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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个大佬当对象》作者：荒木泽代
　　文案：
　　我爱你，不是你种下的暗示
　　唐麓泽是一名人工智能性格塑造师，按照客户要求、照着真人的资料、1:1复刻出智能性格的那种。
　　这活儿不能公开干，因此唐麓泽低调地住在偏远星球上干活，闷声发大财。
　　直到有一天，联邦悄摸地给他塞了一个人和一堆资料，要求他照着资料把人复刻回来，但千万不能让这个人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塑造性格。
　　唐麓泽：这不是个活人吗？？？
　　唐麓泽：这不是90亿少女的梦——联邦上将吗？！？！？！
　　***
　　某人失忆了，看到同居人居然违规调教人工智能，很怀疑自己也正在被塑造。
　　唐麓泽：谁有空管你。
　　唐麓泽：你这么聪明，你自己没法察觉是不是正在被塑造？
　　后来某人告白了。
　　唐麓泽：等等，你的喜好确实是我捏出来的，你这都是错觉。
　　某人：我这么聪明，我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某人：顺便告诉你，我早就恢复记忆了。
　　唐麓泽：啊这……
　　唐麓泽：那捏人的钱还给不？
　　外表正直内里狡猾攻 X 看似随性实则谨慎受
　　标签：强强 HE AI 失忆 真人复刻 星际 穿越


第一章 你是谁？
　　“你再不听话，就让警察把你抓走，给你点教训！”
　　一名青年眼神阴郁，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他轻微蹙着眉，像是动怒了，说话的语气也很冰冷。五岁的孩子垂着头站在他面前，手指相互搅着，连呼吸都紧张地放轻了。
　　“告诉我——”青年盯着孩子的后脑勺，冷声道，“你还会出去乱跑吗？”
　　小男孩小声地嗫嚅着：“不、不会了……”
　　青年道：“你保证？”
　　“我保证。”
　　“好，记住你自己的承诺。”青年蹲了下去，微微仰起头，和小男孩对视着，似乎能望到对方的眼睛深处，“我说过很多遍，外面有很多人、很多东西会伤害你。难道我想这么看着你吗？我不累吗？你要明白，谁才是真正对你好。”
　　“……我知道的，哥哥。”男孩低声回道，“我会听话。”
　　“这才对。”
　　青年站起来，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一些，拍了拍男孩的脑袋：“好了，回你的房间。希望你能真正明白什么是对你好的，菲兰。”
　　男孩轻声应了一个“是”，转身走了。
　　青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客厅，桃花眼里的阴郁渐渐消失，变得随性许多。恰在此时，身后一道男声响起：“你不该这样教育孩子，唐麓泽。”
　　唐麓泽回过头，目光落在说话的人身上。那是一个男人，比唐麓泽高大，也比他强壮，一看就是常年锻炼身体的人。而且他的面容冷俊，配上他说话时的笃定语气，莫名带着些压迫感，但同时让人信服。
　　不过，唐麓泽显然不是会轻易信服的那类人。他只是稍稍挑眉：“你在教我做事？”
　　“我无意插手你的亲子教育。”男人从走廊口走进客厅，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至少不应该用警察来恐吓他。要是警察在他的心里成了坏人，他以后就可能不会在有需要的时候找警察求助。这对孩子的成长不健康，也增加了危险因素。”
　　“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唐麓泽随手耙了两下额发，挑眉一笑：“难道你想起来你原来是一名警察了？”
　　“……不是。”男人淡淡道，“我只是想给你一点提醒，毕竟不在教育孩子的时候说警察的坏话，我以为应该是常识。”
　　“管好你自己吧，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的秦先生。哦对了，你到底姓不姓秦都未可知，不是吗？”
　　唐麓泽走过去，抬手在男人胸口拍了一下，随后进了走廊。
　　男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直至那背影消失。
　　***
　　下午，男人拿着一个竹编篮到了后花园。
　　一名身形高挑的银发男子拿着园艺剪，站在一大片向日葵前。察觉到男人的接近，男子偏头看向他，温柔一笑：“谢谢你，秦钊。”
　　“应该的。”秦钊把篮子放到他脚边，看他开始果断剪向日葵，放在篮子里，就问道，“今天唐麓泽要你剪多少？我一起剪？”
　　“你帮我小心点放到篮子里就行，小心它们的花瓣，别掉了。”银发男子将剪下来的向日葵递给他，“要多少不确定，但他总喜欢灿烂热闹的感觉，当然多一点比较好。”
　　“所以这片向日葵，不久之后都会被剪光吧？”秦钊接过对方递来的花，轻轻放在篮子里，“这大夏天，向日葵剪下来泡在水里，多放几天就会发臭。唐麓泽明明讨厌那个臭味，偏偏还要天天到处布置，这不是来回折腾？”
　　“为他做这些，就是我的工作。现在应该暂时也是你的工作，秦钊。”男子再次挑选了一朵开得灿烂的向日葵，剪下来递给他，“臭了换新的就是了。让这些向日葵被他欣赏，就是当初种下这些花朵的初衷，这怎么能算是折腾？”
　　秦钊边放花边道：“只是觉得他又想看又嫌弃臭味，有点矛盾。”
　　男子头也不回，语气里带着些笑意地回道：“他那种矛盾的小纠结，看起来也挺可爱的，不是吗？”
　　秦钊：“……”
　　他不太懂对方的品位，不过这都是人家的事，他管不着。他就配合着这个人的挑花、剪花，陆续把灿烂的向日葵放进篮子。秦钊虽然总暗暗觉得自己做这些有种违和感，但真静下心做这些，也有种内心平和的感觉，不算讨厌。
　　更重要的是，反正秦钊也无处可去，无其他事可做。
　　他如今甚至算是“寄人篱下”，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活了。
　　剪花工作持续了二十分钟，几十朵向日葵就被放进篮子，收花工作暂告一段落。银发男子拿着自己的园艺工具走在前面，秦钊双手提着花篮两侧把手走在后面。两人正要进小楼的时候，秦钊似乎察觉什么，下意识一抬头，就对上了二楼窗户边菲兰的目光。
　　菲兰冷不丁和他对视，吓一跳，急急忙忙退到了屋内，秦钊就看不到了。
　　“瑞利希。”秦钊叫出银发男子的名字，等对方停下脚步回头看来，就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你是否觉得，唐麓泽教育孩子的方式……有点偏颇？”
　　瑞利希反问：“你指什么？”
　　“用警察来吓小孩，以及总是说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秦钊又抬眼看了一下空无一人的二楼窗口，说道，“这样会让小孩容易变得敏感、紧张和害怕吧？还会不信任警察，这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
　　“怎么，秦先生以前是教育专家？”瑞利希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竟然和唐麓泽有点像，“即便是，这好像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秦钊感觉这个瑞利希真是无脑信任唐麓泽。
　　这种情况，秦钊也想不出什么词来说服瑞利希了。瑞利希虽然看着温和可亲，可言辞间表现出来的思想、个性，和唐麓泽真是有不少异曲同工的地方。或许瑞利希跟随唐麓泽已经很久了，一个新到的外来人，很难撼动瑞利希对唐麓泽的认可。
　　秦钊只能跟着对方进了房子，配合着摆那满屋子的向日葵。
　　***
　　唐麓泽一整个下午都没出现，直到晚饭之前，这名桃花眼青年才从他的工作室里出来。
　　秦钊还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工作的。不过按照唐麓泽的生活条件，秦钊判断对方的工作应该不差。毕竟瑞利希虽然自称是唐麓泽的雇员，秦钊却只看到他在照顾唐麓泽的生活起居，更像是唐麓泽的管家、住家家政之类的。而现在秦钊留在唐麓泽这里，也只是被安排了一些生活琐事，感觉和家政也没啥差别。这年头养两个大活人照顾生活的人，经济能力肯定不赖。
　　眼下，秦钊看到唐麓泽从工作室出来，就从沙发上站起道：“工作结束了？瑞利希说你结束就开饭。”
　　唐麓泽摁了摁眉心，脸色有些疲惫：“希瑞呢？”
　　“希瑞”是唐麓泽给瑞利希起的昵称，原因不明，但瑞利希没一点意见。不过这个昵称只有唐麓泽能叫，这是瑞利希私下亲自和秦钊说过的。
　　秦钊没意见，他也不是自来熟的人，不会在短短一小段时间的相处里就叫对方的昵称。
　　“他刚才上楼了。”秦钊看着对方轻微蹙眉的神色，出于道义，还是决定张口问道，“你……”
　　“现在插播一条重要新闻。”
　　客厅里的新闻播报投射影像打断了秦钊的话，伴随着画面的播放，背景旁白播报道：“洛克瑞奇虫族派出的特使团已经到达联邦边界，联邦外交部特使率团迎接……联邦总统于今日在社交网站上发文，称‘这将是联邦与虫族关系变化的重要历史节点’……据悉，与洛克瑞奇虫族建立邦交的决定一度遭到以安德雷克上将为首的军部反对，总统力排众议，强力推动了本次邦交正常化进程……”
　　当新闻播到“军部反对”的部分，一个穿着上将制服的男人也随之出现在投射影像里。画面上的他正在大步流星地走进议院，面色严肃、气场强大，后面跟着他的属官们。这其实是更早时期的画面，早就在星网上播过无数次了。不过因为民众喜欢这位上将，因此每当提到“安德雷克上将”，而新闻部门又没这位上将的最新影像时，还是会拿这些片段来增加点击和收视。
　　而唐麓泽和秦钊的对话停下来，不仅因为这条插播新闻，更因为那名联邦上将的长相。
　　“哇哦。”唐麓泽走到沙发后面，单手支着沙发背，“无论看多少遍，我还是觉得，你和咱们这位号称‘九十亿少女的梦’的联邦上将，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是的，秦钊的长相、身材，和画面里那位位高权重的联邦上将几乎别无二致。要是把秦钊放到大街上，一定会引起民众的轰动，大家都会以为安德雷克上将来了。
　　秦钊对此却没说话，沉默地看着画面播完。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安德雷克的影像了，可即便是他特意多看这位上将的资料和片段，也没想起任何关于自己身份的事。
　　“我说，要不你还是去试试验证你的DNA吧？毕竟你的个人终端不见了，一切皆有可能嘛。”唐麓泽露出个笑意，秦钊本能般地一眼看出那不代表关怀和亲切，而是带着某种恶作剧的意味，“万一，你就是安德雷克上将呢？”
　　秦钊脸上无甚表情，淡淡回道：“我说过，我记忆恢复之前，不会去做这件事。”
　　“也是。”唐麓泽笑得更厉害了，“如果你不是上将，按照现在的法律，违规整成和上将一模一样的脸可是要被处罚的。而且上将这么受欢迎，你肯定会被无数人唾骂……”
　　唐麓泽还列举着各种坏处的时候，瑞利希从楼上下来了。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轻便的仪器，来到唐麓泽面前仔细打量着：“你需要这个吗？”
　　“当然，我简直头晕脑涨。希瑞，你简直太贴心了。”唐麓泽绕到沙发上坐下，将大型防风镜似的仪器扣在脸上，“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开饭。”
　　瑞利希便站在他旁边，微笑回道：“好的。”
　　秦钊问：“叫菲兰下来吗？”
　　唐麓泽靠在沙发上：“他在被惩罚。”
　　秦钊想起那男孩早上就被唐麓泽叫回房间了，中午吃饭时也不在，轻微蹙了蹙眉：“你在罚他不许进食？”
　　这绝对是违法的！秦钊还不至于因此就冲出去报警，但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此事。
　　唐麓泽还没回答，瑞利希就先迈开步子了，边走向厨房边道：“秦钊，劳烦来帮个忙。”
　　秦钊只好跟上瑞利希，并且在两人进了厨房后，低声提醒道：“瑞利希，你应该明白，菲兰才五岁，不适合断食惩罚。出去玩是孩子的天性，何况这个小岛上也没别的人家，他不会……”
　　“秦钊。”瑞利希打断他，给他递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餐食，“只是适当惩罚，不是虐待，麓泽心里有数。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他，他已经很累了。”
　　秦钊看着托盘，想起刚才瑞利希上楼，灵光一闪：“你刚才，是去给他送饭？”
　　瑞利希只是指了指外面：“你该把东西端出去了。”
　　秦钊将此当做默认，终于不再追问，把东西端了出去。
　　***
　　又过几天，一名看起来五十来岁、穿着标准三件套的男性敲开了唐麓泽家的大门。
　　秦钊还是头一次见到唐麓泽家来了访客。以往送用品的飞行器总是在停机坪卸下货物后就走，货物都是岛上的运输线运到家里的，秦钊根本没见过其他人。这次来了陌生人，秦钊还特意戴上了拟真面具，以防不小心面对面撞上客人，被人看到他的长相。
　　而且秦钊也是知道避嫌的，他不打算窥探客人来访的原因。可正当他准备回房的时候，唐麓泽却道：“秦钊，把菲兰带过来。”
　　秦钊依言照做。他之前问过菲兰是唐麓泽的什么人，唐麓泽当时说的是“暂时托养在我这的孩子”，现在应该是孩子要回家了。
　　然而，当秦钊把菲兰带到唐麓泽和客人面前，才知道一切和他想象的都不一样。
　　“你们应该已经确认过影像了。”唐麓泽把菲兰的手交到客人手上，“那么现在，我把他交付给你，请你确认。”
　　客人弯下腰来和菲兰对视，菲兰的瞳孔里似乎有光一闪而过，秦钊注意到了。
　　客人随后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随后在上面点了几下，微笑回道：“确认了。尾款也已经到位。”
　　唐麓泽和他握了一下手：“谢谢。”
　　“是我们谢谢唐先生才对。”客人笑道，“那么按照合约，现在将模糊处理他对你的记忆。”
　　唐麓泽丝毫不在意还在场的秦钊和瑞利希，手一摆道：“请便。”
　　客人再次看向菲兰的眼睛，说道：“菲兰，打开后台管理模式。”
　　男孩菲兰的瞳孔中再次闪过一道光，神情立刻从略微紧张切换为面无表情，回道：“认证完毕，已打开后台管理模式。”
　　秦钊刚才模糊的猜测，陡然被验证了。
　　菲兰——是智能机器人！
　　作者有话说：
　　开更啦！第一章 就爆字数4000+了！
　　老规矩，新文第一天上三章，16:00,20:00，分别还有一更哦！
　　多多收藏多多评论吧么么哒！


第二章 人与机器人
　　菲兰模糊关于唐麓泽的记忆，只需要不到一秒。
　　然后客人就牵着他向唐麓泽道别，临出门时还说了声“再见”，唐麓泽就笑了笑：“和你再见可以，和他不行。”
　　后半句，唐麓泽是看着菲兰说的，客人便跟着微微一笑：“确实。”
　　说完，客人便真的离去了。瑞利希出门口送客，唐麓泽却站在自家客厅没动窝，没半点对顾客献殷勤的意思。这位桃花眼青年一转身，便迎上后面秦钊的视线。那审视的眼神，唐麓泽想忽略都有点难，只好问：“怎么？”
　　“菲兰其实是别人的人工智能？”秦钊看着青年的眼睛，面色冷凝，“他在被买家带走之前，模糊了关于你的信息？”
　　“你这不都是说得很明白么？加什么问号？”唐麓泽一点没有要否认的意思，甚至还走近秦钊，露出了个颇感兴趣的表情观察他，“不过，你怎么对‘人工智能模糊角色信息’这事这么敏感？明明一开始你连怎么使用智能系统都不太记得……你别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吧？”
　　“我一个陌生人，迫降到你的岛上，你居然没报警、还收留了我，我当然也会奇怪你是做什么的。”秦钊看着他走近，并不退缩，直直地与他对视，“我熟悉了智能系统使用后，查过一些……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工作。”
　　“也就是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查我？说这么直白，不怕我把你杀人灭口？”唐麓泽望着他，明明要微微仰头，气势上却隐隐透出一股犀利，“你现在可是飞行器尽毁、连终端都没有的人。”
　　“算不上查你，只是看看会有哪些可能性。如果你的工作是绝不可见外人的，你怎么会收留我，更不会今天还让我看现场。”秦钊十分镇定，“所以，我从星网上查到过‘人工智能性格塑造师’，你是干这个的？”
　　唐麓泽笑了笑：“人工智能性格塑造师可不是个违法的活儿。”
　　“但‘复刻真人’是。”秦钊说道，“菲兰，有真人模板是吗？”
　　“……的确。”唐麓泽道，“你既然在星网上搜寻过我可能干的营生，难道没搜一下菲兰？”
　　“和小孩子相关的新闻，通常会模糊处理孩子的外貌。”
　　“也是。”唐麓泽道，“那你查一查费舍兰家族的新闻吧，我懒得解释了。”
　　“现在？”
　　“随你。”
　　秦钊还真当着唐麓泽的面查了。他现在没有个人终端，都是在借用唐麓泽的家庭系统终端，操作面板就在客厅。看似是唐麓泽大方，实际上是因为权限还在他手里。所以只要唐麓泽愿意，他可以调出秦钊的一切使用痕迹。
　　现在，秦钊当着唐麓泽的面查询，其实是有点“开诚布公”的意思。他们既然都谈到这个份上，秦钊再背地里查就没意思了。
　　按照唐麓泽给的关键词，秦钊很快查到了一个报道主题。
　　“富商孩子绑架案……被撕票了？”秦钊看着投射出来的文字，皱了皱眉，“受害者五岁，这就是菲兰的目标模板吧？”
　　“对。”唐麓泽也看着那一篇篇的新闻报道。这当时算是不小的新闻，所以星网上各种信息层出不穷，秦钊用关键词查出来的报道页面层层叠叠。唐麓泽比这些报道知道得多，直接道：“他们家里有人心理上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就定了一个机器人，聊以慰藉吧。”
　　“正规厂家禁止以真人为蓝本定制机器人。”
　　“你跟我普什么法？法律还禁止整容成联邦上将的模样呢，你这张脸不管是不是天然长成，碰到警察都有你受的。”唐麓泽道，“正规厂商不出品，私人小作坊多得是。费舍兰家族缺这点钱吗？”
　　秦钊扭头看向他：“菲兰不是在你这里生产的？”
　　唐麓泽道：“我只负责‘煲机’。”
　　“‘煲机’？”
　　“我的意思是，加快AI的学习进程，让它在短时间内的行为反应快速变得自然，更接近真人。”唐麓泽道，“‘煲机’是我从以前的文献里看到的词儿，现在业内应该一般叫‘捏人’，其实也就是塑造更自然的行为习惯。”
　　而这个过程，其实不是必须交给人工智能性格塑造师的。
　　在这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搭载AI系统的机器人都具备自主学习的能力，也就导致机器人“性格”形成分成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这些机器人在出场时就可以设置初始性格，客户在可以多种“角色设定”间进行选择和切换，甚至定制什么时候有什么反应的机器人。但要求再多，可选择的个性系统再细致，机器人刚下生产线时，总归是一个初始的、比较笼统的、且大而化之的设定。如果需要机器人更符合顾客的需求，那就需要机器人在开始运行后再进行第二阶段的学习。
　　简单来讲，第二阶段的学习其实就是和主人相处。只要和主人相处得够久，输入的信息足够多，机器人也就能将各种反应逐渐变得自然。如果主人有心将其培养成什么样的个性，可以在日常生活中进行提醒。这就相当于细化各层级的反应指令，当AI的数据库足够丰富，机器人的反应也就越趋向于符合主人想法的模样。
　　当一些主人觉得这个过程太麻烦，或者主人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调教”出想要的性格时，就有可能先把机器人送到人工智能性格塑造师手里。
　　塑造师们通过充分了解顾客的需求，在短时间内给AI输入大量细节指令，强化其反应，等AI学习得差不多了再把机器人交给顾客。而“交货”时模糊塑造师们的信息，实际上是删除机器人记录的塑造师相关信息，只保留了“影响行为选择的事件”记录。这样可以避免机器人以后在日常生活中再提到塑造师，影响使用。
　　这种服务在陪伴型机器人的产业尤为受欢迎，人们愿意花上一些金钱和一小段时间，等待一个惊喜。
　　当然，塑造师的水平也是有高有低的。厉害的塑造师通常都对探究顾客的真实想法很有一手，甚至能察觉顾客未曾说出口的欲念，这样调教出来的AI就会更符合顾客的心意。有些塑造师的沟通能力和洞察水平，比起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也不差，加上他们的调教手艺高超，出品的智能机器人自然广受欢迎。
　　而正如正规厂家不许按照真人做机器人一样，执业登记的正经塑造师，也不能按照真人性格去塑造AI。
　　设置这个行政命令的初衷，于公是为了避免出现机器人和真人的身份混淆，防止社会混乱，于私是保护公民肖像权不受侵犯。尤其像是总统、联邦上讲之类的各国政要，法律中是列了职位和层级名录来禁止复刻的。不然随便一个人都能复制联邦上将在街上走，万一造成民众误解，引发*乱，那可有得折腾。而且谁知道复刻出来后这些机器人会被拿来做什么，为了保护国家的名誉，还是严禁一比一制造机器人的好。
　　整容也是同理，正规医院严禁按照名录上的人模样进行整容。不过天生长相是没办法的，可以提前进行登记，这样被天眼看到、或者警察盘问的时候，直接刷信息就能放行了。有些“明星脸”怕麻烦，出门喜欢戴拟真皮肤，这样至少一眼看上去就不会招惹麻烦。
　　然而以上说这些，都是官方规定。私底下的执行情况如何，联邦的各个角落、各个星球程度不一。私下找作坊定制明星脸和性格的大有人在，只不过大家都不会傻到在星网上大声炫耀罢了。反正事不闹大、没人举报，这些小作坊也还能闷声发大财，因此干这些定制活儿的人也不少。
　　唐麓泽，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秦钊现在确定了他的工作，也能顺便猜到他的水平——至少不赖。不然像是费舍兰家族这样的有钱人，怎么会飞来这个偏僻星球的偏僻小岛上，专门请他调教一个AI？
　　哦对了，唐麓泽住的这星球，本来在联邦中就算得上老少边穷区域。而且房子所在的小岛，也离星球最热闹的聚居地很远。这个小岛附近还有一些别的岛，有的住了数十户，有的纯属无人岛。大大小小的岛屿占据了一片海域，名字倒是起得挺浪漫，叫“千岛之城”。
　　然而没有“城”，小岛之间连跨海大桥都少。要不是可以靠飞行器起降，这地方可能十天半个月都出不去一个人。但这交通情况也够呛了，加上没啥特别的美景，“千岛之城”一直人丁不旺，邻居之间相互谁也不认识谁——如果隔了一片海还能叫“邻居”的话。
　　低调行事，这就是唐麓泽蜗居于此的原因。秦钊之前还奇怪他看着经济条件不错，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安心在这地方“养老”，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了因缘。
　　也怪不得秦钊的飞行器几乎砸在岛上，只有唐麓泽家的警报有反应，附近完全没个警用飞船来看看。唐麓泽不报警的话，警方上哪知道他岛上掉了艘飞行器？
　　秦钊还在琢磨，瑞利希回来了。他进门和唐麓泽汇报了送客的情况，又说晚上会有大雨，他要去处理一下花园大棚。秦钊默默注视着他们说话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一个、不、两个猜测。
　　这两个猜测中，有一个很合理，有一个很荒谬。但秦钊一直觉得心中有种不安定的感觉——或许因为他失忆了，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迫使他想要确认一件事。
　　唐麓泽对视线很敏锐，偏头看向秦钊：“看什么？怎么，想去举报我了？”
　　秦钊的视线在桃花眼青年的脸上扫过，又在银发男子身上转了一圈，忽然问道：“瑞利希，是人类吗？
　　“还有，我……是不是也在被你塑造性格？”
　　作者有话说：
　　晚上20:00害有一更！


第三章 留下的理由
　　唐麓泽听了头一个问题，微微一挑眉。
　　听了第二个问题，面无表情。
　　好吧，其实他心底稍微咯噔了一下，但脸上是很镇定的。他看着秦钊，嗤笑一声：“不是吧，秦钊，你不记得你是谁就算了，你现在还怀疑自己不是人类了？那你每天吃下去的食物是什么，是能源电池吗？”
　　秦钊道：“但我失忆了。”
　　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记不起来。除了带来风险，他什么都带不来，毫无被留下的价值。
　　而唐麓泽作为一个能塑造AI性格的高手，秦钊相信他观察、分析活人目标的本事也是很强的。在这种情况下，秦钊下意识猜想，会不会自己“失忆流落至此”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唐麓泽也来“捏造”自己？
　　“即便如此，人类的大脑和AI能一样吗？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只是个捏AI的人，不是心理医生。”唐麓泽道，“你砸我岛上，还吃我的、睡我的，现在反咬我一口说我动你脑子？”
　　秦钊又问：“那你到底为什么会收留我？”
　　“……”唐麓泽一时间没回答。
　　“你做这门生意，越少人知道越好吧？”秦钊眯了眯眼，“你就算不想接触警察，把我送出去丢在大陆什么地方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让我长住，让我知道这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真是个问题儿童。”唐麓泽笑了，有点像是气笑的。他走近秦钊，伸出手指似乎想碰碰秦钊的脸，不过秦钊偏头躲开了。唐麓泽就放下手，继续道：“你也不想想，你现在长什么样子。
　　“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和安德雷克上将一模一样啊。”唐麓泽的目光在秦钊身上转过一圈，“万一能尝一口呢？这不就跟搞到真的差不多。”
　　秦钊明明还戴着拟真皮肤，却觉得对方的视线仿佛能穿过皮肤，看到他本人的脸一般。他微微一皱眉：“你喜欢安德雷克上将？”
　　“你这话说的，九十亿少女的梦，基圈天菜，我馋一馋很奇怪吗？”唐麓泽一撇嘴，“谁知道你失忆了也这么不好骗，在我家住了快两个月了，碰都不让碰一下。”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可秦钊总觉得带着一丝违和感，说道：“你没表现出来过。”
　　“表现出来你就会让我碰？”
　　“……”
　　“你看，你不愿。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再说我也不是非得尝一口咸淡，不行就不行呗。”唐麓泽一耸肩，“你要是觉得这理由让你尴尬，那你就当我刚好想要个帮工。而你现在是个黑户，我不用给你开工资，留你等于省钱了。”
　　秦钊觉得这个理由比前一个还不可信。
　　但唐麓泽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了，他开始上楼，说要去睡个午觉。
　　“现在？”秦钊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古典机械座钟，“已经两点半了。”
　　“那又如何，晚饭之前都是午觉。”唐麓泽随口回了这么一句，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
　　秦钊在原地站了两秒，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站在边上的瑞利希开口道：“秦先生不如和我一起去花园看看防台风的设施？”
　　秦钊看他一眼，跟他走了。
　　不过到了花园，其实也不用秦钊做什么。瑞利希环视一周，明明什么都没操作，花园的大棚就缓缓升起，笼罩了中间的花卉部分。这花棚轻便结实，能抵抗这片海域的大部分自然灾害，保温效果也不错。花棚外还有一些灌木树种，不怕狂风暴雨，就不必一起遮了。
　　秦钊沉默地看那半透明的白色大棚升起，忽地说道：“你果然是机器人吧？”
　　连个口令都没发出，瑞利希就能升起大棚，秦钊怀疑是机器人联网直接发出的指令。
　　瑞利希的回答也挺直接的：“你刚才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唐麓泽没给我确定答复。”秦钊道，“你是他的机器人吧？不是需要照单塑造的那种。”
　　“你很敏锐，但也没完全说对。”瑞利希微微一笑，“我以前是被送来塑造性格的机器人，不过中途顾客失联跑单了。”
　　秦钊很快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这生意不方便上法庭，唐麓泽只能认栽。当然，他也不完全亏。机器人在他手里，重新卖出去或者用来做别的什么，都能挽回损失。
　　“怪不得你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这整个岛上，只有他一个人类。”秦钊看着合拢的大棚，说道，“不过，即便你也是机器人，有一定的安保功能，唐麓泽的安全意识也还是不够。”
　　瑞利希没接话，但静静看着他，静候下文。
　　“我只是个陌生人，还是突然闯入的黑户陌生人。”秦钊不急不缓地说着自己的疑问，“你们就这样让我轻易接近这里的主人，难道没考虑过风险？”
　　瑞利希微微一笑：“秦先生是在关心麓泽的安全，还是依旧在怀疑你被留下来的理由？”
　　“两者皆有。”秦钊回道，“我只能说，如果是我，甚至会怀疑‘失忆’也是假的，陌生人的到来绝对另有目的。”
　　“那能有什么目的呢？”
　　“……”
　　秦钊一时间答不上来。他确实失忆了，很多时候危机感只是本能，而找不出切实的理由。他质问唐麓泽，只是为了试着刺激出一些答案，但唐麓泽这个人滑不溜秋的，很容易带开话题。现在他又问瑞利希，其实是在透过他向唐麓泽表明一种态度——我还是怀疑我周围的一切，我要找到答案。
　　“你总是神经紧绷，秦钊。不过我明白，失忆的人总会有不安、多疑的感觉。”瑞利希的表情依旧很温和，这或许是他的陪伴功能设定，“我们这里最大的秘密，就是麓泽的工作。可即便是这样的工作者，在联邦角落里也多如牛毛，需要这么费尽周折地要你来接近麓泽？如果你有生意需要合作，酬劳就足够作为敲门砖。
　　“那么，你还能图什么别的呢？如果是图财，你身上别说武器，连终端都没有，你要如何夺取财产？
　　“如果是图色，我想麓泽可能还挺愿意，在浪费时间的是你才对。”
　　秦钊被他那句“图色”搞得无语几秒，才回道：“我知道那就是个玩笑。”
　　“谁知道呢？”瑞利希轻轻一笑，“但有一点你说得很对，这整座岛上——在你来之前——只住着一个人类。”
　　“不是有访客吗？”
　　“那只是顾客，很快就会离去。”
　　“没有别人来拜访过？比如唐麓泽的朋友。”
　　“他很少有朋友来到这里，不方便，你是知道的，在星网上见面更好。”
　　秦钊似乎猜到些什么，但还是说道：“我以为他更喜欢一个人。”
　　“他是喜欢，但一个人久了，身边有点别的生气也不错吧？”瑞利希看向秦钊，微笑道，“一个失忆的，可还会关心他安不安全的朋友，听起来还不错。”
　　“……”秦钊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小会儿，只回了一句，“但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当然，这是你的自由，秦钊。”瑞利希温声道，“实际上，唐麓泽已经吩咐我，如果你想要离开，随时可以安排你出岛。”
　　秦钊有点意外：“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因为你之前没提过。”瑞利希道，“不过岛上的飞行器只会把你放到陆地港口，接下来的一切就与我们无关了。希望你看在岛上给过你遮风避雨之地的份上，不要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秦钊道：“我当然不会说。”
　　“希望这是句有效的承诺。”瑞利希笑了笑，“那你想走吗，秦钊？”
　　秦钊又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自己迫降、失忆、终端尽毁的原因，不知道外面是不是都是敌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现在用的“秦钊”二字，还是唐麓泽指着一部影视剧建议他起的。秦钊心中的危机感挥之不去，使得他对重大的决定都十分谨慎。
　　而在岛上一个多月的日子，极其安稳，安稳得秦钊感觉自己都产生了矛盾心理。他一面庆幸自己的安全，一面又忍不住旁敲侧击别人所知的信息。
　　但转念一想，要是唐麓泽真的只是纯粹的救人、帮忙，为了找个人类陪伴一段时间而暂时收留秦钊。秦钊老这么怀疑他，也挺混账的。
　　想到这，秦钊不由得望向二楼唐麓泽的房间方向。房间窗户紧闭，颜色也调成了遮光的深色，看来唐麓泽还真在睡觉。
　　瑞利希喊他一声：“秦钊？”
　　秦钊回过神，说道：“我去看看我的飞行器。”
　　***
　　唐麓泽被喊醒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饭的时候了。
　　瑞利希进到昏暗的卧室里，开灯，拍了拍赖在床上不起的唐麓泽。看他没动静，又直接单膝跪到床边，将人抱起来坐着。
　　唐麓泽坐在那儿迷迷瞪瞪的，还因为灯光皱着眉。他醒神好一会儿，才道：“怎么没叫我？”
　　“叫了，但你让管家系统关了闹铃，你不记得了？”瑞利希给他顺了顺头发，又给他拿过外套，“起来吧，晚饭已经好了，下去就能吃。”
　　“……行吧，我都有点睡晕了，刚才一下都没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唐麓泽揉了几下脸，终于掀开被子动弹起来。瑞利希一边帮他打理，一边道：“我和他说第二层理由了。”
　　唐麓泽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朋友论’，你说了？”
　　“说了。”瑞利希接过他的动作，继续给他理，“他又重复问了我和之前问你的一样的问题，应该是你之前的说辞没能说服他。”
　　“我也不指望他会信那些。”唐麓泽道，“给我看看情况。”
　　瑞利希就把两人的对话影像直接播放了一遍。这是从瑞利希的眼部摄像机录下来的视频，也就是第一人称视线。
　　“果然……”唐麓泽看完后，桃花眼眯了眯，眼底蕴含着某种意味，“‘朋友论’，也不一定能唬住他。”
　　瑞利希道：“但他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动摇？”
　　“这样也行了，不指望一下就完全取得信任。”唐麓泽垂下眼睛，似乎在盘算什么，“他也太聪明了……失忆还这么敏锐，但愿我不是在白做工。”
　　“当然不会。”瑞利希微微一笑，“你看，他现在会阻止你用错误的方法教育孩子，还会关心你的安全系统是不是有问题。这不就是在起效了吗？”
　　“但愿如此。唉，钱难挣，shi……呸呸。”唐麓泽强行断掉了后半句话，又耙了两下头发，“走了，下楼。”
　　***
　　唐麓泽下到一楼时，秦钊正在客厅里浏览星网上的新闻，听到动静就起身看向唐麓泽。
　　这一眼，秦钊就察觉了一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唐麓泽摁了摁眉心：“猛然被喊起来，有点头痛。”
　　“可能是睡多了，或者睡眠不规律。”秦钊道，“你该注意一下作息时间。”
　　唐麓泽不想和这个早睡早起的家伙讨论作息，带开话题道：“听说你又去看你的飞行器了？发现什么新的东西没？”
　　“……还是老样子。”秦钊顿了顿，走近他两步，正色道，“我想和你谈谈。”
　　故意装得起床气发作的唐麓泽闻言，暗暗绷紧精神，面上还是蹙着眉、略微不耐烦地问：“什么事？不想和我同流合污，想跑了？”
　　“……不是。你先冷静冷静。”秦钊居然还挺包容唐麓泽在发作边缘的态度，缓缓道，“实际上，我是想和你签个雇佣合约。”
　　唐麓泽一怔：“……嗯？”
　　秦钊难得地笑了笑：“既然你想让我当你的雇员，至少得发点工资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近12000字，我超努力哒！
　　明天开始，每晚20:00不见不散哦！
　　多多收藏和评论吧~爱大家么么哒！


第四章 签约就要捏脸
　　唐麓泽和秦钊，一个非法经营，一个没终端的黑户，签约是不可能正式签的。
　　毕竟这年头的正式合约，头一步就是用终端验证指纹和虹膜，验证签约各方的身份，最后一步还要把合约提交至系统验证、备案。这么做极大保证了签约各方的权益，但是落在唐麓泽和秦钊身上，就变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虽然秦钊如果拿到一个新终端，认证指纹和虹膜后，很可能能找回自己的身份。不过他现在还怀疑自己在躲什么人，担心一旦实名上线就被找到。所以在记忆找回来之前，他不准备贸然出现。
　　就算记忆再也找不回来，他也得缓一段时间再冒头。
　　最后，唐麓泽还是想了个办法，和秦钊签了一式两份的纸质文件。文件上签下的“秦钊”这个名字都未必是真的，不过他摁了手印，这就算成了。
　　秦钊看唐麓泽就这样轻易接受了按指纹的纸质合约，默然几秒，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种古老的签约方式，未必有什么效力，你不要放心太早。”
　　唐麓泽莫名看他一眼：“你是黑户乙方，我是出钱的甲方，我容易毁约还是你容易毁约？”
　　“……至少合约上你是实名的。”秦钊道，“我只是提醒你以后别这么相信别人，如果以后是别的内容，别人没实名，而你实名了……”
　　“多谢关心，但我好像还没那么傻。”唐麓泽拿起自己的那份，手指轻弹了一下纸张，“不是我掌握主动权，我会和你签这个？这东西实际上就是‘安慰剂’罢了，你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失忆的秦先生。”
　　说到自己的处境，秦钊倒是挺淡定的：“反正不签我也是这样，签了还能明确你给我的报酬。至于你给不给，这就看你的良心了。”
　　“用不着拿话激我，我要是给不起这点钱，连签都不会和你签。”唐麓泽放下合约，又看向秦钊道，“不过，既然已经签了，不如你再附赠个福利给我？”
　　“什么？”
　　“让我捏捏你的脸？”唐麓泽伸出两根手指，“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不是整容的。”
　　秦钊微微一挑眉。
　　唐麓泽中午还说喜欢安德雷克上将的长相，现在却说捏脸只是好奇，秦钊感觉还不如相信他真对上将有好感。
　　男人沉默两秒，决定无视这个话题，淡淡开口道：“我还想劳烦你找个东西。”
　　唐麓泽闻言噗嗤一乐：“怎么，这就想给我开另外的价钱了？”
　　“……”秦钊继续忽视他的骚话，“我想要个终端。”
　　“乖乖，你还真开了个另外的价钱！”唐麓泽道，“你不会觉得捏一下脸就值得一个终端吧？”
　　“从我工资里扣。”秦钊道，“但我不想实名认证。”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唐麓泽再次拿起合约，“活人用非认证终端，这种不走寻常路的东西，你想给我白干多久？”
　　个人终端必须实名，挂名他人的终端要走黑市。而黑市的价格，说实话，以现在秦钊签的这个工资，白干十年也未必付得起。
　　“用你的附属终端就行。”秦钊也明白情况，说道，“我不介意你从主机监督我在做什么。”
　　“我介意！万一你附属终端搞事，责任不是算在我头上了吗？”唐麓泽轻哼一声，“而且谁有空总看你在干什么，万一撞到你在搞黄色，那岂不是很尴尬。”
　　“……我保证我不会去浏览违法内容，包括你说的……成人内容。如果你不相信我的保证，你可以直接锁上那些。”秦钊道，“我只是觉得总是占用客厅里的系统终端不太好，你可以只给我未成年的浏览权限。”
　　唐麓泽：“那岂不是我成了你爸爸。”
　　秦钊：“……”
　　男人被噎得无语的时候，一直旁听的瑞利希终于开口道：“给秦先生配个终端，你们也能随时联系了，不是吗？不然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给他工作，还得找到他才能说，或者需要由我来找人转达，你不嫌耽误麻烦？”
　　“……你还给他说话了。”唐麓泽看一眼瑞利希，瑞利希则报以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真诚得让人难以怀疑他的目的。
　　秦钊也没怀疑。瑞利希是唐麓泽的陪伴机器人，一切行为的初衷应该就是为了唐麓泽好。现在瑞利希对秦钊出言相帮，在秦钊看来，很可能就是在帮唐麓泽“交朋友”。
　　“行吧行吧，那就搞个终端给他。”唐麓泽在犹豫一会儿后，果然听了瑞利希的劝导，“但既然是希瑞你这么说的，那你就负责给他买终端、设置权限。还有，你要随时监控他的登网行径，别给我惹出麻烦来。”
　　瑞利希微笑道：“好。”
　　秦钊也道：“多谢了。”
　　“我怎么感觉我今天一直在被你捞钱呢？活没干多少，光要我花钱了。”唐麓泽瞥一眼秦钊，再次靠近他，“我都让步这么多了，真不能捏一下这张九十亿少女的梦？”
　　秦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还不行？”唐麓泽轻哼一声，“真小气。”
　　秦钊忽然开口：“捏吧。”
　　唐麓泽：“……哎？”
　　***
　　唐麓泽最后只摁了一下秦钊的鼻梁，就收手了。
　　秦钊有点意外：“……就这样？”
　　“不然？”唐麓泽也对他的问题面露意外，“你还想我对你上下其手啊？难不成你还想换什么东西？”
　　“……不是。”秦钊心道他之前一直兴致勃勃的，结果最后只是摸了一下，果然喜欢安德雷克上将都是唬人的话。
　　“我只是听说，如果鼻子是整容做出来的，这里的手感会比较奇怪。”唐麓泽道，“不过我也不太知道整容之后的鼻子是什么手感，算了。”
　　秦钊听他这么五次三番说自己整容，感觉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整过容了。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里转过一些思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唐麓泽看他呆在那儿，又道：“既然你要正式给我当劳力了，了解一下我平时要干的事？”
　　秦钊道：“不怕泄密？”
　　“你都知道我的工作了，还有什么可泄密的。”唐麓泽道，“如果你说的是学走我的‘捏人’方法，我只能说，你能学走也是你的本事。只是我这人比较旁门左道，学我还不如去报个塑造师的班。”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多余操心了。”秦钊看了看座钟，“不过，现在？挺晚了，要么明天再说？”
　　“这才九点半刚过，晚什么？”唐麓泽疑惑，“怎么，你睡觉时间又提前了？”
　　“不是。”秦钊道，“你的工作听起来挺复杂的，怕耽误你休息。”
　　唐麓泽道：“我要说的没那么复杂，而且我也没那么早睡。”
　　秦钊道：“你的午睡这么晚，会影响晚上的睡眠。”
　　“……我劝你别管老板的作息，不然老板会找理由扣你工资。”唐麓泽听他又管自己的睡觉时间，暗道自己大概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于是把话题强行转回去道，“过来吧。”
　　秦钊跟着他，第一次走进了唐麓泽的工作室。
　　这里面的布置其实不算复杂。
　　有整面墙的纸质书柜，有上网舱，还有铺满另一面墙的屏幕。其他都是些桌椅杂物、各色装饰，不算奇特。秦钊进来后，目光一下被装满纸质书的书柜吸引，感叹道：“你还真喜欢这种复古的东西。”
　　“是吗？”唐麓泽轻笑一声，不以为意，“还好吧。我的工作是塑造AI性格，这不算现代？在你来之前，我家可只有我一个大活人，这还不够高科技？”
　　“可你喜欢让人形的机器人去做饭、去剪花，还喜欢看纸质书，喜欢说一些以前的人才会用的词语。”秦钊道，“我查了‘煲机’的意思，是一种快速使器材老化稳定的措施，主要针对很久以前的耳机说的。你可以随口拿来形容塑造AI性格，可一般人恐怕连这个词都没听说过。”
　　“……好吧，那我就是喜欢复古元素，那又如何？”唐麓泽走到上网舱旁边，靠着那银色的金属外壳，“这说明什么？”
　　“不说明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喜欢，你反驳了，我才这么说的。”秦钊道，“喜欢复古元素不算丢脸的事，何必否认？”
　　唐麓泽道：“我看你盯著书架，还以为你要嘲讽我装阔。”
　　“你本来就阔，买得起，有什么好嘲讽的。”秦钊的视线从书架上扫过，“你这些书，还真都是古代文学？找书单配的？要么你把书单发给我，我改天也从星网上找来看看，也了解一下我‘老板’的品味。”
　　“你想看，直接借去，何必还多此一举。”唐麓泽上前打开书柜，从里面抽了一本，递给秦钊，“我个人觉得这个不错，算是……入门级古典科幻名著，说的是一个作家在海上遇到意外，被一个传说中的潜艇救了的故事。它将海底形容得很瑰丽，波澜壮阔的，还阐述了对作品出版年代来说非常科幻的科技。不过对于现在来说，这些技术已经很落后了。或许你要结合那时候的背景看，才会觉得它很精彩。”
　　“会描写那个时代地球海底的壮阔景色吗？这就足够我细细品读了，多谢。”秦钊拿著书，正反看了看它精美的纸质硬外壳，说道，“不过这么名贵的东西，就这样借给我？”
　　“这有什么名贵的，拿着吧。”唐麓泽不甚在意，又问，“还想看什么类型的？”
　　“不必了，我先看完这本吧。不然多本纸质书在手上，我也觉得烫手。”秦钊拿著书，“不是要介绍你的工作？先说这个吧，不然要耽误你休息了。”
　　“……”唐麓泽憋了一会儿，噎下那句“我十二点都未必睡”，指了指房间里的宽大沙发道，“坐吧。”
　　秦钊左右看看，这房间只有个沙发最好坐，另外能坐的上网舱又是唐麓泽的私人物品。秦钊便站着没动，说道：“你坐吧。”
　　“这么大沙发，塞不下俩人？”唐麓泽先坐了一边，舒舒坦坦地伸展四肢靠着，又拍了拍旁边，“干嘛，这还不够你坐？还是你担心，你一坐下来我就要把你摁倒？”
　　“……你还摁不倒我。”秦钊这么说了一句，终于在唐麓泽身边坐下了。和唐麓泽几乎瘫着的姿势不同，在这么柔软的沙发上，秦钊也只是稍微靠着，仪态看起来依旧端正。
　　男人道：“你的工作，愿闻其详。”
　　唐麓泽道：“唐摆摆，打开资料屏。”
　　“好的。”名为“唐摆摆”的中央智能管家系统，用略带口音的女孩声音回应道，“已经为您打开屏幕。”
　　屏幕亮起，秦钊看到铺满墙壁的画面上，出现了一对站在花园里的母子。而那个小男孩的脸，秦钊熟悉得很——正是菲兰！
　　“这就是我接受工作后的第一步。”唐麓泽几乎将自己陷在沙发里，神色懒洋洋的。
　　“观察大量的目标影像资料，分析目标的真正性格。”


第五章 讨厌虫族的理由
　　唐麓泽从接到目标的材料开始，通常要花半个月到一个月去做提前的分析准备。
　　他要看尽量多的资料，从每一个细节去记录目标的反应，并推测它形成的逻辑。等他做了初步准备，机器人才会被送来“调教”。有时候机器人“本人”并不会来，顾客可能会换个别的机器人装载目标芯片后送来，甚至只把芯片寄到唐麓泽这里。这时候唐麓泽就得面对别的机器人外貌，照样调教智能。
　　秦钊问：“单送芯片的，芯片装在瑞利希身上？”
　　“瑞利希等于我的管家，我不会拆他的芯片。”唐麓泽回道，“之前我还有个备用的机器人，后来坏了。坏了之后我懒得补充新的，就直接装到中央系统去，在虚拟空间干活。”
　　这种情况，唐麓泽就通过上网舱登陆星网，在个人空间创建一个拟真场景，让那张芯片里的AI也拟态出目标的外貌在此运行。唐麓泽上星网的时候，就去和目标相处；不上星网的时候，也会给目标发信息，下指令。瑞利希和中央系统也会配合唐麓泽，给目标共同“营造氛围”。
　　“营造氛围”是塑造师中“体验派”会使用的手法，有些塑造师觉得这太麻烦了，不如把指令速度输入来得快。但体验派觉得日常生活的来往，也是人工智能学习的重要途径，因此唐麓泽进行工作的时候，还是建议大部分顾客把“机器人本人”送来。这样的话唐麓泽不必特意上网，只要和机器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能随时影响人工智能的反应。
　　只是这样一来，唐麓泽就难免要在自己家里一直“演戏”。
　　比如他在菲兰面前显得十分阴郁，只要菲兰离开，他又恢复正常。这其实是唐麓泽在模仿菲兰母亲的状态。唐麓泽和费舍兰家族的管家谈过，也看过一些费舍兰夫人的私下状态视频。这位母亲以前对孩子就十分紧张，失去孩子后出现了明显的抑郁症表现，还总是在重复为什么没能在绑架当日看好儿子。唐麓泽结合菲兰本身就敏感、认生、胆小的性格，强化了人工智能对这点的表现。
　　“顺带一提，绑匪当日就是做了连环扣。先袭击了接菲兰下课的飞行器，又假装警察去营救，趁飞行器安保系统解除警惕之后绑走的菲兰。”唐麓泽又道，“所以我教AI不能信任警察，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连费舍兰夫人现在都不信任身穿警服的人了，菲兰怎么还能信任警察？”
　　“原来如此。”秦钊在猜到他是“人工智能塑造师”后，就明白了他的行为。现在又听他这么说菲兰的事，不由得感慨了道：“你的演技还不错。”
　　“因为把你都骗过去了？”唐麓泽轻笑一声，“片段化表现而已，提前定好一定要表现的场景，重点重复的台词，其他的就靠态度撑过去就行。这就跟无剧本演出差不多。要是我一时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就会和目标智能分开。”
　　他顿了顿，又忽地想起什么，略带些调笑的意味看向秦钊：“对了，既然你现在正式成为助理，那你在目标面前也得跟着演戏才行啊，秦先生。”
　　“……我不会演戏。”秦钊道，“我甚至还失忆了，你不怕我砸了你的生意？”
　　“实际上，人工智能的逻辑没有人类那么复杂。你演得很片面也不要紧。”
　　“但瑞利希似乎不必和你一起演戏。”
　　“但你也不干瑞利希的管家工作啊。”
　　“……”秦钊一时间找不出话反驳了。
　　他算是彻底认定了，唐麓泽在菲兰面前演出一个阴郁又难搞的角色，可实际上的唐麓泽更难缠。这家伙还擅长口舌之战，想在辩论中说服他，至少现在寄人篱下的秦钊是很难办到。
　　秦钊只好问：“难道我也要看那么多资料，去分析目标的性格？”
　　“你也想看？说真的？”唐麓泽嗤笑一声，在自己手腕上的人工智能点了两下，屏幕上的画面就跳到了视频资料的目录。唐麓泽还往下翻滚着，那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便映入秦钊的眼帘。
　　“这些材料，从开始做准备的时候就要看，等目标来了还要看，还要录入目标的反应去检查。”唐麓泽道，“我眼睛痛、头痛，就是一直看、一直分析造成的，你也想来体验这种社畜的感觉？”
　　秦钊确实见过他不断摁眉心的动作，问道：“你就光看屏幕？不喜欢用上网舱吗？”
　　平面视频资料是可以通过数据处理后，变成全息化影像的。再用上网舱登入去看，就能“身临其境”，也不会有眼睛痛的后遗症。
　　“也会用上网舱，但躺久了就腰酸背痛。而且一个人在全息影像里待太久，总有种特别空虚的感觉，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了。”唐麓泽垂下眼，轻笑一声，“所以我也挺喜欢在现实里看的，瘫在沙发上边看边喝点茶，不也挺好。”
　　秦钊刚才还觉得唐麓泽喜欢在现实里看视频，也是挺复古的爱好。可等他听到唐麓泽说“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了”，忽地又想起瑞利希说唐麓泽想要朋友的话。
　　沉默一会儿，秦钊道：“如果你不嫌弃，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看。”
　　“……啊？”唐麓泽有点意外地扭头看他，“你还真想看？但你又看不懂、不会分析，看来干什么？”
　　“……既然当了你的助理，总要适应工作。”秦钊的回答还挺正经，“而且多学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唐麓泽道：“我可没答应要教你，边分析边教学，这活儿也太累了吧。”
　　“不教也行。但你想说什么的话，我也可以和你沟通，不是吗？”秦钊道，“不过我也明白，这些都是机密，你不让我看也正常。总之，如果你觉得我也该看的话，我随时听候吩咐。”
　　唐麓泽疑惑地皱了皱眉：“你忽然这么殷勤干什么，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表达一下我愿意工作的态度而已。”秦钊道，“是你说我也得演戏的。”
　　“开玩笑罢了。该干什么，我会告诉你的。”唐麓泽摆摆手，“你要记住的第一点，就是在我或者瑞利希告知你之前，不要以现在这个长相出现在目标智能面前。在需要调教的智能来这里后，我会先给智能输入禁止记录你的长相的命令。完成这步，你才能在智能面前正常活动。”
　　秦钊道：“我可以把脸遮起来。”
　　“一直用拟真皮肤，对脸不太好吧？这张脸烂了可不好看。”唐麓泽一抬手，比了个手枪的手势，还闭了一只眼，仿佛在瞄准秦钊的脸，“提前做好防范就行，不必把你搞得像面具怪人一样。”
　　“……”秦钊现在是真搞不懂，唐麓泽到底是不是真喜欢安德雷克上将的长相了。
　　***
　　虽然唐麓泽给秦钊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工作，可接下来几天，唐麓泽一直在休息。
　　具体表现就是，秦钊早上总见不着唐麓泽的人影，中午的时候才会在饭桌上见到还一脸懵的青年。这么过了几天，秦钊终于忍不住在下午茶的时候问：“你这是一没工作，就日夜颠倒了吗？”
　　唐麓泽懒洋洋地瘫在沙发里喝茶，闻言视线从新闻播放的投影上转过去：“现在不是白天吗？我不是起来了？”
　　秦钊迟疑几秒，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调整一下作息表，也可以带你稍微做一些锻炼。”
　　“啊？”唐麓泽对这个提议面露迷惑，“你的记忆都没回来，就想给我当健身教练？不怕误人子弟？”
　　“结合星网查到的信息，简单的锻炼我还是能掌握的，又不是要让你像前线战士一样操练到死。”秦钊道，“你平时趟多、坐多了，容易腰酸背痛，看多视频也容易眼睛痛、脑袋痛。适当运动一下总是好的。”
　　唐麓泽挑眉：“你这么积极干什么，觉得白拿工资却不工作，良心不安？还是因为平时只有你在早睡早起保持锻炼，你看不爽我这种睡懒觉的人，想让我一起早起受难？”
　　“……不至于说得这么严重。”秦钊道，“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只是个提议。毕竟作为你的雇员，白拿工资确实有点让我良心不安，何况我还提前预支了这个。”
　　他举了举手，手腕上的终端露了出来。这是瑞利希采购后调制好给他的，确实是唐麓泽的附属终端，一切动态都能让唐麓泽调取查看。
　　秦钊张了张嘴，正要再次说什么，就听到播报新闻的女声道：“……洛克瑞奇虫族特使团与联邦商会代表于今日共同参观了某某集团，双方就技术合作进行了沟通……”
　　唐麓泽看得冷哼一声，调换了播放内容。秦钊也正因为听到这消息而眉头轻皱，忽然的换台让他怔了一下，随后看向唐麓泽道：“你也不看好和虫族的合作？”
　　“‘也’？”唐麓泽偏头望向同一个沙发另一头的男人，问道，“你不看好吗？”
　　“虫族向来和联邦的关系僵硬，即便已经签订停战协议好些年，双方的利益冲突也从未减弱。而这个时候，洛克瑞奇虫族和联邦建立邦交关系的进程却这么快，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秦钊说了几句，随后发现唐麓泽的探究眼神，不由自主地停下说辞问道，“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都失忆了，还对这些侃侃而谈。”唐麓泽道，“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我最近为了多了解外界情况，经常在浏览新闻，星网上最大的新闻就是和洛克瑞奇虫族建立邦交，我能了解到这些信息并不奇怪。不过你说得对，我似乎对这些虫族天生恶感，可能以前确实也不喜欢吧。”秦钊回应的态度还挺坦然，“那你呢？为什么也对这事这么反感？”
　　唐麓泽轻哼一声：“我反感的不是联邦和虫族建立邦交，而是洛克瑞奇虫族。”
　　秦钊疑惑：“单独讨厌这一种虫族？为什么？”
　　唐麓泽：“……因为他们的虫族原型。”
　　“原型？”秦钊在终端点了几下，调出一张图片，“你是说这个？但它们好歹还带着甲壳，不比那些软体的……”
　　“噫！”唐麓泽猛然直起身，探过去几乎压在秦钊腿上，伸手摁掉秦钊的图片投影，“关掉，恶心！”
　　——红到发黑的甲壳，长长的触须，带着刺的腿……
　　蟑螂人滚粗宇宙啊！


