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凄美地》作者:探鸽   文案:   人前高冷人后撒娇怪(周媛)X阴郁清醒小可怜(顾星南)   周媛:“她是江南水乡雾雨蒙蒙的景,沉静美好,让人着迷。”   顾星南:“她是初春回暖时抽新芽的树,灵动朝气,迷人春色。”   ————   周媛有天问我:“南南,你爱我吗?”   我:“周媛,我喜欢男的。”   后来她又问:“南南,你爱不爱我。”   我:“我好他妈爱你啊。”   一个友人变爱人的酸甜向(吧)小短篇(吧)   注:   1.第一人称,两个视角叙述。   2.前期可能会有些压抑,可以先看后记避避雷。   3.正文已完结,番外不定时更新中,放心入坑。   # 顾星南视角   标签:致郁 第一人称 HE 酸甜 百合 第1章 “南南,你爱我吗?”   高考完那年我们约了两个朋友去旅游。   在酒店住的三天都在下雨,阴雨天的冷能直钻如骨髓,手脚半天都回不了暖。   在外面玩了一天,回到酒店大家都累瘫了。   我们吃完饭就赶紧洗澡,然后钻进各自的被窝里。   我和周媛睡一张床。   彼此窝在被窝里玩手机,玩了一会我感到没什么意思,就先把手机关了。   手机屏幕照在她脸上,我借着光,不加掩饰地看着她的脸。   她的脸挺小的,鼻梁很挺,眉型很秀气,眉色是黑的,脸上挂上水珠的时候,就更浓了些。   只要一笑,嘴角就翘翘的。   眼睛很漂亮,眼眸也很黑,像柴犬的眼珠,黑溜溜的,朝我撒娇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就心软。   见我关了手机,她问,“要睡了吗?”   房间空调温度有些低,玩得太疯又受了寒,我很快就开始偏头疼,太阳穴突突地跳,干脆闭上眼,回她,“嗯,头疼。”   过了一会,她也关了手机。   “南南。”   “嗯?”   “快快快,过来和我贴贴。”她笑嘻嘻的,然后往我这边拱。   我有些疲惫地笑了一声,心想这人怎么能那么爱撒娇,我慢腾腾地往她那边挪,直到肩膀和她相抵。   她像以前一样,揽着我的胳膊,揉捏我的小臂,我记得刚玩熟那会,她说我的胳膊很软,很滑,很好玩。   “你手好凉。”我听到她嘀咕了一句,然后就开始搓我的手。   她的手很热,热度缓解了我的头疼,舒服到不想睁眼,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我发现她没再玩我手了,睁开眼看她。她抱着我的手,翻着手机里今天拍的照片,甚至修起图。   “再不睡明天要起不来了。”我忍不住提醒她。   “嗯,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手上的动作没停,脸也没什么表情。   我想她是不开心了,晃晃她的手:“你怎么了?”   她放下手机,光线消失,我看不太清她的脸。   “南南,你爱我吗?”她语气有些委屈,好像如果我不答应她,下一秒她就会哭出来。   “爱呀。”我说得轻松,没有一丝犹豫,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这样类似的对话我们说了不下十遍,本该是动听的情话,被我们当作玩笑,这样就谁都不用对这话负责。   它的意义在于维持我们的友情。她问我这个问题,求一个心安,一个我不会离开她的,关系不会疏远的保证。   而我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也求一个心安。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借着窗外的一点光亮,我看见她笑了,嘴角微翘,“嗯,那就好。”   我对她莫名其妙的煽情感到困惑,但我知道她会告诉我原因,像以前一样,于是闭上眼等她解释。   “还记得付絮吗?刚刚看到她发微博了,和她的新女友。”她没再笑,嘴角变平了。   我倏地睁开眼,盯着她的脸淡淡道:“记得,你们不是早分了吗?”   没等来回答,我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还是说你还想着她?”   临时起意想写的,每章的篇幅可能很短,前期感情色彩可能也偏压抑,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灵感来自郭顶的《凄美地》。   祝看文愉快 第2章 走钢索的人   我知道她说谁,她的学姐付絮,两人谈了半年多,其实我觉得她并不好,在一起后还和别人玩暧昧,暧昧对象可以是我,或者是其他人,当着周媛的面。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用来引起周媛重视的手段,好让她能够将对朋友的注意力多放些到她那。   我只能明确的一点就是她只会惹周媛不开心。以前有好几次,她都埋在我颈窝里哭,抱怨她的事,眼睛湿漉漉的,会让我也跟着难受。   她们分手的时候我是开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觉得远离了个渣女,她就能免受苦恼。   她终于开口,自嘲道:“不是想着,是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被子动了动,我看见那双眼睛在暗处发着亮,离我更近了些,她眉眼弯了弯,说:“贴一贴,烦恼散。”   我只当她是一时感慨,没有深究。   “嗯嗯嗯,好好,给你贴。”我顺着她的话,向她张开手,准备等她钻进怀里,给她一个安慰的抱抱,好让她安分些赶紧睡觉,我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头昏欲裂,再不睡就会睡不着。   她抱住我的腰,埋头在我的肩窝处蹭。   当时我的头发到肩胛骨,睡下就会铺满大半个枕头,她蹭了会,就侧头嗅了下我的头发,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好香。”她用脸颊去感受一下头发,“还挺软,怎么我的头发就不这样。”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弄得我很痒,反射性地缩着脖子,笑着回她:“因为洗头了呀,在外面跑了一天了,不洗头受不了。”   过了会,她开口了,语气有些忧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   “毕业了,你就不能天天和我一起了,我们要半年才能见一次。”   我安慰她:“可以视频聊天。”   她淡淡道:“不一样。”   她继续埋头在我颈侧,我感到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灼热,她的嘴唇离我脖子很近。   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似乎在等我回答。   我睁开眼看她,只能看到她黑漆漆的后脑勺。   那一刻我的心跳很快。接下来她想做什么?我不敢往深了想,理智告诉我现在应该打断。   我将两年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周媛,我喜欢男的。”   颈侧的呼吸一滞。   “我知道。”她说得低低的,有种难掩的失落,但很快就换成撒娇赖皮的语气,抱我抱得更紧了些,“再让我抱会嘛。”   “嗯,快点睡觉吧,你要不睡就帮我按按头。”我卸下心中的防备,重新闭上眼,疲惫道。   她抬起头看我,将手覆在我的额头,她的手可以挡住我半张脸,连同眼睛也一起挡住,露在被窝外的脸有些冷,所以手覆上眼睛的感觉很温暖。   她的指腹在我的太阳穴轻轻按揉起来。   困意逐渐袭来,我开始沉入睡眠,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我听到她的呢喃。   “南南,晚安。”   声音仿佛离我很远,让我有些分不清虚实。   脸上的热度,从眼皮处,慢慢挪到脸颊,又轻轻移到我的嘴唇处,我的嘴唇触到了她的掌心。   掌心受了什么力,连带着嘴唇也感受到,她的鼻尖好像碰到了我的脸,有点发痒。   后半夜还是照常做了噩梦。梦里那些青紫斑驳的痕迹,上方的鬼影,周身被黑影禁锢围绕,我怎么都醒不过来,耳边还有不知道谁的哭泣声。   很快梦境一转,身后是玻璃碎掉的飘窗台,我踩上防护栏,伸出手缓步移动,颤颤巍巍地朝前走,不过四五米的距离,我怎么都到不了另一端。   我往下望去,二十多层楼的高度让地面上的一切变得微小,而我同样渺小。身体摇摇欲坠,像高空上走钢索的人,我却没有感到多少害怕。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掉下去。 第3章 好到让人钻不了空子   我刚上高一认识的周媛。   她长得挺好看的,不笑的时候冷冷的,怪凶。别人都觉得她不好说话,但我知道她撒娇起来很可爱,可惜只有我才能看到。   这些都是后来才有的想法。   当时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是高——快一米七的个子,在我班女生里面是最高的,而我才一米五几,一度收获班里对我的爱称——小矮人。每次和她面对面站着,都有种仰望巨人的感觉。   文理分班后,原班级分走了一大批人去了文科班,我和周媛选的理科,俩人都留在了原班级。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她给了我一根橙子味棒棒糖,然后我们就玩在一起了,她说她用一颗糖,就把我给拐了。   她总是很黏我。   秋冬季节,每逢大课间就会把我拉到走廊休息。她会将脑袋抵在我头顶,从背后抱着我,像在抱一个人形抱枕,时不时拿她的脸贴我脸,蹭一蹭,“南南好小个噢。”   一旁瑟瑟发抖的男生看了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晚自习下课,她就跑来我这边,要我坐在她腿上学习,喜欢揽着我的腰,歪头看我做题,有时候玩心起来就给我辫头发。如果她玩心再重些,就会隔着衣服挠我腰上的肉,但我没有痒痒肉,所以在发现这个事实后她自觉无趣,将注意力放在我的头发上。   有天下了课我还在写着作业,不想动,就坐在她腿上,冷了还能取取暖。   “小矮人,给我讲下这个,有丝和无丝分裂的。”狗哥走过来问我生物的题,他偏科有点厉害,尤其是生物。虽然理科数学能甩别人一大截,他觉得很有必要打打基础,全面发展一下,尤其是这种偏文的理科,丢分就可惜了。   周媛探出头看题,木着脸:“书上有,你看书去。”   “我看得懂还要问啊,给我讲一遍,我懂得快一点,快快快等下上课了!”   狗哥站着累,就半蹲下来听我讲。   我顾着讲题,周媛就趴在我肩膀上安安静静听着。   狗哥听懂后弄几个搞怪动作逗我玩,我嘲笑他好傻,他甩给了我一个中指后屁颠屁颠跑了。   我回头看周媛,她用手指勾了我一缕头发绕着玩,瘪着嘴不看我,她有了点小情绪,满脸写着“快哄我”。   “干嘛这个样子。”我笑她。   “怎么老是有人找你,都不能好好玩。”她用力揉了两把我的头发,轻敲我脑门,“也不会拒绝别人,真笨。”   她轻哼一声,将环在我腰上的手臂收紧些,伸出右手去拿我桌上的笔,在我草稿纸上画棋子格,“罚你陪我玩会五子棋,还有三分钟上课了。”   我在她的撒娇中败下阵来:“好好好,陪你玩。”   我玩棋子玩不过她,不管我玩得认真不认真,都会输。上课铃响的那一刻,我再一次输了,她这次没再瘪嘴,只是冷冷地和我对视,我也不怕她这样。   她每次装凶,一和我对视就破功。   很快她就笑了,看着我笑了几秒,突然抬手捧我的脸,隔着手吻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看我反应。   这一举措来得突然,我愣了片刻,但看她笑得天真无害,一点不像干了什么坏事的样子,便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我想这是她表达对朋友的喜欢,而我是特殊的,所以对于我的方式要更特别些。   她洋洋得意,比赢棋还开心,我心里甜滋滋的,但还是假装恶声道:“再不回去等下班主任过来抓你。”   一听这话,她就赶紧把我放下来,跑回自己座位做作业,还不忘用手掩住嘴隔空送我一个亲亲。   我对她的黏糊并不反感,甚至会觉得安心,生出一种她不会离开我的感觉。   我很喜欢和周媛玩,和她相处轻松愉快,不会乏味,更重要的是,她是朋友里面,第一个这么重视我的人。   我觉得很荣幸,却也很自私,我希望她能够只和我玩,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孤单。   我们之间究竟有没有掺杂其他东西,我对她的依赖是出于友情,还是另外一层,我没有细想,反正别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我们关系很好。   好到让人钻不了空子,那这样就够了。   目前是随缘更新,但是绝对不会坑的。 第4章 小游戏   晚自习刚下课,人都走空了。我们在角落处聊着天,她问我以前有人像我们这样亲密吗?   我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以前很多不好的事情,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原因。   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处理友情这件事上,失败得很,一味付出,自认为自己是被重视的一方。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用心去维持彼此的感情,对方好像还是对我不耐烦,开心了就逗逗我,不开心就把我踢开。   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也不告诉我原因,为什么疏远我,是讨厌我了吗?   我想了很多种可能,可是我想不明白,明明......明明我把她们当成最好的朋友来看待。   为什么要联合起来玩我,我又不是什么供人玩乐的工具。   我觉得我可有可无,卑微又可怜,连我自己都讨厌。   “被人耍都不知道,你以前交的都什么朋友。”周媛骂我傻,拿纸巾揩掉我眼角的泪,“你又没错,为那些人哭,傻。”   我还是哭,埋在她怀里哭,周媛见我情绪有些失控,就抱着我,掀开窗户帘子,好让我俩躲在里面,她拍拍我的背,让我放心发泄,将脑袋搁我肩膀上一句话也没说。   我听见有人找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宿舍,她对那人说:“没空,你先走。”   过了一会,我没再哭了,抹了两把泪,平复完心情去看她,她看着窗外,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对面的教学楼也下了晚自习,人群轰动,从门口涌出来。   接触到我视线的时候,她就笑了:“哭得好丑。”   我也被逗笑了,往她肩膀打一拳:“你才丑。”   我是走读的,她说要陪我走到学校门口,看我走才放心,别等下碰到什么奇怪的人,见我太矮当小孩子给拐了。   我说她婆妈,她就掐我脸,还说我是个哭包。   ————   我和她说了一个秘密,说我在暗恋一个男生,她微瞪大眼睛,好像这种事情出现在我身上很稀奇。   她也和我说了很多秘密,比如初中谈过一个男朋友;比如她是个双性恋;又比如,她喜欢一个女生。   我记得我当时都没有特别吃惊,只是静静听她讲,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好好保守秘密,不能让她受到歧视之类,我知道有些人接受不了,至少我身边的一些朋友是这样。   她说我做什么都笨笨的,就知道学习,反射弧很长。   也不会对她说些好听俏皮的话,就知道一本正经讲,不会哄人。   我怕她不开心,就让她教我。   她教我第一句话就是:“你爱我吗?”   我有些发愣,不知道该怎么接:“我喜欢男的呀,为什么我们之间要提爱不爱?”   她说我们两个说这些不奇怪:“你就当作是我们的一个小游戏。”   见我还是呆愣着,她啧了一声,小声提醒我:“爱!你要说爱!”   “噢,明白了。”我点点头。   周媛:“那我们再玩一遍。”   她清清嗓子,唇角带了点笑意,好像藏了什么坏心思似的,又有些正经。   “南南,你爱我吗?”   我被她的笑感染了,顺着她,很自然道:“爱。”   其实我写得还蛮开心的嘿嘿,边写边修吧。 第5章 施暴者 受害者   我发现我好像开不了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可能是从母亲再婚开始。   再婚的那个叔叔婚后酗酒家暴,日子一度混乱不堪。   他生意场上不得志,回到家遇到不满意的就开始挑三拣四,他骂我俩是拖油瓶,说他的好运气就是碰到我们才没了。   母亲受不了,回怼他,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他先动了手,他捂住母亲那张嘴,面目狰狞可怖,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捂死。   混战来得突然,我赶紧上前去拉开他的手,他把我甩开了,让我不要理大人的事。   从那天起,他似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发泄方式。三天两头找事,然后打人,母亲也不服输,偶尔奋起反击,可是力量悬殊,最后还是他占上风,打累了,就滚回房间休息。   后来他觉得打母亲一个人不过瘾,还要拉上我一起。   母亲拼命护着我,拳头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她有股不服输的倔劲,被打也要回嘴,她骂他窝囊,没本事受了挫就会在家里打女人。   他连打带踢,甚至要将她护在身后的我拉出来,要当着她的面打我,好巩固他在这个家说一不二、绝对服从的家庭地位。   他打完人,回到房间酣睡,酒瓶碎了一地,伴着他身上的酒气和烟味,混合出一股腐烂恶心的气味,让我作呕。   我和母亲说要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母亲掐断了,她骂我不懂事,家丑不能外扬,她甚至不敢打开门去求助。   我态度强硬,说要让他家里人来解决,她拿走了我的手机,我便去抢,可是抢不到。我气急败坏,吼她:“不给我,我就去拿刀杀了他!”   她突然打了我一巴掌,眼眶通红,蓄满泪水。   她被那人打的时候一滴泪都没掉,为什么到我这就哭。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才十几岁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她泣不成声,“你真这么做了你以后怎么办!你让妈妈怎么活啊!妈妈不能......不能没有你......”   她抱着我哭了好久,我还是怔愣在原地,眼泪不断涌出来,无声地,绝望地,砸在她后背上。   我的亲爸在我六岁的时候离开了,十几年来不闻不问,母亲带着我独自生活,我不觉得我比别人缺什么差什么,我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里常感到幸福无忧。   她渴望一段美好的爱情,和一个完整的家庭。我知道她总要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总是围着我转,那对她也不公平。所以她谈了男朋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时,我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我想两人也曾真心相爱过,不然也不会走到结婚这一步,但好像这样的相爱总有个保质期,热度散去,只留下彼此人性中最不堪、最真实的一面。   每次争吵过后,那人睡醒,他就好声好气和母亲说,好像那场混战从未发生过,他主动提出要帮母亲的伤口涂药酒,母亲吃软不吃硬,每次都没有拒绝他的讨好。   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道歉。   我问母亲,为什么不离婚。她说,他只是发酒疯,还不至于到离婚的地步。   我说你会被打死的,她说:“他不会的,他是心情郁闷,我也有错,不该说重话,他这人最要面子。”   我说:“我会发疯的,他每打一次,我就想冲进厨房去拿菜刀把他砍了。”   她愣住了,然后便抱着我喃喃道:“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   她的话让我很想哭,哪里是她的错,怎么会是她的错。她这一生要强能干,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人身上栽了跟头。   我还是漠然地对她说:“再有下次,我就报警。”   这次她没有阻止。   大年初五的时候,他再一次打了母亲。我向久未联系过的舅舅求救,有大人介入,我会多几分胜算。   警察来得很快,他拳头还没挥几下,就被一阵门铃给打断了,开门的时候看到警察的那一刻他是呆住的,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让他们进屋。   他说这只是夫妻间的争吵,他说母亲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他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窟,过去一些我无法理解的细节在这一刻全明白过来,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狡猾。   他打人很有分寸,只打能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从不见血,只会留下淤青,而那些淤青,早在之前涂药的时候就愈合好了。   警察向母亲求证,他也看向母亲,用那种哀伤、被人冤枉的语气:“你直说吧,我有没有打你。”   母亲和他们对视几眼,突然看了我一下,眼里有些惊恐,她站在角落处,捂着自己的手腕,最后在他们的注视中垂下头:“没有。”   警察了解完情况劝了几句,说有什么事好好解决,大过年的,吵架多不好。他将两位民警送到门口,歉意道:“明白的明白的,我一定深刻反省。”   绝望感侵袭至大脑,我没有证据,而他抓住母亲心软的弱点,来逃脱自己犯下的罪行。   家暴越来越频繁,恶意在无人知晓处肆意滋长。   我开始学会反击。   一开始是瞪他,用那种要杀人的眼神瞪他,再后来是扑上去咬、踢、踹。可是没反击几下,我就被甩到飘窗台上,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我不能上前,这样母亲只会受更重的伤,我试图拍下他打人的过程,后果就是被他发现,然后将手机砸碎。   我感到极度压抑,喘不过气。母亲狠不下心将他弄到监狱去,抛不开脸面去向她的兄弟姐妹求助。   她的优柔寡断加剧了这样的局面,可这从来就不是她的错,错在施暴者。   我无法去指责母亲,也不能让她陷入两难的困境,我能做的只有沉默,我恨我太弱小无能,没能阻止这个男人的暴行。   我注视着这场混战,无比希望身后挨着的玻璃幕墙能够在下一秒碎掉,好让我从二十几层的楼上摔下去,粉身碎骨。   意外死亡总好过一心求死,这样事发突然,我想母亲也能好接受一点,起码不会感到自责。又或者那男人出意外死掉,这样我们就能免受这种人间炼狱,还不用担责。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反正谁都别有好结局。   嗯。。所以我才说会有些压抑,大家能看下去就看吧。   感谢收藏和海星。   插一句:现实里碰到这种人,千万不要心软!!   然后就是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南南和南南母亲的一些做法,有时候真要迈出那一步需要很大的勇气。   结局是HE,不过过程可能会有点虐,希望大家不要骂我,后期应该蛮甜的。 第6章 淤青   周媛不知道这些,我不想让她知道,好像除了给人平添烦恼外,没有任何用处。   她抱我的时候碰到我后背的淤青,我疼得“嘶”了一声,她赶紧问我怎么了。   我选择敷衍她:“不小心撞的。”   她松了手上的力度,分开点我们的距离,避免碰到我的伤口。   “你怎么了?”她看出我的不开心,手在我面前晃晃。   我拂开面前的手,无心和她玩闹,头也没回地说:“心情不太好。”   她把我放下来,起身把我前桌支开,坐在我前面静静盯着我,我将注意力放在习题册上,不敢和她对视,怕被她看穿。   她看我没什么反应,便扒拉扒拉我的笔袋,拿出一只笔去贴近我手上的笔,我写到哪,它就跟到哪。   我还是笑了,她绷着好半天的脸才算和缓些,摸摸我脑袋说她要回座位了。   我总感到越来越疲惫,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好像没有尽头。   我开始不再奢求日子变好,只希望母亲好好活着,早日脱离苦海,在那之前我不能死,我要保护好她。   周媛有小情绪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的相处开始变得沉默。   她陪我去上厕所,突然说我一天到晚就一副苦瓜脸,什么话也不讲,很没意思。   一种久违的恐慌涌上心头,心里有些打鼓,我边往厕所隔间走边想,她开始讨厌我了吗?该怎么做?她到底想我怎么做?   刚走近厕所打算关门,她就钻进来,将厕所门反锁上,居高临下地盯了我一会。   我被她盯得心里发虚,把她推开:“我要上厕所,你先出去。”   周媛抓着我的手制止我:“谁知道你是不是躲在里面哭。”   我不会这么做,周媛在身边,我无缘无故哭的话在她看来就更不对劲了。   我想说我没有,可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抱住我。用只有我们两个才听到的音量,伴着嗓音里特有的一点低沉,语气软软的:“到底怎么了啊......总是不开心。”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不该将负面情绪带给她,只好对她说:“对不起。”   “我不是要听你道歉。”   她的手在我肩膀上移动,然后稍稍用力按,钝痛的感觉一下子侵袭大脑,我下意识躲,她扣着我的背不让我后退,另一只手将我外衣扯开到肩头处。   “谁打的?”她冷冷看着我,“撞到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淤青?”   这样的周媛让我倍感压力,我偏开头,有些底气不足:“撞到墙,磕到的。”   风灌了进来,我的肩头发冷,却始终不敢看她,心脏剧烈跳动,我有些喘不过气。   心里不断思考对策,她要是再逼问,我该怎么回答,我只想回避,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很懦弱,她会看不起我吗?   气氛凝滞了几秒,我不知道她在发什么呆,只觉眼眶酸胀,索性闭上眼。   肩头突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触碰,我睁开眼去看,却看到周媛吻我的肩头,很小心地将嘴唇贴上去,停了两三秒便离开。   她帮我拉上衣服,轻轻抱住我,抚着我的背,柔声道:“别怕,别怕。”   温热柔软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肩头久久没有散去,幻化成一种烙印,深深烫在脑海里,记了很多年。 第7章 抓不住的沙子   隔间里只剩彼此的呼吸声,混沌的思绪开始变得清明起来。   我抹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问她:“带手机了吗?”   她说带了,我便背过身去,将外衣脱掉,露出整个后背给她:“拍下来,发到我微信,越多越好。”   她开着闪光灯,将每一处淤青伤痕都拍得清清楚楚。   她收起手机,我穿好衣服,她没再追问什么,这些事或许对她来说很奇怪以至于无法理解,甚至连当时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遭受这些,明明我也没有做错什么。   微信里的照片越来越多,有些是我的,有些是母亲的。   母亲的那一部分是我在她睡着的时候拿她手机拍的。   我想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至少不会像当时那样无措,到时候不管母亲如何阻止,我都不会再听她的话了。   几个舅舅在听我说了这些事后,连夜赶来家里,质问那人怎么回事。   他一个劲地道歉、骂自己混蛋、不是人,甚至扇起自己的巴掌。他又说是母亲说的话太伤人自尊,他一时冲动才会这样做。他有意无意将过错引到母亲身上,仿佛是因为母亲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几个人围着他,听他解释,他认错态度十分好,一度让人觉得是在逼他认错。   最后舅舅还是给了他几拳,说如果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下次就不是拳头那么简单。   他们和母亲寒暄几句,说有什么事不要憋着,不要和他们见外,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母亲眼圈红红的,点头说好。   他们还是希望母亲和我能有个依靠、过得好,所以没有提离婚的事。这件事情之后那人也有所收敛,不再没事找事。   后来那人的生意渐渐变好,开始忙了起来,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便回来,他也不再找事殴打,而是和母亲说些甜言蜜语的话,把她哄得很开心。偶尔聊聊最近谈的项目,吹嘘自己的生意经。   我和他们的交流变少了,我不想说话,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只觉虚伪反胃。   其实我还是想这两人能够离婚,但我知道母亲不会肯。   ————   日子归于平静,但还是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我的情绪开始变得奇怪,不笑也不闹的,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就是提不起精神,班里同学形容我仿佛失去了活力,讲题的时候他们也会时不时逗我开心,我很感谢他们的关心照顾,能让我暂时摆脱不良情绪。   周媛和我玩的时间少了,她的身边多了个追求者付絮。我远远注视她们之间的打闹,有一种手紧攥沙子,沙子却还是从指缝间溜走的无力感。   那天之后,彼此都没提卫生间里发生的事,肩头上的吻,我并没有多想,只将它理解为她数多玩闹方式中的一个,安慰也好,关心也好,我都觉得无所谓。学业繁重,我分不出其他心思去思考感情里的弯弯绕绕。   那会班里有几个同学选择了走读,下了晚自习他们就过来找我,说等我一起回。   他们像约好了一样,今天是这个等,明天是那个等。   女生会和我谈谈一些少女心事,男生会和我聊些题目,或者给我看搞笑视频。   周媛有几次过来找我,常常是站在那好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我还在收拾书包,头也没抬问她:“有什么事?”   “矮子,走,一起回家。”孙晔这时背着书包走过来,朝我打了个响指。   我对他说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见周媛嘴巴张了张,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站起身打算走的时候,我又问周媛:“到底怎么了?”   她还是没什么表情,最后说:“没,我先走了。”   付絮在门口探出身子喊:“还走不走了啊!”   “来了。”周媛应她,然后便朝她走去,还不忘提醒我们,“记得关灯。”   无奖竞猜:周媛到底想说什么呢?   降温了,大家注意保暖哈 第8章 只能是朋友   高二快结束的时候,有天周媛和我说,她和付絮在一起了。   我哦了一声,对她说恭喜,她突然就垮下脸:“没了?”   我:“那你想怎么样?”   周媛:“以后就不能黏你、抱你,和你玩的时间也会少。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余生   身边的人早晚都会离开我的,周媛也是一样,我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心中连半点波澜都没有。   只觉得她的话很矛盾,明明都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而且这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要避嫌,省得引起其他误会。   “又不是谈个恋爱就绝交,你好奇怪。”我取笑她,“不就避嫌吗?我又不是不懂。”   她安静地看了我一会,然后弹了一下我脑门,叹了口气:“书呆子。”   ————   我觉得付絮是个花心大萝卜。   周媛总是和我吐槽今天付絮加了谁的微信,昨天揽着谁的肩膀。偶尔说到动情处,还会埋在我颈窝处抽泣。但只是一小会,很快就没了。   后来周媛再和我碎碎念的时候,我受不了了,强硬打断她,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分?”   “因为我也好不到哪去。”   我听到她很小声说了一句,但没听太清:“什么?”   她笑我生气的样子好搞笑,又见我表情疑惑,便挠挠我下巴,说:“因为无聊,和她在一起挺有意思的。”   我没太懂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也不想去介入,说句要回座位学习了。她拉住我不让我走,笑着问我:“生气了?”。   我说:“是,气你傻,恋爱脑。”   她的笑容消失了,松开我的手,耸耸肩,很无所谓道:“没办法,我就这样。”   我见过周媛最生气的时候。   那天我在食堂吃饭,排队的时候付絮和周媛从不远处走来,两人保持半米距离,付絮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周媛就将眼睛看向其他地方,没什么表情。   付絮个子和周媛差不多,她的头发理很短,站在不远处看像个男生。两人过来的时候周媛和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在我旁边的队伍排队。   我和付絮并不熟,只是经由周媛认识,打过招呼的关系,所以当她来到我身边,揽住我肩膀的时候我是愣住的。   “星南好小个啊,这高度搭肩膀刚刚好。”她笑得很开心,举止很亲昵。   突然的亲密让我不适,我下意识挣扎,谁知她力气比想象中大,我挣不开。   我看向周媛,她的视线发冷,像结了层霜,很陌生,在我记忆里,她从没这样过,我想她是真的生气了。   “放不放?”她对付絮冷声道。   两人对视了两秒,付絮才把手放开,我赶紧和她拉开距离。   周媛的视线转到我这边,每过一寸都有一种被刀子划过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她很快就移开不再看我们,然后继续排队。   吃饭的时候他们的气氛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没了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付絮和她说些趣事,周媛在一边敷衍地说嗯,不然就点头。   我还是认为她们不合适。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让周媛难过。   我为我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住了,随即又感到可笑。   会在一起吗?不可能。我喜欢男的,她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   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第9章 请求   上高三的时候,付絮已经高考完离开学校了,周媛偶尔还会和我说他们的事,但慢慢的,话题就跑到其他地方去,多是说一些微博刷到的好玩的梗,或者今天大课间男生偷偷放的鬼畜视频。   再后来,周媛没再和我提过付絮了,我问起的时候,她就说早就分了,说得很随意,好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随着高考日期的临近,留给我们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冬天还能抱着取取暖,夏天就不能了,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我们也不再像高一时候那样亲密。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复习、刷题中飞快流逝,转眼高考倒计时就到了最后十天。班主任让我们这几天不要太绷着,适当放松一下。   晚自习第三节 课的时候,周媛就拉着我到没什么人的走廊拐角处,说去放松一小会。   我们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行人和路灯。   周媛突然伤感地说:“南南,还有十天就要毕业了。”   如果她不说的话,我可能还觉得除了题多了点外,和平时日子没什么不同,现在这么一说,我突然也有些难过起来。要毕业了,上大学了,她会有新朋友,她长得好看,虽然冷冷酷酷的,但还是很受欢迎,朋友也很多,我们或许也会慢慢疏远,然后变成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受席卷全身,我吸吸鼻子,勉强笑着回她:“嗯,你这么一说,我还挺难过的。”   她握住我的手,“上了大学还会爱我吗?”   我将视线放回到她身上,她微微撅着嘴,眼睛看向握住我的那只手,只留给我一个眉眼低垂,有些哀愁的侧脸。   我回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一下,她回头看我,路灯映照在她眼里,发着细碎的光亮。   “爱,不管过多久都不会变。”   周媛很好,好到我不希望她身边多一个人来分享她对我的好,恋人我没有办法干涉阻止,但我希望挚友里面只有我一个,我才享有这样的特权。   我想在这句玩笑话里求一个心安,有些忐忑地问,“那你呢?”   她看着我发愣,最后磕磕绊绊回:“会、会的。”   发呆支吾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有趣,就好像一个能言善辩的人突然变得不会讲话了。   不远处传来声声蝉鸣,盛夏将近,离别在即。我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带着一点点请求意味:“不要断了联系,我会很想你的。”   “怎么可能呢......”她靠着我的头低低地说,“不会断的。”   “我唱首歌给你吧。”周媛突然说。   “啊......不要吧。”我心里有些打鼓,她平时总是学些鬼畜的bgm,在我耳边吵吵,导致每晚临睡前我的脑子里就会自动回响。   “要,必须要!”她不理会我的拒绝,“我学了好久的,你必须听!”   “好好好,我听我听。”赖皮的语气让我感到久违,心里有些高兴,索性闭上眼,做好了魔音贯耳的准备,既然她学了那么久,那多难听也得好好听。   我:“你唱吧。”   “咳咳。”周媛清了清嗓,拿出手机放伴奏,“那我唱了啊。”   抒情缓慢的伴奏从手机里流出来,我听到她略微颤抖的声线和有些紊乱的气息。   ......   这瞬眼的光景   最亲密的距离   沿着你皮肤纹理   走过曲折手臂   做个梦给你   做个梦给你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   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才敢说沉溺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有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环游的行星   怎么可以拥有你   歌词来源《水星记》   还是很想把故事讲完,所以更新比较频繁。 第10章 蚂蚁与空壳   高考结束的第一个周末,那人正好出差回来,母亲便做了一大桌子菜来庆祝我的毕业。   那人喝了很多酒,还嫌不够,让母亲再去买些回来。   我坐在他对面,他开始关心起我的学业,问我考得如何。我只嗯和噢,没有搭理他在那自言自语,他说些奇怪的话,说什么我长大了,变漂亮了。   他靠得我很近,我下意识挪开,他突然扑过来压向我,双手禁锢着我,越捆越紧,那张嘴开开合合的,我感到耳朵一阵耳鸣,嗅到令人作呕的浓重的酒气。   我想呼救,开始大叫、挣扎。他慌了,死死捂着我,让我一度喘不过去,拼命踹他下身。   他骂着下流龌龊的话语,正打算解开腰带实施下一步动作时,正巧母亲回来,看到这一幕,她显然是震惊的,声音尖细破碎:“你在做什么!”   随即便是那种要杀人的眼神,她拿起桌上的玻璃酒瓶,狠狠往他脑袋上砸,给他脑袋开了瓢。   她跑来抱住我,一遍一遍安慰,我缩在她怀里发抖,看着那个砸昏在地上的人。   刚刚那张狰狞怒目的眼睛还在脑海里涌现,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攀附在他半张脸上,他像个深渊的恶鬼,不断伸出手把人往下拖。   在我高考完的第一个月月末,他们离婚了,起初并不顺利。   那人死不承认自己的行为,还联合自己的父母,劝说母亲不让她离婚,甚至还威胁她。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觉得被女人甩了,有损男人尊严。   母亲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决,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以前的照片、出警记录、几次重伤后去医院的就诊病历,甚至还有开药的单子。   她准备的很全,我想她其实早就想离婚了。   这一两年里,那人的生意蒸蒸日上,早有听闻他在外彩旗飘飘。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消磨殆尽,如同火堆燃尽后热度冷却的死灰,连复燃的可能都没有。   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她一直拖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只是还没等她摊牌,便碰到这种事,她终于看清他最丑陋污糟的一面。   法院判决他们离婚,但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还没从那件事情的阴影里缓过来,母亲费心思开导我,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日子浑浑噩噩的,窗帘拉上就是一整天,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微信时不时有消息弹出来,我点开来看,是我以前一个暗恋很久的男生。他问我怎么最近不找他聊天了, 早上发的消息,我下午才去看,手指在屏幕点了几下,回他:没心情。   我返回界面,去看置顶的“周大宝贝”——周媛当初拿我手机弄的备注,还置了个顶。   红点上的数字不多,才七八条,还掺了几个表情包。我点开来看,她说她这两天宅在家,问我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又说今天看到个美女姐姐。   手指不断上移,我翻到最后一条,上面说:“好想你。”   我又睡了过去,一阵铃声把我吵醒,我眯着眼睛看手机,是那个暗恋的男生发来的。母亲在我旁边熟睡,她这几天老担心我会做傻事,就和我一起睡。   我轻手轻脚起身,去阳台接。   电话那头的声音浑厚磁性,他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还好。他又东扯西扯,这个我暗恋了两三年的人如今感受不到半点心动,反倒让我觉得无趣乏味。   听他说了一会,思绪开始跑到其他地方。周媛现在在做什么呢?估计又在刷微博,可能还和美女聊着天,不知道有没有和付絮联系过。   地上的蚂蚁形成一条乌黑的线,又汇聚成密密麻麻的一团,蚕食一个不知名昆虫的尸体,昆虫内里被掏空了,只剩一具空壳。   有只蚂蚁很贪心,它拿起昆虫的一只脚,缓慢前进,路都有些走不稳,我轻轻去碰,甚至使坏地把那只脚拿下来,它怎么都不肯放手,好像拿着的是世间至宝。   对方还在说着话,其实我已经走神了,只嗯嗯嗯地应着他,他聊了一会,抱怨我在敷衍他,我只好说:“我听着呢,你想说什么就说,别扭捏。”   电话那头犹豫片刻,像做足心理准备:“欸,我跟你说,我不是交了个女朋友嘛,但她怎么都不肯跟我做......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措施做好,有什么好怕的。”   他叹了口气,问我:“如果是你呢,你怎么想?”   其实他的话没什么露骨的地方,只是听到做这个字眼时我感到有些刺耳,耳内感到嗡嗡的轰鸣声,身体不受控地发冷反胃,没一会就冒冷汗。   我感到有些不适,索性赶紧结束这样无意义的聊天,想说困了,开口却下意识嘲讽他:“没怎么想,不想做就不想做呗,你还要强迫?”   “不是,怎么可能!”他被我的语气吓到,很快就反驳,或许是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你怎么这个语气啊,以前都不会这么冷漠的。”   我只好说:“困了,刚刚被你吵醒。”   他噢了一声,最后底气不太足地说:“那你睡吧,不聊了。”   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我已经彻底睡不着了。接电话的时候周媛发来了微信,说电话占线,问我在和谁打电话。   我回她说没谁,她回得很快,问假期都过半了,什么时候出来玩。   我看着屏幕很久,最后回她:“可以去你那呆几天吗?”   母亲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我说想去同学家住几天。此刻我只想呆在周媛身边。   她没有立马答应,看向我时有些无措和慌张,我知道她在担心,只好坦白道:“我没事,我只是有点不想呆在家里。”   她有些颓丧地瘫在沙发上,双手掩面啜泣:“妈妈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恶心。”   我坐在旁边,沉默着。说错不错都没什么用,有些伤害已经造成,我不恨母亲,只是心中有根刺,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相处,我想我们都该冷静想想。   我抱住她,递几张纸巾给她擦泪,“我没有怪你什么,我就去住几天,别担心。”   我去周媛家住了,她爸妈去旅游,家里只有她一个。她接过我的行李,问我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碰上什么事。   我听着她碎碎念,发自内心地笑了,“没什么,想你了。”   晚上我们洗漱完,躺在床上用投影仪看电影。   周媛拿了瓶鸡尾酒喝,专注看电影,我看了她一眼,从她的侧脸滑到她的酒瓶,然后抢过去喝大半瓶。   她惊呆了,赶紧把酒瓶从我手中抽走,打我一下:“都没喝过酒,一下子灌那么多!”   冰凉的、带有点气泡的酒液划过喉咙,酒精味不重,隐约闻到淡淡果味,我不会有什么反胃的感觉。   但喝得太急了,一时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不过酒瓶在她手里,我只好舔舔唇,尝到白桃的香气。   很快就有点上头,我觉得头有些晕乎,干脆倒在她怀里,她身上有着沐浴过后的清香,我转了个身子,去抱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肚子那,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周媛摸着我的后脑勺:“又不开心吗?像之前那样?”   我摇头,笑了:“没有,他们离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把这两年那人家暴的事告诉她,把他形容成地府里面目可怖的鬼面阎王,生气的样子比西游记里的牛魔王还好笑,我还说我妈把他的脑袋开瓢了,我觉得很解气,我一口气说了很多骂他的话,把他全家都问候了个遍,然后痛快大笑。   独独没有告诉她我被他压着的事,她会受不了吧,所以我开不了口。   “你根本就不开心。”   “嗯,你说是就是。”我笑累了,不想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手指卷绕起她一缕头发,把玩着,对上她脸上担忧的神色,我伸出手去碰她的脸,“周媛,我们去旅游吧,我想出去玩。”   她说好,得到肯定的回答,我很快就安心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感到周媛帮我换了舒服的姿势睡,好像还在耳边说话,但我好像听不清了。   周媛:“你醉了。”   周媛:“好喜欢你啊。”   周媛:“喜欢我吧,哪怕一会也行。”   酒精确实迷乱心智,所以这些只会在梦里发生。那我梦到周媛亲我的那一刻,应该不算过分。   晚点可能还有,今天更完估计就到我最爱的大学阶段了。 第11章 下坠   我们收拾了行李,约上两个朋友出省旅游,周媛说人多才好玩。   在酒店住的第一晚,我和她睡一张床,她凑近我的脖子,唇离我很近,她等我的回答。   我开始不清楚我对周媛是什么情感,我也不知道她的。   我们所有的亲密基于友情,如果再上一层呢?可能没有回头路可走,就像当初的付絮那样。我要的不多,就这样就好了。   于是我拒绝了她,用一个拙劣的、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真假的借口。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周媛依然抱着我睡,两条长腿夹住我的脚,昨晚我睡得很沉,也不觉得冷。她应该很晚才睡,到现在都没醒。   这张脸较三年前长开了些,她的眉眼变得更加秀气好看,还多了几分英气。我动了一下发麻的胳膊,她很快就把我抱紧了些。   我不敢动了,只好静静看着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这么黏我。   看她微微皱着的眉头,内心有种冲动在萌芽,很快便破土而出,驱使我向她靠近,我尽量放慢动作,缓缓地,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   ————   同行的是周媛的朋友,很幽默,也很会搞热气氛,和他们一起就没有冷场的时候,所以相处很愉快。他们爱找点刺激的娱乐项目,于是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去玩了极限运动。   那是一家开在市中心商业区的新店,玩的项目有很多,蹦床,钢索,攀岩,泡泡池......我刚进去,就被新鲜刺激的氛围吸引。   滑索上的人系着安全绳,脚下悬空,大概离地十几米,握着手柄沿索道从这头滑向那头,发出类似泰山咆哮的声音。   心中萦绕的阴郁情绪逐渐被新鲜感代替。   我来到方块泡沫池的跳台上,跳台两米高左右。我想感受一下背过身,往下倒的感觉,会不会和从高楼掉下是一样的,毕竟自己时常都想这么做。   可我又有点恐高,心情就像站在蹦极台上即将起跳时的游移不定。   “你倒是跳呀。”周媛催我。   “我不敢啊。”   看我站在那半天不动,她走上台,“我帮你。”   她和我面对面,牵住我的手,我站到跳台边缘,她让我慢慢往后倒。   “三。”   “二。”   ......   手松开了,掌心残存的温度逐渐消失,眼中的她在慢慢变小,她在看着我掉下去。   身体腾空,不断下坠,像浮萍,像随风吹散的蒲公英花瓣。   高楼跳下是不是这种感受我不知道,因为没有参照。   只是我看着她的脸,想,如果一定要找个人过余生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她。   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下一秒我就跌进了泡沫池里,钝感的冲击力将我全身包围,换做是水泥地的话,恐怕要比这疼多了,但是如果尽早失去意识,可能也不疼。很快我便打消了这种念头,因为她们会为我担心的。   冲击力溅起好几个泡沫块,我整个人陷进去,周媛赶紧从台上下来,把我从池子弄出来。   她笑我胆子小,“笨死了,这都不敢跳,好玩吗?”   “嗯,好玩。”我觉得很开心,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四天三晚的旅行宣告结束。   我们和另外两个朋友道别,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和母亲约定的日子到了,我得回家。   天色已晚,车窗外霓虹灯和玻璃幕墙点亮城市,繁华的夜景如走马灯,慢慢闪过。   彩光映照在她侧脸上,眼睛在昏暗的后座里越发明亮。她微微歪头,靠在我肩膀上。   车程奔波,我们赶路赶得累,摊在后座上谁也没说话。   车子驶过两三个街道时,她忽然握住我的手,在后视镜看不见的地方。   我的手比她要小上半圈,每次握住的时候都会生出一点被保护的感觉。   她的视线放在相握的手上,还是没有说话。   我问要喝水吗?她摇了摇头,我想她是累了。   掌心的温度向彼此传递,我开始希望这趟旅程没有终点,又或者,车子再开慢些。跳台跳下时那个转瞬即逝的想法,被我重新翻出来思索,很快我就知道这个想法不可行。   周媛不会这么做,她的世界不止有我一个,以后还会有很多个付絮。   我将头轻轻靠在她身上,拿出手机看着微信上的消息,有几个以前同学来问我志愿的事,看起来挺急的。   她嫌不过瘾似的捏了捏我的手,扭头看我,但她发现我没理她,她不死心,用指尖挠挠我的手心。   “痒......”我的手反射性地后缩,却被她攥住。   “叫你不理我。”她将头偏向车窗等我回消息,手指轻轻刮着我的手心,像在玩一个好玩的玩具,又像在逗我开心。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还在看着手机,消息里的内容让我分不出神和她聊天,也没听她说些什么。   “快到了。”她突然说。   我回过神,“啊,这么快......”   她开始将我的手移向有点光的地方,端详,然后慢慢收紧,“星南,你到底对我什么想法。”   她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却让我莫名心慌。   “能有什么想法,朋友啊。”我笑出声,好不让她发觉我那因紧张加速的心跳。   周媛:“确定?”   “到了,我该走了。”我抽回自己的手,挪到车门处,准备下车。   车窗映照着她的脸,她在看着我,没有靠近,车里昏暗,我只能看清她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发着微弱的光,有种异样的压迫感。   车子停了,我打开车门。   “照顾好自己,路上小心。”她和我道别了,“再见。”   时间接上开头的前两章。   接下来就进入大学阶段了,感情会有新进展。   感谢坚持看到这里的朋友。 第12章 变了很多的骗子   那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甚至连话也很少说。   那晚车里的周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压迫感,说的话也很莫名其妙。   在她长达一个星期没给我发信息后,我忍不住发微信问她。   阿南:「怎么不理我?」   消息刚发出去,没几秒,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   但过了一分钟才有消息发来。   周大宝贝:「真稀奇,会给我发消息。」   阿南:「最近很忙吗?」   周大宝贝:「嗯。」   阿南:「好吧,那你忙吧。」   周大宝贝:「......找我就为了和我说这个?不能多说两句?有意思吗?」   三个问句甩过来,让我很无措,我知道她是不开心了,可我嘴实在笨,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她才会高兴。   我只能遵循内心,那个最初给她发消息的冲动来源。   阿南:「想你了。」   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   周大宝贝:「最近被我爸妈安排去实习,还有其他事,所以没什么时间。」   周大宝贝:「等通知下来吧,到时候再找你。」   周大宝贝:「再等等我。」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她才发的消息,说考到的学校在我隔壁省。   她的朋友圈很少发,消息也很少回。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什么,让我始终摸不清她的想法。   开学的日子到了。我收拾好了行李去机场,拒绝了母亲的陪同。   我并不想母亲放太多关注在我身上,日子在慢慢步入正轨,在变好,我也一样。   不过周媛还是没有来,我也没等到她。   ————   开学很忙,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学期已经过去一大半。   周媛很少找我了,即使我发消息,她也很少回。   她的朋友圈时不时发她们社团的活动照片,她进了街舞社,头发剪短了,短发的她比以前更清冷淡漠,身子高挑、样貌出众,站在边上就很吸引人,就是不爱笑。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屏幕里她的脸。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就和以前同学一样,一毕业,感情就淡。   明明说不会断联系的。   再见到周媛是一年后的事了。   当时我刚放暑假,那天她发消息问我回不回家,我说暂时不回,她就问要不要去找她,去看她表演。   正好我没什么事,便答应了,坐最近的一趟高铁去找她。   他们学校还没放假,办了个音乐节,周媛所在的社团作为压轴节目登场。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他们正好登台。   周媛就在中间位置。还是短发的样子,工装裤和马丁靴衬得她的腿修长笔直,穿了件黑色长袖T恤,还露了一截细腰,上面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练的马甲线。   她在台上跳着热舞,看见了台下的我,只淡淡扫了一眼,我的心跳就不受控地漏掉一拍。她的眼妆透着媚意,很迷人,也很陌生。   带有鼓点的音乐震耳欲聋,有节奏地挑动着人们的神经,调动情绪,他们一起欢呼鼓掌,将全场气氛推至高潮。   表演结束时,她让我去后台找她,我跟了上去。心里的忐忑比不上想见到她的渴望,我加快了脚步。   到后台的时候只剩她一个人,她的妆已经卸了一大半,在镜子里看见我,她笑着说:“来了?”   笑意不达眼底,掺了些我难以琢磨的情绪。   “嗯。”我应她。   她看着镜子里的我,带着审视、探究,让我感到脸热,对视没一会便败下阵来,把视线移向其他地方。   一年的时间冲淡了很多东西,我们之间充满了疏远感,以前高中那些亲密的举动是不能再做了,她应该也不会黏我了。   她的视线回到自己手上的卸妆巾,淡淡道:“表演好看吗?”   我:“好看。”   周媛:“那......你喜欢吗?”   我:“喜欢的。”   周媛:“真话假话?”   我:“真话。”   她卸着眼尾的一点眼线,听到我这话的时候,呵了一声,“骗人。”   她把脸擦干净,转身朝我走来,凑近了些看我。卸了妆的脸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只是多了几分柔和。   但她的眼神变得很有攻击性,直白地、不加掩饰地看着我,视线一寸一寸往下,从额头、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   这样的眼神让我倍感心慌,我只在她生气的时候见过,还有当时车里分别的时候。   我下意识想逃避,脚却不听使唤,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看了一会,她的手指虚虚点在我的眉心,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倒是没怎么变。”   晚点应该还有。 第13章 帮我擦一下吧   见我没说什么,她退开些距离,走去把敞开的门关上,反锁。   又走到我旁边的桌子上抽了好几张纸,擦脖子上的细汗,灯光倾泻在她身上,她的姿势慵懒随性,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像是在出神想着什么事。我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来,等她擦好。   没擦几下,她就在我旁边坐下,说后背够不到,要我帮她擦。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拿过她手上的纸,轻轻擦拭她的后脖颈。她出汗很少,风一吹就能干,也不知道她非要擦汗做什么。直到一阵冷气从上方的空调处飘下来,我打了个寒颤,明白了,还是要擦干比较好。   擦了一会,我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其他地方。她的肩颈线条很美,锁骨也很漂亮,指腹划过的皮肤滑腻洁白,温度有点烫人,所经之处仿佛留有静电,激起一丝刺疼麻痒。   再往下就是衣服下的,我顿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周媛突然问:“怎么不擦了?”   我:“再往下就到衣服了。”   周媛:“所以?”   我有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你自己擦吧。”   周媛:“你嫌弃我?”   我当即否认:“没有。”   她撩起后背的衣服,露出一大片美背,还有明晃晃的黑色肩带。她侧过头看我,嘴角翘翘的,眼睛很亮,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帮我擦一下吧。”   她撩起衣服的那一刻,我下意识伸出手帮她挡住,朝门看去,才反应过来门已经被她反锁了。   没有理由拒绝,我只好重新帮她擦,手指若有若无擦过她背部的肌肤,滑过肩带,她应该健过身,背肌线条柔美流畅,薄薄覆在身上,给这具高挑纤瘦的身体添了些力量感。   心跳很快,她还不喊停,我不由得想她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我。   “好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反手抓住我手腕,止住我的动作,将衣服放下来,“我去换件衣服。”   她头也没回,在包里拿了件衣服就径直走去换衣间,她换了件橘色宽松t恤,还戴了个黑色发带,左手随意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配色大胆吸晴,放在她身上怎么都不会违和,我收回自己的视线,把手上的纸巾丢到垃圾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   她走到我身边,将自己的背包斜挎在一边,盯着我的脸,问:“今晚怎么打算,要不要和我们去聚餐?”   身高差让我不得不微微仰头看她,我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看了,翻着自己包里的水,说:“可能来不及,我要赶高铁。”   “可以住我那,我在这附近租了个房子。”   我正喝着水,被她这话惊了一下,差点喷出来,“为什么?”   她看向我手上的水,满不在乎道:“没为什么,想租就租了。”   “噢。”我点点头继续喝水,对这话没什么异议,记忆里周媛也不是那种会安分宅在家里的人,她闲不住的,所以对这个在外租房的事,细想就不觉得奇怪。   体内莫名的燥热在凉水的刺激下有所缓解,我松了口气。然而周媛还在盯着我,我有些受不了了:“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她没理我,我也自觉无趣,索性闭嘴,正打算把瓶盖拧回去,她突然把我的水抢走,将剩下的大半瓶水喝掉。   我有些无奈:“......你想喝水就直说,我这还有一瓶小的。”   “不用了。”她将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将跑偏的话题拉回来,随意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他们那边快开始了。”   我:“行,走吧。”   准备出门的时候,她顺手把房间的灯都关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关了灯之后我几乎看不清周围,只有眼前的一团黑影,周媛还站在我面前没动。   我有些疑惑,正打算问她为什么不走,她突然摸了一下我的脸。   我听到她轻笑出声:“你脸好红。”   明天应该也有。 第14章 吃肉   聚餐地点定在市中心商业广场的烤肉店。   聚餐的人挺多,二十多个,男男女女都有,到地方的时候他们已经吃上了。   有几个人一见到周媛就在起哄:“难得啊,居然带朋友来!”   还有几个人探出头来,瞥见她身后的我时,还和我打招呼:“你好呀!长得好小个啊,好可爱,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社团玩!?”   他们的热情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对他们笑笑,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周媛走在我前面,大半个身子挡在我面前,笑骂他们别发神经吓到人。   起哄的人就吹几声口哨,哄笑道:“明白明白。”   他们闹哄哄回到原位,还不忘冲我喊:“吃得开心啊。”   周媛带着我走到角落处的位置,这桌人比较少,只有四五个人,但见到我和周媛依然很热情。   坐在旁边的是个男生,长得不差,笑起来还有梨涡。就是话有些多,还爱开玩笑,让我想到高中班里的男同学,欢脱幽默,一开起玩笑就能打闹半天那种。   他问我好多问题。   “学校在哪?”   “什么专业?”   “今天专门过来找周媛吗?”   我第二个问题还没答完,周媛就语气不快地冲那个男生说:“吃你的饭,别问那么多。”   他当即掩手捂脸,假装哭泣道:“呜呜呜,好凶,问一下都不肯。”还转身趴在旁边的板寸头男生的肩头,哭诉周媛凶他。   板寸男生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将烤炉里烤好的肉夹到他碗里,淡淡道:“肉要糊了。”   梨涡男生立马停止表演,转头拿起筷子吃碗里的肉,同桌的其他人笑他戏精上身。   气氛轻松有趣,我看着这一幕笑了,少了些不自在。   周媛烤着肉,突然用胳膊肘碰碰我:“吃饭。”   我回过头来看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不上开心,捉摸不透。她手拿铁夹,娴熟地翻着肉片,薄肉片在高温炙烤下滋滋作响,烤肉香气弥漫,让人食欲大振。   烤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扭头问我:“吃不吃五花肉?”   我想到五花肉那层肥肉有些反胃,摇头:“不吃,太肥。”   她啧了一声,将刚夹起来的五花肉放回自己碗里,重新夹了些烤好的肥牛片给我:“那吃这个。”   她又拿了几片生菜让我包着吃,说解腻。   来之前水喝得有些多,周媛又往我碗里夹了满满一碗,我把碗里肉吃完,彻底饱了,她还想再往我碗里添肉,我连连摆手阻止她。   她的手一顿:“不吃了?”   我双手撑在桌沿,点点头:“嗯,水喝多了。”   她没再说什么,将肉夹回自己碗里,然后给炉子里的肉翻翻面。   见她神情专注,我也不便打扰,喝点大麦茶解解腻,看其他人聊天,他们嘻嘻哈哈的,周媛偶尔也跟着笑出声。   看了一会,周媛又用胳膊肘碰一下我:“包点肉给我。”   周围挺吵的,我一时没听清:“什么?”   她皱了下眉,偏头在我耳边说:“手脏了,包点肉给我吃。”   声音偏低而沉,带着一丝潮潮的热意,弄得耳朵有点痒,我反射性缩了一下耳朵,有些不自然道:“知道了。”   我拿了片生菜包肉,递给她,她嘴角噙着点笑,微低头,将我手上的菜包叼走。   她嚼得脸颊微鼓,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后,说:“嗯,好吃。”   她举着刚烤好的肉,问其他人吃不吃,其他人吃得快,这会都饱了,都吃不下。   她便放到自己的碗里,冲我轻扬下巴:“包多几个,我还要。”   “你是不是欺负人啊,还要人包给你吃!”梨涡男生笑着调侃周媛。   周媛举着自己的双手,反击道:“我手脏了而已,你不也一样,还要人夹肉。”   “呜呜呜......”梨涡男生理亏,又跑去找板寸男生哭诉,“周媛怼我!”   板寸男生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语气平平道:“嗯嗯嗯。”   周媛刚刚顾着烤肉,其实没吃多少,我又包了几个给她,她就着刚才的姿势吃。   只是她的唇瓣时不时擦过手指,留下一点凉凉的感觉,而她神情自若,反倒让我觉得我是多想了。   吃肉吃肉   (明天有时间,看看能不能更多点。) 第15章 山楂小饼   吃完最后一个的时候,有几个人把她叫走了,应该是她的学长学姐,在说下次活动的事。她一边听一边喝水,偶尔说几句,表情严肃认真。   趁着她不在的空档,梨涡男生又和我聊了起来。   他说周媛是社团的副社长,舞跳得好,活动安排也很有自己的想法,把节目弄得很出彩,所以社长他们每次都会和她讨论下一场活动,听听她的意见。   她负责编舞,排舞的时候她比谁都严格,谁动作不标准就要练到标准,不准有人划水影响整体。导致社团里的人对她又爱又恨。   他口中的周媛我知之甚少,我眼里的她,几乎不会做学习以外的事。不过她头脑聪明灵活,学习好,长得好,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她只要坐在那里,就难以让人忽视。   “我刚认识她那会,她真的好冷淡,弄得我在她面前话都不敢多说几句。”梨涡男生心有余悸地说。   被他这么一说,我回忆起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她坐在我前面,侧头问我:“吃糖吗?”   其实在那之前我们打过照面,当时她看了我一眼,就将视线转到其他地方,她的脸天生冷感,不笑时会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我总会在心里划定圈子,自动远离那些会让自己受伤苦恼的事物。周媛不属于我的圈子,我当时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所以当她坐在我前面,问我吃不吃糖,我很意外,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也许是被她那张脸蛊惑,我下意识说好,然后她给了我一根棒棒糖,不过她没回头,而是反手将糖放在我的桌子上。我心想人确实挺冷,给糖都这么有个性。   后来我总是想,她这么受欢迎的人,为什么偏偏就和我玩得好,我庆幸之余也觉得奇怪,我到底哪里值得她这么做。   周媛突然回过头来看我们一眼,回忆戛然而止,我笑了笑,不否认梨涡男生的话:“确实很冷。”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带朋友来,她和别人交情都不太深,更别提照顾人了。”梨涡男生说累了,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听到他这么说,我有些好奇地问:“她没拍拖吗?”   “怎么可能拍拖!她这种一看就是挑的很,向她表白的倒是有几个,男女都有,不过她都拒绝了。”   说着,梨涡男生突然将注意力放到我这里,揶揄道:“你们什么关系?我看着挺不一般。”   什么关系,我现在也说不清了,她对我忽冷忽热的,只好应付着说:“朋友,挺熟的。”   说是最好的朋友我没底气,好像也有些幼稚,已经过了那个在心里给朋友排地位的年纪了。   话音刚落,上方就出现了个声音,“你们聊什么。”   我抬头看,周媛站在我后面,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脸。   “聊你。”梨涡男生说得直接,周媛没理会他的话,说社长找他,他就屁颠屁颠离开位置去找社长。   周围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喊着说去ktv玩,周媛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倒了点水喝,喝了一口问我要不要去玩。   我觉得有些疲累,说想睡觉。她便给了我钥匙,发了房子的位置给我,让我先回去。   我看着手里的钥匙,有些无措:“你不回吗?”   “你想我一起回吗?”她嘴角弯了弯,看着我问。眼睛仿佛有磁力,一对上就移不开。   只一两秒的停顿,她便偏开头喝水,唇轻抵杯沿,解释道:“没那么快,这边还有事情要说,你先回去,困了先睡。”   一大群人吃完出来,就往楼上走,ktv就在那上面,他们应该是常来玩的。周媛和他们说了声晚点到,就送我下楼搭车,看我上车了才回去。   和我一起等车时,她还是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临上车的时候对她说:“早点回,晚了难叫车。”   她怔了一下,马上就恢复正常,“嗯。”   地方离市中心几公里,我很快就到了。   小区偏欧式风格,看着挺新,估计是刚建成没几年。我按信息上的地址进了电梯,找到对应的房门号,拿钥匙开门。   房子简约宽敞,干干净净的。卧室还有投影仪,应该是自己安的,她很喜欢躺在床上看电影,床头柜还有瓶未开封的樱粉色鸡尾酒。   我放下包想去洗个澡,才想起自己没带行李,正纠结的时候,手机弹出了消息。   周大宝贝:「到了没?」   阿南:「到了,想洗澡没衣服。」   周大宝贝:「没衣服就先穿我的,在衣柜里,内衣内裤有新的,在第二个柜子。」   我有些惊讶她准备齐全,但也没多想,回她说行。   我照她说的,走去拉开衣柜,衣服挺多的,整整齐齐挂满大半个衣柜,宽松t恤版型简单,色彩明亮,裤子多是长裤,偏宽松,黑白灰色调,我猜是为了方便练舞。旁边的收纳盒还有些纯色发带,我想到她戴黑色发带的样子,很酷。   我挑了件白t和短裤就往浴室走去,洗澡的时候思绪有些混乱。再次见面,我们之间充满距离,我总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当初打照面时,她那冷冰冰的眼神。   而时隔一年突然联系,她没有任何寒暄,所做的一切看似自然,实则透着生分、奇怪,似乎还暗含着一些目的性。我们的相处时远时近,让我更感混乱。   思绪还没理清楚,人已经精神了。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周媛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松松垮垮的,短裤都快变成了五分裤,头发正擦着,刚好周媛开门回来。   我听到动静走过去,她站在玄关处脱鞋,将手上提的袋子搁在一旁的鞋柜上。   我问:“这么早就结束吗?”我以为他们起码要玩到凌晨。   周媛打量了我几下,才开口道:“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她把鞋子放好,朝我勾勾手,语调轻松愉悦:“你过来。”   靠近了我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周媛摇头,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袋子递给我,柔声问:“饿不饿?”   被她那语气恍了下神,我总觉得她喝醉了,但是她一切如常,不像喝醉酒,“还好。”   她对我这回答不太满意,眉头皱了皱,不满道:“你要说饿。”   赖皮的语气让我感到亲切,顺着她意,笑着说:“嗯,饿了,你带什么了?”   她拉着我走到厨房餐桌,去洗了手,折回来将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是两盒糕点。   她说:“苏杭点心,山楂小饼和荷花酥,想吃哪个?”   荷花酥很精致,但是看着有些干,而且挺大的,我不太想吃。   山楂小饼长得像小月饼,圆圆的,花瓣状,上面还印着个山楂,很小巧,我指了指它:“这个吧。”   “我就知道。”她对我选择并不意外,甚至有点得意,她取了一块出来,递到我唇边,“吃吧。”   突然的亲昵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想从她手边拿走,她看出我的目的,将手拿开,我扑了个空。   她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就这么吃。”   我有些无奈,“那你过来点,我这样吃不到。”   她便递近些,我低头,就着她的手将小饼吃了。内馅是酸甜的,很清新,我由衷赞道:“好吃。”   她笑了,这次眉眼都是笑意,像春天回暖时抽了新芽的树枝,灵动朝气,迷人春色。 第16章 “ 是朋友吗?”   “都这么长了......”她抽了纸巾擦手,抬手摸了一下我的头,手指绕了一缕头发轻轻捻着,低低道,“去吹头发吧,我去洗澡。”   说完就放开我的头发,转身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走。   我读不懂她眼里的情绪,说不上失落难过,更像怅惘,或许是社团有什么事让她烦心,她是社团重要的一员,我突然也能理解她一年不联系,有可能是太忙了。   我不再纠结于我们之间能不能像以前相处,只要她还在身边,别离我远去就好。   吹好头发,我就趴在床上看书,书只看了一半,正精彩的部分。   周媛洗好澡出来了,步伐缓慢,带着她那种特有的懒散,往床边走。   我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看得正紧张的时候,我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一句话也没说。   她躺了上去,往我这边靠,我以为她位置不够,就往床边移,她突然不动了,而是抱住我的腰不让我动。   我从书里抽离出来,看着她,她头发半干,有的发梢还挂了水珠,还有阵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干嘛?”我问她。   “你要掉下去了。”她平静地说。   我扭头去看床边,才发现我已经挪到床沿,只好边挪回中间边说:“噢,看入迷了,没注意。”   她的视线还停留在我身上,我干脆侧躺着,选择背对着她继续看书,和她对视很有压力,看书才不会想其他事情。   “南南,在看什么?”她手还搭在我腰腹处,见面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喊我,恍惚中让我回到以前睡一张床的日子。   我把封面亮给她看,“这个。”   她念了出来,“活着?”   “对。”我头也没回地答她,床头的壁灯有两盏,我只开了一盏方便看书,顺便问:“你要睡了吗,睡了就关灯吧。”   周媛:“还早,你陪我聊会天吧。”   我还在看书:“你说吧,我听着呢。”   周媛:“什么时候回家?”   我:“没那么快,我和我妈说要在这边玩上一段时间。”   周媛:“那住我这吧。”   我:“嗯,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房租一起分摊。”   她的手离开了我的腰,移向了我的耳朵,轻轻揉捏我耳朵上方的耳廓:“这里怎么红了。”   她的指腹微凉,突然的动作让我没有防备,下意识往后缩,她的手就追上来,弄得我耳朵发痒,我有些无奈道:“热风吹的,你别玩了,好痒。”   “这么敏感啊......”她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谈朋友了吗?”   我思考了两秒,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摇头:“没有。”   周媛淡淡道:“不是喜欢男的吗,怎么不谈呢?”   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语气有点不耐:“没心思,不想谈,没为什么。”   她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你穿我衣服,特别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是你衣服太宽松了。”我一边回她,一边给书翻页。   她嗯了一声,继续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我拍开她作乱的手:“还好,别捏我耳朵......”   “是吗?我看你聊得挺开心的。”她的语调没什么起伏,无端让人感到不适。   她不再玩我耳朵,而是开始游移到我耳后的皮肤,拨开我的头发,轻轻抚过我的脖颈,略带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引来一阵战栗。   我受不了,合上书回过身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壁灯的光不强,还被我半个身子挡住,她的手停在半空,一手支着脑袋,我只能看见她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幽幽发着光,那种带有强烈目的的气息再次袭来。   她莫名笑了一声,倾身靠近,伸出手,勾着我一侧衣领。衣服是棉质的,领口偏宽,我顺着她手看去,才发现衣领被她轻轻松松扯到肩头处。   这样的气氛很诡异,我想挣脱,刚准备扯开她的手,没曾想她力气很大,按着我肩膀不让我动,还出声警告:“别动。”   胸腔之下的心脏剧烈跳动,因为不清楚她的目的,莫名的恐惧让我无法动弹。   我和她僵持着,没一会,她的拇指指腹就在肩头处缓缓摩挲着,“还记得吗?”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低头亲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没完全显现,我觉得肩膀一疼——她咬了一口。   我奋力推开她,从床上坐起来,借着灯光看了看自己的肩头,上面留了个深深的牙印,牙印处渗了点血珠,还有点疼,下嘴真狠。   周媛太过奇怪,如果是开玩笑,那实在过火,我气不过,平生第一次凶她:“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带着一丝得逞的笑,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这里,我亲过的地方。”   我没好气地说:“我知道,这和你做这些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干嘛?”   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捋到脑后,抬眸看着我懒懒道:“亲亲抱抱的,以前做得还少吗?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以前是以前,何况你还咬我!”我心里窝着火,开口时语气都有点冲。   她欺身压过来,一只胳膊卡住我的腰,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声音冷冷的,是我从没听过的语气:“是你说的啊,朋友。”   “周媛,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偏开头离她远些,实在受不了她这样,阴晴不定,让人害怕,我用小臂横档在她身上,“你松开点,我喘不过气了。”   力道很快就松了些,她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看着我。   我深呼吸好几次,平复一下心绪,手肘撑在床上,和她对视:“我不知道哪里惹了你,也摸不透你在想什么,你好好说,别这么阴阳怪气。”   半晌的沉默里,我听到她的呼吸渐重,一个深呼吸后,她开了口。   “你真觉得我们这样是朋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这里,”她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知道,明明当时睡那么沉,怎么会发现呢。   时隔一年多就这么被她说出来,像做了件难以启齿的坏事,让我很想找个地缝钻起来,拒不承认也晚了,我的反应落在眼里,全是被抓包的心虚,索性垂下头不再看她。   周媛还在步步紧逼:“不是喜欢男的吗?你做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我们算什么?”她强硬把我下巴掰过来,让我看着她,幽黑的双眸似有洞穿一切的本领,让人无处躲藏,“是朋友吗?”   我闭了闭眼,感到无尽疲累和沉重,最后睁开眼诚实道:“我不知道。周媛,我很乱。”   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我的心绪从重新见到她那刻起就开始乱了,从前很多答案我不能再果断地说出来。   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是朋友吗?我必须要弄懂自己的感情,去推翻过去固有的想法,重新论证一个问题——我到底喜不喜欢周媛。我不想稀里糊涂地把友情和爱情弄混,这样对我和她都不负责。   这次是她愣住了,连卡着我下巴的手也松了力道。   “周媛,给我点时间。”我将她的手拿下来,“让我好好想想。”   “你......”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她,突然变得语无伦次,她叹了口气,轻轻环着我,“对不起,是我发神经了。”   似乎觉得吓到了我,她轻轻抚着我的背:“我给你时间。”   我埋在她肩膀处,闷闷开口:“周媛,我们睡觉吧,好困。”   她像以前那样搂着我睡,空调被盖在我们身上,左肩上的血干了,只剩一圈浅浅的牙印。   我依旧埋在她怀里,她的呼吸和心跳,是让人安心的催眠曲。   周媛:“肩膀还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了。”   两人静默了一会,我问她:“那你呢,你对我什么想法?”   良久,她开口了:“等你有答案,我再告诉你。”   困意开始袭来,临睡前我取笑她:“其实你也没有吧,扯平了。”   努努力,到时候写点周媛视角的,不过可能没那么快。   感谢大家的收藏海星和评论 第17章 点唇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边没人了。   我翻了个身,看见周媛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她换了身衣服,看着像是要出去。   “在写什么?”我还没完全醒,眯瞪着眼问她。   “没什么。”看见我醒,她就收了笔,将本子合上。本子挺厚,是皮革封面,有点旧,应该写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将本子放进柜子里,然后走到我床边蹲下,看着我:“等下要出去排舞,最近在准备一个团体赛。”   “噢,那你去吧。”我搓了搓脸,完全清醒了才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扯到了左肩的伤口,有些疼,我不自觉放轻了动作。   见我皱眉,她凑上前扶我,表情有些歉疚地问:“很疼吗?”   我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好像我是个病人,便拂开她的手:“没事,你不用这样。”   她以为我是生气,在我床边坐下,有些委屈:“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我昨天喝了点酒,情绪有些失控,所以才......”   我没见过周媛喝醉酒的样子,在我印象里喝不喝好像都是一个样。昨晚的她,反倒让我觉得那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然而眼前的人耷拉着脑袋,凤目低垂,好像随时就会哭出来。我最见不得她这样,只好赶紧安慰她:“没生气,我只是不习惯。”   “那、那你给我看看。”她说着,突然就倾身上前,伸出手就要扒我左肩上的衣服。   昨晚的事还是有点后怕,我下意识躲闪她的靠近,她手一顿,便慢慢收回手,视线落在床沿,小声说:“对不起。”   第一反应骗不了人,我承认我其实有些怕现在的周媛,可我还是不想她伤心,就当她昨晚发酒疯,其他的,需要时间好好想明白。   “周媛......”我扯开一侧衣领,露出左肩上的咬印,去拉她的胳膊,让她看我,“你帮我看看,结痂了没有。”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睛红红的,然后就按着我肩膀,看得很仔细,最后还伸出拇指指腹轻轻碰了碰,好半晌才缓缓道:“嗯......还没。”   手指碰到伤口有点发痒,我偏头去看,就见她嘴角极力压抑着,顿时有些无语,“那你笑什么。”   她绷不住了,一改那副苦瓜脸,轻笑出声:“我牙口还挺好看的。”   我把衣服拉回去,心想周媛绝对是故意的,非要咬一口让我难堪,还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人心软,给她看还被她嘲笑。   “我看你是酒还没醒。”我没好气地说,当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去。   “别嘛。”她将我拽住不让我走,“今天要干什么吗?没事的话,要不要和我去练舞室看看?”   我被她说得有点心动。舞台上的周媛很有魅力,我很好奇舞台下的她是怎么样的,当然也有想看她跳舞的成分在,“那你等我洗漱完可以吗?”   “可以,我不急,我还要化妆。”周媛放开我的手,语调轻快,“快去吧。”   我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周媛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正拿着唇釉的刷子往嘴唇上涂。   她朝我招手,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在给自己的嘴唇补色,今天是淡妆,没昨天舞台上的浓,所以整个人看着柔和了些,但依旧冷艳。   “好看吗?”她笑着问镜子里的我。   “嗯,很美。”我发自内心地说道,还忍不住点了点头。   她回过头来看我:“要化吗?”   我摇头,不是很想:“别了吧,不想化。”我很少化妆,一是嫌麻烦,二是技术不行,化出来连自己都认不出。   “那多没劲啊。”她盯着自己手指上的红印,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朝我走近几步,细细端详了我一下,突然笑出声。   那双眼睛略带狡黠的笑,我总觉得她憋着坏,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又干嘛?”   微凉的指尖贴在了唇上,她的食指在轻轻摩挲我的上唇。   周媛:“给你唇珠上点色。”   嗯,周媛多少憋着点坏水。   (明天有时间,看看明天继续更。) 第18章 抢水喝   舞蹈室就在商业中心附近,里面有二三十人,站在落地镜子,听着节奏轻快的歌准备起舞。   周媛和另外两个学长学姐在最前排领舞。   短发不好扎,她还是戴着发带来固定碎发,音乐响起,节奏由慢变快,很多人的鞋底摩擦着木质地板,发出“噌噌”的声音。   我坐在最后边的休息区,透过镜子看她。周媛的动作比其他人都要潇洒帅气,眼神也很有戏,偶尔会瞟向我这边,很快就移开。   今天的她明媚张扬,昨晚那个步步紧逼,冷漠阴鸷的人好像被她藏在某个角落。   我没谈过什么恋爱,我们之间这种界限模糊的情感更难让我分清。   偶尔对她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是心动吗?还是出于同性间的欣赏?美好的事物谁人都爱,我也是许多人中崇拜周媛的一员。   我喜欢她对我的撒娇、包容、呵护,我不忍心让她难过,我不想她离开我,我甚至会有和她一起这么下去的想法,我很久之前就这么想了。从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走出来时,我变了很多,我受不了和别人肢体接触,也很难去喜欢别人,除了周媛。   周媛能带来安全感,可是这算爱吗?顶多是依赖吧。   她到底为什么生气?这么久不和我联系,我都没忍心和她生气,昨晚她的语气就好像我辜负了她,让她误会,让她备受折磨,让她患得患失。   难道她喜欢我吗?   可如果她早就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还和付絮在一起。   她没有选择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选择我。   进一步,没回头路;退一步,好像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卡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让我无法像以前一样和周媛好好相处。   头脑陷入风暴,我感觉越理越乱。   一听冰可乐贴住我的脸,冰冷的刺激把我从头脑风暴中拉回来,我顺着可乐看去,周媛站在我上方,轻喘着气,脸蛋红红的,她笑着问:“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嗯......没什么。”我没直说我刚刚脑子里的想法,接过她手中的可乐,让出一旁的位置给她坐。   她坐下来,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依然看着镜子里跳舞的人,新手还在练习。我想她一定很喜欢跳舞,脸上还沉浸在刚刚跳舞的兴奋中,嘴角就没下来过。   看了一会,她扭头看我:“我跳得怎么样?”   我竖了个大拇指给她:“很棒!”   她的笑容顿时就消失,有点鄙夷地看着我:“你看那么多书,就会这句?多说点,不许敷衍。”   她这么一说,让我有点惭愧,又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话,被她盯着脸烧得慌,憋了半天,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挺性感的,很有魅力。”   “噗。”她不再绷着脸,笑得眉眼弯弯,还伸出手掐我半边脸颊:“你怎么这么好玩。”   她笑得没心没肺,苦恼的好像只有我一个,比起我自己的想法,我更想知道她的。她的手还在我脸上揉着,我捉住她那只作乱的手,很认真地问:“周媛,你......喜欢我吗?”   音响震耳欲聋,淹没所有的声音。她好像没听清,愣了一下,将耳朵凑近我:“你说什么?”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她旁边突然来了一个人,拍她肩膀,“周媛,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是不是朋友来看你,害羞了?”   她的学长调侃她,周媛把他推开:“边儿去,昨天睡得晚,没什么精神而已。”   “哈,行吧,等会你再带他们多练练,有些动作不整齐。”他坐在地板上喝水,半是哀愁道,“我歇会,跳不动了。”   “偷懒吧你。”周媛嘲讽他一句就没理他,扭头问我刚刚要说什么。   碍于外人在,我又把话吞了回去,“没。”   她带着点探究的眼神看我,我把她脸推远些:“快去练舞吧。”   她没再问什么,在我旁边呆了几分钟,两条长腿抻直了,轻轻晃着自己的脚,还拿喝完的矿泉水瓶敲自己的腿。   休息差不多的时候,她抢过我手上的可乐喝了几口,然后就跑去练舞了。   我盯着手上的可乐瓶,还有上面淡淡的口红印,不由得想,这一年多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爱抢水喝。   星南开窍有点慢,不过也快了。   明天继续 第19章 摇篮曲   团体赛定在本周周六,不到一周的时间,加上新手比较多,指导起来颇费一番功夫,所以时间紧迫,他们每天都在练参赛曲目。   周媛每天都很忙,早上九点就出门,午休只有一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舞蹈室练舞,晚上八九点才会回来。   有时候她回来早了,就赶紧洗澡洗漱和我窝在床上看电影,吵吵嚷嚷说要看最新上线的,但每次看到一半就先睡了过去。   我们又回到以前高中时候的状态,但还是隔着点什么,似乎从她说出“亲亲抱抱还做得少吗”开始,我们就再做不出以前那些很亲密举动。   彼此都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提那晚的事,却又像在等谁先开口。   只有在她睡着时,我才敢细细打量她。   眉间有种淡淡的疲惫,可能是运动量太大,她好像瘦了些。   天天呆在室内,皮肤都养白了几度,眉色显得更浓,像雨后葱郁朦胧的山峦,有种水洗后的清冽。   舞蹈室的人都说她是个跳舞机器,永远都不会觉得累,但我知道这多少和她做事力求完美有关,高中那会我就发现了,她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   手指在空中描绘她的侧脸轮廓,心里却在想,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和母亲说我要在同学家呆上一段时间,想在附近旅个游再回去,母亲说好,让我注意安全。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经常宅在周媛那,偶尔出去走走逛逛,准备下学期要考的证。闲了就做点饭带去舞蹈室给她,她忙起来就随便应付吃饭,偶尔回来还和我哭诉她胃疼。   起初带饭给她她还挺开心,后来开始嫌我做得清淡。虽然我知道我做饭多少有些自由发挥,但也不会差到哪去,顶多就是淡了点。   所以我觉得她这挑三拣四的行为全是给惯出来的,最终在她嫌我盐是不是没加之后爆发了,“不吃还给我,我拿去喂楼下那只流浪狗,狗都没你挑。”   说着我就想把她手上的便当拿回来,她当即护住不让我拿,闷声道:“给我做的干嘛给狗吃,它都被你喂多胖了。”   我被她这嘴上嫌弃,手上护食的样子气笑了:“那你到底吃不吃?”   “吃。”她夹了一筷子清炒包菜,低头边吃边嘀咕:“说说都不肯。”   我一边喝水一边笑她:“胃疼还想吃重口的,想得美,吃点清淡的养养胃......”   听到我这么说,她从便当里抬起头看我,表情有些意外,随即就笑了,“真贴心。”   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我也就不忍心把后半句“重口的我也做不来”说出来。   那笑容太过纯粹,反倒让我有些心虚,尬笑了两声,故作谦虚道:“没有啦。”   她埋头继续吃,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对,我就没见你做过重口的。”   瞒不过周媛,我清了下嗓子,把头扭向前方不看她。   她好像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追着我的眼睛:“你是不会吧?”   见我没回她,又问了一遍,我有些不耐烦,拂开她的脸:“赶紧吃,我还要回去看书。”   “你这人真不经逗。”   她坐回原位继续吃,我借余光偷偷瞥她,嘴角还挂着笑,甜滋滋的。   ————   周五晚上,周媛回来得很早,晚上七点就到家了,手上提了好多吃的,还带了点山楂小饼。吃饭的时候,我问她怎么这么早,她说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好状态。   洗完澡躺床上已经才九点,她把之间没看完的电影重新翻出来看,今天的她十分精神,电影结束了也没睡着。   我有点困,关了旁边的灯,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电影放至片尾曲,发出荧荧的蓝光,周媛关了屏幕,在我旁边睡下,那双眼睛还是晶晶亮,带着点童稚般的天真。   我看她这表情就觉得她要找点事闹腾,笑着问:“又想使什么坏。”   她往我这边挪,离我更近了些:“睡不着,唱首歌给我听听。”   我有点为难:“别了吧,这么晚了。”   她瞪了我一眼,有点不高兴:“我都给你唱过了。”   正打算问什么时候给我唱过,脑子突然闪过临近高考时她为我吟唱过的《水星记》。   我记得当时问过她,为什么要唱这首,她只说好听,好唱。   如今细细琢磨,一些我刻意忽视掉的细节又重新涌了上来,歌词背后的含义、酒店贴近脖子时的呼吸、无缘无故的生气......   “发什么呆呢?”周媛的手在我眼前晃晃。   我把我这几天来的疑惑告诉她,带着“咚咚咚”的心跳声。   “周媛,你喜欢我吗?”   室内安静了几秒,她开口了,语气很轻松:“喜欢啊,一直都喜欢。”   我为她的直白感到震撼,转念一想,她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才回答得这么轻松。   于是我又问:“什么样的喜欢?”   她卷起我的一缕头发,手指把玩着,“你猜。”   “......”我问得这么认真,她好像不当回事,我把我头发抽回来,翻了个身,“睡了。”   她笑了几声,然后将头抵在我的脊背上,闷声说:“那你呢,你到底想好没。”   我明白她在说那晚的话,我还是没想出个结果,但还是诚实道:“没想好。周媛,我没谈过,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喜欢。我喜欢和你一起玩,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但我现在分不清是朋友还是其他。我以前喜欢男的,我怕万一、万一我弄错了,对你和我都不好。”   “我明白,我给你时间。”她轻声说,“至于我嘛,等我团体赛过,就和你说。”   “南南,我快等不及了,所以,别让我失望。”她呢喃道。   声音很低,我想她还是急切需要一个答案,好打破我们之间这种隔着迷雾,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感。   “好。”我回她。   她哼哼笑了两声,用脸蹭我的背,将气氛拉回放松的状态,“唱首歌给我吧,真的睡不着。”   我回过身子去看她,她闭着眼,眼底还有点淡淡的乌青。她是紧张的,明天的赛对她们很重要,发挥得好的话,也算是在圈子里打响些名气。   我抚上她的秀眉,轻轻摩挲,“想听什么。”   感受到我手指的抚摸,她浅笑着用脸颊去贴我掌心,“慢点的,能催眠的。”   我想起前段时间看电影听到的歌,挺慢的。   于是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哼唱起来。   Your fingertips across my skin 你的指尖轻滑过我的肌肤   The palm trees swaying in the wind 棕榈树在风中翩翩摇摆   Images 各种影像交错辉映   You sang me Spanish lullabies 你为我吟唱那西班牙摇篮曲   The sweetest sadness in your eyes 你的眼中映出甜蜜的忧伤   Clever trick 那狡黠的恶作剧   I never want to see you unhappy 我不愿看到你的哀伤   I thought you want the same for me 我以为你也一样   今天也写得很开心   歌词来源 Almost Lover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20章 渴求   周媛去比赛的时候不让我一起去,她说我会影响她发挥。   我嘴上说着答应她,私心想着还是不能错过这一重要时刻,发挥好就为她庆贺,发挥不好了我还能及时安慰她。   于是我就偷偷去看她。   比赛场地定在商业广场的露天舞台上,场地很大,到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很多人。评委席坐了人,比赛进行到一半,过两三组后,周媛他们就上台了。   她还是站在中间位置,工装黑长裤和马丁靴,穿着露脐的宽松长袖,细腰的马甲线很性感,我在那上面停留了好一会才移开。   额头还有一条湖蓝色发带,配上那张有点厌世的脸。吸不吸引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是吸引我了。   很快我就拿起手机,放大焦距,拍了一张台上的她。   他们的动作做得潇洒流畅,时急时缓的节奏也能把控得当,配上带感的音乐还有一些高难度的动作,时不时就能获得一波惊呼和鼓掌。   周媛周身散发着自信和魅力,只一个轻轻勾手的动作就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我站在远处,一个她难以发现我的地方,为她鼓掌。   心中不禁感慨她的变化确实很大,相处时偶尔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感会让我很有压力。换做其他人的话我会避而远之,我有我的安全区,和这样的人相处我只会觉得难受。   但她不一样,这点压力和想陪在她身边的渴求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她们的表演结束了,获得了全场的掌声,甚至评委席都满意地点头,为他们鼓掌。   她很高兴,社长很激动地扑向她,很快一群人就抱作一团,我想她们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起码会有个很好的结果。   他们从台上下来时我就离开了,我走到远离舞台的美食街,这里比较安静,人不算多。   逛了一会我的手机就响了,是周媛打来的。   周围太嘈杂的话容易暴露,我便走到更偏僻一点的地方把电话接了。   “喂?”   隔着电话,我也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欣喜:“我们比完了!”   “太好了,感觉怎么样。”我假装刚知道,很是惊讶地问她。   “还行。”她在电话那头笑,笑声很舒服,像徐徐清风吹过时,风铃发出悦耳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几个人发出一片嘘声,冲着电话喊:“什么叫还行啊!第一!第一!我们是第一!”   声音太响,我笑着把手机拿远些,快乐是可以感染到人,我由衷地为他们高兴:“太好了。”   “你在家吗?”她的周围变得安静了些。   “没,我在外面。”我如实说到,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到一家专做苏杭点心的店。   周媛调侃道:“你该不会是偷偷跑来看我吗?”   我不承认,免得她知道了又可以拿来做文章:“你不是不让我我去吗?我就没过去了,在买点心,你买的那些吃完了。”   “哦。”她语气好像有一点点失落,然后就恢复如常,“那你买吧,我们今晚要去聚餐,还要去KTV玩,你要来吗?”   “好啊。”我指了指玻璃柜子里的山楂小饼,还有旁边的新品桂花糕。店员问我要几个,我用手指比了个“八”。   周媛:“这边还没那么快结束,你早点回家休息,晚上可能要很晚,到时候发消息给你。”   我接过店员打包好的点心,回她:“好。”   她话语里隐隐的雀跃欣喜仿佛还在耳边,路过一家饰品店,我想买个礼物给她。   我在橱柜前看了好几遍,项链手链什么的都不合适,她不喜欢戴这些,说会有种束缚感。   最后只能将目标放在耳钉上,她打过耳洞,但是打过一次就怕了,疼了几天就说以后再也不打了,所以她只有一个耳洞。   最后我挑了个纯黑耳钉,金属质感的,摸上去很凉。样式很简单,我想她应该会喜欢的。   走出店门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回头看,就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是高中暗恋过的男生——林嘉鸣。   