,宁晖然把脸朝向窗外,疼得脑袋好一阵转不动,等醒过味来发现车走的路不对,他回过头,疑惑地看牧明毅。   “我找找药店,买烫伤药给你。”   吵架不爽,被烫更不爽,两者叠加还在赶飞机的路上,宁晖然都要炸了:“别管我了行不行?!”   喊完更疼,宁晖然拧着眉,恨得直想跺脚。   车停下,一家24小时的药店出现眼前,宁晖然抢先一步下车,指着牧明毅关车门:“你别下来!可饶了我吧!”   说完,三步并两步地跑进药店。   牧明毅看着他进去,点起一根烟。   回来,宁晖然二话不说把药扔给他,牧明毅将车停进白线位置,拉好手刹,灭掉烟,开始专心为宁晖然上药。   手指蘸了些,牧明毅在宁晖然伤口上打着旋:“有些话我想对你说,能听我说说吗?”   “没拦着你。”宁晖然回得很快。   牧明毅看了他一眼,又挤出些:“蒋邵只是我一个学校的学弟,因为知道我的一些私事,关系处得不错,仅此而已……”   “为你关照阿爱这么多年,与你分享阿爱成长点滴,你这么说不太地道吧?”宁晖然阴阳怪气地哼笑。   “没你想得那么重,他这么做跟我有关,也仅此而已,他主要目的还是在跟阿爱搞关系本身上。”   这种说法新颖且奇特,宁晖然把身体坐正,盯着牧明毅。   “跟阿爱关系越铁,对自己越有利,他这个主意一打就是十多年,阿爱是他手中按下最大的一张王牌,”牧明毅声调略微发沉,让宁晖然不由得紧张起来:“蒋邵毕业后投奔我进了智尚,苏璐璐看不上他,不给他资源,我见他没什么发展,把他引荐给吴建中,那时吴建中比现在安分得多,风评虽然不好也没差到哪去,爱玩爱现,跟艺人牵扯不清关系的人圈里多得是,我曾经确切地问过他的意思,他很坚持要去。”   “五年吧,他应该给自己五年时间,红不起来就去找阿爱,当然红了就更有资本在任何时候选择起跳,阿爱这张跳板很好用。”   “你儿子怎么……”宁晖然迷惑着:“这么有价值??”   手放到嘴前吹,带着温热的气流拂过被烫的地方,说不清是抹了药,还是被牧明毅的温柔体贴闹得,宁晖然觉得没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他沉下心静静地听这个人说话。   “阿爱的母亲叫祁诗诗,诗诗的父亲很早过世,母亲何婉织一手创办九曜传媒,我认识她时九曜就很有名气,现在更是集影业,出品发行,艺人经纪于一身的集团公司,何婉织是九曜董事长兼董事会主席,诗诗是她的独女,阿爱就更金贵了。”   宁晖然对行业不熟,不太知晓这个九曜的底细,但从牧明毅的话中能够听出它的分量,他“啊……”地拖出长音,没想好该问什么。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跟蒋邵没有特殊关系,蒋邵对我好,对阿爱好不是一点别的东西都不存在,交情掺杂利益,我帮他他帮我,跟他只会是这样,”把药膏拧上盖,牧明毅抽纸巾擦手:“他在吴建中那边不可能不身在曹营心在汉,因为他还惦记着九曜,他不能不管我,就算他现在是灵坤最红的一线艺人,吴建中把他捧到天上去,他也不会知足,在他心中第一顺位永远是他想要到达的那个顶尖地位,他就是那种想要爬到巅峰的人。”   “毅哥呢?毅哥想要什么……”看着牧明毅发动车子,继续上路,宁晖然自己吹着手上粘腻的药膏,感觉好多了。   没有耽搁,似乎想都不用多想,牧明毅的声音响起来:“我以前就想好好演戏,我喜欢成为另外一个人,在镜头下演绎别样人生,那样很有意思,现在……”看了眼宁晖然,很短暂,却颇多内容,宁晖然能够真实捕捉到的是他眼中的笑意:“我就想看你演戏,也想跟你演戏,吻夏我演得很过瘾。”   砰砰,砰砰。   宁晖然心跳加速。   “越是这样我越不想你卷进这些令人作呕的烂事中,我就想你干干净净,从始至终单纯地,心无旁骛地,跟我在一起,做你爱做的事,我说过我喜欢你清透纯良的样子,现在喜欢,以后也不会变,”牧明毅用开车可以达到最长久的眼神去凝视宁晖然:“谁也别想玷污你,任何人都不行。”   心脏跳得要冲出来,宁晖然猛地倒抽一口气,他有些尴尬,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控,对牧明毅扯了个笑。   牧明毅点头,了然:“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你未必喜欢演戏,你也可以尝试其他……”   “我喜欢演啊!!”   语气重了,宁晖然调整着,清了清嗓子:“毅哥,我喜欢的,夏培演得……”   一言难尽。   从最初一知半解,磕磕绊绊,被于力各种锤炼磨砺,到后来完全沉浸角色,如果说烦躁,难受,伤情,为出不了戏而痛苦,这些负面情绪占了一半,那么另一半就是……过瘾。   牧明毅说得没错,很过瘾。   全部地,毫无保留地变成另外一个人,感受这个人的悲喜苦乐,这是一种别致的享受,更何况对手戏搭档还是牧明毅,一个游刃有余,一秒入戏,一秒出戏的怪物,他演绎出来的成心海,可以随时随地让他身体中的‘夏培’觉醒。   成心海……   如果剥离掉夏培这部分,走出来回头看的话,这个人只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脸,身体,声音,动作,完全是牧明毅,却又无法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成心海’的成分,可一旦进入夏培,牧明毅就成了肝肠寸断,无法磨灭,藏在记忆深处那个无法割舍的男人。   闭上眼,沉下心,把片中情节走马灯一样地在脑中过一遍,定格在成心海那张笑脸上,他照样一秒变夏培,一样能眼圈泛红,可这有什么?   多么来劲,多么牛逼。   有谁会有这样的经历,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演绎各种各样角色的经历,等待他的是一个做梦都梦不到的刺激人生。   “毅哥,我真的喜欢。”   带着感动,又有些恍悟,像解开心结似的,宁晖然去摸方向盘上牧明毅的手。   与他握了下,伸过去揉他头,牧明毅笑:“喜欢就好。”   拿下来放到嘴边亲牧明毅的手背,宁晖然火气一点都没了,捏捏耳垂,摸摸脸,牧明毅跟他做着彼此喜欢的亲昵动作。   “还想听吗?”牧明毅问。   难得这个闷葫芦男朋友今天这么有兴致,肯吐露心声,宁晖然立刻作出一副饥渴难耐,流口水的跪舔样。   牧明毅掐他脸一下:“你问过我怎么不管阿爱休学,还记得吗?”   “当然。”这么离谱的事谁都会过耳不忘。   “我怎么没管!拍吻夏前就为这个跟他大吵一顿,把我妈都惊动了,阿爱挺喜欢我妈,跟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   “鬼扯!他能哭?!”宁晖然笑骂:“小兔崽子没安好心,可劲地告你刁状。”   牧明毅笑了下:“那次我妈真急了,当时我上个戏没杀青,我妈直接冲到剧组探班,跟我吃了一礼拜剧组盒饭,差点没把你菲姐累死,她不敢怠慢我妈,两头照顾,之后我妈就跟叶菲特别熟,现在我的动向她想知道第一时间就能拿到。”   “……菲姐,嘴严吧?”宁晖然也不知道他干嘛会说这个。   牧明毅果然把眼光放到他这边,看了他一会儿,转回头:“不严也没关系,我妈人很好,处长了你就知道了。”   “嗯。”宁晖然点点头。   “后来我想通了……无论他想怎么折腾,早晚要回来,阿爱对何婉织太重要,对他的教育和管束从小就很严格,换一种角度想,如果有人给你规划一条路并且告诉你,你的人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是不是也挺窒息的。”   牧明毅话真的多。   “慈父啊,儿子浪出圈了还硬给他找理由开脱,”宁晖然愤然:“所以你就拍片哄他?不是……”他一拍大腿,习惯性用了被烫的手,呲牙咧嘴地说:“你可以当资方投钱,还请于力,主演找别人演不完了?不自己上显示不出来有诚意?!”   拿过他的手看了一眼,牧明毅扔回去:“醋吃得没道理,别人演了还有咱俩什么事?”   话是如此……   “那一开始也不是我啊。”完整地演过一部片子,宁晖然多少知悉到一部影片幕后工作的庞杂与艰辛,那是多少人合力打造出的成果。   在初期夏培的定角不可能随便路上抓个人就上,赵睿跑出来跟发小广告似的找他,现在回想起来简直跟天方夜谭一样,宁晖然越来越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忍不住嘿嘿地笑。   “夏培,我是说这个人,一直在我一个资深的心理咨询师朋友那边做心理辅导,听过他的故事以及见过本人后,我就有点入迷,加上我虽然演过一些尺度比较大的艺术片,却从没接触过同志电影……”   宁晖然面无表情,直视他。   闭上嘴,牧明毅没再说话。   “……尺度比较大?”   牧明毅勾起嘴角,像在笑:“决定参演后,我跟赵睿来岛上堪景,到了才得知被单方面解约,之前定下夏培的演员不来了……”   “不许转话题!哪个尺度大啊?”宁晖然啪啪地拍打牧明毅胳膊。   开进机场地下停车层,一边控制方向盘,一边找停车位:“我就郁闷地,心情低落地,愁容满面地……”找到一个,牧明毅半转身体向后看着往白线里停,“遥看海景,一不小心就看到你在沙滩打球……”   “就转不回来了是吧?”宁晖然笑骂:“又他妈装听不到,毅哥你真的绝!”他点着赞,确实想起一个长久困惑他的问题。   “毅哥,我都不知道我还有演戏这个技能可以解锁,你是怎么知道的?看我打球就看出来了?”   好神啊。   一点没接触过,连大学有没有戏剧社团都搞不清楚的货怎么会被发掘的。   “我也不知道啊,”本来戴上的口罩又被牧明毅拉下来:“我就是乍一看你挺符合角色,试镜时才知道你凑合可以上镜,于力那会儿也没得选。”   “……毅哥,我觉得你这人有时候嘴也挺欠的。”   牧明毅笑得起劲,从车上下来,拉开后车门,把宁晖然的包往肩上一挎,宁晖然趁机贴过去掐他腰,作势咬他,牧明毅躲了下,反扑回去也咬,却咬了满嘴口罩。   宁晖然大笑着,这时候有人从他俩身边过,两人飞也似的弹开。   心照不宣地用眼神彼此互撩,再没肢体接触,两人走向停车库的电梯。   架吵完便是一波温馨暖人的互动环节,当进入狭小的电梯那种离别的伤感卷土重来,这一路送行如果一直平稳也就算了,情绪起落了八百个来回,这份不舍就更加浓烈。   “毅哥,抱抱,”电梯没别人,宁晖然看了眼上边的摄像头,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很肯定地祈求:“抱抱。”   “来了。”牧明毅搂上来,胸膛温暖又坚实,宁晖然稍稍垫脚,用整个双臂回抱,满满吸入一大口这个人的味道。   “毅哥,等我回来。”他闭上眼说。 第124章   一一一   牧明毅叼着烟,从落下的一小截车窗向外弹烟灰,拨出的电话音不超两声,那边接起来。   蒋雨寒上来就调侃:“我的好哥哥啊,你现在真是负重前行,左手阿爱,右手宁晖然,一个比一个沉,你还抱得动吗?刚是不是宁晖然在你车上?”   “说你那边。”牧明毅嗓音有点低。   对方吐舌头,不敢再耍嘴皮子:“吴建中和沈明浩不知托谁的关系找到了当年在祈师姐家做家政保姆的陈丽芳。”   “陈姨?”   牧明毅对这个人很有印象,当年吃过她做的饭,诗诗很喜欢,经常打包带来跟他一起分享,陈丽芳与祈家关系匪浅,诗诗被她从小照顾到大,一起相处的时间比何婉织这个正牌妈妈还要长,诗诗曾告诉他,私底下她喊陈姨作陈妈妈。   很浅的一声低哼,蒋雨寒分辨不出他哥什么意思:“他们俩吧,现在特纠结,想继续深挖又怕挖狠了被那边发现,一旦坏事跟何婉织不撕也得撕,没法做人了。”   “你已经想好了?”对方口气有恃无恐,牧明毅心中大概猜到蒋雨寒的想法。   “嗨,这事影响不到我,就算灵坤倒了我也不怕,正好踹我一脚,我去抱哥的大腿。”那边嘻嘻哈哈。   “别打我主意,我工作室不签人了。”   “操,哥,你可不能当昏君啊,一个宁晖然真养不起你,”蒋雨寒有点急;“你听我说……”   “他我也不签。”   “???”   蒋雨寒呆住,立即意识到什么:“哥,你老实跟我说,杀青宴你找何婉织平事,她是不是给你开条件了?”   “你累不累?”   一句话就知道没戏,他哥不会说,又是自己扛下所有,蒋雨寒很大声地‘啧’了一嘴。   牧明毅没理他,伸出手腕低头看表:“今天吧,我约吴建中和苏璐璐一起出来吃中饭,聊一聊“春日时光”这个本子,过审后还没具体谈过。”   这个节骨眼聊本子谈项目,还跟宿敌?   蒋雨寒对他哥实在太了解:“哥,你这是……要放大招了啊。”   烟灭掉,牧明毅发动引擎,开车:“你跟我有情面,吴建中应该会带上你,你做好准备。”   —毅哥哥哥哥哥哥,干嘛呢?   微信进来,牧明毅看了一眼,打过去几个字。   —典礼结束了?   —早完事了,两点了都,中午吃的什么?   看起来宁晖然心情不错,牧明毅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回他。   —没吃,喝茶,开会。   —行行行,忙你的吧,多打几个字能把你累着,妈蛋的.JPG。   附送阿爱给他发的一个脏话表情包。   “牧总,好像少个人啊。”   牧明毅撩起眼皮,低头的姿势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没那么舒服,把手机背扣桌面,抬起头,看着一桌之隔的吴建中,吴建中翘起一侧嘴角,笑得很不正经:“我记得上回在岛上好像有宁晖然,他今天没来?”   “回学校了。”牧明毅给旁座的苏璐璐满上茶。   “原来是学生,怪不得那么纯。”手指沿茶杯边沿滑弄,吴建在‘那么’两字放上重音,舔了一下嘴。   很快,手伸进桌底下,大臂微晃,仔细看,坐在他旁边的蒋雨寒肩膀也在动,两人眼神交流,几乎听不到声音地说着悄悄话,口型相对明显一些。   牧明毅看得出来,蒋雨寒在揶揄吴建中,说浪不死他,吴建中笑得不怀好意,桌下频频小动作。   收回目光,牧明毅沉向椅背,为自己点上一颗烟。   苏璐璐手中有烟,坐的位置离他们相对较远,扫了一眼那两个人,流露出习以为常又无限鄙夷的表情,她知道吴建中是什么样的人,圈内无人不知。   “吴总要不别开会了,开房去吧,”苏璐璐依旧爱抽男士香烟,烟是找牧明毅要的,磕了磕烟灰,扭头对牧明毅假意地笑:“阿毅,我替吴总说个情,你就先陪我茶室聊聊天,等吴总泄完火回来咱们再继续……”边低头看表边嘬进一口烟:“不会太久,十来分钟的事。”   吴建中附和地‘嗯’一声:“差不多,操.你够了。”   “滚你妈吴建中!”苏璐璐尖叫地从座位上蹦起来,不是桌子挡着她就扑上去了,本以为牧明毅会起来拉她,不但没等来动作,话也没有一句。   牧明毅出乎意料的淡然让茶室神奇地陷入一片安静。   没人说话,只有水流敲打杯底发出的独特细碎响声以及沸水浇淋茶叶扑进每个人鼻腔中的茶香。   茶海上每一个动作都有条不紊,牧明毅手法娴熟且富有节奏感,看他煮茶是一种享受,不知不觉间冷却了一室的浮躁,包房中的人全都静默下来,苏璐璐慢慢地坐回原位。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开始讲话。   “让吴总和苏总百忙中抽空过来是想聊一下《春日时光》这个项目,我这有些突发状况,”喂完茶宠,牧明毅晃着手中的茶壶,腕上的细链也跟着泛出亮光,可以看到流畅的腕骨线条,隐隐的淡蓝色血管攀附在手背上,他的手指骨节明显,比大多数人要长:“资金不足。”   话进耳朵却没进苏璐璐大脑,她全部注意力都在牧明毅这只她见到过最漂亮的手上。   是吴建中随后疑惑又吃惊的语调把她拽回这张谈判桌。   “你什么意思?”这人问。   “我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不好意思。”牧明毅解释道。   吴建中无语:“本子批了,我项目都上了,你跟我说你没钱?”   无声。   牧明毅面无表情。   过了会儿,他扭头问话苏璐璐:“璐璐,我的三成没了,你能多投一些吗?”   璐璐,好明显的信号。   即便没有提前串词,苏璐璐也明白该怎么回答:“这事太寸了,吴总好心帮咱们把本子过了,可我吧……”苏璐璐好委屈地说:“你们迟迟没‘春日’的消息,我资金也不能闲着,大部分投出去了,这事说得有点晚,六成肯定没戏,我也就只能拿出来三成。”   六三一变成三七开,收益反向变正向。   干得漂亮。   吴建中都不用打电话去问沈明浩,肯定合同没签,流程正在走,他也真是大意,狂妄自傲,没落纸面就敢找人把苏璐璐的本子先给捞出来,傻逼啊。   多看一眼牧明毅,吴建中都感到恶心,但他必须面对,还要做到无与伦比的从容,事已经这样,气势决不能被比下去。   “牧明毅你不至于吧,你这身份说话当放屁?”吴建中佯装惊讶,实则咬牙。   “迫于无奈,我也不想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看不出真假的表情,这一刻吴建中真觉得牧明毅耍起无赖来还挺像个样,恨得人牙根痒痒。   吴建中沉不住气了:“牧明毅你他妈公报私仇是吧?!”   “怎么说?”牧明毅不明白。   苏璐璐扬一下眉,看好戏似的吐出一口飘然白烟。   “不就为宁晖然吗?!我不找他不就完了!!”吴建中嚷起来:“他那样的圈内一抓一大把,我犯不着为他耽误正事,别他妈瞎琢磨。”   牧明毅没有更多反应,只淡淡地笑。   “吴总多虑了,没有的事。”   片子没投过钱,这么个谈法也不会投钱,理论上没给灵坤带来任何经济上的损失,只不过给自己憋出一肚子火气,吴建中差点笑出声。   生平第一次吃这么大的哑巴亏,想玩死智尚,结果被牧明毅反将一军,用嘴轻轻松松就把智尚给盘活了,顺道反抽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吴建中想过这个饭局也许好不到哪去,却没预料到会如此糟糕,牧明毅不是跟他撕,是完全不要脸,他侧过头,给了蒋雨寒一个冷冽的,具有指示性的眼神提示。   带蒋雨寒来就为这时候,看看能不能用这两个人的交情提醒牧明毅做事要有分寸,不要累及他这个无辜的小师弟。   “哥,真没可能出……资么?”蒋雨寒很紧张的样子:“我知道工作室才运作不久,是挺缺钱的,但你不还有一些名下的不动产……啊对了!”像想到什么,蒋雨寒舔了舔嘴,尴尬使他如坐针毡:“可,可以跟银行抵押啊,缓解资金压力……”   “我要还有用得着在这哭穷?”牧明毅貌似拉下脸:“雨寒你有吗?钱或者房子商铺什么的,拆借给我一些,我看能不能跟银行……”   话没说完,蒋雨寒跟啃过一口苦瓜似的,眼泪没掉下来:“师哥,怎么说到我身上了?你你你这……”   还怎么说,再说情分就撕扒没了,蒋雨寒可怜兮兮地看向吴建中。   至此,没有反转。   吴建中站起来,一双阴戾的眼睛盯了牧明毅好一阵,瞟了一眼不好好旁观,满脸窃笑的苏璐璐,转身向包房门口走去。   蒋雨寒很是尴尬地对师哥打招呼道别,跟在吴建中背后,一路小跑。   两人走后,苏璐璐原地转了个圈,欢快之情溢于言表,她按耐不住地拉着牧明毅坐到包间的长沙发上。   沙发靠垫松软,坐下就有种陷进去的感觉,苏璐璐贴着牧明毅大腿趴跪在旁边,马尾辫被她自己拆掉,一头波浪卷发尽数垂下,颇有弹性地在肩头跳跃,樱花味精油的芬芳香气一下子弥漫进空气中,她忍不住自己做了个深呼吸。   这个味道牧明毅应该不反感。   “多谢你啊,阿毅,我早该跟你道谢了。”笑容极尽甜美,苏璐璐自认长得还算清纯,很符合牧明毅的审美。   很短暂的,牧明毅看她一眼,身体从沙发上起来,向前躬去,拿过茶几上的烟,点着,却没重新靠坐回来。   苏璐璐莫名地嗅出周遭空气中一丝紧张味道,随着牧明毅说出的话不断扩散。   “解约后我拍的那片子,嘉禾临时毁约,摆了我一道,”牧明毅缓缓吐出一口白烟,转头看苏璐璐:“是你在背后搞鬼?”   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苏璐璐没防备,话说不利素:“怎……怎么可能!你你,你片子还遇到这事呢?!嘉禾他们也太阴……”话没说完,脑中就在盘旋自己做的事有没有擦干净屁股,姚那边……   “别费劲琢磨了,姚洛晴没卖过你,至少没直接说出你的名字。”牧明毅垂下眼,按灭烟。   苏璐璐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单单这名字就让她脚底冒凉气,到这个份上,梗着脖子不认是下下策:“阿……阿毅,我那会在气头上,我真没想……”   “苏璐璐,智尚捧红了我,我在智尚困难的时候拉了它一把,算是两清,”就在苏璐璐小心翼翼松下一口气时,牧明毅抬起胳膊,手指着苏璐璐:“但你在背后阴我,这事没完。”   