第六章 一三五和二四六
　　唐麓泽没同意秦钊兼任“养生教练”这活儿，具体表现就是，他根本不会一大早起来。
　　这下秦钊也没辙了，连理论上应该注重主人身体的瑞利希都说“随他高兴吧”，秦钊只能自己锻炼、自己早睡早起。
　　不过两天后，唐麓泽难得地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下楼的时候，又看到秦钊在看那本纸质书，疑惑道：“你没早锻炼？希瑞说你早上去环岛跑步是谎报吗？”
　　“早跑完了，一般没什么太阳的时候就结束。”秦钊看到他也挺意外的，看了一眼座钟，“你怎么不到九点就起了？”
　　“有点事。”唐麓泽下到一楼，回道，“本来想一大早去的，实在起不来，待会儿早点吃午饭就去。”
　　他顿了顿，又问：“你想出去转转吗？”
　　“嗯？我能去？”秦钊道，“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被身份扫描。”
　　“这破老少边穷的星球，可不止你一个人不想被身份扫描。”唐麓泽道，“去一个在海边每月一次的自由集市，大家都是‘游客身份’进入，买卖不问身份。你只要蒙着脸去，没人管你是谁。不过也因为这样的特点，交易时会不会被骗，也是看买卖双方自己的眼睛。”
　　“这么没保障的交易？”秦钊问，“交易也不用终端吗？”
　　“不用。”
　　“这怎么交易？”
　　唐麓泽道：“实体筹码，知道吗？”
　　“……一时间不太确定，我查查？”
　　“查不查都行，反正就是有些中介在自由集市上做货币兑换生意。可以用终端刷积分兑换他们的筹码，拿筹码去集市交易，最后再把剩下的筹码兑换积分。”唐麓泽道，“不过来回兑换都收手续费，有些摊主也不收筹码，有自己的交易规则。而且各个中介的手续费不一样，筹码不一样，适用范围和条件都不一样，都可以选择。”
　　秦钊道：“可这样，这些中介不就能知道谁在和他们交易？”
　　“这就看‘游客’是否信任这个中介了。实际上，这个集市里有很多你这样的、不用真身份的人，所以这些中介其实也不太管谁去兑换。‘术业有专攻’，不该管的就不管，不然这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自由集市中介’。”唐麓泽道，“哦对了，这些中介大多还有借贷和赌场生意。一般一个中介的筹码，在他们自己的生意场上都是通用的。”
　　“赌场，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这听起来像是洗钱。”秦钊忽地轻轻一眯眼，“而且筹码还能拿出赌场以外的地方进行交易，也就是说，筹码约等于流通货币。那如果这个中介的生意足够大，这岂不是相当于掌握了铸币权？”
　　“筹码你忘了，洗钱和铸币权你记得，你好奇怪。”唐麓泽挑眉，“你真的不是故意装失忆赖在我这里吗？”
　　“我如果是装失忆，就会一装到底，而不是和你谈论我能记起来的东西。”秦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刚才其实对你说的‘筹码’有个模糊概念，只是不确定你说的‘实体筹码’究竟和我的记忆对不对得上而已。等你说明完，我就自动把这些内容连上了。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如果不爱听，我以后少说就是了。”
　　“这可能有助于你恢复记忆，你想说就说吧。”唐麓泽道，“不过你也得看看场合。我有点担心，你跟我去集市该不会给我惹一堆麻烦回来吧？”
　　“我自己没钱，要是从终端划钱，也需要你的同意，我能干什么？我自己也明白人多的时候该闭上嘴。”秦钊道，“但要是你不想带的话，我也不介意看家。”
　　“我这老破小的岛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去吧，指不定你多看看人，就能想起什么呢？”唐麓泽道，“只是你得听指挥，不要擅自离开我和瑞利希。”
　　“当然。”
　　“还有，看到什么你觉得不对的地方，给我憋着。自由集市不是什么公平公证的地方，出手之前，想想后果。”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秦钊顿了顿，看唐麓泽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又道，“我都谨慎到不去警察面前、不登星网验证虹膜和指纹了，难道还不知道不能引人注目？”
　　唐麓泽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两圈：“记住你的话。”
　　***
　　今天的午饭果然很早，十点就吃完了，然后唐麓泽就带着瑞利希、外加秦钊，上了自己的飞行器。
　　唐麓泽换了一身秦钊两个月以来都没见过的装束。短上衣，工装裤，脚踩黑靴子，开襟的大外套还带着个连衣帽。他头发有点长了，本来随手绑了个小揪揪在脑后。瑞利希看不下去，给他绕着耳后编了个小辫子，末尾夹起来收在头发下层，衬得他看起来愈发年轻。唐麓泽还戴了手套和一个防风镜，看起来像是酷炫少年一般，实际上是防扫描的装备。
　　“看什么？”唐麓泽停在秦钊面前，扬眉一笑，抬手给秦钊扣上一顶帽子，“看我一直邋遢，忽然收拾精神了，觉得我脸还不错是吧？”
　　“……感觉你的整个状态好像不太一样而已，说话语调也变了。”秦钊不知道怎么清楚表达自己的感受。唐麓泽在家里的时候，除开之前在菲兰面前阴郁又犀利，大多数时间很慵懒。他举止随兴，穿着不怎么讲究，不讲正事时的语调也经常是悠悠的。可眼下，他不仅是穿着打扮忽地不一样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骤然一变。说真的，就算脸还一模一样，有人错认唐麓泽也不奇怪。
　　秦钊抬手扶了一下对方扣过来的帽子，疑惑道：“你这是要乔装？但我已经上了拟真皮肤和瞳片，手套也戴了，不会露出瞳孔和指纹。”
　　“多重屏蔽扫描而已，‘自由集市’上的人可不一定会遵循‘你同意、我再扫描你’的规矩。”唐麓泽戳了一下秦钊的脸，“小心有人扫到你的骨相，重建出你的真面目。”
　　秦钊道：“需要到这么谨慎的地步？”
　　唐麓泽道：“那你别戴。”
　　“……老板的好心，我还是收下吧。”秦钊戴好帽子，又问，“可你这样，看起来……很容易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被敲诈。”
　　“至少看起来比较无害，不是吗？”唐麓泽上了飞行器，“走了，玩儿去！”
　　三人就这么出发了。
　　瑞利希是驾驶员。或者说，他是监控自动驾驶的机器人。他一直坐在驾驶位上，直到三十分钟后到了地方，瑞利希才起身去叫闭眼睡着的唐麓泽。
　　秦钊就眼睁睁看着瑞利希给唐麓泽解安全带，拍拍他的脸，还给他摁直座椅靠背。唐麓泽猛然醒来，还皱着眉懵了几秒，盯着瑞利希的眼神十分不善。瑞利希就蹲在他面前，耐心地、带着微笑看着他。
　　秦钊看着他们，心道怪不得瑞利希叫唐麓泽起床都需要很久，这个流程可真是需要耐心。怪不得陪伴机器人的性格是这样的，不这样估计能让这个小老板起床火气更大。
　　好一会儿后，皱着眉的唐麓泽才缓缓松开眉头，拍了拍脑门：“还是起太早了。”
　　瑞利希笑了笑：“你晚上看材料看太晚了，我提醒过你该睡觉的。”
　　“哈哈，电影嘛，一下忘了时间。”唐麓泽说话间，状态渐渐恢复成刚才营造出来的活泼健气形象。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彻底精神：“走吧。”
　　这个海边的自由集市在一条海边大道上，街边的小摊和店面都组成了集市的一部分。来来往往的人们打扮奇形怪状，各种奇装异服，叫人难以分辨对方的样貌。集市里卖什么的都有，有些东西看起来很平常，有些则似乎挺珍贵，但到底价值几何就看买卖双方怎么谈了。
　　唐麓泽等人进了其中一个店铺，由瑞利希去兑了一小箱筹码。秦钊不知道那里面一共有多少价值的筹码，不过唐麓泽从里面摸了一个筹码出来，塞到他手里：“拿去玩。”
　　秦钊接下一看，发现那是枚标着“100”的筹码。他不由得无声失笑，刚才他看到集市上的一些标价，100筹码能买什么？真的只能买点随手玩的小东西了。
　　但秦钊依旧把筹码揣进了上衣内袋。
　　拿到筹码的唐麓泽重回大道，一路溜溜达达到处看，却什么都没买。秦钊跟在他身后，看他观察的商品，同时也不同声色地观察四周。秦钊几乎是本能地这么做，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后，暗暗猜测这会不会和自己的过去有关。
　　唐麓泽最后进了一家……成人用品店。
　　秦钊：“……”
　　店里摆放的商品琳琅满目，能满足顾客多方面、多角度的各种需求。有些东西秦钊能猜到是干什么用的，有些就算看到了也摸不着头脑。秦钊只匆匆环顾了一圈，视线就落到唐麓泽的背影上。
　　唐麓泽正在走向接待。
　　店面里负责接待的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看身形是女性外貌，但却有着金属外壳，头上光秃秃的，行动时还会露出关节上的转轴。她仿佛是个还没加上拟真皮肤的未完成品，看起来颇为诡异。可就是这么一个金属外壳的机器，还是被几个男性顾客在言语上调戏着。偏偏这个机器人的AI还不赖，面对客人们的言语调戏，游刃有余地回应着，颇有点老板娘的风范。
　　唐麓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靠近了接待。他拿起旁边柜台上的一块电子板，划了几下，最后一点，冲接待的女机器人说道：“我下单了。”
　　女接待自然是有内部联网的，闻言冲他一笑：“好的，客人，请和我来。”
　　“喂，兔崽子，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被打扰兴致的顾客们一看唐麓泽，感觉他就是个来玩的乳臭未干的小鬼，便也肆无忌惮地调戏他，“你有两个伴还不够？要不要老子教教你什么才爽？”
　　秦钊闻言，眯了眯眼。
　　不过他还没下一步反应的时候，唐麓泽就退到了他身边，一左一右勾住了他和瑞利希的胳膊。唐麓泽还爽快一笑，说道：“对啊，他俩一个一三五、一个二四六，周日还缺个当班的，不是吗？可惜啊，你们这样的……”
　　唐麓泽的视线在这群猥琐家伙的腰部以下转了一圈，带着点阴阳怪气地“啧啧”两声，蹦出两字：“不行。”
　　“你说什么……！”


第七章 通通带走
　　“你说什么……！”
　　出言不逊的顾客们顿时面色一变，秦钊敏锐察觉他们的戾气，想要把唐麓泽往后拉。唐麓泽却不等这些人有更多反应，直接挎着秦钊和瑞利希，跟着女招待去到了店铺的内室。
　　被惹火的客人们想跟上去，女招待又转了出来，拦住众人，微笑道：“非邀请不能进去哦，客人们。”
　　客人们骂骂咧咧地停下脚步。这个店面还是挺有名气的，一般人不太敢在这地方撒野，这也是这些顾客之前只敢口花花，却没碰女机器人的原因。现在机器人拦着他们不让进，他们也只能悻悻停下脚步。
　　而唐麓泽进到后面的房间后，房门一关，周遭就瞬间安静了下来，也变得昏暗。这是个没有自然采光的房间，只有几盏灯、几个屏幕散落在各处。各种形状的桌子、台面到处摆放着，工具也乱七八糟地扔着。最里面的桌子前坐了一个胖男人，转过来的时候，屁股下的座椅嘎吱作响。
　　他看到唐麓泽，头一句就是：“你怎么又换了个形象？”
　　唐麓泽撒开了秦钊和瑞利希，脸上那飞扬的神情也渐渐收了起来。他耙了一下头发，颇为冷淡道：“还不是那个神经病害的，我可不想被别人认出来，街头巷尾都说我八卦。”
　　“所以今天假装小年轻？还挺新鲜。”胖男人又打量了一下秦钊，“这又是哪个？”
　　唐麓泽语气随意：“捡的。”
　　“捡的？”
　　“你管得着吗？”唐麓泽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台前，反手敲了敲桌面，“我的东西呢？”
　　“看来是你信任的新人，脸都不让我看一下，下次怎么认人？”胖男人终于起身，从桌下面捧出一个金属箱，走过来嘭地一下放到唐麓泽面前。这个箱子大概是四十公分见方，体积不小，也有点重量。胖男人把箱子放上桌面后，转了个朝向，随后解开箱子上一个扣锁。
　　面向唐麓泽的那一面缓缓打开了——
　　一个人头！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机器人头。只是它太逼真了，逼真得像是砍了个活人的脑袋塞进来似的。箱子打开后，它甚至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从众人脸上划过。
　　秦钊和它对视了一瞬，总觉得这张脸像谁，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怎么样，还挺像吧？”
　　胖男人轻轻拍了拍箱子顶部，呵呵一笑：“冉冉升起的演艺新星——莱耶的脸。就你付的那个价钱，我能给你做到七八分像，已经是亏本大优惠了。”
　　“亏本？谁信你这个一毛不拔的家伙会做亏本生意。”唐麓泽看了看，说道，“行了，取你的芯片，关上吧。”
　　“我这不是给你看看睁眼效果吗？说真的，莱耶好像真挺红了，我怀疑我这之后还会有这种生意。反正模型我留下来了，以后再优化优化。”胖男人伸手进箱子鼓捣几下，取出了临时电源和机器脑袋里的芯片，机器脑袋就紧紧闭上了眼。胖男人又边关上箱子边道：“要是有人想塑造AI性格，我就推荐到你那里去……”
　　“老板。”
　　房间里的一个屏幕画面骤然一跳，原本在外头店面里招待顾客的女招待出现了，还道：“加特先生来了。”
　　“……啧！”
　　第一个有反应的不是胖男人，而是唐麓泽。而胖男人也很快扭头看向唐麓泽，说道：“你看，你换形象了也没用，堵上门来了吧？”
　　“难道不是你告诉了他我的行踪？”唐麓泽皱着眉，把锁好的箱子提起来顺手递给秦钊，又把瑞利希手里的钱箱递给胖男人，“这是说好的酬劳。”
　　“我可没说啊，你毕竟是我的大主顾，这点契约精神我还是有的。”胖男人顿了顿，随后道，“呃，不过我坦白，我也不敢招惹加特。所以之前，我跟他透露过你在我这里订购了一些东西……”
　　唐麓泽不想听他再说什么，打断道：“去开后门给我……”
　　咔嚓——
　　通往前店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又高又壮又黑的男人一步踏进来。他面容凶恶，自带戾气，身体好似能撑满整个门。这男人进来的第一眼，就盯住了唐麓泽。唐麓泽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秦钊察觉情况，往唐麓泽身前挡了一步。
　　“哈，加特！”胖男人感觉气氛不对，干巴巴地笑了笑，“你怎么自己就进来了，这不得我去迎接你吗？”
　　“等你迎接我，还是等我的小鹿跑了？”加特阴冷一笑，进门来直直走向唐麓泽。房间太小，唐麓泽退无可退，只能一点点抬起下巴，直直盯着那个逼近自己的高大身影。
　　加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是一脸不好惹的模样。秦钊感觉这是场恶战，转身就把箱子放到了地上。等他再一抬头，加特已经抓起了唐麓泽的一只手，唐麓泽挣也挣不开。
　　秦钊立刻也伸手，却被唐麓泽抬起来的另一只手“碰巧”挡了一下。秦钊的动作一顿，随即看到唐麓泽简单打了个手势——别管。
　　秦钊在看到手势的瞬间，还怀疑自己看错了。但他很快发现，加特扛起唐麓泽的时候，唐麓泽嘴上骂骂咧咧，实际上动作居然还算配合。而加特带来的人也过来，捡起了秦钊放下的箱子，随后推了推秦钊和瑞利希。
　　瑞利希看了一眼秦钊，嘴角安抚的笑意稍纵即逝，随后就垂着头跟上了往外走的加特。秦钊心有所感，暂且摁下了动手的冲动，默然地也跟了上去。
　　只是，他的精神依旧高度紧绷着。
　　回到外头的店面，秦钊才发现外边还有这个加特的其他跟班。在这些跟班的控制下，或者说在他们的无声威慑下，还在店里的客人都缩在墙边不敢动。而加特扛着唐麓泽穿过店面时，这些客人更是不敢吱声。被扛着的唐麓泽又是挣扎又是骂人，换回来的只有加特在他屁股上一拍，冷笑道：“挣扎啊，越挣扎我越喜欢！你不是想买道具吗？等下就让你知道怎么爽才是爽……”
　　加特的话愈发污秽难听，店里店外的人都听到了，他的那些跟班也露出淫邪的调笑。加特就这么带着唐麓泽出了店面，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飞行器。秦钊和瑞利希也被两个跟班推上了同一个飞行器，剩下的跟班则登上了另外一艘飞行器。
　　两艘飞行器前后起飞，窜上空中。
　　***
　　唐麓泽被扔进座位里，加特还装模作样地给他扣安全带。唐麓泽就一脚抬起来，踹了一下加特的小腿：“起开。”
　　加特哈哈一乐，依旧给他扣上安全带：“我不介意做戏做个全套。”
　　“我介意。”唐麓泽冷声道，“遵守交通规则，坐好系上安全带。”
　　“哈，交通规则，过家家的玩意儿……”加特这么说着，但终究是依言坐到了旁边，只是依旧没系上安全带。
　　坐在侧后方的秦钊听到他们的对话，终于明白这两人的关系和他们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一直紧绷的状态也放松了一些。
　　唐麓泽又道：“有什么事，快说。”
　　“这就说？”加特回头看了一眼秦钊，又冲唐麓泽道，“这新人谁啊？”
　　“你管呢，你带那些，我一个个问是谁了吗？”
　　“我们之间的话，他能听？”
　　“别浪费时间了，有话直说吧。”
　　“……行吧。”加特话锋一转，“最近有虫族，也想来做生意。”
　　“……”唐麓泽最近被“蟑螂人”恶心得不行，闻言有些厌恶道，“这是你的地盘，他们跟你这个地头蛇问路，你问我干什么？”
　　加特道：“毕竟小鹿你……”
　　“好好说话。”
　　“毕竟唐先生料事如神，我当然要问问你的意见，参谋一下。”加特嗤笑一声，终于正色了一些，“这些虫族说，联邦和他们一族已经建立邦交，贸易也准备正常化。所以他们来和我们合作，一来不犯法，二来也能让我们双方都占一些先行合作的好处……”
　　“犯法？你还在意你地盘上的生意合不合法？”唐麓泽嗤笑一声，“既然都是好处，你还问别人干什么？”
　　“我对虫族从没什么好感，整个海滨区都知道。”加特冷笑一声，“本来我以为，我和虫族永远不会有合作的时候，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安德雷克到底在干什么？居然真的就这样放过虫族了？这和虫族的邦交眼看要正常化，他连句话都不出来说，是觉得没脸见人了吗？”
　　“……”唐麓泽微妙地沉默一瞬，说道，“你一个目无法纪的家伙，把希望寄托在上将身上？”
　　“哈，当然不是。”加特回道，“但你到底怎么想？真同意他们进来？”
　　这问题还没说完的时候，飞行器已经在下降了。等加特问完，飞行器也已经缓缓停在了地面，飞行器内的自动驾驶系统女声播报道：“已到达目的地，请解开安全带，带好您的随身行李……”
　　加特冲其他人一摆手：“你们都下去。”
　　他的跟班们二话不说起身，也把秦钊和瑞利希都拉了起来。秦钊看向唐麓泽，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没事吧？”
　　唐麓泽有点意外地看他一眼，随即微微一笑：“放心。”
　　加特在旁边嘲弄：“怎么，这真是你的姘头？长什么样的？你都买那个莱耶的脑袋了，这个总比莱耶好看吧？”
　　“外人不准看。”唐麓泽应了一句，随后又冲秦钊道，“去下面等我吧，跟着瑞利希。不许和别人说话。”
　　这话还真带着点调笑的意思，秦钊深深看他一眼，这才跟着瑞利希下了飞行器。
　　等飞行器上的活人只剩唐麓泽和加特，门就缓缓合上了。而另一艘飞行器上，加特的另一部分跟班也下来了，靠近过来问：“老大呢？”
　　和加特一艘飞船的那些跟班看他们一眼，笑嘻嘻回道：“哈哈，和他的小鹿在飞船上，你说呢？”
　　“这么猴急啊，连进门回房间都等不及？”
　　“那你是不知道，在飞行器上就眼看着开始了……”
　　乱哄哄又带着颜色的玩笑讨论中，秦钊意识到了什么，却没去参与那些话题。
　　他只是站在原地，盯着那扇紧紧关上的门。


第八章 我可以信任你吗
　　半小时后，加特的飞行器重新起飞。
　　它停在了自由集市的停车场，唐麓泽、秦钊和瑞利希下来后，上了唐麓泽的飞行器，还带着那个装着机器人头的金属箱子。
　　三人在飞行器上一路无话。
　　秦钊再次和唐麓泽并排，他看向唐麓泽，青年却在看着窗外出神。唐麓泽上自己飞船后就把防风镜摘了，神采奕奕的状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神情懒洋洋的，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导致秦钊几度想要张嘴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回到岛上的家里后，唐麓泽依旧没什么精神。他边往楼梯走，边懒洋洋地冲秦钊道：“头给希瑞。你有空去看看莱耶最近大热的那部戏，他的采访也能看看，但别看其他的戏……”
　　秦钊听他主动说话了，立刻把提进来的箱子交给瑞利希，可算把憋了一路的话冲唐麓泽问出口：“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唐麓泽上楼的脚步一顿，支着扶手转过身。他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站着的秦钊，语气里带着些慵懒的调笑：“问这么含糊，我听不懂。”
　　“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秦钊犹豫了两秒，决定把自己的想法都问了，“另外，精神萎靡是身体不适的表征之一，所以，你身体还好吗？”
　　唐麓泽的目光扫过秦钊后面不远处的瑞利希，瑞利希冲他微微一笑，自觉地拎着箱子离开了客厅。
　　“这么听来，你觉得我精神和身体都不好？”唐麓泽的视线收回来，索性靠着扶手，轻笑一声，“怎么，你也觉得我在那半小时里被强了？”
　　“……”秦钊朝楼梯走近两步，“你们在骗加特的下属，我看得出来。”
　　“哦，还看出什么了，秦大聪明？”唐麓泽慢慢下楼，直到停在第一层台阶上，“先把这层皮撕了，看着你原来那张脸，我能多一点耐心。”
　　秦钊还真当面掀了那层拟真皮肤。
　　他已经习惯唐麓泽总是调侃自己的脸了，但也明白唐麓泽不是真垂涎这张脸，因此掀得没什么心理压力。唐麓泽看着他换回那张俊脸，笑意真实了一些：“行，批准你发言了，说吧。”
　　秦钊看着他的脸：“……要么坐着说？”
　　“你还要长篇大论？”
　　“不。但你不是困吗？坐着吧。”
　　“我看起来这么脆皮？”唐麓泽耙了耙头发，又把脖子上的防扫描风镜取下来，扔给秦钊，“行吧，走，工作室。”
　　秦钊接住他的眼镜，顺手先放在自己的外套兜里，准备回头去问瑞利希要怎么整理。然后他就跟着唐麓泽，进了工作室。
　　唐麓泽进门就开了屏幕，这回播放的不是菲兰的视频资料了，而是莱耶的戏剧作品。秦钊看这阵势，问道：“你要接复制这个艺人的工作了？”
　　“已经接了，不过这个顾客只要他的艺人人设和这个戏里的人设，所以我让你别看其他作品。”唐麓泽把声音关小，让这作品的动静不影响两人说话。他又自然而然地瘫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秦钊坐下了。
　　唐麓泽半眯着眼等了会儿，看他不说话，懒洋洋提醒一句：“说啊。”
　　秦钊看他无甚形象地靠着，沉默两秒，问道：“你……也是那个自由集市的管理者吗？”
　　“……你的问题是不是跳跃得太快了。”唐麓泽睁眼看他，“而且现在是你的发言时间，先做完你的论述，再向我提问。”
　　“我的论述……”秦钊听他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笑，但还是正色道，“那我就说一些我的猜测？如果冒犯到你，请你提醒我。”
　　“你刚才都猜我被加特强了，我说什么了吗？”唐麓泽道，“说吧。”
　　“我不是猜你被他……我只是猜想，你和他谈的事费你心神。”秦钊道，“你不仅仅是自由集市的顾客吧？你应该是那一片贸易的重要参与者，或者和加特关系匪浅，所以他听从你的管理建议。但你的身份应该是对外保密的，因此你们以情人身份相处。就算是加特的手下，也有部分人被瞒着——我猜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不可信之人。”
　　“什么情人，就是炮友……我是说设定上。”唐麓泽道，“但我也不想再和他总是扯上关系。”
　　“所以听起来你去自由集市的时候经常换形象？”秦钊道，“可你要是不想让他找到你，为什么不索性贴拟真皮肤？”
　　“因为，也保不住他真的有事找我……”唐麓泽说到一半，顿了顿，把连衣帽拉了上来，轻叹一声，“唉，老实说，我不该把这些事告诉你的。我只是……”
　　连衣帽盖了他半张脸，他躺下去，未尽的话语变为沉默。秦钊朝他看去，看不清楚他的脸。但秦钊能察觉他话语中的犹豫之情，便默默等着。
　　两人就这么双双安静了数分钟，唐麓泽忽然一骨碌坐起来，面朝秦钊撩开帽子：“我能相信你、相信你的失忆吧？”
　　“……”秦钊冷不丁被对方接近，被那双桃花眼深深凝视，反应了一会儿，才冷静回道，“……当然。”
　　“我不怕你笑话，我需要个活人当我的树洞。”唐麓泽在沙发上盘着腿，有些烦躁地耙了耙脑袋，“这个岛上全是机器。虽然我能和希瑞、和唐摆摆说话，但偶尔，我会忽然觉得我是个在自言自语的疯子。”
　　他说着说着，用手顶着垂下去的脑袋，手肘支在膝盖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话……”
　　秦钊看着他：“可以。”
　　“真的？”唐麓泽抬头看他，“你不会是以为我有‘机械恐惧症’吧？我做过测试的，没到达病发标准。我只是偶尔感觉我只能和冰冷的机器说些秘密，有些脱离感……”
　　“我明白。”秦钊的语气冷静又笃定，“其实我没想起什么是‘机械恐惧症’，但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
　　他想，其实唐麓泽只是如瑞利希所说——需要个活人朋友。
　　岛上全是机器包围着他，他需要一个活人来分享他的秘密，与他感同身受。这个活人，不能是加特、成人用品店老板那样的利害关系者，不能是有可能扭头就出卖他信息的普通人。唐麓泽即便能用星网联系其他人，也难以对这些或熟或不熟的人，倾倒包含着自己秘密的烦恼。
　　而秦钊是个失忆的人，现在完全于唐麓泽的掌控之中。他的衣食住行要仰仗唐麓泽，他的每条信息都可能被唐麓泽看到，确实是个分享秘密的不二人选。至少现在，他不可能把唐麓泽的秘密随时随地地传递出去。
　　唯一的问题就是，秦钊是真的失忆吗？
　　这个问题的背后含义，就是“秦钊真的可信吗”“秦钊真的不会伤害唐麓泽吗”？引申出去，甚至包括秦钊以后是否会利用这些秘密，来对唐麓泽恩将仇报？
　　秦钊对此回应得很笃定——他说自己是可信的。
　　这答案是真是假，考验唐麓泽的眼力，更考验秦钊的良心。而“良心”到底经不经得起考验，在这边缘之星生活的唐麓泽，应该是很清楚的。
　　秦钊想，就在这样的前提下，唐麓泽依旧问出了这个问题，已经说明了他到底有多想要相信自己，多想……身边有个活人朋友。
　　“希望你对得起你这句承诺。”果然，唐麓泽在沉吟片刻后，选择相信秦钊。
　　他在自己的终端上点了几下，正在播放戏剧的大屏幕画面一跳，变成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八个儿童或少年，秦钊扫了一个来回，认出了其中两个：“那是你，那是加特？”
　　“对。”唐麓泽回道，“我们以前在同一个福利组织。”
　　“福利组织？”秦钊扭头看向青年，“你们是……”
　　“孤儿。”唐麓泽也和他对视，“不用这种眼神，我们那个星球上，鳏寡孤独可不少。”
　　“……什么？”秦钊听唐麓泽冷不丁说了个生僻词，一下没理解，“‘那个星球’……你不是这个星球的人？”
　　“当然不是。”唐麓泽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感慨道，“我们以前所生活的星球，已经是无人居住的废死星了。”
　　青年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他出生的地方，是一个资源贫瘠、且处于联邦边际的星球。那个星球曾经被虫族入侵，也是联邦军队和虫族进行交战的战场。在连年的战争中，许多人因战火和物资贫乏丧生，其中就包括了唐麓泽、加特等孩子的父母。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没了父母，便被志愿者组成的福利组织收纳照顾起来。不过那星球的条件实在太差，福利组织的资金也有限，加上需要照顾的孩子很多，所以大家生活的条件一直很艰苦。不少孩子经常跑出去，自己寻一些生存的活计——包括剽窃、诈骗甚至更严重的违法行为。
　　后来即便虫族被打跑，那个星球也因为资源不足和虫族的污染痕迹，难以再维持一般民众的居住。于是幸存的人就被联邦集体搬迁、分散到了不同的星球。而搬迁之前，处于同一个福利组织里关系还不错的唐麓泽和加特等人，就拍了一张照片。拍完之后，大家就被安排到了不同的星球，继续生活。
　　而唐麓泽和加特重新相遇，那又是后来的巧合了。
　　“但你和加特重新遇到的时候，为什么要装相互不认识？”
　　秦钊听得出来，唐麓泽用很简练的语言说了一个很复杂的故事。即便只有寥寥数语，秦钊也能隐隐察觉其中的波澜壮阔。可也因为这样，秦钊心中产生了更多的问题。
　　“关于这个部分，我还不能告诉你。”唐麓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已经在冒险了，我岌岌可危的理智告诉我，至少得守住最大的秘密。”
　　秦钊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唐麓泽“坚如磐石”，同时又“脆如薄冰”。他想说自己可信，但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毫无根据。
　　瑞利希的话，唐麓泽的表现，一一闪过秦钊的脑海。秦钊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只能在思虑数秒后，说道：“那……你就说一些能说的，你又想说吧。”
　　“哈，这个发言，想当合格的树洞？”唐麓泽靠着沙发偏头看他，轻笑一声，“老实说，看着你这张脸，就觉得你好像挺可靠，同时又挺嫉恶如仇的。要是以后，你也像那位铁律上将一样看不得我这些行为，转头把我举报了，那我可真是自作孽了。”
　　“我如果举报你，那我也是共犯。”秦钊举起戴着终端的手腕，“我将听到你的秘密——就算只有一部分——还将为你工作，我也逃不脱。”
　　“可你还能戴罪立功。”唐麓泽道，“你是在提醒我，得让你去干一些连戴罪立功也不能减刑多少的可怕事件吗？”
　　“……如果你还是顾忌，就别告诉我了。”秦钊只好道，“你现在的这些猜想，都是源于这张脸，然后推测我会和那位上将的性格一样。这还是你想象出来的安德雷克上将的性格，事实上如何，谁知道呢？或许他也只是个表面上铁面无私的人。”
　　唐麓泽闻言，轻轻一挑眉。
　　“你这么看上将？”青年的语气带着些调侃，“你顶着这张脸说这些话，颇有种‘我骂我自己’的感觉啊。”
　　“如果这张脸给你造成困扰，我可以再把拟真皮肤戴起来。”
　　“不必。”唐麓泽摆摆手，“话题都被岔到这里来了。都是因为你忽然提问，搞得我感觉像是被审问，才会忍不住又跟你纠结这些。你别乱问了，老实当树洞。”
　　“抱歉。”秦钊听他还愿意继续说，略感自己嘴笨的苦恼终于消散。同时，秦钊也确认了另一件事。
　　——唐麓泽，还是想要倾诉，并且隐隐想要信任他的。
　　秦钊其实也不是完全信任唐麓泽。毕竟他的记忆没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迫降在这个小岛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飞行器和终端都全然毁坏，不能找到任何身份信息。不由分说就收留他的唐麓泽，合该是他怀疑的第一人选。
　　可现在，秦钊观察了唐麓泽两个月，不仅没看出唐麓泽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反而还得知了对方的秘密。秦钊又开始觉得，自己的多疑似乎用错了地方。
　　眼下，唐麓泽开始一边防范，一边选择向他交付信任。秦钊察觉了他心里的矛盾，就更明白这种信任的珍贵。重重思虑之下，秦钊暗暗做了个决定。
　　——我得……对得起这份信任啊。
　　作者有话说：
　　又爆了4200+，各位老爷太太多多评论呀TUT


第九章 倾听的力量
　　唐麓泽还能说的一些事，就是加特不愿意和虫族合作的原因。
　　事实上，在洛克瑞奇虫族和联邦建交之前，已经有过虫族、或者虫族相关的利害者，在私底下接触过加特。这不奇怪，本星球处于联邦边境，法律执行力度薄弱，做什么生意的人都有。虽然联邦和不少虫族处于敌对状态，但在金钱力量的驱使下，一些游走在暗处的交易依旧和虫族千丝万缕。
　　而加特掌管着一个区域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贸易，某些和虫族相关的生意人想要在此进行活动，自然要和加特接触。
　　但加特一直没同意这些人的加入。
　　他这人，法律意识薄弱，可对虫族的厌恶、乃至痛恨都是实打实的。他的家乡，可以说是因为虫族的出现，最后整个星球都变成了难以生存的废死星，他的父母也在战争中丧命。这种情况下，加特实在无法心平气和地和虫族来往。因此他借口“至少不能踩踏联邦军队的死线”，通通拒绝了这些来自虫族的合作请求。
　　也正因他的地盘上绝不会出现与虫族合作的交易，不少厌恶虫族的生意人、有害于虫族的交易，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出现了。比如有些秘密实验室，需要虫族的身体——或者部分肢体——进行试验，在加特这里就能找到货源。
　　综上所述，加特难以接受虫族贸易的两大理由就很明显了：一是他自己对虫族深恶痛绝；二是他地盘上的部分生意估计会惹怒虫族，虫族来了很可能会和这些人干仗，甚至波及到加特这些管理者。
　　然而过去加特用来搪塞虫族生意的借口，在洛克瑞奇虫族和联邦建交之后，已经有些站不住脚。加特烦恼这件事，才会找唐麓泽商量。
　　“……原来如此。”
　　秦钊发现，唐麓泽没说加特为什么会找他商量这些，甚至也根本没提到唐麓泽自己对于加特的贸易区来说，到底是什么地位。可有了之前那轮对话，秦钊不会在这时候追问。
　　他想来想去，说了句：“看来这个问题确实棘手，你刚才和加特的沟通耗费太多心神，才会显得精神不济。”
　　“噗……”唐麓泽闻言，居然噗嗤一乐，“你评论的角度是不是也太偏颇了。”
　　他直起身，凑近一些看着秦钊的双眼：“因为我之前不让你多问，所以你就搞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搭下茬，是不是？”
　　秦钊还挺坦诚：“……的确。”
　　“那我来问你好了。”唐麓泽道，“如果你是加特，你会从现在开始接受虫族的贸易吗？”
　　“这……我很难简单地回答‘会’或者‘不会’。”秦钊道，“我没得到足够多的信息去判断，加上我本身也失去了记忆，对当前局势的认知还不够完全……”
　　“说什么囫囵话呢？”唐麓泽打断他，“我只是假设了一个问题，又不是要你做决断承担责任。就算你想，我也没这个本事。你就不能直接回答吗？”
　　“单凭现在我知道的一切？”
　　“单凭你的直觉都行。”
　　“……”秦钊垂眼沉思几秒，“那我觉得，不会。”
　　“因为你的直觉？”唐麓泽道，“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你本能厌恶虫族对吧？”
　　“只是原因之一。”秦钊道，“我只是觉得，这两个月来我一直看到联邦和虫族建交的新闻。但往前查阅的话，并不能看到太明晰的关系缓和、建交的征兆。这事太蹊跷了，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好不要轻易打开这个口子。”
　　唐麓泽一边听，一边在自己手腕上的终端点了几下。秦钊以为他有别的事，话语暂停下来，但唐麓泽很快又抬头看他：“说完了？”
　　“还没。”秦钊道，“我以为你有事要忙。”
　　“不是。”唐麓泽侧靠沙发，偏着头望他，“你继续说。”
　　“继续……其实再往下，就是一些特别理想化的东西了。”秦钊道，“或许有点幼稚，你确定要听？”
　　“说呗，闲着也是闲着。”唐麓泽笑了笑，“我倒要看看有多幼稚。”
　　秦钊似乎被他的话逗乐，或者是被他的笑感染，跟着勾了一下嘴角：“我只是又往下想了一步。”
　　“比如说？”
　　“比如说，要是那个加特，以后顶不住整个联邦、整个星球都在对虫族开放贸易的脚步，要怎么办。”秦钊看唐麓泽虽然倚靠的动作随意，神情却还挺认真的，于是也颇为慎重地说道，“与其等到最后迫于压力不得不一下完全开放，让虫族涌进来，不如提前做好开放的准备……”
　　说到这里，房门忽然被敲响。秦钊再次止住话头，唐麓泽则说了声“进来”，房门便被打开，瑞利希端着茶壶和两个杯子进来了。
　　他把东西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正要倒茶，唐麓泽道：“放着吧。”
　　瑞利希动作一顿，随即放下茶壶，微微一笑：“那我出去了。”
　　“去吧。”
　　瑞利希果真离去。工作室门刚重新关上，唐麓泽就冲着秦钊一抬下巴，又示意性地看了一眼茶壶：“该干点助理的活儿了，秦先生。”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颇有点颐指气使的味道。秦钊如今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而不愉快了，动作自然地给他倒了茶，还把杯子递给他：“小心烫。”
　　“我又不傻。”唐麓泽垂头把玩着那个花纹精巧的玻璃杯，说道，“你自己倒茶，话也别停。”
　　“好。”秦钊给自己也倒了半杯茶。清香的气味冲入鼻尖，即便还没喝下一口，喉咙仿佛也被微微润泽了。秦钊看着玻璃杯里清澈的茶水，忽然觉得身旁的青年虽然有时语气轻慢，可说出来的内容，却是隐隐带着些别扭的关照。想到这，秦钊不由又转头看了一眼唐麓泽。
　　唐麓泽正巧也抬头，一下对上男人的视线：“……嗯？”
　　“没什么，我继续说我的想法。”秦钊没像唐麓泽那样缓缓转着杯子玩儿，而是稳稳抓着隔热良好的玻璃杯，徐徐道，“我若在加特的位置，且不得不接纳虫族，那我会把虫族的活动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让他们和会惹怒他们的生意人交汇。比如自由集市，有表面上人人可往的小摊和店面，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黑市。虫族要活动，那就只能在做表面上的公开生意，不许进入黑市。
　　“同时，还要警惕虫族的垄断，防备虫族渗入管理层，防止虫族对这个区域的贸易产生太大的影响力。这个星球不是商业中心，没有特别的大宗资源贸易。虫族如果在这里加快、加大渗透，很可能是为了建成早期的贸易前站。要是代换到战时，那就是虫族的前线物资中转站……”
　　秦钊的声音深沉又带着磁性，语调不急不缓。在唐麓泽看来，秦钊的那张脸配这声音，着实算得上赏心悦目。因此即便秦钊说的内容越发枯燥，但唐麓泽还是就着清茶，靠着沙发背静静听着。
　　“……虫族前来交易的原因或许还有许多。但不管因为什么，他们对加特的贸易区如此感兴趣，加特就不得不防止己方被渗透。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他连自己的手下都不得不防。将你、甚至更多的事都隐藏起来，作为关键时刻的底牌。”
　　几分钟后，秦钊终于说完了，唐麓泽没马上应话。秦钊看向他，他也看着秦钊，还眨眨眼。两人在安静的房间里相顾无言好一会儿，秦钊才仿佛认输一般，颇感无奈地抿了两口茶水后道：“我说完了，老板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是——听得我好困。”唐麓泽晃了晃自己的杯子，甚至伸手和秦钊手里的碰了一下，“你的声音很好听，当你长篇大论的时候，非常适合催眠。”
　　“……”秦钊感觉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
　　但他也不可能跳起来对唐麓泽发火。本来就是他拖着要去休息的唐麓泽说话，就算唐麓泽现在昏昏欲睡没听进去，秦钊也找不出什么说辞来指责他。
　　何况唐麓泽看起来确实精神不济了。
　　“……那你还是休息吧。”秦钊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或许是因为自己难得长篇剖析后，没得到回应；或许因为唐麓泽之前明明看起来感兴趣，现在却似乎对秦钊的想法有些不屑一顾；又或许因为更多的别的琐碎之事。秦钊摁住心里的情绪，放下茶杯，又朝唐麓泽伸手要接他的茶杯：“你现在上去睡一觉？”
　　唐麓泽把杯子给他，然后直接往沙发的一头倒下去：“不想动了，你帮我拿毯子过来吧。”
　　秦钊依言照做。这个房间里就有毯子，叠放在墙边的矮柜上。秦钊把毯子拿到沙发旁边，发现唐麓泽已经合眼睡了，便把毯子打开，躬身盖到唐麓泽身上。他正要起身退开，唐麓泽忽然抬手将他一把拽近，眼睛都不睁地低声道：“如果我剽窃你的想法，你介意吗？”
　　秦钊一怔：“什么？”
　　“你刚才废话太多了。分条列给我，简洁明了一些，一言以蔽之就行。”唐麓泽掀开眼皮，轻笑一声，“你的有些想法确实理想化且幼稚，但也有一些挺有建设性的，给加特去学习学习也不错。就是不会给你署名，你得给我当枪手，你介意吗？”
　　秦钊闻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刚才认真听了。
　　——他不仅听了，还仔细分析了，考虑了可行性和应用的方法。
　　秦钊觉得方才心中那些空落落，一下就消失了。
　　“……当然不介意，你是我的老板，我为你助力，理所应当。”秦钊无声一笑，“你睡吧，我现在就去列，晚饭就能给你。”
　　唐麓泽松开他，闭上眼睛将毯子拉高一些，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了：“你这么擅长这些，或许也可以多看看相关新闻，找找记忆……”
　　秦钊看着他将自己裹起来，不由自主地也放低声音：“谢谢你的建议，我会的。”
　　唐麓泽赶他了：“晚安。”
　　秦钊道：“……晚安。”


第十章 叫他起床
　　晚餐的时候，秦钊依照约定写好了分条列明版的建议。
　　然而唐麓泽没准时出现。晚饭上桌超过半小时了，工作室的门也没打开。秦钊往门口看了好几次，瑞利希倒是很淡定，说道：“你先吃吧。”
　　“不叫他？”秦钊道，“你之前不是会叫他起来吃饭的吗？”
　　“他今天起得早，下午还耗费了精神，现在估计很难叫醒了。”瑞利希笑了笑，“我刚才已经让唐摆摆叫他了，但他关掉了唐摆摆的起床铃。这样子，肯定是不打算准时起来吃饭，只能等他醒来之后再说了。”
　　“他要是晚点醒来，宵夜当晚饭，晚上又睡不着了，又得熬夜。”秦钊的眉头微微一蹙。他有点后悔下午抓着唐麓泽谈事，又觉得唐麓泽这样下去不行。这青年从事的是非常耗费心神的工作，吃饭和休息的时间老是这么颠三倒四的，对身体肯定很不利。
　　秦钊不由得又问瑞利希：“你没有维护他健康的指令吗？他这些行为，你那里没有应对的程序？”
　　瑞利希面对对方的指责语气，依旧保持着微笑：“终端在监控麓泽的身体，如果有问题，唐摆摆会反应的。”
　　秦钊觉得这个陪伴机器人的功能有点不合格，他应该时刻关注主人的身体健康，尽量减少有害主人健康的行为才对。可秦钊在切实说出这点之前，又忽然意识到，瑞利希这样顺着唐麓泽的一切行为，可能就是唐麓泽有意无意“调教”出来的。
　　或许就是因为唐麓泽不喜欢有人管着自己，所以让瑞利希总是对他无限包容，一退再退。
　　秦钊不知道该不该和唐麓泽谈谈这件事。他想起唐麓泽的性格，猜想自己要是去找他谈了，唐麓泽可能会阴阳怪气地说他多管闲事。可要是让秦钊对此视而不见、放任不管……秦钊又感到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无法抚平。
　　秦钊想：我以前……是这样的性格吗？
　　“秦先生要是实在担心，不如你去试试？”
　　就在秦钊沉默思索的时候，瑞利希轻声提出了一个建议，还补充道：“不过我得提醒你，麓泽的起床气有时候非常严重。以前我因为某些事不得不强行叫醒他，他即便知道缘由，也会脾气比较大。如果你不能接受‘好心当成驴肝肺’，那还是别去的好。”
　　秦钊闻言，犹豫片刻，还是站了起来：“那我去试试。”
　　“你还真打算去啊？这么关心别人的健康，难不成你原本是很有责任心的医生？”瑞利希轻笑道，“哦对了，你还想给麓泽定健身计划，越说越像了。即便不是医生，我猜你也是个心地不错的人。”
　　秦钊看向他：“是吗？”
　　“不知道。”瑞利希回得坦诚，“这只是一种猜测。”
　　“我失去身份、失去记忆，迫降在此处。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守法公民能做出来的事。”秦钊淡淡道，“唐麓泽都说我不完全可信，你最好别觉得我是个好人。”
　　“我只是个智能机器人。”瑞利希微笑，“如果麓泽要求我把你当作敌人，我也可以随时随地手刃你。”
　　“保持警惕，是正确的。”秦钊道，“我自己都不太信任自己。”
　　“或许吧，但我们的话题似乎有点扯远了。”瑞利希道，“那么，自认为不可信的秦先生，你还要去叫麓泽起床吗？”
　　“……去。”秦钊的思绪也从刚才的飘远里抽离出来，回道，“这个岛上所有的机器都顺着他，那就由我这个活人来提出反对吧。”
　　瑞利希轻笑一声：“那祝你旗开得胜。我请求唐摆摆给你开门了，去吧。”
　　秦钊不再答话，转身走向工作室。
　　瑞利希看着他的背影，保持着微笑，瞳孔晶片下似乎划过一丝暗光。
　　***
　　秦钊进入工作室时，唐麓泽果然还在熟睡。
　　室内的灯光很昏暗，秦钊打开照明，刺眼的灯光是叫醒人的第一步。然而屋内还是没有丝毫声响，可以想见，这点叫醒技巧对于唐麓泽来说只是小儿科。
　　秦钊转到沙发正面，看到唐麓泽裹着毯子面朝里，几乎算得上一动不动。这么蒙着脸，怪不得灯光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唐麓泽。”秦钊其实应该高声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喊人的瞬间居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冷淡带着磁性，正是唐麓泽之前说的催眠声道。
　　唐麓泽没动。
　　秦钊提高声音：“唐麓泽！”
　　唐麓泽还是没动。
　　秦钟略微一蹙眉，这么大声喊他，他居然动都不动一下，别是出什么意外了吧？想到这，秦钟终于弯下腰，伸手搭在唐麓泽的肩膀上，轻轻晃了他一下：“唐麓泽！”
　　“……！”唐麓泽猛地翻身，几乎蹦起来，一把打开秦钊的手！
　　秦钊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收手速度很快了，但还是被唐麓泽蹭到一些手指。他直起身后退一步，细细观察着猛然坐起来的唐麓泽，感觉对方的反应十分不对劲。
　　唐麓泽皱眉瞪着秦钊，眼神里带着戾气、带着惊恐，浑身都绷紧了。秦钊听出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却又本能地压抑着，愈发觉得这不像是起床气而已。
　　数秒后，唐麓泽似乎才彻底回神，紧绷的状态也松懈下来。他从耳朵里取下两个小玩意儿，面带不虞：“你在干什么？”
　　“叫你起床吃饭。”秦钊道，“你怎么耳朵里还戴东西？工作室里不是很安静吗？”
　　“唐摆摆刚才叫我的时候放蹦迪音乐，吵死了。”唐麓泽把东西揣兜里，语调冷冰冰的，“你怎么进来的？瑞利希还是唐摆摆放的？”
　　秦钊没直接回答，而是道：“我请他们放我进来的，是我主动请缨进来。”
　　唐麓泽冷声道：“那你可以出去了。”
　　秦钊道：“你都醒了，出去吃个饭，消消食再睡吧？”
　　“关你什么事？”唐麓泽果然没好气，“一个瑞利希，一个唐摆摆，现在还有一个你，搞得我一场觉都睡不安稳，全是噩梦。你还要来吓我一跳，是不是找打？”
　　秦钊本能地察觉到一个突破口，不动声色地问：“做噩梦了？”
　　“还不是怪你！”唐麓泽靠在沙发上，胡乱耙了几下头发，“下午非要聊那些事，我就梦到以前在废死星了。虫族的残暴，父母的死亡，还有满地残肢、血腥和炮火……恶心死了。”
　　“所以我刚刚叫醒你的时候，你才反应那么大？”秦钊问道，“是不是战后应激？”
　　“嗤，哪儿就那么严重。每个人撤出废死星的时候都被要求做过心理测验，我可没中这项，要调我的检测表给你看吗？”唐麓泽冷笑一声，随后视线转回正前方，投向虚空，“你怎么总在关心我的心理健康……不过我当时确实有一项不合格。”
　　“……是什么？”秦钊下意识追问，然后才又补充一句，“我能知道吗？”
　　唐麓泽瞥他：“……你这么居高临下，是在审问我？”
　　秦钊在沙发前蹲下，抬头看他：“这样呢？”
　　“这样，就会让我更清晰地想起我不合格的那项检测。”唐麓泽探近，伸出食指，虚空比划着秦钊的脸，“我当时的检测表里，写着我对军队的态度很不友善。”
　　秦钊望着他：“军队？你恨他们？”
　　“哈，一开始我都不知道我恨他们。我以为我和他们是一边的，毕竟我们都痛恨虫族，而且我无比羡慕他们能血刃仇敌。要不是我一个穷孤儿买不起什么武器，我也想去和那些污染、侵蚀我们家园的虫族厮杀。”唐麓泽嗤笑一声，“后来撤出废死星的时候，我随手在调查表的‘愿望’那栏，写了个‘参军’，因为我就想亲手杀了那些虫族。但给我做测验的医生就告诉我，我的心理状态不适合报名参军，建议我休养一些时间后再去和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秦钊听他说只是不适合，心里骤然一松。也是直至此刻，秦钊才意识到，自己在听说对方“可能有一项心理问题”时，心底已经暗暗绷了起来。
　　好在现在听来，问题不大。
　　不过唐麓泽这个表述，秦钊听不明白他怎么就恨上军队了，又忍不住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恨他们了吗？”
　　“知道啊。当时心理医生仔细和我聊了一下，就知道了。”唐麓泽轻笑道，“其实原因挺可笑的，我就是……恨他们为什么没早点来。”
　　“……嗯？”秦钊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们……去晚了？”
　　“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不是吧。对于整个联邦来说，应该都不是。”唐麓泽的视线转开，声音冷淡又轻飘，“可我当时还小，没什么大局观和距离概念。那时候的我总会想，既然这些部队的装备这么精良，士兵如此骁勇善战，要是他们早点来，我们的星球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秦钊不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理智上，他知道一切没那么简单，军队反应再快，也不可能突破一切指令并且瞬移到一个被袭击的星球上；而情感上，他也能明白，唐麓泽需要的并不是讲道理。
　　——一个因战争而失去双亲的孤儿，别人为什么要苛责他的道德标准呢？
　　——军队在这个孤儿的眼中，就是该行使保护民众的义务的，这就是军队的责任……
　　“喂。”唐麓泽看秦钊有点愣神，食指杵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你在想什么？在想我很幼稚且愚蠢，是不是？”
　　“……不是。”秦钊回过神，回道，“你当时有那样的想法，不奇怪。”
　　“哈，但我觉得当时的我蠢透了。长大后，出来见过世面后，我才明白以前的我有多傻。你直接嘲笑，也没什么。”唐麓泽顿了顿，又看着秦钊道，“或许，让我有机会对这张脸说出‘我恨过你’，也是命运的安排。”
　　秦钊问：“你觉得释然了？”
　　“不。我本来就没因为这件事郁结于心，现在也只是觉得好巧。”唐麓泽随意回了一句，又话锋一转，“刚才打到你的手没？我做梦回到以前，以为是谁要袭击我，反应可能有点大。”
　　“没事，没怎么碰到我。”秦钊看他态度渐渐转变，心道他本性还是很不错的，只是防备和精神不济使得他刚才态度恶劣。秦钊又趁势道：“既然已经醒神了，那就去吃饭吧？”
　　“……你可真是，至于这么坚持不懈吗？”唐麓泽还是不想动，揉了揉太阳穴道，“不想吃，找支营养剂给我就行。”
　　秦钊道：“你不是喜欢吃实体食物，而不喜欢营养剂吗？既然准备好了，多少吃点。”
　　唐麓泽“啧”了一声。
　　“走吧。你就算要睡觉，也要洗漱换衣服再回房间睡吧？”秦钊想着拉青年一把，站起来想伸出手。结果男人刚起身，就因为蹲太久而腿麻了，晃了一下才站稳。
　　这动作着实不小，唐麓泽看得一清二楚。
　　秦钊：“……”
　　唐麓泽：“……”
　　秦钊：“你想笑就笑吧。”
　　唐麓泽：“……噗，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瑞利希，抱起唐麓泽叫他起床。
　　今天的瑞利希：唐麓泽有起床气我可不敢叫醒他：）