开始更新了,太久没见大家,有点紧张。 第21章 只能是她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但细想过他和我说过在这附近上学,也就不觉得奇怪,能够偶遇也是挺有意思的。   我们客套地寒暄几句,他说他今天来这边见朋友,正打算回去,刚刚在旁边见我眼熟,就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我。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那还真巧。   路过奶茶店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去喝一杯,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事做,便答应了他。   除开原先我暗恋过他这件事,我们其实算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兴趣爱好差不多,偶尔聊起天,能聊很久。当然,也有我费劲找话题的原因在。   等奶茶的间隙,他问我怎么会来这边,我说我在朋友这边呆几天,今天出来看她比赛。   “啊......这样。”他了然般地点点头,接过店员刚递来的奶茶,和我一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最近都没找我聊天了。”他吸了口奶茶,含笑道,“是不是谈了恋爱,忘了老友?”   他这么一提,我好像确实很久没和他聊天,偶尔朋友圈点点赞,碰上事了彼此问候几句,就没了。   自从那次他凌晨来的电话之后,我好像就鲜少和他有交流。   奶茶杯子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水雾,我用手指抹了抹,留下几个印子。   “不是,没时间聊天而已。”我摇头回他,莫名想到那晚周媛问的问题,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个个都问我这个问题。”   “好奇嘛,毕竟都大学了,谈恋爱多正常,”他取笑我,“你倒是一直都呆呆的,不怎么开窍。”   我被他说得有点羞愧,但确实没那些心思。好像一个人过下去也行,要是周媛也在就更好了。   今天很热,杯子上的水雾很快凝成水珠,顺着杯身缓缓流下,形成道道斑驳的水痕,冰块逐渐消融,只留下水面的点点浮冰。   只差一点点,就会消失殆尽,一切都会变得清晰可见。   我出神地看着杯子,问他:“那怎样才算开窍?”他也算情史丰富,我想他应该懂怎样才算喜欢。   “怎么?有喜欢的了?”他凑近些看我,表情变得有点失落,假装惋惜道:“哎,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喜欢我。”   确实,我以前对他的那点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是彼此都没说破。   在他谈了女朋友之后,我下意识就和他疏远了。就好比周媛和付絮,我只当个旁观的,不会介入,以免引起误会。   我无视他的调笑,和他拉开点距离,靠在椅背上:“你给我讲讲就行。”   他啧了一声,回到原位,故作深沉道:“很简单啊,心思全在她那,吃饭想,睡觉想,每时每刻都在想,喜怒哀乐全和她有关。”   这话有些笼统,毕竟我天天和周媛呆在一起,会想也正常。   我有些急切:“那、那朋友能一样吗?”   他皱了皱眉,思索我这句话的意思,很快便摇头:“不一样不一样。你代入一个你的朋友,会想亲他吗?会感到心动吗?”   我想了想,把除周媛外的朋友都代了一遍,都没有他说的感觉。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缓缓道:“只能是她。”   只能是她,没她不行。   心脏剧烈跳动,我突然明白那种想和她一起走下去的原因。根植在心中的渴求早就随着时间推移变得强烈,一发不可收拾,只不过我一直往朋友方面想。   他朝我打了个响指:“傻了?”   我回神,笑了:“没,谢谢你。”   我将剩下的奶茶喝完,他问我是不是要走了,我说是,此刻很想飞奔到她身边,想和她说很多很多的话。   起身的时候他忽然凑近些,目光直白地看着我,用只有我们的音量,语气透着点暧昧:“真不喜欢我了?”   那张俊脸在眼前放大,呼吸轻轻喷在我脸上,我内心却无半分波动,和刚刚代入的朋友一样。   我明白他现在是什么心理,就好比每天有人黏着自己,有天突然不黏了,会觉得挺不适应。   得不到的总会让人心痒痒。   他现在的试探反倒让我觉得愉悦,就好像我们的位置颠倒了。   我和他错开身,看着他淡淡道:“你明白我心思又吊着我,我不是不知道。我没那么卑微,现在是真不喜欢了。”   他愣了愣,随即就笑出声,与我一起走出奶茶店:“好吧,我的错,我活该。朋友照做?”   我有些奇怪他的话:“当然啊,不然也不会和你喝奶茶。”   他这次笑得很爽朗,说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直接。   我们走到马路边等车。   等没一会,周媛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很快就接了。   她问我在哪里,语气平平的,我说我在外面见个朋友,她停顿了一会,才说好。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问她:“你怎么了?忙完了没?”   周媛:“没事,早点回家吧。”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盯着电话有些发愣,林嘉鸣在旁边八卦道:“你喜欢的?”   我抬起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惊奇道:“太明显了吧!那种语气,笑得那么灿烂,你和我一起都没这个样子。”   “那我和你一起是什么样的?”我问。   “不爱笑,说不上冷漠吧,戒心有点强,就好像难以交心。”他思索着,“其实你还是变化挺大,我记得你以前还挺开朗的,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话少。”   我点点头,敷衍着说应该吧。   他的车子到了,临走的时候他祝我早点找到个对自己好的人,像他这种的就赶紧避开吧。   我心想他还挺有自知之明,有些好笑,不过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还是劝他小心点,别哪天栽了。   他叹了口气,说我不懂,一边坐进车里一边说:“哎,这种东西,你情我愿的事嘛,哪来栽不栽一说。”   我对他的话不作表态。他说得轻描淡写的,我想他颇多的情史里,大多只是开了头,新鲜感过就到了分手的时候。   时隔两年倒回来看,我对他的好感,也不过是最初基于那张帅气阳光的脸,是浮于表面的,肤浅的喜欢。一点不合心思的事就能让我没了想法,比如那晚的通话。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其实也挺像。   我挥手和车里的他道声再见,车子消失在视野中,也算为以前那段稀里糊涂的暗恋做个道别。 第22章 关起来   周媛不理我了。   我发了好几条消息,她都不回我。   我回来后洗了个澡,和母亲打电话,她最近和别人合伙做生意,正忙的时候,她让我照顾好自己,还没说上几句话,她就说要去忙了。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无事可做,指腹摩挲着耳钉饰盒上的绒布盖子。想去找她,却连一个地址都没有,只好看着夕阳西沉,夜幕降临。   她的消息来得很晚,她说会忙到很晚,不用等她了。   我突然有些后悔没能早点察觉自己的感情,迫切地想向她说出我的答案,可漫长的等待又让我开始冷静起来。我发现知晓自己心意好像也没什么用。她对我是什么想法,会是喜欢吗?可她忽远忽近的,如果真喜欢,为什么选别人也不选我。   她现在在干嘛,会不会又偷偷喝酒。   团体赛已经结束了,她会和我说什么。   耳钉饰盒放在了床头柜子上,想亲手给她戴上。   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身体越来越热。   有一团黑影盘旋在我上方,压得我喘不过气,虚幻的鬼面有一双狰狞的、发着幽幽绿光的眼。那张嘴像个黑洞,开开合合的,说着下流脏污的话,伴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和烟味。   黑影怪异地耸动着身子,蹭着我的身体,它不断扩大、膨胀,仿佛要将我吞没。   忽然,玻璃酒瓶在它脑后崩开。   一声清脆刺耳的声音将我彻底惊醒,拉回现实。   心跳快得像要冲出来,我不断深呼吸,混沌中才渐渐找回自己的一点意识。这样的梦很久没做了,不管过多久,后劲依然很大。   缓过来时,我才发现腰上搭了条手,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   “南南,我回来了。”   周媛的声音有些哑,把我抱得很紧。我转不了身,因为她把我双手的手腕抓住了。   她的呼吸很烫,喷在后颈上,像被火舌舔过。   周围静得只有空调扫风的响动。长时间的沉默让我感到不安,我只能听清她的呼吸和心跳,闻到她身上淡淡刺鼻的酒味。   不是她常喝的那种鸡尾酒,闻着不是很舒服,好像和酒碰上都没什么好事。   我试图挣开她的手去看她,但是没有用,一动,手上的力度就加重。   “很热,你先松开我。”我对她说,她还是没放开。   她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反常。   “你怎么了?”我问她,“是比赛出了什么事吗?”   周媛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你今天去哪里了。”   “买点心,见朋友。”我奇怪她为什么老问这个,“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我感到她的唇离我脖子仅有几毫米,开口时烫得那附近的肌肤很难受,有种烧灼感。   “你不是问我,对你什么想法吗。”她的声音闷闷的,没什么起伏,无端让人感到失落。   下一秒她就将我的腰揽紧些,让我整个人贴近她,她的力气还是很大,单手就能锢得我手腕无法动弹。   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我的后颈,我突然感到脖子有一抹湿热,她轻轻舔咬着后颈,激起一阵战栗,很快变成细碎的啄吻。   后颈的感觉让我心乱如麻,我赶紧低下头不让她亲。   “周媛,你到底想做什么。”细微的颤音出卖了我,我听到我声音里极力隐忍的恐惧,不安在这一刻得到了扩大。   “南南,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她的呼吸变得局促起来,说出的话让我心底发寒。   “我以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你关起来,好让你日日夜夜都陪着我。”   明天应该还有。 第23章 失控   “你、你又喝醉了吗?”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的鼻尖在我后颈处摩挲,轻嗅。她突然笑出声,沉闷的笑声,带着点鼻音,像自嘲:“醉?怎么可能会醉,不喝点酒,怎么在你面前撒酒疯。”   手上的力度在收紧,她这些举动让我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向我撒酒疯,我也没惹她啊。   “松开。”我沉声警告她,“我没心思和你闹。”   她终于松开我的手,却在下一刻翻身跨在我身上。   窗外的月光倾泄在她身上,她的脸没有笑,眉眼凝了层霜,漂亮的眼睛失了神采。   柔和的月光没有减轻她透出的寒冷。   她将我圈禁在她的方寸之间,迫使我不得不抬头看她。她的脸离得很近,我不由得一愣,她的长睫毛上挂着星星点点的光,她不可能会哭的,我没见她哭过。   压迫感比以往更甚,我想起身和她拉开距离,却被她双手锢住腰无法动弹。   越来越紧,越来越冷。   一点刺鼻的酒精和压迫足以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久违的不适再次涌上心头,我偏开头不与她对视,费劲推开她。然而手上无力,她纹丝未动。   “松开……求你了。”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脑内紧绷的那根弦随时都崩断,我捂着自己的脸不去看她。   只有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才让我找回一丝理智。   她缓缓俯身,靠得越来越近,耳朵又开始嗡嗡耳鸣,我极力辨认她的声音,听清她说的话。   每一句都让我心惊。   “星南,我一点也不好......”   “我骗了你。我根本没和付絮一起,我只是用她来激你,看你是什么心思。”   “这一年多都不找你,为了等你来找我。”   “你知道我租这个房子做什么吗?为了让你天天和我呆在一起。”   她的唇离我很近,就在咫尺间,“这就是我对你的想法,不止喜欢,还有欲。”   我们就这么僵持了几秒。   “你就这么难受吗?”她的声音变得很低落,带着一丝哭腔,“如果我是个男的,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   语速   我再分不出其他心思去回应她的话。那个噩梦仿佛在此刻重叠起来,胃部一阵绞痛,身体不受控地发着抖。   黑影从未散去,只是潜藏在某处,等候时机冲出。   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对她说:“我不喜欢被人压着,很恶心。”   “从毕业那会开始,他们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我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我说的意思。   “你别这样,我很怕。”我听到了自己的啜泣,从指缝间逸出来,那些藏在深处我选择遗忘的事情还是被翻了出来,周身恶寒。   她的身子一僵,很快从我身上退下来,在我旁边躺下,拉开我脸上的手去看我,去摸我的脸,“你别怕,我不这样了。”   她的手在颤抖,好像很慌乱,“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你不要怕,我没要做什么……”   “南南,别哭。”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却也不知所措,抹着我脸上的泪,“你别哭……”   压抑很久的事情终于吐露出来,却没我想象中的轻松。   她尝试揽住我发抖的身体,被我躲开了,我不知道下一秒她会不会还像刚才那样,将我压得死死的。   抹着我眼泪的手背一僵,她只好与我分开些距离,开口时声音很低,语气满是歉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样。”   噩梦总是会做,异性的肢体接触总让我感到不安和不适,甚至会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恶心。那我该是什么样。   我没有回应她的话,但我感觉到了冷,于是我拿下她的手,轻轻扣住。   握住的手始终温热柔软,她的身上有独属于她的馨香,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的怀抱是安全的,只有在她这里我才能感到安心。不应该让过去的事影响我现在的生活,像惊弓之鸟。   于是我轻声开口:“周媛,能不能抱抱我。”   很快她便搂住了我。   落入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我的鼻子感到一阵酸胀,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好伸出了手,无声地抚着我的背,动作轻柔小心。   良久,她摸着我的脑袋问:“为什么从不和我说呢?”   她颈侧温热的肌肤贴着我的额头,我听着她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必要。”   “憋在心里,伤害只会更大。”她的声音闷闷的。   “都过去了,总会好的。”我摇了摇头,脑袋很昏沉,只感到身体虚浮,刚刚这么一闹,身体还有些发抖,反胃的感觉只增不减。   她小心地问:“很难受吗?”   我还是不想谈论这件事情:“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好。”她轻声回应我的话,将被子里拉高些,隔着被子抱我:“睡吧。”   我现在一点睡意都没了,思索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最后问她:“周媛,你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都是真的。”她说得很轻,很认真,“那些我想对你做的事,很久以前就想了。你如果怕,觉得恶心,就离开吧,当没我这个人。”   今晚的她只算是我失控的一个诱因,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她说的话,流露出来的偏执、疯狂,颠覆我对她过往的认知。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脑子很乱。但在她说让我走时,我脑子下意识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依然想呆在她身边。   我抬起头去看她,她的眼睛满是泪,她真的哭了,我感到很难过,我从来没见过她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周媛,我喜欢你的。”我伸出手去摸她的脸,拭去她眼角的泪,“你别不开心。”   她愣愣地看着我,迟迟没有动作,随即就偏开头不让我碰,眼睑低垂着:“不用安慰我,别勉强自己。”   她强硬蒙住我的脑袋不让我看她,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   “你以前说你只会喜欢男的,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想着毕了业,我就放下对你的那点心思......”   “为什么还要亲我,明明都快要放弃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我,哪怕一点点也好。”   她扣着我的后脑勺,隔着薄被吻我额头,好像这样就不算越界,不算逾矩。   那些隐晦艰涩的心事,借由这一方式,得到传达。我的心里莫名有些发酸。   明明说了喜欢她的,她为什么不信。   明天应该也有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24章 三日半   我醒来的时候,周媛不在床边。她走了。   她给我留了小纸条,她说她要离开几天,昨晚的事她很抱歉,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她说去留随我,讨厌她,甚至恨她,她都认了。   那张纸条攥在手里,我发了好久的愣,为什么要走,留我一个人一点也不好。房子很安静,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我打电话给她,可是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第一天的时候,我整理了房子的零碎杂物。缺失的一年多里,我试图从她生活过的地方寻找和她有关的事物。   书桌架子上放着她专业课的书,整整齐齐码着,里面掺了几本我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书。   那本《活着》她看了大概,倒扣在桌面上。   有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看书,看到一半的时候,侧头问我,为什么家珍和福贵明明相爱了,却没能白头偕老。   我说家珍得了绝症,她总会走的,有些事情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只能是天人永隔。   “明明已经在好好过日子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喃喃道,语气里满是惋惜。   我吹完头发坐在桌前整理笔记,她放下了书,翻身过来看我,眼眸变得有些幽深:“那你会变吗?”   我当时不解她的问题,“什么意思?”   “比如......性向之类。”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愣了一会,她突然笑了,背对着我说她先睡了,明天要早起练舞。   看着她的背影,我想她只是随口一提,纯粹八卦,也就没再回答她的话。   家里每一处都有她的生活印迹,她不在,我好像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我躺在床上,闻着上面残存的独属于她的淡淡香气。开了投影仪,不知道看什么好。   耳钉还没亲自给她戴上,还有很多话想说,怎么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堆问题让我去想。总是强调我喜欢男的,可我明明都说了喜欢她了。   她口中说的那个周媛我不认识,她在我面前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我不信她会骗我这么多。   我发信息给她,问她去了哪里。   她没有回我,但是聊天框上的正在输入动了好久。她在手机那头看着,让我倍受煎熬。   临睡的时候,我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我好想你。”   第二天的时候,周媛还是没有回来。   母亲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在做什么,玩得开不开心。   我说挺好的,然后聊了些杂七杂八的话,过没一会,她开始提起了那个男的。   她说那男人最近背得很。生意越来越差不说,在外面风流,被别人老公找上门打,这几天还听说被人踹坏了下身,后半生怕是没得依靠了。   我静静听着,看着阳台墙缝处的蚂蚁,这间房子除我之外,唯一的生气。   我将手上零星的小饼渣放到墙缝边,很快蚂蚁就把它们拾起,搬进墙缝里,时不时会探头出来,和其他蚂蚁碰头,看起来很热闹,不知道做着什么交流。   她和我说这些,似乎希望我能从中得到安慰,或者说是一种报复快感。其实我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他们离婚,分开,不再有以前那种日子,我就觉得很好了,其他的,我并不关心。   电话那头没了声响,她在等我的反应。   “作孽多了吧。”我捻捻手指上的残渣,给母亲说的话做了个总结。   听到我这话,她才笑出声,像是松了口气,“确实,都是报应。”   我“嗯”了一声,她突然问周媛有没有和我一起。我说过我在她这边住,她知道我们关系很好。   但她问我的时候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她出门了。   可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又一天过去,窗外黑压压一片,很沉闷。快睡着时,我照例给她发了消息:我哪里也不去,我不怪你,你能不能回来。   第三天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她的皮革本子。   那个她大清早背着我写东西的本子,被她放在书桌上,还没来得及放回原位。   让我没想到的是,上面有一大半都和我有关。   2017.09.03.   小小只的,感觉好乖啊,看的什么书,那么入迷。想和她搭话,不知道说什么好,给她糖吃才理我......   2017.10.11.   抱着好舒服,浑身软乎乎的,跟没骨头似的。怪想亲她,咬一口也成。   2017.11.01.   好笨,被耍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怎么想的,这么欺负人。快来投入我怀抱,他们不要我要。   2017.11.15.   多好一个人,可惜喜欢男的。   她要是喜欢我就好了,要不掰弯她?   2017.12.13.   她真的会喜欢人吗……看起来就像上辈子斩断了七情六欲,这辈子无欲无求的。   骗她说是小游戏,趁她没注意,占点便宜,反正她也发觉不了。   2017.12.25.   说爱我的时候好认真,好像真的爱我一样。   2018.01.04.   一身伤也不吭一句,一定很疼,难怪不开心。是被家里人打的吗?不对,她妈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忍心打她,还是她后爸?   唉没精打采的,快点好起来吧。   2018.03.03.   她自己多受欢迎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总有人送她回家。狗哥有事没事就跑来逗她玩,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对她有点意思,也就她傻,什么都没发觉。   2018.06.17.   付狗是真的狗。说话就说话,搭她肩膀做什么。还激将法,我看是耍流氓,看她那没点反应的样子,答应付狗我也是傻。   2018.12.10.   物理好难,卷子好多,每天好困。下课一定要去抱会星南,充充电。   2019.06.02.   要毕业了,和她表白她也听不出表白的话,歌词这么明显的意思她还要问我,笨蛋瓜子。   算了,就这样吧。   2019.07.31.   这点酒就喝醉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哭了。眼睛鼻尖都红红的,谁看了不难受。还是忍不住偷亲了她,嘴唇好软,还有点白桃酒味,好甜。可是她不开心,比任何时候都不开心。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渣败类,靠打人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我单方面宣布,星南一点都不弱。   2019.08.02.   抱得那么紧,一副离不开我的样子,还说喜欢男的,她要是让我亲,会不会受不了。   都毕业还是这种状态。好累。不要她了。   2019.08.04.   为什么还要亲我呢,拒绝那么干脆,亲我做什么……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朋友朋友,去他的朋友。   2019.08.08.   实习累到爆,活像个免费苦力。   好好健身,练好力气,太废了。   再练个舞好了,感觉她还挺喜欢看人跳舞的。   2019.08.23.   果然,晾着她她才会主动找我。可是我好想她,忍住忍住。但万一她不理我了怎么办,还是多少回一下,刷刷存在感也行。   2019.09.30   ……当初是怎么想的入社,怎么会有这么多表演节目,跳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再往后,就没有日期了,因为内容变成了“顾星南”,一个接一个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十多页,恨不得将这个人的名字刻在本子上。   直到最后一页写着:她住进来了,睡在身侧,心跳好快。一年多没抱着睡,好像瘦了些,还是以前那样,笨笨的。   但我依然心动。   连我都快想不起来的事,在某一天、某个瞬间被她记录起来。   我把本子翻了好几遍。上面多了几点水渍,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哭的。   她骗了我很多,因为她很喜欢我。   那句“不要她了”刺得眼睛疼。为什么要走,是打算放弃了吗?像当初那样突然一年多不理我,那这次又要多久。   房子依然很空,天又黑了,现在是凌晨三点,周围一点声响都没有。我看着手机上的聊天框,她还是没有回我,电话没人接,挂断时只有系统女声冰冷的回应。   我莫名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但确实是我活该,毕竟我让她等了那么久。   平生第一次恨自己迟钝保守,谨小慎微。将所有可能察觉的苗头全归结为朋友层面。   爱这个字眼从一开始就被我们拿来当玩笑,早已失去它原有的分量,我连多想一次都不敢。   明明那种独占她的想法越来越浓,而我却不断告诉自己只能是朋友。   她逼我认清我的内心,也曾委屈地向我倾诉她快等不及。   可我才刚刚明白我的心意,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别不要我。   今天是亿点点细节。   (看看今天能不能再写点,如果没有,就只能明天了。   非常谢谢大家评论和收藏,不过有时候不知道回什么,就没有回,抱歉哈   下章就让她俩见面!) 第25章 请和我在一起   她终于给我发了消息。   凌晨三点一刻,她说:“对不起。今天就回来。”   我像个活死人度过了三天,她一句话就让我注入新鲜血液,重新活过来,为何没能早日发现她对我的重要性。   她说她会回来,因此我猜想她没打算再度放弃我。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接下来该怎么面对我们已经发生变化的关系?   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有些坐立难安。书看不下去,屋子也收拾好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临近饭点,我想做顿饭给她,也好打发时间。可是家里没有菜了,只好自己先出门买东西。   等我回来打开门,才刚进客厅,瞥见卧室飘窗上坐了个人。我的呼吸骤然一滞。   周媛坐在飘窗上低垂着头,依然是初见时的明艳精致,不过手边是喝剩大半瓶的鸡尾酒。   一侧短发别再耳后,窗外橘红色的晚霞在她的侧脸上染了些醉人色彩,与之形成反差的,是她的表情很难过,就好像有人不要她。   无心继续欣赏这样的美景,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忐忑地朝里走去。   听到声响时,她缓缓抬头,看见我,愣住了。   内心所有的无措紧张,在看见她眼睛红的那一刻顷刻消失,全转化为一种难以名状的揪心。   见我走近,她轻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我来到她身边问她,带着点质问的口吻。她一声不吭跑掉,留个小纸条就算交代完,说生气不假,最起码先等我把话说完啊。   “我......”她或许也知道自己理亏,说不出话,偏开头不与我对视。   “这三天我想了很多,想你这些天来奇怪的举动。”我放软语气,私心不想和她置气,只想和她好好说。   “你那天本来好好的,接了个电话后你就开始不对劲,还放我鸽子。”我去追着她的眼睛,“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身侧的手悄悄收紧握拳,却又泄气般地松开,最终垂下眼睑,苦笑一声,袒露道:“他离你很近,看上去亲密又登对,还是你喜欢过的,我觉得我没机会了。可我不甘心。”   这话听得我很是疑惑:“谁离我很近啊……”   刚说完,周媛就看了我一眼,冷冷的,更像是瞪。   在她的注视下,过了两三秒,我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天林嘉鸣突然凑近我的场景。   我怔怔看了她片刻,突然能够理解她那种矛盾敏感的心理。正如当初我看着她和付絮的互动,尽管那是她骗我的手段,现在想来仍觉心中郁闷。   不得不说,付絮是我在思考我和周媛之间是什么关系时,始终绕不过的心结。   我曾向她表明过我喜欢男的,那时我想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不可能走到一起去,她会有伴侣,但是那个人不会是我,因为我只会喜欢男的。   而她也和我一样,抱着和我同样的想法。   偏偏我们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一个使尽手段,一个死不开窍。   一时无言,我只好在她旁边坐下,拿过那瓶酒,喝了一口。带了玫瑰味的气泡酒。   酒精壮了胆,我才敢开口:“我看了你的日记本。”   她猛地抬头看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从羞愤变得失落,有种卸下所有伪装的狼狈,她梗着脖子,声线冷淡生硬,带着刺:“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我不需要你安慰。”   这些日子也算摸清她的脾气,说白了就是嘴硬心软。   我暂时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还有正事要做。   我拿过床头柜上的耳钉饰盒,与她对视。她静静地看着我,橘红色的夕阳晕在她脸上,倒映在氤氲水汽的凤目里,尤为好看。   我去摸她的脸,碰到才发现它被冷气吹得有点凉。   眉骨处有一块小而浅淡的淤青,凑近了才能看到,不知道又在哪里碰伤了,于是我俯下身去亲了亲,很快就离开。   她微微吃惊我的举动,僵在原地没动。   顺势去摸她左耳上的耳垂,打开盒子,取出上面的耳钉,轻轻扣进耳洞。   她皮肤白,搭上纯黑耳钉,又添了几分冷感,我轻轻捻着上面有些冰凉的耳钉,直到它染上我的体温。   对我来说,就像给她打余生上了标记。一个心爱之人的证明。   “周媛,我都知道了,可我没打算安慰你。”我放下盒子,钻进她的怀里,和她头抵着头,鼻尖碰着鼻尖。   “我没有爱过人,因为我现在发现一个人走下去,也没关系。   “只是没你的话,我觉得日子会很无趣,就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我以前想过,如果非要找个人过下去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只能是你,没你不行。   “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没有回答,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是盯着她的唇,好像总是嫣红美丽,突然很想亲一亲。   我稍稍侧头,就亲到她的唇,尝到上面残存的淡淡酒液,柔软温热,醉人香气。   滋味足以让人沉沦,但我只敢碰一碰,轻轻描绘她的唇形。   在那一刻我听到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我也不知道是属于谁的。我想彼此都有。   气息吞吐间,我才终于做足勇气,睁开眼睛看她。   “周媛,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等她回应的时间里我很忐忑,心脏快得就像要跳出来。   终于,她凝滞半天的表情有了变化,她浅笑起来,灵动美丽,让人心悸。   她将我揽进怀里,和我接了一个缠绵湿润的吻,很小心,很珍重。   分开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用唇瓣轻蹭着我的唇。   她的眼睛透着水光,在眼眶里打转,我心中有些酸涩,就好像错过了她好多年。下意识伸出手摸摸她的脸,想好好看清她,想让她别哭。   天幕变暗了些,夕阳几近消失,放射出消失前最为灿烂浓艳的霞光,一如炽热多年的爱意。   她终于开了口,用那双带着泪光和笑意的眼睛看着我。   “我愿意。”   感谢大家的陪伴和不嫌弃。   由于第一视角会受限有些事情还没交代完,接下来进入周媛视角。 第26章 初见   开学第一天的时候,我刚到教室,就在门口和顾星南打了个照面。   当时她正和其他人聊着天,被我挡住去路,小小的个子突然就闯入视野,她抬起头看我。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我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漏了拍子。   鹅蛋脸,挺白的,看着很温婉。眼睛圆圆的,左眼下还有颗泪痣,眨眼睛的时候会被睫毛挡住,时隐时现。   我感到我的影子投在她身上,目测她可能也就到我脖子。她呆愣愣地看着我,站在那也不动。我想是我吓到她了,朋友都说我没表情的时候很可怕,能把人冻成冰。   转念一想,我就有点不快,我心想她就这么点胆子,这样就吓住了?这让我有点无奈,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索性移开视线,和她错身而过。   班里有几个以前初中部升上来,我和他们熟,没多久就聊起来。   我靠在窗户边,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她,坐在座位上看书,很入迷,沉静内敛,我想她肯定属于那种典型的好脾气乖学生,不会轻易和人发火起冲突。   偶尔有几个人过去和她打招呼,她就抬头对他们笑,说你好,人一走,就回到书里。   头发扎了起来,发质看着挺好的,不烫不染,很黑,放下来估计能到腰吧。不知道摸起来怎么样。   朋友里有个男生特能聊,叽叽喳喳地和旁边人聊天,说着说着就站到我面前。   来个人就能把她挡住,看不见人我有点烦,干脆把那碍眼的人扯开,语气有点不快:“别挡着我。”   那男生假嚎一嗓子,和旁边人装委屈道:“她凶我。”   我笑着瞪他一眼:“有病。”   或许是察觉到我这边的动静,她看了过来,让我有一种被抓包的尴尬,但就那一眼,很快就继续看书。   可是她不看我,又让我莫名有点失落。   朋友在我面前挥手,问我出神在看什么,我这才回过神,摇头说没。   心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过了一会才问他们:“对面那个女生是谁?”   “哦,那个啊,顾星南。”   顾星南......我在心里念了一遍,感觉还挺好听的。   他们的话题开始跑到她身上,声音不算大,所以她那边听不到。   “听说不是我们这区的,好像是从沿海小城过来的,瞧着乖得不行。”   “这身高长相,看着就讨喜。”   我啧了一声,对这个形容不是很满意,“你不会夸人就别夸,听着像骂人。”   在我心里,她现在的形象,就像我前段时间出省旅游时,在江南水乡见到的雾雨蒙蒙的景,沉静美好,让人着迷。   不可否认的是,当我被班主任临时安排在她前面时,我心跳加速了。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清亮欢快,像百灵鸟的鸣叫,一字不落得钻进我耳朵里。我听清她说的话,她询问旁边人课表,新书数目,班主任的名字。   这些我都知道,她怎么不问我,毕竟我离她那么近。   马上就要晚自习了,班主任准备开班会,到时候不能动不能交头接耳,更不能回头看。   我听着后头的翻书声,心里莫名有些着急,视线瞄向桌肚子里——有颗棒棒糖。   最后我找了一个自认为很友好又不突兀的搭话方式。   我侧过头去问她:“要吃糖吗?”   今天更一点嘻嘻   周媛:她怎么不问我 第27章 观察   她没有立马回答我,隔了两秒,才小声说:“要。”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她起码会婉拒我,我连她拒绝之后的对策都想好了,这样才有机会和她说会话。   谁知道她给我一个肯定的、简洁的回答,打我个措手不及。   而且对于一个连招呼都没打的人,递什么就接受什么,是不是有点心太大了?   上课铃响了,我也不便多想,她要那我就给吧,还能怎么样。聊是不可能聊了,我把那颗糖反手放在她的桌面上,然后便坐正身子。   后方传来细微的椅子拖动的声音。我感到她离我更近了些。   “谢谢。”她的声音很小,只有我才能听到,但是听着很愉悦。   重点班课业繁重,不好好学赶不上进度,我不敢有所懈怠。   我对她的注意力,在我被班主任安排到其他组的时候,就变少了。   学习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她太闷了,经常呆在教室里哪也不去,我一向不太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做事一板一眼的,不会变通,我都能预感到以后要是玩熟了,我很快就会觉得单调乏味的。   可是为什么总有人找她呢?问问题的,逗她玩的,向她借书的,她好像也不会拒绝别人。   啧,我也不太喜欢这种,不会拒绝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估计哪天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太弱了。   所以当她看向我的时候,我就移开了视线,不想看她。当然我也知道她不会主动过来找我,我们并不熟,就像两条平行线,谁也不会主动搭理谁,偶尔对上视线,很快就会错开。   只是隔老远就听到狗哥去找她,一会星南一会矮子地叫,叫得我心烦。   嘴里叼着的棒棒糖不知道何时被我咬碎,碎成几个糖块,有点锋利的边缘划得牙口有点疼,我索性将它们全部嚼碎,吞进肚子里。   ————   开学一个月后,我们才开始变得有交集。   当时学校办运动会,我报了50米短跑,那天热身没做好,才刚起跑,脚就抽筋,脚下一痛,我心想不好,很快我整个人不受控地往旁边倒。有人过来扶我,我被好几个人架起来,站定脚才看见面前的景象。   顾星南就在我面前,她好像想伸手扶我,但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就把手收回去,站在一边,面色不太好地盯着我那只受伤的脚。   班主任过来了解情况,然后让我去校医室,他叫了人,一个扶我的同学,一个就是顾星南。   理由是这俩人都没项目,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她俩陪我去。   其实一个人扶就行了,不知道班主任叫这小身板来干嘛,有点多余。   顾星南似乎有些紧张,碰我手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但当我的手搭在她肩膀上的时候,我又觉得多个人扶也没关系。   细软的头发时不时蹭过我的手臂,有点痒,手臂下的肩膀有些瘦削,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肩峰和锁骨。   她全程没有说话,只有旁边的同学问我还好吗,我说估计扭伤了。   到医务室处理好了扭伤,医生拿了物理冰袋让我坐在沙发上冰敷。身旁坐了两个人,我支着一只脚侧坐在沙发上,让人干等着也不太好,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们先回去吧,不用陪我。”我跟他们说。   顾星南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看我脚上的冰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看我。   校医出去处理其他事,校医室只剩我们三个。没多久,另外一个同学就起身,因为校运会要写加油词,也走了。   我和她道了别,回头的时候顾星南还在看我的脚。   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透着好奇,我不免有点想笑,问她:“你老是看我脚做什么?”   “医生说冰袋软了才能拿下来。”她表情变得有些担忧,“疼吗?”   我给冰袋掉了个方向,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肿了很多,淡淡道:“还好,扭伤了而已。”   “哦......”她伸手捏了捏冰袋,“还没融。”   “你不回去吗?”我问。   她可能对我的突然发问有些无措,抬头看我,眨了眨眼,才解释说:“外面太晒了,不想走。”   我问:“那你要等它融才走吗?”   她说:“嗯,好扶你回去。”   被她这么一说,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让她扶着总像在欺负人。   她没再看我的脚了,坐在沙发边上,视线落到窗外的玉兰花树,起风了,吹得树木沙沙作响。她的脚后跟搭在地板上,轻轻晃着,细白的脚踝露了出来。   我侧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侧脸,光在她的下眼睑投下一小块阴影,那颗泪痣很吸引人。   我和她并不熟,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尽管我知道她名字,但还是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好像有点吃惊,回头看我时眼睛都瞪大了点,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样:“我叫顾星南。”   “啊,想起来了。”我假装恍然大悟,一字一顿地重复她的话,“顾星南。”   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班里人叫她一般都不带她的姓,我学着班里人的叫法,喃喃道,“星南......星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知道在打什么拍子,看着挺欢快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嗯。”   念了两遍,我觉得不太顺口。星南太多人叫了,听久了不好听,取个特殊点的好。   “南南。”   我下意识喊出这两个字时,心有点打鼓,但还是静静观察她的反应,“这样叫你可以吗?”   她的步子一顿,怔愣片刻,才轻声说:“可以的。”   她的脸透了点薄红,和我隔了有两个人的距离,我不禁凑近些,和她拉近,一个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距离。   我将脑袋搁在沙发上,歪着头看她,看见对面墙壁上镜子里的自己,很柔和,我想这样总不会让她紧张了吧。   我笑着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知道,开学给我糖的那个。”   她再次回头看我,这一次她的目光直白,没有了眼底的胆怯和小心翼翼,就好像接受了我的靠近。   她笑着说:“你叫周媛。”   不喜欢干嘛还老是看人呢 第28章 “第一”   那之后我们的关系更近了些。   比起和她玩,我更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这是我以前很少会去接触的一类人,因为她的出现,我才多了想去接触的想法。   就目前来看,我对她还不算反感。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发现她虽然对谁都礼貌友好,但是碰到那些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人,会下意识避开,很少会和他们打交道。   按理说我这种性格的,她应该也会避开才对,可能我给了她糖的缘故,还向她示好,她才和我亲。   只是她好像没什么底线。   我提什么她都顺着我说好。我让她陪我玩些无聊的游戏,她说好;我说坐我腿上,她说好;我说给我摸摸头发,她说好;甚至我说想抱她,她也说好。   这要是有人摸我头我肯定会生气,如果还要抱我的话,我甚至要打对方一顿。   我想她是不是太没原则了点,还是说她对人都这样?   有天晚自习快下课,起风了,我抱着她取暖,顺便问:“以前有人像我们这样亲密吗?”   她在我怀里想了想,“以前和朋友一起回家,我朋友亲了另一个朋友的脸。”   “那你呢?”我想她或许对这些事没什么感觉,“你当时在做什么。”   “她也抱了我,对着另外一个说不要她了,我觉得我像个背景板。”她笑了一声,低低说,“最后不理我了,和我冷战,我想她是不是讨厌我,像小学那些人一样,没有理由的,只是单纯看不顺我。”   我把她拉开些,去看她的脸,眼睛红了。我突然想到她不会拒绝人的性格,总是一味迁就忍让,生怕对方不开心。   我见不得人哭,叹了口气,“你交的都什么朋友,被耍了都不知道。”   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眼泪,刚碰到她眼睛,像是触到她伤心事,哭得更凶。为什么要哭,对方有这么重要吗?   周围人来人往的,我将窗帘拉开,和她躲在里面。   直到她平复下来,我才问她:“现在呢,还有联系吗?”   她摇了摇头,“没了,感情淡了。”   “那你哭什么。”   “不知道,你安慰,我就觉得难受。”她闷闷道,“在你这,才能发泄。”   听着她的话我心情好了点,开玩笑道:“我这么重要吗?”   “嗯。”   她给我一个果断干脆的肯定回答,没有半秒犹豫。我感到我的心脏狠狠颤了一下。   于是我问:“那我在你心里排第几?朋友里面。”   她答得很快:“第一。”   我的笑意更浓了些:“全部人里呢?”   她想了想:“除我妈外,你是第一。”   我一时无言,因为我一开始并不打算和她深交。她这么说反倒让我有些愧疚。   只好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要是让她知道我的想法,她恐怕会很难受吧,毕竟她这么重情。   还是别让她伤心的好。   ————   我不断试探她的底线,看她能做到哪一步。于是我对她的亲密在她的无限纵容之下,越发变本加厉。   后来我发现她还是有一点底线的,比如我问她能不能亲她,她就拒绝了。   她觉得这样很随便。亲吻在她的世界里,是珍贵的,富有含义的。得互相喜欢才能亲。   “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为什么要亲?”她很是疑惑,眉头都皱了皱。   我被她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为什么不能,看你可爱亲一下不行吗?”   “不要。”她摇着头,继续写题。   她不肯我就偏要做,我捧着她的脸,隔着手亲了她的脸颊,看她什么反应。   她愣神片刻,眨巴两下眼睛,“你你你”半天,愣是挤不出一句话。   “这样呢?又不是真亲。”我用一种天真无害的表情看着她,我知道她就吃我这套,“这样好不好?”   “那......那行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磕磕绊绊才挤出这一句。   这样的反应太有趣,我不敢总是这么逗她,要是她对我这样的举措免疫了就没意思。   所以我很少这么做,除非忍不住。   周媛。。多少有点装乖的成分在   下周见,大家注意保暖 第29章 还要抱我吗?   我以前干过最离谱的事,应该就是答应别人的表白。   对方是同班同学,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当时只是图新鲜,对方也是一样,口头一句答应,就建立了联系。   但那样的相处像过家家,放学一起回家,下课聊聊天,没有一点逾矩,甚至于我的内心也没有什么波动,对方就像一个普通朋友,除了一句答应他,好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反而因为这层关系,把彼此变得格外拘谨。   我以为会这么友好和谐地相处下去。直到某天我和他交心,向他坦白自己似乎也能喜欢女生,他却说了平生最让我介怀的话:“男女你都喜欢,让我感到恶心。”   我这个能接受女生的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个异类,于是我们就分了。   而让我在意的,不是朋友没得做,也不是分手,而是,我会让人恶心吗?   ————   那天晚自习,我去教室去得早,教室只有顾星南一个人,半干的长发披着,深秋风冷,她穿着件奶杏色的高领毛衣,嘴唇和下巴掩在领子下。她爱把脚搭在桌腿间的横杠,远远看上去像一小奶团子。   我走过去看,果不其然,又在看书,她看起书就不太想理人,无论是谁。即便理,也只会敷衍几句。   “又在看什么?眼睛都要黏在书上了。”我将书包放下,走去她旁边,她十分专注,我不由得想,为什么她还不近视。   过了几秒,她总算分出点心思来回应我的话:“额......图书角上的,破案的。”   我问:“你没回家吗?”   她头也没抬:“嗯。”   我:“吃了没?”   她点头道:“嗯嗯。”   她真的很会敷衍人,我感到我的心情从一开始惴惴不安,变得有些烦躁,但又不能凶她,只好耐着性子:“在哪吃的?”   “就附近。”她转了个身子,背对着我,一副全然拒绝交流的样子,“先别和我说话,我在猜凶手。”   “......”   左右拿她没办法,我瞟了眼封面,是我看过的,于是我把她书抽走,“我有事和你说,你先别看。”   她看着空掉的手,当即回过身来要抢回去,哀声道:“我快看完了,你等下再说嘛。”   我抬高手不让她拿到书,使出了杀手锏:“凶手是独眼。”   “啊?!”她很是震惊地看了我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会是他!   我把还没从被剧透中缓过来的她按回座位上,拉来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行了,凶手告诉你了,我要和你说重要的。”   估计是自己用眼过度,她搓了搓自己的脸,做了个深呼吸,看着对面的我:“好了,你说吧。”   那句让我介怀的话总是不断提醒着我和别人不一样。   尽管我能想通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就像我天生不喜欢吃香菜。但如果这样的我不被接纳,那意味着我终究有可能会失去一些人。   顾星南会怎么想呢?她会怎么看待我?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和顾星南坦白了。总觉得瞒着她不好。   “南南,我......