无视苏璐璐惨白的一张脸,牧明毅站起来,戴上帽子,把口罩掖进裤兜,伴随身后的视线,开门离开。   出来没直接上车,牧明毅站在一颗茂盛的参天大树下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这棵树很壮实,郁郁葱葱的枝叶投下大片树荫,不但给酷热的夏日午后带来一片凉意,还有遮蔽视线的功效——呆在它下边的人脸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树叶阴影。   帽檐下压,牧明毅咬上烟,又开始抽。   手机传来震动,叶菲发来一条微信:机票订完了,毅哥查一下短信。   夹着烟翻信息,在看到什么后,速度地灭掉剩下的大半根,牧明毅坐进车,一脚油门驶往机场。   作者有话说:   毅哥走在一条垃圾丛生,破烂一堆的路上,庆幸的是他现在终于有个纯净的,可以让他歇歇脚的地方。 第125章   收拾完宿舍的个人物品,仍旧一个背包的量。   宁晖然把包在床铺上砸了砸,居然又弄出些空间,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眼瞅着别人床位旁这一摊那一堆的大小购物袋和行李箱,他这边简直是一股清流。   “你那包怎么跟机器猫肚子上那口袋似的,”郭晓贤呼哧带喘地捶着腰背直起身,踢了踢捆扎好的麻袋,往他床上一坐,指着宁晖然的包问:“这玩意不会自带空间吧?”   “滚。”宁晖然把机场买的《表演艺术教程》,《演员学习手册》卷起来往包里塞,打算回去继续学习,见到郭晓贤伸手过来,忙拉上拉锁,打上封印。   “真去帝都啊?义无反顾,没得商量?”书上没几个大字,一眼就收了,郭晓贤有些伤感,从福利院出来,跟他家然然分开最长时间也就这回S岛被扣下拍戏,他没打算一开始就混迹帝都那种高消费高节奏的一线城市,想在本地发展看看。   这一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相聚,撇撇嘴,他用流浪小狗式的无助眼神瞅着宁晖然。   宁晖然摸他新剃的寸头:“你这头不错啊,这次不扎手。”   “我靠!”把这人爪子打掉,郭晓贤正要计从心来,想着怎么把宁晖然留下来,不着调的浪货二人组晃荡进来,一屁股挤到他俩中间。   “然然,你真不跟我们白头偕老了?”其中一个揽上宁晖然肩膀,另一个重拍他大腿:“你就这么舍得我们?”   “当然,”宁晖然一脸真诚:“太舍得了。”   几个人草地一同爆粗口,扑过去又打又闹,有视频邀请过来,宁晖然把他们挨个踹老实后,接通。   有些卡顿,等了两秒丁辉的脸出现。   “然然!”丁辉好像在外边,背景有些晃动:“我可算逮着你了!上次惹出那么大事我都不敢找你,你怎么样啊?!”   典礼上没看见丁辉,事实上宁晖然也没怎么认真找过他,除了郭晓贤这个工具人,他谁也没在意,仿佛一下子疏远许多,弄得这几个关系似海深的铁子们内心都掀起了波澜,他们有种感觉,然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几个一块长大的难免各种不适,丁辉好一些,他跟然然的交情只始于高中,在大学才升华。   典礼一结束他一秒钟不耽误地继续跑出去送外卖,今年毕业生尤其不好找工作,他闲着就到处打工,每月给宁晖然的账户汇款,没有固定时间,没有固定钱数,攒得差不多就还一波,看着钱一笔一笔地打过去,丁辉感到特别踏实。   宁晖然开始时不让他这样,三五个月半年还一次就行,丁辉怕自个攒不住,反正同城同银行转账不要手续费。   执拗不过,宁晖然随他高兴。   “我挺好的,咱妈呢?”镜头挤进来好几个脑袋,大伙都凑热闹堵在屏幕上。   丁辉见郭晓贤只能露出齐刷刷的寸头,笑着说:“她好着呢,都吃胖了,我姐人细,照顾得特别好,哎,就我不争气……”笑不过一两秒,又愁容满面:“钱还得太慢,估计明年这会儿我能还上一半就不错了,还不算利息,急死我了都。”   “操的!你这人真没劲,”宁晖然是真不爱跟丁辉联系,不为别的,见着就长吁短叹,来来去去就这点事:“你嘴里就没别的,好像我借你的是高利贷,还不上能砍死你!不都给我打着钱了吗,还说说说说!”   话也没多煽情,可就不知怎么戳中泪点,丁辉眨着眼,掩饰地扭头看别处:“那什么……我妈说想让你来家吃饺子,你今儿有空吗?我再接两单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大辉家的饺子是可以想着从梦中笑醒的那种美味,以前没机会也要制造机会地去他家蹭吃,听到大辉主动抛出饺子福利,除了宁晖然,全都满眼放光。   “不了,机票都订完了,我这就去机场,下次吧,”宁晖然把身上堆着,非要跟他挤镜头的这几块料甩开,一个人站起来举着手机对丁辉笑:“替我谢谢咱妈,有空过年回来我吃咱家大饺子。”   丁辉笑:“得咧。”   把电话收好,宁晖然一抬头,三双六只眼睛整齐划一地盯着他看,郭晓贤率先清了清嗓子,小眼神互相给着,突然所有人九十度地给宁晖然鞠大躬,三人同时动作,声势浩大,宁晖然只觉得迎面一阵风扑来……   眼前,半身与地平行,成九十度角站立的三个人维持鞠躬大礼。   一秒,两秒,三秒……   宁晖然没好气地笑骂:“说话啊,你们这他妈干嘛呢……”   “哎?”林源头先醒过味,头在半空转向郭晓贤,很惊奇:“贤子,不你先吗?!怎么不说话啊!”   “不是我啊,“郭晓贤接力棒似的去看末尾的人:“学军说他起头,咱跟着啊……”   “滚!是他妈这么彩排的么!”姚学军后边喊一嗓子。   看着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宁晖然叹出一口气,把包往肩上一扔,绕过他们往宿舍门口走,一点不意外,他又被拽回来。   “不是……然然,我们就想跟你好好道个歉,你别生气,”郭晓贤腼腆一笑:“这不为追求仪式感,郑重诚挚一些嘛。”说着,胳膊肘一边一个捅那两位。   “对对对,我们太混了,拍戏时给你惹多大祸啊!还是人吗!我们错了,真的,错得死死的!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啊然然!”姚学军一手拉郭晓贤,一手拉林源,抱着宁晖然的腿就跪下来,三人双膝动来动去,正好把他围成一圈。   几个人从小穿开裆裤认识,中途谁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一个学校一个班地长大,直到高中分班,大学分宿舍才分开,然然脾气特别的好,可自从上次他们作出大雷后,宁晖然就对他们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   “都给我起来,挡着没法走,”宁晖然瞪他们:“赶不上航班绝交啊。”   几个慌慌张张地蹦起来。   “过年都腾出空来,带你们去大辉哥那吃饺子。”宁晖然往外走着,向后挥了挥手。   **   机票叶菲给定的晚上七点,走出宿舍就顶进来一条退票信息,宁晖然眼珠子即刻要从眼眶冲出来,他急忙去找叶菲,拨出去的电话一连几次都无法接通,宁晖然快步变小跑,低着头不小心跟迎面几个人撞上,对方也是行色匆匆。   他没有停下,耳边却飘过近似惊呼的一声:“不可能吧,你看清了么?!怎么可能是牧……”   明毅。   宁晖然茫然地抬起头,耳边还荡着那两个浅淡的音节……   嗯?   脚下站住,宁晖然回头看,身后不远处十二点钟方向,一条岔路口,人流不断往那边汇聚,有的三两个扎堆,左顾右盼地往前走,有的探头探脑,蹦着想看前边的人都在干什么……   不少人说见着牧明毅了,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又叫又闹,风一样地从身边跑过,宁晖然被这股气流呼得一个趔趄,没等站稳,什么砸在他腰上,余光中一枚小石子在地上转啊转,刚要分辨从哪来的,又一枚正中屁股,还挺疼。   宁晖然低叫一声,揉着屁股一蹦一蹦地往扔来的方向去,眼前,一个废弃的小二楼。   可能是某个实验室旧址,陈旧斑驳的木制牌板上大概看出来这三个字,踩着坑洼不平的砖块碎石,破木板,垃圾堆似的杂物,宁晖然走到小二楼的背阴一面,两次袭击他的小石子都从这边扔出来的。   黑影一晃,他看到有人朝楼后更僻静的地方移动,宁晖然跟着往深处走,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个小楼有个偏门,被一面墙和一颗参天大树遮蔽大半,阴影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越靠侧门光线越暗,门内黑洞洞的。   说不上来缘由,就是心跳加速。   宁晖然一点点地往那个门走,有对黑暗本能的忐忑,更多的却是……兴奋,脑中全是岛上拍吻夏时奶奶去世的那一场——漆黑的影棚,牧明毅火烫的嘴。   小楼里边没有外表残破,透不进来多少光,走进来满鼻腔的潮味,一股寒凉覆着皮肤,激得宁晖然打了个哆嗦,汗毛立时乍起来。   一步一步没入黑暗,光亮被吞噬,视野急剧缩减,宁晖然低下声,尝试地喊毅哥,叫了两声除了自己的回音,再没有别的响动,他开始有不妙的感觉。   一,根本没确认牧明毅来了,耳听为虚;二,档期排到爆的人即便最近私事多也不会闲得跑出来浪吧;三,他不知道我哪个系,宿舍所在,人在哪儿;四,我操真来打个电话提前约不行吗?!   一身冷汗,宁晖然拔腿就往外跑。   或许房内太阴冷,抓过来的手带着宁晖然受不住的热度,他敏感地浑身一抖,叫出来的声音吞入对方口腔,明明肩膀摸上去很凉,嘴却仍旧炙热,宁晖然眼睁睁看着牧明毅亲上自己。   后背抵到墙上时,牧明毅身体已经压上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啊下一章…… 第126章   一一一一   被牧明毅亲到像过电一样,麻到头皮,闻惯了的体味浓浓地窜入鼻腔,身体压过来的重量,掰折手腕的力度,头皮被揪扯的痛觉,那种强硬的,带有控制欲的,让他无处可躲的感受强烈地震撼着他,大脑转不起来,宁晖然定定地直视眼前牧明毅那两片黑漆漆的浓密睫毛,然后……   咽下一口唾沫。   