第十一章 新活开工
　　又过几天，要对标莱耶调教智能性格的货物落到岛上了。
　　唐麓泽让秦钊去接东西，秦钊二话不说就出了门。唐麓泽在二楼的窗户目送他远去，靠着窗边的墙，悠悠一叹：“两个多月了啊……”
　　瑞利希站在他身后道：“两个月零七天。”
　　“哈，两个月零七天，才这么点进度。压力、道德、喜恶、责任、思考、保护……每件事都让我绞尽脑汁。”唐麓泽轻声嗤笑，“那些人还说之前他们能在半年就到一步之遥的地步，听起来可比我厉害多了，不是吗？”
　　“但他们失败了。”瑞利希道，“你才是对的。”
　　“别捧我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对的。”唐麓泽缓缓道，“好不容易看到点松动了，带他出去一趟，当晚那些人就给我问了一堆问题，恨不能让我提交一个万字说明报告。我说，酬劳里有一半是算给这些无穷无尽的报告的吧？”
　　瑞利希微微一笑：“他们毕竟规矩多。”
　　“规矩多，可我又不是得守他们规矩的人，有能耐别找我啊。”唐麓泽哼笑道，“他们以前还要求我列出详细的方案，让他们讨论批准之后才能实施。他们都搞不定这件事，怎么能判断我的做法到底对不对？他们自己讨论了一堆、总结出来的方案，不是已经被证明了是错的吗？”
　　瑞利希低笑道：“自诩专家的人，总是想要宣告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的。”
　　“我觉得，是他们觉得我是野路子，看不起我罢了。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啊……”唐麓泽转头看向瑞利希，说道，“要不是中间还有人，我才懒得伺候他们。”
　　瑞利希笑道：“那你让中间人取消你的万字报告。”
　　“早取消了，不然我天天想撂挑子……”唐麓泽说着，转回面向窗外的方向。正巧看到秦钊回来的身影，唐麓泽便不再说话，默默望着他。
　　于是秦钊跟着运送货物的小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二楼窗口上，静静注视着自己的青年。
　　秦钊不由得停在门口，仰头问唐麓泽：“怎么？”
　　“没怎么，麻利点。”唐麓泽抛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了窗口。
　　秦钊怔了一瞬，随后想到了什么，无声一笑，随即开门给运送货物的小车。
　　——明明在二楼一路看着我回来，现在却是这个语气……
　　是害羞吗？
　　***
　　货物开箱后，一个没头的机器人躯体出现在客厅里。
　　同时送达的还有一张芯片和一些衣物。瑞利希把芯片安装在前几天带回来的机器脑袋里，然后把脑袋安装到身体上，一个看起来和演艺新星莱耶十分相似的机器人便出现了。
　　瑞利希又和唐摆摆调试了一下这个机器人的基础功能，随后冲秦钊道：“你只要出你的房间，尤其是在这个机器人面前的时候，一定要佩戴你的终端。终端会让你免于他的扫描和记录，这样他的信息中就不会记录你的关键信息。”
　　秦钊点头。
　　瑞利希又冲唐麓泽道：“正式开机了？”
　　“行吧，开工……等等！”唐麓泽顿了顿，提醒秦钊道，“莱耶的采访和剧集你都看过，就算你不知道怎么做，也不要贸然跳出来坏事。”
　　“放心。”秦钊道，“就算在以前我还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的时候，我也没当着机器人的面否定你，影响你的计划吧？”
　　“你确实很擅长当木头桩子。”唐麓泽挑眉，“但你现在可是要打工还债的，即便不用你马上行动，你也得多听多看多思考，明白吗？”
　　秦钊应道：“明白。”
　　“这样好了。”唐麓泽忽地想起一茬，说道，“每天交一篇观察和提议日记给我，没问题吧？”
　　——一报还一报，就是现在了！
　　瑞利希闻言，也想起之前说起的万字报告话题，看了一眼唐麓泽，无声笑了起来。
　　秦钊看到瑞利希的笑了，但他以为瑞利希这时候笑，是因为唐麓泽的突发奇想。其实秦钊自己也有点想笑，不过他忍住了。他对唐麓泽布置的“作业要求”不置可否，只是确认道：“多少字？”
　　唐麓泽煞有介事道：“这就凭良心了。”
　　“……好吧。”秦钊承诺道，“我会在每天睡前写完发给你的。”
　　唐麓泽点头，这才对瑞利希道：“开工！”
　　瑞利希正式启动了崭新的智能机器人。
　　——“莱耶”睁开了双眼，犹如睡梦中醒来。
　　***
　　“莱耶”的基础性格是“傲娇”。
　　但结合顾客的要求，他的傲娇要不那么严重，还要建立在“其实对某些特定目标容易心软”的基础上。同时莱耶在平时应该比较正经，有点知识分子的味道，可也不到过于严肃、冷冰冰的地步。总而言之，就是要以他在现在大热作品里的人设为主，以他平时展现出来的形象为辅。
　　当然，唐麓泽也是和顾客沟通后，了解的顾客的基本情况，描绘过“顾客眼中的莱耶”，才定下最终方案的。
　　“嘿，莱耶。”
　　客厅里，唐麓泽从后方拍了一下莱耶的后腰，对方一下转过来，看着唐麓泽：“……干什么，不要动手动脚的。”
　　这会儿秦钊也在客厅，不过他就在边上看一本纸质书。唐麓泽和莱耶的动静令他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视若无睹地继续看自己的书。莱耶倒是因为还有第三个人在场，略显紧张，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重。
　　“紧张什么，至于浑身绷紧一下吗？这可是在家里。”唐麓泽望着他，不着痕迹地提醒和暗示着，“还有，碰你一下就皱起眉，我的手这么脏？”
　　“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不习惯别人随便碰我。”莱耶被设定过基础性格，语言反应是没大问题的，“你到底有什么事？”
　　唐麓泽向他再靠近一些。
　　莱耶往后退，唐麓泽就一把拉住他：“你退一步，我可以当你是不习惯和人亲近；但你要是多退几步，我可就觉得你当我是脏东西了。”
　　莱耶有些犹豫，但到底是只退了一步。唐麓泽又轻哼一声，说道：“以后你要是实在害羞，允许你把视线转开一下，但不能一直不看我。和人说话看着对方，这是基本礼貌，对吧？”
　　莱耶果然视线瞥开一些，又很快转回来，和唐麓泽对视：“……是你离得太近了。”
　　“离得近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啊？”唐麓泽双手捧起一个盒子，送到他眼前，“喏，给你的。”
　　秦钊不动声色地看去，发现唐麓泽脸上带笑，不是温柔、也不是戏谑，而是带着些殷切和半开玩笑的感觉。这已经是秦钊看到的唐麓泽的第三种“性格设定”了，和唐麓泽面对菲兰时完全不一样。秦钊不由得想，唐麓泽平时看着懒懒散散的，一旦开始工作，态度还挺认真。
　　莱耶则是垂眼看向盒子：“什么东西？”
　　唐麓泽直接给他打开了——里面是一副复古金丝眼镜。
　　这其实是“莱耶”的主人给他定的配饰，活人莱耶平时不会戴眼镜，连那部剧集里的角色也没戴过。毕竟这个时代，眼睛的很多问题是可以医治的，包括近视。实在不行，人工晶片的安装也非常简单。眼镜对于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来说，确实只是纯粹的装饰。
　　——也就是“莱耶”主人的个人爱好罢了。
　　“眼镜？”莱耶也面露疑惑，“这是要干什么？”
　　“觉得你合适啊。”唐麓泽拿出眼镜，扔开盒子，说着要往莱耶脸上戴，“你试试看……”
　　“等会儿，我自己来！”莱耶本来不打算拿眼镜的，被唐麓泽的动作吓一跳，微微后仰的同时接下眼镜，往自己脸上一戴，“这样行了吧？”
　　“哈哈，不错不错，挺好看的。”唐麓泽其实说的是顾客的爱好，他还把眼镜盒拿回来，递给莱耶，“你以后要是穿衬衫、合身礼服，或者比较正经的衣服，就可以试着搭配这个眼镜，会很好看的。”
　　“折腾这些……”莱耶把眼镜摘下来，放进盒子里，到底是收了这个配饰，“我的东西够多了，别再买新东西了。”
　　唐麓泽心说这可不是我要给你的。
　　这只是顾客准备的一部分衣物，据说她家里还准备了更多。她是根据她的衣品来装扮自己的智能机器人的，唐麓泽现在就得让莱耶习惯这种风格，或者让他对这种风格保持比较有好感的态度。不然等莱耶（的芯片）去到主人身边，就得出乱子了。
　　于是唐麓泽站在主人的角度上回道：“一些配饰和衣服而已，又不是负担困难。你非要拒绝，才会真正造成浪费。”
　　“你可真是……”莱耶没法回怼更多，只能拿着眼镜走了。
　　唐麓泽在后面道：“你以后可得记得戴。”
　　莱耶脚步顿了顿：“……知道了。”随后头也不回地去了安排给他的房间。
　　房间门一开一关，唐麓泽终于卸掉了脸上那种带着殷切的调笑。他耙了一下头发，走近秦钊，单手支在椅背上探头看秦钊手里的书：“你怎么还在看这本？我又没限制你去看别的书。”
　　“看完第一遍后觉得很有意思，想再精读一遍。”秦钊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刚才看起来和他很亲近……是在扮演恋人吗？”
　　“不到那个地步，维持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就是暧昧期。”唐麓泽嗤笑一声，“他的主人可能会把他发展为伴侣机器人，我铺个路而已，之后他会把这种关系投射到他主人身上。我可不想抢了客人们的告白时刻……”
　　秦钊问：“那要是顾客想一开始就享受热恋状态，你也要和这些机器人谈恋爱吗？”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唐麓泽站直身体，挑眉道，“反正又不要你来干这件事。”
　　秦钊略微蹙眉，也站起来，看着唐麓泽道：“你这么做，有点太耗费心神了，对你的心理状态也不太好……”
　　“管过界了吧，秦助理。”唐麓泽轻哼一下，随后也离开了。
　　秦钊看着他上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质书，微微一挑眉。
　　***
　　当天晚上，唐麓泽果真收到了秦钊的“观察日记”第一篇。
　　开篇第一句就是：“我认为，莱耶的性格，和唐老板有些类似。”
　　唐麓泽：“……艹。”
　　作者有话说：
　　秦钊：莱耶傲娇，我老板也傲娇。


第十二章 观察你，分析你
　　第二天，唐麓泽九点多就下楼了。
　　秦钊一开始还有点意外，然后马上想通了——他有活的时候，作息总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不过下楼的唐麓泽还有点昏昏欲睡，下楼的动作怎么看有些不顺畅。秦钊略感担心，下意识走到楼梯下面，仰头看唐麓泽：“没事吧？”
　　唐麓泽看他一眼，明明眼睛还没法很精神地睁开，语气却冲得厉害：“你昨天交的报告，零分。”
　　“……这还评分的？”秦钊听得好笑，但他也知道唐麓泽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说实话，秦钊昨天写那句开头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唐麓泽的反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秦钊就是有种想写出来的冲动，故意给唐麓泽看到的冲动。
　　——我以前，是这种恶劣的性格吗？
　　“我乐意评就评。”唐麓泽停在两层台阶上，冷哼一声，“侮辱老板，你昨天的日薪要减半。”
　　秦钊其实无所谓。他现在吃穿用度都是唐麓泽花钱，根本没什么拿工资的实感。所以他只是看着唐麓泽道：“好。那要我重写昨天的汇报吗？”
　　“然后再嘲讽我一遍？”唐麓泽挑眉，然后他看到了从厨房出来的莱耶，挥开秦钊道，“一边去，我要干活了。”
　　秦钊刚想说“不是嘲讽”，就这么被噎在了喉咙里，眼睁睁看着唐麓泽从身边走过，去找莱耶了。
　　莱耶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打底、针织背心套在外面，清爽又好看。他还戴上了那副金丝眼镜，衬得他一股精英学生的味道。唐麓泽一看就笑了，迎面上去就伸手扒拉他的头发：“你的发型，倒是整整啊……”
　　莱耶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后退一步：“……我自己来！”
　　“……好吧。”唐麓泽动作顿了一下，笑了笑，随即在自己的脑袋上示范操作，“上面的头发这么撩上去，两边这么弄……”
　　莱耶看他指导得这么认真，便看了一会儿。唐麓泽见状，快速耙了两下头发，说道：“好了好了，放你去弄。让你看着我，你害羞什么啊？”
　　莱耶瞪他一眼，又撇开眼睛：“幺蛾子完了？那我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房间。他的房门关上后，秦钊的声音就响起来：“他学习了你昨天说的话？”
　　“当然，不然为什么我要总这么强化身体接触？”唐麓泽淡定回了一句，随后就走向自己的工作室，“他是刚开机的陪伴机器人，学习速度是最快的。”
　　秦钊跟过去：“但我觉得不太对劲。”
　　“哪里？”
　　“一下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秦钊站在工作室门口，看了一眼斜对面还关着的莱耶房门，压低了些声音道，“你不等着他出房间？”
　　“哦，你知道要等着他出房间，第一时间对他的新发型有反应了？不错，有进步，但还不够。”唐麓泽在工作室里环视一周，问道，“唐摆摆，我的摄像机呢？”
　　一个巴掌大小的无人机升空，来到唐麓泽面前。工作室里的大屏幕也随即亮起来，显示出了无人机正在拍摄的画面。唐麓泽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还冲秦钊道：“让开点，挡路了。”
　　秦钊让开，一摆手，示意“请”。
　　“还有，我干活的时候，你离远点。”唐麓泽从他面前走过，压低声音道，“不要让他混淆我们的行为。”
　　秦钊看着他的后脑勺：“我不是该协助你的助理吗？”
　　“等你学会了再说吧。”唐麓泽转过身，将他推进工作室，关上门。秦钊没抵抗他的动作，顺着他的动作被留在了工作室里。男人看着关闭的房门，摇头失笑，随即看向了还亮着的大屏幕。
　　无人机对准了莱耶的房间门，几乎是秦钊看过去的第二秒，房门就打开了。
　　“你在干什么？”
　　莱耶一开门就愣了一下，他看向无人机，随后视线又转向旁边的唐麓泽：“你在拍什么？”
　　秦钊看得分明，他的发型果然换了，正是唐麓泽之前形容的那样，可能还用了一点定型剂加以固定。新发型使得莱耶看起来状态变了一些，增添了几分凌厉的美感。秦钊没在演员莱耶的资料中看过一样的造型，猜想这或许是顾客自己喜欢的模样。
　　同时，秦钊还猜想，唐麓泽可能不会对智能莱耶的这个新造型满意。
　　秦钊想：莱耶太听话了，他不该那么听话。
　　果然，画面外响起唐麓泽略带调侃的声音：“哇哦，这么隆重，怪不得你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我还以为你会随便弄一下就出来呢，你看，给我拿机器拍你的时间了吧？”
　　秦钊心道果然，他已经开始用终端来语音记录自己的想法，此时便继续道：“莱耶不应该花这么多时间来重新整理造型。此时他应存在一定程度的反抗心理，短时间整理即可。”
　　唐麓泽又绕着莱耶转了一圈，啧啧感叹：“你还用上了定型剂？太认真了吧，我都觉得而有点隆重了。”
　　秦钊也记录道：“莱耶应当觉得自己是在被调戏，被逼迫着这么做的情况下，应该随便弄一下发型就结束。稍微有点唐麓泽示意的那个意思就行，而不是弄得这么完美。”
　　莱耶终于有些捱不住唐麓泽的关注和语言调戏了，转头看向唐麓泽：“你到底为什么要拍我？别拍了！”
　　秦钊推测：“唐麓泽是给顾客拍的影像吧？”
　　唐麓泽当然没这样回答。
　　他只是笑了笑：“因为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么快就戴上这副眼镜了，甚至还因为我的话真的当场去换造型。我当然要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莱耶闻言一怔：“你……你在耍我？”
　　秦钊也愣了一下。
　　他到此刻才忽地反应过来，他一直觉得莱耶这反应的违和感来自何处：唐麓泽提的发型要求其实是半开玩笑的，也不是很重要、很正经的事。莱耶完全可以选择拒绝唐麓泽！
　　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先拒绝，等唐麓泽多次提要求之后，再顺从他的要求，这也更合理一些。
　　秦钊甚至意识到，唐麓泽还认为莱耶太早戴上这副眼镜了。按照莱耶的傲娇设定，是可以无视这副眼镜一段时间的。
　　果然，唐麓泽道：“我不是在耍你，只是觉得按照你的性格，无视我的建议也很正常嘛。其实我还以为，要等到一段时间之后才会看到你用这副眼镜。你居然今天就戴了，你是这么配合的人吗？哈哈。”
　　这就是唐麓泽在强化指令了。他说得很自然，秦钊从他的轻松语气中，竟然听出了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秦钊看着唐麓泽忽地伸手，捏了一下莱耶的耳垂，然后笑道：“你不敢看我了，是害羞了吗？我摸摸耳朵发热了吗？”
　　秦钊看出来，唐麓泽这是在把控智能机器人的细节反应。
　　而莱耶也终于躲唐麓泽的手，摘下眼镜、捂着耳朵后退两步，瞪着唐麓泽道：“别动手动脚的！玩弄我有意思吗？！”
　　“啊，不戴了？”唐麓泽收回手，眨眨眼道，“没玩弄你啊，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听话嘛……”
　　“你……！”莱耶看看他，又看看忠实记录着一切的无人机，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
　　他瞪了一眼唐麓泽，退回房间里，砰地关上门。
　　唐麓泽被“当面摔门”，在原地站了几秒没动弹。秦钊打开工作室门，在他背后问道：“没事吧？”
　　“……这能有什么事？”唐麓泽扭头看他，表情淡淡的，“摔个门而已，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以前还故意招惹过性格设定更暴的智能，刻意让他们发脾气，那才叫惊心动魄。”
　　秦钊看他走过来，再次让开门口给他走过，说道：“那他们会真的伤害你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唐麓泽疑惑地回头看他，“他们是机器人，怎么会真的伤害我一个人类？又不是警用机器人在追捕罪犯。”
　　“我的意思是，心理压迫。”秦钊关上工作室的门，说道，“冷暴力、或者心理暴力，对你来说有压力吗？还有，如果和不同智能相处时，需要你呈现不同的性格表现，这会让你觉得很累吗？”
　　“你真的很关心我的心理健康，秦助理，你以前该不会真的是心理医生吧？不是的话，你就总是在观察别人心理动向的那种人，听起来有点可怕。”唐麓泽啧啧两声，“放心，我还没疯。而且我在智能面前，也没你想的那么紧绷和表现完美。那只是智能，他们不会特别追究我的所有行为，追究也不要紧，因为他们之后都会忘了我。”
　　秦钊一想，也是，于是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不是特意观察你，只是……”
　　“只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秦钊道，“可能因为你之前总说头痛吧，我总会不自觉地想，会不会这个原因、或者那个原因造成的。”
　　唐麓泽挑眉：“噢，那我还要说谢谢了，是吗？”
　　“我没恶意，你不用这样。”秦钊无奈，“算了，不说这个。我给你补一篇观察汇报，现在就写，行吧？”
　　唐麓泽闻言，盯了他两秒，然后道：“你要是再写那些废话，就环岛裸奔十圈！”
　　秦钊一怔，随即失笑。
　　“可以。”


第十三章 欲擒故纵和张弛有度
　　一段时间后，秦钊发现，唐麓泽对莱耶的“调教”没那么频繁了。
　　准确来说，是减少了通过触碰和语言进行指点的行为。他转为多观察，少指指点点，只在关键时刻进行修正。而且他的修正都是比较微小的、精准的，不再对莱耶的举止和形象大包大揽。
　　这也就导致了，唐麓泽和莱耶的互动频率逐渐降低。
　　“啊，你觉得我对莱耶变得冷淡了？”
　　唐麓泽歪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用大屏幕随意翻阅着星网上的新闻：“怎么，你觉得我消极怠工啊？”
　　秦钊再次和唐麓泽坐在同一个沙发上。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位置，进来后只要需要坐下，就会来到这个位置。且比起一开始来，秦钊的坐姿也不再总是挺直腰背。他可能是在这个环境里能放松了，也可能纯粹是被永远歪着的唐麓泽感染了。总之，此时的秦钊也靠在沙发背上，扭头看着唐麓泽。
　　“我当然不会说我的老板在偷懒。”秦钊的膝盖上摊开着一本纸质书，手指在书页上无意识地轻点着，望着唐麓泽道，“我只是需要你的指导。”
　　“真难得，你会用这么恭敬的态度来问我。”唐麓泽听到他的语气，面露意外，“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我整天在你眼皮底下，我在终端上的一切操作你也可以查询，我能做什么？”秦钊有些无奈，“我就是想请教你而已，难道我这些天来的观察汇报，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认真？”
　　“你确实挺认真的……我却得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读一篇全是理论叙述的小论文，我只觉得我的脑子和眼睛有点可怜。”唐麓泽说到这，忽然顿了顿，视线落在对方膝头上的书本上，“你是不是换了一本？”
　　“是的。”秦钊扬起纸质书的封面给他看，“原来那本我放回去了，换了这本。”
　　“噢，三部曲的第二部 ，挺合适的。你还查过了？”唐麓泽道，“什么时候换的？” 
　　“昨天下午。”秦钊回道，“我换之前还和你说了的，你忘了？”
　　唐麓泽面露茫然：“……啊？”
　　秦钊道：“昨天你午觉刚醒的时候。当时我来叫你，顺便和你说的。你那时候还说‘这点破事别问你’，我以为你同意了。”
　　“……”唐麓泽神情恍然，接着一拍脑门，“好像想起来了。啧，要不是你说，我可能靠自己完全想不起来。”
　　“我以后在你完全清醒的时候再和你讨论这些事。”秦钊心道这家伙睡懵之后是不是太也危险了，这次随便拿书只是小事，要是以后有人用别的事来套他，出大问题了怎么办？
　　但究竟是不是这样，秦钊还得再观察观察，于是他还是把话题拉了回去：“不过，话题是不是太偏了？还是你并不想告诉我你最近的计划？”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唐麓泽再次看向大屏幕，边浏览新闻，边淡淡回道，“其一，这类智能刚开机时的学习高峰期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可以让他自己适度发挥，把不太合适的部分修正了就行；其二，之前一直是我主动接近他，现在也该冷淡一下，看看他对‘主人冷淡态度’的反应。”
　　秦钊闻言：“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对一个智能用这个把戏？听起来我真是闲的。”唐麓泽道，“代替他的主人做点测试而已。我不会深度涉入到和莱耶的情感纠缠中，不然以后他离开了，麻烦的是我。”
　　秦钊似乎有所感悟：“所以，你是在加速呈现主人和智能之间会发生的事，以此来快速催化智能的成熟？”
　　唐麓泽的语气悠哉：“对，所以我说，这叫‘煲机’。”
　　“原来如此。”秦钊道，“不过，我还有第三个理由的猜想，能说说吗？”
　　唐麓泽：“不能。”
　　秦钊：“……”
　　“你都这么问了，不让你说岂不是憋死你。”唐麓泽看向他，挑眉一笑，“行了，说吧。不过我预感又是我不太想听的话。”
　　“我没有恶意。”秦钊直接道，“我只是猜想，你可能想要稍微喘口气。”
　　“嗯？”
　　“我的意思是，之前那阵的高强度修正，耗费了你大量心神，所以现在你需要缓一缓。”秦钊道，“这应该叫‘张弛有度’。”
　　“你是在炫耀你最近学了不少成语吗？”
　　“我看你对这些复古文学很上心，所以多关注了一些。既增长见识，又方便和老板沟通，不是吗？”
　　“别人这么说，我肯定肯定认为是谄媚；可你这么说，我只会觉得不可思议。”唐麓泽的视线凝聚在秦钊身上，“你怎么会学会这些，我还以为你应该是比较冰冷的那种人……”
　　秦钊沉默两秒：“你这个句式，似乎和莱耶经常说啊。”
　　“你难道不记得你刚来我家时是什么样了？就是冷冰冰的，眼神锐利，看谁都防备好吧？”唐麓泽没好气道，“我那样跟莱耶说话，是因为我平时就这么说话。难道我还要为了避嫌，专门改一种说话方式吗？”
　　秦钊听他毫不客气的语气，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敏感了。
　　他想，大概是因为最近习惯性分析唐麓泽这句话什么意思，那句话什么意思，所以才会下意识觉得对方的话别有深意。可唐麓泽如果连日常生活里说话，也得先斟酌后才说出口，那确实太累了。
　　“……抱歉，我有点过于敏感了，我向你道歉。”秦钊的心态端正得很快，说道，“我可能是研究你的工作模式，研究得有点魔怔了。”
　　“看来，你才是该放轻松的那个。”唐麓泽坐直起来，双腿盘在沙发上，“你还整天说我太紧绷了，明明是你深陷其中。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秦助理。”
　　他边说边注视着秦钊，当他这么看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只专注于我”的感觉。秦钊就再次沐浴在这种目光下，心中产生了对唐麓泽话语的认同。
　　“你说得对。”秦钊想通后，不由得垂头失笑，“可能是终于有件事能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有点过分执着于这方面了。”
　　“看书和上星网瞎逛，也没法分散你的注意力吗？”唐麓泽想了想，“要不，过两天你再和我去一趟海滨区？”
　　“嗯？”秦钊问道，“又去自由集市？”
　　“不，去见加特。”唐麓泽回道，“他决定见一个虫族一面，以此来为他和虫族的交易做准备。他想让我一起亲眼看看，分辨一下虫族的表现，确定他们是否是真心来开展贸易的。”
　　秦钊略微蹙了蹙眉：“他把你当‘测谎仪’？”
　　“可能是觉得我经常观察活人，对此有所研究吧。”唐麓泽回道，“我一开始不太想去的，但……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秦钊道：“那你愿意带我去？”
　　“这个嘛……”唐麓泽顿了顿，忽而倾身靠近，低声道，“我得承认，我真把你的想法整理之后发给他了。他可能觉得是我对此很有见解，所以才强烈要求我也去现场瞧瞧。我带你去，也有点要带‘活挂’……呃，就是带个‘作弊器’的意思。”
　　秦钊听他的形容，明明应该不悦的，可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好笑。于是他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故作深沉地反问：“要我去帮你作弊？”
　　“让你去看看那些虫族，有必要的话，就告诉我你的想法。反正你的工作就是给我建议，不是吗？既然有你琢磨这么多，我何必还废那个心思。”唐麓泽道，“当然，我会酌情思考，你的建议到底值不值得转达。”
　　秦钊其实对唐麓泽带他去，要他说意见，甚至“窃取”他的意见没反感。秦钊只有点担心一件事。
　　“你真要去？”秦钊本能对虫族反感，无法直接相信这些异族，“会见虫族，是件非常冒险的事——即便现在已经有了建交的第一步。”
　　“这点要你说？”唐麓泽轻笑一声，“我已经说了，我们只在单面玻璃的另一边观看他们的会见现场。”
　　秦钊问：“不用星网？”
　　“不，以防万一信号出问题。”唐麓泽道，“当然，以防万一，我从头到尾也不会和虫族面对面。”
　　“明白了。”秦钊终于道，“那么唐老板，我想和你去。”
　　“行。”唐麓泽看着他的脸，嘀咕道，“我还得说，虽然你到时候得蒙着脸去，但一想到身边有这张脸……还是会觉得安心。”
　　秦钊微微挑眉：“看来这张脸，比我本人令你觉得有用。”
　　“哈哈，没有这张脸，我才不会收留你！”唐麓泽眼睛眨了眨，笑起来，“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鉴于我和加特的绯闻关系，你要是跟我们进一场会面，会出现新的流言。”
　　秦钊其实差不多想到了，但还是下意识问道：“……什么？”
　　唐麓泽哈哈一乐，倒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眼带戏谑地望着他。
　　“当然是，‘三、人、行’啊。”
　　作者有话说：
　　秦钊：你这好像是调教的句式。
　　小鹿：嘿呀，我（从遇到你开始）平时就这么说话的嘛。


第十四章 假装亲密
　　去见加特那天，唐麓泽吃完晚饭才带着换了脸的秦钊走了，留下瑞利希和莱耶看家。
　　出门前，莱耶叫住唐麓泽，踟蹰了一会儿，才憋住一个短句：“注意安全。”
　　“知道。”唐麓泽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今晚不回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莱耶来了句傲娇发言：“管好你自己，别费功夫关心别人。”
　　唐麓泽笑了笑，这就真走了。
　　飞行器上只有唐麓泽和秦钊，不过飞行器还有自动驾驶系统，所以两人还是能悠闲说话的。秦钊道：“你的欲擒故纵，起效了？”
　　“嗯？”唐麓泽反应了两秒，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对莱耶的态度，随口回道，“早起效了，至于‘疗效’这么缓慢么？”
　　秦钊道：“这次培养莱耶的速度，好像比之前培养菲兰那次速度快。”
　　他来到唐麓泽这儿的时候，菲兰就已经在了，过了一个多月才接走。但这次莱耶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好像“捏人”进度就已接近尾声。这种时间上的差别，秦钊当然很容易就能发现。
　　“莱耶的单子比菲兰可便宜多了，这都是简单的小生意，对我来说属于放松用的工作。”唐麓泽回道，“菲兰要对标的是个纯粹的活人，以后要和熟知活人每一点的、半神经质的人朝夕相处。钻研这个活人的每个细节，研判行为模式，精准调节所有逻辑，就很耗费心神。
　　“但这个莱耶，只是一个荧幕上展现出来的形象，是有人设定位的。而且顾客也明确有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结合起来就好办一些。有些部分，放手给智能自己去运算，再轻微调整，基本就齐活了。”
　　说完这些，唐麓泽又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飞行器外的窗口。其实海面上现在已经很暗了，乌沉沉的，没什么好看的。但唐麓泽就是望着外面，悠悠道：“就是因为这个活简单，我才接得这么紧密。不然我才不这么连轴转，太累脑子了。”
　　秦钊望着青年的后脑勺：“你一般一年接多少工作？”
　　“不超过十件，但也可能就五件。”唐麓泽感叹，“要是碰上跑单的，那真是要怄死，还得花费心思去处理那个智能。要是长得像名人，还好转手些。可要是对标非名人的智能，那只能销毁脸和洗芯片，赚点废铁钱了。”
　　二手智能也是有价的，秦钊听他说成“废铁”，觉得这个比喻真是又复古又好笑。
　　秦钊又问：“那有人帮你的话，你能轻松点吗？”
　　“帮我，谁？你啊？”唐麓泽扭头瞥他，“你不让我殚精竭虑、拖延进度，我就‘感恩有你’了。”
　　他说这话，是另有深意的，但秦钊现在不可能听懂。秦钊只以为唐麓泽是说他加入工作后，唐麓泽还得分心指导他，拖累进度。于是男人道：“我会尽快适应这个工作的。”
　　“你还想适应多久，你也来了三个月了吧。”唐麓泽挑眉，“我忽然觉得，教你这些也是白费劲，你能在我这儿待多久啊。搞不好你刚上手了，就走了，白浪费我的时间精力和感情……”
　　秦钊听得好笑：“我走了？我能走去哪里？”
　　“我哪知道，你看起来就是一副人中龙凤的样子，肯定不会安心窝在我那个老破小的岛上。”
　　“你是因为这张脸，产生了误解吧？”秦钊顿了顿，也不好保证自己绝不学完就跑，只得换了个承诺，“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至少不会恩将仇报，这是底线。”
　　唐麓泽心说到时候你别全宇宙追杀我，我就感恩了。
　　但实际上，青年只是“呵呵”两声，不再应话。
　　秦钊察觉他不太相信自己，可这会儿秦钊也拿不出自己可信的证据。他连记忆都没有，连自己的人品都无法拍着胸脯保证。想来想去，他换了个话题：“今天去，就和加特碰面？谈明天怎么应付虫族吗？”
　　唐麓泽回道：“碰面是要碰的，不过不一定深谈，可能坐俩小时他就走了吧。”
　　“坐两小时，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秦钊想起昨天唐麓泽的戏谑之词，明白了。
　　唐麓泽还要说呢：“要不是得做这套戏，我今天都懒得去过夜。”
　　“是为了让你和见虫族这件事撇开关系？”秦钊道，“可你去的时间太巧了，该怀疑的人总会怀疑。”
　　“所以啊，明早还有一场戏。”
　　“一场戏？”
　　“是啊，吵着闹着要亲眼看虫族的戏。”唐麓泽面露厌恶，“谁要看啊，哕！”
　　秦钊意识到了什么，忍着笑意问道：“到底要见哪个虫族？”
　　唐麓泽没好气：“还有谁，堂而皇之来建交那个呗！”
　　——蟑螂人！呸！！！
　　***
　　唐麓泽的飞行器依旧停在了海滨区的停车场，加特的飞行器来接他和秦钊，不过加特本人没来。
　　唐麓泽顶着加特下属的猥琐眼神，拉着秦钊上了加特的飞行器。和之前在自己的飞行器上隔着个走道分别坐不同，唐麓泽直接把秦钊带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后还把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摁了下去。
　　然后，他就倒在了秦钊的肩膀上。
　　秦钊：“？！”
　　忽然被挨近，男人惊得浑身都僵了。唐麓泽的手暗暗在他的后腰上拧了一下，面上非常自然地挨着他：“困死了，非要大晚上来，他真是有病……”
　　秦钊这才反应过来，唐麓泽这是入戏了。不过这也来得太突然了，秦钊一时间还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将自己钉在原地，随便唐麓泽发挥。
　　加特的手下自然看到了这一幕，神情意味深长：“你怎么这时候还带着别的男人？不怕加特把他弄死？”
　　“加特知道的，不然我会带他来？”唐麓泽抱怨道，“烦死了，加特真是越来越变态……”
　　这话一说，加特手下们的目光就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露出些淫笑：“那你可真是要辛苦了。”
　　“别废话了。”唐麓泽的脑袋倚在秦钊肩头，摆摆手，“快走快走，早完事儿早好。”
　　“你今晚还想早睡？”加特的手下语带戏谑，但还是顺便提醒道，“系上安全带。”
　　“不系。”唐麓泽打了个呵欠，“加特都不……嗯？”
　　秦钊略微探过去，给他系上了安全带，一下就把唐麓泽固定在座位上了。
　　“喂！”唐麓泽不悦地瞪了一眼秦钊，“靠着你休息一下都不行吗？”
　　秦钊坐回去，给自己也系上了安全带，淡定回应：“注意安全。”
　　“哈哈哈！”加特的手下嘲弄道，“你这个情人，也太古板了吧！”
　　“管我呢，我现在就喜欢这样的。”唐麓泽踢了一脚秦钊的小腿，秦钊没躲。唐麓泽又直接把脚搭在秦钊的小腿上，秦钊怔了一下，随即扭头看了他一眼。唐麓泽半眯眼地盯着他，说是老板的警告也行，说是情人间的嗔怒也讲得通。总之，秦钊配合地不动弹了。
　　与此同时，飞行器也腾飞升空。
　　***
　　秦钊第二次来到了加特的宅邸。
　　不过上次他只是下了飞行器，然后在停车场附近随便坐了半小时，就走了。这次，秦钊终于和唐麓泽一起进到了建筑里。
　　唐麓泽一路挽着秦钊，进到了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有一张大床，还有一些其他的摆设，最显眼的是到处可见的“玩具”。秦钊感觉其中一部分“玩具”有点眼熟，然后就回想起来，这是自己在之前那个胖店主的店里见过的商品。
　　这个房间的作用，不言而喻。
　　唐麓泽看起来对这里十分熟悉，走到一面墙边，摸了一个几乎是和墙平行的开关，然后一扇隐蔽的房门就打开了。
　　“这个房间和隔壁的连接，两边都可以锁上，不过平时不锁。”唐麓泽穿过门，秦钊也跟了过去。另一个房间没前一个那么大、那么豪华，但也有床和“玩具”。这个房间也有正常的门，可以正常出入。
　　“加特有时候在这个套间里乱搞，这就是他的‘快乐屋’。不过两个房间分开，门一隔开也方便单独休息。所以我要是需要住在这里，也会住在这个套间。”唐麓泽掀开了被子看了看，确认是干净的，坐到了床边道，“晚上和加特谈完话，我俩就分开睡觉。”
　　秦钊环视着这个房间，一时间没说话。唐麓泽看他神情严肃，嗤笑一声：“你的神色看起来有所疑虑。怎么？怀疑我没讲实话，觉得我和加特其实有实际关系？”
　　“没。”秦钊觉得唐麓泽在这点上没说谎，很快否认，随后还解释道，“我是在看这个房间的布置……这里面没有监控吗？”
　　“有，但是一般不会开机。”唐麓泽回道，“加特把这里当做密会地点，借口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艳事’，坚决禁止别人看到这里的录像。这里的监控只有加特一个人有权限调用。”
　　秦钊点头表示明白了。
　　看来那个似乎暴脾气的高大男人，还是有很缜密的一面。
　　唐麓泽又道：“等下加特走了，你睡这边，我睡那边。”
　　那边的床更大更软，不过对于秦钊来说是无所谓的，于是他继续点头。
　　“那走吧，先过去等他。”唐麓泽又带着秦钊回到前面的房间，关上那扇中间的隔门。
　　***
　　二十多分钟后，加特终于打开了房间门。他家里的门已经比一般建筑物的要高一些了，但他看起来还是高大得像是填满了门口。他进门后，一眼看到趴在床上玩终端的唐麓泽，就狂野一笑：“嗨，我的小鹿。”
　　唐麓泽看到他背后跟了人，虽然那些人都自觉留在门外，唐麓泽还是一挑眉，露出个带着傲气的表情。
　　“嗨，大变态！”


第十五章 滚上来
　　门一关，加特一坐，就把他准备问的问题说了一通。
　　本来他还在废话的，但唐麓泽都不搭茬，秦钊更不可能接话。加特感觉自己在对空气说诨话，像个疯子似的，这才神色一整，说起了正事。
　　唐麓泽维持着那副昏昏欲睡的慵懒神情，除了偶尔用“嗯”“所以”搭茬，基本全程沉默。秦钊就更不必说了，他甚至都不怎么看加特。加特说话的全程，秦钊只会时不时看一下唐麓泽在干嘛，然后就垂头盯着自己的终端。
　　加特断断续续说了二十来分钟，中间还开了一瓶酒，说几句喝一口，美其名曰“润口”。等他终于说完了，看唐麓泽依旧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才一抬下巴：“我讲完了。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这几天在星网上，我们交流得还不够多吗？是你非要再口述一遍。”唐麓泽的语气依旧懒洋洋的，“演讲排练，你别是在紧张吧，加特先生？”
　　“嗤，紧张……”加特冷笑一声，不否认也不确认，只是盯着唐麓泽，“换你去面对，你不紧张？”
　　唐麓泽想：面对蟑螂的那种紧张吗？
　　不过他不想闲聊这些，只是道：“我不想见虫族，恶心。”
　　“你恶心，我就不恶心？”加特语带嘲弄，“没想到啊，咱们以前天天喊着‘虫族是仇敌’‘灭绝虫族’，还眼睁睁看着无数家人、朋友直接或间接死在虫子手里，今天却……不得不面对面坐下来，握手言和。”
　　唐麓泽没答话。秦钊扭头去看他，发现他垂着头，面无表情，显得淡漠又冰冷。
　　几秒后，唐麓泽忽地嗤笑道：“你说，以前在咱们星球上奋勇厮杀的军人们，要是知道他们心心念念救下来的人，居然和虫族和平来往了，会是什么感想？”
　　加特闻言，又暴戾又狂放地笑了几声，接着咕咚咕咚猛灌了好几口烈酒。放下酒瓶后，他才冷冷一笑。
　　“怪就怪，安德雷克不坚持。”
　　***
　　加特自己灌了一瓶酒，后来在床比较大的房间睡着了。两小时后，唐麓泽看时间差不多，想去叫他起来，结果加特坚决不挪窝。
　　醒倒是勉强醒了，可他就是不动，要霸占大床到天明，还说“两个小时怎么体现我的能力，一晚上才够我发挥”。唐麓泽气得直接踹在他身上，穿鞋踩出脚印的那种。加特无赖一笑，伸手一抓唐麓泽的脚腕，调戏的话张口就来：“你想睡这张床？一起啊，小鹿。”
　　唐麓泽差点被他拽得摔倒，还是秦钊在后面眼疾手快地捞住青年的后腰，唐麓泽才没被拉倒。
　　“撒开！”唐麓泽想把脚抽回去，一下居然还没抽动，冷着脸道，“再不松我跺你的脸！”
　　“你能跺就尽管来。”加特满口酒气，拇指还用力摁了摁唐麓泽的脚腕，“被小鹿踩脸，想想我还有点兴奋……”
　　秦钊一手捞着唐麓泽的腰，另一手去掰加特的爪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技巧，居然还真地把加特的手拉了下去。接着秦钊搂着唐麓泽一转身，就把青年放到了离床远一点的地方。
　　“啧啧啧。”加特的眼神有点迷瞪，乐道，“小鹿，你这个情人有点真本事啊……要么来我这里干活？光陪你能赚多少钱，让他来这里，他还能给你钱，睡了也不白睡啊哈哈哈哈！”
　　唐麓泽懒得和他抬杠了，拉着秦钊去了隔壁的房间，顺手就锁上了中间的门。
　　锁完门一转头，唐麓泽就看到秦钊站在床边，看着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唐麓泽挑眉：“怎么，你还真想跳槽？”
　　“没想过。”秦钊斟酌两秒，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加特难免不在未来某天真的占你便宜。”
　　“他？算了吧。动盟友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他敢真的动我，我就敢和他同归于尽。”唐麓泽耙了耙头发，走过去往床上一坐，“他也不是真的傻，口头上喜欢瞎说而已。我有时候气不过，会踩他或者用东西扔他，反正他手下都当我是在发脾气。”
　　唐麓泽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他可能觉得我和你真有一腿了，你被别人当作我养的小白脸，感受如何？”
　　“没什么感觉。”秦钊淡定回道，“你确实在养我。”
　　唐麓泽道：“那我睡你的流言呢？”
　　秦钊上下打量他一圈，淡淡道：“反正不是我吃亏。”
　　因为他的语气太淡定了，唐麓泽居然还花了一秒时间来反应，才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你居然会开这种玩笑了！”
　　“你先开的。”秦钊的语气很镇定、很自然，“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件事试探我，我既然之前愿意配合你，就不会反对这种玩笑话。”
　　“配合我？”唐麓泽一抬脚，小腿蹭了蹭秦钊的——当然是隔着裤子的那种——低笑道，“那你之前在飞行器上，还把我强行摁回座位上，靠一下都不行？”
　　秦钊后退一步，躲开青年作乱的腿。
　　“没必要。”秦钊垂眼看着唐麓泽，“而且在飞行器上，系安全带才安全。”
　　“演个戏，给他们加深印象而已。那我在加特的手下面前说的那些话必要吗？我乐意说吗？”唐麓泽嗤笑一声，“行，没必要，那你今天睡地下吧。”
　　秦钊“嗯”了一声。
　　唐麓泽听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反而有点疑惑：“你答应得也太干脆了吧。”
　　“反正这里也没别的床。”秦钊还真不觉得没床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个能坐的地方，“我在这里捱一晚也行。”
　　那是一张单人沙发。或许换一个娇小的人，确实能在这沙发上勉强倚靠一晚。但秦钊身形高挑，身材精壮，在这睡一晚肯定会腰背酸痛。唐麓泽看着那沙发，说道：“你可别明早起来就直接落枕。”
　　“应该不会。”秦钊的态度依旧很自然，转而去床头拿了一个枕头，“这个给我垫一下就行。”
　　唐麓泽本来就是为了怼他，才让他睡地下的。现在秦钊一点不反抗地接受了安排，唐麓泽就觉得没劲了。青年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的柜子上，头也不回地说道：“随你吧，反正我睡觉的时候，你不许吵我。准备一下，要睡了。”
　　说完，他就进了浴室。
　　二十分钟后，唐麓泽出来了。他应该是简单地冲了个澡，还换了他自己带来的睡衣。他的头发因为清洗和吹干，显得十分蓬松，衬得唐麓泽看起来多了几分单纯。唐麓泽把换下的衣服都一起扔在柜子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管。秦钊看了一眼，也进了浴室。
　　十分钟左右秦钊就出来了，换了一身比较便于运动的服装，随时出门也没问题的那种。这会儿唐麓泽已经靠坐在床头了，见状道：“没带睡衣？”
　　“没带，这样也方便。”秦钊一出来，就发现沙发上多了一床毯子，而这毯子原本是盖在被子上的。秦钊心里稍稍波动，却没点这件事，而是指着柜子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道：“我帮你叠了？”
　　唐麓泽茫然：“你还会这个？”
　　秦钊指着叠好、放好的自己的衣服：“你说我会不会？这件事对我来说仿佛本能。”
　　“哦，那你叠吧，麻烦了。”唐麓泽盘起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望他，“不过你怎么会有这种本能……你以前难不成真是军人？还是进过监狱？”
　　秦钊边叠衣服边听他说话，听到最后，转头看他：“我要真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你准备怎么办？”
　　“嗤，吓唬谁呢。这地界，违法犯罪的人还少吗？”唐麓泽嗤笑一声，随后躺了下去，拉上被子，“睡了，你赶紧的。”
　　“好。”秦钊动作麻利，五分钟后在沙发上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彻底关了灯。
　　房间彻底黑了下来。
　　黑暗中的房间也变得安静，甚至静到了能听到耳鸣的地步。唐麓泽闭着眼定着不动几分钟，忍不住翻了个身，被子发出的唰唰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特别清晰。
　　唐麓泽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低声道：“……你睡了吗？”
　　“没。”秦钊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楚传来，“怎么？”
　　唐麓泽应该是犹豫了几秒，沉默一会儿后才道：“……你还是上来吧。”
　　秦钊一愣：“什么？”
　　“这床一米八，两个大人也勉强够，只要你不半夜在床上打拳。”唐麓泽的语气听着有些没好气，但内容却在表达关怀，“批准你上来睡了。”
　　秦钊闻言，在黑暗中无声一笑，回道：“不用了。”
　　“少废话，让你来你就来。”唐麓泽的语气不耐，直接开了床头灯，“赶紧滚上来，别让我老琢磨着这件事，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
　　秦钊觉得好笑：“这算什么欺负。”
　　唐麓泽瞪他：“还废话是不是？”
　　秦钊感觉，自己要是不上床去睡，唐麓泽可能要失眠半宿了。于是他终于起身，走到唐麓泽让出那半的床边，提醒道：“被子你都拿过去，我用毯子就行。”
　　唐麓泽翻身一卷，把被子带了过去，只露出脑袋顶的模样像是个热狗卷。秦钊又帮他把被子在他背后塞了塞，这才上床躺好了。
　　整个过程，唐麓泽都背对着秦钊，一动不动。
　　秦钊觉得这人的脾气真是有意思，又嫌弃，又要和别人一起睡。不过这也证明了唐麓泽确实是个“傲娇”，嘴巴上不饶人，但心眼不坏。
　　秦钊的视线从唐麓泽的后脑勺上挪开，关了床头灯，然后在黑暗中低声道：“晚安。”
　　“……晚安。”


第十六章 招惹他
　　第二天，秦钊在昏暗中睁开眼。
　　他在终端上设定了闹钟，但这会儿还没到时间。天已经亮了，透过半遮光的窗帘还显得有些暗。秦钊睁着眼，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内容复杂、场景宏大、情节惊心，可惜在他睁眼的一刻，关于梦的记忆就如潮水般退去。
　　秦钊又扭头朝唐麓泽那边望去。
　　唐麓泽还窝在他那半边，没越界，不过他已经翻身转向了秦钊。他的脑袋和手臂露在了被子外边，大约是因为有点热。秦钊借着房内的微光，定定看着唐麓泽，总觉得对方在这一刻看起来更年少和软乎了一些。
　　——醒着的时候总有些嚣张，睡着的时候倒是挺乖的。
　　而熟睡中的唐麓泽除了轻微的呼吸，就没任何动弹，一动不动的。秦钊就这么静静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视线并非到处转，而是固定在唐麓泽的脸上——准切来说是他的睫毛上——许久未挪动。直到手腕上的终端传来震动，他的闹铃起作用了，秦钊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刚才在干嘛。
　　秦钊坐了起来。
　　这时代即便是普通的床，材质也不错，秦钊的动作并不会传导到唐麓泽那边。秦钊放轻动作下床，进了浴室。其实浴室的隔音也还是不错的，但几分钟后秦钊出来了，下意识看向床上的唐麓泽，一下便对到了青年的眼睛。
　　其实唐麓泽还躺在床上，动作和秦钊下床那会儿相差无几，可他的眼睛确实睁开了。说实话，昏暗之中被一双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还是有点渗人的。
　　但秦钊只是心里意外了一瞬，脸上的神情一点未变，问道：“你醒了？”
　　不知为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秦钊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即便唐麓泽已经睁眼。
　　“……睡不安稳，忽然就醒了。”唐麓泽开口回话，虽然他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可身上那种阴沉气氛却很快消散。他抱着被子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自己的终端，问道：“时间还早，你就起了？你别是今天还想出去锻炼吧？”
　　“不出去了。”秦钊不好说一觉醒来，盯着人家许久，然后把自己尴尬得没法待在一张床上。他随意扯了个借口道：“我昨天没写工作汇报。本来想在睡前写的，但直接就睡了，现在补一个。”
　　“不是吧……”唐麓泽简直无语，“你没写，我也没提，那这茬就过去了呗。你现在补，难道我还要爬起来给你改作业？”
　　秦钊心觉好笑：“你可以有空再改，我不着急。”
　　“但我总有一天至少要批改两份作业！”唐麓泽一翻身，仰躺着拉起被子蒙脸，“烦……！”
　　秦钊现在已经不觉得他这是无理取闹了。
　　唐麓泽平时就有起床气，但大部分时候在自己生闷气，朝别人攻击的时候很少，除非秦钊故意招惹他。秦钊感觉自己本性里大概有什么恶劣因子，明知道唐麓泽容易睡不饱就发脾气，还要经常主动担当叫他起床的责任。叫起床就算了，有时候秦钊看唐麓泽整个人闷闷的，就会故意说一两句话，非要戳得唐麓泽数落他两句，秦钊才觉得这个青年有精神了。
　　感官上，秦钊觉得就和撩个小动物差不多。
　　而唐麓泽骂一句烦，这已经是最轻最轻的反击。秦钊看今天确实不急着叫他起，招惹完他又倒回去问：“那你再睡会儿？”
　　“……想睡，精神上疲惫，但是可能睡不着。”唐麓泽又掀开被子，摁了摁太阳穴，“我可能想太多虫族的破事了，晚上睡不深，还做噩梦……”
　　秦钊闻言，站到床边探身观察他：“头又痛了？”
　　“还好，就是有点胀……哎？” 唐麓泽本来闭着眼在摁眉心，说着说着一睁眼，发现秦钊已经再次爬上床，接近身边。唐麓泽本能地吓了一跳，皱眉道：“吓死了，你又干嘛！”
　　“现在不方便借治疗仪器。”秦钊问，“我给你摁一下？”
　　“摁一下？你还会这个？”唐麓泽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记起来的还是新学的？别是准备拿我练手吧？”
　　“我就简单轻摁，还要多复杂的技巧？”秦钊试着朝他伸手，唐麓泽没拦，秦钊的手指便摁到了唐麓泽的太阳穴，轻轻揉按起来。
　　唐麓泽看起来依旧对此有所怀疑，不过一小会儿后，他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道：“……你还真有点才能。”
　　“试试而已。”秦钊看他醒来后又开始嚣张了，不由觉得好笑，“我毕竟知道锻炼后如何放松肌肉，原理是一样的。”
　　唐麓泽哼笑一声，不说话了。
　　秦钊以为他要睡个回笼觉，便也沉默下来，继续给他揉按脑袋。为了方便动作，他们挨得很近。秦钊靠坐在床头，他的腿几乎贴着唐麓泽的肩膀，整个人仿佛从上方笼罩着唐麓泽。秦钊不想打扰唐麓泽睡觉，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就在他盘算着什么时候停手的时候，闭着眼的唐麓泽忽然道：“我昨晚……梦到虫族了。”
　　秦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揉按，顺着他的话问：“梦到今天和虫族的会面？”
　　“是以前。”唐麓泽语调缓慢，声音透出几分低沉情绪，“就是……我还在故乡时那些破事。”
　　故乡，虫族。已经知道唐麓泽经历的秦钊，猜到了梦境的情节。
　　那确实是个噩梦了。
　　秦钊不再追问梦的细节，只是问：“没事吧？”
　　“在梦里的时候，还是挺紧张、挺害怕、挺愤怒的。醒来之后缓了缓，就觉得恍如隔世。”唐麓泽语带自嘲，“我很久不做这样的梦了，现在居然旧梦重温，真是……嗤！”
　　话没说完，他自己停下了表达心绪的话语。
　　明明是唐麓泽自己主动说的梦，内容却语焉不详，就连不悦的情绪也是中途掐断。秦钊垂眼看着他蹙起的眉头，沉默一小会儿，忽而道：“其实，我也做梦了。”
　　“嗯？”
　　唐麓泽睁开眼，在昏暗中望向男人的脸：“你该不会想说，你也梦到以前了吧？”
　　“……不记得了。”
　　“不记得？”
　　“嗯。我现在只记得梦的内容特别多、特别复杂，我在梦里还挺激动的。”秦钊道，“醒来之后，一下全忘了，想记起来都记不住。”
　　“啧，你应该一醒来就马上语音记录的，有点细节都好啊。万一是你以前的记忆呢？”唐麓泽道，“怪你的闹钟，把你强行从梦境里拉出来。你看我自然醒就还能记得个大概。”
　　秦钊道：“我是闹铃之前自然醒的。”
　　“……”唐麓泽被噎了。
　　秦钊又招惹了一下这个“小动物”，这才补充道：“不过以后我会遵照老板的建议，要是醒来的时候在做梦，马上记录下来。”
　　唐麓泽终于忍不住打开他的手。
　　“写你的工作汇报去！”
　　***
　　又过一个多小时，唐麓泽和秦钊终于出了房间，去吃早餐。
　　唐麓泽一出房间就戏精上身，冲加特发脾气，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虽然唐麓泽没明说答应什么要求，可加特的手下们都习惯看到唐麓泽这么闹腾了，全员见怪不怪。加上唐麓泽走路时还要扒着秦钊，似乎在让秦钊带着走，大家就都在心中默认是昨晚折腾得太过分，唐麓泽现在借题发挥罢了。
　　而秦钊身上挂着一个唐麓泽，走路方不方便都是小事，主要是挨这么亲密，让秦钊难免身体紧绷。
　　即便两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一晚，即便不久之前他才碰过唐麓泽的脸，可那也只是手指上的一点接触。眼下这种几乎是抱着对方走的姿势，除了给秦钊感受到重量，更让他感受到热量。秦钊的半边身体，好似都被唐麓泽挤得温度升高了些。就算知道这只是在做戏，秦钊的动作也显得稍有僵硬。
　　当唐麓泽的手堂而皇之伸进他的外套里，抚上他的后腰时，秦钊更是背脊都绷紧了。
　　唐麓泽其实是想拧他一把，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绷起来，一时间竟然揪不到软肉。于是唐麓泽用力杵了一下秦钊的腰侧，挨到他耳边用气音道：“手扣着我的腰不就好走了吗，非要我拖着你，是不是傻！”
　　这话说得很小声，也不知道前面的加特是不是听到了，回头道：“小鹿，你要是实在走不动，我可以扛你去啊。”
　　“闭嘴，变态，不许碰我！”唐麓泽冲他甩了一句台词，又蹬了一眼秦钊，眼神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秦钊无奈，只得抱住他的腰，主动带着他走。这么一来，两人走路果然轻松多了，唐麓泽也不再扒得那么紧。
　　秦钊暗暗松口气。
　　接下来的早餐时间，唐麓泽和加特配合着完成了“一个敢说，一个敢应”的戏码。等早餐结束后，加特的举动，终于让一些手下明白了唐麓泽到底提出了什么要求。
　　——加特要去和虫族会面的时候，带上了唐麓泽和秦钊。
　　有人低声提醒加特这样不行，加特却表示无所谓：“小鹿一定要亲眼看虫族，看就看呗。去那个有单向玻璃的房间就行，不会让他们两边碰到的。”
　　提醒的手下道：“万一被虫族发现……”
　　“嗤，那个虫族敢‘单刀赴会’，那被两个人看、四个人看和十个人看，有什么区别？”加特冷笑一声，随后冷脸道，“少废话，滚去做准备。”
　　手下只得听命：“……是。”
　　作者有话说：
　　秦钊，言语上频频招惹，行动上呆若木鸡。