可能是双性恋,以前谈过男的,现在喜欢女的。”怕她没明白我的话,我还重点强调了一下,“是女生。”   我不敢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静静盯着她。然而她很平静,更没表露出什么鄙夷,就看着我,眨了两下眼睛。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我问她。   “嗯......我知道了。”她像是在思考什么,微微蹙眉。   那反应我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计划着接下来保持距离吗?毕竟有人碰到我这种,还是多少会想避开的。   在我还在乱想的时候,她开口了,倾身上前,用手掩住嘴说得很小声:“我也暗恋个男生。你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   这话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转念一想,按她这粗线条的脑子估计也不会想太多,她以为我是在和她交换秘密。   有了前车之鉴,我不想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如果她会觉得恶心的话,我想我们也玩不下去,还是早点说开的好,别拖到最后彼此撕破脸皮。   不过我想不会走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她要是觉得恶心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她的修养不允许她这样做。大概率是下意识远离,毕竟她这么乖,连拒绝都不会。可那样,好像比撕破脸皮还难受,我私心不想她因为这种事远离我。   半晌的沉默过后,我再次开口,说得含蓄:“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啊?”她很是无聊地翻着书的封面,听到我的话抬头看我,像是很不理解这句话,“不会啊,这有什么关系,喜欢什么是你的自由。”   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我感到我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位。   加快的心跳提醒着我比以往都紧张,我还想求证最后一步。   于是我试探着,朝她张开手:“现在还要抱我吗?”   在被她抱住的那一刻,我那颗不安的心变得无比踏实安稳,那些我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时隔多年后我才理解当时我的心情。   她用行动让我明白我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我同样能够去爱与被爱。这是她带给我的。   她让我动心的瞬间有很多,只有这一刻的记忆尤为深刻。   因为她是第一个,如此毫无保留地接受我的人。   久等了非常抱歉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30章 非分之想   在清楚我性向的那天起,我就下意识地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不管男女,还有一点是我不太喜欢和人肢体接触,连我妈抱我,我都有些受不了。   人都有个社交距离,即便关系好到能同喝一瓶水,同睡一张床,太过亲密的举动,依然会让人不适甚至觉得蹊跷。   比如搂腰这种极具占有欲的举动。   然而顾星南不一样,我怀疑她连反射弧都没有。   她坐在我腿上飞快地抄黑板上的笔记,最开始我让她坐我腿上的时候,没想象中的不舒服,第一反应是她好轻。在旁人看来更没什么不妥,因为旁边的男生更会玩,一个坐一个,跟叠罗汉似的。   大课间20分钟已经过去了一半,她都不怎么和我说话,我看了看黑板,上面也就课上讲的例题和涉及到的知识点。   四下无聊,天气冷我也懒得出去玩,视线转来转去,最后落在她的腰上。想了想,于是我伸出左手,悄悄将她揽住。   一秒,两秒,三秒......   整整十秒过去,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身子顿一下都没有。   我有些吃惊地问:“你没有痒痒肉吗?你不怕痒啊?”   “什么痒痒肉,”她侧头说得平常,手上的动作没停,“不怕啊,难道你怕?”   我赶紧否认:“不可能。”   正好她写完最后一行字,回过身子向我展示她的本子:“看!我写得好看不?”   “......嗯,好看。”   我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再追问。被人戳一下腰我就会扭得像条麻花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她得笑半天。   “周媛,你别老霸着她!”   班长边喊边跑过来,猛地将双手撑在桌子上,弄得顾星南手上的笔抖三抖。   “星南,和我去数下数学卷子呗,周末要做的。”   “你叫别人去。”我心有不满,这点事也能叫她,烦不烦,我干脆两只手都搂着她,将她抱紧些,冷着声说,“她没空。”   班长急得语速都快了:“哎呀,快上课了,没时间了,其他人叫不动。”   她还看着题,一听班长那么焦急,扯开我手起身就要去帮忙,我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去,她回头看我。   似乎也察觉出我的冷漠,她话也不敢说一句,像是无声地说:可以吗?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别让她为难了,只好松开她的手,对她说:“去吧。”   她笑着和人跑走了,叫去帮忙还这么开心,换我我可不干。   我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外站定,看着她被班长拉着跑过楼下的走道,步子欢快,没什么烦恼的样子,路上有几个人和她打招呼,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依然清亮好听。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多受欢迎。   我将胳膊肘搭在窗户框上,支着脑袋看她消失在拐角处。狗哥也过来窗户边和我放空发呆,他伸了会懒腰,打了个长达五秒的哈欠,然后八卦道:“你看帅哥呢,那么入迷。”   哪有帅哥,我明明是在看美女,只是美女跑掉了。我点点头,随意应付:“嗯,在看大帅哥。”   他顺势倚在窗边,四处张望了一下:“顾星南嘞?”   听到这话,我才抬眸去看他。   狗哥原名陈荀,有天被某个不识字的同学喊了“陈苟”,他长得中规中矩,作为年级第一,为人幽默厚脸皮,爱挤眉弄眼搞怪,讲题时还很臭屁,时常给人一种鼻子快翘到天上的感觉。欠揍又好玩的形象深入人心,就慢慢被人叫成“狗哥”。   从他嘴里听到顾星南的名字,我有些敏感,带了几分戒备,问:“你找她干嘛。”   他抿了抿唇,眼神有些躲闪,我竟从中觉察出几分扭捏的羞涩。狗哥会害羞,太稀奇了。   “就......问问呗,她不一直和你呆一块吗?”他故作轻松道。   我没再看他,支着脑袋继续看向窗外,眼都不眨一下地说:“她嫌你烦,跑出去玩了。”   狗哥又打了个哈欠,“啧,死矮子。”站了没一会,他就被男生拉去叠罗汉。角落处四五个男生玩闹的笑声及其猖狂张扬,生怕别人听不到。   我心里清楚狗哥不会把我的话当真,但我倒是真希望这能让他打消点别的念头。心中莫名升腾起些烦躁,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狗哥走后没多久顾星南就回来了,被狗哥刚刚的打断,我没看到她路过楼道。   “周媛!”她跑过来扑到我身上,有点喘,“我回来啦!”   她倦鸟归巢一般,回到我身边。   我心里那点阴郁顷刻消失,伸手扶住她:“干嘛要跑,喘那么厉害。”   她埋在我肩颈处轻喘,呼吸轻飘飘像羽毛拂过肌肤,弄得我心口发痒,一时僵住。   休息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气息还有些不稳,笑得俏皮,对我说:“怕你不开心,就赶紧回来了。”   我笑着把她头发揉乱,趁着上课铃响松开她,如果再抱下去的话,我想她可能会问:你心跳怎么那么快。   这我不好解释。   ————   那天的晚自习,我学习得差不多了,快放学的时候,我趁着值班老师下班回家,背好书包走到她座位旁边等她,她学得很专注。在学习这件事情上,她比谁都认真。   过了会,我对她说:“南南,让我抱会。”   她就起身给我让出座位,一句话也没说,眼睛盯着课本陷入思考。   我坐在她位置上揽着她的腰往我身上带,让她坐我腿上。   我问:“还没写好吗?”   她埋头写着,像是想到什么,笔杆子动得很快:“马上。”   我不便打扰,只好静静看着她的后背。   脑子里总想到她说暗恋别人的事,还有围在她身边的人。学不会拒绝,要是有人和她表白的话,她会答应吗?   今天狗哥找她的事,我没和她说,私心不想让她知道,最好她永远都不知道。   黑发遮挡着她的脖颈,我把它拨到一边去,后颈露出一小块雪白的肌肤,纤细脆弱,轻轻捏一下,就会留下红印。浑身都很软,没骨头似的。   “嗯?怎么了?”她侧头问我,手上的笔没有停。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手将她腰侧的衣服攥出一些褶皱。我松了手上的力道,淡淡道:“没事。”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我对狗哥说那句话是出于什么心理。   我突然不想她被那么多人喜欢了。   明天有时间的话,继续更。 第31章 关于“我爱你”   她说她暗恋别人,对于这点,我起初保持强烈怀疑。   她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才算喜欢,更不会察觉到别人对她的喜欢。   狗哥三天两头问她问题,没事就逗她玩,哪有那么多问题,分明是想借机和她多接触。   她还觉得挺有趣的,丝毫没往其他方面想,甚至还被他带偏。   动不动就跑我这学新动作给我看,什么捏鼻子学大象转圈,交叉双手捏耳朵,学猪叫......   我从练习册里抬起头,见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缩着双手,用两个空荡荡的袖子往我胳膊上抽。   ......   我把她两只袖子打了个结,推着她让她一边玩去,别烦我写作业。   她被打结的长袖束住了双手,整个人像个木乃伊一样往我这边蹦跶:“哈哈哈......周、周媛,我不玩了,你给我解开一下。”   我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快砸向地板的人,心里不免疑惑,她真的会喜欢人吗?   ————   有天周末和她出去玩,她低头在手机上敲字和人聊天。   我知道对方是谁,是她暗恋的男生,林嘉鸣,隔壁班的体育生。挺高的,一米八几左右,长得还行,是部分女生心里的男神。   当时班里流行什么最萌身高差,我还对此做了个比较,按顾星南那身高,和他站一块,怕是要看不见影。   我觉得我这一米七的个子,和她的身高比较合适。   借助身高优势,我瞥了眼他们的聊天内容,只言片语间,我觉得对方纯属把人当备胎,把她当作是无聊时可以扯皮的人,中央空调,花花肠子。   冬天越冷,就越想喝点冰的。我带她去了家常喝的奶茶店,她向店员要了杯少糖的杨枝甘露,我只要了杯简单的,全糖少冰加红豆的厚茶底奶茶。   我们挑了个角落处的吧台喝奶茶,喝了一会,我问她:“你喜欢他什么?”   她答得直接:“长得帅,聊得来。”   “就这些?没了?”对于她的回答我有点不满,这算哪门子喜欢,顶多算好感。   “不然?”她对于我的话有点疑惑,思索了一下,摇着头,“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   “那我呢?我好看不?”我又起了点玩心,凑近些看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   “好看!”她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点评道:“你不笑的时候,冷冰冰的,看着就不好惹。不过笑起来有点像......柴犬。”   ?   我皱眉道:“你说我像条狗?”   她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想,赶紧补充道:“不是啊,你笑起来就是那样的,嘴角翘翘的,很可爱。”   她说得超级正经,像在阐述一个事实。   “......你还是别夸了,听着好别扭。”我扣着她的脑袋把她扭回原位。   她笑了几声,看向落地窗外,喝着奶茶看街景,身体随着店里的音乐节拍轻轻摇摆。   我边喝着奶茶边打量起她,那张清秀小巧的脸总带着几分天真和单纯。她和我说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有份好工作,然后赚很多很多钱给妈妈。   时常给人一种快乐无忧的样子,哪怕是喜欢人,也只止于聊天这一步,她鲜少有什么少女怀春的心事,对喜欢的男生尚且如此,我这个性向在她世界里称得上特殊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和她有发展。   微信提醒音在这时响起,她拿起手机点开来看,笑了笑,马上低下头就回起消息。   我继续着前面的话题,假装随意地问:“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   我感到我心跳明显变快,但很快她就给我泼了一头冷水。   她开始端详起我的脸,像在欣赏雕塑,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的欣赏。   “美女谁不爱。”她笑着说。   我垂下眼睛,扭头看窗外,淡淡道:“你回消息吧。”   她说我最好,也只限于朋友。   当我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想法时,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心神很容易被她牵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点一点渗进我的生活里,等我感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没救了。   她没再说什么,手指在手机上敲得飞快,不知道又在聊些什么。   心烦意乱之际,我吸了一大口奶茶,试图用冰凉甜腻的奶液消解心里那点烦闷。   奶茶快要见底,我搅着杯底的料,戳着里面的红豆。哒哒哒的响声听得我烦,我有些不耐烦地说:“把键盘提示音关了。”   “哦,好。”没多久声音就停了,她把手机搁下了,落地窗里的她在看着我,身子慢慢往我这边移。   “你生气了吗?”她有些小心地问。   “我生什么气。”   “刚刚......他有事问我,现在说完了,你可以和我聊天了。”   “不想聊。”   “噢......”她缓缓挪回原位,“那好吧。”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喝完了彼此的饮料,送她回家的路上我依然不太想说话。   前方是条大马路,她不知道想什么,低着头没出声,一辆车子飞快驶过,离我们不过半米远,我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回来,闷声说:“看马路。”   “好。”她立即就和我站一起,站得很近,恨不得贴我身上。我斜眼瞟了一下她,她抿嘴笑着,比吃了糖还开心。好傻。   到她家楼下,看她走上台阶准备进楼搭电梯。我习惯看她进了楼才走。   才上一阶,她突然回过身拉住我:“周媛,你不开心。”   我抬眸看她,不想作解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因在我,是我对她有意思,是我活该。   多说无益,我闭嘴比较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可她站定身子丝毫没有要走的念头,表情带着几分歉疚,如果我一直不搭理她,她就会一直站着等我开口解释。   我只好坦白道:“对,我不开心,你想说什么。”   “那怎样你才开心,能不能教教我?”她很是真诚,一度让我觉得她在问我数学几何题。   哄人这种东西,要我这个当事人教她还叫什么哄,我内心一阵抓狂。   正打算扯开她手结束这无趣的对话,又见她一心求教没有丝毫戒心的样子,似乎说什么都肯,说什么都听。   我心念一动。既然她哄人都要我教,那我占她点便宜应该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察觉不出来。   于是我笑着问:“真想我教?”   “嗯!”   ————   当我问她爱不爱我时,她还是煞风景地说了一句:“可我喜欢男的啊。”   为什么非要强调,我又不是不明白,又不是不知道。   “你就当作是个小游戏,”我梗着脖子,故作生气地皱了皱眉头,但略带生硬的语气还是让我有些心虚,只好提高点音量掩饰,“关系好也能说这个的啊,玩笑话又不是真的。”   她还在犹豫,怕她反悔抑或是察觉,我便催促她:“爱!你要说爱!”   她才算反应过来,点点头:“明白了。”   她站在比我高一级的台阶上,台阶抵消了我们之间的身高差,她与我齐平,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下午的小区安静得很,树影婆娑。   阳光越灿烂,越容易迷了眼,让人看不清眼前虚实,只能伸出手摸索前方,确保前方没什么障碍才敢走,以免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太狼狈。   我很怕疼,不想让自己受伤。   我牵起她放在我胳膊上的手,试探着问:“南南,你爱我吗?”   这次她半秒犹豫都没有,连笑都变得温柔:“爱。”   我骗她说是个小游戏,想听她说我爱你。她的第一个“我爱你”,是对我一个人说的。   她说得好认真,就好像真的爱我一样。   祝大家周末愉快   晚安好梦 第32章 结痂   和我玩熟的顾星南是活泼好玩的。   有天早晨摘朵鸡蛋花给她,她高兴了一上午,放在自己的马克杯上欣赏,花蔫了还觉得可惜,放学拉着我去摘花的地方把它埋了。   吃到好吃的蛋糕就掰下一块喂到我嘴里,问我好不好吃,我点头她就会很开心。   喜欢玩些不着调的,比如站门口缩着手用袖子甩来甩去,还和狗哥对打,被路过的同学打了结也不生气,跑来我这让我解开,玩疯了还能笑出鹅叫,班里人调侃说教室跑进了只鹅。   就这么一个人,我无法想象她不快乐的样子。   直到有天她开始变得安静,不笑不闹,有时候在位子上能坐一天,哪里都不去,发呆的时间比她看书的时间还多。任谁看了都知道她不开心。   别人问起她就说什么没事、没睡好、跑操累,多少有些敷衍。就连我问她怎么了,她也说没什么。我想要抱她给她头发编编新学的发型时,她甚至还拒绝了,说天热,不想抱。   起初我有些担心,不过她不想说我也不会逼她。   我想等她心情好了,她肯定会告诉我的,会在某个适合谈心的日子里,叽叽喳喳玉髓地和我说一大堆。   然而整整一个星期过去,她都是这种沉闷阴郁的状态。   说难听点,像个半死不活的行尸走肉,直接成了个疯狂刷题的学习机器。   赶上天冷,直降十度。我想她也没理由拒绝我,于是我趁她去打水霸占了她的座位。她端着水杯走过来,看到我在座位上时,她脚步一顿,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走得慢吞吞的。   她放下水杯,杵在一边没动作,只淡淡开口:“我要做作业。”   “坐我腿上。”我直接开口。   “周媛,天气......”   我朝她张开手,打断她,换了个好点的语气:“今天很冷,抱一下嘛。”   她还是不动,我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于是我扯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她瘦了点,比之前更轻。   顾星南是走读的,她家离学校近,她妈妈怕她适应不了宿舍生活,也为了更好照顾她,就让她走读。   偶尔她看书看入迷了或者她妈妈要工作,她中午就不回家,在学校食堂或者附近解决午饭。   她现在的状态很难不让我多想,我抬脚颠了下她的大腿:“你没好好吃饭吗?”   “有。”   我也没在这事上纠结,像平时一样,准备揽着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眯会。才刚抱住,她突然发出“嘶”的一声。   我顿了下,我没碰疼她啊,我问:“你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后背。”   我松了松手,和她拉开点距离,“涂药了吗?”   “涂了,没什么事。”她写着练习册上的题,“你别碰到就行。”   她头也没回,无端让我觉得她在回避什么。我没见过她这种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只好将手撑在她座椅两侧,保持上身板正避免碰到她后背,和她一起看题。   她今天穿了件圆领毛衣,外头披着件校服外套,低下头做题时马尾会顺着肩膀垂下,脖子就暴露无遗。   凑近了我才发现她脖颈左侧有一小块浅黄色的淤青,而在右耳靠近头发处的皮肤,有两个细小的伤口,竖排分布,月牙状,已经结痂,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我缓缓伸出左手,在她后脑勺处比划着,直至手掌收紧,手指蜷曲逐渐与伤口重合......   不像碰伤,像抓伤,我暂时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我将她放下来,走到前面看她,她静静写题,就是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想逗她开心,于是扒拉她的笔袋,拿出一支笔去贴她的笔,跟块磁铁,她写到哪,我就跟到哪。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她终于笑了,笑声很轻,但我多少放下心来。   “我回去了。”我边说边抬手,想摸摸她脑袋回座位,正好她抬起头来看我。   我的手从她的发旋落到她的脖颈。   就那一瞬间,我愣住了。   只有虎口卡住后颈,手指收紧揪住头发,指甲因用力而嵌进皮肤才能形成的伤口。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害怕。 第33章 月牙疤   一个极其不好的猜测在我脑海中产生。   我所能想到的最可怕的可能,就是她被人掐住后颈,揪住头发按着头狠狠掼到墙上。   谁会这么对待她。   她在学校一向和人交好,一句骂人的话都不敢说,能惹出什么事,能犯下什么错。   顾星南的家庭情况我知道一点。她自小被母亲拉扯大,后来母亲再婚,再婚对象是个生意人,顾星南不轻易亲近人,所以对她后爸的称呼一直是叔叔,但听她说过这个叔叔对她们母女挺好。   所以要说是被家里人打,我更想象不到,不说她后爸对她如何,她妈妈这么疼她,怎么舍得她受伤。   也许真的是不小心撞到,我在心中祈祷我的猜测是错的。   可是指甲印和淤青又要作何解释......我隔着一小组的距离看她,她埋头写题,穿了毛衣的校服显得有些窄小,使她动笔变得缓慢,她把校服脱了,将手从袖口抽出来时,她像是扯动到了伤口,疼得轻蹙起眉。   我突然想知道后背上的伤是什么样的。   我观察了她一个下午加两节晚自习,直到她终于在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时起了身。她前脚刚走出教室门,我后脚就跟上。   她察觉到了我,回头看我,说的话像在赶人:“我自己去。”   我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女卫生间,回她:“我也上,没说陪你。”   拿我这无赖没办法,她抿了抿唇,只好背过身继续走。   没表情的样子无悲无喜的,像有团乌云一直在她头顶,把她弄得阴沉沉的,挥不散,不下雨也不放晴。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她越沉默,我就越觉得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我宁愿她生气,和我吵一架,然后一气之下把所有事情说出来,这样我就不用去猜得心惊胆战。   我想说些话激她。   “你这样很没劲,”我冷下语气,板着脸,倚在厕所出口处的墙上,昧着良心说,“整天一副苦瓜脸,看着就烦。”   然而她无动于衷,继续朝前走着,丝毫不受我话的影响。   她表现得冷静,我却分明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拳,直至骨节泛白,微微发抖。   或许顾星南是会生气的,只是她的生气是隐忍的,不易察觉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发现。   恶言伤人,我不知道她正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不该说这些话让她难堪。   她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她会怕我也很喜欢我。   我耐心有限,不想和她软着来,更不想耍些小手段,她只会敷衍我说没事,不然就不搭理我。   想要什么,那就自己找答案,自己去争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得到我想知道的,这才是我本来的面貌。   既然好好说她不当回事,那我只能逼她说。   在她马上就要走近厕所隔间,仍旧不开口时,我趁她关门之际,把住门把挤进厕所隔间。   对于我的出现,她明显吃了一惊,很快推着我让我出去:“我要上厕所。”   厕所空间容下两个女生绰绰有余,隔间光线不多,但也足够将面前的她看清楚。   “谁知道你是不是躲在里面哭。”我抓住她的手,手心冰冷的温度让我心下一惊。   她垂着头不看我,我干脆抱住了她,手就放在她的背上。   衣服之下有我想知道的,只要将它扯开。   其实我也怕吓到她,但我知道她不会主动让我看。我作着最后的询问,只要她和我说明原因,我不会走到下一步。   “到底怎么了啊......总是不开心。”我抚着她的背说。   她却对我说:“对不起。”   我不想听她道歉,她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衍生   我轻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向我这边,毛衣很软,用力一扯能扯到肩头。   她肩头偏下的位置上有两三块淤青,就像被人用拳头打过,最明显的是那块细而长的浓紫色淤青,自上而下延展,在冷白的皮肤上很是突兀狰狞,触目惊心。   我想到我小时候额头磕到墙角的伤,也像这种,但不会这么严重。   肩头瘦削,暴露在阴冷的空气里,有些发颤。她别开头闭眼不看我,眼皮和鼻尖都泛了点红,脸上有种被人揭穿的灰败。   我亲了亲她的肩头,像小时候我膝盖擦破皮,母亲给我吹伤口那样。我只能安慰她,将她衣服拉好,环抱住她的肩膀,对她说别怕。   她会伏在我背上周媛周媛的喊,说哪家的小蛋糕夹心是蓝莓酱的,她一次能吃小半块;说哪棵树的鸡蛋花掉了很多,烂在地里怪可惜;说《黄昏里的男孩》那个小孩被掰了手指一定很疼......   卫生间被阿姨打扫过,檀香味道变得格外清晰。   我无来由想,如果这时能向神明祈愿,并且马上实现就好了。我希望眼前人快乐无忧,我不忍心见她哭。   ————   我原以为她会在我怀里痛哭一场,但我想错了,她远比我想的更理智,更坚强。   她双手捂着脸,做了个深呼吸,声音全闷在手心里,却格外镇静:“带手机了吗?”   我点头说带了,她便背过身去,双手交叉拽着衣摆,干脆利落地脱掉,露出整个后背。   那条细长的淤青,从她左侧瘦削的蝴蝶骨,延伸至右腰。四周密布着斑驳青紫的,或浅或深,或大或小的淤青。新伤叠旧伤,不是一天两天才能形成的,谁能如此长期地施以暴行,我能想到的,只有和她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   在我被这些伤口震撼住时,她开口了。   “拍下来,发我微信上。”   她的声线清冷,我忍下想要触碰的冲动,心里很多想问的话顷刻化为乌有。   大脑一片空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她的吩咐,将她每一处淤青仔仔细细地拍下来。   她有自己的行动,不作任何解释,不想我插手。我没有资格去逼问。   扒她衣服时,有那么一瞬间,我后悔了。   因为我发现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她后背的伤口,更没有勇气想象她被人打的样子。头皮一阵发麻,我感到极度喘不过气。   胳膊上的伤比较少,直到她举起双手穿上衣服时,我才发现左右上臂内侧有几排指甲印,不是很深,但破了皮。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抱住自己胳膊,因过于愤怒导致指甲用力掐进肉里才形成。   胳膊那些月牙状的疤,过了几年,变成浅浅的印子。昭示着她曾经历过的折磨。 第34章 “不疼了”   如果我当初没有听从付絮的话,我想我在追顾星南的这条路上,一定能少些波折。   付絮大我一届,宿舍就在我对面,偶尔来我们宿舍串门,借借充电宝或者充电线。她挺自来熟的,我一开始不太想理她,直到她向我大方坦白性向后,我才多少和她热络起来。   就好像自己找到了个同类,在性向这件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上,我们有了共同话题,并能够进行探讨。   我和顾星南都默契地没有提隔间的事,但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变化——我们没那么亲密了。   带吃的给她,她说:“吃不下。”   问能不能抱抱她,她回:“不舒服。”   还想再多说几句,她答:“我要学习了,你回去吧。”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忙到没心思搭理我,还是故意和我保持距离。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顾星南是安静沉默的。   她时常下了课就趴在桌子上休息,我连和她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位置靠窗,偶尔有人拉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她会瑟缩着手脚,拽着后领将裸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围起来。   我也不忍心吵醒她,只能走到她身边,将窗关上,或者将她衣服盖好。   有天我杵在窗边,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状态,只好向来教室走廊外还充电宝的付絮求教。   她回得简单:“她这么重视你,你怕什么。”   我将她拉到一边,免得她的大嗓门吵醒顾星南,她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半是安慰半是打趣道:“我看你俩之前挺亲啊,你就当她在闹点情绪呗,等她心情好了自然会来找你。”   在她眼里,我们就像是对闹别扭的小情侣,然而实际上我们连情侣都不算,付絮用错了对象。   正走神着,付絮就揽着我肩膀,感慨道:“想不到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碰到这种小事居然这么扭捏。”   付絮很让我反感的一点就是动不动就来点肢体接触,好像谁都和她哥俩好。   我将她放在肩膀上的扭下来,甩开,她哎哟哎哟地叫唤,我冷声道:“别碰我。”   正好上课铃响,她捂着心口,故作被我伤到了心,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我心烦,我推开她让她快滚,她便笑嘻嘻地跑回去上课。   付絮没那么多纠结,我想我也本该像她这样,不被这些小事困扰,但我无法忘掉顾星南后背的伤。   我思考着付絮刚刚的话,觉得参考意义不大,不适用于顾星南。顾星南现在相当于是把自己关了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还是今晚下了晚自习,找个时间和她聊聊吧。   我边想着边回到教室,顾星南还在位子上趴着,但她调转了方向,背对着我。   啧,一定是付絮声音太大,吵到她了。   这学期走读的人多了几个,他们和顾星南顺路,每次都抢在我前面拉着顾星南回家。我本想一下课就和她说点悄悄话,谁知孙晔已经背好了书包等她。   有外人在,很多话都不好说。我也不好开口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伤有没有好一点。事情有没有解决。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问:“有什么事。”   我答不出来,因为她的表情比以往都淡漠,就好像我只是个普通朋友。   送她回家的人很多,关心她的人也很多,我不是唯一的一个。   我还是不是顾星南心里的“第一位”,会有人来撼动这样的位置吗?   为什么她要流露这样陌生的表情。是讨厌我做的那些事吗?   孙晔催着正在收拾书包的顾星南:“走啦走啦!我给你看我今天刷到的视频,特好笑!”   我愣在原地,俩人看着我,孙晔问我咋了,怎么不走,我没回他。   正好顾星南背了书包,接着孙晔的话:“到底怎么了。”   付絮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到了我们教室门口,喊我走不走,我现在只想逃开她那冰冷如刀子的视线,最后说:“没,我先走了。”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奇怪,我临走时加了一句:“记得关灯。”   ————   又过了几天,如我所想,顾星南一次都没来找过我,我实在憋不住了,想找个独处的时间把话挑明。   她现在白天回家的次数少了,吃了晚饭就回教室自习。   我掐着没人的点到教室。但她还是睡着了,她将头埋在臂弯处,露了小半张脸,睡得很沉,披在身上的外套滑下一半也浑然未觉。   睫毛轻颤,她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梦到什么,我想终归不是什么好梦。我伸出手,微弯食指,轻轻抚了抚她眼尾那颗泪痣。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每天一有空就睡,懒洋洋,没什么活力的样子让我有些担忧。   我收回了手,轻手轻脚将她外套拿起,准备给她盖好。却发现她醒了,有些困倦的眼皮半垂着,眼珠转了转,然后看着面前的我。   我一时僵住,手停在她的肩膀上,她顺着我的手看去,眼睛眨了眨。   “怎么了。”   “外套快掉下来了。”我收回视线,给她盖好。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最后拉来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想离她近些。   她还是趴着,只是侧头看我,刚睡醒的语气有点哑,很温和:“周媛,你想问我什么。”   我和她对视了一会,想把那天被孙晔打断的话说出来,正组织着措辞,手却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背上,最想问的还是那句:“还疼吗?”   气氛变得格外安静,连外面的脚步声都没了,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她。   她没有立马接我的话,而是闭上了眼,嘴角多了点上扬的弧度。   “真的没事了。”她重新睁开眼看我,牵住我的手,带着眼尾的一点泪光,声音闷闷的,“不疼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她的哭是隐忍的,无声的。   像条无形的线,紧紧捆在我的心脏上,只要一扯动,就疼得让人受不了。 第35章 “太阳花”   那之后,顾星南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只是不怎么和人打闹,多了点沉稳和内敛。   或许也有学习氛围变得紧张的原因在,当时我们处于高二中后期,正在向高三备考模式靠近,大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玩闹。   她在慢慢好起来。重新融入集体里,像个没事人,好不让人为她担心。   周末放假,我送她回家路上问她:“你伤好了吗?”   “早就好了呀。”   她答得轻松,松开挽着我的手,跑到前方的鸡蛋花树下,微低下身子拾了一朵。   她招呼我快点过去,昨晚下了场大雨,打落了很多鸡蛋花,树荫底下散了一大片,黄白相间的颜色,很惹眼。   我走到她旁边停下,有些不太确定,小心问:“真好了?”   她挑了朵开得正盛的,不像鸡蛋,像耀眼炙热的太阳光。   洁白的边沿上还挂着昨夜残留的露珠。   她低头嗅了嗅花,笑了。我想花应该很香。   “不是和你说了没事吗,”她捻着花柄转花,漫不经心地说,“还是说你想再扒一遍衣服确认?”   我被她噎了一下,她要不提的话,我还以为她忘了。   “对不起。”我为我的冲动道歉。   “没怪你。”她摇了摇头,抬脚往前走,“没你这么做,我可能还是那个状态。”   借着时机正好,我跟上她的脚步,直截了当道:“是被家里人打了吗?”   “差不多吧。”   “为什么?”   “因为......不听话。”她莫名笑了一声,眼底透着淡淡的嘲讽,“现在不打了。”   “那个叔叔吗?”   “嗯。”   “周媛,”她牵过我的手,“现在真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了。”   见我不应她,她就捏了捏我的手,仿佛在用这点力向我证明她已经好了。   轻飘飘一两句话,略去很多细节,她眼里只有那朵开得过分灿烂,以至于有些刺痛我双眼的小花。   那为什么不看我。   “知道了。”我只能这样说。   到了她家小区门口,她和我在旁边的公交站牌停下。   她陪我等公交,但注意力大多放在花上,还拿出手机来翻照片。   停在一张照片上,她将手机凑到我眼前,“你快看!”   看清上面的内容,我顿时就笑了。照片里是她的茶杯,杯盖上放着朵和她手上一模一样的花。是我送给她的。   “你什么时候拍的。”我不禁笑了,她好像对这朵花一直念念不忘。   “你送我那天我就让孙晔拍下来发给我了。”她拿着手上的花比对,沉吟片刻,“感觉没你送我的颜色好,差点意思。”   认真的神情像极在几何题里找辅助线,她低垂着头,我看见她浓而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小块扇形的阴影,长而直的黑马尾松松地垂在脖子一侧,衬得那张清秀的小脸乖巧温柔,惹人怜。   于是我伸出手,覆在她的脑袋上,摸着她的头得意道:“我送的,当然好看。”   她笑出声,调侃我:“好臭屁。”   今天的公交车来得格外快,连让我多聊会天的机会都没有。   车子在道路尽头缓缓驶来。   我还是有点担忧,要她给我一个保证,“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然后要照顾好自己,知道没?”   “知道啦,我又不弱。都跟你说了,你还不信。”她拍拍我的肩,指着不远处的车,“你车快到了。”   临上车前,她拉起我的手,将那朵花轻轻放在我的掌心上,“送你。”   我摊开手,观察了一下手心上的花。   其实她这次的花没挑好,光顾着挑开得好看的,全然没注意这朵花背面那条微小细长的褐黄色印痕。   但我没有告诉她。不然她要为自己没挑到完美的一朵而可惜。   上了车,我隔着车窗和她挥手道别,她笑得很好看,只是阴天之下的天幕惨白寡淡,无端给她添了点淡淡的愁绪。   我站在下车门的位置,朝后窗看去。   随着车子开远,后窗视野里的一切变得狭小,容下了她和那些高楼建筑。   车子拐弯之际,她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   她家所在的那栋楼墙体黑红相间,像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一点一点将她吞没。   我努力说服自己,顾星南说好了,那就是真的好了。   准备进入新的篇章啦   感谢陪伴,祝周末愉快 第36章 蠢事   毕业季临近,高三的高考倒计时即将进入尾声,付絮跟我说她最近要回家住,美其名曰:“整理好自己的状态。”   他们班主任说临近高考,为了不让大家的精神太紧绷,可以选择回家住,但要保持规律的作息,最好按照高考时间进行。   我心想付絮会学习,太假了。   对她这个学习吊车尾,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就基本放弃往前冲的人来说,能回家简直就是种解脱。   毕业季带来的些许伤感滋味,没影响她,反倒影响了我和顾星南。   下午放学吃完饭,我们从食堂走回教室路上,顾星南看着路上几个背着大包小包准备走读的高三党,一边挖着雪糕杯,一边感叹:“他们要毕业了,好快。”   “又不是我们毕业。”我咬着冰棒,没去细想她的话,“你不也走读吗?”   “可是明年这个时候,就换我们毕业了。”   等高三一走,我们就会接替他们的位置,进入到更为紧张的备考状态。   顾星南点醒了我。   我们以后会怎么样,肯定不会在一个学校吧,还会像现在这样放学下课,吃吃饭聊聊天吗?   “那你毕业有什么打算?”我问她。   “出省读大学吧,不太想呆在省内。”她说得轻松,没有任何犹豫,反问我,“你不也打算出省吗?”   “嗯。”我点点头,“想去江浙沪那边。”   “挺好的。”   她雪糕杯才挖了半杯,剩下的都快融了,她索性将它们全搅合成沙冰状,吃到一半突然问:“付絮也走读了吗?”   “嗯。”我将棒冰吃剩的塑料管丢到垃圾桶,从顾星南嘴里听到付絮这名字怪怪的,“你问她干嘛?”   “无聊问问,”她挖了一大勺吃,静静看着我,“因为你经常在我耳边提她啊。”   “也就聊得来而已。”   提到她我就烦,前两天来我宿舍顺我充电宝,现在还给我落在家里,什么时候还回来都是问题。   我摆摆手,“别提她了,心烦。”   “哦......”她看了我一会,就收回了目光,没再说什么。   其实我更想问她的是,毕了业会疏远我吗?还当我是最好的朋友吗?交了新朋友我还是第一位吗?   毕竟这个位置这么重要,我不想让给别人。   但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有点违和,她可能会皱眉笑我:周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   于是我只好换了方式问:“毕业的话,感情是不是会淡?”   沙冰融成了液体,顾星南不想吃了,拿着木勺子在里面画圈,听着我的话,说:“肯定会的,我初中同学现在一个都没聊过,之前关系多好也没联系了,谁也没搭理过谁。这才不到两年。”   “凡事都有个例外,你别那么快下定论。”我不赞同她的话。   路过教学楼拐角的垃圾桶,她才将雪糕杯丢了,淡淡道:“再好也有疏远的一天,谁都会变吧,哪有关系能好一辈子的。反正我不信。”   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出这么一个消极的回答。   她似乎没有考虑到我们的关系,这让我心里多了团无名火。先不论我那点小心思,单凭我们之间的深厚情谊,她也这么想吗?   我在台阶处站定,问她。   “那我们呢?”   顾星南把住楼梯旁的围栏扶手,回头看我,笑说:“这不是还没毕业吗?你想那么多干嘛。”   她拉着我上楼,并没把我话放心上,一句话打破现在有些沉闷的氛围:“快走吧,一堆卷子要做,你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些。”   我愣愣地跟着她上楼。   “再好也有疏远的一天,哪有关系能好一辈子的。”   这句话咽不下吐不出,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眼,堵得心口发紧。   她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友谊?她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   付絮将充电宝还给我,倚在教学楼走廊的栏杆上,对我和顾星南的那番对话做了评价:“可她说得没错啊,你能保证你们能玩一辈子吗?”   冷静下来之后,我思考着顾星南的话,她确实说得没错,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会在某一天断了联系。   我对她想法,已从初见时的好感转变成了难以被时间消磨的喜欢。我从没有这么强烈地去喜欢一个人。   她将我放在心里除她母亲外的首位,甚至能接受性向如此特殊的我,让我如何不喜欢她。   我唯一不想和她断了联系。   我将双手撑在栏杆上,盛夏的蝉鸣听得人心烦意乱,我回道:“我只是不想某天没了来往,太可惜。”   “你不是对她有意思吗?”   “嗯。”   “她和你关系很好吧?”   “是。”   “她不太开窍,是吧?”   “对。”   付絮循循善诱,最后说了句让我有点动心的话:“说不定她也喜欢你呢,只是自己没察觉。”   她分析起我和顾星南平时的相处:“你想啊,她明知你的性向也不排斥你的靠近,搂搂抱抱什么的也不抗拒。”   我觉得这个界定有点模糊,毕竟搂搂抱抱这种事,顾星南初中也碰到过,女生之间的打闹也有,“这又不算什么。”   “那你不确定就直接问呗。”   “不可能。”我果断否决付絮的提议,这个根本行不通,“如果她没这心思,要是让她知道她的好朋友其实是想和她拍拖,她怕是要被吓跑。”   “也是。”她思索片刻,“既然你不想破坏你们的关系,那你换种方式。”   “假装和人拍拖,看她什么反应。”付絮看着我,眼睛一亮,“她要生气的话,没准是在意你,说不定刺激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对你什么心思了。”   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说得我都动摇了,我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行得通吗?”   付絮仿佛找到个好玩的游戏,生怕我下一秒会拒绝,尽心尽力地帮我提意见。   但很快我就想到我没个合适的对象。没什么特别交心的朋友,突然就说和人在一起了,顾星南估计不会信。   我问:“和谁试?要是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说在一起了,她肯定不会信。”   “我啊我啊!”付絮极力自荐,“她今天不也提到我了吗?再说我俩也熟,她不会觉得奇怪的。”   见我还在犹豫,她拖着长音,懒散道:“试试呗,又不会少块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于是那时的我,做了有史以来最后悔的决定,就是答应付絮这毫无用处,无端给我添波折的鬼点子。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到这一刻,我一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然而时光不能倒流。   我对她说:“行。”   追南失败后,付絮成功被周媛划为“猪队友”行列 第37章 不玩了   学期快进入尾声的时候,我满含期待地向顾星南说:“南南,我和付絮在一起了。”   我尽量表现得像个坠入爱河的少女。   说这话之前我还特地做了个热身运动,好让脸上因为热而浮上的薄红能为我增点羞涩的笑容。   起先她稍稍瞪大了一下眼,对于我的话有点惊诧:“真的?”   “嗯。”我答得煞有其事,甚至还强调了一下,“真在一起了。”   过了三秒,她才“哦”了一声,“恭喜恭喜。”   她的脸恢复了平静,重新埋头写起题,似乎这样的事情还没她语文练习册上艰涩的文言文吸引她。   这种反应让我很是失望。   “没了?”我的语气有些急,不死心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她重新抬起头,很是疑惑地看我,“那你想怎么样?”   我一时噎住,我想怎么样?我的内心在咆哮,恨不得用体育老师的大喇叭冲她耳朵喊:我想你喜欢我啊!   从她毫无波澜的表情里,我只感到她前所未有的平静,这让我如坠低谷。   在我向她说明自己可能没法和她有太多亲密举动后,她还自以为是地说:“不就是避嫌吗,我懂我懂。”   我十分颓丧地和付絮说这件事,付絮说:“估计还没有体会到你谈恋爱后的变化,你慢慢来呗,多试试。”   于是我决定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深陷爱情无法自拔的人。   为了让她更真切感受到我的变化,我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也不天天一下课就去找她,黏她。   尽管我有点担心,怕我们的关系会因此疏远,但顾星南现在不怎么搭理别人,估计也不会和别人玩多好,我也就放下心来。   做戏就要做全套。   偶尔聊天,我会在她面前说些我编出来的和付絮相处的琐事,我甚至还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付絮这个负心人伤了心的痴情种,为此挤出一丝哭腔,埋在她颈窝处寻求安慰。   “今天有人来找付絮要微信,她还给人家了,我都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明明都在一起了,”我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混着点鼻音,听起来真像哭过一样,“还是你好,要是和我拍拖的人是你就好了。”   顾星南把玩着玉兰花树上飘下来的树叶,听到我的话将我拉开些,像看傻子一样笑着看我:“可我又不会喜欢女的。”   “......”   老实说,顾星南总能用阐述显而易见的事实的口吻,来说这些事。   她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我对这些事的敏感。因为她不是我这样的人。   所以她总能说些很平常但又足够捅我心窝的话。   我没再去抱她,也不想和她对视,侧着身子坐直,假装轻松道:“我知道啊,开玩笑而已。”   她将树叶卷成圆柱状,又摊开,重复好几次,对于我说的那些话很是不解:“既然她这样做,为什么不分。”   我想着她说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为什么要试探一个异性恋的人喜不喜欢我。   我突然感到有些累,很没劲。甚至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卑劣。   我轻声对她说:“因为我也好不到哪去。”   我在骗你。   ————   顾星南明白我们之间要适当保持距离,便在“避嫌”这件事上身体力行。连我这个当事人都没她做得好。   之前学习累了还能靠在她背上眯会,现在她连挽下手都不肯,恨不得离我五米开外,拘谨得像个陌路人。   话也不想和我多说,说什么很多作业都没做,没心情闲聊。   我不想她“避嫌”了,本来就是假的,避什么嫌。   这样无趣的骗局在付絮揽她肩膀那一刻宣告结束。   那天顾星南走得早,她现在只和我打个招呼,就匆匆跑去饭堂吃饭,等我一下都不肯。   因为各科老师都在赶课程进度,三节课一个单元被硬生生压缩成一节课解决,顾星南不敢耗太多时间在琐事上。   学业繁重她不等我我理解,我也没有特别介意。   但我隐隐觉得这个走向有点不太对劲,我感到因为避嫌这个事,她离我越来越远。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因此变得生硬、尴尬。   下楼时我碰到付絮,和她一起走。   她八卦道:“怎么样?有用不?”   “一点用得都没有。”   “不会吧......”她还不太相信,“她那么喜欢你。”   “又不是那种喜欢。”   “肯定是你方法不对。”她笃定道。   我不想继续谈论这种话题,“反正就是没用,不玩了。”   我觉得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我和顾星南拉回原先的状态。   付絮惋惜道:“那多没意思啊......”   到了食堂,刚进去我就看到顾星南在不远处排着队。   付絮还在我耳边唠叨:“真不继续了?”   我白了她一眼,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不要”她才听进去,索性偏开头不搭理她,继续往顾星南那队走。   我在顾星南旁边的队伍里停下,谁知刚一转头就见付絮揽住顾星南的肩膀,笑得很开心:“星南好小个啊,这高度搭肩膀刚刚好。”   顾星南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看见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搭她个头,为了避嫌我都不敢这么大胆去揽顾星南,付絮做这些干什么,那本该是我能去做的。   她想和谁肢体接触都行,绝对不能是顾星南。   我冷眼看着付絮:“放不放?”   在我的注视下,付絮才拿开她的手。我恨不得冲上去拍拍顾星南的肩膀,总觉得付絮弄了什么脏东西在上面。   那顿饭吃得异常难受,付絮说什么我压根没听,好在她没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不然我可能当场和她绝交。   我突然觉得我错了,我不该用这么拙劣的方式去试探顾星南。   关系变差不说,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顾星南说会变淡就真的会变淡吗?   我始终认为感情是需要经营,我不是她那些初中同学,我珍视我和她的友谊。   