察觉出不对,牧明毅一只手抵墙,撑起身体,离开他的嘴,黑暗中眼睛很亮:“不……惊喜吗?”   他仔细地审视宁晖然。   视线随着牧明毅在动,从他的脸,到眼睛,再到他的……嘴,宁晖然突然一把抱上他,粗鲁地,几近疯狂地啃咬吸吮,撞到牙齿,磕痛嘴唇他也不管,就这么肆意嚣张,头皮传来疼痛,头发被用力揪扯,直到这时宁晖然才发现他俩的体位不知不觉颠倒过来,牧明毅反常地被他压在下面,在他的掌控下。   没让他这样多久,揪头的手力道很猛,一个眨眼功夫宁晖然被反压回去,后背重重拍到墙面,疼,却可以忍受,让他忍受不了的是牧明毅接下来咬住他脖根的行为,不像以前那样地吮,吸,这次真的是咬,不吝地,凶狠地咬他……   不用在意会不会露出痕迹,没有戏拍,彻底无视别人眼光想怎么咬就怎么咬,宁晖然随后爆出一声低吼……   揪扯牧明毅肩背衣服,扭动挣扎,随着身体出现的异样反应宁晖然软下来,抓在衣服上的手根本使不上劲,虚虚地,吃痛的叫声变成隐忍的粗喘,耳边回响着急促的呼吸声……宁晖然不得不仰起头,主动地,毫无抵抗地送过去让他咬,在遇到牧明毅之前,从没觉得痛感可以这么激荡,宁晖然知道他喜欢让他疼,这种快慰是双向的。   他越是不知道欢愉还是痛苦,在快感巅峰被反复折磨,牧明毅就越兴奋,他能玩他一晚上,玩得他一根脚趾头都动不了。   宁晖然知道这个人现在就很来劲,他摸上过,烫的,还很……而自己就更不行了,裤子都要穿不住,用最后一丝残存理智,宁晖然张开嘴,沙哑地叫着毅哥。   松开脖子,湿润的凉意让宁晖然不禁一抖,他脸烫得仿佛在燃烧,呼出滚热的气,牧明毅离开他的瞬间,腿软一下才站稳。   很久,两人谁也没说话,都在喘。   牧明毅先有动作,跨前一步,身体贴向宁晖然,像是抱,胳膊却没揽腰,就这么靠着,挺拔的身躯压过来时宁晖然顺势摸上这人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抚弄。   隔着衣服滑蹭,干涩手感不好,可衬衣被裤腰扎着,宁晖然故意用嘴蹭牧明毅耳廓:“毅哥,我想摸你……”   “哪儿啊?”好浓的哑音。   “后背。”   像是笑了,很低浅的一声,牧明毅解松裤带,宁晖然迫不及待地揪出衬衫下摆,手钻进去,好热,还很湿,薄薄的汗覆在紧实的皮肉上。   宁晖然才发现不仅摸的地方,连牧明毅的耳根都是热乎乎的,他其实也出汗,浑身腾着热气,可就是爱极这种汗涔涔的高热,不想分开。   “毅哥怎么来了?”声音极柔,亲昵又粘腻:“还在这……”   老实地让宁晖然摸他,牧明毅话音有种慵懒又天真的语气:“我过来找你,没给你打电话,想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结果帽子吹跑,口罩带……断了。”   最后是噘嘴说的,撒娇地往宁晖然脖窝拱了拱。   “好可怜喔,”宁晖然配合地揉揉他的头:“那毅哥哥就在这乖乖等我,我去买个口罩,咱们就能出去了。”   不用往下打听,从刚才人流聚集的地方往东一个路口有条湖,出来就知道风挺猛的,准是没注意帽子刮湖里去了。   宁晖然思维发散地在脑中飙出毅哥可怜兮兮地捂着脑袋往小破楼里钻的画面,顿时笑着收回手,又亲了牧明毅几口,让他等一会儿,说自己去就近的超市买口罩。   牧明毅从没这么乖过,点着头,咬着嘴,戏精一样地倚着墙手指在上边画圈圈,搞得宁晖然恨不得冲回来狠狠地‘蹂躏’他。   走出门,猛地进入光亮,宁晖然偏头闭眼,用手遮挡强光,适应好一阵才迈开腿往前走。   裤袋手机震动,一条微信顶进来。   —哥,吴建中气疯了,办公室没一样不被他砸过,沈明浩脸色巨难看,很不妙啊。   敲着,还没发出去,又过来好几条。   —你到底咋想的?!肯定不是没钱!那片子听名字就知道小成本艺术片,投资不会多。   —他们这就要往下挖啊。   —说话说话说话!!   牧明毅“啧”了一声,回蒋雨寒:就让他们挖。   —操!怎么个意思?!   你别管。   宁晖然速去速回,呼哧带喘地跑回小二楼,跑着跑着脚步不由得停下来,眼前,一个身影倚在楼门边框——   牧明毅没那么听话地躲在暗无天日的楼内。   此时,他大半个身体沐浴在夏天耀目的阳光下,整个人无比明亮。   他今天穿纯白衬衣,一条浅卡其色的长裤,轻便的夏日小白鞋,这色调搭配抓不住眼球简直不可能,岛上拍戏,不算成心海的戏服,他大多身着深色系,成心海打扮洒脱随意,衣扣永远系不上几颗,牧明毅的风格正好相反,扣子系到顶,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沉稳又内敛,看惯了以灰黑深为主基调,乍一看这么清纯明媚,宁晖然差点没喘上气。   此刻,除了一颗玩命蹦跶的心脏,他哪都动不得。   傻愣地站着,宁晖然的举止很快被收起手机的牧明毅发现,牧明毅对他笑起来,灿灿生辉,宁晖然又是一串咚咚咚的心跳。   “怎么了?”从宁晖然手中拿过口罩,撕开封口戴好,几秒间,宁晖然仍旧呆若木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哥,牧明毅掐他的脸,叫一声晖然。   没有恍悟的一怔,直接过渡成热烈澎湃的眼神,宁晖然咽着喉咙对他说:“毅哥,你好迷人啊。”   “嗯?”眉角动了动。   “走,走,咱进去,办了事再出来……”宁晖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发这么大的情,但他就一秒不想忍,拖着牧明毅就往小二楼钻,心下惦记着找个结实点的墙壁凑合着做做看。   笑着,牧明毅拉他回来,冲劲儿还挺大,整个抱住才让宁晖然消停,站在避人耳目的树荫下,牧明毅在他耳边悄悄说:“听我的,跟我走,亏待不了你。”   “飞回去还得三个多小时呢,中隐离机场还远……”宁晖然突然眼光放亮:“要不咱试试飞机那厕所,毅哥。”   “太小,不够地方,”口罩下一定笑开了,宁晖然发现这人的眼尾上扬着,看他时满满地坏样:“那还不如找块背阴的草地野着来,就在你们学校,还近。”   一句话让脸无可避免地红了,宁晖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羞没臊这么久,说的都是逼毅哥做羞羞的事。   “……我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有点?”牧明毅接过宁晖然肩上的包,拉他往大路上走:“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宁晖然站住。   牧明毅一本正经地扭过头,用手指他:“你,一直就很不要脸。”   说完,不管宁晖然,大踏步往前走。   身后先是安静,连脚步声都没有,随后爆发出一阵奔跑的足音,牧明毅掐着时间转身,在宁晖然扑过来嚷嚷着咬不死他时接他个满怀,笑声淹没所有,牧明毅乐得口罩差点又阵亡,两人撞到一起,背包秤砣似的砸向地面,闹出不小动静,吸引不少过来过去的目光。   事实上,他们并没走出‘发现牧明毅’的区域有多远,宁晖然一把提起背包,有东西坠了一下,这才发现背包提手上扣着自己的鸭舌帽,即便他给牧明毅买的是大号口罩,对于一个素颜都能无死角地称霸镜头的影帝,单单一个口罩怎么可能遮挡住他的锋芒。   没心情再闹,帽子往影帝头上一戴,宁晖然拽着他就往学校大门跑。   出去便看到正对大门马路的另一侧,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招手。   “菲姐?!”失踪人口出现,宁晖然惊奇地拉高声调,在牧明毅架着他胳膊穿行马路时问他话:“怎么菲姐也跟你来了?”   “新鲜么?她我助理。”护着宁晖然的头,牧明毅绅士地把他塞入后座。   牧明毅一同坐到后边时,宁晖然压低声问:“你来这还有工作??”   “没,”为宁晖然扣好安全带,牧明毅朝开车的叶菲一扬下巴:“她是我的私人助理,她在工作,我不在。”   宁晖然不说话,只看着牧明毅,一直看。   发觉目光不对劲,牧明毅跟他对视,眨眼睛。   “……有多私?”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想半天才说的,宁晖然当然明白片场围着牧明毅转是叶菲的本质工作,可他没想到私生活也会有叶菲的影子,这不是工作强度大不大的问题,而是……   反正心里不得劲。   凑近,牧明毅压低声音;“醋留在我C你时慢慢吃。”无视宁晖然杀疯地瞪突了眼睛,抬头,他问前边的叶菲:“小菲,你看看你手机,我打不通。”   叶菲一手开车一手掏手机,看到无信号的状态吓了一跳,忙靠边停下,摆弄时问毅哥是不是给她打电话来着。   “不要紧,都出来了,”困在小楼那会儿确实拨过几个,后来看见宁晖然,牧明毅是想确认别的:“老武那边安排得怎么样?”   手机罢工少说一个多小时,耽误不少事,叶菲收信息收到手麻,手机震得。   她赶紧先看看老武那边的微信。   这是做牧明毅助理第八个年头,这个老板做事得体,为人温和,待她不薄,特别是跟王玫关系拉近后更不拿她当外人,这些叶菲感觉得到。   她没有裴晓晓那样感性冲动,情绪不会外露,但一样也会感动,为牧明毅对她的信任和看重而有所触动,跟宁晖然的事她很早就有所发现,本以为老板会刻意避着她,没想到会大大方方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彼此互信多么令人开心。   就像这一次,过来接宁晖然,就是让她帮忙安排。   作者有话说:   呼呼,终于赶上了,不想更得比隔日更还慢。 第127章   一一一一一   呆在D市三年有余,宁晖然却没能过多了解,他的日常活动范围只限定于学校以及学校周边一些隐匿场所,网吧,棋牌室,桌游吧,啊,对,还有一个破得只剩篮架的居民活动区篮球场,3V3必备场地,在那遇见过不少打脏球的,边打球边干架……   除此之外,这个城市对他就是陌生而崭新的。   当车穿过一片颇有意境的白桦林开入类似别墅那样高墙耸立的地方时,宁晖然眼睛不离窗外,手去碰牧明毅:“毅哥这哪儿啊?”   没听到回应,他回头看。   牧明毅翘起二郎腿,长腿占地,横跨半个后车空间,他闲闲地靠在对边车窗,食指和中指分别支在脸颊两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宁晖然,目光带着热度在他身上游走。   