第十七章 当你看到一只蟑螂
　　加特和虫族会面，准时开始了。
　　彼时加特带着一个手下，在一个小会议室等着虫族。这个会议室的风格属于比较机械化的那种，光面、镜面之类的装饰比较多，单向镜就隐藏其中，一般人是绝对分不出来的。单向镜的另一边也是个小房间，唐麓泽和秦钊就坐在这边。
　　加特以“小鹿正在气头上”的名义，让别的手下都别进这个房间。唐麓泽便在坐下后就用终端开了个投屏，秦钊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个文字记录界面。
　　秦钊见过他这种阵势，一般是看资料影像的时候会这么做，于是问道：“你待会儿要记录？”
　　“是啊，不然加特肯定要说我啥也没干。”唐麓泽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虫族的情绪表现啊，不知道和人类是不是差不多的。我现在准备再次亲眼看到虫族了，可我居然要分析虫族的行为和心理，而不是想着如何杀了它，想想也有点可笑……”
　　他的态度毫不遮掩，和加特昨晚表现出来的其实挺像。秦钊看在眼里，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安慰的话。这些被虫族迫害过的孩子好不容易活下来、长大，历史的车轮却推着他们与仇敌“和解”，旁人没什么资格劝他们看开点。
　　秦钊想起自己找复古文学时看到的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秦钊又想起加特昨晚再次提到了安德雷克上将，脑子里不经意地转过一个问题——联邦的军部……真的已经默认了与虫族和解吗？
　　两人各自想着事，房间里安静许久。这种略显凝滞的氛围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单向玻璃另一边的房门再次打开了。
　　一个人……不，一个人形的虫族出现在门口。
　　他看起来是人形的外貌，男性，年龄在二十五上下。他穿得挺整齐干净，像个文质彬彬的商人，甚至脸都挺白净，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任何不似人类的特征。如果不是加特的手下示意他进门，而他一个人进门后房间就关上门了，唐麓泽恐怕很难发现这是个虫族。
　　“完全拟人态，没有非人类特征，举手投足也毫无破绽……”唐麓泽观察着虫族走向加特的动作，微微眯眼，“他是高级血统。”
　　秦钊没说话，他盯着虫族的一举一动，似乎陷入某种深思。
　　唐麓泽也没要他接话，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终端投射出来的屏幕记录着他的言语：“我以前从没见过完全拟人态的虫族。在家乡遇到的那些，都带有显眼的虫族特征，甚至是完全的虫族。而这个……”
　　此时虫族刚好走到加特面前，加特也早在他进门的时候站了起来。和这个人形的虫族比起来，加特居然还高他一个头，这画面颇为微妙。双方没假惺惺地握手问好，只是用简单的自我介绍当开场白。
　　加特道：“我是加特，他是我的助手——赛维。”
　　虫族道：“我是埃斯拉彼。”
　　加特挑眉：“看过你的名片，这是个人类名字？”
　　“在人类世界行动时的代号。”埃斯拉彼回得自然，“虫族名字，用人类语言很难发音准确。”
　　唐麓泽看着这一幕，继续道：“这个埃斯拉彼，一切行为——包括他的举止和说话方式——都和人类相差无几。这种等级的虫族，我只在联邦的建交新闻里见过。究竟是埃斯拉彼的等级太高，还是洛克瑞奇虫族的拟人态能力更加精进了？如果是因为埃斯拉彼的等级高，他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虫族，为什么来这个老少边穷的小小贸易区，亲自谈不那么大的生意？”
　　这些问题，秦钊也想到了，或许加特也这么想。但加特现在不可能当面直接质疑埃斯拉彼的身份，所以他只是问：“埃斯拉彼先生喝点什么？”
　　“实际上不太需要，不过按照人类的礼仪，还是给我一杯纯净水吧。”埃斯拉彼回道，“我可以直接谈正事，不需要前面那些礼节。但我也可以配合，你做决定就可以。”
　　这些对话放在人与人之间，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寒暄。
　　但唐麓泽再次记录道：“他的人类逻辑很顺畅。”
　　秦钊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了，闻言就看他。
　　唐麓泽也偏头和他对视：“你觉得呢？”
　　“什么？”
　　“你觉得是虫族本身的逻辑就和人类的近似，还是只有这些拟人化的虫族是这种逻辑？”唐麓泽问道，“亦或是……他只是在人类面前，会装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秦钊诚实回道，“我最近在星网上查了不少关于虫族的信息，但以前的基本都是战争相关的，只有战场影像，看不太清虫族的样子，仅有的一些也是低等虫族的外形。而最近的虫族影像，大多也只有那几个来谈判的代表。星网上关于虫族真实习性的知识，太少了。”
　　“我也这么想。说来也神奇，我明明从虫族摧毁的星球来，可我对虫族的了解还是那么少。”唐麓泽支着下巴，缓缓一眨眼，“你说，是联邦对虫族的了解确实少，还是这些都是保密材料？”
　　“人类和虫族之间的战争由来已久，现在还到了交建的地步，不可能联邦对虫族知之甚少。”秦钊想了想，“应该是保密了。”
　　“这都开始建交了，还不提前普及一下，等着虫族占领舆论高地吗？”唐麓泽嗤笑一声，再次看向单面玻璃，“不过现在可能已经来不及了。虫族在表面上刚来，很可能在私底下早已深入人类社会。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当你在家里看到一只蟑螂，说明你家里可能有一百只’。”
　　“‘蟑螂’？”秦钊疑惑，“那是什么？”
　　“没什么，一种恶心的寄生虫。”唐麓泽随口敷衍，而后又仿佛自顾自地嘀咕着，“以后在星网上关于虫族的科普，鬼知道到底是人发的还是虫族发的。即便是人类发的，虫族也可以用‘亲身经历’为借口，‘修正’那些科普……”
　　就在两人讨论期间，加特那边还真上了几杯纯净水，然后真开始谈正事了。
　　“加特先生发给我的列表，我看过了。”埃斯拉彼的话语依旧比较直接，“你的贸易区只开放这些生意，未免过于谨慎，和新闻里报道的那些有什么区别？”
　　他说的是星网上报道过的、建交之后双方暂定第一批开放的跨国贸易类别。放在别的正经贸易区，只向虫族开放这些交易类别很正常。可加特的贸易区里混杂着三教九流，灰色交易、黑市不少。在这种情况下，加特居然只愿意对虫族开放“官方钦点”的生意，很容易被人看出他的谨慎。
　　说难听点，就是胆小。
　　“毕竟才刚开始。”加特并不介意对方暗指他“太怂”，回道，“我这个人，还是觉得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比较自由。叫我搞点没接触过的事，我总是觉得束手束脚的。有时候为了避免这种麻烦，我宁愿不挣这个钱。”
　　他话里话外表达着自己不想和虫族做生意，但埃斯拉彼仿佛没听出这点，轻易跳过了加特的暗示，只是道：“建交之后，联邦和洛克瑞奇的贸易来往会逐渐增多。要是加特先生现在太谨慎，之后就会失了先机。说不定以后，你还会不得不打开更多生意，为什么不趁现在就先人一小步呢？”
　　“如果我真的完全封闭，就不会现在见你。但我又的确很讨厌改变。”加特道，“我觉得，我们目前还是以列表上的那些类别为准吧，你也不必这会儿就迫不及待地完全打开我这里。反正我这儿也就是个老少边穷的小地方，我也不腆着脸说‘我只同意了和你谈这件事’。咱们各退一步，先都当守法公民，试着从简单的小事做起，如何？”
　　一个掌控黑市交易的幕后老板，和一名虫族说“守法”，这说法多少有点好笑。也不知道身为虫族的埃斯拉彼听没听出这里面的“幽默”，他只是沉默几秒，说道：“看来，加特先生是不准备再多加一些别的生意了？”
　　“不。”加特道，“我们有句俗语，叫做‘勿以生意小而不为’，慢慢来嘛。”
　　唐麓泽听了挑眉。
　　秦钊问他：“这是什么俗语，本地的，还是你们以前故乡的？”
　　唐麓泽道：“我瞎扯的，他抄袭我的。”
　　秦钊：“……”行吧。
　　另一边的埃斯拉彼似乎也终于明白，加特在眼下是不会更多让步了，于是他话锋一转道：“好吧，这可太遗憾了。但关于生意的规模、地点、交易方式等等细节，我还有一些条件想和你谈谈……”
　　一人一虫就这样将话题推进，倒也没一直焦灼地僵持着。其实本来加特和唐麓泽就说过自己的心理上限，这和他之前给到虫族的条件相比还有一段距离，因此讨价还价是可以接受的。而埃斯拉彼除了是个虫族，其他谈生意的方式，和人类区别不大。所以这场谈判，说不上很顺利，也不算令双方很满意，可至少能达成不少一致。
　　加特暗中松口气，感觉这个虫族还没将自己惹毛到掀桌的地步，还算识相。
　　唐麓泽却在单向玻璃后看得神色愈发浓重，他记录着自己的想法：“这个虫族表现得逻辑清晰，极其熟悉人类来往的手段，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如果来到这么一个小星球、小贸易区的虫族，都能做到这个地步。那在联邦任何一处的街道上，和人们擦肩而过的到底是人类，还是虫族，这太难以用肉眼分辨了……”
　　人类这么快就和虫族并肩而行。可虫族能混进人群中，人类却无法混入虫族群体里，这真的没问题？
　　唐麓泽的脑子里盘旋着这些问题，直到加特和埃斯拉彼的会面结束。
　　埃斯拉彼全程都很冷静、很礼貌，甚至比不少人类都好沟通。当他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还冲加特微微一笑，问道：“我听说人类在达成合作后，有握手表示‘合作愉快’的习惯？”
　　加特才不想和他握手，一副大咧咧的样子摆摆手：“我从不搞那些虚的，直接点更好。”
　　“好吧。”埃斯拉彼道，“那再见？期待以后进一步的合作。”
　　加特非常干脆地一晃手：“再见。”他一点不期待以后的合作！
　　也不知道埃斯拉彼是否察觉了加特真正的想法，但他确实没继续寒暄，转过身似乎要走了。
　　就在他转身的过程中，在他正面面对单向玻璃的瞬间，埃斯拉彼的目光忽地一抬——和唐麓泽的视线正正对上！
　　唐麓泽：“！！！”
　　下一刻，一只大手直接挡住了唐麓泽的视线。
　　秦钊快速靠近，遮在了唐麓泽和单向玻璃之间。
　　作者有话说：
　　当你发现家里有1只，你家里就藏了100只！
　　平安夜快乐！


第十八章 傲娇的默契
　　直至虫族的飞行器已经远离，加特才去见了唐麓泽。
　　“他看到你了？”
　　加特对唐麓泽的说法表示怀疑：“不可能吧。那个材质的玻璃，就算用大灯对着照过去，就算用机器，都无法透视。虫族靠肉眼就能看到你？”
　　“……我也不确定，但他确实和我对视了。”唐麓泽道，“要是因此给我带来麻烦，我就全报应给你！”
　　“肯定是碰巧而已，你别神经兮兮的。”加特回道，“你肯定是盯了全程，状态太紧张，所以误解了。还好意思说我紧张，你没面对面都产生幻想了。”
　　他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你今天看了全程，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这家伙就算是个人类，也是个非常难缠的人，不好对付。”唐麓泽靠在沙发上，脚翘起来，望着虚空道，“然而现实是，他还是个虫族，一个精通人类思想的虫族。你觉得仅用面对一个精明商人的态度来对待他，足够吗？”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真的傻！”加特坐在他对面，有些烦躁地耙乱了头发，“啧，我是不是选错虫族来谈生意了？埃斯拉彼看起来不像是个中上层的普通虫族，我不会选来选去反而选了个隐忧最大的吧？”
　　加特只想开对虫族开一个小口子，所以只从数个发来合作意向的虫族中，挑了一个出来正式接触。他之前挑中埃斯拉彼，就是因为对方之前都表现得条理清晰、进退有度，加特觉得和这个虫族接触应该不会有交流问题。
　　谁成想，埃斯拉彼像人类的程度这么可怕。交流没问题，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唐麓泽听闻加特也意识到这点，嘲讽一笑：“很可能是啊。哪天你的贸易区被完全渗透，你再次被虫子控制，可别怪自己的眼光太差！”
　　加特道：“小鹿，要是他真是什么我应付不了的高等虫族，他可能也真的看到你了。就算没看到你，等他渗入我的地盘，还会不知道你的存在吗？我要是没了，你跑得掉？”
　　唐麓泽：“……”
　　两个少时旧友相互恶心了一回，可算是憋着互怼的冲动，继续说正事了。
　　加特问唐麓泽有什么建议，唐麓泽划拉了好一会儿自己的终端，终于道：“我觉得，你就想办法打探一下，这个埃斯拉彼到底是什么来路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要干这事儿。”加特道，“但具体怎么干，你有什么章程吗，或者有没有想法？我总不可能直接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吧？”
　　唐麓泽道：“这是你该烦恼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想。”
　　加特道：“你之前说的我都想到了，难道你就真白白前排观看了一早上？”
　　“好吧。”唐麓泽终于道，“我觉得，当还有别的虫族想来和你接触，你可以向他们透风，你已经谈妥了虫族的合作伙伴——有且只有一个。”
　　“哦？”加特也不知猜没猜透唐麓泽的想法，只是问，“那我要说出埃斯拉彼的名字吗？”
　　“你自己拿捏。”唐麓泽白他一眼，“你装什么装？这你都不会？”
　　“好吧。”加特一耸肩，“我还以为你能帮人帮到底呢。”
　　“想得美，我懒得给你白做工。”唐麓泽站起来，“我要回去了，在你这想好好睡个觉都费劲。”
　　加特道：“你可以再在我这儿浪一晚。我今晚不在家，你可以睡那个大床，或者你俩可以随便怎么在那个套间里折腾。要是有想要的道具，和我家里的智能管家系统说就行……”
　　唐麓泽：“再见！”
　　***
　　唐麓泽在上了自己的飞行器后，大大打了个呵欠。
　　秦钊再次坐到了相隔一个走道和一个座位的地方，望着唐麓泽，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建议加特向其他虫族暗示，已经有一个虫族捷足先登……”
　　唐麓泽被他的话语搞得哈欠都没打得舒畅，有些意犹未尽地支着脸，扭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随便猜猜。”秦钊道，“你是想利用其他虫族的好奇，让他们去查到埃斯拉彼，然后透露埃斯拉彼的来历给加特吗？”
　　唐麓泽反问：“这不明摆着的吗？”
　　“但……”
　　“‘但’？”
　　“但这也只是个……边缘星球的一般贸易区，虫族会在意这个地方到去给同族找事的地步吗？”秦钊道，“如果这里是重要的商贸区，虫族为了争夺份额，确实可能为了揽得更多生意，给意向合作的人类透露竞争对手的不利信息。在这个过程中，埃斯拉彼的真实身份就有可能泄漏。可现在，加特治下的贸易区，再怎么说也就只是这个星球的一部分……”
　　“我都直说那里是‘老少边穷的老破小’了，你至于形容得这么拐弯抹角的吗？”唐麓泽嗤笑道，“而且你光顺着这个思路想，难道就不倒过来琢磨琢磨？”
　　“倒过来？”秦钊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埃斯拉彼真的有重要身份，那他来加特这里就是另有目的。那其他虫族也有可能因为这个目的，而到加特面前争取贸易？”
　　“差不多吧。”唐麓泽姿势懒散地靠着椅背，幽幽道，“还有，要是埃斯拉彼一来，其他虫族就撤得干净，再也不在加特面前晃悠……这不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秦钊沉默两秒，居然露出个微微的笑意：“……是。”
　　唐麓泽疑惑地看他：“你笑什么？”
　　秦钊没回答，只道：“没什么。”
　　其实他是忽地想通了一件事。
　　他忽地彻底明白了，唐麓泽很聪明，但常常懒得费劲讲明白。要是和唐麓泽谈话的人跟不上他的节奏，他更是连一点话题进度都不想推。像加特这样的，靠着和唐麓泽长期相处的经验，多少培养出了一些默契。
　　而秦钊本人，就真的是靠“转动自己的小脑瓜”对上唐麓泽的思路频道了。
　　换别人，可能会因为这种要不断猜的相处方式，而感到疲惫。可秦钊不是。他虽然失忆了，可思维是很活跃的。秦钊在浏览星网的时候，思考的速度很快，短时间能想到深处。而这种能力，在他和唐麓泽沟通时就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相当于给两人之间架了桥。唐麓泽没说完的，秦钊能懂他的未尽之意；而秦钊一下还没想到的，唐麓泽会顺着他的话想到下一步。
　　秦钊觉得，这才叫真的“默契”。
　　不需要多久时间去适应、去磨合，两人的“频率”可以迅速相互靠近，沟通起来畅通无阻。
　　想到这里，秦钊又故意问了一个问题：“那加特的贸易区，到底有没有特别的地方？”
　　“你这问题就是废话。”唐麓泽道，“要是有特别的地方，加特现在会落到这么被动的地步？”
　　这和秦钊心中的答案不谋而合，他的嘴角翘得更明显了一些：“……说得也是。”
　　唐麓泽又随口延展：“不过说不定，是有加特都不知道的特别之处呢……”
　　“唐麓泽。”秦钊瞬间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整，“你得小心点，别被他那里的突变拖下水。”
　　“忽然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叫我全名，吓我一跳。”唐麓泽瞥他，“你说了也没用，没听加特说吗，只要他的贸易区被渗入，我总会被虫族知道的。”
　　“不止是渗入之后。”秦钊劝道，“要是虫族真在加特那里争夺起来，有可能会波及到他。你要是非得跟他沟通，星网也够用了，不必老这么一次次跑去面对面……”
　　“我知道，‘鹬蚌相争’的戏可不是那么好看的，加特也不会傻到因此就洋洋得意而放松警惕。”唐麓泽道，“不用这么严肃，秦先生，我知道利害。”
　　“……嗯。”秦钊应了一声，看着青年那双桃花眼，不由得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想冒犯你，更不是要对你的决定置喙……”
　　“没事，我知道你是出于关心，我知道好歹。”唐麓泽的眼睛轻轻一弯，“不管如何，被你这个帅哥关心，我又不吃亏。”
　　他的语气和眼神明明都很轻柔，秦钊却好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
　　“……你明白就好。”
　　***
　　唐麓泽一回家就去睡了。
　　对于这种一看就要错过午饭的架势，秦钊难得地什么都没说。莱耶却在目送着唐麓泽回房关门后，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吃午饭了吗？”
　　也在场的瑞利希没说话，而仿佛被人抢了台词的秦钊，却在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
　　“你要是在意，午饭的时候你去喊他不就行了。”秦钊淡淡地冲莱耶道，“他在面前的时候你不说，非等他走了你才马后炮，说给谁听呢？”
　　“你……”莱耶被他怼得眉头紧皱，“你既然是他的助理，难道没有照顾他身体的责任？”
　　秦钊突然觉得，这个对话模式真是好耳熟。
　　——不会吧……
　　——总不能我也是个“傲娇”性格吧？
　　作者有话说：
　　希瑞：一屋子傲娇:)
　　圣诞快乐！！！


第十九章 去约会吗
　　唐麓泽果然一觉错过午饭。
　　秦钊让瑞利希在唐麓泽起来后就发信息给他，等这信息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秦钊当时正在工作室里看书，起身出去一看，发现唐麓泽已经下楼了。他正站在楼梯口不远处，和瑞利希是面对面，脑袋靠在瑞利希的肩膀上。这一人一智能就这么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秦钊刚想问怎么了，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莱耶就站起来，微微皱着眉走向那俩：“怎么了？”
　　秦钊的脚步一顿。
　　他忽然在想，这是不是唐麓泽故意在勾莱耶，想看这个智能的反应？即便不是，现在莱耶主动去和唐麓泽接触，秦钊作为辅助唐麓泽工作的助手，也不应该去打断莱耶。
　　于是秦钊就看着莱耶走近唐麓泽，伸手想去碰他的脸。
　　但唐麓泽在瑞利希肩膀上一转头，对上莱耶的时光，莱耶的手就在半空中顿住了。
　　莱耶随后就收回手，语气因为羞赧而变差了一些：“到底怎么了，说话！”
　　“就是起了还困，起床气，还头痛。”唐麓泽靠在瑞利希肩膀上，冲他眨眼加微微一笑，语气有些懒洋洋的，“所以靠一下。”
　　“那你还不赶紧坐下，还站在这里？”莱耶皱眉，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心率还算正常……还有其他症状吗？是不是低血糖了？”
　　莱耶毕竟是陪伴型智能，对主人的身体健康还是很关注的，所以现在测心率就比较直接了。唐麓泽笑了笑：“不知道，但确实有点饿了，不然我都不想起来。”
　　“那就去餐厅坐好。”莱耶终于就着拉手腕的姿势，带着唐麓泽去了餐厅。他们路过秦钊面前，唐麓泽就偏头朝秦钊挤了一下眼睛，然后迅速收起表情转回去，秦钊看得也无声一笑。
　　秦钊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对了——他猜到了唐麓泽的思路。
　　唐麓泽简单吃了顿下午茶，全程是莱耶在对面陪坐，秦钊则被瑞利希带走了。
　　——去花园例行剪鲜花回来插瓶。
　　最近花园里的月季开了，黄色、粉色和杂色的竞相开放，看起来热热闹闹的，漂亮得很。秦钊看瑞利希抄起剪刀就想去捏住月季的枝，下意识说了句：“有刺。”
　　“我知道。”瑞利希乐了，“我是机器人，还怕这个吗？”
　　秦钊沉默一秒，又道：“……但还是要把刺去除吧？万一唐麓泽想碰，就有可能会被划伤。”
　　“当然是要去刺的，待会儿修枝插花的时候一起处理。”瑞利希剪下一枝月季，递给秦钊，“倒是你，小心被刺伤，你也是人类啊。”
　　“没事。”秦钊捏住没刺的地方，将月季放进花篮里，又疑惑道，“怎么这种花没全部培育成无刺的品种，不带刺不是更容易有受众吗？”
　　“带刺，也是一种魅力啊。”瑞利希挑选出一朵圆圆胖胖如包子般的黄色月季，剪下递给秦钊，“就像人类会想要脾气不怎么好的陪伴机器人一样，不是吗？”
　　秦钊忽然想起唐麓泽起床气发作时的模样，竟然产生了同感：“……确实。”
　　瑞利希又问：“听说你和麓泽一起睡了？”
　　“……咳！”秦钊差点在放月季的时候被刺划了一下，起身看向瑞利希，“只是在同一张床上凑活了一晚，因为当时没别的床，唐老板好心收留我而已。你怎么知道了？”
　　瑞利希的态度依旧很淡定：“麓泽说的。”
　　“他怎么会说这些……”秦钊疑惑，“他会和你汇报他的经历吗？”
　　“不，但他有时候会随口和我说一些小事，可能只是想说吧。”瑞利希背朝秦钊，继续剪月季，“他只是和我感慨，好久没和人同床共枕了。”
　　“只同床，没‘共枕’，也没‘共被’。”秦钊顿了顿，又问，“呃，方便问问吗？他以前常常……和别人同床共枕？”
　　“干嘛？”瑞利希转头，给秦钊递了一支粉色月季，语带打趣，“想打听他的情史？”
　　“绝不是！”秦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问，但既然已经问了，秦钊只好绷着面皮继续说明，“只是觉得他昨天并不是很愿意和人用同一张床，你现在又说他以前曾经有同床的经历，所以有点好奇……”
　　瑞利希盯着他笑道：“你紧张什么？”
　　秦钊回不出话。
　　“好吧，其实我应该可以稍微泄露一点。”瑞利希压低声音道，“我得说，这踩在我的程序守则边缘。我愿意告诉你一点点，完全是因为麓泽似乎想把你当做朋友，我希望你不要令他失望。”
　　秦钊意外于这个话题这么严肃，很快也慎重道：“我会对这次对话完全保密。但要是有关唐麓泽的秘密，你完全可以不说，我不是要打探他人的隐私。”
　　“我觉得也不完全算隐私，也算我的亲身经历而已。”瑞利希铺垫了这么一句，终于进入正题，“其实，有时候麓泽会觉得一个人睡觉令他不安，所以让我也‘睡’在他身边。”
　　“不安？”
　　“或许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瑞利希道，“我不用真的睡觉，所以会注意到，麓泽让我‘陪睡’的时候，有时会从睡梦中惊醒。我推测，是因为他以前在家乡时，一度面临随时需要逃跑避难的情况。那种时期，一个人要是睡熟，很可能错过最佳的逃跑时间。所以旁边要是有个人，两人至少能相互提醒、相互照顾，心理上也觉得安全一些。”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虽然已经不在战区，不用担心紧急避难，但心理上还会觉得不安？”秦钊道，“所以，他会找你睡在一张床上，这会让他更容易入睡？”
　　“差不多吧，我是这么猜测的。”瑞利希回道，“不过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样要求了，让你和他睡一张床，可能也只是出于纯粹好心。”
　　秦钊却想起，唐麓泽早上醒来时说做了噩梦。
　　还是关于以前在战时、被生命威胁的噩梦。
　　——这不就刚好和瑞利希说的都对上了吗？
　　瑞利希看秦钊有些怔神，又再次剪下月季，递给他：“好了，秦先生，我只是想让你理解麓泽一些，不要因为他的一些奇怪行为而误解他、厌恶他。他这次让你和他睡一张床，没有其他意思。请你不要因为我说的话，而对他露出怜悯的表情，他不喜欢这样。”
　　“……我明白。”秦钊回过神，说道，“小唐老板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我非常明白应当尊重他。”
　　“‘小唐老板’，哈哈，一个有趣的称呼。”瑞利希笑起来，“你不是叫他的名字，或者称呼‘唐老板’的吗？”
　　“他毕竟比我小。”秦钊也笑了笑，“不过我不会这样当面称呼他，请你保密。”
　　“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嗯？”瑞利希回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这种行径听起来有点恶劣，麓泽还说你看起来像是个正经的老古板，或许他该刷新他的认知了。”
　　秦钊想到唐麓泽被自己惹得略显炸毛的模样，心道青年应该早就刷新过认知了。
　　不过既然要当朋友，一点小玩笑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钊想，就像唐麓泽看起来懒洋洋的，却精明得可怕一样，自己也只是平时比较正经，偶尔会冒出一些“恶劣却无伤大雅”的想法。
　　他又想，唐麓泽刚才还在冲我眨眼。
　　——所以，我们之间，是有默契的吧？
　　***
　　晚上，唐麓泽在工作室里看视频。
　　秦钊也在，不过他原本是进来看书的，唐麓泽也没要他做什么。但视频播放了一会儿，秦钊反而主动去看了。
　　“这是莱耶这几天的录像？”秦钊道，“看起来只是一些日常互动，你在分析这些行为？”
　　“不，这是要给他主人的视频。我做的这些互动，是他主人要求的内容，这些视频是为了让她确认是否合格。”唐麓泽道，“我还和他的主人直播了两次，不过每次只有几分钟，没拍到你，放心。”
　　“我没担心这个。”秦钊道，“你这样做，是不是莱耶准备要回去了？”
　　“哦，是快了。最后再给他主人确认一下，他的反应都能达标，就会有人来接他了。”唐麓泽顿了一下，又忽地一笑，“每次他做什么的时候，你都不太说话。怎么，不喜欢他？”
　　“他只是个智能，我至于和一个智能过不去？”秦钊回道，“等他走后，你准备做什么？”
　　“怎么，关注我的行程？”唐麓泽笑得更明显了一些，朝他的方向靠过去。
　　自从秦钊第一次进这个工作室，和唐麓泽坐在一个沙发上，之后进来基本也坐在这个位置——除非唐麓泽在沙发上躺着，霸占了两个沙发。此时秦钊和唐麓泽并排坐着，被唐麓泽笑着靠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瑞利希那些带着戏谑的说话方式和玩笑，果然是和唐麓泽学的吧。
　　而这次，秦钊居然坦诚了自己的想法：“是有点关注。”
　　唐麓泽面露意外：“嗯？”
　　“如果你没什么事，我想和你一起在星网上逛逛。”秦钊神色淡定地看着他，“我单独去逛星网的话，进入某些地方时，可能需要你的授权。这种情况或许会发生好几次，比较打扰你。而且我对很多事的认知还不清晰，希望有人能指导我……”
　　唐麓泽挑眉：“如果只听第一句，我还以为你想和我约会。可听了你后面这些话，我觉得你只是想白嫖一个解说。”
　　秦钊其实就是临时起意，而且他根本没说自己真正想邀请对方的理由。他并不再进一步解释，只是问：“那，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唐麓泽笑起来，后仰靠在沙发上。
　　“你用九十亿少女的梦中情脸发出邀请，谁能拒绝？”


第二十章 我来安排约会
　　几天后，莱耶果然被接走了。
　　他的主人居然亲自来了，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穿着时尚，飞船的涂装很有个性。她进门一看到莱耶，立刻就扑了上去：“莱耶——！”
　　莱耶被她扑个正着，又羞赧又不得不扶着她：“你收敛一点！”
　　唐麓泽、秦钊和瑞利希这会儿都在客厅里，看着他们的互动。要放在之前，莱耶和其他人互动的时候，经常会下意识看向唐麓泽。但这次，莱耶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主人身上。除了出于害羞地扫一眼众人的反应，其他时候的莱耶，都专心地看着女孩。
　　因为，唐麓泽已经先行把莱耶对自己的“角色定位”，修改到了那个女孩身上。
　　唐麓泽本来就是以“代行主人”的身份来调教莱耶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现在看莱耶对女孩的反应，也顺利链接到了“对待主人”的数据库。
　　“我给你带了新衣服，咱们换了新衣服再走吧？”女孩挂在莱耶身上，全身重量都靠他撑着，一点不担心会被甩开，“咱们先去旅游一圈，去约会！边约会边回家！”
　　“之后再说，你先站好。”莱耶致力于把她扶正站好，“这么多人看着，你还要不要形象了！”
　　“这有什么关系。”女孩咯咯一笑，这才扶着莱耶真的站直了。然后她转头扫视屋内的人，冲着唐麓泽就去了：“嗨，初次见面，唐老板。”
　　唐麓泽和她握手：“你好，邵小姐。”
　　“没想到你也这么好看。”女孩大大方方地打量唐麓泽的脸，问道，“你这……不是拟真皮肤吧？”
　　“不是。”唐麓泽笑了笑，“我又不是名人，何必要搞别的脸。就算要别的脸，我弄个个比较低调的大众脸不是更好吗？”
　　“也是。”女孩欣赏了一会儿，也没干出更失礼的事，而是开始说正题，“那现在最后消除他对这里的印象吧？我把尾款，以及额外买这个头部部件的钱，都一起给你……”
　　是的，这位邵小姐，在看过唐麓泽和智能莱耶的互动视频后，决定连这个八成像的脑袋都一起买走了。而唐麓泽则是本着不赚白不赚的原则，没多犹豫就决定卖了。
　　接着就是走流程了。模糊智能莱耶对唐麓泽这里的数据，尾款结账，一切顺利地完成后就是道别。邵小姐还爽快笑道：“以后有需要，还找你哈。”
　　“承蒙邵小姐关照了。”唐麓泽微微一笑，和她再次握了手，然后冲秦钊道，“去送送邵小姐？”
　　“是。”秦钊点头，随即走到门口，“邵小姐，请。”
　　“哇哦，身材不错哦，帅哥。”女孩一手牵着莱耶，边往门口走边打量秦钊，“失礼了，请问你是人类吗？”
　　秦钊神色淡定地点头。
　　“那可真是很不错的身材了，没想到这个小岛上这么藏龙卧虎。”邵小姐看了看秦钊的脸，“就是不知道这张脸是不是真的。不过这样也够帅啦，又高又壮遮三丑嘛。”
　　莱耶和她相握的手紧了紧，女孩立刻回头冲他一笑：“但是莱耶是最好看的哈！脸和身材都是刚刚好，一点都不多余，我最喜欢你这样的！”
　　“……我只是要说，快走，别在这堵人家门口。”莱耶被她说得眼神都飘开了一些，要不是女孩抓着他，他可能手都要松开。邵小姐看到他耳朵都有点红了，越发觉得他可爱，于是高高兴兴牵着他出门了。
　　秦钊冲唐麓泽点头示意，随即跟了出去。
　　大门关上，客厅一下变得清冷了一些。唐麓泽的营业笑容很快收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啊啊……真是费神。”
　　瑞利希保持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表情：“你不偷听一下他在干嘛吗？”
　　“算了，难得有个空隙，让我休息几分钟吧。”唐麓泽顿了顿，又道，“对了，让你帮忙计划的‘约会路线’，好了吗？”
　　“好了，现在发给你？”
　　“发吧发吧。”唐麓泽道，“我猜秦钊可能也会有意无意地来问你意见，别忘了把他往这些方向引。”
　　“当然，放心。”瑞利希微笑道，“不过你不怕他真被刺激得恢复记忆吗？”
　　“不怕啊。而且，与其要说让他性格表现和以前一样，我觉让他恢复记忆才更好吧。”唐麓泽走近瑞利希，随手整理对方的衣襟，“他的记忆没了，总觉得令人不安。恢复记忆和调教行为，还是恢复记忆更保险吧？我是指，对所有人都更……”
　　“不用和我解释，麓泽。”瑞利希望着他，低声道，“我支持你做的一切。”
　　“希瑞，你可真是温柔啊……”唐麓泽的脑门轻轻怼在瑞利希肩膀上，仿佛撞进他怀里。
　　“我明明把你前主人要的设定都洗掉了，让你从头开始自由发展的。”青年不知道在笑还是在感慨，“你居然变成了现在这样，是不是代表我其实很难相处，只有这种万事包容的性格才适合我？”
　　“当然不是。还有形成别样性格的智能，不是吗？算现在不在你身边，但也是和你朝夕相处形成的。你如今这样说自己，要是被他们知道，他们肯定要找你算账了。”瑞利希伸手轻轻环着他，“但不管我们是什么性格，现在在做什么，为你着想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唐麓泽乐了：“这个大生意，你们私底下是不是商量过的，嗯？真是悄悄地给我搞了个大新闻啊……”
　　“我们只是觉得，你能够胜任。”瑞利希道，“除了大赚一笔，你也过了明路，不是吗？”
　　“我只是觉得能够帮到……就很好。”唐麓泽的声音有些低到听不清了，“还有机会和九十亿少女的梦朝夕相处呢，对于我这样的颜控来说，也算是大福利啦……”
　　话没说完，大门忽然再次打开了。
　　“怎么？”
　　秦钊一看唐麓泽又靠上瑞利希了，快速关上门，又快步朝唐麓泽走去：“头痛了？”
　　“不，只是觉得一个活儿结束了，有种浑身松懈的感觉。”唐麓泽说着话就站直了，冲他一笑，“总觉得刚才那位邵小姐，以后会继续来照顾我的生意啊。”
　　秦钊想了想那位女士的表现，明白了：“你是指她会喜欢上别的明星？”
　　“对，追星女孩不就这样吗？不断爬墙……”
　　“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觉得她是个有钱又喜欢玩的客人罢了。有这样的客人出现，是我的幸运。”唐麓泽笑了笑，走近秦钊，伸手去摸他的拟真皮肤连接处，“不过更幸运的是，我能白捡到我喜欢的脸，朝夕相处，这可比去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智能省钱又省事多了。”
　　秦钊顺着他的动作，摘下了拟真皮肤，在这个家里许久不出现的脸显露出来。
　　唐麓泽一直毫不掩饰对这张脸的欣赏。迎着他的目光，秦钊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五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是因为这张脸而获得了唐麓泽的极大帮助。可也因为这张脸，秦钊搞不清楚唐麓泽释放的善意，到底是冲着他本人来的，还是冲着这张脸所代表的那个形象去的。
　　比如眼下，唐麓泽又说了：“最近辛苦了，可以让你这张脸暂时放松一些，呼吸新鲜空气。”
　　秦钊问不出心里的问题，只得道：“好。不过其实也没什么。”
　　“我‘有什么’。”唐麓泽抓住他的衣领，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冲他道，“反正在星网上，有些地方可以故意选名人的脸，顶着你原来的脸也没问题。所以，用这张脸和我‘约会’一下吧？”
　　秦钊感觉心里的情绪更复杂了。
　　他明明知道唐麓泽是故意这么说话、故意用这种近似戏谑的表情，明明在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只是因为这张脸、只是因为他喜欢安德雷克”的想法。可秦钊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唐老板，嘴好像就等不及脑子理完所有的思绪，下意识回道：“……好。”
　　这下轮到唐麓泽面露意外了。
　　他只是开玩笑地这么做，居然被秦钊晃着神答应了，唐麓泽不由得追加确认道：“你说真的？你可别当我在职权骚扰啊，你不想就算了，咱们就正常逛星网。没活之后，家里感觉就有点清冷了，换个地方，换点轻松的热闹看看吧。”
　　“我没觉得你骚扰我。我如果确实不喜欢，会直接明确拒绝——就算你是我的老板。”秦钊心想话都说到这地步了，索性坦荡一些，“你最近很累了，我会选一些纯粹放松的地方，用你喜欢的方式转转的。”
　　唐麓泽挑眉：“用这张脸？”
　　秦钊回道：“……我会找能用这张脸的地方。”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承诺的，我就负责期待了。”唐麓泽松开他，拍拍他的胸口，乐道，“你真的太可靠了，秦钊！”
　　秦钊看他这么高兴，心里的轻微窒闷也散开了一些。
　　算了，能让这个整天劳累到疼痛的家伙高兴一点，也没什么。
　　秦钊这么想着，一秃噜嘴，那个一直隐瞒的称呼就说了出来：“我的荣幸，小唐老板。”
　　小唐老板本人：“？？？”
　　唐麓泽：“你刚刚称呼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鹿：我想去这里约会，但我得想个辙假装这不是我的主意！


第二十一章 约会去啦！
　　约会……不，“监护人”陪护“监护对象”逛星网的日子很快到来。
　　对于这次“随便逛逛”的目的，唐麓泽和秦钊可以说是“各怀鬼胎”，只有瑞利希是全盘知道的。不过反正对唐麓泽都无害，瑞利希也没把秦钊的心思都往唐麓泽那分析。唐麓泽的脑子已经够累了，瑞利希作为陪伴智能，优先考虑他的身心健康。
　　而为了这次逛星网，唐麓泽又“斥巨资”给秦钊买了上网头盔。唐麓泽对此表示不满：“一块钱没见你给我赚回来，先叫我倒贴进去这么多。我到底招了个助理还是个软饭硬吃的小白脸啊！”
　　秦钊知道他就是随口开玩笑，也不反驳和解释，只是提着头盔站在那儿，冲他笑了一下。
　　唐麓泽一下就想起那种骑摩托的酷男，加上脸的作用，唐麓泽不自觉就熄火了。
　　然后两人就一起登陆了星网。
　　这是秦钊第一次来唐麓泽的星网房间，风格和现实中的家差不多，但更小，只有三室两厅。而且这个房间也更复古，整个屋子几乎没什么智能家居。秦钊试了一下，发现大部分电器开关遵循手动的原则，没做隐藏的自动化，可以说是复古得很到位了。秦钊还看了窗外的风景，果然一律复古化建筑。不过秦钊看不出来这是采用了什么地标场景，于是扭头问唐麓泽：“这是……哪？”
　　唐麓泽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自贸区。”
　　“……什么？”
　　“很久以前的，刚开始建设没几年的，自贸区。”唐麓泽随手朝窗外指，“那个是还在建设的小区，那边是已经开了楼盘但是连地基都没挖的小山坡。还有那边，是刚建好租金就腰斩的办公楼。”
　　秦钊问：“是什么时候、哪里的地标？”
　　“就以前的普通场景而已，不是什么地标。”唐麓泽随口回，“那个时代随处可见的场景。”
　　秦钊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作为窗外景色的，又问道：“那个楼上的黄色器械是……？”
　　唐麓泽回道：“塔吊，把建筑材料吊上高处的器械。”
　　“那那栋楼完成后是什么样的？”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找以前的资料建的景色？没后续的记录吗？”
　　“没有。就这些而已，窗外景色只会重复这一天的情景。”
　　秦钊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一时间想不出来。唐麓泽选这么复古的虚拟场景，窗外的景色居然没选那个时代的经典地标，而是弄了个这么平常的、甚至可以说没任何看点的画面……
　　唐麓泽看秦钊若有所思，说道：“你是来关心我的虚拟小屋的，还是来逛星网的？还走不走了？”
　　“也是，走吧。”秦钊顿了顿，又道，“不过，今天去的地方都不能用我本来的脸……”
　　“你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我又没失忆。”唐麓泽看着他在线上随机的一张大众脸，没所谓地一耸肩，“不行就不行，想想也知道原因，我不至于因为这事生气。行了，走吧。”
　　秦钊低声一笑：“怕你今天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气。”
　　“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难道你换张脸就不是你了？”唐麓泽挑眉，“别废话了，赶紧的。”
　　秦钊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点什么，但临了又忍住了。
　　——算了，就当……算个小小惊喜吧？
　　***
　　“约会”的第一个地点，是联邦历史线上博物馆。
　　秦钊想不起从前的细节，但觉得自己至少是个联邦人，所以就决定从联邦的历史开始，从国家的高度来了解整个世界的过去和现在。其实他之前已经查阅不少了，现在再来星网上的虚拟空间，是为了切身体会一些重点场景。
　　“这是……军部空港？”
　　进入场景后，唐麓泽发现自己身处某处空港，正站在一个高高的看台上。面前的巨大空港停留着许多战舰，有大有小，看起来就是个舰队编制。虽然唐麓泽站着的地方和那些战舰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即便这么远，还是能感受到那些战舰的庞大和造型带来的压迫感。
　　“是出征现场。”秦钊就站在旁边，也远远望着空港上的舰队，“安德雷克上将兵连续击退三个星球的虫族，随后击杀斯派德新生女王的那次战役……这就是出征的时刻。”
　　“啊，这场战役我有印象。”唐麓泽恍然，“但我好像没看过这次出征的情景……”
　　“当时因为要保密，并没发新闻。后来这场战役结束后挺久，才悄然公开的影像。公开后，因为距离实际发生的时间比较久了，而且大胜的新闻更有关注度，主流媒体基本没发过。”秦钊解释道，“但是专门查这些可公开的军事情报时，是能看到的。”
　　“也就是说，上将本人从这儿出发了？”唐麓泽疑惑道，“可我看过那个得胜的新闻，上将的战舰……好像不是这些吧？”
　　“他指挥作战的那个型号？那些超级战舰的调动比较耗费物资，不可能每次都全部回收到同一个地点，然后再在需要作战的时候派遣出去。”秦钊继续解释，“超级战舰平时都安排在联邦的各个坐标点，也配备有执勤舰长。战时才会派出更高级的军官，外加作战用的其他配给，快速会和到超级战舰上。这样调动和反应的速度都能加快些。”
　　唐麓泽偏头看他，刚好一阵风吹来，吹得唐麓泽不得不抬手耙了几下头发：“你还挺了解啊……”
　　秦钊看他越耙越乱，不由得伸手帮他顺了好几下头发，还回道：“我在查资料的时候，顺便了解的。”
　　唐麓泽望着他道：“但你说得很自然，就像你本来就知道似的。说不定你原来也很了解？”
　　秦钊被他的视线看着，感觉手被烫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缩回了手：“不确定，可我确实对这些有着本能的关注，所以才想着到现场看看。”
　　“好吧。”唐麓泽环视四周，“不过这是出征现场，上将本人和送行的人呢？”
　　“这段影像里没有上将本人出镜，可能已经道别过、并且登上战舰了。送行的倒是有，不过我屏蔽了，不然可能会很吵。”秦钊回道，“要看吗？不屏蔽的话，这里也会有很多人。”
　　“没安德雷克上将，那还有什么好看的……”唐麓泽嘀咕了一句，但随后还是道，“不过来都来了，看看都有谁吧。”
　　秦钊点头，随即解除了人物屏蔽。
　　眨眼间，这个高台上就站满了人。围栏边的前排站了一排像是有点身份的角色，后面还有一些副官、秘书、助理、保镖甚至工作人员之类的，或站或放轻手脚走来走去。就连唐麓泽站的地方也有人，他后退了两步，这个人的身影才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名女性，优雅美丽，很有成熟的韵味。唐麓泽让开后，她就站在了秦钊身边。秦钊看着她，视线一时间在她的侧脸上定住了。
　　——这个人好像……
　　“啊。”唐麓泽探头看这是谁，一下认出了这个新出现的女性，“米娅公主！”
　　秦钊被他的声音拉回神：“你认识？”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唐麓泽乐道，“只要关注安德雷克上将的人，谁会不认识她？安德雷克上将的母亲，费乞拉宏帝国的公主，前上将的妻子。据说联邦把她看得比第一夫人都重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的身份这么多，看重她很正常。”秦钊看着米娅公主，说道，“有些消息说，他的丈夫和儿子出征的时候，她都会来送行。”
　　“怎么？”唐麓泽站到米娅公主的另一边，扒着栏杆探身越过公主望向秦钊，笑道，“你喜欢这样的女性？”
　　“不，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秦钊想都不想地反驳，随后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又解释道，“呃，是不讨厌，但也只是在了解了她的一些新闻后，比较欣赏这样的人。我不是用看异性的眼光……”
　　“好了好了，至于解释这么长吗？”唐麓泽眨眨眼，“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看她看得好像都出神了，还这么了解她。我以为你对她有别的想法。”
　　“没有。”秦钊也觉得自己刚才晃神得厉害，可一时间也没法清楚抓住思绪，只得回道，“其实我之前查资料的时候，也在视频里看到过米娅公主，那时候感觉也还好……这次可能是忽然看到一比一的拟真影像，吓了一跳吧。”
　　“你会被这种事吓一跳？”唐麓泽忽地往他靠近一步，米娅公主的影像就消失了。唐麓泽凑近和秦钊对视，凝视着他：“嘿，我的助理，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秦钊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似乎能望进那瞳孔的深处，又仿佛要被青年凝视到自己的内心深处。
　　“……不是隐瞒。”这一刻，秦钊不想骗他，如实相告道，“只是忽然觉得，她对我来说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想通。”
　　唐麓泽：“想通了会告诉我吗？”
　　秦钊：“……”
　　唐麓泽挑眉，垂下眼偏头走开：“行吧，保守着你的小秘密吧。”
　　秦钊下意识抓住他的手：“等等！……会和你说的。”
　　唐麓泽回头看他：“不必勉强。”
　　“不勉强。”秦钊看着他，语气坚定，“我也想让小唐老板帮我参考的。”
　　“……别叫这个！”唐麓泽抽回手，“没大没小。”
　　“年龄上来看，我肯定比你大。”秦钊又招惹他一句，随后话锋一转，“我们去下个场景吧？会在战争场景里看到虫族，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你问这么多次，我都要给你问出PTSD了。”唐麓泽道，“本来我就觉得可以直接去战场，是你说先到别的地方看看的。你别是在担心我一下和虫族面对面，会出问题吧？”
　　“……不是。”秦钊一本正经地否认，“是我想看看。”
　　唐麓泽上下打量他，仿佛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好一会儿后，唐麓泽才道：“行吧，不管如何，能让你发现你对米娅公主好像有点熟悉，也不错。”
　　“多谢老板。”秦钊听到他的话，微微一笑，“那走吧？”
　　“走走走！”


第二十二章 要把我赶出去吗
　　去战争场景，就需要唐麓泽批准秦钊的权限了。毕竟带“血腥、暴力”的环节，还是有一定年龄限制的，秦钊之前查资料的时候就没怎么看这些场景——总要唐麓泽批准，太麻烦他了。
　　这次选场景、时间点和落点等，都是秦钊选的。唐麓泽只负责点同意，还确认了对“可能出现暴力、血腥画面”的知情函。一切文字提醒都过去后，画面终于一跳，唰地一下换成了前线场景——
　　一头有两个唐麓泽高的虫族，在唐麓泽面前高高扬起上半身！
　　唐麓泽：“！！！”
　　秦钊快速将他拉入怀里，捂住他的眼睛：“别怕。抱歉，我不知道是这个视角……你恐高吗？”
　　唐麓泽本来有别的话要说，但秦钊一下跳到恐高问题，唐麓泽只好先回答：“不恐。”
　　秦钊“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道：“我调整视角到半空了，现在放开你，别慌。”
　　“有什么可慌的。”唐麓泽终于忍不住主动拉开他的手。此时，两人果然“悬空”到了战场的半空，脚下是厮杀的各种机械和虫族，空中也有各种战甲、战机和炮弹在飞蹿。整个场景都轰隆隆的，尘土、火药和腥味飞扬上半空。这虽然都是拟真感知，却还是让唐麓泽不由得皱了皱眉。
　　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更大反应了。他看着脚下那些虫族和残肢、异色血液、黏液等等，嗤笑一声：“就这？你至于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拉上来吗？我又不是没亲眼见过。”
　　秦钊指出：“你刚刚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因为突然怼脸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东西。怼脸的jump scare，就算是个汉堡，都能吓人一跳好吧？”唐麓泽偏头看他，“你才比较奇怪，忽然被视觉冲击，居然没有人类本能的僵硬，而是第一时间就来帮我……你越来越像个军人或者警察了，至少是需要反应很迅速的职业。”
　　青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忽然面色古怪：“你该不会是……安德雷克上将的替身吧？”
　　秦钊本来还在认真听前面，听到最后，不由失笑：“你这是什么猜测？”
　　“坊间传闻，安德雷克上将有数个替身，以最大幅度保证他的安全。”唐麓泽回得振振有词，“你看你和他长得这么像，身手敏捷、反应敏锐，而且对政治和军事的见解都挺丰富，不就是完美的替身？所以你完美保留着这个长相，也没被别人发现，因为你一开始就被保密起来了……哇哦，越说越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秦钊听了只觉得荒谬，又觉得唐麓泽的语气听着有点可爱，不由得垂眼笑起来，“上将要替身，搞几个智能不是更好？真人是不是也太费人了？”
　　“所以只是传闻嘛，和笑话的程度也差不多。”唐麓泽半弯下腰，看着下方，“话说，你来这里到底是想看什么？看虫族，还是看军队的机械作战？这么远，你要不要下去近点看啊？”
　　“没事，这样也可以看得清，不用下去。”秦钊看他似乎真的不是很怕，问道，“你不是很讨厌虫族吗？”
　　“啊？还好吧。这个种族的长相，还行。”唐麓泽只是讨厌蟑螂，对其他虫子不怎么恐惧。而现在脚下的那些虫族，看起来像是放大的跳蚤，再加上些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触手，对于唐麓泽来说算是能接受的猎奇程度。当然，也就是能忍着一直看的程度。要是多起来了，密密麻麻，或者离得太近，唐麓泽还是会特别反感的。
　　秦钊有点明白了：“你只是特别讨厌其中某些虫族？”
　　“可以这么说。”
　　“哪些？”
　　唐麓泽听他这么问，直起身扭头看他：“干嘛，准备买模型来吓我玩儿啊？”
　　“我像是这种人？”秦钊道，“而且就算我要买东西，你不是全都能看到？我还整蛊什么？”
　　“……也是。”唐麓泽继续看向战场，“这个虫族，好像就是斯派德一族的吧？我好像看过这个新闻。对了，我想起来一个问题了，这个虫族怎么是完全肉体作战的？他们的高层不是已经有人形了吗？……至少上将带队击毙的那个新女皇，打着马赛克也看得出是人形的女性啊，新闻还说她会人类语言来着。怎么战场上全是没机械化的原型虫族？”
　　“你问我？”秦钊看向他，“照理说，现在的我该比你知道得少吧？”
　　唐麓泽道：“那你不知道？”
　　“……知道。”秦钊垂眼一笑，“新闻里能公开的战斗画面，只有这些和低级虫族的对战。和高等虫族作战的时候，很可能用到了联邦比较先进的军事技术，所以需要保密。而且后来击毙新女皇的新闻里，不是也只有巢穴和马赛克后的女皇照片吗？你也没看到突击小队的装备吧？”
　　“这么一想还真是。所以我们对虫族的印象，才一直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外貌吧？那虫族的拟人化程度到底有多高，文明程度到底如何，对我们这些普通群众来说就真的很难掌握了。”唐麓泽感慨道，“要是像埃斯拉彼的虫族其实很多，那联邦一般人的防备真的太少了……”
　　他话没说完，远方空中忽然传来呼啸之声。本来夹杂在各种轰鸣中，那声音是不太明显的，但秦钊一下就望了过去。秦钊的动作如此明显，导致唐麓泽也止住话头，跟着望去。
　　那是一队战机，离得太远，看不清机型，只能看出都是深色的。它们快速地从天边而来，从唐麓泽和秦钊头上远远掠过，又飞越了另一边的地平线。说实话，在战场上出现这一幕，并不奇怪。而战机队伍飞越过去的时候，下面战场无论人类和虫族，都没过多关注，也可见这对他们来说不太特别。
　　可秦钊就是盯着它们，直到它们化作黑点消失在天机。
　　唐麓泽疑惑：“你在看什么？”
　　“……嗯？”秦钊回过神，和他对视，“我在看那些战机。”
　　“我也看到了，但有什么特别的吗？”唐麓泽指了指下面的战场，“那些战场上的都没关注那些战机，你看出什么了？”
　　“我……我有种直觉。”
　　“直觉？”
　　“嗯。”秦钊的目光再次望向战机消失的天边，低声道，“我拿不出证据，总之……我觉得那是安德雷克上将的座驾。”
　　“……哈？！”唐麓泽这回是真没想到。他不知道这个信息，更诧异于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你没证据，你怎么觉得那是他的座驾？他的座驾，不是一部机甲吗？……啊，对了，战机形态？！”
　　“可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机甲有没有战机形态，或者战机形态是什么样的。我就是忽然这么想。”秦钊看向唐麓泽，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我只是在听到战机声音的瞬间，觉得其中有一道有些特别。我说不清具体哪里特别，反正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和我说你不清楚、不确定、搞不清原因的事，还少吗？”唐麓泽挑眉，“不过我完全分不出有什么区别，你这耳朵……不对，你原来不会真是什么知道军部机密的人吧！你别和我说了，我可不想以后惹来麻烦！”
　　秦钊好笑：“你之前不是要我坦白的吗？”
　　“我哪知道会涉及到保密内容啊！”唐麓泽没好气道，“你怎么身份这么复杂，不对，我看到你的脸时，就该想到这点！”
　　秦钊道：“那你现在要把我赶出去吗？”
　　唐麓泽：“……”
　　秦钊望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语气徐徐：“如果你觉得我不再方便待在你家里，我可以离开。”
　　唐麓泽还是不说话。
　　秦钊微微一笑，再凑近他一些，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只要你一句话，小唐老板，我没有任何埋怨。我会记得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你少演了！”唐麓泽终于抬手推了他一把，“我该想的后果，早想完了，现在你跟我装什么可怜啊。”
　　秦钊低笑：“那你还那么说？”
　　“你明知道只是玩笑……！”唐麓泽轻哼一声，然后强行把话题拉了回去，“行了，别废话。你是专门来看那架特殊战机的吗？就这么几秒，要重新看吗？”
　　“我不是专门来看战机的，我只是想看看战争现场，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怀疑我的来历和军队有关。看这场，是因为这场战争是最近、最有名的。再往后的战场新闻就极少了，应该是还没公开。”秦钊终于不再招惹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回道，“会看到那架有点特别的战机，完全是碰巧。我之前不想因为要权限的事打扰你，所以根本没看过这场战争的视频，上哪知道这个视频里还有这架战机？
　　“现在我虽然对那架战机有所怀疑，但我只是知道上将指挥了这场战役，并基于此进行了猜测。可实际上，官方并未公开他具体在哪个星球的哪个战场，所以我的话可信度也不高，你不用这么激动。”
　　唐麓泽心说不是你之前撩我，我至于这么惊讶吗？
　　但他只是表面上哼了一声：“所以，还看吗？”
　　秦钊看他假装没听到自己的长篇大论，低笑一声：“看。”
　　于是影像回退，两人又看了一遍战机飞越的场景。唐麓泽这次还认真听了，可他怎么都分不出所谓“特别的战机呼啸”，只得作罢。
　　而秦钊听完第二遍后，也没再说什么别的，只是道：“好了，走吧。”
　　唐麓泽问：“不看第三遍了？”
　　“不看了，我第二遍也有点恍惚了，或许是我听错了也说不定。”秦钊用终端调出下个地点，“老板，批准一下跳转？”
　　“……准了。”
　　作者有话说：
　　唐麓泽：好耳力
　　秦钊：好可爱