如果我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高中,那剩下的一年时间里,我要做的就是好好陪在她身边。   我愿意去经营,哪怕只有我一个人。 第38章 无声告白   日子回归正常,我们升上高三时,付絮已经毕业离校了。   那之后我就很少在顾星南面前提到付絮。   整件事情从始到终,唯一让我有实感的,就是顾星南的冷淡。   最后我也没向她交代我和付絮之间的事,她估计也不会关心这些事。她的眼里只剩下学习。   等她某天终于回过神问我时,我就说我们俩早分了。   没想到她连原因都不问,只点点头,平静地说:“这样。”   罢了罢了,好好学习吧,其他的毕业再说,我在心里告诫自己。   好在往后的日子很忙,每天都有繁重枯燥的学习计划,大脑被知识点和习题充斥,分不出精力去想其他事。   高三的学习占去很多能够玩乐的时间,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的那一个小时里,是我和顾星南一天中为数不多的交流。   每次吃完晚饭回到教室只剩半个小时,那半个小时里我会教她几何题,而她会帮我过生物的知识点。   偶尔实在太困,我们会坐在一张桌子上补眠。   她很容易偏头疼,可能今天热出了汗,被风扇一吹就会疼;可能是前一天晚上熬太久的夜,失眠;也可能想题想太多,耗脑力......原因千奇百怪,她说睡觉多半也是因为头疼,但我还挺喜欢她头疼的,因为她会让我给她揉揉。   每逢她皱着眉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只要察觉到我醒了,她会言简意赅地闷声说:“头疼。”这个时候我就会把手覆在她额头,揉揉她的太阳穴。   我可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无需掩饰地观察她的脸,她的脖颈,她的双手......所有她没被衣服遮挡住的地方。   这张清秀的脸我看了三年。   大到她的五官、脸型、头发质感,小到她脖子左侧的小痣、耳后微小的疤、手腕处的骨突形状,每一处细节我都能记住。但就是怎么都看不够。   身高的差距导致我们这三年都没能成为同桌,只有在这一刻,我才能体会和她做同桌的感受。   当然我知道真正的同桌不会向我这样直白又热烈地盯着她,我只是想制造多点和她一起度过的记忆。好让自己能够在此后没她的日子里反复回味。   这个过程极为短暂,却足够让人流连。   ————   日子过得很快,在教室一个低头抬头就是一天过去。一转眼,高考倒计时上的数字变成了10。   班主任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适当放松,保持一个积极良好的状态迎接高考。   付絮前段时间问我:“不去表白,不后悔吗?”我当时没心思想那么多,回她:“不会。”   眼下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脑子又开始思考起她的话。   思考的结果就是——我不想留遗憾。   但在这个关键时期扰乱彼此心绪,对我和她都不好。   在她不开心的那段时间里,我发现她只有看到这些搞笑视频才会笑一笑。   某个周末我狂刷了起码有两百条的视频,把自己笑得肚子疼了一下午之后,在第二周的周一唱些最让我洗脑的bgm给她。   效果十分好,成功把她逗开心,后来她还说自从那天之后,每次睡前,耳边都会想起我唱的歌。   四舍五入就是每晚都想起我了。   因此我想了个折中的方式,给她唱首歌。   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总想让她能够多记住我一点,也想将我的心意说给她听,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晓。   我以自己所理解的方式,选了一首最适合的歌,并练了不下二十遍。   那些我想对她说的话,用这种隐晦的方式传达。   付絮说我在这件事情上特别怂,我没有否认。   因为对方是顾星南,是我很好的朋友,是我很喜欢的人。   我必须小心走好每一步,确保她不会讨厌我、远离我。   晚自习第三节 课,我拉着她到走廊拐角处。   盛夏烈日残存的余温在九点一刻消失殆尽,徒留清风和白玉兰花树的沙沙声,还有不远处聒噪的蝉鸣。   这边没什么人打扰。适合说些真心话。   我问她:“上了大学还会爱我吗?”   尽管我还是说着这个玩笑话,但还是想从中得到一个她不会疏远我这个朋友的保证。   她看着我说:“爱,不管过多久都不会变。”   她回得很认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   认真到我想骗自己她也正在爱着我。   我为她唱了一首歌。   一曲终了,我在心里问自己:怎么可以拥有你。   “环游是无趣 至少可以陪着你”——《水星记》   晚安好梦 第39章 半斤八两   高考结束过后,是长达三个月的超长暑假。   我的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纵。   参加了数不清的升学宴、毕业聚会、以及大大小小的旅行。等我彻底闲下来,强烈拒绝了和父母的旅行后,才后知后觉发现暑假已经过半,而在此之前,顾星南回我的消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奇怪。   经常半夜两三点才回,或者不回。   我想她应该和我一样忙。忙到连朋友圈都很少发。   我盯着聊天记录出神,可是她要忙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出来玩。   接下来的日子我基本宅在家里,看完投影仪放映出来的电影,我躺回被窝里看手机,给我爸妈发的旅游照点赞,在他们的评论区夸夸,就接着往下划,却发现顾星南凌晨一点多在回人朋友圈评论区的消息。   我当即给她打了电话,电话居然还占线了。   过了二十多分钟,她才回我消息,我问她电话为什么占线,她说没谁。   骗人,多半是那姓林的。   我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问她什么时候来找我玩。   她隔了好久,久到我快睡着了,才给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可以去你那待几天吗?”   ————   顾星南拖着小行李箱子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的心情像在坐过山车。   从满怀欣喜化为极度担忧。   我不知道这短短一个多月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人都快瘦脱相了,精气神变得一年前还阴郁。人也比以前白了些,本来就挺白的,这下直接像张白纸,风要是大一点,她能被吹跑。   我接过她的行李箱,拉她进门,手腕摸起来都有点咯手。   我不禁回头问她:“你是考差了?”   她任由我拉着,缓缓跟在我身后,摇头道:“正常发挥。”   “那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瘦了那么多?”   “就......饭吃少了吧。”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像这样没什么精气神,蔫了吧唧的实在蹊跷。更何况现在居然还要在我家住上几天。   她愿意来住我当然很开心,但以往她周末出门都绝不会在外过夜,最迟晚上十点就会回家,一连住几天,不怕她妈妈担心吗?   脑海不可控地联想到她以前的伤,我站定脚步,看着她,沉声问:“你是不是又碰上什么事。”   等不到回答,我有些急道:“是不是那人又打你了?不想回家是因为这个吗?”   她的视线从隔断柜子上的火烈鸟摆件落回我身上,回以我一个浅浅的笑容,配上那略显呆滞的眼睛,比哭还难看。   和以前那样,她依然不作什么解释,只是对我说:“没有,想你了。”   我一时哑然。   ————   我把她的行李箱放到玄关处,招呼她去沙发上坐着,然后走去厨房那边拉开冰箱门,问她要喝什么。   她拨弄着茶几上的小摆件,随口应道:“随便,我都可以。”   来不及吐槽她的随意,我对着冰箱犯了难。   前段时间去超市备货,冰箱里囤了好多鸡尾酒,摸索半天找不到一瓶牛奶或者是橙汁。   正翻找着,顾星南就来到我身边,探头看了看,说:“周媛,喝酒也行。”   “不行,你没喝过,容易受不了。”她弱不禁风的,万一酒精不耐受就麻烦了。   “可是我成年了。”   “那也不行。”   “那我喝什么。”   我关上冰箱门,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说随便吗,喝水好了。”   顾星南还在盯着冰箱门,眼神如果有实质的话,冰箱门可以被她望穿。   她甚至偷偷伸出四指去勾,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的眼里有强烈的渴望,定定站在那里,带着点哀求的语气对我说:“可它看起来像果汁,我想喝。”   如果她是想借酒浇愁,我强烈反对。   玉树   有什么事她可以和我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   “不行。”我果断拒绝她,求我也没用。   我将她搭在冰箱上的手拉开,免得她偷酒喝,然后赶紧将她推出厨房,拉她到沙发上坐下,顺手给她倒了杯热水,拿手背试了试温度,刚好。   “喝这个。”   她有些犹豫地接过杯子,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垂头看杯子小声嘀咕:“水没味道……”   语气有些委屈,让人心口发软,我只好揉揉她的头,安慰她:“把它喝了,晚点买果汁给你。”   “那我要喝杨枝甘露。”她喝了一口水,还不忘补充道,“少糖少冰。”   “好好好。”   晚上不想出去吃饭,我和顾星南点起了外卖。   我问她要吃什么,她说:“随便。”   “确定吗?有什么不吃的。”   此话一出,我就开始后悔了,接下来她说的话,比她进门前说的都多。   “不吃肥肉。”   “不要芹菜。”   “少油,不要太咸。”   “有糖醋里脊吗?”   “有点想吃虾饺烧卖之类的。”   “喝粥也不错。”   “......”   以前在饭堂吃饭还没怎么觉得她挑食,现在点起外卖,我开始怀疑和我吃了三年食堂的顾星南是假的。   我累了,火速下好了奶茶的单,把手机丢给她自己挑。整个人从沙发滑向地毯,往后仰靠在沙发上,昨晚熬了夜,现在困得不行,眼皮酸胀,连手机都不想多看一秒。   见我摊在地上,顾星南也跟着和我一起坐在地上。   干嘛老学我,我睁开眼,用手掌轻轻推她:“你去沙发上坐,地上凉。”   “不凉,”她不理会我的推搡,专注地看着手机上的外卖,“这样靠着舒服。”   我便侧靠在沙发上看她,手伸直了搭在沙发边缘,只要抬手就能碰到她的脸。   想起高一那会扭了脚,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校医室陪我,留给我一个美好的侧脸,恬静可爱。   只是现在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愁绪。   她侧头问我:“周媛,你要吃什么?”   我抬起手玩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柔顺黑亮,绕在指尖上很好看。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想了想,我补充道,“我不挑。”   “嗯,我也是,”她托着腮思考,终于敲定了今天的晚饭,“那我们吃云吞吧。”   我心里发笑,顾星南可能对自己的挑食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云吞要吃带虾仁的,”我重新闭上眼补眠,提醒她,“还有,不要香菜不要葱花不要麻油,记得备注。”   今晚还有,下章更完也差不多步入新阶段啦,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第40章 醉酒   晚上九点。   我们洗好澡躺在床雨师上看电影。   我开了瓶白桃味的鸡尾酒。   感受隔壁频频投来的灼热目光,我想了想,决定把它放到自己手边的床头柜上。她够不到的地方。   我拿出遥控器挑片子,顺便问她:“想看什么?”   她和我一起靠在床头看对面墙上的投影。   她说:“看你想看你的。”   “那看港片吧,钟无艳?”   她问:“讲什么的。”   我答得简单:“讲钟无艳的。”   “好。”   开头的皮影戏和戏腔吸引了她,很快她就认真地看起了电影,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这片子我小时候看过,印象里是个喜剧。   但是长大了,想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我在电影角色里找到某种情感共鸣,比如,小狐狸的爱而不得。   正片快结束的时候,我不太想继续看下去,因为已经知道了后面的结局,但顾星南还在看,也可能是在发呆。   于是趁着她没怎么注意我这边,我拿过床头柜上的鸡尾酒喝几口。   她突然说:“如果故事能够停在疤消失那一刻就好了。”   我喝酒的手一顿,问她:“为什么。”   “就觉得......不该是大团圆。”她有些惋惜道,“小狐狸口口声声说最爱她,做的事全是伤害;齐宣王眼里只有美色,根本不爱她,不值得。”   我问:“如果你是钟无艳,你选齐宣王,还是小狐狸?”   我私心希望她选小狐狸。   “谁都不选。”她出神地看着那面墙,“宁愿一个人。”   ————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趁我走神的时候,把我的酒给抢去喝。   我赶紧把它酒瓶拿回来,看了看手中只剩一小半的酒瓶,顿时有些生气,打一下她的手背,凶她:“都没喝过酒,一下子灌那么多!”   酒液给她的唇染上了点水光。   她无视我的话,垂眸咂摸了一下嘴,似是没试出味道,下一秒便伸出点舌尖舔舔唇珠。   我猜的没错,顾星南不适合喝酒,一喝酒就上脸,上脖子,连带着耳廓上方也泛着红。   但醉酒的顾星南喜欢说真话,也喜欢靠近我。   她晕乎乎地仰靠在我怀里,发梢蹭过我的脖颈,身上有我常用的沐浴露的香气。她的突然贴近让我无措,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很快,她就顺着我的上半身缓缓往下方倒去,枕着我的腿去抱我的腰,像在讨要一个抱抱,极尽依赖意味。   我没有醉,她却让我醉了很多,醉到想和她紧密相贴,想有更近一步的发展。   可是在她转头看向我那一刻,我就打消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僵着半天的手最后落在她的后脑勺上。   我看见她眼里盈着的一汪水,要掉不掉的。   我感到我的心跟着一紧。   我放软语气,小心询问:“为什么要喝酒?”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回我:“好奇,想试试。”   “又不开心吗?像之前那样?”   她摇着头笑了:“没有,他们离婚了,我很高兴。”   还好酒精度数比较低,她还有几分清醒。   她和我说那个叔叔是怎么用尽花言巧语追上她妈妈的,而在那之后,又是怎么转向家暴的,以及这两年他是怎么停止家暴的,说他进了家新的公司,工作地点就在离她家不远的大厦里。   原因远比我想象中更为可恨。   是一个人渣,没有理由的,单纯为了发泄对她们施以暴行,而顾星南是这场家庭混战里的牺牲品。   “有几次路过大厦,在不远处碰到他,身边都搂着不重样的女人。”   “我其实早就想他们离婚,或者,他出意外死掉。”   “我尝试反抗的,但是没有用,我力气太小,刚扑上去就被甩开了。”   “你知道吗?每次他打我妈,我都想拿刀把他砍了。”   她笑着反问我:“我是不是很坏。”   我抚着她的侧脸,回她:“兔子急了还咬人,不怪你。”   “可我不是兔子。”她喃喃道,“我是蚂蚁,只想苟活。”   ————   她后来又说了很多话。一会骂那人鬼面阎罗,一会骂他脑袋被开了瓢,然后学着电影里骂人的话,问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十八代。她笑得很痛快。   于她而言,阴影和伤害不会那么快过去。   她忍了很久,只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笑得越放肆,越代表她不开心。   我看着她眼睫处挂着的泪水,轻声说:“你可以和我说。”这样我就可以替你出气。   可她还是说:“我没那么脆弱,现在都过去了,我没事。”   我只好说:“知道了。”   她在我怀里将睡未睡。   最后,她伸手碰我的脸,说想出去玩了。我答应她,她很快便睡过去。   我轻轻将她放下,帮她调整睡姿,掖好被子,她睡得很熟,没有被我弄醒。   我将剩下的酒喝完,然后躺进被窝里,单手支着脑袋端详起她的脸。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的睡姿才有安全感。   我伸出手,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不是小狐狸,我不会伤害她,那她会选我吗?   指尖缓缓划过她的睫毛,泪痣,唇角,最终停在唇珠上。触感柔软温热。   有些话只敢在她醉酒时说。有些事只敢趁她醉酒时做。   “南南,你醉了。”   “好喜欢你啊。”   “喜欢我吧,哪怕一会也行。”   半瓶酒醉不了我,但现在的她在我身侧安睡,这一刻足够让人沉醉。   空调发出的风吹得我的脸有些冷。   我俯下身,缓缓贴上她的唇,偷一点温暖。   《钟无艳》这歌也蛮好听的 第41章 安稳乡   第二天顾星南醒来时,就像个没事人。   她趴在床边看手机,见我醒就和我打了招呼。   “周媛,早呀。”   “嗯,早。”   我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房间的光线,还是有些困,昨晚写日记写太晚,睡醒浑身沉沉的。   没曾想顾星南下一句话就把我弄清醒了。   “你昨天几点睡的?”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脑内一幕一幕放映。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有些戒备,说出口时的语气有点冲。   她愣了愣,似乎被我的反应吓住了:“就、就问问而已。”   一开一合的柔嫩唇瓣似乎还残存着昨晚的香气,我感到心跳变快了些。是心虚的征兆。   我随便扯了一句搪塞过去:“当然是你睡了我才睡。”   “能不能具体一点,哪个时间段?”她似乎揪着这点不放。   声音总是引诱着我去看她的唇。   终于,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目光从她的唇上移开。   视线摸索着其他地方,好在她脑袋上竖起的一根头发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有用程度堪比和尚手中的木鱼。   我盯着那根头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忘了,反正给你调好睡姿后就睡了。”   “噢,这样。”她没再说什么。   这一小插曲让我此刻困意全无。   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给她的侧脸晕了层柔和的光影,睫毛一眨一眨的,刚睡醒的脸颊有点粉。   本来还想再赖会床,但把与她相处的时间花在睡觉上,实在有些浪费。   于是我从被窝里爬出来,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颊肉。   心中不免有点难过。还是得多吃点好。   “别玩了。”她扯开我的手,“快想想我们去哪里比较好。”   “你在看什么?”   “在看旅游攻略,上面的景点图好好看。”   我看见她眼里跃动着明亮雀跃的光。   昨晚的她不复存在,就像被藏了起来。   我索性从床上坐起来,将她垂在枕头上的头发拢到她背后去,这样才能把她的脸看清楚些。   “为什么要出去玩?”我试探着问。   “因为......还没好好和你出去玩过,”她忽然笑了,“感觉和你出去玩,会比较有意思。”   声音温和悦耳,透着隐隐的喜悦,她像江南古镇里停留在房檐上的小鸟,于清晨中鸣叫。   我看了一会她的侧脸,对她说:“去古镇吧,苏城那边。”   我想她会喜欢的。   ————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她收拾了行李,和父母打过招呼,等彻底忙完已经是十点多。   我挑了家专做早茶的外卖,把她昨天想吃的都叫了一遍。   等我洗漱完出来,顾星南还没从房间里出来,我走进去看,发现她还在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箱,蹲在它面前陷入了思考。   “还没好吗?”我倚在门框边问。   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怀疑她又在发呆。   “南南,”我提了些音量,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啊......”她这才发现门口的我,看了看眼前摊开的箱子,“我在想还有什么要带的。”   然而里面规规整整,装备齐全,分明已经收拾好了。   兼顾太多琐碎会降低对这场旅程的期待,我希望她全身心地享受接下来的旅行,不被往事叨扰。   我上前将她箱子合起来,拉好拉链。   然后把她从地上揪起来,将她拉出房间:“你把身份证和衣服带上就行了,出来吃饭,很晚了。”   她站在洗手台前洗漱,吐干净牙膏沫子,思付道:“我总觉得......忘了什么。”   我看着镜子里轻蹙眉头的她,调笑道:“可能你心神留在高三了,还没回来。”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她发呆的样子,像丢了魂。   她抽了张洗脸巾准备洗脸,听到我的话笑了几声:“别吧,好可怕。”   俯下身子洗脸时,后颈处会显出一小块骨头,还有薄衣服之下,后背上方若隐若现的一条清晰脊线。   更添了几分瘦削。   我跟着她笑,看着她洗好脸重新抬起头,顺手抹去下巴处的水珠。   镜子里的她,眼底还残存着点点笑意。   我静静注视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南南,不要乱想。”   这次她没再看着镜子,选择垂下眼帘。   她抹着手上的水珠,淡淡道:“知道了。”   ————   桌上摆的都是她想吃的,但她吃得不多。   一个鲜虾烧卖,一个灌汤小笼包,半碟肠粉。   连她往常一半的饭量都不到。   连她最爱的虾饺,也只吃了两个就放下筷子。   “饱了?”   “嗯。”她点点头,便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拿起手机看苏城的热门景区。   毕业季总让人忍不住回忆起过往。   我和她认识了三年,同窗了三年。   当年那个笑容明朗,快乐无忧的顾星南变得越来越遥远。   取而代之的是心事重重的顾星南,少了生气的顾星南,以及,蜷缩成一团寻求安全感的顾星南。   眼中的一汪水比温软的唇更让我难以忘怀。   谁把她变成这样的?   罪魁祸首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恶行倘若无法暴露在日光之下,以牙还牙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淤青、痛苦、屈辱,要尽数奉还。   我想这么做,尽管我知道这样不对。   “周媛,你在想什么?”   顾星南瞥了我一眼,突然问。   我回过神来,随即抬眸看她,摇头说:“没事。”   她开玩笑道:“你刚刚的眼神好凶,我还以为你要打我。”   “怎么会。”我笑了一声,将脑中的想法暂且搁置,整顿好情绪后便移开话题。   视线落到她面前的虾饺,便朝她抬了抬下巴:“不再吃点?昨天不是喊着要吃吗?”   “不了,可能昨天酒喝多了,头晕晕的,没什么胃口。”   “那你把这个喝了,解解酒。”我给她倒了杯温牛奶,递到她面前。   她喝得很慢,但至少喝了。   我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唇珠处残存的点点奶液。   心跳还是不受控地漏掉一拍。   做坏事果然容易不安。   她将牛奶喝完后,便将杯子移到一边去。然后便时不时看我,似乎有话要说,踌躇着,欲言又止。   感受到她的目光,我从手机里抬头看她。   “想问什么?”   “我昨天,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睡觉前还是睡觉后?”   “都有。”   “你睡得很香,很安静,也不打呼。”我答得认真,朝她勾勾手指,“睡前的话,你要过来点,我才说给你听。”   她有些犹豫,半晌才慢腾腾地往我这边走过来。   半米的距离还是让我觉得有些远,充满距离感。   于是我站起身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环抱住她。   室内针落可闻,我听着她的呼吸声,缓缓道:“打人、离婚,还有你的那些想法,这些我都知道。”   “我说了那么多吗?”她轻轻将头搭在我的肩膀上,带着点沉闷的笑意,“其实说出来之后挺轻松的。”   我将她抱紧些:“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不用觉得丢人。”   她说:“我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事。”   我想我始终都无法真正体会她的痛苦,我只能从她略微颤抖的身子里感受她的难过、她的不解。   可她不该是这样。我不希望她是这个样子。   我轻轻抚着她的背。   “南南,不要怕,有我在。”   她的心跳很平稳,我却感到热流从锁骨处滚过。 第42章 午后   顾星南很容易变得安静、困乏,好像永远都睡不饱。   我陪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的电视。   只要我不问她事情,她连吭一声都没有,整个人侧躺在沙发上,为了给我让出点位置,便缩成一团看电视,听着相声综艺里的观众笑半天,她才跟着笑。   她看得专注,我也不忍心打扰,索性坐在地毯上,给接下来的旅行做规划,顺带把明天的火车票买了。   几年前我去过苏城,哪处好玩、哪边人多、哪块景好,我都摸索得透透的,力求给顾星南制造一场难忘的旅行。   做完这一切,已经接近傍晚,橘色光影投射在草纸上,我顺着光线看去。   天边晚霞好似被火烧灼过,火红浓烈,是顾星南看了会惊叹的程度。   但我没有听到她的惊叹,我回过头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   空调扇片发出细微的扫风声,她打了个寒颤,我将纸张压好,起身去房间拿了条毛毯。   毛毯是明黄色的,皮卡丘的黄,上面还有皮卡丘的笑脸和闪电尾巴。   我拎着毛毯走到她旁边,倾身给她盖上。   其实我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拂过手背。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她蹙了蹙眉,将自己缩得更小些。   我将毛毯拉至她肩膀处,不设防的睡颜能让人心情都变好几分。   伸出手想拨开她脸颊上的几根头发,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全是陌生的戒备。   “做什么。”   声音都是不同寻常的冰冷。   极快的、带着制止的语速让我手上的动作一滞。   似乎感受到什么不对劲,她转了转眼珠,看清周围的一切还有面前的我,才恢复为平时的样子。   看见了我停在半空中的手,她面上有些尴尬,缓缓将自己缩进毛毯里,只露出半张脸。   “那个......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我收回手,在她面前蹲下来,问:“那你以为是谁?”   她没再说话了。   其实答案可想而知,我没再问下去。   我继续刚刚被打断的动作,将她头发拨到一边去,换了个说法:“做噩梦了吗?”   “嗯。”   “还要睡吗?”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怔愣,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却摇头说:“不了,天黑了,要吃饭。”   听到这话时我有点想笑,顺势将手肘撑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看她。   那根竖在脑袋正中央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我便抬手压了压那根头发,谁知手一移开它就顽强地竖起来。   我只好摸摸她的脑袋,与她闲聊片刻,毕竟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过话。   “今天夕阳很好看,可惜你睡着了,没看到。”   “有多好看?”她好奇地问。   有多好看,我一时也找不到形容词,却听到她肚子发出很小声的咕噜声。   于是我说:“像熟透的红柿,砂糖桔的汁液,红丝绒口味的酸奶慕斯蛋糕......”   “等一下......”她皱了皱眉,“周媛,我饿了。”   直到我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她才反应过来,揪住个靠背抱枕往我后背砸:“你故意的!”   她被我气笑了,放下抱枕捂着脸,笑得羞恼:“不许笑了,再笑我要生气了。”   明明是威胁的话,却毫无杀伤力。   我捂着肚子笑了好久才停下来,瞥见她脸颊染上的一丝薄红。   这天的夕阳是什么样的,我想我找到了个贴切的形容。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下手看我,而我也在认真地看着她。   “其实它更像红玫瑰。”   今晚还有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喜欢。   有点忙,更新不稳定,请见谅。 第43章 江南景 景中人   其实我挺想和顾星南独处。   但我有些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想着人多会热闹些,她也就分不出其他心思去乱想。   于是临睡前我征求了一下顾星南的意见,在她的同意下叫上了两个朋友。   一男一女,一个叫何昭,一个叫江妍,都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   关系挺好的,属于微信里经常聊天,偶尔出来聚聚的,损友。   有我安排好行程,他们对于我这说走就走的旅行十分心动。   不过在看到我的攻略之后,何昭发出疑问:“你怎么变风格了,看山看水不像你啊,不玩蹦极、大摆锤那些了?”   我回他:“最近没心情,就想看山看水。”   顾星南喜欢静点的,太闹腾太刺激的娱乐项目她会受不了,和她看山看水我也乐意。   于是我便打断了他们的吐槽:“来不来一句话,不来我找别人去。”   “去去去,当然去,在家呆得都快发霉了。”江妍立马答应。   何昭补充道:“不过……最后一天还是要去玩一下刺激的,比如滑索蹦床这些,好久没玩了。”   我思索了一下,顾星南应该能接受,于是回他们:“可以。”   第二天在火车上我们假模假样地寒暄几句,很快我们便开始互掐互损。   他们掐不过我,就转向和顾星南聊天,对于新朋友他们还是很友好的。   江妍很喜欢和顾星南聊天,和她说不停:“诶,我有个朋友和你挺像,就看起来乖乖的,但和你性格完全不一样,她小心思很多,就想着怎么整我,每逢下雨天,只要趁我不注意,她就踩水坑,把我衣服弄脏了她还笑很大声。”   顾星南耐心听她讲,笑说:“那还挺有意思的,我比较闷。”   何昭在一旁挖苦江妍:“也就你傻,钟雾青整你这么多回都不见你长点记性。”   江妍叹气:“唉没办法嘛,她那张脸太有迷惑性了。”   何昭双手捧到我面前,像在展示橱柜里的商品:“你看,换作是周媛,以她这聪明劲肯定不会被骗。”   钟雾青我不认识,应该是他们新结交的朋友,我也没有多问。我的注意力只放在顾星南身上,花不出其他心思去关心别人。   谁知他们的话题就转移到了我。   江妍好奇地问:“星南,周媛有没有欺负过你?”   “没有,她很好的。”顾星南说得真切,说这话时眼尾都染上了点笑意,“她很会关心人。”   俩人皆是一愣,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异口同声地说:“你转性了?”   听到顾星南对我的评价时,我心里不免发笑。   或许在她眼里,我始终都是那个很会关心照顾人的周媛。   她可能对我有点误解,我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更学不来什么关心人讨好人的话。   归根结底,只是顾星南和别人不一样。   我想对她好。   她本能排斥的那一类人,我从不会轻易显露出来。   何昭吐槽:“以前和她一个初中,她都不会关心我们,冷冷的。问她题更是,说错一句,她扫过来的眼神,我都能感到我的脖子一凉。”   江妍频频点头。   顾星南笑出声,点头赞同道:“我以前问她问题也有这种感觉。”   见她开心我也开心,不过以我这两位损友的脾气,不把我说上个一小时是不会罢休的。   趁着顾星南被窗外一大片绿田地和黄牛吸引,我悄悄踹了踹他们的脚,压低声音,咬牙警告他们:“好好说,不然车费不报销。”   等顾星南把头扭回来时,俩人当即换了话题,争先恐后地说笑话给顾星南。   叫上他俩的一个原因是他们很会搞热气氛,幽默感强,肚子里的笑话一箩筐,说一个出来能让顾星南笑好久。   火车上的几个小时因为他们的聊天很快就过去。   下火车的时候顾星南还有些意犹未尽:“怎么那么快到,感觉还没聊够,你的朋友都好有趣啊。”   “你是不是忘了你要来干什么的了?”怕她被人流冲走,我牵住她的手,笑她,“而且不是还有时间吗?可以回酒店慢慢聊。”   她跟着我走:“嗯,和他们聊天挺开心。”   虽然火车上我没什么机会和她聊天,不过听到她这么说,我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开心就好。”   纵情玩乐可以暂时忘却烦恼,我希望她也能如此。   ————   和顾星南在外游玩的日子,比以前游玩的任何时候都来得惬意满足。   以前旅游多是被父母强硬带去,在一群飘着丝巾高举双手的大妈、和一群仿佛参加开业剪彩仪式的大爷中,为我爸妈拍照。   起初我还有些新鲜感,喜欢拍拍夜晚古街的灯河,河上悠悠前行的摇橹船。   但在大爷大妈堆里混久了,我就对山山水水这些没了兴趣。   大摆锤、海盗船、过山车可比这些好玩多了。   如我所料,顾星南很喜欢苏城这个地方。   青石板街,小桥流水,岸边垂柳,还有戏水的鸭。   她一个地方可以看很久,话也很少说,嘴里只剩:“哇——”   到了中午,另外两个朋友不知道跑去哪里吃东西,说到时候手机联系。   吃完午饭,我和顾星南又逛了几个地方,后面实在走不动了,坐在一亭子上歇息,她侧坐着,一只手伸向亭子外,轻轻撒着刚刚路上买的鱼饵。   她看着水面上蜂拥而至的鱼群,红的、黑的、黄的、白的、杂色的,总之五颜六色,像打翻了一调色盘。   “周媛,你快看!它们吃了!”   我就坐在她旁边,借口玩手机,其实是在偷偷拍她。   手机相机里的那张脸带着惊诧和欣喜,灵动有趣,我笑着问:“看什么?”   “看鱼!”她拽着我的胳膊,拍我肩膀示意我看,“它们好大只啊,嘴也很大。”   “人都像你这样,大半包撒下去,不胖才怪。”我取笑她,收起手机,凑近些和她一起看。   最后一把鱼粮从她的指缝处溜走。   鱼群跃起,张嘴,争抢鱼食。   溅起的水珠快要碰到顾星南的脸。   “啊......没有了。”   她瞅了瞅空空的手心,似乎有些遗憾,趴在围栏上,有些出神地望着慢慢散去的鱼群,鼻尖上沾了点水珠。   我看着她的侧脸,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将水珠抹去。   残留在指尖的微微凉意被手的热度蒸发,徒留刚刚触碰时滑腻的触感,如同当初轻抚她的唇。   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我收回手,虚握住拳,试图压下心中那点不该有的心思。   我状似随意地问:“好玩吗?”   “好玩,”她由衷地点点头,“很喜欢。”   鱼群很快就找到了另外一处觅食地,往亭子对面抛鱼粮的人游去。   顾星南的眼睛里充满了挽留,于是我把之前从她手边顺走的一小撮鱼粮放到她手心里。   “就这一把了,拿去吧。”   似乎没想到我还有,她很意外,立马坐直了身子,对着手中凭空多出来的鱼粮,发自内心地笑了,像初见时开朗的她。   这次她没再挥霍手中的鱼粮,而是几小颗几小颗地投,生怕鱼吃没一会就散了。   四周起了微风,吹拂着顾星南鬓边细软的发。   时间变得格外缓慢,连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她的身后是青瓦白墙,岸边有人在捣洗衣服,树梢枝头有鸟在轻声鸣叫。   垂柳轻轻掠过水面,漾起层层波澜。   只是再好的景,似乎都不如眼前笑着的她好看。 第44章 绝世好友   此刻是凌晨一点。   我没睡着。   因为顾星南睡着后拼命往我怀里钻。   而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变相地拒绝了我。   一个小时前。   我们一行人吃完饭回到酒店,朋友和我们道了晚安,很快就在各自房间先睡下了。   我和顾星南的房间是双人床,假期酒店难订,我只订到三间,想来顾星南也不想一个人睡,我自作主张选了个双人床,拉她和我一起睡。   这下好了,又多了几晚独处的时间。   顾星南一吹完头发,就一路小跑蹦上床,掀开被子躺进去,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和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各玩各的手机。   微信里,我爸发了消息给我,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之前他和我提到的实习,马上就要提上日程。   他即将把我丢去他们总部新开设的一家分公司实习,没有薪水,没有具体的职位,总的来说就一无偿打杂的,说是提高一下我的社会经验。   我起初没什么想法,想着暑假那么长,反正也没什么事,他当时提了我便答应了他。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时间安排超乎想象。   从周一到周六,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还没体验大学生活,就要先体验一把上班的痛苦。   我爸这人说一不二,我答应他的事不好反悔。   本来打算之后有空找顾星南玩,现在估计时间要压缩。   我刚把我爸的消息回完,旁边的顾星南已经放下了手机。   看她那边灯灭了,我困意也上来了,空调冷气开得大,我有些冷,想和她贴近些取取暖。   遥控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她没提我也就没下床找,心想大好的贴贴机会哪能错过。   只是刚揽住她胳膊,没曾想她的手比我还凉,本来还有点昏沉的睡意被她一下子弄没了。   “你手好凉。”我吐槽了一句,便去搓热她的手。   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我没再说什么,她多半是又头疼了。   手机才锁了屏,她的手还没搓热,微博就有消息进来。   我抱着她的胳膊,空出一只手点开微博,付絮@我的红点十分醒目,点开来的内容更让人血气上涌。   里面是她和新女友的自拍,吃喝玩乐的日常照。   摆明要秀我这个单身的。   在她的刺激下,我索性点开今天拍的图片,打算甩给她我和顾星南今天游玩的合照。   但看了一轮下来,发现我和顾星南的合照少之又少。今天光顾着拍她了,多是她的单人照。   其实她不爱拍照,有好几张都是我背着她偷偷拍的。   唯一一张合照是她坐在亭上喂鱼,笑容明媚,而我就在照片右下角,露了半张脸。   照片里的她很好看,给别人看了多亏啊。   我只好打消了发给付絮的念头。   问她想干嘛,她直接说:“单纯晒晒你。”   “......”我顿时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回她:“滚。”   她连打了几串“哈哈哈哈”后,问:“都毕业了,你和顾星南不会还没一点进展吧?”   说不出什么骂她的话,我和她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我和顾星南怎么样了?   还和以前一样,一切如常,除了没在一起外,我们依旧要好、亲密。   这些天的相处,偶尔也会让我生出几分我们在拍拖的幻想。   同睡一张床,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游玩。   但这些朋友也可以做。   是她对我流露出的依赖,时常给我一种我们在一起的错觉。   她就睡在我身侧,我挽着她的胳膊,玩儿似的搓着她的手背,像以前冬天冷的时候,很自然地帮她暖手。   可真的会有朋友像我们这么亲昵吗?   三年过去,她思考过我们的关系吗?   又或者说,这三年里,会不会有些情感已经变质?   顾星南还没从之前的阴影里缓过来,钝感比以前更甚,她变得格外依赖我。   正处于阴郁状态的她需要我,我能感觉的到。   我想谋求一个确切的答案,尽管这多少有些趁人之危。   我和她提起了付絮,她的表情却比以前得知我们在一起时还要平淡。   我的底气变少了些。   她突然问我:“还是说你还想着她?”   听到她说这话时,我觉得很讽刺,因为我想的根本不是付絮,是她。   答案只能自己找。   我往她那边缓缓靠近,顺势揽住她的腰。这对于她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们以前就经常这么做。   但脖子不一样。   我从没靠得这么近,唇就离她脖子几毫米远,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块皮肤处辐射出的温度,和她头发的馨香。   以及她明显加速的心跳。   我在等她回答。   带着一丝期盼。   而她给我一个和两年前如出一辙的答案。   “周媛,我喜欢男的。”   我没有一点机会。   ————   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我还是有些失落。   此刻的我睡意全无,而扰乱我心绪的人睡得很香。   入睡中的她手脚依然冰凉,碰到我的肌肤就想往我怀里钻。   我便朝她张开手,让她自己贴上来。   当她脚时不时往我腿上蹭时,我真的很想把她连人带被丢到沙发上去。   没办法,我只好伸出腿,用小腿牢牢夹住她极其不安分的脚。   她再蹭下去我可能就不想做什么好人了。   刚才她喊头疼时,我帮她揉,这会我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太阳穴处。   她一头疼或者做噩梦就会微微蹙眉,睡得极不安稳,这是这几晚看她睡觉得出来的经验。   “南南。”我轻轻唤她,没有回应。   我悄悄移开手看她,她的眉头已经舒展开,睫毛也少了几分颤动,显然是睡熟了。   我的视线不断下移,滑过她的额头、眼睫、鼻尖,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   似乎察觉到我的手离开了一些,她下意识去循,而我的手就在她脸颊边,不过咫尺的距离,她稍一偏头就能贴上。   我的手重新贴上她的额头。   过了会,手缓缓下移,最后在她的嘴唇处停下。   隔着手,我用极其克制的,她无法发觉的方式吻了吻她的唇。   是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通了。   其实在不在一起,她喜不喜欢我,好像也没有特别重要。   我本打算趁她还依赖我,还表现得好像离不开我时,让她满足我的心愿,和我在一起。   她或许会肯,毕竟她永远都学不会真正地拒绝人。   只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不该这么利用她的软肋,强硬她做这些她不喜欢的事。   如果可以,我更想她是发自内心地,全身心地喜欢我。   失眠的这段时间里,我翻着这三年有关于她的照片。   在翻到那张她后背满是淤青的照片时,心脏还是骤然一缩。   身侧人又做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噩梦,身子颤动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回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那上面已经见不到任何淤青。   此刻她的心脏平稳、规律地跳动,均匀的呼吸轻轻喷在我的颈侧。   新伤旧伤已经愈合,她还需要时间去恢复自己的状态。   亭上的她很快乐。   这比什么在一起、谈恋爱重要。   我所能做的,我应该做的,除了好好陪在她身边,成为她的绝世好友外,别无他法。 第45章 股掌之间   生物钟使然,第二天顾星南从我怀里醒来时,我也差不多醒了。   但我还想赖多一会床,昨晚差点失眠,全是她的错。   于是我把她抱紧些,要她陪我再睡会。   好在她一向安静,不吵我。就这么乖乖地让我抱。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即将睁开眼睛时,我感到她的头发轻飘飘滑过我的脸颊,像被羽毛扫过,有点痒。   她靠了过来,缓缓地,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   尽管她只亲了一下便离开,我的大脑还是有那么一瞬间陷入空白。   “周媛,该醒了。”   她的声音一切正常。   在平复完自己过快的心跳后,我假装无事发生,睁开眼,对上那张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脸。   如果没刚刚那事,我可能也会被她这个样子骗过去。   见我醒,她就把我手扯开,离开我的怀抱,一边掀开被子一边说:“他们都醒了,等我们收拾好就可以出门了。”   我侧躺着,目光跟着她走。   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顺手拿了我的皮筋,问:“你要用吗?”   “你要用就拿去,不用问我。”   我支起脑袋看她走来走去,来回忙活。   只见她踱步到行李箱前,两只手灵巧地穿过发间,用那黑色皮筋扎了个低马尾。   束起的头发如绸缎,在她后背晃。   我盯着她的后背,问:“昨天冷吗?”   “不冷。”她在行李箱前蹲下身,翻找今天的衣服,还不忘提醒我,“你别赖床了,等下景区要关门了。”   “还早,再歇会。”   我不打算当场揭穿她。她不开口提,我也不会开口说。   有些过程等她自己说会比我直接说更好些。   “南南。”   “嗯?”   见我没有下一句,她回头看我:“怎么了?”   我静静看着她的脸,不错过上面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   我掩嘴打了个哈欠,假装困意未散,懒洋洋道:“你醒多久?该不会一直等我醒吧?”   “你刚醒时我就醒了。”   说完她就回过身继续翻找衣服。   她答得好像确有其事。   还挺会骗的。   我的手指来到我的眉心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摩挲着。   思索片刻,我拖长音:“没干什么......”   她的身子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手继续刚才的动作,但明显僵硬了许多,她好像在确认,像在试探:“什么?”   这样的反应让我心情大好。   我慢慢补全后面的话,“偷拍我睡觉之类的?”   她顿了两秒才笑了一声,说得轻松:“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   “嗯,那倒不会。”我肯定她的话。   她做的事比偷拍有趣多了。   ————   之后的日子里,顾星南纵情玩乐好不快活,丝毫没有什么心虚的样子。   我就不一样了。   玩得不算尽兴不说,心情仿若过山车,忽高忽低。   一会想,她有没有可能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只是自己不明白?   过一会想,她是不是故意的,只是单纯玩我?   再过一会想,这会不会是我的错觉?   但是我发誓,我那晚连梦到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不会有假。   我也想过要不要和她提这事,可要是我会错意,或者因此让我们关系变尴尬,那还不如不提的好。   日子过得很快,几天过后,我们已经在回家的出租车上。   她靠在我肩膀上看消息。   下了这趟车,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她。   后面会很忙,即便她来找我,我也抽不开身。   实习是一个原因,除此之外,我还答应了一朋友去练舞,健身那边的私教课也差不多要开了。   那个吻在我心里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暴。   而她此刻还在回着别人的消息,人很多,问她志愿的事,我还看到那个姓林的头像一闪而过。   离下车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如果我再不提醒她,她很有可能就这么一句话都不说地下车回家。   那我怎么办。   陷入风暴的不能只有我一个。   “南南,要到了。”   我叫住她,好让她从手机里脱离出来。   我将她的手移到光亮处,她的手和我比起来要小些,用小巧来形容不为过。   每次握住就好像她完全属于我。   心中日渐滋长的欲望随时都会冲出牢笼。   我缓缓收紧手,直至她的手完全困在我的手掌之下,淡淡道:“你到底对我什么想法?”   她笑着回我:“能有什么想法,朋友啊。”   她选择拿“朋友”二字开脱。   “确定吗?”   顾星南心虚的一个表现就是躲避我的视线。   “到了,我该走了。”   那只手从我的手心抽离开来,一起消失的还有残存在手心里关于她的体温。   车窗映着她的脸,她垂眼看着自己把在车门开关的手,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明显是迫不及待想要下车。   终于,车子到了目的地。   临走时,我和她说再见:“照顾好自己,路上小心。”   “好。”   她抛下这一句,逃似的离开我的视野。   车子重新启动,我将手覆在她手曾停留过的车窗开关上。   思绪跟着车窗外的风乱飞,我放任大脑去想,不愿再做过多压抑。   如果她真的对我没其他心思,何必做多余的事。   我不会逼她现在就给我一个确切答案。   她慢慢来也没关系,我会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去想。   我可以等。   毕竟这么久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会。   但我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人等久了是会疯的,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事。   周媛的某些本性要开始暴露,大学一些星南不知道的事也要开始交代了。 第46章 后遗症   日子繁忙。   每天辗转于公司、舞蹈室、健身房,让我精疲力竭。   其实我也不用那么忙碌,舞蹈室不用天天去,健身房也只是周末才上私教,如果我想见顾星南,只需要挤出一个下午就能做到的事。   说到底,我就是不想去见她。   偶尔放空下来,我总会想到那个吻。   我试图让繁忙的事物填满我的生活,分走我的注意力。   因为那个吻总会在某个难眠的夜晚充斥大脑,让我辗转反侧。   像是一种后遗症,相思病的后遗症。   我在某个失眠的夜晚为这种情况找到了形容。   像是终于觉察到我的不对劲,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晚上,我收到了她的消息。   这天临睡前我习惯性点开微信看消息,置顶处的顾星南依旧什么都没发。   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上个星期旅游完,她回到家发的:到家了。   不过这次我没有回她说好。   正打算退出来看一下未读消息,她的头像突然出现了个红点。   我感到我的内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南南:怎么不理我?   起初我习惯性问她:在干嘛,怎么现在才发消息给我。但转念一想,这话说得我像在等她消息。   于是我换了个说辞。   我:真稀奇,会给我发消息。   这种有点刺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太让人舒服,我想顾星南这笨蛋瓜子,哪怕再迟钝也能听出我语气里的异样。   很快我就发现我高估了她。   她直接问:最近很忙吗?   她话题跳得真快,快到我不得不思考我的话是不是说不明白,为此默念了好几遍,这语气听起来就不好啊,顾星南难道真不知道我在生气?   不愿在这种小事上做过多挣扎,我只好回:嗯。   南南:好吧,那你忙吧。   我:......   我感到我才压下去的不爽又被她给挑起来。   说真的,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掰开她天灵盖看看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气上心头,敲键盘的手指都用力了几分。   我:找我就为了说这个?不能多说两句?有意思吗?   可她一句“想你了”,又让我气消了一大半。   我有时候觉得这种被她牵动情绪的行为很没有志气,整个心神都快扑到她身上。   或许我也贪心,因为我不满足我们之间这种恋人未满,友人至上的状态。   