宁晖然有些慌张,却没想到牧明毅还有下一刻的动作——   他张开嘴,把无名指咬进去,露出一点舌尖在手指上转动,连带会舔一舔唇,让嘴变得湿润光泽,这些动作幅度很小,只在宁晖然的视线中撒野。   心跳即刻飙升,打雷似的响在自己耳边,宁晖然当然明白牧明毅的意思,耽误不起坐飞机回家的时间,就地解决他俩的需求。   人在亢奋时脑子会乱七八糟,宁晖然居然开始琢磨是不是牧明毅早就预谋好了,趁他回学校,先天降来找他,然后给他最美初夜,叠加出爆款的惊喜与感动,让他一辈子忘不了。   这一刻,虽然不该,宁晖然也禁不住感叹,要不是有上一段伤情,这么帅,这么体贴,这么性感,这么会玩,那方面还这么野……这么的这么的一个人怎么会跟他在一起,都不知谈过多少恋爱了。   没来由地,一颗撒欢蹦跶的心脏沉沉降下去,宁晖然拿过牧明毅的手指,捻着被舔湿的地方,粘腻湿滑的感觉好像沾到心尖,一阵心悸。   宁晖然生性不善于掩藏,情绪时刻挂在脸上,睫毛下垂,默默摆弄他手指的样子让牧明毅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艳阳变阴雨,牧明毅虽然不懂,却没问,这不是个可以好好谈心的地方。   叶菲全程墨镜,一路开车平视前方,拥有非常专业的司机操守,对后边发生什么耳朵都不留,一根神经也不给,没过多久,车停下来。   关门出来,叶菲往车后走,后座的人一起下车,后备箱打开,没让叶菲动手,牧明毅边拎出行李边对她说:“订票信息我刚收到,你把明天下午跟赵睿去川凌谈综艺的预约取消掉,我这有事。”   瞟了一眼牧明毅身旁的宁晖然,叶菲有些迟疑:“……可简老师也约上了,这不好吧?”   “还有简芳?”   简芳,川凌娱乐公司的副总,一个新启动的真人秀综艺节目,初次谈合作怎么就约到这个级别?   “为什么约简总?”牧明毅不解。   “睿哥说简老师是他亲姐姐,显摆自己有能耐呗,”把墨镜架上头顶,叶菲真诚地直视自己老板:“毅哥,真不再考虑一下?那什么……”说着,目光又往宁晖然身上扫:“嗯,怎么说的来着……春宵苦短……从此君王不早朝……”   “不会就别背,”牧明毅不耐烦,眼角却在翘,笑的样子:“跟这事没关系。”   狠狠眨动眼睛,像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叶菲差点就要上手揉,印象中牧明毅从没这样过,这种重叠着情绪,富有层次感的五官走向只会出现在镜头下,正主太少有了,至少她没见过。   叶菲偷偷去看宁晖然,目光长久地停留,直到牧明毅随她一同看过去,困惑地在叶菲眼前晃了晃手,叶菲才恍悟到自己的失态。   ……很可能是因为宁晖然。   给了毅哥一个全新的自我,不对,是让他本来的面目释放出来,王枚跟她讲过毅哥以前不这样,不是生来一副脸孔的人。   是这样的吧。   叶菲在走神,宁晖然却在尴尬,他回避着走到车旁开门拿水。   “……哦,这样啊。”叶菲压根不信,眼睛转开,听到牧明毅继续对她说:   “回去去我妈那一趟,她说包了十来种馅的粽子等你过去品鉴,在她那边吃过晚饭再走,行吗?”   口气商量却不像在给选择,叶菲知道老太太这是又要挖空心思打听他儿子的生活状况,特别是感情方面……   叶菲保持适当的距离,尽量贴近老板说:“毅哥,我真抗不住啊,阿姨攻势太猛,要不我四六不着地给她透点小口风,”手指掐出一点点,小眼神又去瞟宁晖然:“我不跟阿姨提太多,就说毅哥你可能大概也许有看上的……姑娘?”   叶菲卡了一下,立刻跟上:“还是小伙?”   “你随意,别太为难。”牧明毅不怎么在意。   “难呐毅哥!可太难了,”声调突然提高,觉得太高又降下来,叶菲委屈地咕哝:“跟阿姨吃饭我得十级戒备,脑沟都要被她踏平了。”   “下月工资涨20%。”   眼神顷刻变换,明明眉梢往上翘,却被狠压下来,叶菲淡然地对老板表达感谢。   过来一趟就为给牧明毅干活,她没打算同住,挥了挥手与自家老板道别,没安稳走几步,就欢快地蹦着走起来。   “没见过菲姐这么高兴。”宁晖然仰脖咕咚咕咚喝水,短短五分钟没停过,500ML的量很快喝进去。   “小财迷。”牧明毅评价道。   一手拉起行李,另一只摆到宁晖然眼前,宁晖然半天才反应过来去牵牧明毅的手,指间相触,宁晖然立刻觉察出自己脸在烧,他不自然地扭过头,视线放到别墅门口的阶梯上。   刚才喝水时他大致把四周环境看了看,这无疑是个别墅区,木屋风格,守着一汪湖水和无边无尽的白桦林,这里空气清新,能见度极高,远处连绵的山脉,有点度假胜地的感觉。   屋内装潢和陈设偏欧风,有一个招眼的,将近一人高的壁炉,有点像成心海给夏培过初夜的那个实景片场,连沙发摆放的位置也差不多,视线中的光亮一点点收起来,耳边有窗帘窸窣滑动的声响。   宁晖然去看牧明毅。   这个人一手拉动窗帘,一手解自己衬衫纽扣,不紧不慢的节奏,夏日高温,在外边待久了,很难不出汗,随着光线阴暗下来,覆着在裸露皮肤上的一层汗湿泛着亮泽水光,尤其肩胛部位和后腰,在晦暗的色调下极具……诱惑。   结合脑海中这个形容词,小腹火烧一样,宁晖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这跟牧明毅拍亲热戏不一样,和跟他抱抱亲亲手一下口一下这种小儿科不一样,实打实地去做还是在宁晖然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牧明毅一脱到底,内裤踢到脚边,宁晖然大脑还是被炸过的状态,茶桌上放着不少水,拧开一瓶,喝下几口,牧明毅把余下的从头浇下,水顺着锁骨和肩膀往下流,前胸一片水渍……   甩了甩头,前额头发捋到脑后,他抬眼去看宁晖然。   “太热,洗澡去。”   在不太透光,暗得有些淫靡的氛围中,这么一具漂亮的身体,裸的,湿的,还能怎么有冲击性?   宁晖然认为他能发出声音,无论有多哑,只要能出声都是尽全力的:“毅……毅哥,我……想一个人洗。”   牧明毅一怔,往他这边走,留下一串湿脚印。   高大的阴影笼过来遮蔽头顶,虽然室内足够暗,却可以更暗,宁晖然被牧明毅身上无形的压力压得透不过气,听到这人说:“你没这个选项。”   说完就吻上来。   宁晖然好不容易挣扎出一口气,从牧明毅火烫的嘴错开一点:“……毅哥,你别逼我……我他妈快炸了。”   松开手,牧明毅从施压地下沉肩膀到直起腰,他看了一会儿宁晖然说:“我先洗,你等会儿吧。”   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连宁晖然自己都能听到很重的一声,他不敢看牧明毅,深深低下头,听着脚步绕过他,在楼梯上一下一下地离开他,宁晖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很想做,就是会怕,怕得手心冰凉,怕得好话都不会说一句,怕得……怕你妈个蛋啊。   《吻夏》亲热戏不少,跟成心海也做过,这样那样的姿势摆过不少,在于力倾情指导下完成度很高,除去那些追求镜头美感以及艺术渲染力的高难度体位,其中一些还是很简单的,假变真,还原一下下而已,真他娘的没什么。   操。   宁晖然抱着脑袋在地上蹲了半天,站起来,他朝二楼浴室走去。   到了,满耳的水声,又开始发怵。   一趟一趟地在外边溜达,不敢推门进去。   不知那根筋搭错了,宁晖然突然回想起在台风前,成心海约夏培到他家吃晚饭画画,夏培也在浴室前来来回回积攒步数,那时他代入夏培,照着剧本演,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不知所措。   猝不及防,门开了。   见到宁晖然,牧明毅一点不意外,低头围腰间浴巾,跟他说洗去吧。   宁晖然偏过身,像不敢沾上他这个人似的后背整个贴到门上,双臂举起,横着快速往里走,感觉牧明毅投来的目光,宁晖然更是逃窜般地往浴帘深处钻。   湿漉漉的隔水帘没全搭到的肩头,一个滚热的水湿胸膛贴过来,浑身剧烈一颤,宁晖然转身的瞬间被牧明毅双脚离地抱起来,放大的瞳孔中满是这个人脸上荡漾的坏笑。   何止像,简直精准复刻——   跟夏培如出一辙,下一秒宁晖然拉着牧明毅双双屁股着地,狠狠摔在浴室瓷砖上。   两人跌得都是一愣,不知谁的手碰开龙头,水流直喷下来,浇得宁晖然倒抽一口气,紧闭眼睛。   抹了把脸上的水,牧明毅起来关掉花洒,拉下浴巾扔了一条给他:“擦干净出来。”   无与伦比的懵逼,场景,情形,两人的站位,就连那一场成心海对夏培说的话都跟牧明毅现在对他说的大差不差,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宁晖然,牧明毅转身出去。   宁晖然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他倒没像夏培只擦干,而是里里外外洗个干净才擦着头往外走,一出去,就看到右手边地上一个置物篮中放着一件白衬衣。   作者有话说:   戏里的情节窜到戏外,俩人还挺有情调,这文快完了,还有三章吧。 第128章   一一一一一   衬衣是牧明毅身上这件。   长长的下摆遮过屁股,大出一个号的身型使得衬衣在身上宽大而松垮,袖子同样长出一截,宁晖然没舍得卷上,两只手抓着袖口放到鼻间深深一吸,全是牧明毅的味。   宁晖然洗澡最烦费劲,洗完连擦都懒得擦,以往都是牧明毅帮他,自己的话就生把衣服往身上穿,头发没办法,水滴着难受,别的地方就随它去,浸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湿迹,他也不理。   扣子随意系上几颗,宁晖然不想趿湿乎乎的拖鞋,光脚下楼,牧明毅坐在客厅沙发,一点一点进入视线,这个人半身光着,只穿了一条轻薄的夏凉裤,白的,透的,沾着湿气顺垂地服帖在腿上。   对于这样半.裸着的牧明毅,宁晖然最爱他的腰腹,眼睛总是离不开,与以往不同,这一回他没将注意力集中在侧腰那两条延伸进裤腰的肌肉深沟,而是更往下一点——这裤子贴肉穿的,里边空荡荡。   是张.开.腿的坐姿。   宁晖然眼睛跟钉住一样,死也挪不动,以至于最后两梯他脚下打着磕绊,跳下来的。   狼狈地蹦蹦跶跶,一直到茶几边沿才算彻底站稳,即便这样眼睛一时都没离开过那个地方。   