第二十三章 冰淇淋与芯片
　　下一个“约会”地点，是联邦最大的线上机甲训练场。
　　说是训练场，其实有些人也当游乐园玩儿，反正就是挑个款式的机甲，在各种场景里干各种事。喜欢机甲的人，天天上来当休闲；不怎么喜欢的人，那真是“机甲库”里都只有初始的那几个。
　　比如唐麓泽，可选择的机甲就只有登入训练场后默认的那四款。
　　面对机甲库的秦钊：“……”
　　“我在你说想来机甲训练场的时候就说了，会给你惊喜的。”唐麓泽在旁边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秦钊想起唐麓泽那时神秘兮兮的表情，终于明白当时他在憋着什么坏了。
　　“很惊喜，很意外。”秦钊也生不起气来，只觉得好笑，“你这连默认机甲的最新版本都没下载，看来是真的很久没来了。”
　　“我就来过两次，再也没来过。”唐麓泽还挺理直气壮，“我上网冲浪是为了快乐，不想这时候还身心俱疲。”
　　“‘冲浪’？”秦钊疑惑，“这是什么形容？”
　　“网络最早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在网上到处晃用的词儿，用的就是‘冲浪’。”唐麓泽随口回了一句，又道，“赶紧玩你的去。”
　　秦钊的思绪被他带回来，问道：“那我帮你更新了？”
　　“只要不另外花钱，你爱干嘛干嘛。”唐麓泽顿了顿，可能觉得自己的发言太“铁公鸡”，又补充道，“……如果是你非常想去的场景，和你非常想用的机甲，我可以考虑考虑。”
　　秦钊听了好笑，但这时候招惹唐麓泽，肯定连“考虑考虑”都没了。于是秦钊道：“谢谢老板。我会小心选择，不欠你更多债的。”
　　唐麓泽挑眉：“想想你欠的总数，买个简单场景就是个零头吧。”
　　“老板大气。”秦钊看他又愿意给自己接触，又要嘴硬，愈发觉得这个傲娇小老板可爱。秦钊自己都没发现，他说话时的语气已经带了些亲近又关照的意味：“不过，我在这玩机甲，你不玩的话，去干什么？”
　　“不知道，去看看今天有没有比较厉害的人在线上对战吧。没有的话，就看看安德雷克上将以前的全息视频，好像有能看到他在内部操作的全息视频，是吧？”唐麓泽说到这里，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虽然是很早之前的，好像还是他当学生时期的……”
　　青年露出了略感兴味的表情：“学生时代的上将，青涩又朝气的挺拔青葱，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学生时代……”秦钊的脑海里冒出思绪，但憋着没说出来，只是问，“你不是挺喜欢上将的吗？以前没看过他学生时代的录像？”
　　“我只是欣赏，还没到追星和变态的地步，至于专门去追溯别人的过去吗？”唐麓泽耸肩，“主要我对机甲的了解不深，兴趣也不大，去也就是能看看上将，不太能看得懂机甲。”
　　“是吗？”秦钊听他这么说，忽然觉得而有些事要提前铺垫一下，不由得问道，“那我待会儿想请你来，你会来吗？”
　　“我来干嘛？”唐麓泽疑惑，“进你的机甲？”
　　“应该是。”秦钊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老板能忍着无聊，赏光来看看吗？”
　　“可你想要我看什么？”唐麓泽上下打量他，“就算你以前是机甲高手，可你现在都没什么记忆，难道不是从伸伸手、走走路开始复健？”
　　“确实。”秦钊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之前只是用终端投影过机架内部的一些键位，还完全没什么实操的手感，或许我等下上了机架就会摔一跤也说不定。”
　　唐麓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嗤一笑：“听起来这也挺有看点的。”
　　秦钊问：“想来看？”
　　唐麓泽面露意外：“你愿意让我看你丢脸？”
　　“反正初始练习场这种情景也不少见，我现在相当于初学者，丢脸不是很正常吗？”秦钊笑了笑，“救命恩人想看的话，欢迎。”
　　“……算了。”
　　“嗯？”
　　“说不定你是天才呢？一上去就顺顺利利的，那岂不是太无聊了。”唐麓泽挑眉，“而且你想让我待会儿来，就是有特别的东西想让我看吧？那我配合你的表演，到时候再来得了。”
　　秦钊闻言一笑：“好吧。那么稍后见，唐老板。”
　　“……稍后见。”
　　***
　　唐麓泽一个人的时候，说是要去看安德雷克的学生时期，其实根本没去。
　　他早就看得够够的了，对某些部分的情节和画面还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现在再看完全不会有任何轻松休息的感觉。他也不想看其他人的比赛。要是这里今天有特别精彩的比赛，早在唐麓泽和秦钊登入这里的时候，就会被广告宣传扑脸了。现在还这么平静，显然现在公开对战的人里并没有表现得一骑绝尘的。
　　“没劲。”对机甲没什么兴趣的唐麓泽，在训练场里转了一圈，确认今天没什么名人比赛后，坐到了训练场里的拟真复古冷饮店门后。他花了点小钱，买了个最新款的冰淇淋来吃。据说这是按照很久以前的配方复原出来旧款冰淇淋，苦咖啡巧克力味儿，拟真口感和研发出来的实物一模一样。唐麓泽啃了两口，感觉差强人意。
　　“还是按照现代人的口味改了吗？或者是原料做不到百分百还原……”唐麓泽一边嘀咕，一边随手翻阅冷饮店旁边放的广告杂志。为了配合冷饮店的复古风格，广告杂志也是根据史料复原的，拟真纸质，但内容全是现代产品的真广告。
　　唐麓泽看得无语。照这个复古的年代设定，纯广告的杂志一般要么是在比较高级的长途交通工具上，做得比较高端的那种；要么是超市或者大卖场的大传单，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全是各种日用品的惊爆价。而唐麓泽手上这个，模式用的是大卖场那种，可宣传的产品都还挺高端。
　　毕竟喜欢来玩机甲的人，多少还是对科技类产品比较关注的。
　　唐麓泽就看到广告里有个芯片，写得非常高端：“情绪调节芯片……通过调整脑内激素及低频安全的脉冲，有效调节使用者心情……这不该是精神类疾病的处方材料吗？现在都开始普通民用了？啧，不会真搞出情绪模拟器来强行扭转人类情绪了吧，那和智能有什么区别啊……”
　　虽然身处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唐麓泽还是觉得在身体里、尤其是脑子植入芯片怪可怕的。那可是大脑，一旦芯片出了什么问题，可能外界还来不及反应，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事后都未必能查出原因。要是出于医疗目的或者医生建议，不得不植入芯片，那还有正当的理由。可这种民用的泛商品化芯片，目标用户就是一般人群。唐麓泽每次看到，总有种“人类终于懒到这个地步”的感觉。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唐麓泽的思想在某方面有些守旧，所以对此一直持保留意见。这年头还是很多人乐于并且已经接受在脑子里植入芯片的，唐麓泽也不至于因此就讨厌或远离对方。
　　“说起来，那家伙的芯片……”唐麓泽眯了眯眼，无声地喃喃着，“每次都要加强屏蔽，太麻烦了。还是早点取出来才更好吧，不过监控的那些……”
　　青年的思绪纷纷，慢慢啃完了一个苦咖啡巧克力冰淇淋，又要了一个香草和一个香芋的，准备继续翻广告杂志玩儿。主要是这些广告乍看是纸质的，点一下还是能弹出更具体的立体影片的，有些还真挺好看。一些广告内容甚至能和附近的其他广告互动，唐麓泽看得津津有味，基本跟看小短篇差不多。
　　就这么坐了二十分钟，唐麓泽的香草冰淇淋还没吃完，秦钊的信息来了。
　　先是一个要开新场景的消费请求，很便宜，然后是邀请唐麓泽传送到他身边的通知。
　　唐麓泽有点意外于他居然这么快就来信息了，原来还以为少说得一小时之后再说的。于是青年先点了同意消费，然后一手拿着免费杂志，另一手拿着香芋冰淇淋，直接瞬移过去了。
　　——意料之中，唐麓泽出现在了一部机甲的内部。
　　这一看就是初始机甲，毕竟除了主驾驶位外，还有一个教官可用的副驾座位。不过这毕竟是机甲里，空间不可能太宽敞。唐麓泽就在传送过来后，瞬间就有点没站稳。
　　秦钊似乎早能猜到这点，此时就站在边上。他看唐麓泽一来就差点摔倒，下意识就探身拉了他一把，唐麓泽直接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冰淇淋冰淇淋！”唐麓泽倒是没摔了，可手里的冰淇淋直接撞上了秦钊的胸口。好在冰淇淋并不超出杯子多少，唐麓泽还努力避开了一下，不然在拟真的世界里，秦钊直接能被泼上一整杯。
　　但就算这么的，秦钊胸口上还是沾了一口。秦钊松开唐麓泽，手指划了一下沾在自己衣服上的那口：“……这是什么口味？”
　　“复古的香芋。”唐麓泽塞给他，“给你了。”
　　秦钊一愣：“你不吃了？”
　　“我吃了两个了。”唐麓泽晃了晃手里的广告，“边看这个边吃的。”
　　秦钊扫了一眼：“芯片、家居机器人、飞行器……你想买？”
　　“好玩而已。”唐麓泽坐到副驾上，摊开杂志，“你先吃吧，吃完换衣服，再让我看你想让我看的。”
　　秦钊笑了笑：“这么浪费时间？场景可是计时收费的。”
　　唐麓泽轻哼一声：“你吃快点不就行了。”
　　“好。”秦钊于是放下冰淇淋，在终端上按了几下，手上瞬间多了一件衣服。紧接着，秦钊就当着唐麓泽的面，撩起了身上这件。
　　唐麓泽一抬眼扫到他的腹肌，不由得啧了一声：“……干什么，耍流氓？！”
　　“换衣服，你可以不看。”秦钊低笑，“但我不介意你看。”
　　“谁要看啊……”
　　唐麓泽把杂志举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


第二十四章 冰淇淋与机甲
　　秦钊换完衣服，刻意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香芋冰淇淋。
　　唐麓泽还真没催他，只是有时看看杂志，有时看看他。秦钊注意到他的动静，忽然意识到，他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果然，秦钊刚吃完，唐麓泽就问：“感觉如何？”
　　“哪有现在问食评的，应该我刚吃两口就问吧？”秦钊觉得好笑，“不是不想吃了扔给我而已？”
　　“怎么，觉得是我剩给你的？”唐麓泽挑眉，“嫌弃你别吃啊。反正在虚拟世界扔东西，也不会浪费，我无所谓。”
　　“但也是你的钱买的。”秦钊先这么说了句，眼看唐麓泽似乎要发作了，这才说道，“好吧，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唐麓泽骂人的话被噎在喉咙里，憋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蹦出一句：“找补的话也太敷衍了吧！”
　　“还没说完。”秦钊望着他，认真道，“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觉得我应该是第一次尝到这个味道。味道很浓郁，不太像是标榜自然的那种口味，颜色也紫得很鲜明……”
　　唐麓泽瞥他：“你直说味道太劣质不就行了。”
　　“不。”秦钊低笑一声，“我觉得这个味道很可爱。”
　　“……哈？”唐麓泽这下是真有点茫然了。他自觉是对秦钊有相当程度了解的，可秦钊现在对复古香芋味的形容居然是“可爱”，唐麓泽连互怼都放弃了，忍不住探究道：“为什么是‘可爱’？”
　　秦钊看着他：“……不知道。”
　　“不知道？”
　　“总之，就是可爱。”秦钊望着青年的那双桃花眼，顿了顿，才徐徐地继续描述，“甜得有点突出，但不讨厌，是让人会开心的味道。可能有机会的话，我还会主动去买来吃吧。”
　　“真的假的？”唐麓泽愈发觉得意外，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转，“你真的喜欢？不是唬我吧？”
　　“这有什么好唬你的。我要是真的不喜欢，也不至于一句话不说就全部吃完。”秦钊笑了笑，“我又不是不会拒绝的人，也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你难道不知道？”
　　唐麓泽轻哼一声：“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脾气？”
　　秦钊看着他一时间没答话，唐麓泽扫了他两次，不由得再次确认道：“你……你其实喜欢甜食？”
　　秦钊听到他的问题，忽然觉得好笑。
　　——这家伙，前一句还说着不关注我，后一句就问我是不是喜欢吃甜食？
　　——别是我说喜欢，以后家里吃的东西还会增加甜食吧？
　　“我对甜食的兴趣一般，小唐老板。”秦钊终于回道，“我对甜食的偏好，就是不太甜的那种——其实和你差不多，不是吗？”
　　唐麓泽闻言，眨了眨眼。
　　——啊，是我的口味影响到他了吗？
　　唐麓泽其实也不确定到底是自己和秦钊的甜食偏好确实差不多，还是秦钊真的被自己影响了。口味影响虽然不是很大问题，可出现了和“已知”不太一样的情况，唐麓泽肯定无法忽视他。可再继续追究下去，秦钊肯定会对此生疑。唐麓泽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摁在心底，决定等之后再找别的办法试探一下。
　　——也有可能，是那些“已知”出错了……
　　——啧，真是坑死了……！
　　“谁要管你的口味和我是不是一样啊。”唐麓泽的心思电转，面上摆出满不在乎的神情，摆摆手道，“去干你该干的，浪费这么久时间了，敢情不是你花钱是吧？”
　　秦钊心道本来就是你起的头，但这些话说出来他的小唐老板要再次炸毛，于是他只是再次走近，弯腰凑近唐麓泽。
　　唐麓泽忽然被靠近，本能靠到椅背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又干什么！”
　　“确认你的坐姿。”秦钊伸手把他的身体扳正了一些，低笑着看他，“不然等下我按了你的安全带，你这个坐姿被绑住，肯定要嗷嗷叫。”
　　“那你直说不行吗？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唐麓泽没好气，“你好像越来越喜欢对我动手动脚了，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啊？”
　　“是吗？我觉得还好，大概因为这样效率更高吧。”秦钊语气自然地站直，回到自己的驾驶座，“我先确认一下，唐老板，你晕飞行器吗？对旋转、翻倒、急跑急停这些，会感到恶心吗？”
　　“我都上机甲了，你才问？”唐麓泽回道，“受不了我就逃脱、换视角，难道还乖乖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受罪？”
　　不知道这话里的哪个词戳到了秦钊，他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唐麓泽：“那我就放心了，留小唐老板下来受罪，我也会心里过意不去的。”
　　唐麓泽懒得纠正他了，只是翻了个白眼。
　　秦钊笑了笑，终于开启了机甲。
　　随着他的操作，整个场景终于开始流动起来。
　　公共广播也很快在驾驶室内响起了一个冷静的女声：“联邦第一军事学院机甲作战系第52届毕业考试现在开始……”
　　唐麓泽闻言一怔：“这是……安德雷克上将的毕业考试场景？！”
　　***
　　安德雷克上将在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毕业考试，可谓全联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被奉为所有学院机甲系的考试经典案例。就算到了安德雷克已经毕业多年的现在，强者辈出的联邦第一军事学院还是将他的考试场景作为教学案例。
　　原因无他，安德雷克的表现真的太精彩了。
　　他展示的一切，似乎是学院里教过无数遍的技能，用的也是学院的标准机甲。但他的作战方案、结合方式和具体操作，绝对能被称作天才之作。他的大脑好似超级计算机，或者说，他的灵感超越了之前所有人、甚至智能系统的模拟。他面对的虫族作战场景，对于别的考生来说凶险异常，对于他来说却是极其精彩的个人秀。这样的水平，放眼学院的所有学生，甚至放眼所有成熟的机甲驾驶员，都属于顶尖表现。
　　而安德雷克后来在进阶学习的指挥系，再有如何优秀的表现，那就是另一段传奇了。
　　总之，因为安德雷克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这个案例在公开外视及驾驶仓内的所有视频后，不仅是各大学院，许多个人和机构也都去研究并且复刻。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和安德雷克一样天才，但从头到尾模仿出来的人，还是有的。这种完全模仿的视频传到星网上，也可以算得上炫技的一种了。
　　唐麓泽以前看过这个案例。
　　他不仅看了案例本身，还看了不少分析评论，看完只能不得不赞同安德雷克的天才之处。用唐麓泽的话来说，这就是“菜鸡打游戏，都觉得怪物的智能太强了，即时演算也太灵活了；高手打游戏，就是能背书智能的反应，怪物看起来就特别傻、特别死板”。
　　当然，这就是个比喻，这年头的智能即时演算已经很丝滑了，基本看不出和真实场景的区别。甚至于，有时候智能系统演算出来的场景比现实更高深，因为演算需要逻辑，而现实不需要。
　　总而言之，安德雷克上将的这段毕业视频，确实是厉害到外行人都能明显分辨的程度。
　　“你要复刻上将的毕业案例吗？你已经能做到这点了？”
　　唐麓泽因为看的次数多，几乎能背下整个流程了，很快分辨出秦钊的操作、光屏传送的画面，和他看过的案例一模一样。但唐麓泽也很清楚，要复刻案例，是有前提的。
　　于是他又问：“你固定了这个场景的流程？”
　　是的，即便是驾驶员操作机甲的动作和时间分毫不差，由于即时演算系统的“伪随机”性，环境给与的反应也很可能不一样。外界反应一旦变化，就不可能“完美复刻”。所以唐麓泽看了个开头，不由得猜想了秦钊的目的。
　　本来唐麓泽问的这些问题，就没打算立马得到答案。毕竟开机甲是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体力消耗也很大，驾驶员不一定能分得出心神。更何况，秦钊还很可能在复刻一个极其精巧的著名案例！
　　一个失忆了、才重新开始机甲“复健”的人，就能做到这步吗？
　　唐麓泽脑子里的疑问喷涌。
　　秦钊却意外地开口回复了：“如果我说是呢？”
　　“你……”唐麓泽简直想冲过去看秦钊的表情，但安全带稳稳地扣着他，他只好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你怎么在短短二十分钟就能恢复到这个地步？你不会是……恢复记忆了？”
　　“……也可以这么说。”
　　“什么？！”
　　“身体反应而已……回头和你详说。”秦钊的说话语气短促，带着些兴奋，“坐稳了，小唐老板！”
　　“什么……呃！”
　　机甲猛然一转，朝大地方向俯冲而去！极大的失重感让唐麓泽一时间消了声，只觉得大地上景色正在快速朝自己脸怼来。即便知道这只是在虚拟空间，唐麓泽的心脏也不由得砰砰直跳，眼睛也紧紧盯着地面——
　　一个光点在青年的瞳孔中闪耀一瞬！
　　就在这一瞬，秦钊操纵机甲骤然变线，机甲急速一翻。下一刻，地面上几乎同时冲上来一束强力激光，直接炮轰了原本跟在机甲后面的虫族！
　　轰——！！！
　　唐麓泽透过屏幕，看着那些被地面激光炮轰得灰飞烟灭的虫族，有些呆愣。
　　——艹，这是同场景的新打法！
　　失忆都能进化的吗？！？！？！
　　作者有话说：
　　准备跨年啦！新年快乐哦！！！


第二十五章 谁来坐副驾
　　唐麓泽麻了。
　　不是被机甲狂飞的加速度怼的，而是被秦钊的炫技搞懵了。他就算是机甲外行，也绝对能明白秦钊这个水平，绝不是重新认识机甲的人能展现出来的。
　　视野和体感在旋转，唐麓泽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
　　——他到底恢复多少记忆了？！
　　短短一句“身体反应”，给唐麓泽留下的是震惊和质疑。唐麓泽不相信光凭“肌肉记忆”，秦钊能在即时演算的作战场景里表现得这么优秀。而且根据唐麓泽对安德雷克原案例的熟悉，他多少还是能分辨出来，秦钊现在的作战风格还是和原案例比较相似的，甚至能作出更优选择了。
　　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秦钊会有种脑子跟不上手的表现。比如他的手已经摁在操作板上了，紧接着却会迟疑一下，导致他操作的动作就慢了一点点。而在紧张的战斗场景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就导致了秦钊的操作表现，没有原案例那么完美。
　　这在唐麓泽眼里，又确实是“身体记忆”多于“脑部记忆”的证据。秦钊的身体已经反应要那么做，可他的意识晚一步去想前因后果，所以才卡了一下他的动作。
　　而这些卡顿，也就导致了秦钊的一些失误，最后在这场战斗场景中的评级只有B+。
　　哦，这个B+的“只有”，是对于原案例当中的S+评价来说的。实际上B+也算是不错的表现了，至少能顺利毕业。
　　考试场景消失，机甲重回虚拟空间的机甲库。
　　秦钊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起身转过去，迎上唐麓泽的目光。唐麓泽的桃花眼睁得圆溜溜，近乎瞪着他，看着特别懵。秦钊数不清第几次觉得这个小老板可爱了，嘴角也不由得翘了翘。
　　“吓到了？”秦钊走过去，再次弯腰靠近青年，给他手动解开安全带，“还是被转晕了？”
　　唐麓泽一下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他：“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嗯？……你给我说实话！”
　　“去线下说。”秦钊没挣扎，只是观察他的神色，“你晕不晕？走吗？”
　　“……不晕。”唐麓泽的身体素质一般，但胜在刚才他脑子全专注于思考秦钊的记忆问题，导致眩晕反应大大减弱。他想了想，问道：“现在就走？不是还要逛吗？”
　　“你现在还有心思逛吗？”秦钊有点意外于他的问题，“改天再逛也行。”
　　唐麓泽松开他道：“算了，来都来了，按照你的计划走吧。”
　　秦钊望着他：“你确定？”
　　“确定。”唐麓泽也直视他，“别废话了。给你点时间想好要怎么唬我，要是给我知道你纯粹就是在骗吃骗喝还骗钱……”
　　秦钊听得好笑：“你担心我骗你，还让我有时间组织语言？”
　　“我有那么弱吗？”唐麓泽轻哼一声，“给你来个‘缓刑’，也让你感觉一下煎熬。”
　　“我还没说就判我刑？”秦钊低笑，“好，那我等下就认真想个你愿意接受的理由。”
　　说着，他朝唐麓泽伸出手。唐麓泽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终于伸手握了上去。
　　秦钊握住他的手，稳稳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
　　秦钊选的下个虚拟地点，是一个线上的航展。
　　这航展的规模非常大，众多飞行器在巨大的立体展厅里停放着，各种型号应有尽有。还有许多观众在场地里来来去去，加上会场里的氛围布置和背景音乐，放眼看去、着实热闹。
　　秦钊扭头问唐麓泽：“吵吗？要不我把其他观众都消除了？”
　　“……有点，不过还能接受，这个分贝比战场可弱多了。你刚才不担心我被吵到，现在来问？”唐麓泽回道，“行了。你难得见多点人，就这么的吧，但是把我们的音频传递关掉。”
　　“我没开音频输出。”秦钊顿了顿，又望着青年的那双桃花眼道，“你怕我太久见不到其他人，会抑郁还是怎么的？”
　　“以防万一而已。不过你有头盔了，以后可以自己上虚拟空间，应该没这个问题。”唐麓泽回道，“想关就关吧。”
　　秦钊于是把其他观众的影像都屏蔽了。
　　偌大的展览馆，猛然只剩下唐麓泽和秦钊，悬浮在展馆的半空中。上上下下，无数艘飞行器停放着，伴随着富有科技感的背景音乐回荡在场馆中，衬得两人竟有些渺小。
　　秦钊的眼里，一时间也只剩下了唐麓泽。
　　他问：“怎么样？”
　　唐麓泽环视一周，忽然感慨了一句：“就算在家，我也从没如此清晰地有这种感觉。”
　　“什么？”
　　“只剩两个活人。”
　　“……”秦钊道，“那我把其他观众的影像恢复了吧。”
　　“没事，就这样吧，不让别人看到我们也挺好的。”唐麓泽耙了耙头发，开始仔细打量身边的飞行器，“你是想找和你那个型号一样的吧？”
　　“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是。”秦钊道，“我之前用几个关键部件作为搜索条件，查过飞行器的型号，不过没找到能符合所有部件的。而且这还是在我飞行器的发动机部分损毁、我只能推理猜测具体发动机型号的前提下，做的检索。”
　　“说那么长，不就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市面产品？”唐麓泽道，“这么说，你那个飞行器，要么是专门定制的，要么是私改的。”
　　秦钊点点头。
　　“那你现在是准备怎么样？”唐麓泽问，“是来看新的飞行器，还是想找零件修你的那艘？”
　　“都不是。”秦钊道，“现在再修那艘，没什么意义。而且费用方面……我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让唐老板出钱。”
　　“你还有不好意思花我钱的时候？”唐麓泽挑眉，“说实话。”
　　“说实话，想来看看能不能找出那艘飞行器，究竟是哪家的核心技术。”秦钊道，“我在星网上查到过几家疑似的，今天想来试驾一下体感。”
　　“行吧，我就说，接在机甲后面的活动这么悠闲，差别也太大了。果然还是要上点紧张刺激的项目，不愧是你。”唐麓泽道，“开完机甲开豪车，你这是男人的梦想排着来啊。”
　　“机甲豪车，男人梦想？”秦钊觉得这个说法很陌生，但也可能是他忘了。总之他觉得这说法真是粗暴又好笑，尤其唐麓泽来说的时候，更添几分可爱。秦钊忍不住笑了一下，边用终端挑选试驾飞行器，边问道：“那你的梦想也是这些？”
　　“想嘲讽我？”唐麓泽道，“你明知道我对机甲没兴趣，水平也很菜。”
　　“不是。明明是你先说的，怎么还赖我了？”秦钊笑了笑，等飞行器落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打开了副驾，“老板有没有兴趣都没关系，有人给你开就行了，不是吗？”
　　唐麓泽看着他的动作，也没马上怼他的玩笑话，只是挑眉：“干嘛？”
　　“请唐老板体验一下我的车技？”秦钊道，“你喜欢刺激点还是稳当一点？”
　　“这种飞行器，你说稳当？”唐麓泽的手指轻轻滑过飞行器展开的翼门。这年头的飞行器门已经能做出非常顺滑、非常贴合的滑动门了，不占位置也很美观。而这种特意做出来能展开的翼门，就是专门为了炫耀飞行器外貌的。配上整个飞行器的造型，简直就是在空中和停车场堂而皇之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当然，这种飞行器的性能也比较高端。买这款飞行器的人，十有八九喜欢在空中极速飞窜，堪比空中流星。所以秦钊问“刺激还是稳当”的时候，唐麓泽感觉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逼着猎豹用蜗牛爬的速度蠕动前进，这不是疯了吗？
　　秦钊却道：“你想慢慢开，我就能慢慢开。”
　　“你为什么要以我一定会答应你为前提？”唐麓泽道，“我为什么要当你的陪驾员？”
　　“是我邀请你来体验的。”秦钊笑了笑，“刚才机甲有点让你难受了，现在应该可以刚好在比较刺激，又不至于难受的点。来吗，小唐老板？”
　　唐麓泽眯了眯眼，盯着他：“你确定不会出车祸，给我撞出个PTSD来？”
　　“我尽力。”
　　“只是尽力？”
　　“我是个失忆人员。”秦钊道，“我就算说我保证，你信吗？”
　　唐麓泽心说我原来是不信，但你搞机甲那出，现在我不是不得不信吗？
　　而且放在平时的话，唐麓泽是绝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上一个失忆者驾驶的机甲和飞行器的。但眼下，他非常需要了解秦钊的状态，所以变成了几乎百分百答应陪驾的定局。
　　于是唐麓泽最后又说了一遍：“我警告你，别想玩我。”
　　“我是在讨好你。”秦钊低笑道，“我想让你在给我‘判刑’之前，先开心一点，小唐老板。”
　　“你再这么叫我，我绝不可能上去。”
　　“是，老板。”
　　唐麓泽这才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终于上了副驾。
　　翼门缓缓合上，秦钊也上了主要驾驶位，并将驾驶模式调成手动模式。然后秦钊再次确认：“老板，那就来刺激一点了？”
　　“你不是想体验这个飞行器的性能？那就最大限度发挥一下吧。”唐麓泽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将自己调整为享受跑车之旅的状态。他靠着椅背，长腿伸直，交叠在前方：“啊，对了，既然要飙车，那就来点动次打次吧。”
　　“……什么？”
　　唐麓泽不回答了，直接从自己终端挑出了动感亢奋的音乐，还摸出了一副墨镜，扣在脸上。
　　秦钊看他忽然搞出这么嚣张的阵势，不由得一怔：“这又是什么复古的乐子？”
　　“少管我。”唐麓泽打了个手势，“出发吧，新手司机！”
　　秦钊没被他那颐指气使的模样搞得不悦，反而笑了笑，然后在震天响的动感音乐中启动飞行器。
　　“是，小唐老板。”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呀！！！


第二十六章 蟑螂禁止登岛！
　　豪车，音乐，美人。
　　唐麓泽从没想到，这个烂俗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以很微妙的形式。豪车是先进又酷炫的飞行器，音乐是环飞行器立体音响，美人……秦钊勉强能算吧。
　　虽然他现在用不了那张帅气的脸。
　　但手动驾驶飞行器的秦钊还是很帅气的，飞行器驰骋在虚拟的天地之间，果然比之前在机甲上要舒服得多。不过也因为刚从机甲场景来，飞行器超高速飞驰时，唐麓泽也觉得少了点“生死时速”的刺激感，反而觉得有点悠哉悠哉的。
　　秦钊抽空瞥了一眼副驾上的人，看到唐麓泽的复古墨镜已经推到了脑袋上，支着下巴看着前方，默默在那儿笑。秦钊不由问：“你笑什么？”
　　唐麓泽扭头看向他：“笑美人开车。”
　　“……什么？”
　　“没什么。”唐麓泽不好解释香车美人那套，只好道，“难得坐一次人类手动驾驶的飞行器，有点感慨罢了。”
　　“你以前坐过？”
　　“坐过啊。还在那个废死星的时候坐过两次，毕竟那破地方的飞行器，定位和自动驾驶系统还能不能用都是大问题。”唐麓泽道，“后来还有一次，就是纯粹有人要炫耀所谓驾驶技术了。”
　　秦钊闻言怔了一下，无奈一笑：“……不会是在说我吧？”
　　“不是。”唐麓泽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蓝天大地，“相亲对象。”
　　“……相亲？”秦钊觉得这个词很陌生，本能地问道，“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以结婚为目的，和陌生人试着认识和交往。”唐麓泽道，“还很可能是通过某个中间人介绍认识的。”
　　秦钊听了直皱眉。
　　“你……要结婚了？”他顿了顿，又修正了一下说法，“不对，我该问，你想结婚了？”
　　“噗……！”唐麓泽哈哈直乐，挑眉看他，“怎么可能，你觉得我像是想定下来的样子吗？”
　　秦钊道：“可你说你去相亲……”
　　“哈哈，那就是我的一个朋友，有一次找我出去玩。我以为人会不少，去就去呗。结果一去现场，就我那朋友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的在现场。”唐麓泽的语气随意，简单描述道，“据说是那个男的看过我们一群朋友的照片，想认识我，我朋友就想当个中间人介绍认识一下。当时是没明说想交往的，不过这个局面，不就是相亲局嘛。”
　　秦钊问：“那你和那个男的……？”
　　“认识了，不过他的性格不合我的胃口，没进一步发展了。”唐麓泽嗤笑道，“他把飞行器在我面前一停，然后副驾门一开，抬着下巴跟我说‘走，带你去兜风’，这不是疯了吗？也太油了吧！”
　　他边说还边模仿那人的动作，抬下巴那一下，秦钊没觉得油，只觉得有点小嚣张、小可爱。但等秦钊听完，就愈发觉得无奈了：“你别是在指桑骂槐吧？”
　　“你干嘛非把自己往里面套啊？”唐麓泽挑眉，“干嘛，想和我相亲？”
　　秦钊沉默两秒：“……我们之间，不能算相亲吧？”
　　“重点是这里吗？”唐麓泽“啧”一声，“我们是……”
　　话还没说完，唐麓泽的终端忽然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加特？”
　　秦钊问：“要我回避吗？”
　　“不用了，先看看他什么事。”唐麓泽点了语音通话，选择了只有自己听得到声音。在虚拟空间里，他连耳机都不用戴，就能单独一人听到通话。
　　“喂。”
　　“嘿，小鹿，怎么只有音频？”加特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你在干什么？”
　　唐麓泽瞥一眼秦钊：“在一个美人的飞行器上。”
　　秦钊听了，不由失笑。
　　“美人，什么美人？”加特调戏的话张口就来，“你那个小情人，还是新认识的？”
　　“关你什么事？”
　　“不会吧，小鹿，你最近玩得挺花啊。你怎么就不愿意和我玩一下呢？一晚上，你就会……”
　　“你在下面？”唐麓泽这话一出，秦钊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另一头的加特倒是哈哈笑：“我倒是不介意试试。”
　　唐麓泽语气放冷：“少废话，没正事我就挂了。”
　　“你起的话头，你怪我？行吧，说正事。”加特道，“埃斯拉彼想找个人捏智能。”
　　“……什么鬼？”唐麓泽皱了皱眉，“你不会想让他来找我吧？”
　　“怎么可能？”加特道，“我只是在想，他该不会是知道你的存在了吧？”
　　“就算知道，他找我又有什么用呢？”唐麓泽道，“我对他的版图扩展没有任何作用。”
　　“这只是我的猜测。”加特道，“我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给其他虫族暗示了我已经和他们其中一个同族谈妥，目前只和他合作。不过那些虫族暂时没给我任何反馈，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已经查到了埃斯拉彼，然后埃斯拉彼查到了我这边的动作……”
　　“如果他是为了警告你，那应该有更多暗示才对。”唐麓泽道，“他到底怎么说的，你再说清楚一点。”
　　“他只是忽然问我，要定制智能和调教，有没有路子。”加特回道，“我说要是虫族没这个技术，在联邦遍地是这种定制工作室，他来联邦后可以随便去找。他说他想定制的不是简单的那种，联邦恐怕不让明面上定制他想要的东西。”
　　“他连联邦这方面的细则也研究了？”唐麓泽眯了眯眼，“要么就是他对联邦的研究真的深到可怕，要么就是他真的想定制一个AI，所以研究过联邦的情况。不过如果是后者，这也说明虫族的科技水平确实还比较落后。”
　　“虫族的科技水平本来就是落后吧，这不是共识了吗？而且埃斯拉彼要做的生意，提供的东西大部分是原材料、资源物资之类的，没有科技类的啊。”加特道，“或许是因为虫族只有比较高级的部分才有一定程度的智力，有智慧的人口基数太少，所以科技还发展不起来吧。”
　　“算了，我们两个平民，轮得到我们在这猜测虫族的实际发展水平？或许联邦高层清楚得很，就是瞒着民众而已。”唐麓泽道，“说回埃斯拉彼，他要复制什么人出来，说了吗？要是虫族，那找联邦人复制不是疯了吗？定制外形就算了，要调教性格的话，难道还要塑造师看成堆的虫族视频？谁看得懂一只虫的反应啊！”
　　说到这里，唐麓泽不由得想象了一下研究巨型蟑螂生活的画面……噫！
　　“谁说不是呢？我也这么和埃斯拉彼说了，但他还是没告诉我他想复制的是什么人。按照他那些话的意思，好像他只会和定制智能的人说这些。”加特顿了顿，又道，“总之，我没供出你，只和他说我不知道找人的渠道。我可不知道他信没信，你也小心一点。”
　　“知道了。”唐麓泽点头，“你也小心。”
　　“哈哈哈，放心，我命大得很……”
　　唐麓泽懒得听加特在那立FLAG，挂了他的语音。
　　秦钊在整个过程中一直保持安静，等唐麓泽挂了语音，好一会儿后，秦钊才转头看了他一眼。唐麓泽在这会儿正偏头看着窗外，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点准备发言的样子都没有。
　　秦钊忍不住问：“埃斯拉彼要找你塑造AI性格？”
　　“不是。”唐麓泽回过神，“他找加特问谁能干这个活，加特说不知道，然后来和我说一下这个情况而已。”
　　秦钊听了也脸色一沉：“他发现你了？”
　　“不清楚。”唐麓泽道，“就算他发现了，我也不会和他见面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唐麓泽的视线从他脸上划过，心说万一导致你和他面对面了，你岂不是有被虫族发现的危险？但唐麓泽不能明说，只是道：“你明知道我讨厌虫族……我绝不可能让一只洛克瑞奇虫族登上自己的岛！”
　　蟑螂退散！
　　秦钊道：“就算他可以出很多钱？”
　　“这钱，谁爱赚谁赚去。”唐麓泽轻哼一声，“怎么，你有想法？”
　　“没，只是希望你小心一点。”秦钊道，“虫族接近得太快，我总觉得很蹊跷，谨慎对待是正确的。上次他好像就看见你了。”
　　“我记得。你当时还挡住我了，是吧？”唐麓泽道，“我忽然想起来了，你当时怎么反应那么快？你是知道什么吗？”
　　“不知道，只觉得应该隔开你。”秦钊想了想，“可能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对你不利吧。”
　　“你还真有保镖的自觉……”唐麓泽顿了顿，忽地又道，“对了，之前在战场新闻的影像你，你不也是第一反应先捂住我的眼睛，然后把我带到上空？是不是这两次的反应是类似的？”
　　秦钊听他这么说，感觉好像挺对：“或许是吧。”
　　“这么说，你很可能有直面虫族的经验，甚至还有在虫族面前保护他人的经历？”唐麓泽那双桃花眼定在秦钊身上，打量他，“然后你还很擅长驾驶机甲、新款飞行器、保护他人……你别跟我说你还擅长指挥？”
　　秦钊冲他轻轻一笑。
　　唐麓泽：“喂喂，不会吧，真的……？！”
　　秦钊道：“待会儿下线再和你说。”
　　唐麓泽：故意卖关子，多可恨！
　　作者有话说：
　　秦钊：美人？相亲？在下面？


第二十七章 借位
　　唐麓泽听到秦钊的自白之前，还陪他试驾了另外两艘新款飞行器，以及去了线上游乐园。
　　最后这个线上游乐场，还是秦钊在飞行器展看到广告后，临时决定的。当然，他也问了唐麓泽的意见，唐麓泽一开始的反应还很古怪：“……你居然想去游乐园？？？”
　　“这有什么奇怪的。”秦钊道，“我觉得很陌生，想去看看氛围到底有多欢乐而已。以后可能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知道这些话让唐麓泽联想到了什么，他迟疑两秒，随后道：“……行吧，那就去看看吧。”
　　说完，他又像是要找补什么似的，补上两个问题：“你不会是想拖延坦白的时间吧？还是想最后来一碗还不错的‘断头饭’？”
　　秦钊听了，不知第几次被这个小老板的话逗笑，还不忘问：“什么叫‘断头饭’？”
　　“啊，就是以前古时候行刑的死刑都是砍头，死前吃的那顿比较好的，就叫做‘断头饭’。”唐麓泽也习惯这个失忆人士时不时的提问了，而且这些问题，可能秦钊不失忆的时候也不一定知道，“简单来说，你越拖延，我越觉得你要给我搞个大新闻啊。”
　　“那到底还去不去？”秦钊无奈，“你要是觉得去了也总是心里有事，没法愉快地玩，那就别去了？”
　　“我倒是想开心一点。”唐麓泽挑眉，“但一个是你的破事，一个是刚才加特的语音通话，我怎么开心啊。”
　　“那就还是下线吧？”秦钊道，“别勉强自己顺着我了。”
　　“你自己想去的，又跟我装什么可怜？”唐麓泽不想他改变他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唐麓泽会顺着秦钊“突发奇想”的一切，并观察他的反应，“实在不行，你就不会找点乐子让我开心点？那可是在游乐园哎。”
　　“好吧，我试试。”秦钊看他明明烦恼，还要陪在自己继续逛，不由觉得心中柔软。他朝唐麓泽伸出手：“那走吧？”
　　“牵什么手，你不是还要跳转去游乐园？”唐麓泽垂眼看了一下男人那骨节分明的手，“我还得给你点同意。”
　　秦钊道：“你不质疑牵手这件事本身？”
　　唐麓泽：“……”艹，被他绕进去了！
　　秦钊不在语言上逗他了，不由分说地主动握住他的手，另一手从展馆的游乐园广告点了传送，还向唐麓泽发送了邀请和审核。然后他还把相握的手拉起来，把这只手上戴着的终端送到唐麓泽面前：“单手点同意，这总没问题吧。”
　　唐麓泽感觉这人的性格恶劣部分都往自己身上招呼了，挣了一下：“撒开。”
　　秦钊放开他，表情游刃有余得仿佛就在等唐麓泽这个反应似的。唐麓泽瞪他一眼，打开终端，游乐园的邀请和监护审核就蹦了出来。说实话，被秦钊耍了这么一会儿，唐麓泽真想全部点否。但出于职业素养，以及刚才秦钊那听起来没怎么去过游乐园的说法，唐麓泽还是点了同意。
　　秦钊又无声一笑。
　　——即便松开手，不还是得一起走吗？
　　***
　　唐麓泽和秦钊来到的这个游乐园，是拟真的那种。
　　就是做了真实的物理引擎，游客都在地上走，游乐设施、商品小店以及各种造景都肉眼可见。欢快的音乐在空中回响，各种吉祥物或穿梭在人群中、或站在什么搭配的场景里，一切氛围都是为了让来到乐园里的游客心情愉快。
　　唐麓泽的表情也松弛了一些。
　　秦钊站在旁边问：“感觉还不错，嗯？”
　　“还行吧。”唐麓泽如实回道，“我也不太来这种地方。偶尔来一下，感觉还不错，这个IP还是联邦人都比较熟悉的，也不会觉得陌生。”
　　秦钊心说那还是选对了，又问道：“有什么想玩的吗？”
　　“目前真是没什么想法了。”唐麓泽道，“刺激性的，刚才机甲和飞行器都差不多了；观赏性的，还不如去看全息纪录片……”
　　“‘恶灵古堡’呢？”秦钊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城堡布景，城堡的上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应该是恐怖系的，想体验一下吗？”
　　唐麓泽觉得莫名其妙：“干嘛，你有这种爱好？”
　　“没。”
　　“我也没。”唐麓泽道，“我们都没兴趣，那去那种小情侣专用场景干什么？”
　　“小情侣专用……？”秦钊被这话搞得愣了一下。唐麓泽以为他是没明白自己的话，解释道：“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恐怖片爱好者，两个人一起去鬼屋，不就是为了在昏暗中顺理成章地抱在一起？或者就是要害怕的那个，紧紧挨着不害怕的那个……总之，就是为了卿卿我我而去的。”
　　“为了这个目的？”秦钊失笑，“我只能想到试胆和刺激，没想到还是约会圣地。”
　　“论刺激，能有刚才血刺呼啦的虫族怼脸刺激？说试胆……”唐麓泽上下打量他一周，“你还失忆就敢那么横冲直撞地驾驶机甲和飞行器，还不算浑身都是胆了？你还失忆我就敢上你的机甲和飞行器，还不算胆子大过天？”
　　秦钊道：“刺激的方面还是不太一样吧……”
　　“你再劝我，我就要以为你想和我约会了。”唐麓泽挑眉，“你不会在指望我会一边嘤嘤叫一边扑到你怀里吧？”
　　“我不介意。”
　　“我介意！”唐麓泽道，“说起来，之前也都是你在强行隔开我和虫族，又不是我真的怕了。所以别把我当胆小鬼。”
　　秦钊当时明明就看到他瞳孔放大了，这会儿听他说他不怕，也没揭穿，只是道：“所以，真不去？”
　　唐麓泽看他这么三番五次地问，忍不住又有答应的趋势：“……你要不是为了耍我，而是你真的想去，那就可以去。”
　　秦钊：“……那算了吧。”
　　唐麓泽：“你还真是为了耍我啊！”
　　“我只是也没那么大瘾一定要去。”秦钊道，“那我们就随便去转转吧，外面也有不少表演。想玩什么设施，也能随时去。”
　　线上游乐园的好处就是不用排队，进到场景里可以即时就位、开始，所以也不需要提前排队。唐麓泽一边感慨，一边和秦钊漫步在这个热闹的游乐园。说实话，唐麓泽不知道秦钊到底到底来干嘛的，但他散步中时不时看一下秦钊，又觉得这家伙指不定只是想来放松放松。
　　在失忆的情况下，住在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家里这么久，还要提防导致自己失忆、飞行器损毁的伤害，估计压力也不小吧？唐麓泽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和时间，才让秦钊愿意沟通。而且也是做了这样那样的工作，才能到现在这样，获取了这家伙的一部分信任。
　　——其实……是不是让他有更多时间独处比较好？
　　唐麓泽想，先前那帮人失败，就是因为在封闭环境里，还密切关注。这种做法给人压力太大……
　　秦钊买了一个香芋味冰淇淋回来，正要递给唐麓泽，就发现他一副出神的模样。
　　“怎么？”秦钊把冰淇淋递给他，“累了吗？”
　　“……没什么。”唐麓泽接过香芋味冰淇淋，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就是在想，你是不是想一个人逛逛，独处一下。”
　　“你在想什么？”秦钊观察着青年的神色，“明明是我邀请你来的啊。”
　　唐麓泽舔了一口冰淇淋，慢悠悠回道：“万一你只是拉不下面子要我先下线……”
　　“那是你想多了。”秦钊望着他，“我想和你逛逛。”
　　唐麓泽：艹……不是吧……
　　他总觉得秦钊这家伙今天有点奇怪，不是说记忆的事，而是对方的遣词造句，经常让唐麓泽有点分不清是不是开玩笑。之前秦钊偶尔也有点这样的趋势，唐麓泽也一直用刻意的恶意吐槽来回应。现在忽然被秦钊似乎有些认真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唐麓泽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劲，于是转头走了。
　　秦钊默默注视他一会儿，无声一笑，追上去问：“好吃吗？”
　　唐麓泽看都不看他一眼：“……还行吧。”
　　“比你之前给我那个呢？”
　　“没吃过那个，不知道。”
　　“你没尝过味道就给我了？”
　　“就是干净的我才给你的，我可没那么恶心……”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一个露天舞台旁边，现在这里正在进行主题互动演出。演员们在舞台上唱歌跳舞、蹦蹦跳跳，有个主持在旁边带动观众，还有摄像头照着观众席。当一些特定的互动环节到来，摄像拍到的观众会显示在大屏幕上，观众还会根据主持人的指示给予回应。
　　唐麓泽和秦钊坐在后排，主要是因为唐麓泽不想被点到，只想看热闹。也正如他所料，互动镜头基本只扫到前排，前排的观众也都非常配合。
　　很快，一首歌的歌词，使得主持人和观众们频频互动：“各位朋友们！就像这首歌一样，向身边的人大声表达爱意吧！待会儿谁被爱心框在屏幕里，就要亲一个哦！如果只是陌生人或者普通朋友，那就一个简单的抱抱就好啦！准备——”
　　伴随着歌词“嘿！在我身边的你……”，大屏幕上的巨大爱心很快将两个年轻观众框在一起，主持人一边跟着唱，一边比划爱心：“是否感受到我的爱意——”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大大方方地唇对唇碰了一下。
　　主持人和台上的其他吉祥物都欢呼鼓掌。
　　这首歌随后又照到了好几对观众，接吻的多，也有两对只是拥抱。最好笑的是有两个壮汉明显只是朋友，他们的对象似乎分别是另外一边的女孩，但他们还是搂在一起亲了一下。
　　他们的女朋友在旁边都笑疯了。
　　唐麓泽也在后面乐得不行。秦钊看他笑得前俯后仰，默默伸手虚扶在他身后，防止他倒下去，还提醒道：“冰淇淋要化了。”
　　唐麓泽被他看得笑声都噎了一下，正坐好继续吃，忽然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到了。
　　大屏幕的爱心里……框了他和秦钊！
　　唐麓泽：艹！
　　他正打算拿开冰淇淋，伸手和秦钊随便抱一下。恰在此时，唐麓泽的后腰忽地一紧，秦钊扣着他的腰，侧身凑近了！
　　唐麓泽：！！！
　　秦钊从另一边，啃了一口青年正在吃的冰淇淋。
　　从大屏幕看，仿佛两人吻上了一般。
　　作者有话说：
　　明天高能！这文真是我写情感线最快的一次2333


第二十八章 和我试试吗？
　　这天下午，一直等待着的瑞利希，终于收到了主系统唐摆摆的消息：“唐麓泽和秦钊下线了。”
　　“哦，终于结束了？比预定的还晚了挺久，幸亏麓泽今早喝的是营养剂，不然中午就回饿下线了。”瑞利希道，“你问一下，他准备吃晚饭了吗？吃的话我就去准备了。”
　　唐摆摆回道：“建议现在别问。”
　　“为什么？”瑞利希问道，“是他们在做什么要紧事不能打扰吗？”
　　“应该算是吧。”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你可以之后直接问唐先生。”
　　“好吧。”瑞利希看向那扇紧紧关着的工作室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么神秘……”
　　***
　　时间回退两分钟。
　　唐麓泽的上网舱唰地一声弹开，青年几乎是立刻就坐了起来，脸色冷凝。秦钊也很快取下头盔，嚯地站起来，快步走向正要出工作室的唐麓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我能解释！”
　　“……我现在没法冷静听你的解释。”唐麓泽挣了一下，没挣开，瞪了他一眼，“撒开，不然我会忍不住因为你刚才耍我的行为，狠狠踹你两脚。”
　　这种时候，唐麓泽居然还能想起自己的工作，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可秦钊显然和他不在一个频道：“那你踹吧。”
　　唐麓泽：“……”
　　“抱歉，我知道刚才那么做冒犯到你了，但我……我真不是为了耍你。”秦钊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可他很明白，此时对这事持含糊态度，只会火上浇油。他看着唐麓泽，目光专注：“我也不太明白，但我当时看到屏幕上框着我们，又看到你在吃冰淇淋，一时冲动就……”
　　“还说不是为了耍我？”唐麓泽冷声道，“你不会以为，我们中间隔着一个冰淇淋，我就会当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玩笑吧？”
　　“我说了不是玩笑！”秦钊看他一直否认，口气也不由得强硬起来，“我们中间隔着一个冰淇淋，是因为我怕你生气……”
　　“我现在还不够生气？！”
　　“因为我当时，差点干出让你更生气的事。”秦钊这么说着，一手紧紧拽着唐麓泽，另一手就像是在游乐园里一般扣住他后腰，朝他压近——
　　唐麓泽立马捂住嘴后仰，手也用力抵着他的胸口。
　　“你疯了！”青年的眼睛都瞪大了，“你在干什么？你自己清醒吗？！”
　　“我只是想试试。”
　　“试试？！”
　　“试试我对你，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想法。”秦钊道，“我其实之前一直模糊觉得，你很可爱……不对，是我最近总是觉得，你做什么都可爱。我觉得这不是看一般朋友的想法，只是不敢确定。刚才那个爱心框着我们，你转头看我，我忽然就有个冲动——我想真的亲一次试试，想确定这件事。”
　　唐麓泽眯了眯眼：“但你完全不打算尊重我，问我一声？”
　　“或许，就是我心里那点岌岌可危的道德感在拉着我，让我只是吃了一口你的冰淇淋。”秦钊道，“不得不说，那口冰淇淋，比之前你给我的那个更甜。”
　　“……”唐麓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觉得全乱了，自己好像犯了个大忌，需要认真去盘一下前因后果，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现在，我和你解释清楚那口冰淇淋的事了。”秦钊盯着青年的眼睛。他知道唐麓泽想跑，但不愿放他走，而是问道：“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唐麓泽的身体一下再次紧绷：“试什么？！”
　　“不是试着亲吻，别担心。我虽然没成功，但已经能确认我的心情了。”秦钊道，“当然，如果你需要一个亲吻来确定你的心情，我愿意配合。”
　　“我不想试这个！”
　　“那就试试以成为恋人为目的的交往，约会。”秦钊道，“或者就像你说的……相亲？”
　　“我为什么要和你相亲！”唐麓泽道，“这就是你对我的尊重——强行试亲吻、强行试交往？！”
　　“关于亲吻这事，我向你道歉，之后不经你同意不会这么做。”话赶话到这里了，秦钊也不想轻易退让，“但是试着交往，对你也没坏处吧？你喜欢这张脸，喜欢我的声音，在外面也会和我装成情人。我不需要现在就到后面的步骤，但你可以在平时，就用亲近情人那套对待我，再试着多认真点……”
　　“不行！”唐麓泽听着秦钊低沉又带着急切的嗓音，听出他绝对是认真的，不由得更加慌张地“踩下刹车”。他不知道要怎么完美解决这个问题，可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得先拧回去，不然就得大家集体完蛋！
　　“秦钊，你连记忆都没有，就来和我说这些，合着你根本不考虑以后的事，是吧！”唐麓泽使出了杀手锏，“你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我对于原本的你来说也是。万一你原来已经结婚成家、有孩子了呢？万一你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万一你以后恢复记忆，想起自己的真爱了呢！”
　　“……”秦钊想反驳，可他拿不出证据去给出保证。
　　唐麓泽一看有戏，用力掰开他的手。这次秦钊可能也是心中顾虑涌上来了，终于让唐麓泽逃脱出了他的怀抱。
　　唐麓泽也还没说完，继续道：“你的长相、身手、驾驶能力、甚至其他很多方面的能力，都说明你不简单。要是你以后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必须割裂我，那到时候怎么办，你想过吗？你要是什么都没想，一股脑就冲来要把我拉下水，你自己不觉得自己缺德吗？”
　　“我……”秦钊只能道，“我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
　　“‘觉得’值几个钱？这话连承诺都不算！”唐麓泽没好气道，“而且就算你真的不是，可要是你以前还有家庭、恋人，这不是你该负的责任？”
　　秦钊一时间又不说话了。他本能地认为自己以前应该没有过恋人，因为自己面对唐麓泽时那种心悸、欢愉、难以挪开关注的感觉，十分陌生，和面对机甲、飞行器时的熟悉感完全不同。可唐麓泽刚才说“‘觉得’不值钱”，秦钊就无法再来一句“我认为我没有”了。
　　唐麓泽看秦钊愣住的模样，感到自己的话奇效了，立马又换了个角度劝道：“你现在觉得自己喜欢我，可能也只是一种错觉。这不过是因为你失忆后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一直在关注我罢了。等你以后多出去，见了更多的人……”
　　“你想说我这是‘雏鸟效应’？”秦钊一下回神，盯着他反驳道，“我不至于连这些都分不清。你就算质疑我的过去，也不应该质疑我现在对你的感情。我是忘了很多，但我不是分不清情感种类的傻子！”
　　唐麓泽意识到自己的劝告起了反效果，恨得只想倒退回一分钟前，撕了自己的嘴。
　　好在秦钊没在这个问题上再次搞出惊人告白，而是想起了唐麓泽前面的说法：“但你说得对，我连自己的来历都不知道，现在还在白吃白喝你的。这种情况下告白，想成为你的恋人，确实不负责。”
　　他再次走近唐麓泽一步，唐麓泽吓得后退两步，几乎已经抵在门背。秦钊也不继续接近他，给他太多压迫感，而是停在原地道：“那我会努力恢复记忆，找回自己的过去。到时候如果我没家庭、没恋人，不会伤害到你，我再认真追求你。那时候，至少你也不能以我的过去为理由拒绝我了。那时候，你就认真考虑这件事，行吗？”
　　唐麓泽心说你要是恢复记忆，我就得光速逃到宇宙另一头去，不然非得被你弄死不可。交往？只怕得交头给你了！
　　“……到时候再说！”唐麓泽不敢和他承诺以后，赶紧扭转话题，“还有，你记忆到底恢复多少了，还不打算说吗？”
　　“其实也没多少……”秦钊知道他是刻意转换话题，心里有些遗憾于他没答应自己，但还是随着他转换了话题。毕竟唐麓泽刚才紧绷得如同惊弓之鸟，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些，秦钊也不舍得再把他逼得像是炸毛的猫。
　　可秦钊接下来的话，还是把唐麓泽惊到了。
　　秦钊说道：“我基本能确定……我之前是个军人了。”
　　***
　　最后，唐麓泽和秦钊是在饭桌上谈的话。
　　主要这家里也没更多活人，在哪说都是一样的。即便瑞利希听到了，只要秦钊不要求隔离他，唐麓泽也不吱声。其实唐麓泽还希望瑞利希多听到点，毕竟有些事，他只能和瑞利希商量了。
　　而秦钊说的“想起我是个军人”，其实仅限于战场相关记忆。
　　按照秦钊的原话，他是想起了一些作战时的记忆碎片。但只有画面和短暂片段，还串不起前因后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在作战的。他还想起了一些操作飞行器的记忆，模糊记起了那种紧张又迫切的心情，可也弄不清当时在干什么。
　　总之，秦钊能确定的只有一个概念——自己原来一定曾经在战场杀敌！
　　“很可能，还是比较重要的先锋队。”秦钊说道，“我会单独驾驶飞行器，如逃亡一般落在你这里……很可能和我的身份有关。”
　　唐麓泽：啊这……
　　——这活，还能拿到钱吗？
　　——我是不是得准备收拾收拾细软跑路啦？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妹想到吧