另一层面讲,我们太好了,好到她从不会去思考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即便我拿着大喇叭冲她耳朵喊“我喜欢你”,她也未必会信。   我和她的这场关系里,不是一个我主动她就能懂的。不逼一逼顾星南,她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现在的她就好像一直选择停留在安全区,只要周围环境没有变化,没有任何威胁,她就会这么毫无意识地过下去。   她给我留下一个吻,把我心绪搅得混乱,问她对我什么想法,她又偏偏逃避我的问题。   那个意味不明的吻给了我一丝底气和希冀。   我期盼她为我主动一回,至少我不用显得如此卑微。   所以我选择晾着她。   思来想去,晾归晾,我还是得偶尔刷下存在感,真要狠下心来不理她也行不通。   万一晾着晾着,顾星南把我给忘了怎么办,按她这木头脑袋是真能做出这种事。   三两句和她解释玩自己的近况。最后我强调了一下:“再等等我。”   她答得很快,说好。   我便顺带问了问她的近况。   她说挺好的,早睡早起,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我看着屏幕上一行字,不禁笑出声。   这是顾星南的特别之处,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着琐碎平常的玩笑话,会让人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阐述事实,认真的语气会让人安心。   我:那就好。   南南:要睡了吗?   我的眼皮有些发沉,但聊天框上还显示着正在输入,我也就强打起精神来,兴许她已经打下了好几行碎碎念的话,准备发给我看。   我:等会就睡。   正期待着她多发点消息给我讲讲她的事,下一秒她就打破了我的期待。   南南:我也是,你睡吧,晚安。   ???   我把她的话读了三遍,把我的那句话也读了三遍。   确认我说的“等会就睡”不等于“现在就睡”,所以我很想问,我们真的是在一个频道上交流的吗?   最后我只好回她一个冷漠的“嗯”。   也不指望她能发现什么端倪。   确实不能指望她发现,她真的没再发消息过来。   我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睡意被她这么一折腾,直接消磨没了。   只好在心中叹气,顾星南,不愧是你。   左右睡不着,我随意划拉一下我和她的聊天信息,草草看了一会其他未读消息,我便去看手机相册。   那上面有很多有关顾星南平时的照片。   比如,她和我在公交站牌等车,低头收拾自己的折叠伞,唇角微弯,因为当时的我讲了个笑话给她。   又比如,她趴在桌子上,被身上随意披着的校服掩住半张脸,睡得很沉。   再比如,厕所隔间里的她背对着,将所有伤口暴露,侧着头,嘴唇微张,说着话。   我记得她当时说的是什么。   她问我:“拍好了吗?”   她很冷静,甚至可以说没有感情,只是机械地开口,而当时的我在愣神。   我触摸手机里她的后背。   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缓慢地用指尖抚着,却只触到冰冷的屏幕。   伤口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我从来都没法知道。   我开始思考起我和顾星南的不同。   我的倔劲和要强,大概率遗传我爸,或许可能比我爸更严重一点。   随着长大,父母减少了对我生活上的干预。   我父母不像顾星南的母亲,会时时刻刻记挂我,我的家庭氛围是放松的,开明的,换句话说,他们对我实行放养状态,因为他们坚信我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我给他们优异的成绩、良好的心智、完善的人生规划,好让他们放心,以换取对等的自由。   最后造就了一个这样的我。   顾星南以前聊天时说我,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劲,骨子里的。   这点我不否认。   如果我爸打我,甚至是没有缘由打我,我会和他对着干,可能也会和他掐上一架。   当然他的拳头不会挥向我,更不会挥向我妈。   所以我无法想象我爸打我的样子。   正如我永远都无法体会顾星南的心情,无法让她真正开心起来,回归从前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此刻的星南:Zzz...... 第47章 我所能做的   健身房就在公司楼下。   第二天上完私教课,我提着水壶和毛巾去动感单车那边准备练腿。   还不到教练进来带学员的时间点,那里人不多,只有三四个人。   最前边有三个人在交谈着。   室内光线偏暗,红绿紫的光束时不时在半空中交错相汇,迷幻绚烂。   不想被过亮的光线扫射到,我挑了个最暗处的角落。   坐上单车座位,我将毛巾搭在脖子上,一边假装擦着脖子上的汗,一边在暗处观察前边的那三个人。   视线落在那个穿得人模狗样,嘴皮子不停叭叭的中年男人——顾星南那个后爸。   在那之前,我已经观察了他半个月。   他姓贺,高中某次家长会,我曾在走廊过道上远远见过他一面,当时他正过来接顾星南和她妈回家。   说来也巧,他也在那家新公司上班,职位不低,走后门进的,听闻老板和他关系不错。   选择这边健身房的私教,其中一个原因是这人也在这里健身。   我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和他接触。   说是健身,他看起来更多是为了发展自己的人际关系。羽纱   经常在跑步机上假模假样跑没一会,就和旁边人交谈,并且着重将注意力放在和他同龄的,满身名牌logo的男人或者女人身上。   他在那高谈阔论,一会谈哲学,一会谈理想,不时夹杂以往他那些光辉璀璨,不知真假的生意经。   营销号的文案都没他会糊弄人。   他并不认识我。   职位的原因,我在工作期间接触不到他,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加上当时的我穿着简单,宽松T恤和运动长裤是标配,专注锻炼,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也从不和他正面迎上去。   所以他对我也没什么印象,更无心与我攀谈。   我时常在他们附近运动,戴着并没有播放音乐的蓝牙耳机听他们的谈话,声音不算大,但能听清楚。   在他嘴里,他的前妻和名义上的女儿,成了贪图他钱财的母女,是吸他血的蛭虫。   是他慈悲心善,在提出和平结婚后还给了那母女一大笔钱生活。   他动情地讲述自己的遭遇,企图得到别人的同情,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身边人都在为他鸣不平,为他可惜。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好演员,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让所有矛头指向他口中的母女。   只言片语,就让受害者与施暴者的位置完全颠倒。   尽管我真的很想冲上前去和他打上一架,将他虚伪的面皮尽数撕下。但以暴制暴、冲动行事从来都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倘若被他发现我,很有可能给我父母还有顾星南那边带来麻烦,得不偿失。   就目前而言,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大庭广众之下和人互殴的后果。   那我能为顾星南做什么呢?   从她醉酒那晚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顾星南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她总说没必要为她担心,她真的没什么事。   她固然有一副强心脏,也不会自怨自艾太久,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走出阴影。   可她又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遭到这种对待?   那人不应该有如此安生的生活,这对顾星南来说不公平。   最起码,该让这样的人得到该有的惩罚。   ————   一番接触下来,我对他有了几分了解。   他注重于拓展自己的关系网,职位也不算低,走后门来的本身就自带了些非议,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对他多加注意。   一个计划在心中初具雏形。   这么一副爱面子的虚伪人,毁掉他的名声比脸上挂彩的伤害要大。   新公司人员调动大,我这么一个免费打杂的透明小职员,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茶水间、卫生间——八卦的发源地,只需抛下一个火苗,就可有燎原之势。   一天午休时,我在茶水间冲咖啡,同事刘姐和我聊起那个人。   “媛媛,你说新来的那个贺经理怎么样?”   我倒水的手一顿,扭头看她,镇静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觉得他不简单。”她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我顺手将冲好的咖啡递给她,平静道:“你想说就说,我不告诉别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刘姐比我早几个月来公司,大我几岁,前不久刚转正。   我话不多,极少谈论他人的私事,加上年龄差不大,她对我很放心,也比对其他人亲近,因为我从不会把她和我说的事告诉别人。   “谢谢。”   她接过我手中的咖啡,有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那双眼睛透着想诉说什么的渴望。   她一向藏不住事,现在是她最有分享欲的时候。   看周围没什么人,她掩着嘴,压低声神神秘秘地和我说道:“我今天听人说他离婚,是因为家暴。”   我假装第一次知晓这件事,有些吃惊地说:“真的假的?”   “今天在卫生间补妆的时候,厕所隔间里有人说他打人可恨了,把妻子女儿打得半残,最后不得不给出一大笔钱给那对母女。”   她捂着心口,神情有些后怕:“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喝着咖啡,安静听她说。   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传那么快,还弄出了不同版本。   而我最开始,也不过是和一八卦同事提了一句:“听别人说他打过老婆孩子,离婚就因为这个。”   “媛媛,以后碰到这种人可要小心了。”刘姐在一旁好心嘱咐我。   “嗯,会的。”   我仰头将杯中的咖啡尽数喝下,好掩住自己微微上扬的唇角。   ————   在我实习期满准备离开的那几天,那人离开了公司。   这中间除我的一份力外,还有顾星南舅舅的加持。   那天顾星南舅舅明目张胆地将那人从大厅门口拖出来,在外面胖揍了一顿,嘴里骂他人渣畜生,在家里打人。   直接坐实了他家暴的事实。   我在不远处注视着来往的人。   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众多人见证了这一闹剧,当然也包括健身房那几个熟面孔。   他们用一种带有嫌恶和震惊的神情目睹这场混战,和地上被打的那个人。   关系网轰然坍塌。看着他那张青紫交加,无尽灰败的脸,我想他往后的日子不会多好,至少不会如他所愿。这就够了。   混战持续了十来分钟,保安匆匆赶来拉架,才算平息。   没两天,那人就离职了,风评不好再加上公司门前那一闹,老板就是想留也没法留,不然有辱公司形象。   顾星南和我说过,她母亲离婚后和她搬了地方,地址只有我知道,所以我不用担心那人会上门报复。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没能加入那场混战。   当时身旁站着个刘姐,周围也有几个认识我的同事,我不好有什么动作,只能忍下那个冲上前去补几脚的冲动。   毕竟我泡在健身房里锻炼那么久,为得就是这一天。   后来那个人也淡出了视野,没再出现在那栋大厦里。他的经历成了一些人口中的谈资,无一不是在骂他。   不管是走后门,还是工作能力、个人私事,单拎一样出来都遭人唾弃。   我无心参与这些聊天,目的已经达到了,在角落处的工位上认真完成后面几天工作,实习一结束,就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没有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告诉顾星南,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不想给她心里添堵,她肯定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   ————   让我没想到的是,顾星南去上学那天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实习和私教课结束,等我彻底闲下来时,假期也临近尾声,离开学还有几天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去邻市探望完奶奶,接下来的时间就都是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了。   不过我已经按耐不住了,真的好想去见顾星南。这段时间下来,我发现晾着顾星南,对我来说同样是种折磨。   此刻她在做什么呢?问问吧,反正也已经很久没和她聊天了。   她通知刚下来那会就第一时间和我说了。   她如愿去了江浙沪那边,不过我当时很忙,只简单回了个好。   她也没再说什么,现在想想,我还没给她发自己考到了哪里。   当初填志愿的时候我有意往江浙沪那边靠,发展比较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怕去北方那边会受不了当地气候。   顾星南估计也和我一样想法,况且她身子娇贵得很,北方的大冬天估计能把她冻成雪人。   然后冷风一吹,像以前那样,拖长音和我低声说:“周媛,头好疼......”   思绪又回到高三那会和她做临时同桌的日子,未亮的手机屏幕里映照着我淡淡的笑容。   我打开微信,给她发了消息:纸质通知收到了,在你隔壁省。   她没有立刻回复,我看了看时间,心想还早,等她回复期间,我去刷了会朋友圈动态。   划拉两三条,突然翻到顾星南发的新动态。   上面没有文案,只有一张清晨薄雾里的机场图,还有机场定位,两个小时前发的。   现在她估计已经在天上飞了。   我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上面的定位和时间再次印证她已经走了的事实。   可她什么也没和我说,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心中的震颤和失落要大过于生气。   我心中憋闷,蒙头睡了很久。直到微信弹出的提示音把我吵醒。   点开来看,顾星南只发了一条消息:“那挺好的。”   她似乎没打算和我说自己的事。   我问:开学了吗?   她回:嗯,刚下飞机。   我:怎么不告诉我?   她说:你不是忙吗,我就没和你说。而且我自己可以去,没必要送,我也没让我妈送。   她说的话句句在理,让我无法反驳。   或许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对我来说却不是。没能在假期快结束时见上她一面,我觉得很遗憾。   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一切会不会变样,都是未知数。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我没什么心情聊下去。   我说:好吧,自己注意安全。   她答:嗯。   她的一个“嗯”结束了我们的所有对话。   结束了这个漫长、波折又燥热的暑假。   这章有点长   下章就大学了 第48章 下雪了   大学生活过于丰富充实。   新的人,新的环境,不同以往的课程和学习模式,各种各样的社团招新和迎新晚会......   有了暑假打下的基础,我顺利入了舞蹈社。   身边同学总说我跳得拼命,我不以为意,单纯只是喜欢而已。   练舞能暂时忘却烦心事,是个良好的解压过程。耳朵被动感的音乐充斥,脑子里只剩下繁杂而快节拍的舞步、动作,时间久了,很容易就会沉溺其中。   因为动作记得快,做得标准,两个社长似乎发现我的有用之处,经常拉着我在前面一起做示范,玩熟后还会拉着我一起探讨社团活动。   于是往后慢慢演变成我和他们一起带新手练动作、排舞蹈。   随着演出活动增多,认识的人多了、前来搭讪我的也多了。   当初其中一个社长大嘴巴,说我男女通吃,导致最后来找我的有男有女。   我嫌烦,冷脸敷衍几句把他们打发走了。   刚开始效果还不错,后面个个都不太敢来找我要什么联系方式。   风平浪静没几天,社长李随行屁颠屁颠跑过来找我聊天。   那天刚排完上半段的舞,我坐地上休息。   他在我旁边坐下,试探着问我能不能将我的微信推给别人。   我喝着水,一听他话像是准备把我卖了,拒绝得干脆:“不能。”   “哎呀我不是还没给嘛,眉头不要皱那么紧。”他打着哈哈,问道,“真的不考虑考虑?”   我淡淡扫了他一眼:“给你好处了?”   他自知瞒不住,坦白道:“一张摇滚乐队的演唱会门票。”   社长是摇滚乐队的狂热粉丝,前段时间他还和我哀嚎着说没抢到票,我还奇怪他这几天怎么变得安静起来。   不过我没管他,继续喝水。   他还想争取一下,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好啦,也就一个发送名片的事。”   “不要,退回去。”   “唉,行吧。”见我不退让一步,他也就放弃了,整个人大喇喇敞开腿,拿来一瓶水喝,开始和我探讨人生。   “说认真的,大学你就不打算谈个恋爱吗?那么多人喜欢你,没想过找一个谈吗?”   口吻极其认真,我要是认真回答他,他可以和我聊上一下午,中途要再来个副社长加入,一天一夜都是少的。   “没心思。”我找点其他话搪塞他,“现在没心情谈。”   “为什么啊,莫非你心里有人了?”   这句话把我问住了。   见我略有迟疑,他有些吃惊:“不会真给我说中了吧?”   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在某天清晨中对我说早安的脸。   拍拖对象不是顾星南,我想这才是我对拍拖兴致缺缺最根本的原因。   现在学期过去一大半,我们少有联系。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彼此都很忙,时间一久,彼此都找不回原来的相处模式,变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眼见社长快把耳朵凑我嘴上了,正好休息得差不多,我把他身子推远些,然后站起身,直说:“算是吧,所以下次再有什么要微信、要手机号码的,你直接这样和他们说。”   社长坐在原地怔愣几秒,显然还没消化完我说的话,我隔老远把他喊回神,他才匆匆赶来加入排练。   那之后社长就没和我提到什么要微信的事。   但那天下午的排练我有些心不在焉。   社长不提还好,一提我就老想到顾星南,肯定也有很多人和她搭讪,她性格软,好说话,高中的时候她就挺受欢迎的。   微信里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发过消息。   我们少有的对话因为各有各的事变得零散,琐碎。三两句客套的寒暄是常态。   我的思绪越飘越远。   她会否与我一样,被新的人包围,然后结识多一个或很多个周媛。   像高中那会,快步跑来扑到别人怀里,笑说怕对方等急了。   哪怕她只对我一个人做过,难保她不会这么对其他人。   她一向分不清什么社交距离,又那么笨,也不知道谈没谈什么男朋友。最好别谈,我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样我可能还有点机会。   ————   忙忙碌碌大半个学期,结束掉一些社团活动后,考试复习周就到了,紧接着元旦晚会的节目单也出来了,排舞变得紧张起来。   每天教室、宿舍、舞蹈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周身被繁忙的事务充斥,无暇分出其他心思联络旧友,所以我几乎都没什么时间和顾星南闲聊,最久的一次有长达两个月没有联系过。   元旦晚会顺利结束,考试周也已经过去,快要回家的前一天,外面下雪了。   很多人顶着寒风从宿舍里出来,叫哄着打雪仗,堆雪人。   我被舍友拉出来玩,玩了一会我嫌没劲,借口和她们说去买东西,然后走到远离人群的宿舍后院里。   身后停了辆车,车前盖积了一层雪,我伸手抓了一把,很轻很白,攥紧有细微的沙沙声。   顾星南还没见过雪。   她那边今年没有下雪。   我想打电话给她,她应该挺好奇的。   久未联系,我有些紧张,电话接通那一瞬间,我一时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喂?”清亮熟悉的女声响起,我的心情变得没那么沉闷。   我问:“南南,在干嘛?”   她的语调有些轻快:“在收拾行李,明天就回家了。”   我有些奇怪:“这么早回去吗?”   “嗯,回老家过年,今年外婆身体不好,我得和我妈过去陪她。”   “哦......”听到她这么说,我只好把那句“放假要不要出来玩”憋回肚子里。   “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时不时发出翻找东西的声响,还没等我回她话,很快有另一个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星南!衣服吹掉啦!”   “哦,等我一下,我去拿!”顾星南冲那人喊道。   回完话,她对我说:“等我一下,我去收下衣服。”   “好。”   我听着电话里的谈话声,听起来她和舍友关系不错,顾星南的笑声比和我说的话都多。   手心的雪融了,化成水顺着指缝流走,不留痕迹。   我看着冻得发红,没什么知觉的手,突然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   她和舍友都比和我要亲密。   手机里重新响起她的声音。   “周媛,你还在听吗?”   “在。”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   “嗯?你怎么了?”   我淡淡道:“找你聊聊天,最近怎么样?”   她说:“挺好,就是考试,事情多。”   “这样。”   一问一答,简洁客套,聊着聊着,就快把天聊死。   我们之间只剩下些陌生的尴尬。   最后她有点小心地说:“那、那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收拾了?”   话到了这份上,我如果说一个好字,她估计就能立马把电话挂了。   起了一阵轻风,夹杂着雪花往我这边吹来。雪花很柔,飘到脸上微微凉,很快就融了。   远处的人群嘈杂却热闹,雪球抛出又在别人身上炸开,湮散成粉末。   下雪很好玩,但是一个人玩就显得很无趣。   我再度开口:“还没说完。”   她答得迅速:“嗯,你说。”   电话那头变得很安静,只剩下她极细微的呼吸声。   “南南,下雪了。”   我很想你。 第49章 孔雀蓝裙   大一快要结束时,我在市区附近租了个房子。   今年社团参加的比赛很多,还有个比较大型的音乐节,加上两个社长在校外和别人合办机构。他们刚起步没多久,正需要人的时候,所以有意邀我一起加入,我闲着没事,就答应了。   离家远,而且事情多,我懒得奔波,便选择留在这边。   考完所有试的那天下午,我收拾好了行李,搬进了那个新租的房子里。   房子是一居室,挺大的,它离市区近,交通方便。   看房的时候中介滔滔不绝,着重强调什么精装修,地段好,拎包入住,半开放式的厨房,朝向采光不错......总之说了很多,快把它夸上天。   我对这些倒没什么要求,只要干净简约,有衣柜放衣服,有床可以睡,有空调能吹,就没什么大问题。   参观卧室时,我感到有些熟悉,它有点像我家那个卧室的布局,床对面的是个电视机座,往上是个大白墙,上面没什么装饰物。   我脑子里第一个就想到投影仪。   见我在卧室四处打量,停留得有些久,中介又打开了他的话茬,一会说这里房间敞亮,一会说床大,最后指着那块墙:“这一块到时候买个投影仪一安装,叫上几个朋友一起看很合适。”   他的话勾起了我一些久远的回忆。   荧荧的电影蓝光,盈着水光的眼睛,身侧轻轻浅浅的呼吸——醉酒的顾星南。   中介的询问还在耳边回响。   “怎么样?可以的话我们今天签合同,明天就能搬进来了。”他还不忘补充道,“现在这栋楼的房源很抢手的,就剩这一间了,下午还有人约好要来看。”   中介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推销意味,也不知是受他之前那句话的蛊惑,还是真心喜欢这个房子,我很快回了他的话。   “嗯,今天签吧。”   刚搬进来的第一天,我收拾好房间,打扫了卫生,顺带安好心心念念的投影仪。   一个流程走下来,我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随即便瘫倒在床上,放空般看着四周的一切。   飘窗大得很,晚霞不留一丝空隙地照进来时,把大半个房间染成橘红色。   躺了十来分钟,社长来找我说明天的安排,我躺在床上简短地回了几句,退出来窗口看朋友圈,正好看见顾星南在别人动态的评论区回消息,有人问她回家没,她回:“没那么快。”   那条消息让我出了会神,空调开低了些,冷风直扑在身上,我打了个寒颤,又见窗外日暮下沉,天幕越黑越静谧。   我突然有点后悔选择这个房子,房子宽敞到可以说空荡,东西掉在地上都会有回音。   其实我想它不太适合我一个人住,但如果是两个人住就没什么问题了。   思索片刻,我给顾星南发了消息。   “南南,这次要回家吗?”   她回得很快,没一分钟就回了:“没那么快回,呆上一阵。”   “那要来看我表演吗?”   “好啊。”   ————   音乐节那天,我站在台上,等待前奏音乐过去的间隙里,心情变得有些紧张,不知道顾星南到了没有,能不能看到我的表演。   尽管我对自己的舞蹈功底有信心,但真要当着她面跳舞,还是多少会有点放不开。   音响很大声,快要盖过欢呼和鼓掌,起舞时,我的视线落到台下。   只一眼,就定格在了前方那一抹蓝色身影上。   顾星南穿着一条孔雀蓝的收腰方领及膝短裙,身形娇小,站在人群中很容易就会被淹没。   视线只停留在她身上一小会,很快就转开了,我怕我会忘掉脚下的步子。   一边跳舞一边想,一年未见,她到底有没有想过我,还当我是朋友吗?如果真的有,为什么能做到这么久没见面,连微信上的问候也变得越来越敷衍潦草。   那种无法抓住她的恐慌感在心中蔓延,无限扩大。   每每临睡前,忙完一天里的所有事,我坐在书桌前打开日记本,甚至都不知道该写什么,脑子里只有顾星南三个字。   以前高中时常自欺欺人地想,她如此重视我,我会用心对待她,不辜负她的心意,但那只是不想见她伤心而已。   现在想来,她在我心里,如当初我在她心里的地位一样,同等重要。   ————   回到后台,几个朋友换好衣服,嚷嚷着要拉上我去聚餐。   我让他们先走:“等个朋友,你们帮我留两个位置,我晚点到。”   有人在一旁起哄,忙问什么朋友,是不是开窍了,准备谈恋爱了。我心说倒是想。   最后我没明说顾星南的身份,只说是个重要的朋友,然后让他们赶紧走。   待其他人都散得差不多时,我发消息让顾星南过来后台找我。   没一会,身后就传来了一阵不长不短的敲门声。   我正卸着眼睛的妆,从镜子里望去。   顾星南有些局促、僵硬地朝我这边走近几步,借着镜子看我。   脸浮了点薄红,长直黑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微蓬的裙摆在膝盖前轻轻晃,孔雀蓝色把她的腿衬得愈加白皙。   她像只轻巧灵动的蓝色知更鸟。   不想和那些久未联系的朋友一样,彼此只剩不咸不淡的寒暄,我单刀直入问她表演好看吗,她很快答好。   我又试探着问她喜不喜欢,她不假思索地说:“喜欢的。”   我感到我的心跳十分不争气地加速了一下。   不过很快我就找回了理智。她连一秒犹豫都没有,让我怀疑她或许不是发自内心,只是单纯地敷衍我。   卸好妆,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她迎着我的视线,与我对视。   一年过去,她的变化不算大,只褪去了点婴儿肥,脸部线条流畅。   眉眼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眼睛澄澈又透亮,化妆台的灯光照在她身侧,长睫毛尾梢上发着点点光。   她似乎有点紧张,有点呆,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有些怕我,却又很认真地看着我。   恍惚中,时光仿佛倒流,回到我们第一次在教室门口碰到的场景。   我伸出手,点点她的眉心,指尖下的触感温热,确认她真的来到我身边。这不是梦。   我忍住心中一点雀跃,平静地对她说:“你倒是没怎么变。”   台上跳舞时,那道目光炙热得难以忽视,她的眼里依然有初认识时那种最热烈、最直白的喜欢。   那是我从未在别人身上看到的。极其珍贵的情感。   我希望这双眼睛始终都能看向我。 第50章 热与渴   我回到化妆台前收拾自己的化妆品,扔给她一句:“你随意。”   “嗯。”顾星南点点头,杵在那一句话也没说,就站在那,抓着自己小提包的肩带。   顾星南是随意不起来,陌生环境会让她很拘谨,只是视线偶尔会在周围打量着,观察着这间屋子的构造和装潢。   我借着镜子看她的那些小动作,她正微偏过头,视线一会停留在角落处的架子鼓,一会停留在大提琴,没多久又跳到了墙壁处走方阵时要举的牌子上。眼里满是好奇。   如果这些出现在我家的话,顾星南可能会很兴奋地询问我:“周媛!我可以碰一碰吗?”   我有时觉得她藏不住事,她会把很多渴望做的事亦或是某些负面情绪表现在脸上。   哪怕她已经步入大学,早失了几分初识时的些许青涩稚嫩,我还是觉得她的心里像住了个小孩子。   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即便她能明白生活中很多约定俗成的道理,她仍旧想让事情尽可能简单。   也许有些情感对于她来说过于复杂,她选择屏蔽在外,不让自己困扰,这就像她的某种防御机制,好让自己过得轻松些。   结果就是,我永远都读不懂她心里对我真正的想法。   把周围打量了三圈后,她的视线开始时不时地落到我身上,她已经无处可看了,不得不看我。   见面第一眼,萦绕在我们之间的疏远感,她哪怕是再迟钝,也察觉得到。但主动开口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她。   不过没关系,拉近距离这种事我还是挺擅长的,毕竟刚和她认识那会,我做最多的就是这种事。   不想有人中途回来打扰我们的独处,我绕开她,走向她身后的门,把它关上,落锁。   身上因为跳完舞的缘故,有些出汗后的潮闷,我转过身,朝她走去,想去拿她旁边桌子上的抽纸。   似乎没想到我会越靠越近,她有点慌乱,眼神有些许躲闪,抓着小提包肩带的手都不禁攥紧了几分。   我假装没注意她的局促,在她面前站定,随即微微倾身,离她不过半臂距离,伸出手绕过她身侧,去拿她身后的抽纸。   可她却在我靠近时,突然很小幅度地后退了一下,拉开我们的距离。   我看了她一眼,她正垂着眼没看我,睫毛细微颤动,眼珠转了转,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样的动作让我感到失望,我拿到纸巾,很快便退回原位。   一年不联系的朋友见面还能和我互损,几句话就能找到原有的相处状态,怎么偏偏就顾星南不一样,何况我们之前还那么好。   这不是我们该有的状态,我们不该如此。   我胡乱抹着脖子上的薄汗,她还在发呆。   没关系,我还可以制造相处机会。   我在她旁边沙发上坐下,背对着她,把纸巾递给她,让她给我擦。   她犹豫着接过去,最后还是帮我擦了起来。   她很难拒绝我的一些看似合理的请求,尽管我会忽悠着她对我说些我想听的话。不过她没发现就没什么事,否则按她那较真的性子,她估计会把自己绕进死胡同,我也难以解释。   她的动作很轻柔,不像在擦汗,像在拿纸巾掸着皮肤上的微小绒毛,懒洋洋的,如同上课上久了开始犯懒,却又不得不认真听讲的状态。   没一会,她停下了,有些支支吾吾地说衣服以下的不好擦。   我心想,她是在保持距离吗?还是在害羞?当然,我更希望是后者。   她越拒绝我就越不想让她顺心如意。   我拿出我惯有的对她撒娇的那一套,将衣服往上移了几寸,侧头对她说:“南南,帮我擦一下吧。”   看不见她的表情,我只能听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身后传来抽纸的声音,很快,纸巾就重新覆上了后背,缓缓移动起来,向后背的肩带处靠近。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身后上方的呼呼空调扫风声,她的身子挡住了风,我感受不到丝毫冷意,这很糟糕。   因为我觉得越来越热,罪魁祸首当属背后那只擦得毫无力气的软绵绵的手。   她在我的后背上画了个大大的“十”字。   从左肩头擦到右肩头,又从后颈开始,沿着颈椎骨缓缓下滑,微凉的指尖拂过一寸又一寸肌肤,触摸成了我们此刻最亲密的距离,却让我心乱如麻,燥热难耐。   她的手最后停在腰部处的脊椎上,让我心中警铃大作,要是不小心戳到我腰那还得了。   我赶紧反手捉住她那只四处点火的手,制止她的动作,然后迅速从座位上起身,“好了,我去换件衣服。”   来不及理会她什么反应,我往背包里扒拉出一件t恤,快步往换衣间走去。   换好衣服,在我换衣间里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完自己过快的心跳,缓解些许燥热后,才从里面出来。   一出来,就见顾星南微仰头喝水,见我出来看了一下我,很快就看回自己的水瓶上。   我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的脸颊明显红了。   有了刚才的接触,我们似乎近了些。   我盯着她的脸问:“今晚怎么打算,要不要和我们去聚餐?”   她说:“可能来不及,要赶高铁。”换句话就是——我也想去,但是没办法,条件不允许。   我直说了我在这边租了房子,到时候可以在我这过夜。   听到我说的话,她微瞪大眼,问我为什么,我不打算多解释,“想租就租了。”   好在她对我这种想做就做、随心所欲的心态见怪不怪,点点头便继续喝水。   不过我不会告诉她的是,我早在搬进来的第二天,就买了合乎她尺寸的贴身衣物。   瓶中的水面倾斜着,随着她喝水的动作晃了晃。   瓶底尾端中心处,降下一滴水,砸在水面上,泛起一阵波纹。   她喝水的时间长达七八秒,脸颊红红的,让人不禁想她到底是渴的,还是热的。反正我挺热的,她居然也不问我喝不喝水。   在她终于放下水瓶时,我抢过她的水,将瓶中的水尽数喝净。   她有些无奈,说她包里还有,可我就想喝她手中那一瓶。   她最后还是答应我去聚餐。   临走时,我关了灯,在房间陷入黑暗之际,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掌心之下的触感滑滑嫩嫩的,带点烫人的温度,烫得我心跳都变快了些。   一些撩人不成反被撩的典型案例 第51章 绝不松手   聚餐地方不远,打个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我们并排坐在后座里,谁都没有先开口,各自将头移向窗外,一言不发。   我的心思不在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在车窗倒映的身影上。   从后台出来后,顾星南除了脸有点红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不过我转念一想,顾星南会有什么情绪才不对劲。   下了车,我像以前一样,习惯性拉起她的手走。   没预料到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她的手在我手心极细微地挣动了一下。   其实我们所有的关系都没什么变化,除了有些客套生疏外,并没有走向什么绝交,或者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那以前能做的事,为什么现在不能做?   我忽视掉这点发现,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想松手了。   过马路时,她开口了:“周媛,你能不能先松开......”   我看着来往的车辆,淡声道:“为什么。”   她说:“就、就有点热。”   时至盛夏,手牵久了容易沁出汗,我感受到手心里的微微潮热,但并不难受,反而生出几分久违的亲密。   “夏天正常。”我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绿灯亮起,我依旧牵着她的手,朝前方走去。   拉着她去到聚餐的地方,她跟在我身后,像以前一样。   期间有不少人起哄,说什么“周媛带朋友来了耶”、“吃得开心啊”之类的话。   他们太过热情,导致顾星南脸上笑得礼貌,实际上跟我跟得紧紧的,恨不得贴着我身上走,生怕有人把她拉走。   我们和社团里的其他人一起坐,同桌的同学一落座就和顾星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我没心思聊,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起身去拿盘子夹肉。但顾星南没跟来,她扭头看了我一眼,身子动了动,又恢复原样,继续聊天了。   我们来得有点晚,他们已经吃过一轮了,肚子七分饱,气氛正热闹,是适合聊天的时候。   等我回到原位时,顾星南正坐得板正回答对面同学的问题,有问必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面试。   我在她旁边坐下,俯身时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轻轻拍她肩膀,“不用紧张。”   坐下后,我才发现她离我很近,衣袖偶尔会蹭到我的胳膊。明明刚才坐着时没那么近来着,眼下那一抹蓝色蹭得我心口发痒。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看向手中的盘子。   盘子装得挺满的,顾星南挑食得厉害,站在选菜区的时候,我有些无从下手,一时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因为很少和她一起吃过烤肉。   她不在旁边,我也不方便问。只能每样挑一点,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都拿了个遍。我们口味应该挺相似的,我想。   怕顾星南饿了又不好意思开口,再者我无心加入他们的聊天当中,所以一落座就自顾自烤起肉。   对面的话唠同学还在不停问问题,顾星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我打断了他的一连串发问:“吃你的饭,别那么多话。”   对面当即噤声,猛地看向我,顾星南也停止了回答,悄悄扭头看我。   她以为我是生气了。   话唠同学和我同届同社团,其实我俩挺熟,平时说话就这样,而且他这人,特能讲,不打断他可能要和顾星南唠个昏天黑地。   空气凝滞两秒后,他当即捂着心口假装抹泪,夸张地跟旁边人哭诉说我凶他。   我对他这种行为见怪不怪,无视掉他的表演,继续烤肉。反正有人管住他。   他旁边的人下一秒就把肉丢到他碗里,对他说:“肉要糊了。”表演戛然而止,话唠同学迅速直起身,吃掉碗里的肉。   被他这么一闹,气氛再次变得轻松起来,顾星南也跟着一起笑,然后喝上了从落座到现在的第一口水。   她可能忘了自己来聚餐的主要目的,小口抿着大麦茶,静静看着铁夹上的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欲望。   我碰了碰她手肘,出声提醒她:“吃饭。”   她似乎想和我一起烤,但放餐具的不锈钢杯筒里没有铁夹了,她才抬起的手只好收回去。   “我烤就行了。”我对她说,“快好了。”   她乖乖点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最后拿来茶壶往我半满的杯子添水,后面实在无事可做,就将手搭在桌子上,安静看着我烤肉。   以我多年吃烤五花肉的经验,现在金灿中带点焦脆,冒着热气和油花的烤五花肉火候正好。   谁能拒绝烤五花呢?谁能拒绝烤得油滋滋的五花肉呢?我一边烤一边想。   我问顾星南:“吃不吃烤五花?”   顾星南摇头:“不吃,太肥。”   好吧,我认栽,顾星南能拒绝。   我只好放回自己的碗里,夹了偏瘦的肥牛片给她,又拿来几片生菜叶子让她包着吃。   生菜叶子中间放肉,折四次,折得方正才咬上去,一口能解决的事她要分两次才能吃完。   吃得很慢,脸颊有点鼓,像只小仓鼠。   于是我继续往她碗里添一夹子的肉。   她吃得专注,没发现我的动作,拿了张菜叶准备往自己碗里夹肉,筷子还没碰到,看着上面满当当的肉愣了愣。   我听到她小声嘀咕:“这个肉......怎么还这么多。”   我吃着自己碗里的五花肉,埋头偷笑。   眼见她碗里的肉快要见底,我准备将烤得差不多的肉往她碗里添。其实那碗不大,也就比手心宽一点,通常要吃一碗半才能饱。   但顾星南已经吃不动了,她连连摆手说不用了。   我有点吃惊她的饭量变得这么小,不知道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我问:“不吃了?”   她双手放在桌沿,好像吃撑了,点头回我:“嗯,水喝多了。”   大家都吃不下了,让我自己吃,我只好将电炉子里的肉拿出来放回自己碗里。   侧头看了看顾星南,她别过头,在听对面桌讲笑话趣事。   雨水   我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还有点红。   从刚见面到现在,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冷气是足的,不可能一直热吧,她到底在脸红什么?   看着她的侧脸好一会,我凑上去,对她说:“包点肉给我。”   似乎没听清,她突然把头扭过来一点,低着头小声问:“什么?”   她的鼻尖唇角和低垂的眉眼霎时闯入视野。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的唇离她额头不过咫尺。   大庭广众的,凑那么近,亲又不能亲,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没办法,我只好悄然拉开点距离,在她耳边说:“手脏了,包点肉给我吃。”   说完这句话,她有些不自然地直起身子,说:“知道了。”   她依然没怎么直视我,专注手里的方正菜包,递过来的时候有点别扭。   视线淡淡掠过我的脸,仅仅半秒的停留后,有点飘忽地转向自己的手,“周媛,给你。”   当她面向我时,我才终于明白她的那点不自然是什么。   我发现了她在以往相处中从未有过的反应。   那个我对着她说话的耳朵,很红。 第52章 本能   和两个社长谈接下来舞蹈室的安排时,我偷看了顾星南四次。   第一次,她看了看自己喂我吃肉的手指,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指尖,有点怔愣。   第二次,她放下了手,转而去拿茶杯,小口抿着,听别人讲笑话。   李随行问:“周末机构有一场宣传表演,选什么舞好?”   我将视线收回来,喝了一口水:“爵士吧,比较多人喜欢。”   副社长章祈然:“可以,我也这么想。”   李随行摸着下巴,边嗯边点头,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安排。   顺着他的动作,我看向他的身后。   第三次,餐桌只剩下顾星南和陆勋,也就是那个话唠的梨涡男生。   其余有的去隔壁桌玩,有的去上厕所,这会俩人已经聊起来了。   其实我不太理解陆勋怎么能有那么多话讲,突然有点羡慕他的自来熟特质,顾星南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   很快,他嫌远,把椅子拉近些,好方便和顾星南说话。   我瞬间不羡慕了,恨不得赶紧来个人把他拉走,离顾星南远点,而且顾星南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自来熟也能感染吗?   “7月下旬有比赛,这几天开始选曲目和编舞,应该差不多了。”李随行划拉着备忘录,提醒道。   章祈然思索着说:“还有几个新手要带带,第二部 分卡了好久......你在看什么呢?”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打趣道:“哎呀,原来是看你朋友啊,担心她被路勋吵晕吗?”   “没在看,”我不想他们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将话题拉回来,“后面的部分还没开始,不能再拖了,明天我早点过去教他们。”   后面他俩又商量一会,准备等下社团唱K的时候顺带和其他人提提相应的安排。   感觉没我什么事,我的视线又开始飘到其他地方。   第四次,我被发现了。   陆勋还在侧头和顾星南说话,此时她已经看向了我,于是我们对上了视线。   但仅仅只是一眼,她就回过头去继续和陆勋聊天了,不知道在问他什么,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就差拿本子边听边记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我问两个社长。   章祈然拍我肩,笑说:“去吧去吧,别让你朋友等急了。”   抬脚准备走的时候,李随行问:“欸,那你和你朋友去不去唱歌啊今天?”   “我问问。”   我心想顾星南大概率不去,她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   快步往角落那个方向走去,离得越近,越能听清他们的聊天内容。   “你们什么关系?我看着挺不一般。”   “朋友吧,挺熟的。”   她的一句话,让我如浇一头冷水,从头凉到尾。   原来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吗?自始至终,用轻飘飘的一句朋友来定义我们的关系。   我和她到底算什么。   我走到顾星南身后,“你们聊什么。”   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不管聊什么,似乎都没刚刚那一句杀伤力大,那我去追问其他又有什么意义。   我把陆勋打发走,在她旁边坐下,倒了点冷水喝,好缓解一下心中的不快。   我问:“要和他们去唱k吗?”   她说:“不了,有点累。”   意料之中的回答,以她平时的作息,这个点她也差不多困了,但我此刻不想和她一起回去。   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给她,给她微信发了地址,让她自己回。   她看着手心里的钥匙问:“你不回吗?”   我才不和她回呢,现在只想和社团的人疯玩到凌晨。   我解释得随意,直说社团有事,没那么快回去。   倒是希望能从她眼里看到一点点失落,然而并没有,她说“好”后就用中指勾了钥匙上的银环,背好自己的包,准备和我一起走。   从烤肉店出来,一大群人走在前面,我跟在他们身后一群人,这次没有选择去拉顾星南的手。没曾想社团的人自动自觉和我们隔开大约一米多的距离,好像怕打扰我们一样。   他们和顾星南是反方向,我想往前走,步子却不听使唤地往顾星南的方向去。   “你不去吗?”社长在我背后喊,顾星南听到声音,站定脚回头有些惊诧地看着我,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过来。   现在想掉头回去已经晚了,我只好对社长说:“晚点到,你们先去。”然后往顾星南那里走去。   闹哄哄的声音逐渐远去,还没走几步路,顾星南说:“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也可以。”   我们并肩走着,挨得近,她的胳膊时不时会碰到我,手背也是。   来往的车辆有点多,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想拉她手的冲动,心里明白对顾星南示好没有半点用。   “没事,走吧。”我先她一步往前走,不愿再与她并肩。   顾星南叫了辆车,定位显示还有两三公里,五六分钟的车程,我等得煎熬,脑内全是她说的那句话,挥之不去,让我感到烦闷。   她站在路灯下,暖黄色的灯光柔柔照在她身上,方领衬得她的锁骨愈加好看,锁骨中间微微凹陷,两侧的骨突像莹润的白玉。   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一块的话,也许很快就会被搓红吧。我只能停留在想这一层面。   她看着自己手机,浑然未觉我对她的关注。   我们的沉默成了常态,这样不远不近的尴尬状态要保持多久,我真的很想将她拉进怀里,强硬地让她对我说喜欢我之类的话。   骗骗我也好。   车子到了,临上车前她回头看我一眼,踌躇着,好像想说些什么话。   最后她对我说:“早点回家。”   ————   包厢里的人鬼哭狼嚎,分不清到底是在唱歌还是在嚎丧。   李随行说是要搞热全场气氛,拖上陆勋上场后,一开口就是《死了都要爱》。   陆勋满脸兴奋,未知险恶,一曲终了,俩人第一首直接把嗓子唱哑,下了台狂喝水。   包厢十来人,点歌点了一百多首,不知道唱到猴年马月,我没什么兴趣高歌一曲,坐在边上听他们打闹式唱歌。   顾星南发消息给我,说她到了,想洗澡。我让她去我衣柜拿衣服,里面有专门给她准备的衣物。   包厢里的人还在嚎,我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忍受魔音贯耳。   和社长他们打了声招呼,我先起身离开这个了高亢哄闹的氛围。   临走时,他们问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回去,我极不走心地说了句:“困了,想睡觉。”   鱼生   他们笑说我这夜猫子也有困的时候,我摇头没说什么,和他们挥了挥手,便走出包厢。   我在广场沿街晃了几圈。已近十点,广场依然华灯璀璨,只有零星的店铺关了门。   对我来说现在算是挺早的,凌晨一两点的时候这里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我大多只见过这个点的。   平时玩得晚,主要是因为失眠,社团活动多,课业繁重,要样样兼顾好还是有些吃力,临睡前想着明天的事,没多久就开始失眠了。   但现在不过多走几步路,我已经感到些许困意,多半是因为心累,顾星南那句话在我脑中掀起一场不小的头脑风暴。   晃荡的这半个小时里,对于顾星南这个人,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也有些不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   路过一家苏杭点心店,我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买了合她口味的甜点。   饭桌上她没吃多,会饿,要买点吃的给她。   这里她人生地不熟,会怕,我得看着她上车。   和其他人聊天,她会紧张,我坐在她旁边,好让她放松点。   很多琐碎的想法不断冒出,驱使我做出下一步动作,没有理由的,只要关于她,一切行为就变得不受控制。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原始本能。   何必为了她一句话自找不快,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最想的,是枕边有人陪伴。闲了可以窝在沙发上聊天,睡前一起看一场电影。不用在某天睡醒起来,对着窗外漆黑的天幕发呆,不会再有什么无来由的低落。   而这个人只能是顾星南,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我承认我想回家了,从顾星南上车的那一刻开始。 第53章 倦鸟归巢   苏杭点心有很多,龙井茶点,核桃酥,枣泥糕,贵妃饼……我在橱窗边站了很久,绞尽脑汁思考以前陪她买甜点时她的一些挑选习惯。   不喜欢吃太甜的,也不喜欢有坚果粒的,外皮太干太脆她也不要。   最后我只买了店里的新品山楂小饼和招牌荷花酥。这要是再不喜欢,我就直接塞她嘴里,说什么都得给我吃了。   钥匙原本只有一把,拿到钥匙的当天,我就去多配了一把,心想总会用到的,比如给顾星南。   怕顾星南还在洗澡,我没有按门铃,直接拿了另外一把钥匙开门。   进了门,站在玄关处的柜子旁,刚脱第一只鞋,顾星南就出现在了眼前。   她边擦头发边走过来看我,身上穿着我的衣服,很宽松,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一侧领口因为歪头擦头发,快要溜向肩头。好好的短裤被她穿成了五分裤,洗了澡后的膝盖手肘浮着点粉。   她身上带着些许水汽,在头顶白炽灯的照射下雾影朦胧,我一时忘了要和她说什么,只想多看她一会。   “这么早回来吗?”她问。   “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我将视线移开,从鞋架上取下拖鞋换上,然后走近些看她,她站在比我高一阶的地板上,与我齐平。   脸郏边还黏着几根被打湿的头发,有的绕成圆圈,有的变成波浪形状,弯弯绕绕的,让我难以移开视线。   脸上还残留着水珠,眉毛眼睫沾了点水,潮湿柔和,以至于看我时的双眼都透着点润。   她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问我:“你喝酒了?”   一瓶啤酒哪能叫喝,我摇头否认,把装着点心的袋子递给她,“拿着。”   