不经意地勾动一下嘴角,牧明毅稍稍向前探身拿过茶几上的香烟和打火机,这些只用余光在做,他看的一直是宁晖然的眼睛。   宁晖然却没与牧明毅对视,他根本没这个空,跟八百年没开过荤似的,舔着嘴,不停地在那个地方瞄来瞄去,惹得牧明毅垂下头,跟着他一起看向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打火机啪的一声响惊到了宁晖然。   他视线上移,牧明毅正把夹着的烟往嘴送,张开的手指遮了半张脸,宁晖然一直觉得牧明毅这种特有的吸烟动作特别酷,怎么看怎么带劲。   呼出不少白烟,牧明毅朝后仰头,手臂最大程度地延伸,搭到沙发靠背上,无论嘬不嘬这一口烟,眼睛始终盯在宁晖然身上,目光很沉。   宁晖然极不自然地眼神到处乱瞟,当他再一次看到牧明毅裤子时顿时一惊……脸要多红有多红,呼吸都在发热。   对方来感觉了。   该怎么做宁晖然当然知道,他记得戏中这场每个细节。   走过去,面对面爬上牧明毅的腿,衬衣下摆向两边分开,衣角蹭到大腿,连麻痒的感觉都与当时无差,正是这场戏让他发现到他对毅哥的感情不对味了,心里跟长草似的爱慕起这个人……   紧贴牧明毅腿的外侧,宁晖然跪好,牧明毅还跟那会儿演戏一样,没因为他上来就有所收敛,腿仍旧四场八开把他悬空架着,搞得宁晖然不扶他身后的沙发的靠背就无法保持平衡,这一点也与当时于力执导过的姿势相差无几。   “真演啊?”烟从这个人口鼻冒出,从浓稠到透明,渐渐在两人之间散开。   宁晖然没答话,只在微微地喘气。   接下来这一口烟不吝地喷向宁晖然的脸,宁晖然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再睁开牧明毅已经要咬上他的喉结。   戏里就是这样,成心海舔到夏培脖颈上那个突出的一小粒骨骼。   动作很快,不确定经没经过大脑,宁晖然居然向后躲,差点后脑勺着地从毅哥腿上摔下来,多亏牧明毅反射神经超凡,一把抓住他胳膊把他往怀里拽,宁晖然顺势抱住牧明毅的脖颈。   这么大动静,不但宁晖然一身冷汗,牧明毅也是一愣。   “晖然,你在想什么?”   听到这话,宁晖然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瞒不过这个人,牧明毅眼太尖,心思太密。   低着头,他没说话。   “车上你兴致就不高,”捻着掉落下来的碎发抿到宁晖然耳后,手滑蹭到他的下颌,牧明毅捏起小小的下巴尖,看着宁晖然眼睛,声音放柔:“怎么了?嗯?”   “就……有点……”宁晖然咬着嘴,过一会儿把飘在外边的目光移回来,专注地看进牧明毅眼里,认真地说:“毅哥,我害怕。”   “怕疼?怕不舒服?”烟灭掉,牧明毅专心听。   “……不全是。”   说完,沉默下来。   牧明毅也不急,把宁晖然的手放到自己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摩擦,似乎在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没多久,声音响起。   “毅哥你喜欢我吗?”   “这叫什么问题?”牧明毅皱了一下眉头,手不动了:“不喜欢你能让你在我腿上?”   “那喜欢我哪儿啊?”   牧明毅疑惑地抬起头,宁晖然跟他四目相对,眼睛亮亮的,牧明毅挑了一下眉:“你想我喜欢你哪儿?我按你的说。”   “太混了吧毅哥?!”宁晖然不乐意了:“都按我的说?那好,我说你得喜欢我,只喜欢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什么状态,丑了老了,吃胖了饿瘦了,甭管有理没理只要我生气发火伤心难过,我他妈骂得多凶,哭得多厉害你都得喜欢,就得上赶着哄我,这辈子都不能……操,什么乱七八糟的。”   自己都听不下去,宁晖然摆了摆手,说算了,当没说。   在说‘算了’两字时牧明毅其实就已经抓上宁晖然的手,然后‘当没说’三个字被牧明毅一声中气十足的‘不行’压过去。   宁晖然眼睛大睁,惊讶地瞅着牧明毅。   “你说的我照单全收,我宠着你,没问题。”   这话让宁晖然愣住,随后他想了想:“……你怎么保证?”   “嘴说差点意思,”牧明毅没松手,从抓到握,似模似样地跟宁晖然的手交叠,一起贴到自己左胸口:“看我的实际行动。”   “……你好像也没怎么哄过我啊。”宁晖然噘嘴   “不给我机会我怎么发挥?”牧明毅像在挑衅,又像在下套,笑得分不清好坏:“要不你现在冲我发次脾气,我试试。”   牧明毅一定是会哄人的,虽然这样的印象并不多,但宁晖然很清楚对于一个十项全能,什么人设都能驾驭得了的演技派,成心海那点甜言蜜语哄夏培的本事分分钟信手拈来,真想哄他,铁定不会差。   牧明毅说得对,他没有机会,以这个人沉稳的性格,自己也发不起来飙,一发火就被对方控制节奏,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别了,我还是好好的吧。”   好日子过腻歪了找不痛快。   宁晖然乖乖地坐好,他反过来去抓牧明毅的手,垂下眼,慢慢地摩挲对方掌心,带起温热。   “晖然,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哪里吗?”   抬起眼,宁晖然看他。   手抽出来,牧明毅平铺掌心,把它立起来,掌握角度地靠近宁晖然一只眼睛,从很近很近到完全贴上,霎时眼前一片黑,宁晖然没有躲,只是用一声紊乱的呼吸表达他的感觉。   然后,牧明毅让他使劲眨几下眼。   宁晖然照着做,牧明毅手心的热气扑过来,带起浓重的烟草味,那一瞬间,没有人知道宁晖然的心有多悸动,为此他咬了下嘴,把呼吸调匀。   “你睫毛好软。”   声音深沉却又放入过多的温柔,听起来气息浓烈,相当的苏,宁晖然闭着双眼,黑暗中这一声让他倒抽一口气,听到牧明毅接着说:“软到我心上,这就是我最喜欢的……”   没来得及睁开眼,手从竖到横,遮掉他两只眼睛,不让他看。   “晖然,我爱你。”   两只眼同时猛地眨动,除了被触动的感受,更深刻的是随之而来的湿意,尤其手掌下端的地方,水汽很浓。   牧明毅把手拿掉,面前的人眼眶通红,一脸倔强地抹着眼泪,脾气很不好的样子;“毅哥你他妈……成心啊!铺垫这么多,你怎么这么……”   太震撼的表白。   宁晖然说不下去,牧明毅张开双臂,说着“抱抱”时已经抱上宁晖然,突如其来的暖意席卷全身,将他完全包裹住,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明明要勒断人家脖子似的搂着,一个劲地抽鼻子,宁晖然还要哽咽着把话补全:“……这么贱啊。”   微微上翘嘴角,漾出温暖笑意。   牧明毅就这么抱着宁晖然起身,对方同时默契地用腿缠上牧明毅的腰,往楼梯上走时,宁晖然趴在牧明毅耳边咕哝:“都怪我,你威武雄壮的小弟弟回去睡觉了。”   “还能醒。”牧明毅轻笑。   卧房内空调开得很足,窗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帘,当风过来时,会被吹起大半,透出窗外浓重的夜色,房间开始还有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后来被关掉了,宁晖然不喜欢,他更爱外边的星光。   空调真的很卖力,可宁晖然还是觉得热,大汗淋漓,牧明毅也是一样,变换体位时身底下一圈人形湿痕,看起来让人脸红心跳。   牧明毅身上齁咸齁咸的,咬过的舌尖又涩又麻,可宁晖然偏偏就爱咬,他要把这个人的味道永远留存在记忆中,像放入冷藏箱保鲜的食物一样。   什么时候想回味了 ,还是今夜这个味。   ……   一晚上的体力消耗,两人转天睡得都很沉。   闹钟似有若无地意思了那么几声,宁晖然先醒,一动腰酸背痛,屁股火辣辣,他先唔地痛叫出声,随后迷迷瞪瞪不知骂了句什么。   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软绵绵的,手控制不好力道,一巴掌拍在牧明毅后背,拍得手针扎似的,牧明毅动了一下,把头往枕头深窝钻了钻,满满的抗拒。   “毅……毅哥,起来,飞机……晚了……”宁晖然口齿不清,聚集所有的功力还想下去一掌,终究没舍得下重手,摸着毅哥的后背,抚触式叫早,他其实也不想起,昨晚两人太折腾,跟永动机一样没完没了,清晨才各自睡着。   一只大手毫无征兆地伸来,一把将宁晖然搂过去,牧明毅压上去大半个身体,又是咬又是啃,听着宁晖然嗷嗷地乱叫,特别醒神。   放开人,宁晖然半张脸到整个脖子全是大大小小的齿痕,红的,湿的。   牧明毅舒展上臂,伸了个大大懒腰,欣赏了一会儿对方又怕又爱,不敢惹他还不敢不理他的神情,光.着屁.股开门去卫生间。   宁晖然把斜着那个背影的凶煞眼神收回来,不知怎么就乐上了,哈哈地笑两声,把被子揣到一边,下床趿拖鞋。   走到床柜边,刚想拿手机想看一下,牧明毅的那个就响起一声震动。   就那么一眼,宁晖然怔住了。   屏幕浮出一条消息——   来找我。   何婉织发来的。 第129章   名字进入大脑,宁晖然很快做出反应,他知道“何婉织”是谁,尽管只从牧明毅口中听到过一次。   说不好是不是受这条微信影响,宁晖然总觉得有事,一路回中隐,牧明毅打过几个电话,通话时间长时会戴上耳机,就是把耳朵高高竖起,调动所有的听觉神经,宁晖然也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他明白牧明毅故意且有技巧地避着他。   回到中隐,把行李拖进门,在宁晖然看来非常敷衍地安顿了他一下,牧明毅拿过车钥匙开门离开。   透过窗户看着卡宴从车库开出来,消失在大门外,宁晖然撇了撇嘴。   蒋雨寒打过来时车已经开上高速,戴上耳机,声音猛地一出,牧明毅飞快调低手机音量。   那边一连串的草草草草,牧明毅只得又往下调,电话那头蒋雨寒貌似很亢奋,说吴建中和沈明浩这回真把自己玩进去了,别说挖出什么猛料,不过刚把话递到对方那头,何婉织电话就跟过来。   语气咋呼,还带着一种不嫌事大的调侃,很难搞懂灵坤到底是他东家还是对家。   “你几岁啊?”牧明毅皱了下眉头:“灵坤出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蒋雨寒清咳两声,收敛了一些。   “是没好处,不过也没坏到哪去啊,”轻飘飘地怼来一句,忽而音色一转,变得深沉:“其实吴建中要不招你,我犯不着卖他,可要让我在吴建中和哥之间选一头,我肯定选哥,我总不能亲手去毁跟哥这十来年的交情吧。”   “不至于,你有你的立场,不帮我我也不会……”   “那可不行,”蒋雨寒打断他,笑声从听筒传过来:“哥必须不痛快,还得吃味,你得满足我一颗舔狗的心。”   “滚。”牧明毅笑骂。   “说真的啊,你出尔反尔不投苏璐璐那本子,跟吴建中面前耍不要脸是不是成心激怒他?”听不到他哥有动静,蒋雨寒更加确信:“……不是,你就这么有信心那边扛得住诱惑?不会泄露阿爱的事?”   “嗯,”牧明毅出声:“有意外也没关系,何婉织不会那么废物。”   没等蒋雨寒再说,牧明毅堵上他的嘴:“你消停一点吧,这回灵坤不但不会出事,很可能还会因此与九曜深度绑定,资本也好,业务也罢,以后合作的机会多得是。”   “为……为什么?”蒋雨寒咋舌。   “跟灵坤撕破脸彻底拜拜意味着对吴建中和沈明浩失去掌控,触及到阿爱,何婉织会不择手段,只有把灵坤攥手里,那两个人才知道害怕,何婉织心里才踏实。”   张着嘴,掉着下巴,蒋雨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到何婉织的时候,她正略沉双肩,执着一杆大号的狼毫毛笔,在宣纸上随心地书写着,从被带进来,牧明毅没出过声。   手腕一沉,收完一个跳点,何婉织放下笔,旁边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阿姨即刻宝贝似的捧起这张宣纸细心地吹,何婉织和蔼地对她说:“丽芳,这张没写好,扔了吧,你一来就在我身边忙前忙后,一会儿让老张开车送你回去。”   陈丽芳淡淡地笑,顺从地说,那她走了。   人离开,门被悄无声息地带上,牧明毅将目光挪向坐上茶海首位的那个人,走过去他也落坐,见何婉织要泡茶,手伸过去说:“我来吧。”   看他一眼,何婉织背向后靠,面色平和。   品质上乘的普洱被水沏开,茶香顷刻侵染空气,无需过深地吸气,满鼻腔浓郁的味道,浅浅尝一小口,地道甘纯。   初尝牧明毅泡的茶,何婉织很满意。   “你手法不错,多加修炼,日后一定大有所成。”   “哪里。”牧明毅微微一笑。   何婉织向来少话,在外三言两语,性格极冷,这次来到她的宅子感觉整个人暖了不少,看来环境对一个人很重要,牧明毅就着笑意开口:“刚走出去的是陈姨?”   “对,不用担心,”何婉织知道牧明毅问话的用意,给他吃定心丸:“她那里不会有问题。”   “自然。”说完,牧明毅又为何婉织斟满一杯茶。   茶喝得很慢,书房被香气浸透,混合着墨汁独有的气味,总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心渐渐平稳下来。   这一次控制节奏的换人了。   这是牧明毅在听到何婉织突然单刀直入,问他的那句:“你想好了?”时冒出的想法,他眉头一蹙,随即舒展下来。   “没想好。”牧明毅实话实说,很干脆。   何婉织一愣,端详对方:“你不会想赖吧?咱们可有君子之约,我为你解决掉灵坤的麻烦,你给我你的工作室,我全资收购,现在不认了?”   “您多虑了何总,”牧明毅不徐不疾,每个字念得很清楚:“仅仅字面意思——没想好。”   “什么没想好?”自觉话多了,何婉织端起一杯茶,吹着。   “何总要收我工作室的初衷,”牧明毅摆出谦卑身段,不是他的主场他不能嚣张,何况何婉织跟他有一层更深的关系:“我斗胆一猜,您听个乐,工作室刚刚开始,还没经营,根本谈不上商业价值,对您来说,唯一看上眼的就是在牵制某人时或许会有些用处。”   喝茶的动作稍有一顿,很快从容下来,何婉织将茶杯放下。   捕捉到对方听后的反应,牧明毅叹口气,他知道他猜对了:“您给阿爱开的什么条件?”   “我听不明白,”何婉织不知在倔强什么:“收你工作室跟他有什么关系?”   到这会儿,牧明毅也不想端着,摊开了说:“跟灵坤闹出事的那晚我找到您,您二话不说帮了我,背后阿爱应该没少下功夫,我不让他再跟您求我的情,他一定不会听,您也是拿住了他这点,让他知道要收我工作室,为的就是跟他做一些交换,交换什么了?”   最后半句口气有点冲,何婉织哂笑:“我还能害他?”   牧明毅觉察出不妥,忙道歉:“对不起,何总。”   何婉织刚要动手倒茶,被牧明毅抢先。   “我让他回去上学,这个期末我要见成绩。”   “……”   好一招请君入瓮,阿爱同学就这样被不声不响地玩了。   牧明毅憋着笑:“那我工作室……”   “还要它干什么,”被牧明毅带动,何婉织表情也有些松动:“他都回学校了。”   从何婉织宅子出来,牧明毅去拨阿爱电话,无法接通,微信留过言后,他驱车返回中隐。   开到相差一个十字路口的地方,进来一条阿爱的微信。   —不打算给你说软话求和的机会,老子回德国了,刚下飞机。   牧明毅把车停到路边,回他:这么快?   —不认识字啊?不说了不给你机会吗?!刚姥留言了,我还就让你知道我背后为你默默付出牺牲这么多,让你内疚,夜夜睡不好觉。   故意沉了一会儿,牧明毅发出去:   —回去上学不是好事么?   —靠靠靠!你活着吧你!!   这是最后一句文字,然后滚滚而来的图片表情包要把手机撑爆似的。   手机在牧明毅手里拿着,嗡一下嗡一下地,这个人趴在方向盘上笑得双肩抖动。   作者有话说:   下章大结局,等我。 第130章 (大结局)   剧本扔过来时,宁晖然正盘腿抱着半颗大西瓜,一口一口吃得汁***。   当看清《春日时光》这四个字,他瞪着眼一顿爆咳,捶着胸口,接过递来的湿毛巾,宁晖然没让牧明毅抽回手:“不说不拍了吗?!”   苏璐璐这本子宁晖然一直很关心,毕竟牵扯牧明毅前老板和他最恶心的那个人,外加一个关系微妙的小师弟,但上次打听,牧明毅说的是不想投,不拍了,强行画上句号。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了,本子却莫名其妙地砸过来,宁晖然捡起来晃给牧明毅看,表情充满困惑。   “你抓紧看,有意向下周试个镜,”被宁晖然拉着,牧明毅乖顺地坐到他面前,沾上西瓜汁,他拿回湿毛巾擦手:“我觉得你挺适合演‘小善’。”   答非所问,却也不用再问,一步跨到选角试镜,那就是要拍。   “……毅哥,我发现跟你谈个恋爱,不佛一点都活不下去。”   上个月还是不投不拍跟我无关,这个月就快马加鞭地搞起来,这种抽风式,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宁晖然不是第一次经历,在他后来认为感触最重,最有分量,由此正式出道踏入演艺圈的那一场影赛颁奖礼也是如此。   《吻夏》杀青半月后,宁晖然签进牧明毅工作室,作为旗下艺人,经纪人就赵睿兼着,没另做安排,一来,宁晖然是重点栽培的新人演员,给别人不放心,二来,跟自家老板且还活跃在一线的当红戏骨那点见不得光的关系,赵睿也没法放心。   多亏之后宁晖然一直在上演员进修班,接受一些形体训练和健身塑形,没接什么戏,否则少了助理确实很折手,而在挑选宁晖然助理的任务上,赵睿的头不只两个大,N个那么大。   底子要干净,嘴要紧,为人老实,信得过,还不能像裴晓晓那样吃宁晖然这一卦的……   最后一个条件,牧明毅没明说,话里话外透出浓浓的暗示,搞得赵睿一个劲地鄙视他,大白眼翻着。   就这样,助理一拖再拖,一直没定下人。   对此,宁晖然倒无大所谓,没助理《吻夏》也一路拍下来了,他不觉得有什么,而就在之后影赛入围的事却把他折腾得大大改观。   那会儿,牧明毅作为影赛评委会成员先一步飞去德国,他因为主演参赛影片而备受争议,这一点的确很扯,事办得也拧巴,一个参赛的跑去当评委,不被人拉出来吊打才见了鬼,而作下这个大雷的没有别人,就他儿子。   阿爱以一种近乎自杀式的极端方式坚持己见,作为组织的创办人,兼任影赛主办方的要职人员公然在会上拍桌子瞪眼,声称不让牧明毅进评选委员会这个赛就内定,在坐的无论看不看电影,懂不懂电影,马上投票,选出一二三,影赛结束。   那个时候,阿爱办的这个LGBT组织初具规模,小有名气,此次影赛被圈内一家知名的全球性非赢利性LGBT组织看中,在赞助宣传等方面已经开展深度合作,这么做无疑是不想活了。   最终,主办方内部达成一致,牧明毅可以担任影赛评委,却要回避自己的影片,不予计票。   对于阿爱的固执,宁晖然死活不能理解,再三追问下才搞明白原来阿爱一直是他爹的铁杆粉丝,骨灰到每一部影视剧全悄咪咪地收藏下来,甚至还存有他爹多年前随手写在某论坛,某豆,又或者某电影期刊上的一些影评。   这些是蒋雨寒私底下给牧明毅透露的。   不用添油加醋,干巴巴地从牧明毅口中转述出来就有够震撼的,宁晖然听得眼睛发直,而牧明毅在说时,嘴角始终保持翘起的弧度,笑的样子。   宁晖然收到入围通知书和邀请函时人在影棚拍戏,说来也巧,那两天赵睿给他接了个小活,一个近乎跑龙套的十八线男配,戏两天就能拍完,可事偏偏就扎堆在那48小时里。   没人提前通知他,眼看临近颁奖礼宁晖然认为没啥戏了,这个组进度很赶,宁晖然又没助理跟组帮他盯手机,他不太敢带手机上戏,怕丢。   就这样失联般地一头扎进片场,最后还是赵睿火急火燎地来找他,最后一秒踩点上的飞机。   颁奖礼够盛大,够气派,够逼格,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新人,宁晖然自然感到新鲜又兴奋,不过这种热情很快消退,颁奖礼不到三分之一,宁晖然就打起瞌睡,被旁座的牧明毅以极隐蔽地方式戳到腰窝,一秒清醒。   填报竞选环节,除了最佳新人奖,毅哥还为他报了最佳男主角,这是宁晖然在拿到最佳新人奖之后某晚做完床上运动,俩人偶然聊到的,他既欣喜于毅哥对他的抬举,更开心对方对他演技的肯定。   颁奖礼那晚,当名字环绕在现场,进入自己耳朵的那几秒钟,宁晖然完全处于懵逼状态,是牧明毅用力拍了拍他后背才把他拯救出来。   揣着一颗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脏,宁晖然穿过几个旁座,正在礼貌鼓掌的老外,回头又去看牧明毅,捕捉到对方温和的笑容,宁晖然做了一个深呼吸,向台上走去。   