第二十九章 高攀不起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唐麓泽叫上了瑞利希。
　　瑞利希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就上了楼，倒是秦钊，站在楼下仰头望着唐麓泽。唐麓泽和他对上视线，总觉得他好像要说些什么。唐麓泽怕他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立刻转身回房间了，落在秦钊眼里，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秦钊觉得好笑。他只是想起瑞利希之前说过，唐麓泽有时晚上会有点睡不着、本能地害怕，这时候就会找人陪睡。现在唐麓泽又叫上了瑞利希……是今天被自己折腾得害怕了吗？
　　——算了，最近就不要太压迫他了，给他一点空间吧。
　　而另一头，瑞利希一进了唐麓泽的卧室，关上门，唐麓泽就立马道：“出大事了！”
　　瑞利希就知道他肯定会和自己说，保持温和的语气问：“怎么了？”
　　唐麓泽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床上，手掌来回乱搓自己的脸好几次：“我感觉这个大活要完蛋啊，朝着我想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别这么揉，对你的皮肤不好。”瑞利希坐到他身边，拉开他的手，还顺便帮他理了理头发，“具体能和我说说吗？”
　　“我也只能和你说啊。”唐麓泽睁眼望着天花板，喃喃道，“他……他和我告白了！”
　　“……”下午唐摆摆说两人在工作室里有重要的事不能打扰，瑞利希就猜到得是这种要命事了。他想了想，冷静又温柔地回道：“说实话，不奇怪。”
　　“……不瞒你说，我回想了一下，也觉得不奇怪。”唐麓泽盖住自己的眼睛，长长一叹，“我在以我这个角色给他施加压迫，引发他的责任感、同情心、谨慎度甚至对虫族的厌恶之类的……确实会让他过多关注到我这个人身上。我觉得就是因为他看我看得太多了，才会产生近似恋爱的错觉。”
　　瑞利希道：“既然你也觉得这样是正常的，还觉得这个活要完了吗？”
　　“觉得啊！”唐麓泽放下手，“恋爱会极大影响一个人的表现，这样下去，我感觉肯定通不过最后的测试，更别说还要到米亚……”
　　他话没说完，就自觉收音下去。反正他本来就是在自主梳理思路，倒不一定要瑞利希全听到。
　　瑞利希也没在他话音落下去追问内容，只是另外问道：“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看你这意思，是不打算接受他了？”
　　“这怎么可能接受啊？”唐麓泽简直无语，“我简直吓死了好不？肯定是当场拒绝啦！”
　　他把拒绝的几个回合向瑞立希描述了一遍，然后自己感叹道：“幸亏我反应够快，不然真是要出大事。”
　　瑞利希轻笑道：“你以前还说和他处一段不亏呢？”
　　“那是开玩笑，能当真吗？我承认他的脸和声音确实不错，人也不错，再多坚持一下，我恐怕就要上钩了。”唐麓泽无奈到，“但人家什么身份，是我真能上手的吗？我很有自知之明的，高攀不起啊！而且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可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好吧？即便是智能性格塑造师，也没有和调教对象真怎么样的，不然那也太没职业道德了……”
　　“我明白，所以你才不愿意我们转成你的伴侣智能。”瑞利希也轻叹，“可我们明明已经不是你塑造的商品了……”
　　“打住，这个话题不要再延展了。”唐麓泽打断他，“不是商品不商品的问题，是我没办法和智能……总之，我就是这么古板的人类。”
　　“是我的错，我不该提这件事，你别这么说自己。”瑞利希把话题转了回去，“那你准备结束这笔生意吗？如果你汇报说出了大偏差，得没法完成了，他们应该就会把他带回去、用技术洗掉关于你的一切，然后再次重来？就是这单后续肯定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他也能彻底忘记你……”
　　唐麓泽睁着眼，眉头蹙了蹙：“总这么洗，总觉得不太好，虽然他们说这技术没什么其他的危害性……”
　　瑞利希轻轻一笑：“你担心他的安危？”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拼一把。”唐麓泽一下坐起来，神情也显得很严肃，“他的记忆有松动的迹象，恢复记忆才是上上策，性格反而是其次。”
　　瑞利希道：“如果他的记忆这么容易恢复，为什么上一把他们没成功？他们也尝试过半年吧？而且他们尝试的方向，不是恢复记忆，而是性格调教……”
　　“不清楚。或许是他们的技术操作方向不对，又或许是他们有什么关键瞒着我……噢，他们肯定有很多细节要对我保密。”唐麓泽道，“但我还是觉得，既然开始恢复记忆了，那最好保持这个进度继续下去。不管对他个人、还是联邦来说，他的记忆恢复，才是最安全的。”
　　瑞利希笑道：“你还挺忧国忧民。”
　　“我本来觉得我也没多大归属感的，但他都杵到我面前来了，我不可能不管吧？”唐麓泽暗骂一声，耙了好几下头发，决定道，“总之，再坚持一阵，看他记忆能不能进一步恢复。在此之前，先不要那些人知道。”
　　“你是说，不告诉他们，他有记忆恢复的迹象了？”
　　“嗯。先别说。”唐麓泽垂着眼，思绪飞转，“我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这些屁民是没法知道的。最好就是他记忆回来后，自己去处理。”
　　瑞利希道：“你总在考虑他，你自己呢？”
　　“什么？”
　　“他要是恢复记忆，你考虑过你自己的下场吗？”瑞利希道，“他要是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以为你在骗他，你打算怎么解释？”
　　“这还用以为？这就是在骗啊，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吧？”唐麓泽一撇嘴，“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赶紧有多远跑多远。跑之前最好能从那些人手里收点账，不然都不够我的搬家费……”
　　他顿了顿，又道：“算了，实在不行就带你和唐摆摆，轻装跑路，这样也不容易被追踪到。希望这笔账能收回大部分，至少够我买个新家。”
　　“直接拆了我的芯片带走也行，我不介意用什么身体。”瑞利希握住他的手，“只要能跟着你，我怎么样都行。我也可以出去工作，只要下班后还能回到你身边，什么安排我都接受。”
　　“……我知道，你不用重复。”唐麓泽轻叹一声，“你算是彻底砸我手里了。我就是多余让你们自己生成性格，早知道就格式化之后直接卖了，何必到这一步……”
　　“你不是多余，是心软。”瑞利希笑了笑，“现在说完了，睡觉吗？”
　　“睡吧，但愿能睡着，今天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唐麓泽站起来准备去洗澡，边走边感慨，“体感上，我觉得今天的事至少得分三天发生才对。”
　　瑞利希问：“那过两天你得做定期报告的时候，准备怎么报告今天的行程？”
　　“说一半留一半呗。”唐麓泽进了浴室，“到时候再烦了！”
　　说完，他关上了浴室门。
　　***
　　唐麓泽第二天就开始烦恼定期汇报怎么写了。
　　他霸占着工作室要独立思考，秦钊只好把头盔拿出来，到自己房间上网。唐麓泽把登录机甲训练场的权限给他开了，学院考试场景也直接打包买给他，省得秦钊再一个个发来付款请求。好在这些场景作为主要给学生们练习的资料——唐麓泽戏称为“三年高考五年模拟”——都不贵，不然唐麓泽才不会花这个钱。
　　至于秦钊再次邀请唐麓泽观战，唐麓泽则表示坚决不去。明面上说的原因是“晕机甲”，秦钊以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坐副驾，实际上唐麓泽是决定给他更大的自由活动空间。
　　唐麓泽怀疑，秦钊就是在不断查看机甲材料的过程中，以及实际驾驶机甲的体验中，捡回了那些记忆碎片的。因此唐麓泽打算如法炮制一下，再试试这么做能不能进一步刺激到秦钊。
　　这个过程，没有唐麓泽，秦钊才会更专心。
　　而唐麓泽自己，也在想方设法编这期的汇报。 他有点怀疑自己、甚至是秦钊的终端在一定程度上被监控了，但他没证据，也不可能明着问。所以做汇报，最好也是半真半假、不、应该是半坦白半隐瞒。
　　唐麓泽想想自己这个生意，两头瞒，也是够累的，不由得再次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结下了这个单子。
　　于是等秦钊从自己房间出来准备吃晚饭，看到的就是趴在餐桌上没个正形的唐麓泽。
　　秦钊自觉没给这个青年再多压力，但看到唐麓泽这样，还是忍不住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唐麓泽：还不是为了给你编瞎话！
　　但他又不能真这么说，于是趴在桌上的头都不转过去，蔫蔫回道：“感觉到了作业的重量。”
　　“什么？”秦钊没听懂，转到另一头看唐麓泽的表情，“是不是病了？”
　　“没。”唐麓泽终于坐直，抹了把脸，“不用管我。”
　　“但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秦钊还是没法放心，在他身边坐下，“给智能测过了吗？”
　　“没有，不用。”唐麓泽道，“你不是发信息和我说有事和我说？说吧。”
　　“现在就说？”
　　“不然，你还想选个良辰吉日？”
　　“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先好好吃饭……好吧，现在说。”秦钊看瑞利希来布置晚饭了，帮着他一起放下碗筷，还把唐麓泽喜欢吃的菜放在他面前，最后才用平静的语气边干活边说出了自己带来的消息。
　　“第一军事学院的老师……来找我了。”
　　“……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鹿：我倒是想，可我不敢啊！


第三十章 推动他，保护他
　　唐麓泽一开始的反应，还以为是秦钊恢复记忆后，主动联系到了什么“老熟人”。
　　结果秦钊说的内容更奇妙一些，听着应该是因为正值备考季，学院的老师上线看学生的联系情况，顺便扫一扫训练场里有什么好苗子。然后不知怎么的，老师就看到了秦钊那个快速飞升的成绩记录。
　　这些东西都是默认公开的，秦钊也没在意。毕竟在浩瀚如繁星的众多数据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然而他就是碰上了一个喜欢翻非学院学生表现的老师，这老师偏偏还点进他的ID去看了他的场次和成绩，偏偏还进一步认真看了他的作战录像——接着就给秦钊发来了信息。
　　“所以……他以为你是其他学校的学生？”
　　唐麓泽咽下嘴里的面条，疑惑：“他怎么会这么想？”
　　秦钊回道：“他没见到我本人，只是发信息和我说，想要和我试试一对一机甲对战，我说要监护人同意。”
　　有监护人=还是未成年人，老师会这么想确实很正常。
　　唐麓泽想清楚这点后，神色微妙：“啊这……”
　　秦钊看他忍得辛苦，说道：“想笑就笑。”
　　“噗哈哈哈……！”唐麓泽于是真乐了，筷子都差点掉了，“你、你没和他说你是军人吗？”
　　“没说。”秦钊道，“说了等下他又问我为什么要刷学生考试场景，解释起来太麻烦。”
　　“哈哈哈，好吧。”唐麓泽依旧乐得眉眼弯弯，“按你的年龄，读书的话也少说毕业十来年了吧？采访一下，这年纪被学校老师挖角，有什么感想？”
　　“说明我的水平，起码比得上第一军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秦钊不知道是已经自我心理建设过一次，还是确实不在意，淡定回道，“而且这个学院的老师居然会这么挖学生，看来还是很注重生源的。”
　　“你这态度也太冷静了吧……”唐麓泽忍着笑，“怎么，你还真想去当他的生源？”
　　“怎么可能？”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唐麓泽笑够之后，脑子终于转起来了，“你想和那个老师对战吗？或者说，你想和别人对战吗？”
　　秦钊不置可否，反问道：“你的意见呢？”
　　“问我？”唐麓泽道，“你自己想不想和别人打，你自己不知道？”
　　“我？”秦钊道，“我还是有点想的……”
　　“然后呢，那你犹豫什么？”唐麓泽道，“因为双人对战的场景需要收费？那你就没点本事，让别人付费请你吗？”
　　秦钊听他支招的语气理直气壮的，不由好笑：“你觉得我应该去？不觉得我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上网冲浪？”
　　“你还学会‘冲浪’这个词儿了……”唐麓泽挑眉，筷子点了点，“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工作，你还不如找点事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要是能找回你原来的身份，你还能早点给我还钱不是？”
　　“是。”秦钊看着他，低笑，“你也想我早点恢复记忆，是吗？”
　　“当然，我……”唐麓泽本来是下意识回应的，但说完之后，才想起来昨天秦钊告白的时候，说了“恢复记忆之后你再考虑我们的感情”之类的话！
　　“啧，爱复不复。”唐麓泽咂嘴，转而继续吃自己的面条。秦钊看他不接玩笑，也不继续招惹他，只觉他比刚才精神头好了不少，心里也放心了一点。
　　但他看唐麓泽默默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觉得今天可能也就能见到对方这十来分钟了，又忍不住问：“你的工作……我是说你刚才说的那些‘作业’，真不要我帮忙吗？”
　　唐麓泽瞥他：“你能干嘛？”
　　秦钊很有自知之明：“别的不懂，但查点资料，根据资料写点总结总可以吧？”
　　“……算了。”唐麓泽道，“你去玩你的大玩具吧。”
　　“我是真的想帮你，没别的意思。”秦钊道，“我虽然签了你的助理约，好像一直没干成什么。你老让我去干我想干的事，有点像嫌我碍事所以扔我出去玩，我就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唐麓泽被他说得动作一顿。
　　不是因为他这种疑似以退为进的装可怜，真的打动了唐麓泽，而是唐麓泽想到了另一方面。
　　最近由于没其他工作要忙，唐麓泽等于全身心应付秦钊，多少就会顺着他的意思，然后观察多于阻止。尤其昨天知道他的记忆真的开始松动后，唐麓泽基本处于他想干嘛就干嘛的状态。
　　结果秦钊大概是察觉不对劲了，因此主动来求证。
　　好在唐麓泽现在还有个“逃避告白”的挡箭牌——这要命的事居然还成了挡箭牌——于是青年故作警惕地瞪他一眼：“离我远点，又想干什么？”
　　“好吧、好吧。”秦钊举起双手，以示退让，“我不问了，行了吧？我去玩机甲，但你也注意一下你的身体，可以吗？”
　　“我的身体本来就没事……”唐麓泽顿了一下，又想起一桩事来，“对了，明天我要开线上会，你没事别来找我。也不要给我发信息。”
　　“发信息都不行？”秦钊疑惑，“封闭会议？”
　　“是的。总之，不要联系我，也别再那时候找我要权限。我什么都不会接收，什么都不会回复。”唐麓泽指了指瑞利希，“有实在着急的事，找瑞利希看看能不能解决。不行就耗着，等我下线。”
　　“我能有什么急事？”秦钊道，“倒是你，这种会议……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线上有什么危险？有你也帮不上忙。”唐麓泽最后扒完碗里的面条，放下餐具，“行了，我吃饱了。明天你自由活动，别又闲着没事来叫我。”
　　“好吧。”秦钊只能应，“有需要叫我……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想表明我的态度。”
　　刚张开嘴的唐麓泽被噎了一下。
　　他站起来，拉开椅子：“行，我记住了。你这家伙，最好记住你现在对我的态度，以后可别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追杀我。”
　　秦钊笑了一下：“我能和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唐麓泽不说了，轻哼一声，朝瑞利希勾勾手指，一人一智能前后进了工作室。
　　秦钊看着他们的背影，总觉得唐麓泽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算了，我不了解他的地方，不是还多得很吗？
　　——客户遍布联邦的塑造师，海滨贸易区的背后参谋，废死星的移民，还熟悉一些偏颇到奇怪的复古元素……
　　你究竟是什么人？
　　***
　　唐麓泽一关上工作室的门，立刻脸色变得冷静，说道：“唐摆摆，把秦钊和第一军事学院老师的信息来往调给我看，不要让秦钊发现。另外，搜一下这个老师是谁。”
　　“好的。”唐摆摆立刻回复，并且打开了工作室的大屏幕，“信息已为您展示。”
　　一个通讯界面投射在大屏幕上，几条对话显示其上。唐麓泽扫了一眼，发现秦钊没说谎，他和那个老师的对话确实就那么几句。后面老师还多发了他两条，但秦钊都没回。
　　唐摆摆又投射出了这个发来信息的ID个人信息。
　　或许是为了方便和学生交流，他公开了真实身份，认证确实是第一军事学院的老师。唐麓泽一看他的名字和头像，忽然愣了一下：“等等，这个好像是……安德雷克以前的教官？”
　　瑞利希和唐摆摆异口同声：“就是他。”
　　“扎克拉姆，以前是机甲实操课的教官，现在已经是第一军事学院的机甲系总教官了。”唐摆摆继续说明道，“不过星网上有自称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发八卦，扎克拉姆因反对考试改革方案，而被踢出本年度考试出题组……所以他现在有空在星网上瞎逛，不奇怪。”
　　大屏幕跳转为扎克拉姆的个人信息，其个人经历一览无余。唐麓泽之前就看过这个人，现在再仔细看对方的简历，很快在脑海里建立了他的个人形象。
　　“直接、略冲动、惜才、念旧……”唐麓泽眯了眯眼，“他之前和安德雷克的关系应该不错，安德雷克的一些作战风格里也有他的影子。我觉得，他是个好的突破口。”
　　瑞利希问：“你是指，让秦钊和他继续接触？”
　　“嗯。扎克拉姆的机甲指导水平不错，一定能看出秦钊的风格。由他来引导秦钊，可能会有不错的效果，这简直是冥冥中送来的缘分。”唐麓泽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搭着茶几，眯了眯眼，“唐摆摆，给秦钊买一台新款的线上训练机甲，就挑一台和安德雷克惯用风格类似的，外形要酷炫一点。秦钊问起来，就说我觉得那个外形好看。”
　　唐摆摆道：“明白。”
　　瑞利希问：“你在借此暗暗引导他和扎克拉姆接触？”
　　“嗯哼。”唐麓泽道，“有了新机甲，他应该会觉得我赞同他去1V1试手了。如果扎克拉姆真的惜才，碰到一个和安德雷克风格类似的，不会轻易放他走。”
　　“但秦钊和扎克拉姆接触，即便我们保密秦钊的动向，扎克拉姆那边万一走漏消息……”瑞利希走到沙发后面，顺了顺唐麓泽的头发，“你现在为了明天的汇报，已经绞尽脑汁，以后会更难的。”
　　“目前还问题不大，那就先这样。”唐麓泽没管瑞利希的手。他的视线盯着屏幕，但心神已经飘远：“我一直觉得那些人的思路有问题，先瞒着他们，看能做到哪一步。唐摆摆，把秦钊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刻再发给我核一遍，还有，明天我开会的时候要是也发生了大波动，也及时告诉我。”
　　“好的。”唐摆摆回应着，给唐麓泽调出了时间表和波动系数表。瑞利希在旁边一看，轻笑一声：“看来还是对你告白的时候情绪比较激动。”
　　“你就别看我笑话了吧！”唐麓泽终于拍开他的手，“你问问那些都等着看我热闹的家伙，有没有新的消息，能让我知道这笔生意到底怎么回事。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我可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我们只是关注你，不是要看你笑话。”瑞利希微微一笑，“我会帮你问的。”
　　“还漏了什么、还漏了什么……”唐麓泽的手指点着沙发，终于又想到一点。
　　“唐摆摆，如果我明天说‘行，那现在就给你们看直播’，你立马切断秦钊在星网上的其他活动。把他扔进我的虚拟房间里，给他塞一本《复活岛》，把他定在那儿不许动。”
　　“好的，麓泽。”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鹿，暗黑教父【大误。


第三十一章 为了你不要脸
　　唐麓泽第二天参加汇报会议之前，特意喝了一杯醒神的饮料，还深呼吸了几次，这才登入了会议室。
　　线上会议室采用拟真场景，就是这个拟真的风格让唐麓泽非常讨厌。白色为主，放了两棵形状非常规矩的装饰树，其他的装饰基本就没了，只剩一些疑似仪器外壳的金属色。会议室中间有个巨大的几何形会议桌，是银白金属色，质感上也冷冰冰的。
　　这个空间可能模拟的是某处的真实会议室，很明亮，但也很压抑。唐麓泽不讨厌极简风，但这种几乎全白的装修，加上来开会的人也都是白大褂为主，真是让他觉得眼睛痛。
　　而来这里和唐麓泽开会的人，有四个白大褂，两个穿正装，唐麓泽戏称成“技术专家组”和“项目监督组”。这几个人围坐在桌边，留了一个位置给唐麓泽。唐麓泽这个位置的两侧空余是最多的，将他一下与对方这六个人区分开来，愈发显得他“孤立无援”。
　　当唐麓泽进入这里，六个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看向唐麓泽，目光里带着审视。但凡唐麓泽的心理状态弱一些，都会被这种阵势吓得战战兢兢。
　　不过唐麓泽对这种情况的承压能力良好，而且时至今日，他也习惯了这种阵势。他甚至能作为唯一一个穿便装的人，自然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和众人打招呼：“早啊，各位专家，吃了吗？”
　　“……”专家们即便不是第一次和唐麓泽开会，也还没能顺利适应唐麓泽这种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只有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白大褂，主要负责沟通和推进会议流程，开口回应了唐麓泽：“早，唐先生，开始汇报吧。”
　　唐麓泽不奇怪这些人的开门见山，点头：“行吧。你不是说要根据情绪波动来解释……”
　　随着他的话语，所有与会人员面前的桌子上方，各自飘起一张半透明的图表。图上描绘了一根波动的曲线，标记了日期。而图表的标题，首先写了一款芯片的名称和编号，而后是后缀。
　　——安德雷克（秦钊）。
　　是的，秦钊即是安德雷克。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脑袋里被植入了芯片，这款芯片体积微小，作用准确，比市面上贩售的所谓“情绪调节芯片”要先进无数倍。它的材质也比较先进，市面上的大部分扫描仪甚至无法将其同人体区分开来。但鉴于它的信号功能，以及以防万一，通常建议再次外加屏蔽仪来躲避不必要的扫描监测。
　　这就是秦钊出岛的时候，唐麓泽要另外再给他加一顶帽子的原因——那是带有屏蔽器的帽子。
　　芯片会实时传输脑部活动的信号出来，唐麓泽家有专门的接收器，可以接收后实时上传。即便秦钊出岛，回来后，数据也会被及时上传。当这些数据出现明显异常的波动，后台会自动报警，提醒监控人员的注意。
　　而最近两轮警报，就集中在前几天。
　　“这是安德雷克上将近期的脑部芯片监测数据。”
　　年轻的白大褂的手指轻触自己面前的虚空投影，放大了其中一段曲线：“其中，在这几天，出现了比较少见的高度活跃情况。尤其是这一天。”
　　放大的曲线变成了一日之间的具体波动，在这一直维持比较高位的一天里，其中几个时段还单独出现了几次波峰。
　　“唐先生，你当时就应该报告他在干什么，为什么造成了这种情况。”年轻白大褂看向唐麓泽，“但你要求今天一并汇报，那就请你现在解释吧。”
　　唐麓泽的面前也呈现着曲线，但他并没仔细观察，而是视线扫过众人。
　　“首先，我要再次提醒一点。”唐麓泽缓缓道，“你们在他脑部安装芯片，监控实时数据，也实时来问我，可我不可能实时回应你们。我可能暂时脱不开身，甚至有可能还在和他互动。如果我硬是脱离互动来回应你们，会引发什么后果，难道你们不知道？”
　　这话说的语气平静，但内容暗含嘲讽，一下把会议室氛围搞得更冷凝了一些。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年轻白大褂不得不出来接话：“我们当时也只是发信息问你一声，没要求你立马报备。理论上你应该结束当时的事之后，尽快回复我们的……”
　　唐麓泽道：“我回复了啊。”
　　年轻白大褂道：“我是指告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是一天天闲的，一有空就和你们汇报、汇报、再汇报。”唐麓泽道，“反正离汇报会也没几天了，等着一起说不就行了。”
　　一个身着正装的“监督”闻言，皱起眉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关于安德雷克上将的事，一切其他的事都应该排在这事之后。”
　　“关于这件事，我也说过很多遍了吧？为什么现在还要讨论？”唐麓泽轻轻一眯眼，“我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那就太奇怪了，他绝对会起疑心。你们之前那么多人关注他一个，半年来事事以他为主，效果如何？不就是适得其反，最后不得不用芯片干扰来洗掉那段，重新再来？怎么，现在还想把我往你们那条道上引？”
　　“范培兰先生，唐麓泽现在执行的方案是我们之前商榷过、定下的，您可能不了解。在分配关注度这点上，确实和之前的方案有很大不同。”另一个看起来比较权威的中年白大褂终于开口，“执行方面我们也会监控，您不必对方案产生质疑。”
　　范培兰冷哼一声：“你们之前的半年就彻底失败了，谁知道现在这个半吊子出的方案，你们看不看得准……算了，继续汇报。”
　　白大褂们被他说得脸色难看，但话题被他转开了，也拉不下面子再去吵架。唐麓泽则是早就清楚这些人内部有矛盾，一脸淡定地看热闹。
　　年轻白大褂看向他：“咳，唐先生，请说明这段数据吧。”
　　“这个啊。”唐麓泽回道，“其实这天，我和他一起上了星网，看了一场联邦军队和斯派德一族的战役。”
　　“什么？！”范培兰皱眉道，“你给他看了击杀新女皇的画面？”
　　“那个我又找不到新闻，我上哪给他看去？”唐麓泽道，“就是公开影像里普通的一段而已。当时画面一切，我们面前正好是一只巨大虫族准备打下来，我都快吓死了。他这个波峰，应该也是那时候造成的吧。你看这强烈波动也就是一下，就是应激反应呗。”
　　“真的？”范培兰质疑道，“他见过多少更凶险的场面，怎么可能对虫族的反应这么大？”
　　“他现在只是个失忆的人，而且人类的本能反应怎么控制？”唐麓泽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听了句废话，“而且拿以前比较，万一他以前只是面上看着镇定，实际上心里还是稍有波动的呢？”
　　其实唐麓泽怀疑这个波峰，是秦钊看到那架疑似“安德雷克机甲”时产生的波动。但时间上大差不差，唐麓泽才不会彻底坦白。
　　至于他的说辞，范培兰还有点怀疑，但明白芯片机理的白大褂们觉得可信。
　　之前那个中年白大褂问：“他看到那场战争，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厌恶、紧张、浑身绷紧，但总体而言还算冷静。”唐麓泽道，“上将原本对虫族就应该是冷酷而厌恶的，我计划再多给他看几次类似影像，包括虫族袭击人类的那些。”
　　“他表现出了其他的反应吗？”白大褂问，“比如恍惚、头疼、明显走神，或者做一些和失忆者明显不符的行为。”
　　“就我个人而言，我没看出来。”唐麓泽道，“不过他表现出了对机甲的巨大兴趣，我打算下次让他试试。”
　　范培兰道：“不行！”
　　唐麓泽一愣：“什么？”
　　“……你这样可能会刺激到他。”中年白大褂解释道，“上将的脑部受损，刺激他可能会导致他的记忆强行恢复，很可能会进一步使他的认知紊乱。你也知道，上次我们被他发现在塑造他的性格时，他的大脑就产生了强烈波动，使得他认知紊乱。为了保证他的健康，我们不得已利用芯片，强行使他镇定并且遗忘了过去。如果你这回再刺激到他，后果或许会很严重，谁都承担不起。”
　　唐麓泽知道他的话术技巧，但也刻意露出凝重表情：“可我之前就问过，就算他失忆，帮助他重新适应生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复刻他过去的性格呢？”
　　“因为民众一旦知道他曾经在战场上受过重伤，会质疑军队守护国家的能力；因为米娅公主一旦知道他曾经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很可能会造成两国邦交问题。”范培兰冷声道，“这么大的责任，你能承担？”
　　唐麓泽以前觉得大概是上层人物们要考虑得太多，所以只能和自己这么概括。现在却觉得，自己可能正在受到蒙骗。
　　秦钊记忆松动了，但他没显示出任何不适，更没有认知混乱、崩溃的征兆。这些人，一定隐瞒了上一段测试的重要信息。
　　——但是，谁还不会骗人呢？
　　“……行吧。”唐麓泽松口道，“反正我就干我的活，别的与我无关。但关于机甲驾驶，我觉得问题不大，他总要熟悉机甲的。难道他以后到亲妈还不知道机甲怎么驾驶吗？那不就直接完蛋了？”
　　中年白大褂道：“我们同意他适度接触机甲，我们以前也给他接触机甲信息的，这部分问题不大。”
　　这话跟范培兰对着干似的，不过唐麓泽以自己想听到的内容为准，点头表示明白。
　　年轻白大褂再次问道：“那么唐先生，上午是看了虫族的战争，那下午的呢？”
　　唐麓泽早已对过时间，一看就知道是秦钊凑过来吃自己冰淇淋那一下。
　　可唐麓泽绝不可能这时候说实话。一旦说实话，他自己就完蛋了，这次“项目”也完蛋了，秦钊的记忆松动也前功尽弃。
　　于是唐麓泽道：“下午啊，我们去了游乐园。”
　　众人：“……哈？”
　　“干嘛，不信？这是票根。”唐麓泽投射出自己和秦钊登陆游乐园的信息，力证自己的话，“而且还是他主动要去的。”
　　众人：“……”
　　年轻白大褂道：“唐先生，开玩笑也要适度……”
　　“我没说谎啊，你们看，他向我提的邀请和权限批准。”唐麓泽再次展示信息记录，“我觉得他应该是觉得失忆的生活压力太大，所以想要休闲一下吧。现在想主动放松不是坏事，不然像之前一样，挤压了半年的情绪，一旦受点刺激，就会直接崩坏了。”
　　技术组和监督组面面相觑几秒，似乎在评判他的话语的真实性。
　　中年白大褂问：“那这个波峰是怎么回事？”
　　唐麓泽：“这个啊，我们去了鬼屋。”
　　中年白大褂：“……然后？他又吓一跳？”
　　唐麓泽：“不是，是我吓一跳，然后下意识用力拧了他一下。可能是他觉得痛了吧。”
　　他就是仗着这些人不可能轻易真正查得到私人星网浏览记录，才在这瞎编。有真有假，整体内容听起来才会更真实。
　　中年白大褂：“那后面这些维持高位的波动……”
　　那就是秦钊告白时候的心理波动了，唐麓泽睁眼说瞎话：“我在鬼屋里面尖叫、打人、拳打脚踢，他就在我旁边，被我当救命稻草一样薅着……你说呢？”
　　众人：“……”
　　唐麓泽：……妈的，我的形象！
　　作者有话说：
　　小鹿：牺牲太大了我！


第三十二章 突破命令
　　大概是受到游乐园和鬼屋故事的影响，一群开会的专家终究没让唐麓泽开个秦钊的直播。
　　唐麓泽解决了最关键的“情绪波动”问题，又继续和他们半实话半瞎扯地谈了许久，终于把秦钊最近的表现描述表述完了。总的来说，就是秦钊的表现一切向好，但由于还没过多接触需要担责的事件，唐麓泽认为他还处于比较轻松的状态。接下来，唐麓泽将让他接触更多压力事件，以调整他到更为沉稳的表现。
　　当然，以上这些进度都是唐麓泽说的，和实际有很大不符。但因为也是他亲自实施过的，所以还是通过了汇报会的审查——或者说“测谎”。
　　不过会议尾声、大家准备就地解散的时候，中年白大褂还是说了一句：“唐先生，你的进度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慢的，和你原本的计划已经有一些不符，希望你还是稍微注意着点进度。”
　　“我明白。”唐麓泽不想在会议结束的时候还费心费力，随口就应了，“我会注意的。”
　　对方似乎对他最后的乖顺态度感官不错，会议顺利解散。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一场会从早上十点开始一直开到现在，还必须全程神经绷紧，有多累，只能说谁试谁知道。
　　唐麓泽一下线，原本看着还比较游刃有余的神情就冷了下来。他爬出上网舱，径直出了工作室。在客厅里的瑞利希似乎就等着他，一眼瞧到他脸色铁青，立马迎了上来：“还好吧？”
　　“……回头再说。”唐麓泽没停下和他说话，而是直接几步转进了一楼的浴室，“让我自己待会儿。”
　　说完，他关上了浴室门。
　　瑞利希是他的智能，在不危险的情况下，通常不会违背他的命令。面对关上的浴室门，瑞利希只得停下脚步，在门口轻叹一声：“我不是要问你开会的情况，我是想问你本身……你还好吗？”
　　“还好，有点想吐，不用管我。”浴室里隐约传来唐麓泽的这句话，随后就是哗啦啦的水声。瑞利希的脑袋几乎顶着浴室门，他分不清唐麓泽究竟在里面干什么，问道：“你在洗脸，还是冲脑袋？还是想洗个澡？”
　　不知道是水声太响、唐麓泽没听到，还是唐麓泽不想回，总之里面不再传来回答。瑞利希其实有很多准备事项可以做，比如去准备一些吃的、喝的，或者找点能让想吐的感觉消散的药物，可他就是定在浴室门口，没动，直直地看着浴室门。
　　好几分钟后，同在一楼的秦钊卧室门先开了。
　　“……你怎么在这？”秦钊一眼看到瑞利希，疑惑了两秒，随即注意到浴室的动静，“唐老板在里面？”
　　瑞利希偏头看他一眼：“麓泽说想吐。”
　　“什么？！”秦钊皱眉，立刻走过来，“他这是怎么……他现在在里面吐？还是上厕所？”
　　“不清楚，听声音不像是上厕所。”瑞利希也微微蹙着眉，“他有个习惯，头晕或者想吐的时候，会洗冷水脸或者用冷水冲头……”
　　秦钊听得眉头更紧：“你就不阻止他？”
　　“他不让我进去。”瑞利希垂下眼，“他想一个人待着。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我不能轻易违背他的命令……”
　　“啧。这不行，万一出什么事……！”秦钊一咂嘴，手直接放上了把手，往下一拧——
　　门开了，没锁。
　　唐麓泽的身影一下映入秦钊的眼帘。他双手支在洗漱台上，水流因为他的收手而暂停了，浴室也顿时安静了下来。因为开门的动静，唐麓泽看了过来，整张脸和几乎半个脑袋的头发都湿了，水滴不断顺着下巴滴落。
　　秦钊没感受到热气，一下就明白那是冷水。而且也不知是冷水刺激，还是原本状况就不佳，唐麓泽的脸看起来更无血色了。
　　一瞬间，秦钊有种唐麓泽会“摔碎”的错觉。
　　“你真是要疯了，身体不舒服还这么折腾吗？！”秦钊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了旁边的大毛巾直接盖在唐麓泽头上，几乎将他拢在怀里、给他擦脸擦头。他擦的时候还先解释了一句：“这是今天新换的干净毛巾，我还没用过，别嫌弃。”
　　唐麓泽本来就脑袋混沌，被他的行为直接搞懵了，哪里还想得起来嫌弃毛巾。他被毛巾揉得声音闷闷的：“我没事……不必这样……”
　　“我觉得不是没事。”秦钊给他擦完脸，隔着毛巾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下，“还头晕、想吐吗？实在难受就吐一次，也爽快点。”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唐麓泽疑惑，“冲过之后镇下去了，不想吐也不头晕，不用管。”
　　“用冷水镇头晕想吐，你这是什么古代偏方，嗯？”秦钊碰了碰他的脸，又碰碰他的手，“有点失温，洗个热水澡回温？或者开暖气在房间里待会儿？”
　　“……真不用。”唐麓泽看他好像在对待什么瓷娃娃，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精神上的疲惫好像也消散一些。他打开秦钊的手，自己出了浴室：“摸起来冷是因为冲冷水，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青年看一眼站在门外边的智能：“你学会叫帮手了？”
　　瑞利希还没回话，秦钊在后面就道：“我自己出来、自己问的。你在浴室里折腾自己，还不许别人关心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唐麓泽头也不回，边往客厅走边道：“希瑞在门口没进，就是没危险。你又瞎凑什么热闹，闲得慌？”
　　“你这张嘴，可真是……”秦钊不由得摇头，可想到他刚才那副脸色发白的样子，又数落不下去。于是秦钊转而跟着他出去，边走边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今天不是上线开会吗，怎么会闹成这样？”
　　唐麓泽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却不说话。
　　跟在后面的秦钊不得不也顿下脚步：“……怎么？”
　　唐麓泽盯着他的脸两秒，心道自己累死累活就为了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未来结果会如何，想想还真够心酸的。
　　——要是真能拿到全额的尾款，其中七成都得算作精神损失费吧。
　　“到底怎么了？”秦钊看他就光盯着自己不说话，疑惑道，“和我有关？”
　　“……没。”唐麓泽还是控制住了吐槽的欲望，只是意味深长道，“我只是想，以后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可别对我落井下石啊。”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以你将来一定会落难为前提？”秦钊听得眉头微蹙，“而且你不止一次说我以后可能会对你恩将仇报了，到底为什么？”
　　“有点感慨罢了。”唐麓泽当然说不了实情，只得囫囵混过去，边擦头发边说道，“你就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那你也别冤枉我啊。”秦钊看他的后颈从毛巾下面露出来，伸手捏了一下，然后在青年忽然绷直身体瞪过来的时候，轻轻一笑，“被你岔开话题了，所以就是不能和我说发生了什么，是吧？”
　　唐麓泽：“……”
　　“那能和瑞利希说吗？”秦钊收回手，又道，“能说还是找人倾诉一下吧，别自己憋着。”
　　唐麓泽听他关心到这个地步，沉闷的心底难免也有了点温暖：“……你可真是爱多管闲事。”
　　这话的内容和前面说的差不多，但语气里带了点笑意，秦钊便听出他的状态变好了。男人心里暗暗松口气，回道：“反正我现在是你的助理，关注你不是很正常？你限制智能，导致智能止步不前的事，我能突破，我当然就得踏出这步。”
　　唐麓泽道：“可见你这人其实不怎么听话。”
　　“我知道什么要遵守，什么可以稍微无视。”秦钊道，“这才是人，不是吗？只知道遵守规矩，那和机器有什么区别？”
　　“……也对。”唐麓泽心道那些专家以前给的资料里，都说安德雷克是一个严于律己的标准军人。可就他以前的一些视频资料来看，唐麓泽细细分析后的结论，认为安德雷克应该是个懂得变通的人。
　　在如此大的一个国家，他能坐到军部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也绝不会是个脑子不灵活的人。
　　所以，秦钊现在这样，唐麓泽认为没太大问题。
　　心情稍微平复之后，唐麓泽终于能平静下来。他坐到沙发上，毛巾扔给瑞利希，反而开始追究秦钊的动向：“你不是上线玩机甲去了？怎么这时候刚好下线？”
　　“……对，我本来是下线休息，顺便想和你汇报一下动向的。”秦钊道，“但是被你吓一跳，我都忘了。”
　　唐麓泽靠着沙发背，冲旁边的位置一抬下巴。不必他说话，秦钊就知道这是“坐过去，坦白”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坐了下去。
　　“希瑞，麻烦来点喝的，我要点糖分。”唐麓泽先冲沙发背后说了句，然后又看向秦钊，“说吧。”
　　他一句一个命令，瑞利希拿着毛巾检查了一下他的头发，确认都擦干了，微微一笑：“好，给你做个复古口味的奶茶，行吧？秦钊要什么？”
　　“都行，水就可以，谢谢。”
　　瑞利希点点头，暂时去了厨房。
　　客厅暂时安静下来，唐麓泽靠在沙发上没挪窝，伸脚踢了一下秦钊的小腿：“还要当多久的哑巴？”
　　“哦。”秦钊没在意他小猫挠似的一脚，反而还坐得靠近他一点，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唐麓泽刚“嗯？”了一声，秦钊就用手腕上的终端，投射出了一个人的头像：“今天，遇到了这个人。”
　　那是一名女性的头像——成熟、知性、飒爽中带着十足的魅力。


第三十三章 巧合还是刻意
　　唐麓泽看到那个头像，吹了个轻呼呼的口哨。
　　秦钊听到这流氓哨，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知道唐麓泽大约不是认真的，倒没很快升起不愉快的心情，只是问：“怎么，喜欢这样的？”
　　“英姿飒爽的女性，谁不喜欢？”唐麓泽歪在沙发上，“不过，是你在星网上遇到的吧？确定这是真脸吗？”
　　“应该是，特意在我面前解除了一次虚拟形象，应该不至于有两层吧。”秦钊说道，“上次那个第一军事学院的老师，就是叫扎克拉姆的那个，介绍说这个人偶尔会给机甲新人做指导，也可以算作老师。扎克拉姆说，这位老师最近有空。我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在机甲方面寻求她的指导。”
　　“这个句式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唐麓泽面露古怪，“不会是在给你拉媒吧？”
　　“什么？”
　　“就是介绍女朋友。”
　　“……”秦钊听得无奈，“他还认为我是个学生，怎么会介绍个老师级别的人给我当对象？而且我和扎克拉姆也就见过两次，第二次就给我拉媒，这不是有病吗？”
　　“我就开个玩笑，不用这么认真来反驳我。”唐麓泽道，“所以，你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问题？”
　　秦钊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觉得她有问题？”
　　“你觉得没问题，会这么和我汇报？”唐麓泽还是倚着沙发的姿势，懒懒散散的，“上回你介绍那个……呃、扎克拉姆的时候，感觉状态不太一样。”
　　秦钊不知道要感叹于他的细心，还是因为他和自己的默契而心生愉悦，不由得追问：“怎么不一样？”
　　“怎么说呢……”唐麓泽想了想，“你说扎克拉姆的时候，语气比较正常，就是碰到了一个赏识自己的人差不多。最多，就是觉得遇到了水平还不错的对手？但你说这个女的……啊，你还没说这个女的叫什么来着。”
　　“她的ID是梅露，但我觉得可能是网名。”秦钊道，“我没问，反正我也不是真脸和真名。”
　　“你也没记起来你的真名啊。”唐麓泽吐槽了一句，随后道，“总之，我觉得你谈起这个梅露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怀疑。所以，你能不能直说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好吧。”秦钊听完自己喜欢听的部分，终于回答正题，“我觉得，这个梅露不是一个真正的老师。”
　　唐麓泽道：“她可是第一军事学院的老师介绍给你的，你是觉得扎克拉姆不可信？”
　　“不是不可信，而是……‘善意的谎言’。”秦钊道，“梅露的机甲水平确实不错，但我觉得她的本职不像老师。”
　　“那你觉得像……？”
　　“像军人。”
　　“嗯？”唐麓泽的神情终于认真了一点，“你是有证据，还是只是感觉？”
　　“感觉。”秦钊问，“那你相信我吗？”
　　“……”唐麓泽一时间没说话。恰在这会儿，瑞利希端着奶茶和水出来了，径直走到唐麓泽面前，半蹲下来将奶茶递给他。
　　秦钊当然也收到了水。
　　他看唐麓泽开始喝奶茶，心里虽然想要回应，可想起唐麓泽之前没什么精神的模样，还是让喝奶茶的事优先于回答了。而秦钊自己，也咕噜咕噜地大大喝了两口。
　　而唐麓泽慢慢喝了两口奶茶后，先是冲瑞利希说了一句：“好喝，你又改过配方了？”
　　“照你的口味改良了一下，喜欢吗？”瑞利希蹲在他的沙发旁边，微微仰头望着他，“还是你更喜欢完全的复古配方？”
　　“都不错，随你发挥吧，我相信你。”唐麓泽把杯子放到前面的茶几上，又拉过秦钊的手腕，“照片，再投射一次。”
　　秦钊依言照做。
　　“唐摆摆，搜一下这个人，看网上有没有对得上的人物。”唐麓泽道，“重点搜军部、警察这些职业。”
　　“明白，现在开始检索公开信息。”唐摆摆的声音从屋内隐蔽音响传来。
　　秦钊听他明显是为了自己而开展的检索，心中愈发觉得熨帖，也放下杯子道：“谢了。”
　　“试试而已，不一定成功。”唐麓泽道，“如果真是军部的话，很可能查不出来，不要抱太大期望。”
　　“那也谢谢。”秦钊道，“我再说些细节？”
　　“说。”
　　“我和梅露一对一交手了一场，还和她、扎克拉姆一起搭档，打过斯派德虫族的场景。”秦钊道，“我们三个一起的时候，梅露自动成为了指挥官，风格非常快狠准。扎克拉姆有时还会提醒我、指点我，但梅露在作战过程中完全没有教学，全是命令的语气，也不给人反驳的余地。加上她对上虫族的一些击杀动作，所以我生出一种感觉——她应该是军人。”
　　“可是军人，怎么会这么有空在星网上和一个新人……”唐麓泽的眉头微蹙，拿起奶茶再次喝了一会儿，又好似自言自语道，“啊对了，洛克瑞奇虫族来建立了邦交，军部暂时闲下来了吧。也不知道这些军人现在在星网上乱逛，到底是怀着放假的轻松心情，还是不甘心……”
　　“麓泽。”唐摆摆的声音忽地再次响起来，“在社交网络找到长相相似度达90%的用户342名，其中22人为警察、辅警、警校学生、军事学院学生等近似身份，未找到符合条件的军人，是否为你展开这22人的列表？”
　　唐麓泽问：“有人叫梅露吗？”
　　唐摆摆回道：“没。”
　　唐麓泽又看秦钊：“你怎么想？”
　　“我觉得梅露应该是现役军人……”秦钊回道，“不过还是看看吧。”
　　于是唐麓泽道：“大名单小名单都发给秦钊。”
　　“明白。”唐摆摆回道，“另外，根据‘军人’这个特性，搜到一小段影像里有个人物可能符合要求。但影像很可能做过模糊处理，所以我只能确认这个对象的长相符合度达到60%……你要查看吗？”
　　“看。”唐麓泽捧着奶茶杯，“直接放吧。”
　　客厅里的大屏幕自动打开，影像也径直开始播放。唐麓泽看向屏幕的第一眼，就怔了一下，随后看向秦钊。
　　秦钊知道他为什么看自己，和他对视了一下：“……是安德雷克。”
　　是的，这段视频，居然是安德雷克上将说话的片段。和唐麓泽身边的男人一模一样的安德雷克，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小讲台上，发表宣言的话语掷地有声。在他身后，他的属下们站成几排，背脊挺直、神情肃穆。
　　“我也长眼睛了好吧，要你说明？”唐麓泽挑眉，看向唐摆摆圈出来的那个后排的模糊人影，微微一眯眼，“哇哦，如果梅露真是能在这种场合、站在这种地方的人，那说明她的军衔也不低啊。”
　　秦钊问：“所以你觉得不是？”
　　“我不知道，你自己判断吧。”唐麓泽道，“实在不行，你直接和她真脸视频呗。她要是那个军官，不可能对你这张脸无动于衷吧？”
　　“……现在还不行，太冒险了。”秦钊道，“第一军事学院的老师，会对一个新人这么上心，已经够奇怪。现在还冒出一个疑似高阶军官的女人……我还无法信任这些人。”
　　“你担心他们是故意接近你，会对你不利？”唐麓泽问，“可这要不是碰巧，他们怎么能准确找到你？你去玩机甲，是你自己的选择吧？除非你……”
　　“我发誓，绝不是我和他们有什么暗号，不然我主动和你这些干什么？”秦钊立刻道，“我也不觉得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找我。扎克拉姆的出现，应该就是碰巧，问题在于他又带来梅露的原因，以及梅露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唐麓泽问：“那你还打算和他们接触？”
　　“打算。”秦钊回道，“但不是现在。”
　　“嗯？”
　　“太频繁，不太好。”秦钊道，“我一下也解释不清楚，但这是一种平衡……呃……”
　　“没事，你这人神秘的地方多了，我也懒得总是深究。”唐麓泽道，“既然你自己有计划，那你就自己把握、自己实施吧。”
　　秦钊道：“唐老板不帮我参谋吗？”
　　“我还不够帮你参谋？”唐麓泽啧了一声，“又给你查，又帮你分析，你是我助理还是我是你助理？”
　　“……抱歉。”秦钊忍住想要微笑的冲动，微微倾向唐麓泽的方向，“我愿意为老板工作的，可老板最近似乎不太需要我。”
　　“少恶心。”唐麓泽冷哼道，“管好你自己吧，菜鸡。”
　　“我尽力，可谁让我还需要监护……嗯？”秦钊看向手腕上的终端，“啊，梅露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嗯？”唐麓泽也怔了一下，“这么快？真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吗？”
　　秦钊真想说句“你是不是吃醋”，但他很明白，说出来后小唐老板肯定要炸毛了。所以他只是道：“是一条语音，我现在和你一起听，行吧？”
　　说完，他也不等唐麓泽回答，径直打开了语音。
　　“‘朝露’同学。”语音里的女声念出了秦钊在星网上的ID，这是秦钊刻意从自己的现用名和唐麓泽的名字里取了最后一个字，组成的谐音，“我仔细回看了我们一同进行的两场机甲训练，总结了一些问题，现在和你说一下……”
　　接下来，梅露果然针对秦钊的机甲驾驶情况，说了长长一段的总结。她用上了分点条列的形式，语言简洁易懂，给出的建议也很有价值。唐麓泽仔细听了一会儿，但由于着实不了解机甲驾驶，半道就开始走神。
　　于是等秦钊听完后一扭头，看到的就是唐麓泽心不在焉地垂眼喝着奶茶。
　　秦钊好笑：“这么无聊？”
　　“不太听得懂。”唐麓泽看他还盯着终端，说道，“你要是想反复研究，自己多听几遍去吧，别在这给我催眠了。”
　　“我只是感觉不太对。”秦钊微微眯眼，“就我接触的那一会儿来看，梅露不像是会事后还这么长篇大论的人。要是她觉得我的机甲驾驶有什么问题，应该会在训练结束后就会直接说，而不是事后反复观看，再发来这么一长串。我说过，她没有学校老师的特质……”
　　说着话，秦钊再次当场点开语音，说道：“我觉得她发来这些，应该另有目的……”
　　唐麓泽闻言，也压下了阻止他重放的心思，耐心地再次陪听。
　　这次刚听了两分钟，秦钊就忽而道：“背景音是不是有点奇怪？”
　　唐麓泽看向他。
　　秦钊进一步解释道：“我已开始以为是机甲训练场的声音，或者风声，但如果不是呢？”
　　唐麓泽思考着，听着梅露说话时，背景里那些嗡嗡嗡、时不时还滴滴嘟嘟的动静，突然灵机一动。
　　“唐摆摆，剥离这段语音的背景音，用频谱分析仪解码！”
　　作者有话说：
　　小鹿：忽然解密！


第三十四章 可疑度排名
　　唐麓泽原本还考虑过，梅露、甚至是扎克拉姆，可能是那帮监督着“性格塑造项目”的人，弄来试探秦钊的。
　　虽然理论上，这些人并不能直接查到秦钊的星网活动轨迹，但毕竟万事无绝对嘛。他们这么提防着秦钊的记忆恢复，指不定就会找各种路子来测试秦钊。
　　不过梅露的语音中剥离出的背景音被解密后，唐麓泽的这个疑虑终于打消了不少。
　　或者说，唐麓泽被解码出来的内容，震惊得直接忘了之前的疑虑。
　　“这是……！”秦钊也盯着大屏幕上解码出来的内容，目光专注，“真是密码信！”
　　没错，梅露说话时的背景音确实暗有玄机。这些声音单独剥离出来，通过频谱分析解码后，再被图像化展示在谱图上。这时一眼就能看到其中一段频率的图形，居然分成了好几行字母！
　　只是这些字母有些模糊，而且拼凑起来读不通顺，乍看之下毫无意义。好在唐摆摆又自动测试了几种经典密码，最后使用最简单的恺撒密码将这些字母重译，变成了唐麓泽也看得懂的信息。
　　第一句：上将？
　　第二句：发生了什么？
　　第三句：若危险，勿回。
　　“……操！”唐麓泽是真的被这三句话惊到了，他脑子里炸出了一大堆思绪，乱哄哄的，但临场反应非常快。他几乎是意识先于理性地决定“先下手为强”，瞪着秦钊道：“你……你真是安德雷克上将？！”
　　秦钊也有点懵。他刚才只是“感觉上”认为有不对劲的地方，随即觉得应该检查有些奇怪的背景音。他根本来不及感慨“唐麓泽选择频谱分析仪真是太聪明”，就被撞进眼里的“三行诗”惊呆了。面对唐麓泽的惊讶疑问，秦钊一时间都找不到语言形容自己的想法，只能先本能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我说真的！”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我没在星网上露过真脸，我保证！我也没和任何其他人说过我现在的真实情况，我连‘秦钊’这个名字都没告诉他们！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发这种信息给我，她在训练场上没表现出这么多探究……”
　　“但你一定透露出了什么讯息给她，她才会发来这样的密码信。”唐麓泽现在搞不清到底哪边在骗人，或者这真的是纯粹的巧合。他之前刚在线上会议斗智斗勇，现在又陷于秦钊被识破的情况中，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你别急，我想想，我想想……”秦钊也觉得脑子乱得不行，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按照条理去层层思考。很快，秦钊想到了可能性：“……可能是我操作机甲的方式。”
　　“你是说，驾驶风格？”唐麓泽道，“你的风格，和安德雷克相似？”
　　“扎克拉姆这么和我说过。”秦钊顿了顿，忽而自己把一系列事情都串起来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带来了这个梅露。而梅露在和我切磋了两局后，可能是顾忌线上的安全性，或者需要时间反复观看确认我的驾驶，所以现在才给我发来了信息……”
　　秦钊说了这么一长串，唐麓泽没应话，只是反复打量他。
　　秦钊只好道：“怎么？”
　　“没什么，就觉得我好像真捡到了九十亿少女的梦啊？”唐麓泽伸手捏住他下巴，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下，“但你要真是那位大人物，怎么会单独迫降到我的这里来，还是失忆状态……这每个元素听起来可都大有隐情。”
　　“你说的这些，正是我的疑虑。”秦钊没躲开唐麓泽的手，他看着对方的桃花眼，正色道，“我也无法真正确认我的身份。但显而易见，不管我是不是，现在都不是回应的好时期。”
　　唐麓泽收回手：“那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先装不知道吧。”秦钊再次看向大屏幕上翻译出来的话语，说道，“至少要等到再了解一些局势，再了解多点这些人，然后再做决定。”
　　唐麓泽看他认真又慎重的神情，隐隐透出某种掌控一切的气势，不由尝试打探：“难道不是等你想起更多再说吗？……还是你已经想起更多了？”
　　“不好说。最近睡觉刚醒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在脑子里，但不是很清楚，应该说特别混沌。”秦钊坦诚回道，“我感觉那应该是我的记忆，只是大脑还理不明白，所以也没能明确地想起什么。以前……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睡的那次吗？”
　　“嗯？”要是秦钊在别的时候提起这事，唐麓泽一定以为他是在调戏自己。可秦钊这时候说，唐麓泽就仔细琢磨了两秒，想起来了：“啊对，你那时候说你也做梦了，就是不记得内容。好像我还让你及时记录……你记了？”
　　“试着记了，不过那时候脑袋不清醒，写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清醒之后再看，也不太明白当时在想什么。”秦钊回道，“我认为那就是我的记忆，但不知为什么，总是乱七八糟的，分不清也记不清。看来相比起我的脑子，还是身体能记住更多。”
　　唐麓泽微微垂下眼。
　　——或许，不是他的脑子一直理不清。
　　——是不是芯片在影响他……
　　唐麓泽想起那些专家说，如果过渡刺激，可能会导致秦钊的认知混乱、精神崩溃，不由得又犹豫了一下。虽然目前秦钊还没显示出这些症状，但记忆混乱是不是也是某种预示呢？
　　秦钊看唐麓泽垂着眼不说话，还以为他觉得失望，说道：“我以后尽量多记录一些，然后也给你看，一起来推测，慢慢想起来吧？”
　　唐麓泽抬眼看他：“……不。”
　　秦钊一怔：“什么？”
　　“我觉得，你不用强行逼迫你自己去回想。”唐麓泽道，“顺其自然吧，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然万一你的混乱从梦里，传到现实里，那岂不是更大麻烦。”
　　秦钊意识到他是在担心自己，低笑一声：“你怕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唐麓泽半开玩笑半警告：“我怕你在现实里也脑壳坏了。”
　　“……我明白了。”秦钊察觉了青年话里隐藏的关怀之意，回道，“我会注意的，不让自己的脑子在现实里也崩坏。毕竟，我还有重要的事要记住啊。”
　　唐麓泽被他的专注眼神烫了一下，撇开眼睛：“反正你不在我家里发疯就行。”
　　秦钊看他这样，就忍不住想逗他：“那唐老板会帮忙看着我吗？”
　　“看个屁，你是把你自己当宠物狗吗？”唐麓泽喝完自己的奶茶，站起来，居高临下盯他一眼，“别赖着我，自己搞定。”
　　说完，唐麓泽上楼去了。秦钊没着急跟上，只是边喝着自己的水，边看着唐麓泽上楼的背影。那神情，像是在喝着小酒鉴赏什么似的。
　　等唐麓泽忽地想起什么，站在二楼楼梯口回头看向他时，瞬间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唐麓泽：“……”
　　“有事？”秦钊放下杯子主动问，“怎么？”
　　“那条信息——”唐麓泽一抬下巴，示意客厅里的大屏幕方向，“最好删了。如果你想保留梅露的发言，那就把纯人声的保留下来……”
　　“不用你说，我也会马上删掉。”秦钊起身，走到楼梯下面，“梅露说的那些问题，我都知道，用不着反复研究她说的内容。而且她要是事后问起，我也会说我不习惯和陌生人交流，避免和她交流太多……”
　　唐麓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打断他的话语踩下刹车：“你具体怎么处理，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提个建议。”
　　秦钊仰望他，微微一笑：“我也只是想汇报一下，我会在搞清楚我自己的情况前，减少和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来往。唐老板，你是不是想多了？”
　　唐麓泽瞪他一眼，喊了声“希瑞，过来”，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瑞利希顺从地跟了上去，路过秦钊身边时，秦钊冲他低声说了句：“拜托了。”
　　瑞利希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上楼去了。
　　***
　　等瑞利希进唐麓泽卧室的时候，唐麓泽第一句就是：“你觉得，谁可信？”
　　“你问的是谁？”瑞利希拿起房间里的微型治疗仪，走到倒在床上的唐麓泽身边，“梅露，扎克拉姆，‘项目组’，还是……秦钊？”
　　“都有吧。”唐麓泽看瑞利希坐到自己身边，治疗仪也在靠近，自觉闭上眼，“这些人的节奏都不一样，谁都有可能在撒谎。”
　　瑞利希将治疗仪给他戴好，开启，震动、电磁和细微电流开始作用于他的脑部，缓解着他的头痛。瑞利希看着唐麓泽的脸色稍缓，低声问：“那你排个序？谁最可疑？”
　　“最可疑的……”唐麓泽道，“还是项目组和梅露吧。”
　　“可疑度最小的呢？”
　　“那当然还是上将啦。”唐麓泽睁开眼，轻声一笑，“其实我不觉得他在骗我，只是理论上他也有可能说谎，才一起排进来。”
　　瑞利希微微倾身，望着青年的桃花眼：“你决定信任他？”
　　“我总得选一个站边吧？”唐麓泽哼笑一声，“这些人里，理论上来讲，不就是上将最可靠吗？”
　　瑞利希道：“可他要是知道我们是在塑造他、欺骗他……你考虑过吗？”
　　“当然。不过我这个选择，很大程度也是为了联邦啊。对于整个联邦来说，安德雷克上将可不能在虫族建交的事件中缺席……”唐麓泽说着说着，自嘲一笑，“啧，我都不知道我原来这么爱国。”
　　“你一直很善良。”瑞利希的声音温和而带着安抚，“或许，你是想要报答联邦将你从废死星带回来的恩情，同时你也厌恶虫族，所以选择了安德雷克上将。”
　　“你可把我说得太温顺了。”唐麓泽轻笑，“我必须得说，我其实已经决定了‘逃生’的时机。一旦发生变故，我就会直接丢下这个烂摊子直接跑路，管他有什么后果……星球爆炸我都不管了。”
　　“你已经决定了？什么时候？”
　　“上将如果真的恢复了记忆，就在他想清楚我的作用前，立马逃跑。至于这事的尾款，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了。”唐麓泽看向瑞利希的眼睛，“对了，之前不是已经叫你和唐摆摆选择我们的逃跑路线……”
　　“我们做了三个方案，等你敲定，就马上开始实施准备工作。”瑞利希道，“现在只有我和唐摆摆知道这件事。”
　　“嗯，别让第四个知道，包括和你开小群的那些智能也不行。”唐麓泽道，“给我看看。”
　　“现在？等你舒服一些再烦恼这些吧？”
　　“不用，我还是能看……嗯？”唐麓泽感应到终端的动静，径直点开，之前做过“莱耶脑袋”的胖老板头像就蹦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串简单易懂的文字信息。
　　“哟，钱多多说有个不差钱的家伙，要搞个急单啊。”
　　作者有话说：
　　小鹿：这不可得多赚点跑路费？