她呆呆地接了过去,还不知道这个牛皮纸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因为店名和点心名毫无关系。她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一两秒,应该很想问里面是什么。   我问:“饿不饿?”   她答得直接:“还好。”   我不满她这样的回答,这点心我挑了很久的,她至少也得吃一口,然后夸一夸。   我有些强硬,开口时的语气都有点冷:“你要说饿。”   可她居然笑了,笑意温柔,看着我说:“嗯,饿了,你带什么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笑,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应该挺凶的。难道是在哄我?   但她一笑我心情就莫名变好了点,甚至很想和她一起笑,可能是酒精的缘故,我平时一定不是这样。   为了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好说话,我绷着张脸,好让她再哄哄我。   拉过她的手就往餐桌上走,把她按到座位上,洗完手折回来,在她好奇的注视下把袋子打开。   里面是两个深绿色塑料盒子,盖子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的糕点。   我一一给她介绍,猜她会选山楂小饼,因为它是酸甜口的,馅心偏软。她很喜欢这种甜饼。   “这个吧。”她指了指小饼。   我拿起一块喂到她嘴边,她却想从我手边拿走。   明明自己喂我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喂她,我当即移开不让她拿,“就这么吃。”   将小饼喂到她嘴里的时候,我突然理解了聚餐时她在座位上看着自己手指发呆的行为。   此刻指尖残留的一点微凉的潮意,和她发梢蹭过手臂的毛茸触感,都让我心绪有些乱。   她竖了个大拇指,点头如捣蒜,赞道:“好吃!”   顾星南不敷衍我的时候,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下意识的动作,都能感染到我,不管是好是坏,都会让我和她一起笑,或者是一起难过。   其实我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仅仅只是吃了个合她心意的小甜点。   让我想到最初还没发生后来那些事时,她的样子也像现在这样,很容易满足。   这天晚上,她坐在桌前吃了五个小饼,我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在她旁边坐下,看她吃。   她拿了个小饼掰成两半,观察一下里面的构造,馅心橘红色,质感有点像果酱,她吃掉了一半,拿着另一半朝我晃晃,问:“你不吃吗?”   我不太喜欢吃酸的,但见她都递过来了,不吃白不吃,拉过她手把饼叼走:“吃一点。”   她看着空掉的手,有些懵,忍不住问我:“你怎么不自己拿?”   “不想拿。”我答得随便。   “好吧。”她收回手,没再吃饼,而是将手搭在餐桌上,喝了一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杯子空了,她又扭头,凑近了些端详我,眨巴了两下眼,最后她说:“周媛,你用不用......解解酒?”   我:“......”   ————   没理会顾星南那句话,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半干,发梢还挂着水珠。   客厅冷气开得大,我都能感受到冷气吹向我身侧,顾星南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打算今晚要头疼的节奏。   我放开她头发,告诉了她吹风筒的位置,让她去吹干,然后便起身去拿衣服洗澡。   “那我先去拿!”她比我先走一步,一路小跑往浴室方向去。   黑发在后背轻轻扫,给她买的拖鞋买大了,跑起来伴着些哒哒哒的声音,很欢快。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星南趴在床一侧,小腿翘起前后小幅度地晃动,在看一本黑皮封面的书,我没有这样的书,她自己带来的。   她像以前一样,看得很入迷,屈着的手指抵在唇边,眉头都皱了几分。   大一时做过的无数个相似的梦,在这一刻成真。   我躺上去,她给我挪位置,我进一寸,她就退一寸。   她尚未发觉自己已经挪到床沿边,只要我再挪一下,她就能掉下去。   于是我动了动,做出身子前倾的动作,几乎是下一秒,她的手肘就撑着床垫,身子开始往边上移动,我抓住这一刻,伸出手将她揽住。   手臂围成圈,就能握住她的腰,似乎长了点肉,以前环着有点咯手,现在刚刚好。   腰间多了一道力,她才从书里抬头看我,有些迷茫地问:“干嘛?”   “你要掉下去了。”   我揽着她的腰往我这边带,她顾着往里挪,没有发觉我的小动作。挪回到中间后,她突然就背过身去,仿佛断绝了和我的交流。   我盯着她的后背,瘦削的蝴蝶骨线条隔着薄薄的衣料时隐时现。   头发顺着侧躺的姿势滑了下来,露出了她的耳朵,壁灯冷白,她的耳朵上方很红的。   “南南,陪我聊会天吧。”   我的手离开了她的腰,去摸她耳朵红了那一块,有点热,滑腻柔软。   刚碰没多久她就缩起脖子,摇了摇头,企图脱离我的手,我不给她脱离的机会,她一偏头我就追上去,随意问:“这里怎么红了?”   手上的书一页都没翻,她语气很无奈:“热风吹的,你别玩了,好痒。”   我问了她很多问题。   从谈没谈男朋友到什么时候回家。一点一点确认,她能陪我到多久。   尽管我很想和她呆在一起,但我始终无法忘记她和陆勋说的那句话。   喂我吃东西,为什么红耳朵了,为什么要亲我,不喜欢何必做多余的事。   我不信她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的手开始挪向她的后脖颈,轻轻摩挲着,她终于放下书,回过身子面向我,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视线落到她快要滑向肩头的衣领,于是我便伸出手,将衣领扯开。   她的肩头在灯光的照耀下圆润粉白,我咬了上去,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后果就是换来了她平生第一次凶我。   我也不退让,径直说出当初她在酒店亲我的事。她显然没想到我知晓这一事,怔愣了好久,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手锢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像条蛇似的攀上她的身体。   她垂头没看我,脸上是被人揭穿的羞恼,我便卡着她的下巴让她与我平视,一字一顿地发问:“是朋友吗?”   最终她闭了闭眼,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然后给了我一个不算糟糕的回答:“我不知道,周媛,我很乱。”   她说得真诚,声音不大,带着惯有的淡淡清冷柔和,却砸得我内心泛起一阵波澜。   这件事情的结果我觉得很值,她开始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   她在动摇,她不像以前那么坚定地对我说:“周媛,我喜欢男的。”   雨师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机会要来了,有种希望重燃的激动。   经过这么一闹,我们多少找回了点以前的相处状态。   我依然搂着她睡,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打着瞌睡却还在和我闲聊。   她问:“那你呢,你对我什么想法?”   我随便说了一句,“等你有答案了,我再告诉你。”   庆幸她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她换了其他问题。   “为什么剪头发呀?”   我:“太长跳舞甩脸疼,不好看吗?我还烫了一下呢。”   她迷蒙着,点点头:“好、好看的......到脖子的长度,很适合你......”   她在我怀里睡熟过去,我试探着叫了她几声,没反应。   肩头上渗出的一点血已经干了,我倾身,嘴唇重新贴上去,吻了吻上面的伤口和肌肤。   问我对她什么想法,其实我不敢对她明说,怕吓到她。   每一个梦继续做下去,是我环抱着她,亲吻她的脖颈,啃咬她的锁骨,用鼻尖轻轻蹭她的脸,她回吻我的唇,说:“周媛,我很喜欢你。”   我从可耻到渴求,这样的欲望在暗处滋长,逐渐膨胀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希望顾星南回到我身边,然后用这间房子看住她,困住她,才可与我常在。   这是我羞于启齿的,荒唐又偏执的梦。   周媛具体是怎么闹的,详见星南视角第16章 。 第54章 晚夜的星   晚上十一点半,对于我平时的作息来说还是太早了点,所以我依旧睡不着。   我保持原先侧躺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搂着同我一样侧躺的顾星南,看了她一小时零三分。   她微微弓着身子,脑袋离我脖子很近,我要是再贴近点,她的头就能埋在我的颈窝处。   她睡觉很乖的,不说梦话、不打呼、不磨牙,冷的时候其中一只手会把被子拽得紧紧的,弄出道道褶皱。她还很喜欢蜷成一团睡觉。   头发如墨色的绸缎,铺在枕头上,我起了玩心,悄悄给她头发编了四五条小辫子。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动静,编第五条的时候,她的脑袋缩了缩,身子蜷缩的幅度比之前更大了点。我当即停下手,连呼吸都屏住了,确认她没有醒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她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平稳,乖巧恬静的睡颜让人很想亲一亲。   但我只能止步于想,她离得近,我不敢有太多的动作,怕一不小心把她弄醒,轮到我去解释为什么亲她。   就这么僵着身子,放缓呼吸,细细端详她的脸,不想错过那上面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的睫毛偶尔会轻轻颤动,让我联想到蝴蝶缓慢翕动的翅膀。   于是,我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伸出指尖,轻轻刮着她的睫毛,绒绒的,很好玩。   哪曾想过了两三秒,她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身子开始有往另一边倾斜的趋势,像是有人扰了她清梦,想赶紧远离。   我只好稳住她身子不让她动,收回停在她眼睫处的手指。好在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我轻手轻脚起身,给她盖好空调被,从床上爬起来。   她的枕头边还放着前不久看到一半的书,摊开来反扣在枕头一侧。我记了上面的页码,将它收起来,放进自己的书柜上。   左右睡不着,我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坐回书桌前,我将抽屉内侧的日记本抽出来,翻开最近的一页,上面还停留在满页满页的“顾星南”上。   密密麻麻的,看一眼就会有种被扼住呼吸的感觉,这些都是我发呆时写下的。   大学时期,我时常想起顾星南,想她在做什么,身旁有谁,是男是女,有没有照顾好自己,也会想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   彼此有了新的圈子,新的朋友,繁重的学习和校内活动,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她不主动,我也少有回复。   始终担心她有天会离我远去,毕竟她是个相信“人的关系不会好一辈子”的人。   我偶尔害怕我们过往的情谊会像雪水一样从指缝溜走,越流越少,怎么都抓不住。   但似乎也正因为此刻感情上的疏远,给了她重新思考我们关系的契机。   “我不知道,周媛,我很乱。”   “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这几句话在我脑海不停播放,大脑亢奋到现在,哪怕是跳了一天的舞,我也精神异常,难以入睡。   一年后的相见十分值得纪念,想记录下今天顾星南的一举一动。脑内一帧一帧放映,穿什么样的衣服,有什么变化,说了什么话……有关她的任何细节我都不想有所遗漏。只是笔尖才刚接触到纸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写起,迟迟没有下笔。   脑中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刚刚卡住她下巴时,她那张略带惧意和愠怒的脸,眼眸里有之前被咬疼而激出的点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想到这里我就偷偷笑了一声,我几乎没见过顾星南生气的样子,很新鲜,很有意思。   旁边床铺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星南翻了个身,整个人面向我这边,薄被在翻动中遮盖住她的半张脸。   我走到她面前,没有多想,直接将掩住她鼻唇的被子往下拉。   手背不小心擦过她的唇瓣,温度要比我手高一些,灼热、柔软。   我感到好不容易平复好的心跳又再次加快了许多。   蹲在床沿边支着脑袋盯了她的唇好一会,我才挪开视线,起身将书桌上的台灯调暗几度,写日记以缓解心中的躁动。   写完日记,实在无事可做,我看了看上面的书,她的书夹在我的一堆学习资料和课本之间,有些突兀,但莫名觉得舒缓安心。会有一种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感觉。   转念一想,我突然觉得顾星南的看书瘾比以前更大了。被我打断之后还能看下去,甚至还背对着我看书,换以前她一般都会暂时放下书和我好好说的。   她的沉迷让我隐隐觉得不太好。就像一个完全沉浸在书里的人,想要短暂地逃离现实生活。   黑皮红字的封面会让人感到压抑,书名“活着”二字显得有些刺目,现在的她对于往事的阴影还剩多少,有没有真正好起来,我无法知晓,她不会主动和我说。   怕顾星南过于沉迷会走上歧路,本着一种要好好了解书本,查找其中有无过激行为的心态,我开始翻看起她的书,没想到越看越起劲,到了后半夜我才多少有了困意。   将书本放回原位,我伸了个懒腰,重新爬上床,顾星南还是侧卧着睡,这次我没有与她面对面睡,而是绕到她背后,在她身后躺下。   要是一直看顾星南睡觉,今晚可能就真的不用睡了,因为心跳会跳个不停,让我觉得再这么下去会心跳过快猝死。   躺下后朝她那边挪近,直至两人之间仅剩半个小臂的距离我才停下。   我没有立马睡着,只能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倾泄在她身上,给她的身体披上一层朦胧的柔纱。   顺着光线往飘窗看去,发现今天的月亮格外亮,衬得它旁边的那颗星星也亮得瞩目,难以忽视。   星月相伴的时候很少,我以前见过的屈指可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特殊,我觉得这一幕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明天的夜晚会是什么样子,明天的我们会有什么发展,我期待的同时又有些紧张。   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多久,我的眼皮开始发沉,最后将脑袋轻轻抵在她的后背,听着她的心跳声沉沉睡去。   周媛不睡觉在做什么呢?   1.编星南的头发   2.摸星南的睫毛   3.看星南的书 第55章 等红灯 等绿灯   顾星南好能睡。   这是我第二天早晨醒来,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舞蹈室十点开门,但生物钟让我八点就起床。   等我洗漱完出来,过去十五分钟,那之后我坐回书桌前,写了二十分钟的日记。   近四十分钟过去,顾星南才动了动,迷瞪着眼和我对上视线。   她看见我,裹着薄被像团茧似地缓慢往我这边挪动。   我粗略看了一眼她挪动的距离,顶多五厘米。   “在写什么?”可能是冷,她半张脸重新缩进薄被里,露出那双略带困倦的眼睛看我手上的本子。   “没什么。”   日记这种多少有些羞耻的东西,决不能让她看到,万一被她笑话就不好了。   她一动不动的注视让我有些不自在,索性赶紧将它放进柜子里,好打断她的好奇。   满足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她似乎有点失落,低低地“噢”了一声,将视线放回到我身上。   见她有些怏怏的样子有点不忍心,我走上前去,在她面前蹲下,和她说等下要出去排舞的事。   正巧她坐起身,薄被从她身上滑落至腹部,她皱了皱眉,起身的动作都变慢了点,我才发现她疼痛的来源——肩头处的衣服还残留着点干透的血点。   窗外的阳光把屋子照得亮堂,看着那点点血迹,这么一看,我昨晚下嘴确实狠了点。   “很疼吗?”我想把她扶起来,她却拂开我手。   看着她的无声拒绝,我压下心中的那点不舒服,选择在她旁边坐下,微垂着头不看她,拿出百分之百的认错态度,用饱含委屈和歉疚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昨天喝了点酒,情绪有些失控,所以才......”   其实我心中忐忑,过了这么久,不知道顾星南还吃不吃这一套,以前她总会为此心软,答应很多我的奇怪要求。   昨晚的我当然没有醉,我只是一直很想这么做,想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想对她做很多和梦里有关的事。   她说:“我没生气,只是不习惯。”   “那、那你给我看看。”   下意识伸出手想扒她衣服,检查有没有淤伤,没曾想她却有些躲闪我的靠近,肩头微微偏开,与我拉开距离。   我一向不喜欢顾星南这样的举动,心里会感到莫名的慌乱,甚至会想她是不是开始讨厌我?   内心在极力忍耐,压抑那个想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锢住她的手,好让她无处躲藏的自己。可我终究不能这么做。   “对不起。”我真心向她道歉。   有那么五六秒的时间里,空气陷入安静。   我低垂着头没看她,只借着余光偷偷观察起她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她搁在身侧的靠近我的手悄悄抬起,似是有所犹豫,稍作停顿后才拉住我的胳膊。   “周媛,”她轻拽着我的衣袖,示意我回头,“你帮我看看,结痂了没有?”   我没想到的是,她主动将衣领扯开露出肩头。   意外之余,我还有点开心,没想到顾星南会做出这样的让步。   只是她没有看我,脑袋偏开了些,微微绷紧的脖子和半边锁骨展露无遗,脸上浮了点粉。我想她是在怕羞。   我忍着笑,扶着她的肩膀凑上去看伤口,上面两排清晰的牙印,还没结痂,只是渗出的血珠干成了偏暗的褐色。   伸出手用指腹轻碰,细腻的肌肤纹理上多了点突兀的粗糙。   抬眸看见顾星南轻蹙着眉,极细微地动了动肩膀,像是觉得痒。   余数   又怕痒,又忍着,一句话都不说,脸憋得比刚才还红。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知道心里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一些。   在那之前,这份喜欢已经快要从心里冲出来。   ————   她的唇中央还残留着一点红,不过她没有发觉,只专心跟着我去吃早餐,搭车。   一个小时前,我化完妆,在她凑近些看我时,将沾了点口红的食指指腹贴上她的唇珠。   她的唇色偏淡,比我的还要再淡一点,有时远远看上去会有一种淡淡的苍白感。   我在她的上唇摩挲了两三秒才离开,她被我的举动弄得一愣,眼睁睁看着我涂完收回手,才掩着自己的嘴唇,小声嘀咕:“涂它干嘛,好奇怪......”   她想找镜子擦掉印迹,我便催着她说没时间了,要出门了,见我急,她来不及看,只好抽了纸巾边走便擦。   但那似乎没什么用,她的嘴唇还是有点红,我像欣赏杰作一样看着她擦,她擦完扭头问我:“擦干净没有?”   我看着她的那点口红被涂抹开,晕染在她的唇瓣上,有了点健康鲜活的血色,很好看。   “嗯,干净了。”我没有丝毫心虚地回她。   于是她很放心地将手中的纸巾丢到一旁的垃圾桶。   出了门走过一条街道,就到一个十字路口,周围的上班族多,车流高峰期,来往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多。   顾星南跟我跟得紧,但我步子大,走快些的话她就会落后我一两步,走到路口,我们才并肩等绿灯。   红灯显示还有八十七秒。   离舞蹈室开门还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时间还早,我想带她去吃个早餐。   我找起了话题,问:“等下想吃什么?”   她答得很快,一点思考都没有:“都行,我都可以。”   想当初她所谓的“都行”,后头带了一堆要求,这样让我很难做,“说具体。”   似乎抛给了她一个难题,她陷入沉默七八秒后,有些小心地说:“那就……吃紫菜虾皮汤底的小馄饨?”   “嗯,这个好吃。”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很好吃的馄饨店。   “真的吗?我还怕你不喜欢带海鲜的。”听到我的回答,她的肩膀放松般地沉了沉,随即就抿嘴笑了,笑得腼腆,脸上有种找到同好的点点喜悦。   看着她脸上还未褪去的笑意,我不由得一愣。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容易开心了。   “不会。”我下意识向她解释,“这种汤底我能接受。”   “那就好。”顾星南说完这句话,就盯着对面红绿灯上的数字,结束了这一话题。   我偷眼看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头发上还有两条小辫。其余的两条在她洗漱时拆掉了,拆第三条的时候被我发现,在我的制止下存活了下来。   现下那两条小辫在阳光的照射下,跃动着奇异明亮的光彩。我编的,放在顾星南的头发上,怎么样都觉得好看。   今天的心情应该会变得很好,我的思绪同来往的车辆一样乱飞。   红灯进入倒计时,从十跳转到八。   过了十多秒,我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顾星南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不喜欢吃海鲜?这一习惯我从未和人提起过。   此时的心情难以形容,我无来由地想,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对我的关注,不比我少。   是出于什么原因注意我,会是因为喜欢吗?什么时候才给我一个答案呢?   靠近我的那只手,垂在身侧,手中没拿东西,空空的。   此时一阵清风吹来,我想今天天气没昨天那么热,我们的关系也没昨天那么疏远僵硬。   “南南,等下人会很多。”我好心提醒她。   “嗯,”她点着头,看着对面灯牌跳转的数字,“我知道,现在上班的人多。”   她没懂我意思,我只好把手伸到她身侧,让她的视线落到我手上。   数字跳转到了一,红灯变绿,人流开始涌动。   她只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手。   于是我问:“要牵手吗?”   时间仿佛在我们之间得到短暂静止,汹涌的车流人潮在这一刻只剩无声的流动。   我的心跳声开始无限放大,频率极快地砸在耳膜上,无比清晰。   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过了三秒才有所反应,终于在此刻抬起来。   温热柔软的掌心相触,她握住我的手,笑了。   “好。”   等红灯 等绿灯 等一个顾星南的主动牵手 第56章 我要答案   到了舞蹈室,人也差不多齐了,闹哄哄的,聚一起听两个社长安排接下来的事。   陆勋踩着点到舞蹈室,看见顾星南就像见到老友一样,十分热络地跑到她旁边,在她身后探出头来,和我俩招手打招呼,说早。   顾星南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后退一大步往我这边靠近,踉踉跄跄的,差点撞我怀里。   我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见她站稳脚步,我对陆勋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吓到人了。”   陆勋一看把人吓成这样,顿时面露歉意:“哎呀,抱歉啊,没想到吓到你了。”   “周媛,我没事。”顾星南回头,看清来人,才回以他礼貌的笑,“早,又见面了。”   说完,她侧了个身子,陆勋赶紧躲顾星南后边去,小声阻止:“诶,不用不用,我不走,就站这儿听就好了。”   他想偷个懒,在后头休息椅坐着,没曾想社长一眼就看到他,朝他吼:“陆勋,你过来!卡动作最多就是你,赶紧麻溜地给我过来!”   “来啦来啦!”他语调轻快,但话一说完就叹气,然后和我们暂别,不情不愿朝前走。   陆勋从顾星南身边路过的时候,顾星南又往我这边走了一步。   其实按原先的距离,俩人是碰不到的,但她像是生怕和他有接触,对方一靠近,她就远离。   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顾星南以前不这么敏感的,高中经常和男生女生打成一片,除非不喜欢和对方玩,不然不会像现在,离人远远的。   周围太吵,我低下头问她:“你怎么了?”   她抬眼看我,对我的发问有些疑惑:“嗯?”   我补充道:“你讨厌陆勋吗?离他这么远。”   “哦……不是。”顾星南摇头,视线落回前方。   不知怎么的,她攥着手机的手用力了几分,带着细微的颤抖,隔了一两秒,她才轻声解释道:“他靠太近了,不太舒服。”   “你……”说不上哪不对劲,想说她以前不会这样的,但她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   “是不是要开始训练了?”她手背碰碰我胳膊,提醒我,“社长好像在朝你招手。”   “嗯,是。”我有点担心地问,“你真没事?”   “真没事,你快去吧。”她边笑边推我走。   音乐响起,我得过去前方带舞蹈,没时间继续询问下去,只好在心中给自己找了解释。   或许是顾星南在后来的某一天发觉高中那样的相处不妥,开始有了自己的社交距离。不过,怎么不见她对我这样,还黏我更紧了点。   没来得及细想,那点不对劲被繁杂的舞步抛之脑后,转眼就忘。   ————   我让顾星南去落地镜后方的长椅处休息,然后便去练舞。   在第一排和社长做示范,后头跟着三四排的新手,偶尔因舞蹈动作回头,我可以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窥见她的身影。   起初她坐在长椅一侧,两手撑在椅子上,两脚跟着动感的音乐在地板上打拍子。   偶有视线相触,她会朝我笑一笑,让我差点忘掉步子,左脚踩右脚。   一首歌的时间过后,我和两个社长开始指出并纠正其他人存在的问题,经过一番指导和讲解,又是二十分钟过去。   解决完问题,我们趁热打铁再放一遍歌过动作。   这期间我分不出心思去找顾星南,只能在镜子里看她。却发现她没再像刚才那样听音乐,打拍子,而是收起了双脚坐得板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这边。   我很肯定她不是在看我,她的目光没有顺着我的动作移动。   拍子很快,动作幅度大,又蹦又跳极耗体力,两三遍下来,大家都觉得累了,社长让大家休息十来分钟,再做练习。   趁着休息时间,我去自助售货机买了矿泉水和可乐,慢慢走到她身后。   她果然是在发呆,连我走近都没有发觉。   只好拿冰可乐贴住她的脸,把她拉回神。   她抬头看我,我就站在她的后方,头顶的灯光照着我,又在她身上投下阴影,我将她整个人笼罩于身下。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脸,让我心情愉悦,我把可乐给她,问:“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嗯……没什么。”她接过可乐,往边上挪了挪,给我让出位置。   “行吧。”我在她旁边坐下,一边喝水,一边和她看前方的人练习。   发那么久呆居然和我说没什么,她就是想了其他事,不告诉我。   我只好转了其他话题:“我跳得怎么样?”   “很棒!”她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够,两个字怎么够,太敷衍了,人家书里夸人的时候还用上修辞、比喻、形容词,顾星南怎么就不多向书里学学。   我想听她多说点,于是板起个脸,有些不满道:“你看那么多书,就会这句?多说点,不许敷衍。”   她沉吟片刻,那小脑袋瓜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才有些磕磕绊绊地,很小声地说:“挺、挺性感的,很有……魅力。”   我不知道这两个评价怎么就让她脸红了,脸皮怎么能这么薄,太好玩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顺带伸出手捏捏她的脸蛋。   这次她没有跟我一起笑,而是将我的手从她的脸上拉下来,表情变得格外严肃,又带了些许小心翼翼。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打算开口。   只是她的声音被不远处音响传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掩盖,什么都听不到。   我倾身靠近,好让她听清我的话,问:“你说什么?”   还没等她回答,跑来休息的社长就打断了我们的交流。   顾星南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在一旁安静地听我俩谈话。   不合时宜的音乐这时候又不合时宜地没了。   社长坐在地上叭叭:“周媛,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是不是你朋友来看你,害羞了?”   错拍的动作还是被眼尖的社长发现了,我不承认是顾星南影响了我,只说自己没睡好。   和社长聊完,我思考着刚刚顾星南说那句话的口型,转头又问了她一遍:“你刚刚想说什么?”   她喝着可乐,看了我一眼,很快便把视线转开了,垂眼看着自己的可乐瓶,吐出一个:“没。”   我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她察觉到了,伸手把我脸推远:“快去练舞吧。”   说完她就把身子转回去,可乐还拿在手上,上面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我问:“怎么不喝了?”   她换了只手拿可乐,说:“凉一下,冰牙。”   “……”我看着她那冻得通红的手心,心想怕冻牙不怕冻手。   她依然没继续刚才的问题,我心有不快,但她不说,我也只能憋着。   临走时我瞥了眼她可乐瓶口,抢过去,在她的发懵中,喝了。嘴唇贴着瓶口才发现还残存点余温,我忽觉脸有点热,强装镇定地跑走了。   练舞的时候,我还是有点走神。   当时她的嘴开开合合,我一句话也没听清,只能从她的口型中辨别那句话的内容。   她问:“周媛,你喜欢我吗?”   其实如果她再问一遍,我可能真的会把答案告诉她。   “喜欢,一直都喜欢。”   这句话我在心里说过很多遍,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也曾把这样的回答说给她听,只是她一直没当回事。   我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自己对我的想法,把主动权交给她。   喜欢还是不喜欢?我的回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答案。   她不进一步,我就不会进一步。   十分感谢大家的喜欢!   每一条评论都会看,真的超感动的,大家都好好呀,呜呜天使宝贝!不过有时候如果没有回复,可能是忙忘了或者不知道说什么(我真的很容易词穷),千万不要多想哦。   三次繁忙,导致更新不稳定,再次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和追文,会努力呈现好故事,希望不让大家失望。 第57章 毁气氛之王   这次团体赛相较以往来说算大型比赛,知名度高,如果能有个好结果,对机构和社团都是好事。   谁都不想掉以轻心拖后腿,比赛日子越近,大家就越努力,社长延长了训练时间,减少了午休,提前一小时训练,大家也没有任何异议。   高强度的训练模式导致我的作息变得不规律,时常是前一天练舞练得太过度,第二天就会睡晚,起床都是掐着点起,早饭没来得及吃,午饭时间又因为训练繁重一度压缩至半个小时。   有时晚上回到家,顾星南要么躺床上看书,要么就是一边吃小饼一边看电影,再不然就是已经睡着了,怎么都吵不醒。   她好惬意,我好羡慕。   训练半个多月,距离团体赛还有一周的时间,我的肠胃终于在我的不规律饮食和潦草应付下发出警告信号。   有天半夜肚子突然一阵一阵绞着疼,疼出冷汗,把顾星南给吓住了,见我表情过于痛苦,她赶紧起身,拿起床头的手机,点开上面的打车软件就说要去医院。   我不想折腾,尤其不想半夜忍着疼还要奔波,拉住她,摇头说不去。   她跪在床头满脸担忧,说:“周媛,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打个车很快到的。”   “不想去医院,太晚了。”我从床上起来,捂着肚子靠在床头对她说,“闹肚子而已,过会就好了。”   “可一直这么疼着也不好阿。”她拿来纸巾给我擦额头的冷汗,“要不我去买点药给你?”   我拒绝得干脆:“不行,现在很晚了,不安全。”   为了打消她的念头,我说:“你看看客厅的茶几柜子有没有药盒。”   “好,我这就去找。”   她快步走着,在客厅晃来晃去,满房间都是她脚发出的“哒哒”声,一会去找药,一会去烧热水,忙个不停。   从卧室敞开的门看去,顾星南还在翻着药盒里的东西。   肚子疼让我的反应都变得迟钝,顾星南翻了有两分钟,我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药盒是没有吃这种症状的药,里面只有一些感冒药、酒精棉球和棉签。   我冲厅里的她喊:“南南,你过来。”   她便抱着药盒赶紧走进房间,在床边坐下,问我怎么样,我说还好。   随即她有些颓丧地说:“药盒里好像没有吃这种的。”   我摸摸她的头,说:“没事,没有就算了,我当时可能忘了备。”   她微微瘪嘴蹙眉,表情充满内疚,我感觉我的良心遭到了谴责。   不想她因为没帮上忙感到歉疚,我安慰她:“没多大事,睡一觉就好了,不用这么担心。”   她试探着问:“那、那我给你倒点热水喝?刚才烧了水,这会喝应该刚好。”   可是热水不顶用啊南南,我心里发笑,但还是说:“好。”   “好,我现在就去倒给你喝!”一听这话,她眼底发亮,表情由阴转晴,起身走出房间的脚步声都轻快了不少。   她端来一杯热水给我,看我喝下去,水杯空了她就问:“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哪有那么快好,对上她担忧的神色,我想了想,坦白道:“没有。”   “啊……我还以为喝了会好点。”她又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要不这样,”我朝她张开手,“南南,你给我靠靠,靠会就好了。”   “嗯?”见我一副求抱抱的样子,她反应了过来,“哦,好。”   下一秒,我便落入了一个瘦弱却温暖的怀抱。   我的脑袋搭在她肩膀上,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其实更像是我在抱着她。   我感到没那么疼了,或许是因为靠在顾星南身上。她的体温和沐浴露的香气分走我的一大半心神,缓解了些许不适,没多久,我就有些犯困。   无奈顾星南一句话又把我弄激灵了。   “还疼吗?要不我帮你揉揉?”说着她的手就开始游移到我的腰。   这要是被她一揉,痒意和疼痛就是双重折磨,我赶紧按住她的手,制止:“不用,好多了,你让我靠会就可以了。”   好在我这一说,她就收回手,开始轻拍我的后背,像哄小孩睡觉似的。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说:“怎么会突然闹肚子,以前不见你这样。”   我困得不行,她问什么就答什么,喃喃道:“最近忙,没吃好吧。去年也有过,小毛病。”   “那我明天早点起床……来得及吗?”   她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无心分辨说的什么话,顺着她的意:“嗯……随你。”   ————   后面怎么睡过去的忘了,第二天醒来身上盖着被子,两床薄被加一条小毯子。   顾星南把她平时看书搭腿用的小毯子也盖在了我身上。   我是被热醒的……   床头没有人,顾星南不知道跑哪去了。刚起身准备去找她,一听厨房那边传出丁零当啷的锅碗撞击声,我心下一惊,快步往厨房跑去。   却见顾星南拿着个小碗,在炉灶上的砂锅里舀粥。   我脑子有些凌乱。   第一个念头是厨房居然有这些东西,我从住进来就鲜少踏进厨房,吃饭都在外面解决;第二个念头是顾星南居然会做饭,好神奇。   一时不知道“为什么起那么早”和“有没有烫到手”,哪一句该先问她。   顾星南端着粥回过身,见到我,有些惊讶我怎么不出声:“咦,你醒啦,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你……在干嘛?”我脑袋还有些懵,大清早的怎么就爬起来煮粥了,她平时不得睡到八九点才起床吗?   她把粥放在餐桌上,自顾自地说:“做饭啊,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   我还没问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事,她就把我推到卫生间洗漱,“发什么呆呢,去刷牙洗脸出来喝粥,晚点凉了。”   生点小病后的大脑容易混沌,坐回餐桌前喝上第一口顾星南煮的粥,我才醒悟过来昨晚临睡前她说的话。她确实说了起早做饭来着。   “点外卖就好啦,干嘛要自己煮。”我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感到满足和开心。   “怕你又把肚子吃坏,没敢点,就去买米煮了。”顾星南给自己盛了碗粥,在我旁边坐下。   绵柔清香的米粥冒着热气,她勺子轻轻拨动着碗里的粥,对我说:“以后早上和中午都给你带饭吧。”   我笑着问:“这么好,你有空吗?不是说要准备考证那些吗?”   “有空,时间不冲突的。”她喝了第一口粥。   我的碗已经见底,肠胃得到了清粥的慰藉,前所未有的舒服。   我将碗推到一边,开始没话找话:“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会做饭。”   她扭头看我,反问:“这不稀奇啊,你不会?”   “会,当然会。”我加重一点语气,好让她信服。   炒鸡蛋、煮泡面,应该也算做饭吧,我想。   顾星南喝完粥,开始计划等一下去超市需要买的东西。   我马上就得出门去练舞,在卧室换好衣服出来,顾星南跑到我面前举着手机给我看:“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   她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便当盒、筷子、勺子、叉子还有饭盒袋。   还记下了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比如:不吃香菜、不吃洋葱、不吃蒜,尤其不吃刺多腥味重的鱼。   甚至知道我最近没有时间去医院,她还特意将“买药”两个字标亮了。   这也太全了吧。   她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掐着指头,数要买的东西数目,神情认真又严肃。   连我本人都不太会放在心上的事,她却能仔仔细细记下来。   自己的一点一滴,被人放在心上,得到重视的感觉让我一时无言。   “南南,没有遗漏,这些够了。”   我将她手按下来,把她拉进怀里抱住,脑袋使劲蹭她的肩膀,声音混杂了点鼻音,我感觉鼻子有点酸,眼底涌上一股热潮。   “你怎么那么好啊。”   毁气氛之王当属顾星南。   她把我扒拉开,嘀咕着说:“好热。”   视线回到了手机的备忘录上,她在上面加了一条“买青菜”,然后伸手想将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挪开。   我只是想再抱一会,索性用了点力不让她挪。   她有些无奈:“行啦,不要撒娇了,赶紧去训练,你要迟到了。”   周媛只想和南南贴贴 第58章 彼此需要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的胃在顾星南坚持带饭,每天一碗养生汤的滋养下有所好转。至少不会觉得肠胃不适。   好是挺好,唯一有一点不好的是太清淡了。   每天打开饭盒,入眼是脆嫩的新鲜时蔬、热气腾腾的白粥,以及……清水煮的肉片。   那看起来搭配营养健康的时蔬和白惨惨的肉片,一度让我觉得我是在吃健身餐。   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我才明白我们在吃这件事情上差异有多大。   顾星南偏爱清淡口。   外卖里的微辣一定要备注微微辣;水煮肉片和水煮鱼一定是不吃的,因为重油重辣,她只要一吃必会闹肚子;很喜欢喝汤,尤其是玉米胡萝卜排骨汤,她给我带的汤经常是这一种,只有汤才让我感到原来我们还是有点共同爱好的。   她还很喜欢吃鱼肉拌饭。尤其喜欢三文鱼拌饭,而且一定是要将三文鱼柳煎熟后,用勺子揉散拌进米饭里,加上海苔碎、沙拉酱和鱼生酱油,她才会吃得多,一次能吃上一碗半的米饭。   这一点是我某天发现的。那天回家早了,看见顾星南坐在餐座上吃饭,我走上前去,看着她碗里的掺了橙色颗粒的海苔饭,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她就塞了我一勺饭。   我细细嚼着,感觉味道不错,好奇问:“这是什么?”   “三文鱼拌饭。”她看着我,带着满眼的期待,“好吃吗?”   我被她那样子逗笑了:“好吃,原来你喜欢吃这种?”   她笑着点点头,转身跑去厨房里给我盛了一碗。   我三两下吃完,坐在旁边歇息,她吃得慢,筷子夹着海苔片,卷着米饭吃,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像个小孩似的。   在顾星南带饭的第四天,我打开盖子,看到清炒包菜和白水鸡肉的那一刻,心下一沉。   顾星南坐在一旁喝水,见我迟迟没有动筷,问我:“怎么不吃了,冷了吗?”   “不是。”我觉得我此刻的脸色,可能和面前这份青白相间的菜色一样。   夹了一片菜叶子塞嘴里,我一时找不到其他形容,很清新、很……健康的味道。   简严守而言之,好淡。   “那个……南南。”虽然不能嫌弃顾星南做的饭,但我怕再这么下去,我可能要失去味觉。   “嗯?”她不再看向落地窗外停在电线杆上啾啾叫的两只小鸟,回头问我,“怎么了?”   我犹豫片刻,问:“你……是不是没加盐?”   顾星南眉头一皱:“加啦。”   我吃下一块比木头还柴的鸡胸肉,含糊着说:“那怎么这么淡。”   谁知顾星南说了比以往夸我的话还长的句子:“上次你说炒青菜怎么没有油,上上一次你说醋溜白菜没加醋,再上一次你说排骨汤里居然放了胡萝卜。”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星南有了小情绪。   下意识转头看她,她垂眸看我手上的饭盒,伸手就要把饭盒拿回去:“不吃还给我,我去喂楼下的狗,楼下的狗都没你挑。”   那哪能啊,这可是顾星南做给我的,我立马按住饭盒不让她拿走,“给我做的干嘛给狗吃。”   她见我如此,也没再继续下去,把手收回去,脸上挂着笑,带点淡淡的挖苦:“那你到底吃不吃?”   “吃。”   看着饭盒里的菜,我在心中叹了口气,突然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在顾星南面前生病。   最后我的饭还是没吃完,剩了些去了骨的鸡肉块。   顾星南接过去的时候,问:“不吃了吗?”   我观察起她那张平静的脸,心下无来由慌乱。   她不会还在生气吧?怎么这么安静?这样子是生气了吧?一定是了。   我赶紧坐直身子,面向她,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对她说:“南南,我吃不动了,真的。要不你留着,我回去吃?”   顾星南一怔:“我就问问而已,你怎么了?”   我小心地问:“真的?就问问?”   “对啊。”她看了看前排开始拍队形的人,提醒道,“周媛,他们要开始了,你赶紧去吧。”   我帮她收好饭盒,将饭盒袋递给她,“知道了,你回家要注意安全。”   她只说了一个好,然后抱着饭盒袋看我起身,整理头发,戴发带。   今天的她好像不舍得我走似的,一直看着我。   这眼神我太熟悉了,我要是不说点什么,她可能会在这里坐上一下午,就为了等我。   我收拾好自己,准备走时掐下她的脸,嘱咐道:“早点回家,不用等我。”   “好吧。”她摩挲着饭盒袋上的带子,“我等会就回去。”   听到她这话,我才多少放下心,挥手和她道别就先去排练了。   之前顾星南等过我一次,后来我就不敢让她等了。   有天下午训练,临时加训,要到六点才结束,我没来得及和顾星南说加训的事,就被叫去带新手。   等我回到休息区拿水喝时,才发现顾星南没有回家,正猫在角落里打瞌睡。   她还是缩成一团,脑袋微垂,留下一个乖巧的睡颜。   周围的人路过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把她吵醒,两个社长都比她大,加上她长得小个,性格温和,社长刚认识她时就用“妹妹”称呼她,后来其他人也跟着叫了。   忙里偷闲的陆勋在她旁边赶蚊子。   见我过来冲我小声说:“妹妹怎么不回家?等你吗?哇……你怎么忍心!”   他的表情带着夸张的不忍,语气里满是指责,尽管这其中玩笑成分居多,我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勋。   我单单看向顾星南,心中复杂,一边想顾星南居然会等我到这个点,另一边为自己没有早点和她说明而心生歉疚。   那之后我就没再让顾星南等我了。   一开始她挣扎了一两天,每次都在我准备去训练,委婉地说:“我在那里呆着看书好不好?在家好无聊。”   “不好。”我强硬拒绝她的提议。   她实在没有等我的必要。   舞蹈室下午太阳烈,室内闷,更没有一个能够好好休息睡觉的地方。让顾星南陪我在这里,只有找罪受的份。   在我的极力反对下,她最后还是妥协了,约定只要我一吃完饭,她就回家。   练完三遍舞,社长让大家休息十来分钟再继续,我想到前不久顾星南那个眼神,赶紧折返回休息区。   来回看了两遍,确保角落处没有熟睡的顾星南后,我才松了口气,只是无端对着她曾呆过的角落愣神了几秒。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么。   下午大家的状态不错,舞蹈动作记得很牢,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音乐一响,大家的舞步就自动自觉地滑了出来,流畅又整齐。社长一高兴,练了两遍就提前结束训练。   我收拾好背包出来,路过一楼的商场时顺手买了点山楂小饼、三文鱼肉和原味海苔片。几分钟前发给顾星南的消息,她没有回复,我想没关系,反正回家就能见到人了。   出了楼,路过一个小巷子,有狗狗在叫唤,清亮温润的女声在喃喃低语:“柴柴,好不好吃呀?”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给,下意识朝里看去。   巷口窄得很,今天傍晚的晚霞色彩浓艳,却只留给那巷口一小方雾紫掺橘的色块,好在光线够强,能看清里面的一切。   一人一狗,狗小只,人也小只。   顾星南蹲在一只小柴犬面前,不摸它脑袋,只是歪头看它吃粉色食盘的饭。   我有些惊诧,没想到顾星南不回家,跑这里来了。   我问:“南南,你怎么在这?”   她的眼睛在抬头看见我的那一刻骤然发亮,那个眼神就像旁边抬头看我的流浪小狗,湿漉漉的,可怜又可爱。   我有些生气,带着点责备:“不是说让你回家吗?”   她有种被抓包的无措,眨巴两下眼睛,才说:“想等你一起走。”   这句话让我心一颤。   笨蛋如顾星南,我又不是什么需要家长接送的小孩,干嘛要她等。   可我仍觉心中的欢喜要多过埋怨,也不忍心埋怨她。   我走上前去离她近些,站到她旁边,她看着小狗吃肉,双手放在膝前,肩膀依然瘦削。   小狗食盘里的肉我感到眼熟,看起来和中午白惨惨的肉块一样。   “中午问我是不是不吃,是想带给它吗?”   “嗯。”顾星南点点头,解释道,“早上路过这边发现它饭碗空了,这附近人少,没有人喂。”   我蹲下身子,将脑袋歪靠在她肩膀上,轻轻蹭。蝴蝶骨有点咯脸,还能感受到细微模糊的心跳。   “为什么总想等我?”   “没为什么。”   “说实话。”   “不想一个人在家。”   南南的日常爱好:看周媛的马甲线,数电线上的啾啾,喂流浪的柴柴,吃鱼肉拌的饭。   周媛的日常爱好:买好吃的给南南,看熟睡的南南,掐南南的脸蛋……总之就是南南。 第59章 约定   我从她肩膀上起来,回头看她。   “你是想我在家?还是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顾星南的手在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上方停留一两秒,还是没有落下。   她收回手,听到我这话,好奇地问:“这两个不是一个意思吗?”   我霎时无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忍住敲她脑袋的冲动,我只好换了说法:“一个人在家会怕?”   这次她的声音很低,好在我就在她旁边,一句不落地听了个仔仔细细。   “也不是。”她将下巴搁在手臂上,“就偶尔会做噩梦,醒来的时候,很安静。所以不想一个人呆着。”   空气陷入凝滞,我一时哑然,噩梦两个字让我敏感。半晌,我才试探着问:“和高二那会有关吗?”   “嗯,算是吧。”她淡淡道,“前两天梦到的,很多以前的事。有打人的,也有其他的。感觉好像……又经历了一遍。”   她的袖子因为胳膊交叠置于膝前而上移了一点,露出一小节白皙的上臂。   两年前的厕所隔间里,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投射在她的胳膊上臂,我从中窥见潜藏在胳膊内侧破皮结痂的褐红色月牙疤。现下早已没有当初刺目的红,只留下几个浅浅的,不同于周围皮肤颜色的白印子。   我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上去。突如其来的触摸让她瑟缩了一下,回头看我,面露不解。   没待她开口,我先说了话:“这个……是他掐的吗?”   她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伸手往自己胳膊探去,顺着我停留在上面的手,食指和中指穿过我的指缝,抚摸胳膊上面的伤疤。   她的目光仿佛落在虚空中,陷入某种回忆,良久才答我。   “他打我妈的时候,我不能上前帮我妈,不然他会打我,我妈会因为护住我,被他打得更严重。   “后来,我怕我妈真出了什么事,就在角落头守着。只要我不出声,不干涉,这场混战就波及不到我,也就不会加深我妈受到的伤害。   “我妈被他踹到墙角,他的表情比恶鬼还可怕。我只能靠掐自己胳膊忍着,不这样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去拿刀。”   她平静说完一连串的话,向我道明伤疤的由来,一个沉重压抑的由来。   要有多愤怒,才能留下如此明显的印子。   十六岁的顾星南经历的,是我难以想象的。   那些过往就像此刻残留在身上的疤,一时半会祛不掉。总会在某天突然闯入生活里,砸得人一个措手不及。   小狗吃完了肉,跳到前方废弃的真皮沙发上扒拉破口,周围安静,少有人路过,静得只能听清小狗爪子划拉真皮的声音。   顾星南的视线没有跟着小狗移动,而是出神地看着地面,周身满是低气压。我突然觉得,此时此刻很难融进她的世界里,就如当初一样。   我认真对她说:“南南,他不会好过的。”   她笑得很浅,望着满是泥土砂砾的地面,说:“嗯,希望吧。”   也许她根本没有听进去,更不会在意那人往后的日子是什么样。这样的安慰很无力,也很无奈。   我收拢指缝,握住她的手,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环抱她。   顾星南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一只手,问:“怎么了?”   “比赛结束后,我每天下午都回家和你呆着。”   “真的吗?”   “嗯,骗人是小狗。”   ————   我把顾星南从小巷子里拉出来,迎着即将消散的晚霞回了家。   今天回家早,赶上饭点,我和顾星南一起做饭。   她嫌我手笨不会切肉择菜,挑了个简单的活儿给我——洗饭盒。   我在百洁布上挤下洗洁精,擦着饭盒我才想起一件被我忽视掉的事。   “南南,你到底是煮给我吃的,还是煮给狗吃的?”   顾星南切鱼肉的手一顿,转过身去拿酱油,支支吾吾道:“额……粮食不能浪费。”   这反应,实在值得细究。   我火速洗完饭盒,反扣在一旁晾干,不过走到她身后时,我改变了主意。   她正踮脚,抬手,摸索上方柜子的瓶瓶罐罐,见我靠近,她侧头对我说:“周媛,你看到酱油没?我没摸到。”   我一眼就看见那瓶鱼生酱油放在柜子左侧,顾星南的手就快要摸到它的时候,我悄悄伸出食指,将酱油瓶子推远点。   然后煞有其事探出头,朝柜子里看了眼,状似失望地摇头:“没有诶。”   “怎么会呢,我记得放这里了。”她不死心,把脚踮得更高些,扒拉着柜子看。   我没忍住,偷笑一声。   顾星南扭头古怪地看我一眼:“你笑什么?”   我总不可能说因为顾星南太矮差点连柜门都碰不到所以才笑吧。