背景屏幕剪辑出电影片段,几段情节激烈的画面穿插着,配合主题音乐,一下子把宁晖然拽入那个发生在夏日的悲伤故事。   一直没机会看成片,仅仅几个片段在内心掀起巨浪。   主持人铺垫地说完她的话,之后鸦雀无声,宁晖然没能及时接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渐渐地全场弥漫出一种尴尬。   好在,没太出格,声音跟上来:   “就在今年夏天以前,我还是个普通的大三学生,这个夏天夏培找到了他一生的挚爱,我也找到了一辈子会为之拼搏的梦想,”宁晖然面向满场观众,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笑:“在这里我要感谢睿哥,是他挖掘了我,”他一手举着奖杯,示意台下某个方位:“没有他,我不会进入这个行业,我还要感谢导演于力,他对我的指导让我终身受益,可惜他今晚还在拍戏,没办法赶来,”说着,宁晖然潇洒地抬了抬胳膊:“感谢剧组和工作室的每一个人对我的照顾和包容,他们是最棒的。”   说着后几个字,宁晖然把话筒拿下来,躲开支架,深深地注视台下落坐的那个方位:“这里我特别要感谢一个人,是他不厌其烦地带我入戏,一点一点地教会我演戏,我的老师,也是塑造我的人——牧明毅。”   说完,一个深深的九十度大鞠躬,起身时眼中泛出泪光,在聚光灯下相当耀眼。   距离太远,宁晖然看不到,牧明毅是从没有过的,绵长又含情的笑容。   颁奖礼圆满落幕,宁晖然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因为心潮太澎湃,请求抽根烟缓缓,牧明毅留下来陪他。   浓墨一样的夜,一个轻薄消瘦的身影出现在路灯下,宁晖然先看到的是这个人脚下拖出的纤细黑影,攀上他的鞋。   头抬起来,是个模样清秀,白白净净的男人,淡薄的灯光下依稀看到他一双肿着的,核桃那么大的红眼睛,要不是这样,应该是个很深很大的双眼皮,带着长长的浓黑睫毛,眨起来一定相当漂亮。   收到宁晖然打量的眼光,这个人明显有些不自在,像个怕生的小动物,往回退了小半步,没等宁晖然开口,对着他和牧明毅就是一躬。   躬鞠得端端正正,是完整的90度角。   这么大的礼,宁晖然当场怔住,牧明毅跨步到这个人跟前,抬手向随后跟上来的另一个男人打招呼。   男人五大三粗,宽阔的肩背,高挑的身形与这个小白兔一样的小男人在观感上形成鲜明对比,他一来便将小兔子扶起,揽着他肩膀对牧明毅笑,笑得很开,一嘴白牙。   “辉子,你陪他过来的?”牧明毅边对这人说边把宁晖然往前带。   宁晖然大方地走上前,四人围在一起。   “对啊,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独立地适应陌生环境,可又想来看片子,多亏你给他搞到观影位,从头哭到尾啊,把旁边俩老外都哭傻了,我带好几包纸巾都不够用,亏了我提前给他喝了好多水。”辉子边说边扒拉小兔子的脑袋,动作怎么看怎么透出股温柔劲。   牧明毅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他不想多呆,我们连夜飞机回去,对了,”辉子面色一沉,正经八百:“这部电影能不能给我一版高清的?他太爱了,想珍藏,我觉得市面应该很难有资源……”   “是,是的!演得……特别好,”小兔子突然插话,怯生生地去看宁晖然,笑得很小心的样子:“我好喜欢,谢谢这位老师。”   “嘿!牧明毅老师演得就不好吗?”辉子挑事,坏笑地看着小兔子。   “怎……怎么会?!牧老师演得很传神,他就是这样的,很像很像……”说着,本来仓皇着急的神色隐出淡淡的忧伤,眼中又有水汽跑出来,小兔子尴尬地笑中带泪,用手背去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真的,都一模一样……”   狠狠瞟了一眼辉子,牧明毅眼里的话:你惹他干什么。   辉子懊恼地挠了挠头发,作为一个心理副导师,心思却往往不够细密,大大咧咧的性格让人时常忧愁,但他心眼实诚,为人又豪爽,很多病人跟他做治疗,疗着疗着就成了朋友。   “那我们走了。”辉子轻柔地拍拍小兔子的肩,小兔子礼貌地告别后,两人踩着明亮的月光,消失在前方。   小兔子就是夏培的原型。   一个腼腆内向,柔弱单纯的男人,跟想象中的差不多,遗憾地是,见不到成心海长什么样……   已经很久没梦到过成心海,真正算出戏完毕,上车后坐在牧明毅前座,宁晖然回过头,后边的人半张脸沐在月光下,眉梢敛着温柔,牧明毅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始终放在窗外。   有那么一刻,宁晖然脑中再度涌现《吻夏》的片段,不是拍出来的,是他正在拍的,那些和牧明毅在剧组在片场曾经的点点滴滴……   ……   没听清这个人说什么,宁晖然也不在意,他把《春日时光》的本子随手往沙发一扔,沉默地躺倒,手臂枕在脑后。   牧明毅很有眼力劲,坐过来,揉他的后腰:“怎么了?”   “我想跟你演戏。”   牧明毅扬了下眉。   “只要能跟你搭,什么角色都行,演你儿子都行。”宁晖然转过脸,用坚毅的眼神表达自己的执拗。   牧明毅啪地一掌抽他屁股上:“还会不会聊天了?”   宁晖然揉揉屁股,爬起来,往牧明毅腿上坐,这是他俩惯用的交流体.位,从拍《吻夏》就养成这么一套从精神到肉体沟通的方式,宁晖然勾住牧明毅脖颈,又亲又舔:“毅哥,我想演你演的那个剧……”   说的是牧明毅刚接下一部根据大热IP改编的耽改剧,双男主,其中一个定下牧明毅,另一个还在广泛地海选撒网中,因为班底阵容亮眼,官宣完牧明毅后,热搜直冲榜首,另一个男主必然万众瞩目,据说试镜的多达好几百人。   对此宁晖然不是没想法,他其实特别想参与,影赛结束后,《吻夏》的一些煽情片段流入国内某些视频和媒体平台,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被这些带起不少热度,公司正经给他注册的微博ID也有固定的粉丝群,跟牧明毅炒的CP更是被二创剪辑,风头着实不小。   这些宁晖然不看不关注,他心思一通到底,就是想跟牧明毅演戏。   “咱们演过同志片中的一对,即便不想捆绑,CP也炒起来了,”牧明毅抱着他,手探进T恤底下:“时下这类题材大热,跟对导演,用心演爆火的概率很大……”   “那你怎么不让我试试?”不听说完,宁晖然插话。   就是不明说,他也看出来牧明毅没打算让他参演,角逐一下的机会都不给他。   牧明毅双臂环绕上来,搂紧:“咱俩的CP太招摇,本来就有热度,一起演话题度太高,物极必反,对你我没有好处。”   这部耽改剧工作室也参与不小的投资,作为小股东的牧明毅被定下,赵睿第一时间就找他谈宁晖然的事,赵睿就是怕他脑袋一热,不管不顾地让宁晖然试镜,赵睿一点不担心牧明毅会在背后暗箱操作,牧明毅不是那种人,宁晖然也完全用不着。   他的直觉超级强烈,没有人比宁晖然更适合这个角色,试镜就很可能选上。   好在,牧明毅还算清醒,他同样不想他俩的关系有一丝暴露的可能。   这话,宁晖然听得明白,却范起轴劲,气得一口咬住牧明毅的衬衫领子,老虎似的暴力撕咬。   “干嘛?”牧明毅吓一跳。   “……又咬不了你,”这人愤愤地说:“还不让我咬布。”   整整一周,干什么都没劲,宁晖然情绪一直起不来,回家也不太爱跟牧明毅讲话,即便这一周牧明毅半周跑在外边,两人也没有一点小别胜新婚的热乎劲。   宁晖然不是闹别扭,是颓废到连呼吸节奏都放慢半拍,他一想到活生生错过跟毅哥演至少五个月的戏,还是突出兄弟情为主线的剧就胸闷气短,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蔫蔫地度过十来天,牧明毅安排他去试镜《春日时光》并且亲自送他过去。   “不用去工作室?”有气无力的语调,反正宁晖然怎么都支棱不起来,跟着牧明毅一起上车,他系好安全带,脑门往他那边车窗上一贴,一点不想动。   牧明毅大概回了个什么,宁晖然没听,他不想再问,消沉地看向外边。   开着开着他发现不太对,好像不是这条路,方向南辕北辙,怕自己走神看错了,定睛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看的导航,手刚要点上去,牧明毅叫他不要动,说没开错。   宁晖然一怔,看他。   “上午去试镜《青鸾》,下午才是《春日时光》,臭了这么长时间的脸,不就为……我操!”牧明毅难得飙出这么有力的脏话,宁晖然扑上去亲他时手底下控制不了方向盘,疾行停车,刹车踩得又急又狠,爆出一声惊心的轮胎擦地音。   连骂的机会都不给,狂浪的吻雨点一样落在牧明毅脸上,宁晖然真高兴疯了,膝盖跪上手扣箱,大半个身体压过去,牧明毅好歹把他推到副驾驶那边,开到树影厚重的一个胡同口。   车一停,宁晖然已经搂到他脖子,毅哥,哥,我的好哥哥地一通胡叫,不是在路上,又躲在一处僻静之地,牧明毅也不憋着,大胆地咬宁晖然的嘴,车内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下一车的浓浓喘气和粗声。   “怎么……又让我去了……”吻得有点凶,宁晖然离开一点,摄取氧气。   “不想你遗憾,”牧明毅收嘴,他不能亲得太厉害,不利于一会儿试镜:“反正你只是有机会试镜,不见得选上。”   “还能有悬念吗?肯定是我,”放下副驾驶的镜子,宁晖然瞅了瞅自己嘴唇,还行,不太红:“没可能有比我更配你的,这一点我有信心。”   眼前的男孩,眉尾上挑,一脸的骄傲,不可一世的得意劲,阳光透进来,整个人都在发光,灿烂得像一颗明珠,灼灼生辉。   “嗯。”很清浅的一声。   宁晖然转头看过去,这个人在对他笑。   他也笑。   他们四目相对,眉梢眼尾尽是柔情蜜意。   谁说清晨的光没那么耀眼,照进来一样夺目放亮,无论怎么看,彼此眼中的那个人都美到惊艳,爱到心窝。   又一个他们创造的故事即将开始了。   —完 —   作者有话说:   历时半年,这本就算完结了,感谢大家陪我一起走过的日子,这本实在想不到番外,就先画上句号吧,关注我微博:毛球天下或者关注作者专栏,咱们下本不见不散,爱你们!!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