第三十五章 你是我的良心
　　钱多多表面上是成人用品店的老板，实际上更喜欢干定制机器人的活儿，毕竟这事来钱更快。
　　唐麓泽大部分时候只是他的客户，偶尔两人会相互介绍生意。不过钱多多发来的交易，唐麓泽大部分都不会同意。毕竟钱多多接触的客人，很多都是为了荒淫的目的而来的，定制的机器人外形和性格……唐麓泽只能说“辣眼睛”。
　　不过这次，钱多多居然发来了一个正经单，而且还是个报酬颇丰的急单，也就是要插队的那种。唐麓泽核对了一下自己的生意排序，感觉能挤压进去，于是打语音通讯跟钱多多再确认了一遍：“真是正经目的？”
　　“绝对保证是正经目的，唐老板。”钱多多道，“要不我可以先把试阅的目标片段发给你，你自己看呗。”
　　唐麓泽道：“你只要告诉我，你做的智能机器人有没有那方面功能？”
　　“没有，我发誓。”钱多多道，“我会把做完的智能本体发给你，你可以关机后随便检查，绝没有奇怪的地方。”
　　唐麓泽想了想，回道：“那行，你把试阅片段发给我。我要是决定接单，要求五成的定金。”
　　“然后中途取消订单不退定金，通过视频确认后最后收货不满意也得付80%尾款，中途跑单的、智能就由你全权处理，是吧？你的规矩我懂，我也和这回的顾客都说过了，对方都同意我才来找你的。”钱多多道，“那我回头把试阅片段和合同都发给你，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就签合同返还给我。”
　　“可以。”唐麓泽问道，“不过既然这票你当中间人，我就不想让顾客直接登岛了，智能由你负责接送吧。”
　　“没问题。反正本来也是我这里先给你一个替代机，等我这里完全做好定制的商品后，再给你替换。”钱多多道，“但你不是习惯和顾客直接沟通智能的性格？这部分你还要做吗？”
　　“可以，在星网上见面吧，不过我会用虚拟形象和ID，你别把我给爆了。”
　　“唐老板这么要求，我当然满足。”钱多多道，“不过你怎么忽然这么谨慎？以前你的顾客不是经常亲自去到你岛上的吗？”
　　唐麓泽其实是因为秦钊的情况，现在下意识多了点防范。但这话可不能实话实说，所以唐麓泽只是道：“插队进来的生意，懒得和顾客虚与委蛇了，有中间人代劳，何乐不为？”
　　“你刚才好像说了个我听不懂的词儿，真有文化。”钱多多哈哈大笑，“行，那就先这样了，我现在就给你发视频。”
　　两人挂了语音，钱多多随即就把视频发来了。唐麓泽让唐摆摆投影在墙上打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画面里。
　　“汤米，你在拍什么？”
　　这个女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棕色头发、浅棕色瞳孔，圆圆的脸蛋，笑起来十分可爱。她望着镜头、或者说镜头后面的“汤米”，微笑道：“你不一起吃点零食吗？”
　　“谢谢你……雪莉。”镜头外传来一个比较小声的回应，听起来也是个孩子在说话，分不出男女。不过镜头后面确实伸出了一只小手，去拿了雪莉手上的零食。
　　接下来就是比较两小无猜的情节了，拍摄者和雪莉一起吃零食、玩了一会儿，其中大部分时间是雪莉在说话，拍摄的小孩偶尔会回应她。这个视频不长，就几分钟。唐麓泽看完后，初步感觉这个女孩给人的印象非常好，很可能是顾客心里比较温馨的回忆。
　　看起来不是很难……他决定接下这单了。
　　钱多多很快发来合同，是三方的，上面包括了钱多多和顾客的名字。唐麓泽不认识这个顾客，不过这合同最后得登记到联邦的合同公证系统，官方系统会验证他的，唐麓泽并不担心。
　　唐麓泽把合同扔给唐摆摆去检查，然后自己和瑞利希一起，开始排研究材料、和顾客星网面谈、以及正式接收调教对象的时间。钱多多那边会先发来一个替代机，身材、年龄之类的会和实际产品差不多，但长相肯定是不一样的。唐麓泽还得提醒钱多多，要是目标智能的长相上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性的地方，一定要提前说。
　　瑞利希看他明明十分钟前还蔫巴巴的，现在却打起精神忙生意，提醒道：“要不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还有三个逃跑线路等着你看呢。”
　　“哦对，被金钱冲昏头脑了……”唐麓泽回过神，冲他一笑，“那你帮我排这个‘雪莉’的时间，我现在看逃跑方案。”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休息，是吗？”瑞利希道，“看来我建议十句，都不如秦钊行动一次。”
　　“果然，你之前就是故意和他说了什么，他才会冲进来薅我的吧？”唐麓泽挑眉，“你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对我的……你的性格是不是又复杂化了？”比如说多了点“腹黑”元素之类的……
　　瑞利希道：“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可以回档处理。”
　　唐麓泽打量他几秒：“……算了，随你喜欢吧。”
　　瑞利希微微一笑。
　　唐麓泽轻哼一声，又提醒道：“逃跑方案，我都说三遍了！”
　　瑞利希这才给他发了文件。
　　***
　　第二天，唐麓泽“照例”睡到差不多中午起床。
　　他爬起来下楼吃早午饭，意外发现秦钊居然在客厅里。
　　“嗯？你最近几天不是当‘网瘾儿童’呢吗？还没到午饭时间，你居然不在玩机甲？”唐麓泽疑惑，“这就腻了？”
　　“瑞利希给我转发了下个工作的视频。”秦钊回道，“目标是那个叫雪莉的女孩，是吧？什么时候开工？”
　　唐麓泽挑眉，看看他、又看看瑞利希、又再次看向秦钊：“怎么你还先看了？我都还没看到发来的文件。”
　　秦钊“嗯？”了一声。
　　“钱先生早上发来了所有的视频。唐摆摆按照你以前的吩咐，进行了多种条目的分类。”瑞利希从厨房里端着午餐出来，解释道，“你上次也和我说过，以后那些塑造目标的视频，都要发一份给秦钊，让他也研究……怎么，这个命令撤销了？”
　　“……”唐麓泽没话说了。他当时应该只是为了给秦钊多一些“责任感”，所以把莱耶的视频资料也全分享给了秦钊，可实际上他并不需要秦钊多认真地去钻研。现在瑞利希居然拿这个鸡毛当令箭，唐麓泽真是要被整笑了。
　　“希瑞，你就皮吧。”唐麓泽看向瑞利希，挑眉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违规的时候。”
　　瑞利希毕竟是智能机器人，要找到他违规的事肯定是很难的，可瑞利希冲他一笑：“欢迎你来观察我。”
　　唐麓泽轻哼一声，转开视线，一下又对上了秦钊的目光。
　　秦钊已经起身了，这会儿正靠在沙发背看着唐麓泽。唐麓泽感觉他似乎有点想笑的意思，径直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秦钊走近他，“看你似乎因为我开始看视频而不高兴，想和你确认一下，我是不是不该继续看了？”
　　“看，怎么不看？你是该开始工作了。”事到如今，唐麓泽总不可能说“你忙你自己的去”，只能道，“趁机分散一下在你身上的注意力也好，不然昨天有个扎克拉姆、今天有个梅露，指不定明天就有更麻烦的人找上门。”
　　秦钊笑了笑，停在他面前：“你在担心我？”
　　“……”唐麓泽撇开眼睛。
　　“我也在担心你。”秦钊说完这句，没等唐麓泽开口吐槽，又继续道，“我昨晚一直在想，这样下去会不会影响你，牵连你。你之前也提起这些，只是我们都当玩笑放了过去。这次我觉得，真的该认真考虑后果了。”
　　唐麓泽听他说得认真，忍下了刻意发脾气的打算，问道：“所以，花了一晚上，想出什么来了？”
　　“我在想，如果我眼看要给你惹出麻烦来了，比如他们有人要来找我了，我就赶紧离开吧。”秦钊道，“到时候，你就说我袭击了你、偷窃了岛上的飞行器，把我当作犯罪者就行。”
　　唐麓泽闻言，差点没忍住和瑞利希对视一眼。
　　——啧，连“事发后立刻开溜”的计划都这么像，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啊……
　　——只不过开溜的原因可不一样。
　　唐麓泽心里琢磨着，面上嗤笑：“怎么，觉得我会这么胆小，急着撇清关系？”
　　“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也知道你不想陷入麻烦，我不会恩将仇报的。”秦钊笑了笑，“到时候，你想怎么说我都行，你说什么我都认。”
　　“少来。”唐麓泽蹙起眉头，“万一你以后成了正义的、被大众接受的一方，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何况……”
　　“‘何况’？”
　　“何况，你还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大人物，我黑你，我不是疯了吗？”唐麓泽挑眉道，“我可不想被全联盟的人网暴。”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为你说话。”秦钊道，“不管以前我是什么人，有什么身份和责任，至少我不会为你带来灾祸。”
　　“最好是……”唐麓泽道，“而且你这个说法，明显就是到时候少说还要我搭上一艘飞行器啊！”
　　秦钊道：“只要我活着，你借给我多少、为我付出多少，我都翻倍还给你。”
　　“你许我的东西可够多了，我自己都记不清，到时候只能看你自己的良心了。”唐麓泽的语气随意，似乎根本没把秦钊的话当真，随口回了一句后就转身走向餐桌。
　　秦钊跟过去，给他拉了一下椅子：“明白了。”
　　唐麓泽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偏头瞥他：“明白什么？”
　　秦钊看他这样仰头望着自己，不由得伸手捏了一下他的下巴。
　　“明白你就是我的良心。”
　　作者有话说：
　　雪莉和汤米，是谁呢~？
　　后天也就是第37章 开始入V了哦！后天双更！6500+！


第三十六章 完美人设
　　隔了一天，唐麓泽如约在星网上“直面”了急单的客户，秦钊陪他一起参加了这个见面会。
　　客户是一名年轻男性，但他的外形和名字估计同唐麓泽差不多，也是假的。不过他用的ID倒是让唐麓泽会心一笑，颇为轻松地说了句开场白：“原来你就是‘汤米’，倒是省了我一个问题。”
　　汤米看他没有握手的想法，也跟着一笑，坐回位置上：“是吗？什么问题？”
　　“我得知道，‘雪莉’的主人想和她用什么关系相处。”唐麓泽道，“既然你就是视频里的汤米，那二位应该是青梅竹马？”
　　“……算是吧，在一个福利院相处了几年而已，后来我们分别被领养了。”汤米笑了笑，“钱老板说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请吧。”
　　唐麓泽就喜欢这种不废话的客人，也径直道：“那接着前一个问题，你想让她当你还是小时候的汤米，或者已经长大的？”
　　“长大的吧。”汤米露出些怀念的笑容，“可以像是好久不见的那种。”
　　“那就是……纯朋友？”唐麓泽道，“容我提醒，孩子的‘好朋友’概念，和成年人不一样。你和这个智能雪莉之间的忘年交，可不一定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如果你有需求，都可以直接和我说，不怕你说得多，就怕我们没沟通到。”
　　汤米道：“雪莉小时候的性格就已经显得很成熟了，我想不会出现你这些猜测的这些情况。”
　　“这是你小时候作为一个小男孩时的观点。”
　　“她小时候就能和成年人们相处得很好，没人不喜欢他。”
　　“……”行吧，唐麓泽有点明白了，在这位汤米先生的眼中，雪莉就是个哪哪都好的女孩，童年滤镜真是够厚的。
　　不过唐麓泽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顾客，他决定继续推进谈话：“那现在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给的视频材料，不够多。”
　　“还不够多？”汤米面露意外，“我提供的材料，已经是钱老板说的视频时数的两倍了吧？”
　　“时长是够了，但我实话实说，同质化严重。”唐麓泽道，“其中大部分是雪莉和孩子们在一起玩，温柔、阳光地对待每个孩子……哦，还做了一些小朋友之间的调停，给大人们帮忙，协助接待参观福利院的观众，除了这些就没了吧？”
　　“这还不够？这就是我们在那几年的生活，你要更多的我也没办法。”汤米垂下眼，说不清是在不悦，还是在略微出神，“解决这些问题，应该是你的责任。”
　　“确实，我们现在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如果你的确没有其他类型的视频，那我只能直接问了。”唐麓泽道，“我就开门见山了，先生，请问雪莉什么时候会令你不悦？”
　　“……什么？”
　　“说白了，就是雪莉的负面行为。”唐麓泽解释道，“她什么时候会发脾气？会无理取闹？一个人总该有喜怒哀乐，那她什么时候会不高兴，会让其他人不高兴？”
　　汤米想了想：“她会因为别人的伤痛而哭泣，会因为目睹不公而生气，会为了纠正其他孩子的错误行为而严厉。她曾经和一些人吵架，但那是因为她看不惯对方一些有损他人的行迹。而不管她曾经和别人吵得有多凶，最后都会和那些人化敌为友……”
　　唐麓泽：“……”让你别吹别吹，全在花式吹！
　　整个面谈，就在汤米的全方位、无死角吹雪莉中结束了。
　　唐麓泽最后已经麻了，只能最后给出一句忠告：“汤米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虽然我会尽力去塑造一个你心目中的‘雪莉’，但这个智能，未必能像你记忆中一样让所有人都喜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汤米只要从那种吹人的狂热里脱离出来，就会恢复比较冷静的状态：“明白。”
　　“你真的明白？”唐麓泽确认道，“如果出现了不喜欢这个智能的人，这个智能可能无法做到你记忆中的雪莉那样，轻而易举就化敌为友——这样你也接受吗？”
　　“当然。”汤米的神色居然还挺自然，“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能和雪莉一样。”
　　唐麓泽这会儿又觉得汤米对雪莉的盲目崇拜也有点用了，至少他不会把智能也想得那么完美。
　　“好的。那我们今天的沟通，就暂时这样吧。”
　　***
　　唐麓泽一从上网舱里坐起来，就看向了正在脱上网头盔的秦钊。
　　“不对劲。”唐麓泽一边下到地面，一边微微蹙眉，“要么是雪莉，要么是汤米，至少有一个人不对劲。”
　　“因为汤米的表述中，雪莉太完美了吗？”秦钊快步走过来，要伸手扶住青年，“可你不也说过，这是由于汤米的童年滤镜？”
　　唐麓泽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干嘛？”
　　“脑子不累？”秦钊道，“你每次高强度用脑很久后，就有点精神不济，走路也恍惚。”
　　“不至于，这次还好。”唐麓泽轻轻打开他的手，自己往外走，“雪莉的这个形象，确实有可能是汤米的滤镜太厚重了。可我总觉得，那个汤米看起来冷静、沉稳，说话的逻辑思维也很缜密，不像是会这么无脑尬吹的人……”
　　说到这里，唐麓泽停在门前，偏头看秦钊：“我知道我这样判定汤米，也比较唯心。毕竟我才第一次和他见面，一个早上的会面就断言他的性格……”
　　“我不觉得你在无的放矢。事实上，我也是这么看待那位顾客的。”秦钊停在他身后，与他对视，“只是他描述雪莉的时候，确实陷入了不太一样的状态中。”
　　唐麓泽道：“你觉得他那时候失了智？”
　　“不。”秦钊轻轻一摇头，“我感觉他在缅怀时的情绪，的确略有波动，语气也比较热络。不过他当时的情绪其实远远不到忘我的地步，描述雪莉时用的语句也比较正常。如果他单独说那么一两件事，我完全不会怀疑这有什么蹊跷的。可他说的每一件事，结局都是完美落幕，这个雪莉真的过于美好了。”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唐麓泽表示赞同。他不得不承认，秦钊确实和他有着说不出的默契。而且秦钊认真思索的神情，也的确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唐麓泽强迫自己先抛开秦钊的“美色”，集中注意力回到正事上：“尤其雪莉是个真人，不是虚拟作品里的小孩角色，她在视频里的年龄跨度只有六到九岁。一个真实的孩子，能在日常生活中无时不刻地保持完美的‘天使状态’？不管大人小孩、熟人陌生人，都喜欢她、对她好，连一开始敌对她的人都能与她化干戈为玉帛，听从她的劝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汤米给的视频里也都是这种情节。”秦钊与他站得很近，但又很自然，仿佛没发现这种距离已经远远小于一般朋友，“所以我很明白你觉得‘假’的感受，视频里的雪莉就像是影视剧里的完美小孩，或者……”
　　“或者？”
　　“或者，我有个荒谬的猜想……”秦钊道，“那个所谓真实的雪莉，会不会也是……智能？”
　　“很精彩的猜想。”唐麓泽挑眉，“但你别忘了我刚才才和汤米说的话——就算智能可以完美控制表现，也未必能收获所有人的喜爱。”
　　“……你说得对。”秦钊道，“那我觉得，大概率还是汤米的滤镜太厚，自动美化了其他人对雪莉的看法。或许雪莉只是不和某人吵架了，汤米就觉得那个人已经喜欢上雪莉了吧。毕竟在汤米的认知里，谁会不喜欢雪莉呢？”
　　“那你觉得那么多视频，是汤米筛选过的吗？”唐麓泽道，“还有，这些视频都是在福利院拍的，有些是监控、有些不是。如果汤米现在是成年人，这些视频少说是十几年前的了，你觉得他是如何拿到视频的？”
　　秦钊听得无奈：“你现在问我？你刚才怎么不问汤米？”
　　“我们的生意，不问视频来历。”唐麓泽道，“我只是觉得，他们的福利院也太经常拍视频了。看视频里福利院的条件，好像挺一般的，拍那么多视频干什么？光是有雪莉出镜的视频就这么多，再加上其他孩子的分量，那岂不是每天都一大堆视频记录？反正我们以前就不会这么频繁地拍摄视频，除了监控，一般要到什么特殊日子才会拍。”
　　秦钊听他说起以前，知道他待的那些福利院条件都不怎么样，一时间不确定要不要安慰他一句。唐麓泽不太喜欢别人怜悯他，秦钊也觉得不必总在这种事情上反复纠结。
　　两秒后，秦钊还是决定跳过安慰环节，继续讨论道：“我也不知道其他福利院会不会这么经常拍视频，但我觉得你算错了分量。”
　　“什么？”
　　“这些如果是汤米筛过的、雪莉表现好的视频，那肯定就有表现不好的视频。”秦钊道，“就算孩子们的出镜有所重叠，这个拍摄的体量……”
　　“那就是福利院可能也有问题。”唐麓泽想了想，“啧，可别把我拉入什么奇怪的事件里啊……唐摆摆！”
　　智能系统的声音响起：“我在。”
　　“分析那个‘汤米’的录音，有任何疑点都告诉我。”唐麓泽道，“分析完汤米，比对雪莉的那些视频，找看星网上之前是否发过类似视频，或者看能不能比对出对应的福利院。”
　　“好的。”
　　唐摆摆回应后，唐麓泽就站在原地，垂着眼沉思。他在思考刚才汤米的态度，总觉得自己可能漏了什么，可是总想不清楚。
　　秦钊看他苦恼的模样，边越过他打开工作室的门，边说道：“出去喝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想吧？”
　　“好吧。”唐麓泽耙了耙头发，走出去，“我就知道，屎难吃、钱难赚，哪有天上掉钱的道理。”
　　秦钊听得好笑：“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话……”
　　两人刚走到客厅，唐摆摆的声音再次响起：“麓泽，发现了汤米录音的疑点，我想你会想要马上知道这点。”
　　唐麓泽随口道：“你说。”
　　唐摆摆于是道：“忽略汤米的嗓音和音调，根据他说话的语气、逻辑方式、用词习惯等语言特征进行分析，发现其特征，与埃斯拉彼的特征相似度达83.45%。”
　　“……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入V了哦！明天双更！6500+！


第三十七章 关注你，保护你
　　“艹，这真的和我没关系！我连你这个人的存在都没和那个虫子说过！”
　　加特接起语音通讯后就被咒骂，感觉冤枉死了，暴躁回应道：“绝不是从我这走漏的消息，你从钱多多那里接的生意，你找他去啊！关我屁事！”
　　“真不是你？”唐麓泽眯了眯眼，“那你给他介绍过钱多多没？”
　　“没，我根本不想沾他这点破事。”加特道，“妈的，我看就是他自己去找到的钱多多，然后说要个塑造师，钱多多可不就想到你了。等下，你真的确认那是埃斯拉彼吗？”
　　“智能比对出来八成像，换你，你信不信？”唐麓泽道，“反正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患于未然。”
　　“啧，我也不敢无视啊。这玩意儿居然已经能摸到交易区里的灰色交易了……”加特又骂了一句，这才道，“我叫人去确认一下。”
　　“嗯，就确认一下这个汤米是怎么和钱多多搭上线的，回溯一下对方的动线。最好能要到他进店的材料，拿去比对一下。”唐麓泽叮嘱他，“如果真是埃斯拉彼，不要让钱多多知道他是虫族，更不要让钱多多和埃斯拉彼知道我要打听这件事。”
　　“我知道，我连我自己要打听这件事都不会暴露，好吧？我叫人找个理由去找个茬就行。”加特道，“不过，埃斯拉彼要定制的还是个人类小女孩？这是什么奇怪情节？一个虫子，要一个智能去模拟十几年前的人类小女孩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都不确认埃斯拉彼到底是不是视频里的汤米。”唐麓泽也是烦得不行，冷声道，“总之，你先去确认一下钱多多的情况，最好也确认一下埃斯拉彼还和哪些黑市商人接触了。”
　　“知道了，操蛋玩意儿，尽给我找事，我和虫族果然是不共戴天……”
　　在加特的骂骂咧咧中，双方挂了语音通讯。唐麓泽一偏头，发现秦钊盯着自己，挑眉问：“干嘛？”
　　“没什么。”秦钊也不在意对方还有点冲的状态，低笑一声，“第一次听你说脏话。”
　　唐麓泽一看他那表情，总觉得他在品味点什么，微微一眯眼：“这有什么，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高素质乖乖牌吧？”
　　“没。”秦钊道，“我只是觉得，挺可爱的。”
　　“……”唐麓泽不想回应了。
　　他本来下意识想回“可爱个屁”，但想想面前这位要是恢复了记忆，自己这种骂街可能还真只能算“可爱”级别，于是唐麓泽闭嘴了。
　　秦钊看他皱着眉在那发闷气，主动转回正事道：“你刚刚说不确认埃斯拉彼到底是不是视频里的汤米，我觉得在这点上，埃斯拉彼就是汤米的可能性不小。”
　　唐麓泽“嗯？”了一声。
　　“准确来说，我觉得那个顾客是小时候认识雪莉的。他回忆雪莉时的状态，不像是在转述。”秦钊道，“可如果他就是汤米，就说明他从小就在联邦长大，至少在福利院那段时间里是顺利生活在联邦的。一个能化作人形的高阶虫族，从小就生活在联邦……？”
　　他说到后面，近乎自言自语。唐麓泽没打扰他，和虫族相关的事项，或许是打开他记忆大门的关键之一。
　　可没得到回应的秦钊很快回过神，看向沉默的唐麓泽：“你不这么认为？”
　　“……差不多吧。”唐麓泽托了一句，又引导道，“我等你继续分析呢。”
　　“信息太少，我也分析不了什么了，只能全是猜测。”秦钊道，“唐老板还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假设目前我们知道的、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话……”
　　“都是真的话？”
　　“对，如果埃斯拉彼就是小时候在联邦福利院生活的汤米——”唐麓泽道，“那么，雪莉是谁？”
　　“……嗯？”秦钊的思维从“埃斯拉彼和汤米”当中拔除出来，看着唐麓泽，“雪莉、雪莉……对，你说的对！”
　　秦钊恍然道：“他一个虫族，会喜欢上、仔细关注、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的，真的是个普通人吗？他只要童年时的雪莉，那童年之后的雪莉在哪？要是雪莉成年后还这么人见人爱、长袖善舞，她一定不会是个普通生活着的人。”
　　“这笔生意，越来越奇怪了……”唐麓泽靠着沙发背，仰头望着虚空，“艹，我不仅试图分析一只虫子的心理两次，还面对面怼了他好几回。啧，万一他也把我的影像录下来了，以后不会被他用同样的方法认出真身吧？痛失网名我就惨了……”
　　“要么，这笔生意别做了？”秦钊给他递饮料，和他并肩而坐，“就说你忽然有急事，时间排不开，干不了了。”
　　唐麓泽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饮料，闻言冷哼：“说得好听，我这边违约金可是……”
　　“我给你。”秦钊道，“一起记在我的账上。”
　　“这么爽快，难不成我还要说‘谢谢老板，老板大气’？”面对男人的豪气发言，唐麓泽毫无感动、感激之色，只有吐槽，“我看你是债多了不愁。反正以后找机会逃单，欠多少位数的债都可以是吧？现在就嘴上爽一爽，给我空头支票罢了。”
　　“觉得我在哄你？”秦钊低笑一下，“好，那我现在就可以签借款合同。以后每天结算一次数额，每天签一次，有大笔变动的时候也签，你能放心了吧？”
　　“你这发言，真是十足的大款，我越来越相信你真是那位大人物了。”唐麓泽又喝了一口，嗤笑道，“但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我可是做黑市生意的，你连利息都不问，就主动要签借款合同，不怕我给你放高利贷？”
　　“我要真是那个大人物，我怕你给我放高利贷？”秦钊笑了笑，双眼望着他，“小唐老板，你怎么写，我就怎么签。全凭你的良心了。”
　　“……呵，我可没什么良心。”唐麓泽冷笑一下，继续喝自己的饮料。秦钊等着他喝完之后说点什么，或者直接让唐摆摆发来个借款合同之类的。可唐麓泽喝了几口后的间隙，只是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杯子，保持沉默。
　　“小唐老板？”秦钊单手支着沙发，靠近了一些，声音好似是刻意压低过一般低沉，“签吗？你要定给我多少倍的利息？”
　　“别烦。”唐麓泽抬手推开他的额头，“这么着急要卖身？卖我也不敢收！”
　　秦钊笑了一下。他明白，青年这些“冷嘲热讽”，就是“不签”的意思。秦钊真是太喜欢唐麓泽这种“别扭关心”的风格了，一面觉得对方可爱，一面又默默品味着唐麓泽对自己的关怀。
　　“那到底还继续做这笔生意吗？”秦钊“逗猫”逗够了，再次主动说起正事，“我看你这态度，还是不想放弃，是吗？”
　　“……你还挺聪明。”唐麓泽扫他，“要真是埃斯拉彼，要他真是只想定制智能，这笔生意做了也无妨。要是他有什么别的心思，趁机收集一点他的信息，也不算坏事……吧？”
　　秦钊道：“你别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没不放啊。”唐麓泽很镇定地回道，“可我都不会和他真人见面，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这不就大大降低了危险？而且我会杜绝你和他碰面的，下次连线上会你都不要参加了。”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秦钊感觉他没怎么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语气更严肃了一些，“你不要因为只有他一个来，就小看他。就算这虫族是形单影只混进人群的，也不容小觑。”
　　“我知道，你至于用这种口气来和我说教吗？”唐麓泽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可控，不是要钱不要命。你要是担心，你就自觉监控一下过程，及时提醒我、帮我避免危险，别光在那说教。”
　　“我当然会帮你。”秦钊听着这话，觉得唐麓泽好似把他的安全都教给了自己，心里隐隐升起某种愉悦的心情，“但老板也得听我的意见才行吧？不然我提意见有什么用？”
　　“……至少我一定认真听你说的话，考虑你的话，行吧？”唐麓泽道，“你说得有道理我才会听，没道理为什么要听？你又不是我老板。”
　　“行，我记住了。”秦钊这才真的笑起来，“唐老板就接这个生意吧，我会认真注意你的安全、保护你的。”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单纯用来说哄人的话，估计都得有很多人上当，何况唐麓泽还听出了里面的认真。唐麓泽心里感慨着要在这个人的攻势下坚持还真是困难，面上故意露出嗤笑：“你能关注到安全点就不错了，至于保护我……你现在这个肉体凡胎，整个岛上能打得过的也就我一个，还是省省吧。”
　　秦钊也不因此失落，只是继续笑：“明白了，我会更努力锻炼的。”
　　“……爱练不练，反正别拉上我就行。”
　　***
　　唐摆摆除了比对出汤米的说话方式像埃斯拉彼，还结合画面进行了“测谎检验”，得出了“汤米无说谎迹象”。
　　此外，它还检索了社交网站的视频，没发现以前有人发过这些视频；还根据视频资料，把福利院的环境进行了基本建模，也没在星网上比对出真正的福利院。
　　也就是说，这么多福利院视频，这么多展示福利院孩子有多可爱——主要是雪莉可爱——的视频，居然不是宣传向的。要知道，这些视频要是在福利院的社交账号上持续更新，是肯定能吸引到不少社会捐资的，甚至会提高孩子们的领养率。
　　唐麓泽对此愈发疑惑，不发出来，甚至都比对不到福利院在星网上的任何信息……那视频到底拍来干什么的？
　　当天晚上，加特也发来了派人去钱多多店里转过之后的答复。
　　“就是那只虫子！他连脸都没改过，不是他我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作者有话说：
　　20:00害有一更！


第三十八章 她不是人
　　埃斯拉彼在自由集市上走的时候，不能说是完全没变装，至少帽子是戴了的，可能也另外戴了屏蔽器。
　　但他从钱多多店里出来的时候，脸被街道上的监控拍个正着。加特一看那视频，顿时百分百确认了那就是埃斯拉彼！
　　加特的人还问了钱多多，这个陌生顾客是怎么知道钱多多的黑市生意的，谁介绍来的。钱多多估计为了保密客户信息，没说得很明白。不过他坦白了，他自己也问过客户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客户说是在贸易区买了消息，才知道钱多多这里有定制智能外形的生意。至于性格塑造这一环，纯属钱多多主动当中介。
　　这些都说得通。钱多多为了增加收入，说不上对自己的生意有多保密，消息贩子给他介绍生意很正常。而且钱多多不会问太多客户来历，所以别说是埃斯拉彼的虫族身份，他连埃斯拉彼是哪来的、来贸易区干什么之类的信息，都没问出来。当然，小女孩雪莉的视频，他也是看过的。可他除了雪莉的长相细节，其他一律都不清楚。
　　钱多多就这样把定制和中间人的活儿接了下来，可以说是把“但行交易，莫问来历”践行得非常深刻了。
　　“但这也说明了，埃斯拉彼没特别瞒着定制智能这件事。”唐麓泽在挂掉加特的语音后，这么评价道，“他向加特直接问了，也在贸易区直接找了，倒是挺堂堂正正的——除了说明他是虫族这件事。”
　　“他应该已经习惯了人类对他的害怕和提防，如果他坦白身份，钱多多很可能不会接下这笔生意。”秦钊依旧在唐麓泽身边旁听完了整个语音通讯，非常自然地就跟着分析道，“这样看的话，他对雪莉的描述、提供的资料，真实度又提升了。”
　　“现在我已经不想管他真不真实了，反正他要那样的雪莉，就给他那样的雪莉。他要个梦，就给他造个梦。”唐麓泽道，“所以，你刚才说你发现了一件事，但是被加特的通话打断了，还不打算继续说？”
　　秦钊本来想赞叹他的“造梦论”有点浪漫，听到后面，只好凑到他近处、伸出手，“你看。”
　　从他手腕上的终端投射出一个立体小屏幕，显示着雪莉视频的一个暂停画面。画面上有雪莉，有远远站着的汤米——说不上和长大的埃斯拉彼到底像不像，还有雪莉身边的几个孩子。
　　秦钊再点播放，就见几个孩子围着雪莉，其中一个说道：“雪莉姐姐，你真好！本来我都气死了，就是那帮臭坏蛋抢走了我的玩具，可现在我觉得和你玩更高兴！”
　　另一个道：“我也喜欢和雪莉玩！其他孩子说我是坏孩子，总砸东西，可我在雪莉身边就没砸过，是那些孩子总惹我生气！”
　　这时应该只有八岁的雪莉看着他们，温柔微笑：“那我们现在一起玩，好不好？”
　　“好！”
　　雪莉还没忘招呼不远处望着他们的孩子们——其中就包括了汤米——让他们一起过来：“咱们一起学唱歌，好吗？我给你们分声部，我们一起悄悄练习，下次唱给老师听。”
　　“好呀。雪莉姐姐，你这么好看，唱歌也好听，以后一定是大明星！”
　　几个十岁以下的小毛头，就这么被雪莉训得服服帖帖，和谐友爱地挨在一块儿学唱歌。这画面看起来十分温馨，视频发到网上肯定能获得很多点赞，还有大人捧着心口在视频前感叹“噢——”的那种。
　　“经典的雪莉孩子王视频，怎么了？”唐麓泽看完，偏头看身边的男人，“有什么细节引起了我们秦助理的注意？”
　　秦钊看他略微歪头的模样，觉得自己又被“可爱”到了，一面默默萌着，一面正色道：“我就是看了许多类似的视频，发现有一个现象的。”
　　“什么？”
　　“有不止一个孩子，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们在雪莉旁边会由暴躁变得平静，甚至变得高兴。这一点，连老师都提及过。”秦钊道，“你觉得，雪莉是不是有什么改变人情绪的能力？”
　　唐麓泽想了想，回道：“你很细致。这点我之前也注意到了，不过我将其总结为‘雪莉令人喜欢’的原因。一个你看到就会觉得高兴的人，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秦钊就一直专注地凝视着他，仿佛嘴角还稍稍带了点笑意。唐麓泽总觉得他的眼睛在说“我很明白感受”，自觉有些捱不住这种眼神（或说是联想），赶紧推进话题。
　　“不过现在看来，你更看重这些‘因’，而不是我说的‘果’？”唐麓泽道，“你觉得雪莉这种令人趋于正面情绪的能力，不正常？”
　　“准确来说，是莫名其妙。”秦钊道，“我敢打赌，就算你能调教得智能完全复制雪莉的行为模式，别人也不会对这个智能永远只有好感。”
　　“废话，你忘了我和埃斯拉彼说过什么了？”唐麓泽道，“显然，埃斯拉彼也知道这点。那你觉得，埃斯拉彼是不是已经意识到雪莉的这种异常了？”
　　“我觉得？”秦钊看向视频里的雪莉，缓缓道，“我觉得，他不是后来意识到的，他是早就知道。”
　　唐麓泽偏头看他的侧脸，隐约看到些犀利的气势：“一个虫族……能感知到的异常？”
　　“嗯。”秦钊眯了眯眼，“我有个猜测。”
　　“什么？”
　　秦钊转过脸，对上唐麓泽的视线：“雪莉，也不是人类。”
　　“……”唐麓泽其实刚才也已经隐约冒出这个念头，但秦钊话里的未尽之意，还是让他心中冒出一股凉气。按照埃斯拉彼的人形推测，他在虫族的阶层不低。如果雪莉不是人类，她能够收服埃斯拉彼，让其心心念念……那她到底是什么？
　　某种更吓人的推测，在唐麓泽脑海里盘旋。
　　他不由得陷入沉思，一些漫无边际的想象在他脑子里发散。他就这么静默了好一会儿，忽而从中抽离，回神时才发现秦钊已经挨得非常近了。
　　秦钊还问：“小唐老板，在想什么？”
　　“……想你不能投到大屏幕来看吗？”唐麓泽推开他，“非要来挤我！”
　　秦钊早就靠近到这个距离了，唐麓泽居然现在才“炸毛”。秦钊暗暗好笑，顺着他的力气后退了一些，嘴上说着正事：“说真的，唐麓泽，你要不要重新考虑这笔生意？”
　　唐麓泽被他叫了全名，也不自觉正色一些：“不用。”
　　“真的？你现在明知道客户和目标都不简单……”
　　“但这些大概率和我没什么关系。”唐麓泽道，“假设，我是说假设，埃斯拉彼就是一个从小在联邦福利院长大的高等虫族，雪莉……就是一个比他更高等的玩意儿，那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呢？”
　　秦钊一时间没回话。
　　“埃斯拉彼装成人类，让我看到的也是人类……至少是人形的影像，那就说明他觉得这样就行。”唐麓泽又道，“他不会别有目的地来接近我，因为没必要，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在我身上煞费苦心，不值得。”
　　秦钊想说些什么，但他还没张口，唐麓泽就道：“除非，是冲着你来的。”
　　“……不得不说，我也有这种猜测。”秦钊终于回道，“可这终究只是猜测。他没在现实里见过我，也没见过你，我们都只是在网上谈过话。而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带着伪装。如果不是你有埃斯拉彼的录像，也不可能比对出来。”
　　唐麓泽道：“我看你是忘了，埃斯拉彼在加特那走出会议室之前，朝我看了一眼。”
　　“他最多是察觉了那是单向玻璃，玻璃后面有人，但要说真正看到了我们，不太可能。”秦钊道，“而且我们在星网上谈话的时候，他一直专注于雪莉的事，没过多关注我们。所以先别自己吓自己。”
　　“你刚刚先说雪莉不是人的，现在说我是自己吓自己，倒是把自己撇得很干净。”唐麓泽站起来，说道，“前几天刚被你带得‘复习’了一遍虫族女王被杀的新闻，今天又在这猜雪莉的身份有多恐怖。我今晚要是做噩梦，就怪你！”
　　秦钊听得好笑。
　　“行，来怪我，我负责。”
　　***
　　当天晚上，唐麓泽做没做梦还不清楚，但秦钊是结结实实地堕入了梦境之中。
　　或者说，他在持续一段时间的混沌梦境中，头一次变得思维如此清晰。好似是之前一直蒙在眼前的浓雾，忽然散开了。
　　他听到炮火声在洞穴中轰鸣，诡异又尖锐的嘶喊夹杂其中，不断回荡。他闻到硝烟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不是血腥，胜似血腥。
　　他看到眼前有一只、不、一坨、不、一座，是的，一座……肉山。肉山是一层一层叠在一起的，每层似乎都在起伏、蠕动。一些退化的肢体长在肉山上，但它们除了杵在半空当做恶心的装饰，毫无作用。肉山上还有一些其他的虫族尸体，它们几乎全是被一击毙命的，腥臭味正来自它们伤口里流出的液体。
　　秦钊抬起头，在高出自己三四米的地方，找到了肉山顶上的一个特殊部分。或者说，那不是秦钊靠肉眼找到的，而是通过防护镜投影标记锁定的。
　　那是个脑袋。
　　虽然眼睛部分也退化得厉害，但有眼有嘴的，的确是脑袋没错。
　　秦钊举起手里的枪。
　　“等等——！”洞穴里骤然响起一道女声，与此同时，那肉山上的脑袋竟然也化作了一颗女性头颅！那头颅貌美青春，小嘴一张便能人言，声音也婉转动听极了。
　　“别杀我，别杀我！”她哀哀求饶，说话的同时竟然散发出异香，闻一下就会叫人恍惚，“饶了我吧，我能给你很多，我能让你……”
　　砰！！！
　　秦钊感到自己扣下扳机，那颗妖孽美人头瞬间被炸得稀烂。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记忆复苏术！


第三十九章 你是我的心锚
　　秦钊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几乎就是他睁眼起身的同时，床头灯唰地一亮，他面前也蹦出了不断闪光的投影文字。唐摆摆的声音随即从隐藏音响中响起，说的话几乎和投影文字一模一样：“秦钊，监测到你的心率异常，是否需要帮助？如果无法说话，可以用肢体动作表达你的情况……”
　　秦钊的脑子还极其混乱，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怔然地坐在那儿好一会儿，直到眼前的投影文字从蓝色变成了闪着红光，唐摆摆也问了第三遍，他才回道：“……不用。”
　　他边说边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满手冷汗。
　　“急救措施暂时取消，但你依旧在紧密健康监测当中。”唐摆摆道，“监测记录显示你刚才睡觉期间脑部活动非常活跃，是因为噩梦导致的心跳过快吗？”
　　“噩梦……”秦钊因为这个词恍惚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声音略带沙哑地回道，“大概吧。”
　　他这么说着，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脑子的混乱和未息的心脏狂跳，让他暂时没了睡意，索性出去转转。说转转还不准确，秦钊甚至想要出去环岛跑一跑，让运动来平息心中的强烈躁动。
　　但秦钊出了房间，刚走到客厅，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慵懒的问话：“上哪儿去？”
　　秦钊回头循声望去，一眼瞧到了倚在二楼楼梯栏杆上的唐麓泽。
　　唐麓泽身上裹着睡袍，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秦钊皱了皱眉，转身边走上二楼边问：“你怎么醒了？要什么东西吗？”
　　“你问我？”唐麓泽没挪动，只是撑着围栏侧过身看他，“还不是你。”
　　秦钊闻言一愣：“……因为我？”
　　“那可不，连发三通监护对象的急症征兆警告，直接把我震醒了。”唐麓泽轻哼一声，“还有你开门出来的事。你刚来的时候，我设定过你要是半夜不睡觉乱跑，就立马提升防控等级，并且通知我。结果这么久没用，我都忘了还有这个功能……”
　　秦钊停在他面前，听到最后不由失笑：“把我当贼？”
　　“你刚来那会儿那么可疑，我防着你不奇怪吧。”唐麓泽懒洋洋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大半夜在外面乱逛？”
　　青年的语气随意，嗓音里带着刚醒不久的暗哑。秦钊想着他是因为关心自己，勉强爬起来看情况，一直躁动不安的心情就变得安稳又温暖了许多。
　　秦钊甚至又想起白天时两人说的那句，“一个你看到就会觉得高兴的人，你怎么会不喜欢”。而此时此刻，这个能让秦钊看到就心情放松、愉悦的人，就在他眼前。
　　甚至是大半夜主动出现在他眼前的。
　　秦钊笑了笑，没说自己心中的感慨，只是道：“我做了个噩梦。”
　　“又是噩梦……”唐麓泽有些疑惑，“这么大动静？”
　　他的脑子还不太转得起来，只记得上次两人一起睡的时候，秦钊也说做梦了。但那天好像没这么夸张，秦钊也说记不得梦境内容。今天居然夸张到终端系统都警报了，这得是什么样的梦？
　　唐麓泽于是又问：“这次记得梦的内容吗？”
　　秦钊笑了笑，他其实记得，但要是这时候详聊，唐麓泽肯定就不用睡了。就算要坦白，秦钊也决定到天明再说，于是他含糊回道：“很辛苦，一直在干要命的活。”
　　唐麓泽听出他不想细说。
　　“噢……”青年没逼问，只是倚在那儿微微笑了笑，桃花眼里还带着些惺忪，“那你在梦里，表现得好吗？”
　　秦钊听到他居然这么问，懵了一下。他在梦里的经历是血腥的、紧张的、丝毫不能错的，唐麓泽的问话，在微妙契合梦境内容的同时，竟然也巧妙软化了秦钊绷紧的神经。秦钊听着他的问话，望着他，随即生出了“想抱抱他”的强烈念头。
　　秦钊也这么做了。
　　可能因为深夜就是有某种魔力，可能因为唐麓泽出现得太及时、太主动，也可能因为他的关注点既可爱又带着难以言明的熨帖。总之，秦钊就是一步上前，径直抱了上去。
　　唐麓泽着实是还没完全醒神，忽然被男人接近、抬手、抱个满怀，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那么傻站着，没推开、也没回抱，就在原地没动。
　　两人紧紧挨着，秦钊身上的热度和某种好闻的味道传过来，勉强从他肩膀上探出脑袋的唐麓泽动弹不得。而唐麓泽的睡袍软乎乎的，使得秦钊感觉自己抱了个大型毛绒动物，一时间很难言说心中的满足感。
　　就算已经告白，这也是秦钊第一次这么认真、实打实地拥抱唐麓泽。这种忍耐了许久、自我克制了许久，终于能够完成一次的亲密接触，在得到瞬间给人的感觉，是任何其他都无法比拟的。
　　而唐麓泽没推开秦钊，也让秦钊的心里激动的同时，获得了另一种意味上的稳定和安宁。
　　他知道，他和唐麓泽是有默契的。
　　果然，唐麓泽一动不动地给他抱了好一会儿，静静陪站之后开口的第一句，不是诘责。他只是问：“怎么忽然……？”
　　“没怎么。”秦钊道，“找点……身处现实的真实感。”
　　唐麓泽心道果然是出了大问题，就怕他真的认知紊乱，于是继续问：“还好吗？”
　　秦钊道：“……不太好。”
　　“哪不好，具体说说。”
　　“就是噩梦。”
　　“你觉得我信吗？”唐麓泽道，“行吧，你可以不和我说，但你得去做个身体检查……精神方面也查查。”
　　“你觉得我精神出问题了？”秦钊的声音在青年耳边萦绕着，带着低笑，“没那么严重，安稳睡一觉就好了。”
　　唐麓泽道：“那你就去睡觉。”
　　秦钊：“睡不着。”
　　唐麓泽：“……”啧，你这么无理取闹，九十亿少女们知道吗？
　　他终于挣开了秦钊的束缚，秦钊大概是觉得已经赚够了，也顺从松开让他退开。唐麓泽再次仔细打量秦钊的神色，问道：“所以你大半夜跑出来，就是因为睡不着？你打算干嘛？”
　　秦钊坦诚道：“出去跑一跑。”
　　唐麓泽彻底服了。
　　“搞这么大阵仗，至于吗？大半夜出去跑也不安全，给你卷进海里你就完蛋了。”唐麓泽道，“你想接受催眠吗？仅用于助眠的那种，让你入睡快一点、睡得安稳一些的那种。”
　　“催眠还是算了，我不喜欢这个。”秦钊看他强打精神和自己聊天，总觉得他有点可怜，说道，“行吧，我不出去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不行，你这状态，搞得我心里也挂着事，睡不安稳。”唐麓泽就算再困，也不敢放疑似认知紊乱中的秦钊自己待着。他想了想，决定就算熬夜通宵，也得确定秦钊没事才行。
　　秦钊闻言，觉得无奈里又透着丝丝甜蜜，劝道：“你记挂也没办法，难道你还跟我一起熬？”
　　唐麓泽没应话，定定看着他。秦钊一下懂了：“不是，你还真要陪我熬着？”
　　“为了避免出现令我后悔的事而已。”唐麓泽回了一句，又确认道，“你是想要找点事转移注意力、消耗一下是吧？”
　　秦钊还在想辙把他往床上送，听他这么问，反问道：“是，你有什么建议？”
　　唐麓泽道：“建议你搞点刺激的活动。”
　　秦钊：“……”
　　大晚上的，跟一个男人说“刺激的活动”，叫人很难不想歪。
　　秦钊挑眉：“难道你来陪我？”
　　唐麓泽：“可以啊。”
　　秦钊：“……真的？”
　　唐麓泽：“我是说上线开机甲，你以为是什么？”
　　秦钊：“……”我就知道。
　　虽然一点不意外唐麓泽说的是别的事，可听到实事后，秦钊还是觉得有点失落。
　　“我也说的是开机甲。”秦钊顶着唐麓泽戏谑的眼神，说道，“但我不想开。我有别的想法，唐老板陪吗？”
　　唐麓泽道：“你先说说看。”
　　“要么你还是去睡，我就在你房间里待着，可以吗？”秦钊看唐麓泽眉头一挑要发作，又道，“我没有非分之想，是有别的理由的。”
　　唐麓泽盯着他没应话，显然是在等解释。
　　“一是你既然担心我出问题，那我就待在你房间里不出去。这样一旦我有什么异常，唐摆摆就提醒我，你就算睡着也能及时反应。”秦钊顿了顿，继续道，“二是……你也可以成为我的一个‘心锚’。”
　　唐麓泽面露疑惑：“心锚？”
　　“是的。”秦钊看着他，“我担心我迷糊的时候，会有点混乱……我可能需要找点什么，让我确定现在身处的是现实。”
　　说着话，秦钊就试着再次朝唐麓泽伸出手，发现唐麓泽没躲，他的手指就轻轻划过青年的脸侧。
　　“我刚才拥抱你的时候，感到了安定，混乱也被驱逐了。”秦钊这么说道，“所以，能暂时把自己借给我当一下‘心锚’吗，唐老板？”
　　唐麓泽还能说什么？
　　他就怕秦钊一脚陷进崩坏的境地，因此别无选择，只能用尽手段把秦钊拽住。他问秦钊：“所以，要我怎么做？”
　　“……你答应了？”秦钊其实是有把握他会答应的，但听了依旧心生愉悦，回道，“你不需要做什么。”
　　“少来。我什么都不需要做的话，你何必要我同意？”唐麓泽道，“讲。”
　　“好吧。”秦钊道，“可能就是……有需要的话，需要像这样确定一下你的存在吧。”
　　他说着，就握住了唐麓泽的手腕，捏了一下。
　　“就这？”唐麓泽垂眼看了看，没太大反应。他还以为秦钊会像刚才一样来个熊抱，结果只是抓手，对比之下唐麓泽自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钊笑了笑：“这样就够了。只要你让我待在能随时接触你的地方，有需要的时候让我碰一下就行。”
　　唐麓泽闻言挑眉：“跟我装可怜，是吧？”
　　秦钊好笑：“怎么会？打扰唐老板睡觉，确实是我的错。”
　　唐麓泽不说话了，他反手一抓，直接握住秦钊的手，然后把他往自己的卧室拉。
　　秦钊心知他同意今晚和自己同处一室了，摁住要翘起的嘴角，说道：“我先回我房间拿一下睡沙发的枕头和……”
　　“少废话。”唐麓泽头也不回，“我床上好几个枕头，我也没那么多脑袋。”
　　秦钊问道：“老板的意思是……”
　　唐麓泽道：“今晚，暂时允许你待在伸手就能碰到我的地方。”
　　也就是同床不共枕。
　　秦钊笑了：“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鹿，亲力亲为