她可能会很伤心。   “别踮脚了,等下抽筋。”我伸手随意朝柜子里摸索一下,将那瓶酱油拿出来,举到她面前,“找到了。”   顾星南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酱油,眼睛放亮:“哇,你一下子就找到了。”   她拿过我手中的酱油瓶,笑着补充说:“长得高真好,我踮半天脚也不一定找得到。”   我看着她的笑,暗骂自己一句,周媛你真没良心。   ————   她往掺了鱼肉的米饭里倒酱油,我倚靠在厨房门框看她拌饭。   想到巷口里的对话,我跟她说:“南南,我后天比完赛,接下来就有空了。”   “嗯,我知道。”她笑得挺开心的,眼睛弯了弯,拌饭的动作没停。   话音刚落,似乎想到什么,她突然抬头看我,眼底带着兴奋:“要不后天我去看你比赛吧!”   我下意识拒绝:“不行。”   她被我的拒绝弄得一愣,呆呆地说:“为什么啊……”   我一时找不到好的理由,没敢与她对视,看向她拌饭的手:“那里人多,太挤。”   “可是比赛一向很多人去看啊。”   她将拌好的饭端起来,走到我面前,非要和我对视。   她很是认真地问:“我不可以去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但就是会让我觉得有些没面子。   别人看我跳舞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但只要顾星南看,我就会乱了拍子。   那双澄澈的圆眼睛让我说不了谎,我闭了闭眼,将实话说出来。   “你在的话,我……会紧张。”我补充道,“后天比赛很重要,我不想有什么差错。”   “哦……这样。”顾星南没再继续问下去,“那我不过去了。”   她没再看我,垂头看着自己捧着的拌饭碗,神情就像在巷口低头看小狗吃肉的样子。孤零零的。   我不忍见她如此,接过她手中的碗,拉过她手晃晃,妥协道:“有好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她复而抬头看我,一扫刚刚的阴霾情绪,显然是开心的,带着笑意说:“好。”   饭桌上,她还和以前一样,用海苔片卷着鱼肉拌饭吃,不同以往的是,她的脚偶尔会晃晃,轻轻搭在地板上虚虚打着拍子。   我余光瞥见地上的动静,有时觉得顾星南很好哄,只是一个小小的约定,她就能高兴一整天。   明天见   先祝大家除夕快乐!天天开心! 第60章 你要爱我   团体赛的前一天晚上,为了能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参加比赛,社长提前结束训练,让我们好好休息。   我回家早,和顾星南说明了原因。她说为了不吵我,她也要早点睡。   晚上七点半,我和顾星南吃完饭,半分都不耽搁,一洗好澡就爬床睡觉。   没想到突然提早的睡眠时间让我有些不太适应,翻来覆去近半小时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我翻了个身,看见顾星南背对着我,房间昏暗,只有她那边发出一点微弱的光线。   我试探着叫一声:“南南?”   顾星南猛地转身看我,手上拿着手机,屏幕上全是字。   她有些诧异:“你没睡啊?”   我摇头:“睡不着,太早了。你不睡觉干嘛呢?”   她熄了屏幕,将手机放一边,揉着眼睛说:“看书,我也睡不着。”   “你怎么老看书,眼睛不疼啊。”我想到那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头大。   “没事做。”她将身子转过来,和我面对面,“现在不看了,眼睛酸了。”   “那要不我们看会电影?”我提议。   顾星南缩在被子里,狂点头,“好!”   我起身去拿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把原先没能看完的电影补完。   前天看的片子,一部科幻文艺片。   电影很慢,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起伏冲突,起初我以为是外星侵略地球的末日题材,收藏了。那天很期待地打开来看,没曾想电影画风舒缓治愈,外星人也没有开打的意思,很快我就开始打起瞌睡,没多久就睡着了。   现在我盯着投屏,不错过任何细节,认真看了十分钟,进度条显示已经到了中后期,剩下三十四分钟。   我还是没想明白外星人跑地球来干嘛。   顾星南看得专注,我问她:“你看懂没?”   她头都不转一下,缓缓吐出二字:“没懂。”   没懂看那么认真,我不再打扰她,静静看着投屏,希望这部片子的催眠作用能尽早生效。   又过一个小时,电影接近尾声,放起片尾曲。   我还是没睡着。   片子懂了又没完全懂。以我现在这个只装着顾星南和明天比赛的大脑,实在无法分出心思去思考哲学。   顾星南那边手机拿起又放下,屏幕亮了又暗,她报时:“十点半了。”   “嗯。”我靠在床头,出神地望着屏幕,身体疲惫,大脑亢奋的状态实在痛苦。   “你还是睡不着吗?”顾星南问。   我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房间灯都关了,唯有借着窗外路灯的光,我才能勉强看清她的脸。   她已经彻底躺好,闭上眼睛,似乎随时做好进入梦乡的准备。   我看着她的侧脸好一会,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有解决。   顾星南自那天之后就没有提及自己的想法,让我一度怀疑她是忘了。   依然期盼她给我答案,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我关掉了投影,顺势躺下,感受到我的视线,她睁开眼回头看我。   她的脸透着些困倦,但还是和我说话,她笑我:“你又想使什么坏。”   我朝她那里挪动了几寸,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引到那个话题。只是听着她的声音,脱口而出:“南南,给我唱首歌吧。”   她不乐意:“别了吧,这么晚了。”   我不满道:“我都给你唱过了。”   她突然定住了,怔怔看着我,久久没有回我的话。   唱首歌不至于吓成这样吧,我张开手在她面前晃晃,“发什么呆呢?”   周围漆黑又安静,我听清她的呼吸明显局促了。   她说:“周媛,你喜欢我吗?”   这话来得突然,让我大脑一瞬空白,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那句在心中盘旋,在舌尖打转,始终如一的回答,我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喜欢啊,一直都喜欢。”   可她又问:“什么样的喜欢?”   她太认真了,眼睛里满是求知欲。   话讲太明白就没意思,可顾星南不懂又会很棘手。   但我说了有什么用,说了她就会马上和我在一起吗?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伸手就能碰到她。于是我伸出手,指腹蹭过她的脖颈一侧,卷起搭在那上面的一缕头发。   我不打算那么快亮出底牌,把玩着她的头发随意道:“你猜。”   顾星南面色变得不快,将自己的头发从我手中抽走,背过身去,裹紧自己的被子,闷闷地说:“睡了。”   我看着她的后背笑出声,她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坐在角落对着墙角生闷气的猫。   很快我就收起笑,将额头抵在她的后背,“那你呢,你到底想好没?”   她说:“没想好。周媛,我没谈过,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喜欢。   “我喜欢和你一起玩,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但我现在分不清是朋友还是其他。   “我以前喜欢男的,我怕万一、万一我弄错了,对你和我都不好。”   她说这些话时,我感到自己攥着她被子的手都用力了几分,兴许是因为激动。其实如果可以,我更想抱住她狂亲。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她的犹疑,她的动摇。   达到这些变化,顾星南需要三年,而我等了三年,不算长,但很折磨。   眼睛起了雾,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极而泣。   我将头埋进被子里,不让她觉察出我的异样,声音全闷在被子里。   “我明白,我给你时间。”   我总想着让顾星南主动,但我发现其实这样的方式有误,让顾星南自己想,太为难她了。   总要有人打破僵局,顾星南先我一步问我,我也要适当做出让步。   我继续说:“至于我,等我团体赛结束,我就告诉你。”   “嗯。”   体温隔着薄被传递,额头甚至能感受到她背上一节一节的椎骨,只要稍稍抬头,嘴唇就能碰到她的后颈。   她在我身侧熟睡的每一分都足够煎熬。   在我的死缠烂打下,她唱了首《Almo余数st Lover》哄我睡觉。但换作目前的我来说,听着不是很舒服。   是我的问题,不可控地想到以前的我们,那仿佛是对过去的一种诅咒。   我最后还是半开玩笑地问她:“南南,你还爱我吗?”   她回我:“爱。”   语气平静又诚恳,没有半分犹豫,她的回答从来都是肯定的。   顾星南对我真的有爱吗?一定有吧,只是她还不明白,不然也不会说出刚刚那些话。   我姑且这样想,这其中有多少自欺欺人的成分在,我暂时没心力深究。   我想向她表明心意,前提是她要爱我。 第61章 零   第二天我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前,顾星南还没醒。   不知道昨天是谁那么激动说想要来看我比赛,现在睡得比谁都香。   她的薄被在翻身中滑落至腹部,我给她拉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她一分钟。   今天是晴天,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她的碎发在阳光照耀下发出金色的光。   光线强烈得晃眼,足够把她晃醒。   很快,她的睫毛开始颤动,是要醒的征兆。我移开视线,背过身去拿起一旁桌上的挎包,假装无事发生。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你要出门了吗?”   “嗯,现在要过去了。”我整理好挎包肩带,回头看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睡乱的头发被她拨到一边,发顶那根呆毛不受外力的影响,弯折几下又牢牢竖立在原处。   顾星南将手搭在额头上,她思考着,然后缓慢而认真地看着我说:“比赛加油。”   一如既往的简短,但不算敷衍,比赛的祝福越少越好,才不会平添压力。我听着挺高兴的。   我伸出手拨动她发顶那根顽强的头发,笑着说:“收到。”   我走到门口,顾星南起床送我。   我又强调了一遍:“你不要来看我哦。”   顾星南点点头,将玄关处鞋柜上倒了的麋鹿摆件放好,说得平静:“我不去,你放心吧。”   这反应怎么和昨晚不一样?怎么不缠着我再多问几句?   我愣神片刻,她面无表情,不会是在生闷气吧……   顾星南扭头看我:“你怎么还不走?”   “你……会怪我吗?”我问得小心。   “怪你做什么,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她取笑我,上前几步推我出门,“我理解的,你赶紧过去准备吧。”   ————   比赛场地很大,人也很多,乌泱泱的。   我们在后台准备好着装,出来候场的时候,有的参赛选手已经上台了。   台上劲歌热舞,带热全场气氛。台下有四个评委,每个人手边放了评分表,他们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专注地看,偶尔还会有些凝重,看起来很严格,少有说笑的时候。   大家光是在边上等着,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社长在旁边给我们加油打气,高举双手,很是振奋:“大家努努力,比完咱们吃火锅去!”   陆勋捂着心口,仿佛被这场面震撼到,他怯怯地向旁边的社长提问:“竞争好激烈啊,输了咋办。”   社长一听,往他脑袋糊了一掌,骂道:“再说不吉利的话,我们合伙把你埋了!”   陆勋当场闭嘴,一句话也不说了,捂着拍疼的脑袋挪到我旁边当个透明人。   正好手机响了一下,我拿出来看,是顾星南发微信给我。   JJLP南南:“不要紧张。”   陆勋离得近,问我:“这昵称谁啊,弄那么多英文字母。”   今天心情不错,我在旁边笑着提醒他:“少说点吧你,讨骂。”   陆勋见我和他搭话,又来了精神:“妹妹嘞?她怎么不跟着你一起过来?”   我回了个“好”,收起手机,对他说:“她没空。”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居然没有过来欸。”陆勋遗憾道,“可惜了。”   我没再回他的话。心想应该不算可惜吧。如果结果好,顾星南会很开心的,参赛的舞蹈都是这些天在舞蹈室练的,顾星南看了不下十几二十遍。歌都会哼了。   但听陆勋这么一说,我一时觉得没让顾星南来,还是有些内疚的。   主持人在台上报号,轮到我们上场。   站在台上那一刻,我发现即便顾星南不在,我还是会感到紧张。   四位评委坐在最前排,神情严肃,不同于音乐节和其他的校内比赛,这次比赛很大型,也很正规。   不敢有一丝差错,音乐一响起,我就全身心投入进去。   好在一切顺利,我们发挥正常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全场掌声空前热烈,评委显然是满意的,纷纷站起身为我们鼓掌。   从台上下来,一群人卸下多日来的压力,又喊又跳没个正形,撒欢似地抱作一团。   我们抽到的号码靠后,倒数第三个,后面过了两组人,这场比赛就到了尾声。   没多久主持人就宣告了本次比赛的结果。   我们是第一。意料之中。   领完奖,回到后台,大家都很激动,叫嚷着要去聚餐嗨歌,玩个通宵。   我无心玩闹,现在只想找顾星南报告喜讯。给她打了电话,她过了十来秒才接。   接通那一刻,我说:“我们比完了。”   她似乎挺激动的,语调都上扬了不少:“那太好了!感觉怎么样。”   从评委席和全场的反应来看,我有预感这次起码能进前三,因此最终结果出来时我不是很意外。   我笑着说:“还好。”   后半句的“第一”还没说出口,旁边人听到我们的对话,当即起哄冲我手机声嘶力竭地喊:“什么叫还行啊!第一!第一!我们是第一!”   我耳朵差点没聋。   周围太吵了,我走到室外,挑了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   安静后,电话那头的声音才算清晰。听起来顾星南在外面。“奶茶全场九折”、“冰糖葫芦买十送一”,“消费满五十元送一百元优惠券”……   乱七八糟的广告词很是熟悉,每次路过美食街都要被类似的背景音吵得耳朵疼,只想光速逃离。   我试探着问:“你在家吗?”   她说:“没,我在外面。”   起初我以为她是偷偷来看我,没想到顾星南说不是,她向我解释她只是出来买点心的,还强调说我没让她去,她就没过去。   我回她:“好吧。”   我开始后悔没让顾星南来看比赛,得第一名这一重要的时刻,我希望能同她一起见证。毕竟买点心哪有看颁奖快乐。   团体赛结束,就到了我要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   社长说今晚聚会没有特殊情况,全体都要到场。破天荒的,这次群里没人请假,个个都说一定到场,得了奖大家正兴奋着,我也不好扫他们的兴。   和他们玩到凌晨是肯定的了,但我很想今天就和顾星南表白。   这是一件极其郑重的事情,我不希望随随便便一句“我喜欢你”就带过,要有一个合适的场地、合适的气氛、合适的时间段。   既然如此,那顾星南首先肯定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吃饭、睡大觉。   想到今晚可能会发生的事,我有些忐忑,问:“你要和我们出去玩吗?”   她答得迅速:“好啊。”   挂了电话,我对着上面的手机号码愣神了几秒。   不知道到时候向顾星南表白,她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这一两年顾星南变化还是有的,我以为她这种铁直的直女,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女生。   如果说以前的顾星南和我在一起的概率是零,那现在的概率也许是百分之五十。   好坏掺半,总好过没有。   我满心期待今晚的告白。   或许会在凌晨时分,人群散去之时,牵着她的手,走向灯光璀璨却又足够寂静的公路,路过某盏昏黄的路灯时,向她表明心意。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这一幕,或许今晚会如上述发生。   在看见林嘉鸣和顾星南在路边谈笑那一刻,我想我没有可能了。   林嘉鸣朝她走近几步,距离格外近,近乎暧昧,顾星南笑得甜甜的,竟然没有远离他。   除我之外的第一个能靠她那么近的人,是男的,还是顾星南喜欢过的。   那一幕足够让心脏钝痛,我为我的期待感到可笑,竟妄想一个异性恋有朝一日能喜欢我。   三年的幻想终究是幻想,从没有实现的那一天。   概率变成零了。   可我不甘心。 第62章 失心疯   包厢里的人依旧鬼哭狼嚎。   我拒绝了与他人合唱的邀约,好在大家都看出我心情不好,没有跑来再打扰我。   我独自坐在包厢角落,鸡尾酒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手机被我扔到了一边,偶尔震动几下,顾星南的消息时不时弹出来。   在长达一个小时没有震动后,我点开来,草草看了一眼。   “什么时候回来?”   “忙好了吗?”   “七点多了,还需要我过去吗?”   “怎么不理我呢……”   费劲消耗下午所看到的一幕,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面对她的消息和她这个人。更别说让她来找我,总不可能哭丧着脸冲她发火吧。   我回她:“会忙到很晚,不用等我了。”   她回了个好。再没说什么话。   我心中更感憋闷。比起放她鸽子,下午那一幕的杀伤力给我的伤害要更大。   吃醋不是主要原因。让我觉得无望的是,顾星南这辈子只会喜欢男生,而我只能成为她的好友。   我和她没有结果,无论我怎么去努力。   性向横隔在我们之间,像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们玩嗨了,《死了都要爱》和《离歌》热度不减,喉咙哑到没声还要嘶吼,他们发泄近日来的压力,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之中,纵情玩乐。   而角落处的我也在“死了都要爱”和“离歌”之间反复徘徊。   要坚持下去,继续喜欢顾星南;还是就此打住,及时止损。   也许后者才是最优选择。   迷离五彩的灯光扫荡包厢的每一处,气氛变得高亢、热烈、绚丽,全场的人跟着屏幕里的MV咆哮:“死了都要爱——”   不管心中如何纠结徘徊,我知道最后答案终究会是,前者。   ————   一群人从包厢出来,已经是凌晨的点。我和其他人打完招呼告别,在路边拦了出租车就走。   车窗外四周街景黯淡,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唯有街头巷尾的路灯依旧明亮,只是灯下没人,我期待的场景没能出现。   鼻子有些酸胀,活了二十年从没这么难受过。   凌晨不会堵车,车程顺畅到我没时间再去伤春悲秋。   站在家门前,大脑乱得像一团浆糊。我深吸一口气,钥匙拿在手里,有点颤抖,插进锁眼里好半天才转开门。   玄关处停留着一盏灯,四周漆黑,唯有这一处光亮。每次回来晚了,她睡前都会给我留灯。   我走近卧室,推开虚掩的门,倚在门框边看她。   床铺一角凸起小小的一块,她背对着我,侧卧在床上,月光描绘出她的身影轮廓。瘦弱,安静,美好。   眼中的依赖不是错觉,她的犹豫动摇不是假的。   是我会错意,还是她本就如此。   身子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我躺了上去,与她同样的姿势。   她一手攥着一个不知哪来的绒布盒子,另一只手搭在枕头上,睡得很沉,我单手揽住她腰时,她没醒。   我将额头抵在她的后脑勺处,头发垂落在枕头上,入眼是她纤弱的后颈,我的呼吸悉数喷在那一处,牙根有点痒,用了力又会发软,于是我闭上眼,选择等她醒来。   闭眼后一片漆黑,周围很静,顾星南的身子随着和缓的呼吸轻轻起伏,我逐渐收紧圈住她的手,以往我没用这么大的力,平时向她撒娇只敢轻轻搂住。   但此刻只想多几分抓住她的把握,这样才够真切,哪怕只有片刻温存。   她尚未完全贴在我的身上,咫尺间的距离,她在熟睡,而我在痛苦。   我们像两个世界的人,顾星南永远不会懂我的难过,我的不安。   她对我依然好,像个慈悲的菩萨,既有情,也无情。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今晚只求一个最后答案。即便是坏,也请求她快点处决,好彻底掐死我心中那点希冀。   深夜寂静,楼下有醉酒的人在吵闹,声音远,但细碎,很嘈杂。   顾星南的身子突然发出一下明显的颤动,像梦里踩空时才有的反应,连带着我的手也跟着动。我撑起半个身子去看她,她皱着眉,额头上有点点细汗,脑袋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陷入了噩梦,原本握在手中的盒子滚落在地板角落。   很快楼下的吵架声越发激烈,近乎到了高潮。“砰”一声,玻璃酒瓶碎裂,划破寂静。   怀中的顾星南猛地睁开眼,呼吸变得十分局促,眼底满是不安和惊恐。   我没想到她做噩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然而我没来得及去细想。手中细微挣动将我的思绪打乱,她的不对劲被我抛之脑后。   手加了点力道压制住她的抗拒,满心满眼只想要她的一个回应。   她的视线缓慢移向她腰上的手,手上的力度让她觉察到了不对劲,她的眉头又轻蹙起来。   在她开口前,我先说了话:“南南,我回来了。”   接下来的一切,从酒瓶碎裂那一刻开始崩坏,从我锢住她双手交叉的手腕开始失控。   “你不是问我,对你什么想法吗?”   我继续收紧放在她腰上的手,直到她完全靠在我身上,不留一丝缝隙。微微一低头,就吻住她的后颈。   唇贴住温热细腻的皮肉,最亲密也最出格的距离。   我做得过火,或舔或咬或啄吻,残存的一丝理智不至于让我将她后颈咬太狠,只留一个明显却不见血的浅牙印。   她被我吓怕了,低下头与我拉开距离,声音都是抖的:“周媛,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心中划过一丝不忍,但转瞬即逝。   我轻声在她耳边说话。   “南南,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我以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你关起来,好让你日日夜夜都陪着我。”   我真不是什么好人,我想对她做的事远不止这些。   从我高中第一次抱住她,假意撒娇,假意示好,全都是为了让她对我有所好感,不要讨厌我,更不要远离我。这样或许她就能永远离不开我,心中只有我一个。   我为我曾冒出她身边只能我一个人的想法而感到罪恶。   但我此刻想一心做下去,在这一刻,无人介入,无人干扰,只有她和我。   我将以往所有的隐秘心事和盘托出。   今晚过后,没有回头路。 第63章 “恶心”   我认识顾星南这么久,很少见她哭过。印象最深的,有三次。   第一次,是因为她初中断了联系的朋友,第二次是因为高中受到的伤害和无能为力的自己。而第三次,是因为我。   我忽略掉重逢后她的种种不对劲,全凭自己想法行事,以至于翻身跨在她身上的那一刻,我也成了伤害她的一员。   顾星南被我压在身下,她眼里满是惊愕和不解,双手手肘抵在床铺上,打算起身,被我双手卡着腰无法动弹。   她挣脱不了,便瞪我,比上一次还生气,眼睛都气红了。   “周媛,你能不能别这样。”她无奈地说。   我没有回答她,俯下身靠近,用行动告诉她不能。   她很快便偏过头,双手握住我的手腕想扯开,但是没有用,我的力气比她大很多。   没曾想她越来越慌张。   身子发抖,见推不开我,她整个人瘫回床上,双手捂着脸,低低的声音里发着颤,带了一丝哀求:“松开……求你了。”   我还是没有听她的话,整个人像是被冲昏了头,一心将所有真心话吐露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很难回到以前的状态,既然如此,死就死吧。   我带着一种英勇赴死的决心,以不恰当的方式,不恰当的时机,不恰当的场地,向她表了白。   我无法知晓她此刻听到我的表白在想什么。   只是她的呼吸愈加局促,胸口起伏剧烈,依旧用手遮住脸,身子紧紧贴在床铺上,不发一言。   这样近乎逃避,满是抗拒的反应,落在我眼里,和讨厌没什么区别。   不管我接下来问什么,她都没再回答我。良久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她的下一句话,彻底把我出走的理智拉回来,然后,如坠冰窟。   “我……不喜欢被人压着,很恶心。”   “……他们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周媛你下来好不好,我受不了,真的……真的恶心……”   好半晌,我才反应过来她的话。   她说得隐晦,我却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明白了她平日那些的不对劲。   我赶紧从她身上下来,将她的手从脸拿开,手心湿漉漉的,整张脸全是泪。   她闭着眼不看我,眼泪还在不断地往外涌。   顾星南哭了,这次掉的眼泪比任何时候都凶。   看见她眼泪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这次彻底完了。   我和那个压着她的人渣同样恶心。   顾星南平复完之后沉沉睡去了。   一切都说开了,我等到了顾星南说喜欢我,却没有想象中喜悦。   强迫出来的话不能算真心话,何况我还做了在她心里很恶心的事,我哪里再敢奢求她能喜欢我。   床头地上堆了很多哭湿的纸巾,有我的,也有她的。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整个人蜷缩着,白色的被子将她团成一团,远远看去像她的一层保护茧。   我跪坐在床沿边看她。   她的双手依然抓着胸前的被子,生怕有人把它拿走。手腕处还残留着被我掐出的红印,久久未散。   心中懊悔越发浓重,我轻轻抽出她的一只手,拉过她的手背抵在额头处,近乎忏悔。   “南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从洗手间洗了把脸,冷水的刺激让混沌的大脑变得清醒。   我现在没脸和顾星南共处,与其让她出于情谊不好拒绝,忍着难受还和我待一屋檐下,倒不如我先走,离开几天,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   我在衣柜里收拾了几件衣服,扔进小行李箱,定好最近一班的机票回家。   思来想去,还是给她留了张小字条,万一她因为我的不告而别,更生我气了怎么办。   拦了辆夜班出租车,到机场的时候天蒙蒙亮。我打开手机看一眼,顾星南没有发消息,估计还在睡觉吧,我安慰自己。   飞机航行的两个小时里,太阳大得很,对面靠窗乘客的遮光板没有完全拉上,阳光从缝里透进来,差点把我晃瞎。   下了飞机,空气闷热,混杂着这个城市特有的青草香,到此刻我才有种回家了的实感。   重获信号的手机弹出很多未读信息,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   置顶的“JJLP南南”只有一条消息:“你去哪了。”   隔着屏幕难以知道她说这话的语气会是怎么样,但应该不太好,简短得近乎冷漠。   我没敢回。索性狠下心退出聊天框,翻看其他消息。   大多是些爸妈的关心问候,社长在群里发的安排。我一一回复完,划拉到最后一条,是小半年没见面的刘姐发来的。时间显示昨晚凌晨发的,只是我没有去看。   一条“媛媛放假没?”外加一个未接的语音电话。和以前一样,每逢我放假,她都会拉我出来聚一聚,这是邀约前的信号。   不过现在我实在没有精力玩,回来的主要目的不止为了躲顾星南,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给刘姐回拨了电话。   刘姐接到我电话挺开心的,刚一接通就跟倒豆似的说了一大堆。   “媛媛,你可算回我了,我今天休假,要不要出来聚聚,我想死你了,好想找你谈八卦!”   我笑了笑,回说:“好,我今天刚回来,你说个时间地点,我随时能过去。”   我们又聊了一会,刘姐积攒小半年的工作趣事吐露了一点点给我,“……你都不知道,那两个组长竞争多激烈,明着抢项目了……”   她讲了快十分钟,我在机场大厅都快闷出汗了,她才稍作停歇。   我“嗯”了一声,随意道:“那……最近有人辞职吗?”   “没有呀,新来的倒是有不少,辞职不就之前那个贺经理嘛,”一提这个人,刘姐就激动了起来,“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这种垃圾人居然还能进公司?当初活该被打……”   我笑了笑,没有表态,心中一万个“确实”飘过。   我假装好奇:“当时闹那么大,他后面工作怎么样?”   “我觉着不好,看来这就是报应。”她啧啧叹道,“听说在附近上班,反正福利是没我们好。”   “哪里?”   “后街大厦新开的小公司,珑升。” 第64章 无人之地   后街大厦相比附近其他的建筑要矮些。从大厦正门的对面过一条街就到居民区,那里小区很少,自建房居多,小巷子也多,一到晚上会很热闹。   我从刘姐那里打探到了顾星南后爸的地址,他住的地方就在那一片,这条街是他的必经之地。   第一天下午我和刘姐道别完,去后街大厦对面的小街转悠,看着从大厦正门和小街入口来往的人。   将近十点半。那人拖着不稳的步伐,从一装修极具年代感的KTV中出来,和旁边同样醉酒的两个人搂成一团高喊:“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我跟了他们一路,好在后面另外两个人各自上车离开,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回家。   这附近巷子多,想抄近路就得经过,而且巷口少有路灯,胆小怕黑的人进去几乎得摸着墙沿才敢走。   我跟着他进到了一个偏僻巷口,那里面灯光微弱,只能辨明眼前物体的大致轮廓。   我离他有两米远时,他停下了,我立即止住脚步停在黑暗处。   只见他背对着我,解开腰带在墙边上放水,整个人摇摇晃晃,随时会掉下去。   我倒是希望他可以头一栽,直接倒地不醒。   好在周围黑得很,加上他喝醉酒,大脑反应迟钝,到现在都没发现我。   我缓缓靠近,将之前准备好的黑布袋套在他头上,收紧束口,上面留了能透气的小洞,不至于让他窒息而死。   “你、你谁啊!”他大着舌头,被布蒙住的头甩来甩去,隔了一两秒才想到用手脱掉。   他正欲抬手,我很快就将手中的绳子套在他双手手腕上,在他挣脱前将他双手绑住。   男女的力量差距还是有的,即使我在这两年健身中着重提升自己的肌肉力量,在绑住他的这一过程中还是吃力不少。   这期间他的手不停甩,挣扎之中其中一只手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挥打,狠狠敲在了我的眉骨处,痛感强烈,但我无暇顾忌,将他手摁回去,加快了绑绳的动作。   七月末的晚上像蒸炉,人也变得焦躁起来。   他还在破口大骂,却难掩其中的慌张,声音发颤,肩膀抖动,“是不是又是那个臭女人让你来的!还嫌上次她哥害我不够吗?赶紧给我解开,不然我报警了!”   我一直没出声,见没人回应,他试探着,慢慢起身,双手还在后背扭动,手腕处的绳子被我打了活结,活结绑得紧,一时半会是扯不开的。   他以为是没人了,抬脚想跑,可惜前方路面全是障碍物,很多废弃的盥洗用具和家具沙发都丢在这里,路面还堆着些碎了的瓷砖木板。他踉踉跄跄跑没几下就撞到了,像只困兽。   欣赏完他的盲目乱撞,我走上前去,揪着他的后领往回拉,突然勒紧的领口让他呼吸困难,不得不跟着我走。   到了一小块空地前,我往他膝关节狠踢一脚,他左腿一弯,半跪在地上。   他笃定道:“操,肯定是她那家人干的。”   那家人,我心想我要真成了顾星南的家人,做梦都得笑醒。   他还在骂:“贱人就是贱,就会在背后使恶毒招,一家子婊子玩意。”   这话听得我无名火四起,直接将手搭在他右肩上,又往他右膝踢了一角,手用力一按,他整个人跪坐在地上。   拿出口袋里的折叠小刀,将刀背一处抵在他脖子一侧。见不了血,但足以把他吓破胆。   只一两秒的停顿,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胸腔大幅度起伏,身子绷紧了,不再有所动弹。脖子上的汗洇湿束口,又顺着脖子流下,泛着油腻的,令人恶寒的油光。   “你是要钱是吧?”   他立马转变了原先的态度,带着讨好和哀求,尬笑两声,用商量的语气说:“钱我有!我有!就在左边口袋,你要多少都拿去。”   我真心觉得好笑,要钱我费那么大劲做什么,直接抽了钱包跑就好了。   我低低笑了一下,压着声,尽可能伪装成男性的声音,“钱?”   “对,对,不够我还有卡,卡里钱更多!你先帮把刀拿开,咱们一切好说。”   我松开抵在他脖子上的刀,绕到他前面去,从上至下俯视他。   他整个人跪在地上,手绑在身后,毫无威胁可言。移开刀子后,他像卸下重负一般,整个人驼着背,大口呼吸,隔着袋子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我抬起脚往他胸口奋力一踹,他闷哼一声往后倒去,整个人摊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平躺时显出的啤酒肚比原先更大了些,着装普通甚至有些磕碜,总之没有原先风光。   刘姐将听来的八卦说给我,这人这两年身边情人多,加上这年投资亏了很多,再多钱也烧没了。现在是既没钱也没人。   听完我没什么感觉,并不因此心生怜悯。只觉这样满腹龌蹉恶心的人,即使被千刀万剐都是应该的。   他伤害了人,总得付出代价。   我往他那个方向走去,踩折的薄木板发出咯吱脆响。感受到我的靠近,他用他能动的两只脚,慌乱地往后移,还没挪动几寸就被逼到墙角,我踩住他的胸口不让他动。   他身子扭动,但躲不开我的脚,只好尽力往墙面上靠。   他苦苦哀求:“哥、大哥、你饶了我吧,钱包你拿走,密、密码我也报给你,真的!你要什么我都给!”   要什么都给。真好说话。我心中嗤笑。   我依旧压着嗓子,好在他现在吓怕了,无心分辨我声音里的破绽。   “要什么都给是吗?”   他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行。”   我的脚缓缓下移,脚尖虚虚划过腹部,裤腰,下移几厘米后停下。   那团软肉被我踩在脚下,他身子一僵,一句粗口还没说全,我已经用尽最大的力气踩下去。   深夜无人经过的巷口里,爆发出一声惨烈凄厉的尖叫,长达十来秒,逐渐化为痛苦绵长的呻吟。   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我想他这辈子,都要留下阴影了。   今日二更   一些……断子绝孙的操作。一切只是周媛个人行为,大家不要学。 第65章 周媛和南南   突然回来这事,我没向父母和其他朋友说,之前已经和他们提过暑假留在原地,现在突然回来,怕让他们多想,为了少生事,我便没有回家,选择在酒店住下。   回到酒店,感到浑身脱力,每走一步都有一种要散架的趋势。   绑他手时,他的手肘有几次重重砸在我的腰腹部,一开始没觉得多痛,现在我躺在床上,转个身,肋骨和腹部处就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感。   要将一个身高比我高,体型又比我大的成年男性束缚双手,要费很多力气,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顺利制住。   幸好这人没学什么防身术,而且喝了酒反应慢,否则昨晚躺那里的,可能是我。   虽然这个做法冲动,但我不后悔。   我将身子平躺以减轻疼痛,不知道会不会有淤青,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查看伤口。   我点开手机来看。   顾星南的消息又发来了。   JJLP南南:“为什么还不回。”   我在回还是不回之间挣扎,消息输入框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想问她还生我气吗,想问她还在家吗。   但纠结了半个小时,还是一句都没发出去,我怕看到让自己失望的回复,最后将手机静音,开了飞行模式,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络,蒙头睡了一夜。   在酒店躺了一天,腰腹的疼痛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第三天才把手机模式切换过来,很多消息在程序界面浮窗上弹个不停。   最新一条是刘姐发给我的,就在两分钟前,她又约了我。   没来得及看其他消息,我收拾好就出门去了她发定位的地方。   出来吃饭的时候刘姐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   “一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无精打采了?”她还指了指自己眉尾,关切地问,“还有,你这里怎么了,磕到哪啦?”   “这两天没睡好。”我伸手去摸她指的地方。按压到的眉尾处传来一丝钝痛,我才想起是昨晚在巷子里被顾星南后爸打到的伤口。   我回她:“算是磕到吧,青了吗?”   刘姐从包里拿了个小镜子递给我,有点可惜道:“青了,挺小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确实挺小,半个指甲盖大小。我没放在心上,说了句不碍事,将镜子还给刘姐后继续吃饭。   “你看你这么漂亮,万一留疤了多不好,下次要小心,是伤就得多加重视。”刘姐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   刘姐的关心让我心头一暖,由衷地笑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   饭是吃到一半停下的。   因为顾星南突然发了一条消息给我。   “我哪里也不去,我不怪你,你能不能回来。”   而她的前一条是昨天晚上,我开了飞行模式后。她说:“我好想你。”   ————   返程的航班班次,最早的只有凌晨起飞的。   刘姐送我去机场路上,笑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慌张,饭吃一半就要跑回去收拾行李。”   我想到刚才着急回酒店,没能好好和她吃饭有些抱歉:“刘姐,抱歉啊,事情很急,我今晚就得回。”   她八卦道:“什么事呀这么急?”   我直说:“朋友在等我。”   她狡黠地笑着:“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我觉得大概率是女朋友。”   我去年就向刘姐表明了性向,她对我喜欢我女生并不意外,还能和我开开玩笑。   不过此刻对于刘姐的打趣,我有些无奈道:“你就别调侃我了,是不是还是个未知数。”   反正我觉得大概率不是。   ————   下了飞机,我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然而部分路段拥堵,一程下来已近下午四点。   我打开家门,然而里面没有人,我心下一沉,跑去阳台和卧室翻看。   衣物还在,书也在。   我细看才觉得顾星南来时的行李并不多,她如果想走是随时的事。   拨过去的电话没人接,我坐在飘窗台上,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可是她微信里明明说哪里也不去……   我在漫长的等待中,无来由想,顾星南其实是个大骗子。   门打开又重新落锁的声音响起。   我在惊愕中抬头,和站在卧室门前的顾星南对视,她还是穿着那件好看的孔雀蓝裙。   脸蛋微红,外面太阳大,估计晒的。   好像瘦了,又好像没有。   她说的话难得委婉,但也算单刀直入,直接问我生气的原因,省去了几日不见的朋友间该有的寒暄。   赶飞机挺累的,我还通宵了呢,这一来就切入正题,我差点招架不住。   怎么都绕不开这个问题,我向她一一坦白了——让我觉得没机会的,是顾星南只会喜欢男生。   顾星南听完,在我旁边坐下,拿了我刚开的酒喝。   然后说:“我看了你的日记本。”   我羞愤欲死,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也认了,居然还看了我日记本。   坦白已经够让我觉得伤心了,她还看我日记,相当于往我心上捅多一刀。   我正气头上,顾星南突然伸手碰我的脸,微凉的指尖抚上我受伤的眉尾,略一倾身,吻了上去。   刺痛和柔软如羽毛的触感交织,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砸得大脑发懵。   我还没缓过来,她接下来的举动直接让我大脑宕机。   她给我戴上耳钉,指腹在耳垂处轻轻捻了几下。   然后钻进我怀里,近乎于窝着,伸手环抱我,和我小声说了很多话。   大脑还没处理完她给我的讯息,她直接亲上我的唇,吻得很轻柔,唇瓣贴着唇瓣。   我闻到了我们之间共有的醉人酒香。   大脑终于给了我反馈。   她问我:“周媛,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的答案当然是,要。   ————   我吻了她很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顾星南亲着亲着,就哭了。   一滴热泪滴在手臂上,我立马与她分开距离去看她。   她的眼睛红红的。我一下子就慌了,伸手抹掉她的眼泪:“怎么了,是我咬疼了吗?”   她摇头,低低地说:“你这几天去哪了。”   “我……回家了。”我垂着头诚实道,“我怕你讨厌我,不想在你面前让你犯恶心。”   “我说了,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走呢。”顾星南抹着自己的眼泪,哽咽道,“你下次别这样好不好……”   我一时无措,将她揽进怀里。她趴在我肩膀上抽抽搭搭的。   “南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走了。”   她蹭着我的肩膀,将我抱得紧紧的,好半晌,她才不哭了。   只是开口时声音闷闷的,说出的话更让我心中泛酸。   “周媛,你别不要我。”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我突然很想哭,明明答应过她的,还是失约了。   “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她埋在我颈窝处,脖颈处浮了点薄红,她喝了酒就会这样。   怀里人的呼吸变得均匀和缓,一度让我觉得她睡着了。良久她才回我。   “我还有话没说完。”   “嗯,你说。”   “周媛,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   ————完————   感谢陪伴,周媛视角结束。   接下来进入番外,应该不多,主要是甜。 第66章 后记(亿点叭叭)   人生中的第一本百合文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照例写点碎碎念嘻嘻~不然总觉得没完结,好不真实。   之前为了解压,临时开的文,自己磕得挺快乐的,没想到一路走下来能收获这么多关注,真的很谢谢大家喜欢和陪伴,能和大家互动我感到很开心。   我愿称之为双倍快乐!   有很多有意思的想法想和大家分享。   比如最最最最初的想法,我是想把结局定成be的。第二天写了个开头和大情节点之后,我觉得不行,这样南南太惨了,我不允许。   比如“约定”那一章,周媛对南南说:“他不会好过的。”是真的不会让他好过。   比如星南一个人时的样子,和周媛待在一起时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才有“安稳乡”这一章,周媛是星南的安稳乡。   比如文案,那两句对彼此的形容,也是对两人性格的大致总结,一动一静。   星南和周媛的视角,我都是当正文展开的,也没有说特别倾向于哪一方,是真的很喜欢她俩。分卷是因为当时不熟悉,写完星南视角才发现正文分卷没改,想着没关系,就随它了。   在我心里,她们的故事还没有真正结束,只是想先停在确定关系这一刻。   她们之间相处了这么多年,都对彼此有意思,差也就差那一句表白。不过难也难在这里,出于对友谊的珍重,她们都在试探对方的心意,只不过周媛要先南南一步,更早动心,也更早试探。   其实写这一本没想那么多,初衷是希望善恶终有报。   现实里有很多人出于对家庭的考虑,面对家庭暴力,选择隐忍沉默,委屈求全,即便有解决办法,也很难迈出那一步。   当然,在家暴中,受害者不一定都是女性,施暴者也不一定都是男性。   但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对孩子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如果没有后来的离婚,南南或将长期处于那样的环境中,即便没有猥亵事件发生,南南依然无法去喜欢和近距离接触任何一个异性。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没有周媛,南南可能真的会一个人生活下去。   和她在一起,不是因为对方是女生,而是因为对方是周媛。   南南也不是真的铁直啦,就像周媛说的,她迟钝不开窍,连是不是喜欢人都不知道。   说得差不多了,要强调一些东西。   一个是,番外视角不定,到时候会进行标注,大家注意一下,如有不便,请见谅。   一个是,文案可能会小修,分卷也会改一下,偶尔进行修文。   最后就是,下一本百合开了预收,这次是be,这本全文存稿,初定五万字以内,想控制一下节奏和字数,没那么快开,如果感兴趣就去点个收藏谢谢啦~   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老跑医院,番外没时间去码字和整理,在这里说声抱歉。   番外明天更新,咱们番外见,谢谢大家支持~ 第67章 美梦成真【周】   顾星南向我表白时没有看向我,我伸手拍拍肩膀上的那颗脑袋:“南南,你抬抬头。”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些困惑,就这么眨巴着看我。   我伸出双手去捧她脸,心脏跳得很快,我看见我的指尖有点颤抖。   “你、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周媛。”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心脏像是被狠狠击中,砸得我晕头转向,如坠爱河。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嘻嘻,我也喜欢你。”   话音刚落,我便将她揽进怀里使劲蹭她肩膀,她还是瘦瘦小小的,紧紧抱住的时候,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我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喜悦中,一时忘了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别蹭啦……”顾星南肩膀一偏,我扑了空,复又抬头看她。   这次轮到我困惑了,有些委屈地说:“干嘛……我不能蹭吗?”   顾星南屈起腿,两只手交叉环绕在双膝前,说:“为什么要骗我?”   我一时发懵,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件事,见我疑惑,她补充道:“骗我说和付絮谈恋爱了,我还像个傻子一样避嫌,还让我等你,结果我开学了,你都没有来。”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我原本以为她不会在意的,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被这些困扰的人。   ”对不起,我以前犯蠢,“我老实说,“就想试试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微微歪头,似是对我这话不解:“为什么要试,你直说不好吗?”   “说了你又不懂。”   我小声嘀咕,但被她听到了,“我为什么就不懂了?”   顾星南大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她再说下去,可以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的合集了。   “我不敢。”我坦白,“我怕你讨厌我,你把我当朋友,我总不可能对你说‘顾星南我喜欢你,我每天都想亲死你’这种话吧。”   顾星南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几度,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了:“我、我也不是、不会这么想啊,我怎么可能会、会去讨厌你呢。”   我犯浑干了这么多的傻事,一件是假意和别人在一起,试探顾星南喜不喜欢我;一件是让她等我,实则疏远她,好让她对我多加上心;最坏的一件事是,我将她压在身下,强迫她表明想法。   然而顾星南直到现在,嘴里还能说出喜欢我这句话。   我现在相信她不会讨厌我,但这让我更加内疚。因为这些傻事,或多或少都让顾星南不开心,这不是我的本意。   “南南,对不起,我为我之前骗你,疏远你,欺负你的所有事道歉。真的对不起。你想怎么解气都行。”   心情很复杂,一边是得知顾星南真的喜欢我,心中欢喜;另一边是自己伤害了她,我感到很愧疚。   我低下头去没敢直视她的眼睛,就这么安静地等她回答。   顾星南伸手碰我的脸颊,拇指轻轻抚我眉角的淤青。   她说了很多话。   “我无法确定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亲你,那时觉得有你在身边,很安全,我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地想家里什么时候会吵架,混战,也不用担心今晚会做什么被黑影压着的噩梦,不用承受我妈那些会让我喘不过气的关心。   “我想那其实不算真的喜欢你,只是种依赖。   “后来,我看见你在台上跳舞。   ”你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已经很难说服自己的心动只是依赖。”   这些话从顾星南嘴里说出来很陌生,也很新鲜,原来比如坠爱河更让我心动的,是顾星南的这一番话。   我有些不敢相信,就好像梦做久,突然跟我说这是真的,太不真实。   我有些哽咽,小心地问:“真的吗?”   “真的。”顾星南给我无比肯定的答复,甚至还点点头。   “周媛,你不要哭了。”她用拇指轻轻抹去我眼角的泪,“我见不得你哭。”   “那你亲我一口。”   顾星南手指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我将她手拉下来,亲亲她的掌心,抬头看她:“你再亲亲我,好不好?”   “那你要怎、怎么亲?”她虚心发问,有点结巴的语气暴露出她的紧张。   我凑近些,稍稍侧头,顾星南身子明显一僵,她的鼻息近在咫尺,我只要微微倾身,就能碰到她的唇。   但我没再动,“这样亲。”   “你……”顾星南还在犹豫,刚刚亲得有点凶,她的唇微微泛红。   “好不好雨水嘛。”我使出杀手锏。   过了一两秒,她才动了动,碰上那一刻,就被我按住脑袋,抱着吻。   唇舌纠缠着,我时不时含着她的唇瓣,分出点心思逗她。   “又亲到了,谢谢南南。”   ————   外面天黑得彻底。各家各户亮起了灯,不远处的大桥上车流涌动。   顾星南侧身靠在我怀里,看向窗外,眼睛不知道落在哪处。脸红红的,刚刚被我亲热了,拿来手边的酒当水喝,她眼皮半阖着。看着像困,昏昏欲睡,一喝酒就成这样。   我还想和她多聊聊天,抱着她晃了一下,问:“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我啊……”她拖长音,声音低低的,掰着指头数,“第一天,打扫房间;第二天,喂蚂蚁;第三天,看日记;第四天……见到你了。”   听着都挺正常的,又好像混进去些奇怪的词语。   “喂蚂蚁?”我有些惊奇,又问了一遍,“喂蚂蚁?”   “我吃小饼的时候,它们在找吃的,我就弄了点饼渣给它们。”   “……”我笑了一声,转念一下,顾星南估计是憋坏了,否则也不会干出这种事,“那我下次和你一起。”   “好。”她转了个身子,靠在我肩头上说话。没什么逻辑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声音软软的,听着很好玩。   “周媛,桂花糕好甜,下次不能买了。”   “好。”我满口答应。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把你以前照片看了两遍,可是没有什么用,我还是想你,就去刷了柴犬的小视频。”   “?”我疑惑,“刷什么?”   她没回我的话,继续说。   “我希望我可以不要再做噩梦。”   “会的。”我低头蹭蹭她的脸,“以前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我妈说他这辈子估计要没有小孩了。”   我有些幸灾乐祸,“嗯,活该。”   “宇宙以光年作计量,但人这辈子不过数十载,能认识的也不过寥寥。”   “是。”我的手缓缓地顺着她的长发,“很短。”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永远爱你。”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