第四十章 我是你的梦中情人
　　唐麓泽以为这一夜注定要睡不安稳了。
　　结果，他再往床上一躺，就一觉到中午，起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无语。
　　当然，这时候秦钊早就不在床上了。唐麓泽分给他的那半边床整整齐齐，和唐麓泽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诡异得很。
　　“唐摆摆。”唐麓泽盘腿坐在床上，随手耙了耙头发，“人呢？”
　　“你问秦钊？”唐摆摆的声音响起，“他按照以往惯例，七点起床、晨练、洗澡、吃早餐，现在在客厅。”
　　“……真不愧是他，铁打的都不如。”唐麓泽啧啧感叹，又问，“睡觉的时候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异常举动？”唐摆摆问道，“触碰你算吗？”
　　“当然算。不过他碰我了？我怎么没感觉……”唐麓泽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唐摆摆回道：“在终端闹钟刚开始震动的时候，他立马醒了，然后就碰了一下你的脸。”
　　“居然真的用我来定位‘现实’？”唐麓泽皱了皱眉，一下没了赖在床上的心思，想去实际看看那个家伙。
　　唐摆摆又道：“另外，还有一次没触碰的情况，你要听听吗？”
　　唐麓泽爬下床：“都直接说，别问了。”
　　唐摆摆于是道：“你睡着以后，监测到秦钊转向你，保持清醒状态30至40分钟，随后以该姿势进入睡眠状态。”
　　唐麓泽正要进浴室，闻言脚步一顿：“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在黑暗里盯了我至少半小时？……听起来有点吓人。”
　　唐摆摆道：“我以为这叫‘浪漫’。”
　　“……这就叫‘吓人’！”唐麓泽斩钉截铁扔下一句，进了浴室。
　　***
　　唐麓泽下楼，秦钊一下就看过来了：“你再不起，我就要去叫你了。”
　　他的语气带着些玩笑，唐麓泽懒得接茬，径直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不错。”秦钊道，“天亮了，还去运动了一圈，夜晚的那种感觉就基本消失得差不多了。”
　　“不愧是你，运动达人。”唐麓泽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感觉确实比晚上正常多了——也可能因为白天的光线不太一样。总之，唐麓泽可算暗暗松口气，挑眉道：“那我这个‘心锚’可以下岗了吧？”
　　秦钊略做沉思：“嗯……不一定。”
　　“嗯？”
　　“就像人的发热病症一样，即便白天温度降下去，晚上可能也会再次升上来。”秦钊道，“总要观察两天吧？”
　　他看起来一脸正色，唐麓泽却轻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还想在我床上耗两天？”
　　秦钊道：“我可以付钱。”
　　唐麓泽都习惯这位老板动不动就来一句“记在我账上”的开白条行为了，嗤笑道：“睡了给钱，你当我是什么？”
　　秦钊：“我只是……那我不给了。”
　　唐麓泽：“那就是白给你睡？”
　　秦钊不说话了，他再看不出唐麓泽在开玩笑，脖子上的脑袋就白长了。
　　但秦钊也有办法治唐麓泽这招，他起身走向餐桌，说道：“行了，赶紧吃午饭吧。吃完我有事要和你坦白，很重要的事。”
　　“干什么，吊我胃口？”唐麓泽道，“现在不能说？不能边吃饭边说？”
　　“不行，我怕你忘了吃饭。”秦钊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唐麓泽坐下，“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其实我晚上就想告诉你了，但怕你听了睡不着，所以当时只和你说是噩梦。”
　　“那我还得感谢你了？”唐麓泽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你该不会想说的是你半夜盯着我不睡觉，一醒来还摸我一把的事吧？”
　　“……不是。”秦钊听得无奈又好笑，顺势在旁边坐下来，“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睡不着就看着你？”
　　“唐摆摆说的。你难道真以为我就完全不防着你，随便你在我床上干什么？”唐麓泽哼笑一声，“幸亏我当时睡熟了，要是突然醒来看到你盯着我，可不得吓死了。”
　　“吓死？”
　　“难道不是吗？大半夜一睁眼，床头一双眼睛瞪着我，难道不渗人？只有恐怖故事才有这个情节吧！”
　　“……你平时看的都是什么影视作品？”秦钊彻底无奈了，无声失笑。他大晚上看唐麓泽的时候，还觉得挺浪漫的，似乎两人之间真在冥冥之中有了什么维系，所以他不知不觉就看了许久。那时候，唐麓泽好像真变成了一个“锚”，让心绪混乱得如同在大海上颠簸的秦钊，得到了一个固定船舶的港湾。
　　然而现在唐麓泽却把这事说成了恐怖片，秦钊都分不清他是真的没情调，还是故意想要避免暧昧的气氛了。
　　——以唐麓泽的情商和智商来看，很可能是后者。
　　面对刻意不解风情的唐麓泽，“撩人失败”的秦钊只好暂歇旗鼓，先吃饭。
　　中午吃的是咖喱鸡腿肉蛋包饭，因为是唐麓泽起床后的第一餐，瑞利希还特意做得比较清淡。秦钊第一次在唐麓泽这里吃到这个菜品，也能大致确定这是自己此生第一次吃这东西，对此评价道：“新奇的味道，很混合，不过还不错。在你这吃到了很多复古菜，口感都很陌生，估计都是我人生头一回吧。”
　　唐麓泽看向他，张了张嘴，但终究啥也没说，转回去继续吃饭。
　　秦钊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唐麓泽其实是想到了一个带颜色的玩笑话，比如“看来你的很多第一次都给我了”之类的。这本来就是男人间的小玩笑，可话到嘴边，迎上秦钊的视线，唐麓泽又忽然觉得说出来不合适，就忍了下去。他换了一句随口应付道：“你说这是你‘人生头一回’，你都不记得你的人生了，好意思这么说？”
　　秦钊没应话，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唐麓泽察觉不对劲：“……不会吧？”
　　秦钊却依旧不解释，转回去继续吃自己的饭。这下轮到唐麓泽无语了，他之前听秦钊说有事要讲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多吊胃口。眼下似乎猜到了一个开头，还是关于记忆恢复的，唐麓泽很难不在意。
　　这就导致了唐麓泽原本慢吞吞的吃饭速度都变快了，而秦钊本来就吃得很快，最终两人在二十分钟内解决了这餐。
　　唐麓泽推开自己的餐盘：“好了，说吧。”
　　“……去你的工作室。”秦钊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瑞利希，主动拿起唐麓泽没喝完的饮料，走向一楼工作室。唐麓泽意识到他这是要说很私密的话了，连机器人瑞利希都不能听的那种，于是心里蹦出了更多盘算的同时，二话不说起身跟了过去。
　　只是跟着进门前，唐麓泽偏头也看了一眼瑞利希。瑞利希好像就等着他这一眼，对上的时刻就冲他微微一笑，用眼神递出了无声的鼓励。
　　唐麓泽略一点头，一脚踏入了工作室。
　　***
　　工作室的门在唐麓泽背后关上，秦钊放下他的饮料，回头的第一句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唐摆摆可以别听吗？”
　　“……可以。”唐麓泽看他的神色严肃，心知“大的要来了”，吩咐道，“唐摆摆，关闭工作室的所有监控功能，没我的召唤不要自动反应。”
　　“好的。”唐摆摆回道，“现在仅保留健康监测的最低限度基础功能。”
　　说完，家庭管家系统唐摆摆就沉默下去。唐麓泽走到沙发惯例位置坐下，冲着旁边的位置一抬下巴，瞥一眼秦钊：“坐吧。”
　　秦钊其实觉得他已经猜到了要谈的内容，可他居然还这么淡定，秦钊一瞬间又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男人坐了下去，也惯例是和青年并排的位置。说来也奇妙，虽然只在这个岛上生活了几个月，秦钊坐在青年身边时，心里就觉得安宁和习以为常。
　　他看向唐麓泽，问道：“准备好了吗？”
　　唐麓泽靠着沙发背，支着脑袋：“当然。来吧。”
　　秦钊定定地和他对视几秒，确定青年毫无退缩的意思，终于缓缓道：“我找回了我的记忆……一小部分。”
　　“……”唐麓泽沉默两秒，“然后？”
　　秦钊看他镇定的模样，有些意外，但又生出“不愧是他”的想法，继续道：“然后，这些记忆，就是我昨晚所说的噩梦。”
　　“哦……”唐麓泽盯着他，“所以，你不是被噩梦所吓，而是恢复了一点记忆。那让我做你的‘心锚’，是在骗我吗？”
　　“当然不是。”秦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回道，“那是真话，直到现在，你给我的感觉也是一样的。”
　　“……信你一回。”唐麓泽抓住他的手腕，“好了，你的心锚就在这里，你可以坦诚任何事了。”
　　秦钊一怔，垂眼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修长的手指，随即改为手握手的姿势。
　　“好，我坦诚。”秦钊缓缓道，“我想起来了——斯派德虫族的新女王，就是我杀死的。”
　　唐麓泽：“……”
　　整个联邦都知道，杀死新女王的，是安德雷克上将。
　　秦钊等了几秒，没得到唐麓泽的反应，说道：“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意外。”
　　唐麓泽心道你是安德雷克这事儿，你自己是最后知道的好吗？我只会意外于你恢复记忆了，可这点也是有迹可循的，不至于叫人过分吃惊！
　　但实话是不能说的，唐麓泽只能道：“怎么说呢……之前就一直猜你可能是，只是不敢相信。现在你给出了确认答案，只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别的感觉暂时还没有。可能我反应慢吧。”
　　他顿了顿，又道：“要么你想要大一点的反应？”
　　秦钊：“……什么？”
　　唐麓泽一下睁大眼，瞪着秦钊惊叹道：“你就是……九十亿少女的梦？！”
　　“……”秦钊看他故作夸张的反应，觉得他没因此生出隔阂真是太好了，可同时又觉得他真是皮得慌。
　　于是秦钊道：“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也说过是把安德雷克上将当梦中情人？”
　　唐麓泽：……艹。
　　作者有话说：
　　小鹿：口嗨也算吗？害！


第四十一章 还是你的秦钊
　　秦钊大致和唐麓泽形容了一下击杀斯派德新女王的场面。
　　他没说得太细，主要是担心唐麓泽听了害怕，毕竟唐麓泽对虫族的厌恶感十分严重。然而这种不清不楚的描述，就使得唐麓泽不由得多想几分，确认道：“你确定，这个梦是你的记忆？别是看了那天的新闻影像后，你的大脑自己加工，然后在梦境里给你演了一场‘战场实景’吧？”
　　“……我不至于连这个都分不清。”秦钊听出他的疑虑，好笑道，“我其实记起了很多细节，是怕你听了做噩梦，才给你省略了很多。”
　　“说一个我听听。”唐麓泽道，“要听被打了马赛克的内容。”
　　秦钊想了想：“那么，女王被杀的时候，实际上是虫子的身体、人类女性的脑袋，还能口吐人言，散发异香。只是一枪崩过去之后，她的脑袋就彻底碎了。”
　　“……”唐麓泽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只得感叹，“马赛克马得对啊。”
　　秦钊听着好笑：“知道我是为你好了吧？还敢问吗？”
　　“也还好，就B级片的水准吧。”唐麓泽道，“但是虫族不是有坚硬的外壳吗？你怎么说一枪就崩了，是机甲上的什么火炮……啊，这个能问吗？”
　　秦钊不置可否，只是反问：“这么感兴趣？”
　　“纯粹好奇，没有任何目的。”唐麓泽现在有点怕踩到不该触碰的线了，立马澄清道，“不能说就别说，一个字都不要告诉我！”
　　“……说点你能听的吧。”秦钊也不想让他太失望，说了一些意识中判定能说的信息，“你知道蚂蚁或者蜂类的女王是什么样的吗？它们成为女王后，运动能力会大大退化，体积膨胀，最终获得比普通同族大许多的体型。
　　“它们不再需要劳动，运动量极大减少，每天需要做的只有进食和生育。有些女王甚至不需要自己抓东西吃，虫族中的工兵会把食物处理成流食直接灌进它嘴里。这样的女王，往往生活在戒备森严的虫族巢穴深处，它自身的防御能力也很弱，几乎只是一座毫无防备的肉山。”
　　唐麓泽听完，面露厌恶：“肉山加上女人头，哕！”
　　“拟人求饶、散香迷惑，这是女王自卫的最后手段。”秦钊道，“而虫族巢穴的深处，大型机甲很难开进去，所以只采用单兵外骨骼、携带枪械最后突入就够了。”
　　“好了，打住，我不听了！”唐麓泽打断道，“后面听起来是机密信息，你有点分寸！”
　　“我已经很有分寸了，这一定程度上算是众所周知的信息，只是没普及到民众层面。”秦钊道，“而且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联邦不应该对虫族的信息这么严防死守，现在再科普已经算滞后了。”
　　“那也别从我开始科普，我不想当这个民众中的第一人。”唐麓泽不好再接他的“治军理国”话题，强行换了个话题道，“那你……现在想起你的身份了，打算离开了吗？对了，还有个梅露等你回应，她可比你自己都先认出你自己。”
　　“不管她，我还不打算有别的反应。”
　　“……嗯？”
　　“我只想起来这么一点，就是打斯派德新女王的这场战役。可能是之前和你一起去看那些公开影像，加上你最近在和虫族打交道，所以我受到点影响了吧。”秦钊解释道，“可我还没想起更多，最主要的是，我没想起我为什么会单独一个人迫降到你这里来。”
　　“啊……”唐麓泽露出恍悟的表情，回道，“但我可提醒你，我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小岛，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我原来也和军部没有任何联系。你可别把我这当作你失忆前要来干什么的目的地，我这也没有给你作为基地的条件。”
　　秦钊听了好笑。他就知道，唐麓泽不会立刻就把自己赶走，反而会帮助自己。不过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真的太吓人，唐麓泽不想深陷麻烦，所以还有些忧虑。于是秦钊回道：“我知道。我都在这里这么久了，要是有什么东西，我早该发现了。”
　　“你确定？”唐麓泽挑眉，“啧，我就知道你每天在我岛上瞎逛，绝不仅仅是跑步这么简单。”
　　“我承认，我确实稍微探查过。”秦钊道，“不过我也是观察你得出的结论。”
　　唐麓泽闻言，意味深长道：“你最好别太相信你的观察能力。”
　　“当然，没人能永远正确。”秦钊道，“总之，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试试继续恢复记忆。在此之前，我不想改变现状，这应该是最稳妥的选择。”
　　唐麓泽提醒道：“我这里的防卫能力对你的级别来说，可是杯水车薪的。”
　　“这点其实无所谓。不管我是谁，不也在你这里安全生活了几个月吗？”秦钊笑了笑，“而且物理上的防卫再严密，也不如意识上的忽略。如果我那个飞行器上的所有标记和信号设备，都是我有意识进行消除和破坏的，那很可能是因为我当时觉得你这里是个很好的隐蔽地点。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合着你觉得我这老少边穷里的老破小，是捉迷藏的好地方，是吧？”唐麓泽挑眉，“容我提醒，现在你可是被梅露、甚至还有扎克拉姆，已经盯住了。如果这两个人嘴巴不严……”
　　“所以我现在也不和他们联系了。”秦钊拉起两人相握的手，将唐麓泽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向你发誓，我绝不会连累你。一旦有什么迹象，我就会如之前的承诺，立刻离开，你就报警说我抢劫了你的东西就行。”
　　“你这是在让我人工测谎？”唐麓泽看着自己被摁在他胸口上的手，挑眉评价，“心跳可不慢啊，你撒谎了？”
　　“我在对你起誓，你想什么呢？”秦钊道，“而且我没说完，还有承诺你的钱，我都会给你。现在你总相信我能还得起你的账单了吧？”
　　“还不还得起是一回事，我能不能讨得到你的债是另一回事。”唐麓泽终于抽回自己的手，轻哼一声，“话说回来，我现在得叫你什么？安德雷克先生？上将？”
　　不知道为什么，秦钊总觉得唐麓泽挑眉喊那两个称呼的时候，语气带着些轻佻和疏离。
　　“别了，还是当我是秦钊吧。”男人回道，“我还在岛上，就还是你的助理。”
　　唐麓泽挑眉：“先说好，我要是对你不敬，不许以后报复我。”
　　“怎么会？”秦钊顿了顿，再次提起情感话题，“对了，既然我就是你馋的对象，你可以开始认真考虑我了吗？”
　　唐麓泽：……话题怎么又到这里了！
　　秦钊开始恢复记忆，唐麓泽心里拼命计算的就是逃跑时机，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就连说要账的事，都是唐麓泽为了掩饰自己而瞎扯的。
　　“我看，还是等上将大人恢复所有记忆后，还要不要看上我这个屁民吧。”唐麓泽自嘲一笑，“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先别否认。总而言之，你拿回所有记忆，想起你到底想做什么之后，再考虑你的私人问题吧。”
　　秦钊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对于“国家和小家”的平衡，说道：“难道你认为我是个为了工作，愿意牺牲所有私生活的人？而且我喜欢谁，不是别人来决定的；配不配得上，也只有当事人有发言权。”
　　“谁知道呢？全联邦都觉得你一心为国家，全联邦的人也都盯着你未来的伴侣动向，没点心理承受能力的人，都不敢轻易尝试。”唐麓泽轻哼道，“先管好你自己吧，上将，别整天想着谈情说爱。”
　　“……”秦钊被他这种故意训教的语气搞得失笑，自己明明只是不想错过，怎么说得自己变成了个恋爱脑似的？
　　而且明明让唐麓泽还是喊“秦钊”，他却连叫了两次“上将”。话语里的戏谑之意，不言而喻。
　　“好吧，看来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打算接受。”秦钊只得道，“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不过现在距离我离开这里还有一段时间，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努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再次凑近了唐麓泽，眼神和语气里有认真，也有笑意。唐麓泽的视线逃跑似的转开一些，但很快又转回来，盯着他道：“你还有正事没有？没的话就滚出去。”
　　秦钊知道他快到炸毛的极限了，终于不再撩拨：“没了。以后再想起什么，再和你更新。”
　　“别和我更新机密事项，我还想好好活着。”唐麓泽摆摆手，“滚吧，叫希瑞进来。”
　　秦钊起身，垂眼瞥他，低笑道：“你的语气，是不是比以前还嚣张了？”
　　唐麓泽挑眉：“干嘛，现在就想审判我，上将？”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审’你。”
　　秦钊边说边捏了一下青年的下巴，随后没等唐麓泽张嘴骂人，就出了工作室。


第四十二章 叔叔们
　　又过一天，“雪莉”的替代机送到了唐麓泽家里。
　　这个替代机除了脸部外貌，其他方面基本已经调整为和雪莉一致，后期只用“换头”就行。智能内部的芯片则是由唐麓泽选择，埃斯拉彼——哦，他在唐麓泽面前还披着“汤米”的伪装——反正是这个虫族同意后，唐麓泽购买的新品。
　　这个芯片里包含了智能雪莉的初始性格设定，都是唐麓泽一手操控的。全程埃斯拉彼都没什么特殊建议和反应，这显得他“塑造‘雪莉’”的行为又更纯粹了一些。唐麓泽还严禁“雪莉”记录关于“秦钊”的任何信息，但即便如此，唐麓泽还是提醒秦钊，不要在“雪莉”面前露出他的真容。
　　秦钊知道唐麓泽这是为了自己好，毕竟“雪莉”以后的主人是个虫族，理论上和秦钊立场敌对。就算“雪莉”离开唐麓泽这里时，会被要求删除关于岛上的所有视频资料，还会模糊岛上所有人的资料，唐麓泽也觉得更谨慎才好。
　　唐麓泽甚至还禁止“雪莉”扫描自己和秦钊，从外貌身形、到声音波纹，都不允许“雪莉”进行录入、标记和分析。这也就造成了“雪莉”无法从视觉和听觉上来分别两人，只能是接收他们随身终端的信号后，据此“分辨”眼前的人类究竟是谁。
　　其实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雪莉”扫描秦钊后，发现他的脑子里有芯片。只是这点，唐麓泽还没法和秦钊详说。唐麓泽正在计划怎么去提醒秦钊这件事，秦钊脑子里有芯片这事很危险，他总得在“项目组”发现秦钊恢复记忆之前，让秦钊先一步把芯片弄出来。
　　哦对了，前天秦钊大晚上做梦恢复记忆，果然被芯片记录了强烈的脑电波。唐麓泽再次被项目组问了这件事，他就瞎编说终端监控显示，秦钊睡前看了点“刺激的片子”，可能晚上就做刺激的梦了吧。
　　这说法搞得监控的白大褂无语好一会儿，但上将毕竟是个男人，唐麓泽的说法也说得通。虽然项目组自己进行的上一次“塑造”里，上将在这方面的欲望和表现都比较少，不过那也可能是环境不同造成的不同表现。
　　总之，项目组再次被唐麓泽糊弄了一次。估计在项目组眼里，唐麓泽和秦钊都没什么形象了。
　　“在想什么？”
　　秦钊看到唐麓泽站在那儿出神，走过去观察了他一下，又观察了一下站在他对面闭着眼睛的“雪莉”替代机，问道：“有问题，还不能开机？”
　　“……没。”唐麓泽道，“开吧。”
　　瑞利希来启动了替代机，虽然替代机的脸不对，不过反正芯片已经是“雪莉”了，那就直接叫“雪莉”吧。
　　唐麓泽开始了自己的塑造工作，头一句和雪莉说的就是：“你只是暂住在我这里，这里不是你的家。”
　　是的，唐麓泽这次采用的不是“替代主人”的塑造方法，而是模拟孩子们在福利院时的那种“不稳定的归属感”。而刚开始正式启动不久的雪莉闻言，眨眨眼，露出了个笑意：“好的，先生。”
　　她现在的表情，和视频里的雪莉展现出来的温柔大方有点不同，不过这是唐麓泽故意设定的。唐麓泽始终认为，雪莉隐藏在温柔表面下的，是更多的谨小慎微。而这样的她来到一个陌生人家里暂住，一开始总该显得谨慎和乖顺一些。
　　“你叫我‘唐叔叔’吧。”唐麓泽又指了指秦钊，“他是秦叔叔，还有那个是瑞利希……也叫叔叔吧。”
　　“好的，唐叔叔。”雪莉笑了笑，又分别喊了秦钊和瑞利希。这个奇怪的称呼让秦钊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一眼唐麓泽。他们之前对过对“雪莉”的塑造方案，但没说到“称呼”的细节，毕竟直接叫名字也没什么的。现在唐麓泽忽然古怪地选择了“叔叔”这个称呼，秦钊不得不多想一点。
　　但他没当着雪莉的面提出疑问。
　　唐麓泽又道：“汤米以后可能会来接你，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先住在这里吧，有什么需要和瑞利希说。”
　　雪莉乖巧点头：“好。”
　　“瑞利希，带雪莉去看看她的房间。”唐麓泽吩咐道，“然后确定一下这个小姑娘需要什么。我们一屋子都是男人，细致一点。”
　　“好。”瑞利希走过来，朝雪莉伸手，“来吧，雪莉。”
　　“好的。”雪莉牵住他的手，走之前还冲唐麓泽笑着说了句，“谢谢唐叔叔。”
　　唐麓泽摆摆手：“去吧。”
　　瑞利希这就带着雪莉离开了客厅，秦钊听到客房门一开一关，这才从后面走近唐麓泽，在他耳边低声问：“为什么要让她叫我们‘叔叔’？”
　　唐麓泽偏头，发现他都快挨到自己肩膀上了，于是略微撤开了一步，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秦钊道，“之前谈方案的时候，你说我们不要和‘雪莉’建立太深的情感关系，可你现在让她叫我们‘叔叔’……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吗？”
　　“特殊目的，哈，那你猜猜吧？”唐麓泽轻笑一声，说道，“现在已知，雪莉喊埃斯拉彼就是‘汤米’，喊我们是叔叔。那么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秦钊还是不太明白，只能推测了一句，“是为了让她以后和‘汤米’更亲近吗？然后把我们都当做偶然认识的大人而已……”
　　唐麓泽闻言，神秘一笑，转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慢慢想去吧，秦助理，你也该在这个工作里有点感悟了。”
　　说完，青年与秦钊错身而过，离开了。
　　***
　　正如唐麓泽所想，雪莉来到这个家里后，很快就参与到了一些简单的家务活动里。
　　当然，一方面因为雪莉的性格设定导致的。她通过昨天唐麓泽的话语，明白自己正在寄人篱下，唐麓泽和秦钊以“疏远的大人”给出的隐形压力足够，雪莉就会产生“需要做些贡献”的逻辑。
　　另一方面，这也是在瑞利希的引导下产生的。瑞利希会主动请她帮一点简单的小忙，然后在她完成后夸奖她，套一些“温柔的好孩子”“真善良”“帮了大忙”之类的话语，就能影响她对自己的身份定位。
　　而雪莉帮忙做事的时候，唐麓泽就会在旁边巩固她的认知。比如雪莉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唐麓泽就一副碰巧路过的样子，在门口问道：“希瑞，你这是找了个小帮工啊？怪不得我觉得你最近挺闲的。”
　　瑞利希笑了笑，还没说话，雪莉就道：“是我自己想来帮忙的，唐叔叔，我对手工厨艺也有点兴趣。我反而还要感谢瑞利希叔叔，不嫌我在这碍手碍脚。”
　　她的“正义感”和“责任感”，果然支使着她站出来为瑞利希说话了，这也是瑞利希一连几天带着她做事的回馈。
　　唐麓泽达到目的，也不过多纠缠，笑了笑道：“好吧，那你就和希瑞玩儿吧。”
　　说完，他和瑞利希对视一眼，当真走了。
　　又过两天，秦钊早上环岛跑步回家，还没等他回自己房间洗澡，雪莉就从自己房间探出头来：“秦叔叔，你晨练回来了吗？”
　　秦钊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嗯”了一声。
　　“瑞利希叔叔好像在唐叔叔起来之前，不会准备早餐。秦叔叔是会自己准备早餐吗？”雪莉微笑道，“那我也来帮你吧？”
　　“不用。我自己来。”秦钊淡淡抛下这句，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雪莉眨眨眼，也缩回了自己的房间，果真没再出来帮秦钊弄早餐了。
　　九点多的时候唐麓泽也下来吃早餐，这回的早餐就是瑞利希主导、雪莉帮忙的了。秦钊俯身和唐麓泽说了早上的事，唐麓泽听了挑眉一笑，看向雪莉：“听说你早上想给秦钊帮忙啊？”
　　“不是……呃，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想帮秦叔叔做一下早餐。”雪莉被问到，小小吓了一跳，立刻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起得比较早而已，也没什么事做。”
　　唐麓泽听着她的语气，有点奇怪。她承认了想帮忙，可又在极力撇清自己和秦钊有什么关系。唐麓泽琢磨了好几秒，忽地扭头看到还一手支在自己椅背上的秦钊，猛然明白了什么。
　　秦钊还因为刚才的说话，而以半弯腰的姿势靠近着。他被唐麓泽盯了一眼，问道：“怎么？”
　　——还问“怎么”！
　　唐麓泽暗想，要不是你在雪莉面前展现得和我很亲密，雪莉怎么会撇清和你的关系！她就是怕我误解她是故意接近你啊！
　　“滚开，别在我后面挨着，热死了。”唐麓泽推开他，随后又对雪莉道，“没误解你有什么别的意思。你想帮忙做早餐就去吧，反正他也不在意什么味道。你如果真的想试试厨艺，可以让他尝尝味道；但如果你不是很坚持，那也别麻烦你了。”
　　唐麓泽从视频材料里看出来，雪莉看着温柔可人，但也挺有自己的坚持的。所以唐麓泽认为，如果智能“雪莉”有什么不伤大雅的想法，可以培养一下她的“坚持逻辑”。
　　“……不，我想试试的！”雪莉果然道，“请让我试试吧，唐叔叔！”
　　唐麓泽道：“别问我，问要尝试的人。”
　　雪莉又看向秦钊：“秦叔叔……？”
　　“我听我们唐老板的。”秦钊笑了笑，伸手从背后摸了一下唐麓泽的下巴，又在唐麓泽打他的手之前收回，说道，“如果你想这么做，那就这么做吧。”
　　雪莉终于再次微笑起来：“……好！”
　　作者有话说：
　　小鹿：……伦理哏都不懂，大无语


第四十三章 半夜来访
　　又隔一天的深夜，熟睡中的唐麓泽忽然接到了秦钊的语音通话。
　　唐麓泽给他设定过特殊铃声，虽然被叫醒的时候很不耐烦，但还是接了。然而接起来之后，对面居然没说话，唐麓泽便语气非常不客气地先开口道：“讲话！”
　　秦钊那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声音这才传来：“……我想见你。”
　　唐麓泽的脑子还懵得不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想见你，见到你本人，就是现在。”秦钊的话语速度变快了一些，“可以吗？”
　　唐麓泽终于反应过来。他翻身仰躺，在黑暗中微微睁开眼，摁下心里的烦躁耙了两下头发：“……滚上来吧，给你开权限了。”
　　“我马上上去。”
　　秦钊这么说着，就挂掉了语音通话。唐麓泽没动弹，眼睛再次轻轻阖上，却没马上沉入睡眠。他心里明白，秦钊十有八九又在梦里拾回记忆，所以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可是秦钊距离完全恢复记忆再近一点，唐麓泽也就距离逃跑的日子再近一步。青年的脑子里回转着那三条逃跑路线，心里慢慢升起一个模糊的念头：我可别变得优柔寡断啊……
　　咔嚓。
　　开门声响起，唐麓泽不用睁眼开灯去看，就知道肯定是秦钊，毕竟唐摆摆不会把别人放进他的房间。
　　“又是噩梦？”
　　秦钊没说话，唐麓泽却主动开口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十分沙哑，带着困倦：“我现在起床气严重，没心情和你……嗯？”
　　秦钊连灯都没开，关上门之后就大步流星走到床边，然后单膝跪到床上，俯身紧紧抱住唐麓泽。
　　唐麓泽心里暗骂，他明明记得之前秦钊说抓手就行，现在还不是上来就熊抱，所以自己的直觉还是准确的。不过唐麓泽也没现在就指责对方，而是动弹了一下，艰难地把手伸出来，回抱了秦钊。
　　——主要是秦钊这个抱法，唐麓泽的手被挤得实在太难受了！
　　秦钊当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沉默片刻，终于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回抱了……果然是梦吧？”
　　“找抽是不是？是你挤得我的手太难受了！”唐麓泽没好气地扯他的头发，“而且说好碰碰手就行呢？第二次就食言而肥是吧！”
　　秦钊听他骂人，黑暗中低声一笑，再次强硬地挨近他：“不是做梦。”
　　唐麓泽冷哼一声：“骂你你就开心了？你可真是……”大抖M！
　　他没说完，又挣扎了一下：“你能不能松开点，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秦钊又笑了一下，这才松开他一些，然后索性侧躺在唐麓泽旁边，如抱着个抱枕一般搂着唐麓泽。唐麓泽被他这行云流水一般的行动搞得无语，直到秦钊的手臂再次隔着被子搭到自己身上，唐麓泽才吐气一般地喊了几声：“喂喂喂……”
　　秦钊大概状态真的舒缓了，这会儿回话的时候，语气里居然还带着隐隐的笑意：“什么？”
　　“你怎么就直接在我这里睡下了？也太自觉了吧！”唐麓泽道，“还有，我的被子可是很贵的，别整个人直接压在上面！”
　　秦钊在黑暗里问：“你在邀请我睡进去？”
　　“不，千万别误解，上将先生。就算以前有人那么暗示你，也不要套在我身上。”唐麓泽轻哼一声，拽了拽秦钊那个方向的被子，“滚开。”
　　“没人这么暗示过我，我也不会因此曾对其他人产生误解。”秦钊顺从地让开了一些，让唐麓泽把被子扯了过去。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可秦钊的脑海中几乎能完全想象出唐麓泽此时的模样——应该像个蚕宝宝一样裹起来了吧？
　　……可爱。
　　秦钊等唐麓泽那边的窸窸窣窣停下之后，再次抱了过去。果然，手感变得更大、也更柔软了，像是抱着一团棉花。
　　两人在黑暗中无言片刻，还是唐麓泽先冒出了一句：“……你不冷吗？”
　　他语带嘲弄，秦钊却能分辨出里面的关怀。秦钊上来的时候，还以为唐麓泽会直接问自己想起了什么，结果一直到现在，唐麓泽却还只是在关注秦钊本身的情况。
　　秦钊不想动，回道：“还行。”
　　唐麓泽却道：“你知道我这里的备用被盖在哪。”
　　秦钊被这么催着，也只得失笑着爬起来，开灯去拿备用铺盖。不过开灯之后，秦钊当先看的还是唐麓泽。青年果然如秦钊所想，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半个脑袋，看起来年龄更小了一些。秦钊忍不住揉了几下他的脑袋，才去找被子。
　　少顷，秦钊重新躺回唐麓泽的床上。经过这一通折腾，他刚来时的那些躁动不安也散去不少，被子盖在身上，身体也从冰冷开始回暖。他关了灯，在黑暗中重新把手搭在“巨型蚕宝宝”唐麓泽身上，低声道：“打扰到你了，抱歉，现在先睡吧。”
　　唐麓泽疑惑：“你不想分享点什么吗？”
　　“睡醒再说。”秦钊抱在他身上的手紧了紧，“我现在心里松弛了一些，应该能睡着了。”
　　唐麓泽冷哼一声：“所以你就是为了把我折腾清醒，然后你就舒坦得想睡觉了是吧？”
　　秦钊轻笑，脑袋刻意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那我还有别的能折腾你的、让我舒服的事，想不想试试？”
　　唐麓泽冷声道：“……我要踢你下去了。”
　　秦钊回道：“你试试？你现在可是被被子裹得动弹不得才对吧。”
　　唐麓泽不说话了。
　　“好了，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动你。‘失忆的秦钊’人品不可信，但‘安德雷克上将’的人品还不错吧？”明明在黑暗中，秦钊却探近一些，准确地和他额头碰额头，“别想了，睡吧，晚安。”
　　唐麓泽往被子里一缩，随后翻身，彻底躲开他的触碰。
　　秦钊发出低笑的气音，然后也从背后抱着他不动，闭眼睡了。
　　***
　　第二天、不、应该说天亮后，唐麓泽居然在床上看到了秦钊。
　　准确来说，是唐麓泽不知为何在迷茫中睁开眼，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垂眼盯着自己的秦钊。
　　唐麓泽：！！！
　　秦钊其实是单手支在唐麓泽枕头边，垂眼看着唐麓泽的。他亲眼看到唐麓泽猛然睁眼，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冲青年一笑：“吓到你了？”
　　唐麓泽在被吓了几秒后，也缓缓回过神，皱起眉道：“你在干嘛啊……！”
　　“你上次不是知道的吗？我要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会在盯着你看，或者碰一碰你啊。”秦钊垂眼看他，伸出手指碰了碰他蹙紧的眉头，“但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这才八点不到，我以为你肯定不会醒才这么看的，没想到会这么吓到你。”
　　唐麓泽缓缓一眨眼，意识到天已经亮了，所以房间里也稍微亮起来。也正因如此，他才看得清秦钊。
　　“八点不到……”唐麓泽也明白自己醒得有些早了，但秦钊还在床上也很奇怪，“你怎么没去锻炼？”
　　“受到晚上的事件影响，我睡得有些沉。即便终端把我叫醒了，我还是脑袋有点发沉，所以在床头打盹回神了一会儿。然后，我再次睁眼，觉得自己有点晃神，就一直看着你了。”
　　唐麓泽毫不客气地吐槽：“原来你是偷懒没去。”
　　“你想怎么说都行。”秦钊笑了笑，“到底为什么醒了？是想上厕所吗？”
　　“不是，就忽然睁开眼而已。”唐麓泽终于回道，“我也……梦到以前了。”
　　“以前？”秦钊想起他会梦到幼时在废死星的时候，还会因此害怕，所以会找人一起睡。于是秦钊问道：“是有点害怕吗？”
　　“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陪着你，你就能继续睡了。”秦钊道，“在你正式起床之前，我不会走，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吧？”
　　“什么就放心了……”
　　“我的另一个名字，安德雷克，还不能让你放心吗？”秦钊给他整了整被子，单手蒙上他的眼睛，“如果你还想睡，那就睡吧，你身边至少还有个我这个同伴。”
　　唐麓泽抓住他的手腕，拉开：“即便我要睡觉，也不需要你再陪着。你连你自己都搞不定，现在还是去晒晒太阳、挥洒汗水吧。”
　　秦钊反手与他的相握：“你赶我出去，是因为我之前说我白天出去跑步之后，就能彻底挥散那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感觉吗？”
　　“……不是！”唐麓泽果断否认，“快滚，看见你就烦，一天打扰我两次睡觉。”
　　秦钊道：“拒绝得太快了，是谎话。”
　　唐麓泽：“……”
　　他当然明白自己拒绝太快的话，会让人觉得在撒谎。但他也是下意识这么做的，大概是因为以前在秦钊面前装习惯了，导致现在有点本能地这么做了吧。
　　“好了，睡吧，别说话了。”秦钊道，“等你醒了，给你讲故事。”
　　唐麓泽道：“不会是恐怖故事吧……”
　　“就算是恐怖故事，我还不能给你镇宅吗？”秦钊道，“哦对了，好像雪莉知道我一晚上都在你房里了。”
　　“什么？果然你是故意……”
　　“嘘，睡吧，早安。”


第四十四章 紧迫感来临
　　唐麓泽这回笼觉完一睁眼，又快到中午了。
　　他一转头，秦钊果然还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本纸质书，正靠着床头看。唐麓泽一醒来，秦钊的注意力就转到了他身上：“醒了？这回要起了吗？”
　　唐麓泽不答反问：“你在看什么？”他伸手去掀男人手里的书，“《八十天环游地球》……还在看同一个作者的书？”
　　“不。之前就看过了，但觉得还是他的书让我觉得最轻松，所以想要放松的时候会再翻翻。”秦钊放下书，“起了吧？至少先把午餐吃了？”
　　“起吧起吧，醒来三次了都不起，听着确实有点罪恶了。”唐麓泽爬下床，大大伸展了个懒腰，还左右扭了扭腰，感慨道，“啧，一晚上睡得束手束脚的，我身上都僵硬了……”
　　这说的也不知道是秦钊的束缚还是被子的束缚，秦钊听得暗笑，从另一边下了床：“我给你按一按？”
　　“治疗仪不比你有用？你充什么能？”唐麓泽瞥他一眼，进浴室去了。
　　而等唐麓泽在十几分钟后出来之时，秦钊已然不在房间里。
　　唐麓泽打开自己的终端，刚才他就看到项目组又发来了新信息，只是没马上查看。现在看了具体内容，果然问的是秦钊晚上的脑电波极度活跃、起伏较大是怎么回事。
　　唐麓泽本来想用和上次相同的理由搪塞过去，但临了要回复的时候，又思路一转，发了一条：【我怎么知道，我也刚醒，等我问清楚了再回复你们。我总不能在每次他脑部活跃之后就去问，这也太刚好了，会被怀疑。】
　　对面没马上回复，不过即便回复了，唐麓泽也不打算立刻就回了。
　　他现在有点担心项目组是不是察觉了异常，如果他们会进一步推断秦钊已经恢复记忆，那秦钊摘掉芯片就得在他们确定之前。唐麓泽手上抓着的几条线，一是秦钊恢复记忆的进度，二是项目组察觉他恢复记忆的程度，三是唐麓泽自己逃跑的时间点，都得精密把控，万无一失才行。
　　“唐摆摆。”
　　“在。”
　　“如果秦钊对我露出比较挣扎或者纠结的表情，你能察觉吗？”唐麓泽问道，“类似于‘你是我的敌人，我应该处理你，但我还在痛苦挣扎’这种意思的。”
　　“你说得太唯心了，我无法确认是否能准确理解你的意思。”唐摆摆回道，“但如果他露出人类通常意义上比较复杂、纠结、思虑很重的表情时，有摄像头采集到了，我会提醒你的。”
　　“……行吧，只能这样了。”唐麓泽知道这有点强智能所难，又吩咐道，“现在起，随时锁定第三条逃跑路线所需要的航班信息，一旦发出命令，我需要能马上动身。我的所有假身份都可以活动起来了，尽量自然化将来的行进路线。”
　　“明白。”唐摆摆道，“我现在就压缩我的功能进入便携式芯片吗？”
　　“压吧，你保持每天压缩一次的频率进行备份存储。当我拔出备份芯片的时候，全岛进入瘫痪状态。”唐麓泽与其说是吩咐，不如说是确认了一遍，“警报系统的伪装做了吗？”
　　“做好了。”唐摆摆回道，“备用芯片被取走后，我会释放一种病毒，首先摧毁警报系统，然后再让全岛瘫痪。”
　　唐麓泽知道它是智能，但还是说了句：“辛苦了。”
　　“不客气，能和你一起去旅行，瑞利希说这叫‘浪漫’。”
　　“他懂个屁浪漫。”唐麓泽笑了笑，“备用潜水器要设定好路线啊，别岛上一瘫痪，潜水器跟着定位失灵了。”
　　“明白，备用潜水器随时处于可用状态。”
　　唐麓泽确认了一圈，给自己图了个心安，这才出门下楼。
　　***
　　楼下，秦钊就在餐桌旁站着，雪莉也在，似乎正在摆桌。
　　秦钊扭头看唐麓泽下来了，就笑了一下：“你再不下来，雪莉就得催我上楼给你送饭了。”
　　唐麓泽心里有事，闻言还茫然了一下：“……什么？”
　　秦钊道：“就是我晚上去你房间，导致你今早上起不来，疑似身体不适啊。”
　　唐麓泽这会儿哪还听不出他的促狭，过去就是一脚，连骂人都不想骂了。秦钊被踹个正着，或者说他就没躲。一脚下去，秦钊还没反应，雪莉就道：“唐叔叔，是我误解的，抱歉……”
　　“你不必道歉。”唐麓泽感觉她的逻辑选择有点偏差，于是调整道，“他故意招惹我的，就是欠这一脚，你不用管。”
　　唐麓泽这是在培养她性格里的“成熟性”，毕竟雪莉在年龄上被设定为8岁，智能芯片会自然地匹配8岁孩子的个性。即便唐麓泽设定过“成熟”的特质，有些部分还是需要后天补完的。
　　能够听懂成年人之间的玩笑，就是其中一小部分。
　　不过唐麓泽已经察觉，秦钊这么招惹自己，主要目的大概不是调教雪莉，而是就是要跟自己开玩笑。唐麓泽不好在雪莉面前把这事掰扯清楚，只得配合他说点暧昧的话。只能说，秦钊真是会自己找糖吃。
　　——不过，我是真的不愿意配合吗……
　　唐麓泽的脑子里划过这个想法，看了一眼秦钊。秦钊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等了两秒，唐麓泽却把脑袋转开了。
　　秦钊好像在他的无言中感应到了什么，无声一笑，也不逗他了。
　　午饭之后，瑞利希带着雪莉去花园里干活，还同时放着星网的新闻来当背景音。唐麓泽想强化雪莉的“正义感”，可这小岛上没更多人来演戏了，只能先用星网的新闻来刺激。到了中后期，如果唐麓泽还不满意雪莉的表现，那就得联机到星网上生造个场景来锻炼了。
　　而秦钊和唐麓泽，则是进了工作室。
　　“好了，说吧。”
　　唐麓泽自己抄了个橙子进来，瑞利希还没来得及给他削，唐麓泽就顺了把小刀准备自己削：“又想起什么了，说出来吓唬吓唬我这个平民。”
　　秦钊一笑，先过来接下他的橙子和小刀。唐麓泽赶紧说“我要吃完整的，削皮就行”，秦钊一点头，边削橙子皮边道：“其实也没想起很特别的东西，就是……再次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唐麓泽刚坐下，闻言“嗯？”了一声。
　　秦钊道：“就是把我的生平，差不多想起来了。”
　　“哎？！”唐麓泽往沙发背上靠的动作一下止住了，顿时坐直，“你都想起来了？！”
　　“几乎。”秦钊给他递削好的橙子，看他瞪着眼睛都不知道接东西，好笑道，“你至于这么吃惊？我只是增加了记忆，并不是又多加了什么身份。你这反应，似乎比上次我说我是谁的时候更大啊。”
　　唐麓泽：“啊哈哈……”
　　——我这不是怕你想起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我马上就得开溜吗！
　　“所以……”唐麓泽组织着语言，拐弯抹角地打探道，“你都想起来了，然后要走……唔。”
　　秦钊把橙子塞在他嘴里，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就知道赶我走？至于这么着急吗？”
　　唐麓泽听他语气，感觉他对自己似乎没什么厌恶、痛恨的感觉，心里暗暗松弛了一些。不过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秦钊在骗自己，毕竟按照秦钊的能力，要是想反过来骗唐麓泽，也不是不可能。
　　唐麓泽啃下了那口橙子，嚼吧嚼吧咽了，拿着橙子问道：“你不是说等你记忆都恢复了，就走吗？”
　　秦钊把刀放好，在他身边一坐：“我还说我恢复记忆之后，你就正式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当真了吗？”
　　唐麓泽：“……”
　　“好了，不逗你。”秦钊看他第二口橙子迟迟啃不下去，只得再主动拉回话题，“我确实基本都想起来了，但关键的一点还没想起来。”
　　唐麓泽隐隐有所觉：“什么？”
　　“我来到这里、导致现在这个状况的原因。”秦钊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应该是在示意自己的记忆缺失，“我还是想不起我到底遭遇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通过什么手段来到了这里。”
　　唐麓泽：……你确实不知道，因为那都不是你操作的，你当时在昏迷啊！
　　秦钊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没理解自己的想法，再次解释道：“换句话来说，我没找到我身边的‘敌人’，或者说……叛徒。”
　　唐麓泽：就、是、我。
　　——至少我是“之一”……吧？
　　唐麓泽想了想，他记得项目组说安德雷克上将是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才导致失忆的。项目组还说安装调节芯片，是为了稳定上将的情绪和认知。当时唐麓泽对这些都深信不疑，可现在他对项目组反对上将恢复记忆一事产生质疑，自然也开始对项目组之前所有的说法有了怀疑。
　　于是唐麓泽暗示道：“那你想起你距离现在最近的记忆，是什么呢？你可能不是在这个星球遭遇了什么，而是在别处发生了什么，才误打误撞跑来这里的吧？”
　　“我最近的记忆……”秦钊沉吟两秒，随后道，“抱歉，不能说。”
　　“明白、明白，保密事项，我也不是故意打听的。”唐麓泽举起手，“我不问了，我只是想提醒你，让你心里有数。或许就是你记得的最后那件事，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也这么想。”秦钊沉思，“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前记忆里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有点问题……”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唐麓泽打断他，“你别说了，我只是个平民啊！”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秦钊好笑地看向他，“不过，确实就差这么一点了。等我想起来，接下来可能就要马上有所行动，甚至持续很长时间的忙碌。如果我没和你联系，你可别当作我已经忘了你。”
　　唐麓泽的状态已经放松了一些，靠着沙发啃橙子：“我才懒得管你……”
　　“不行，你必须把我的事放在心里。”秦钊屁股一挪，离他更近了一些，“我现在给你时间思考，你可别把这些时间白白浪费，趁早想清楚才行。不然以后我忙起来了，可能就不会这样放纵你懒懒散散、闭而不思了，我会快刀斩乱麻的。”
　　唐麓泽挑眉：“怎么，难道你还能利用职权强迫我？”
　　“我不会那么做。”秦钊顿了顿，等唐麓泽放松神情淡定啃橙子的时候，忽地又冒出一句，“我会在星网的个人账号上宣布，我在追求你。”
　　唐麓泽：“……”
　　——只怕你到时候想发的是“我在追杀你”吧！
　　作者有话说：
　　秦钊：等着我全网通缉你。


第四十五章 明天会如何
　　秦钊想起以前的大部分经历后没几天，又开始上线玩机甲和浏览新闻了。
　　一方面为了了解局势，另一方面也为了再试试能不能刺激自己的记忆。
　　秦钊还不想用自己的账号，以免引起注意，所以用的还是唐麓泽的附属子账号。到了这个时候，唐麓泽干脆给他开了所有权限——当然，除了随便花钱的事项——还顺道问了一句：“你要和梅露联系了吗？”
　　秦钊闻言笑了笑：“你在意她？”
　　唐麓泽察觉他话里有话，或者说他在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冷哼一声道：“我随口问的。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真要减少和你说话的频率了，我就白给你调戏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敢得罪你了？”
　　“你得罪我的还少吗？我只是在趁最后这段还能日夜相处的平静日子，抓紧时间提示你、暗示你而已。”秦钊失笑，“好吧，我实话实说。我还没联系梅露。”
　　“‘还没’？”唐麓泽道，“这么说，你的计划里有联系她这一环。”
　　要不是刚被警告过，秦钊真想说“你是不是吃她的醋”，毕竟这个句式还真挺像的。可秦钊也知道，唐麓泽这大概只是在推理步骤罢了。所以秦钊只能道：“确实。只是现在还没到时机。”
　　唐麓泽想起他之前的话：“你怀疑她是叛徒？”
　　“我怀疑我以前信任的任何人。”秦钊道，“正如你之前看到的新闻影像，她出现在我身后的军官团里，她确实也是我得力的属下之一。但在我确认我以前信任的人是否还可信之前，我不能轻易回应她。尤其是，她现在居然有空在星网上闲逛，指导新人玩机甲。照理来说，她不应该这么有空才对。”
　　“不能是休假了吗？”
　　“不像。”秦钊回道，“或许她是因为我出事而被牵连的，但还无法确定是因为害了我，还是因为和我站在同一立场而被边缘化。”
　　“边缘化？”唐麓泽眨眼，“你可是一把手，为什么你的得力手下会被边缘……啊。”
　　秦钊看他一副恍悟的样子：“想到什么了？”
　　“想到你反对和虫族建交的事。你反对这事，但你失踪了；现在已经强行建交，那和你立场一样的属下们，自然就……”唐麓泽下意识回了几句，又猛然自己拉闸，“那什么，我就是随便猜猜，不是要窥探国事和军情，你权当没听到！”
　　“没关系。你也不算窥探，网上都有人这么猜。”秦钊安抚他道，“最终原因，等我分清她是敌是友之后，再问清楚就行。”
　　“可你要躲着她，她可是要找你哎。”唐麓泽道，“你上线玩机甲，岂不是很容易被她逮到？”
　　“所以我准备隐身上线，玩机甲的房间也上锁、不公开，这样她和扎克拉姆就不知道了。”秦钊回道，“我不会再引起任何人注意，不会再回应任何人，放心。”
　　唐麓泽感叹：“你这算腹背受敌吗？也怪可怜的。”
　　“我不可怜。”秦钊凝视着他，“我因祸得福。”
　　“……”唐麓泽不想和他说下去了，转身走向自己的上网舱，“玩你的去吧。”
　　秦钊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上网头盔，看着唐麓泽背影问：“雪莉联网教育的事，真不用我帮忙？”
　　“你管好你自己就是帮我大忙了。”唐麓泽说着，爬进了上网舱，然后状似随意道，“哦对了，决定走之前，和我说一声。”
　　“走？你说我离开这里？”秦钊回道，“当然会和你说。我说的‘抢劫逃跑’只是一出戏，又不是真的会杀你个措手不及。”
　　“我是说，你有了这个想法，并开始计划之前，就告诉我。”唐麓泽道，“而不是等到你要动身的时候。”
　　“明白了，给你做个要和我分离的心理准备，是吧？”秦钊低笑一声，“那你也可以试着做一下搬去中央星生活的心理准备了。”
　　唐麓泽不回话，干脆地躺下去，关上上网舱。
　　秦钊笑了笑，也戴上了头盔。
　　***
　　唐麓泽登陆了自己的线上虚拟房间，瑞利希正等在那里。
　　房间里的65寸电视正在播放雪莉的情况。她被带到了唐摆摆设定的线上拟真环境里，正在给两个小朋友“断公案”，并且安抚他们。由于她早就被唐麓泽输入了“真·雪莉”的所有片段进行学习，所以目前来说行为模式大差不差，唐麓泽就准备先观察一阵再说。
　　瑞利希熟门熟路地从复古场景的冰箱里找出饮料，倒给唐麓泽，问道：“听唐摆摆说，我们很快要离开了是吗？”
　　“应该是吧。”唐麓泽接下饮料，说道，“我让他开始计划路线之初就告诉我了。”
　　瑞利希道：“你准备那时候告诉他芯片的事？”
　　“嗯。不过我猜测，他应该不会去我推荐的医院。”唐麓泽道，“他如果准备走了，那就是能有人接应，应该会找到更好的医院吧。”
　　“他要是问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的话……？”
　　“我打算假装随意地提醒他，记得回去体检的时候，也顺道把芯片检查一下。”唐麓泽回道，“就假装以为他以前也一直装着芯片吧。毕竟这东西都民用化了，军部高层为了保持理智，装一个也很正常，不是吗？”
　　“……好吧，反正这都是看你演技的事。”瑞利希道，“不过，他的芯片一旦移动到岛外，就会被项目组定位。他不能出了这个星球之后再动手术，不然项目组察觉他的不可控后，很可能会在芯片摘除之前，就利用芯片对他动手。”
　　“他应该能搞到移动医院解决这件事吧。”唐麓泽道，“我会提醒他，以前我给他试着用屏蔽器的时候，也没大问题。他一定会据此行动，先用屏蔽器屏蔽信号，再尽快摘除、销毁芯片。这样他就随便上哪去了。”
　　瑞利希道：“但这样的话，项目组一定会问你情况，你考虑过怎么回复吗？”
　　“我尽量提前和项目组说我要出去谈生意，生意原因，可能会临时屏蔽信号。这样的话，上将的信号消失，我不回复，都正常。”唐麓泽道，“而我们都‘线上失踪’的这段时间，就是我们集体跑路的时候。”
　　瑞利希道：“手术结束后，上将肯定会联系你，来得及跑吗？”
　　“我用假身份，他一时间找不到，这点他和项目组应该是一样的。”唐麓泽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永不停歇的黄色塔吊，说道，“后面他会变忙，可能就没空管我了，久了就会忘记——只要他别惦记着找我寻仇。”
　　瑞利希微微皱着眉：“你一直在为他考虑。”
　　“我不是为他考虑。”唐麓泽转过头，回道，“我是在为全联邦考虑。我相信保下他，对联邦更好。你可能觉得虚伪，但我也是联邦的一份子，我目睹过虫族侵袭来临时，谁在一线救了我们。”
　　“我怎么会觉得你虚伪？”瑞利希无奈一笑，走到他身后，搭住他的肩膀，“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多为你自己想想。你之后很可能两边不是人，别说谁都帮不了你，还很可能很多人要报复你……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没做好准备，我会一脚踩进来？”唐麓泽轻笑一声，“也就是比现在更隐姓埋名而已，我觉得没什么。怎么活不是活，我只是历史里的一粒沙，不想有什么特别之处。”
　　瑞利希轻叹：“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把这事告诉奎因。要是以后上将追究你，他和罗家应该能同上将那边协调……”
　　“虽然把我介绍给项目组的是奎因和罗家，但这事他们只知道个开头，并没跟进后续，就不要再多个人知道了。”唐麓泽道，“奎因跟着罗家两代，现在也是罗少将的得力副手，别让罗家跟着搅进去。”
　　瑞利希道：“你怀疑奎因和罗家，站在上将对立面，帮助那个项目组？可罗家世代和上将家交好，向来是一条心的。要不是罗家实在不想上将再被折腾，他们不会介绍你、劳烦你，他们应该不知道项目组真正的目的……”
　　顿了顿，瑞利希又叹道：“这就是我和海雀不想被买走的原因。奎因明明不是定制的，是自由发展的性格，而且只是被买走当助手。可时间一久，不管他一直以来对你的态度如何亲近，你总会和他疏离。海雀也说他最近也感觉你不太爱搭理他，想回来和我换班。”
　　“这时候了，你们就别给我添乱啦。每次一和海雀连线，他就跟我报备一堆他的生意，我不想听啊！我不需要他假装人类大展宏图，能给我保持几个假身份，偶尔接应我一下，我就觉得足够了。”唐麓泽摁了摁眉心，“也是因为有你和海雀，我才敢这样处理上将的事，你们就不要跑到我面前装可怜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至于奎因，你们也少和他聊我。我总觉得罗家那个第二代对他，有点小妈wen……呃，总之，让他专心应付罗家，别关注我了。”
　　唐麓泽说到这里，也有点烦躁了：“我之前就说，你们别光看我热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关注我干嘛啊，嫌我还不够烦？”
　　“抱歉。”瑞利希伸手给他顺了顺头发，“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但毕竟你总是话题核心……好了，不说这个。我最后还有个问题，一直很想知道答案，能问问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问吧。”
　　“你……真不喜欢上将吗？”
　　唐麓泽闻言，缓缓一眨眼，随即垂眼一笑：“你这个问题……没意义。”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错过，好好解释的话，上将应该能理解的。”
　　“现在已经够乱了，他这个境遇，明显连他自己都没保住，他以前的身边人都不可信。”唐麓泽回道，“这种情况下，他会信任我？就算可以，估计考察期也很长，我不想和一个一手指能捏死我的人物长期抗争，那太累了。”
　　唐麓泽顿了顿，看向窗外，慢慢喝了一口果汁：“不管我对他如何想，一切都不会停下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先这样吧，明天会如何，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说：
　　前面小鹿和瑞利希都谈起过“他们”的哦www
　　小妈wen什么呢，你们懂的：）


第四十六章 关键钥匙
　　在唐麓泽用“上将晚上在找刺激”应付了几次后，项目组终于忍不住了，很快又针对这事找唐麓泽仔细盘问了一番。
　　更准确来说，是“审问”。
　　唐麓泽当然早就做过准备——不管是言语上还是心理上——多少也习惯了这群人“一波唱红脸、一波唱黑脸”的审问模式，可依旧被折腾得够呛。这种折磨不仅是精神上的，也是肉体上的。唐麓泽和他们对峙近三个小时后，一下线，再次脑袋又胀又晕，累得想吐。
　　秦钊这次也在工作室里，但他还戴着头盔在星网上，没法注意到唐麓泽的情况。唐麓泽现在也不想强打精神面对他，便没叫他，爬下上网舱就直接出工作室，准备上楼回房。
　　这回不去一楼的浴室，主要是怕瑞利希跑过来着急，连带着雪莉也候在门口。和不想勉强应付秦钊一样，唐麓泽也暂时不想费心思应付雪莉。
　　不过他路过客厅的时候，还是遇到了雪莉。她是跟着瑞利希来的，瑞利希应该是得到了唐摆摆的提示，知道唐麓泽结束会议下线了，赶来看看情况。当他看到精神不济的唐麓泽正要上楼，就立刻迎上去扶住他问道：“还好吗？”
　　雪莉当然也看到了唐麓泽的情况，跟在后面面露焦急：“唐叔叔，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没事，睡一觉就行。”有雪莉在场，唐麓泽多少还是掩饰了一点自己的烦躁，“不用管我。”
　　“可是……”
　　“你自己去玩吧。”瑞利希回头盯了一眼雪莉，那眼神一下就把小女孩定在原地，“这里我来处理。”
　　雪莉站在楼梯下面，仰着头问道：“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或者叫一下救护……”
　　“不用，老毛病了。”瑞利希这次头也不回，和唐麓泽一起消失在二楼楼梯口。
　　雪莉站在原地，默默望着上方空荡荡的楼梯口许久，确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再出来，这才离开了。
　　***
　　瑞利希带着唐麓泽进卧室后，略带强硬地把他直送上了床铺，没给他去浴室冲冷水的机会。
　　唐麓泽居然还觉得有点好笑：“你是不想给我时间说‘我要去浴室，别管我’吗？”
　　“你的头痛，明明除了冷水外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瑞利希抄起房间里的小型头部治疗仪，给唐麓泽扣上，“我之前就想让你这么减缓症状，可你非要去冲冷水，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哪里听来的偏方。这只会让你越来越难受，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
　　唐麓泽也没法说这是个复古偏方，只得轻叹道：“以前在废死星的时候，哪来那么好的条件？”
　　“那现在有条件了，就不要折腾自己了。”瑞利希给他脱鞋、脱外套，扯被子，“闭眼休息一会儿吧？”
　　唐麓泽因为治疗仪的效果，果真觉得舒服了一些，长长一叹道：“现在要我睡觉，睡不了多久就晚饭了吧？我可不想好不容易睡着，又满腹怒火地起来吃饭……”
　　“那就睡到你想起床为止。”瑞利希低笑着，声音里带着温柔的抚慰，“就算你半夜醒来，饿了，我也给你做吃的，行了吧？”
　　唐麓泽闻言，低笑两声：“那上将肯定又要说我了，比如作息不规律之类的。”
　　“你又不是他的兵，管他怎么想。”瑞利希道，“现在你就想你自己，好不好？”
　　“好吧好吧。”唐麓泽道，“行了，你也消停消停吧，让我安静会儿。”
　　“嗯。”瑞利希给他调暗房间里的光，“睡吧，晚安。”
　　“晚安。”
　　***
　　唐麓泽晚上是被热醒的，外加某种束缚感。
　　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努力微微睁眼，结果室内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导致他醒来的原因还是很清楚的——秦钊就躺在他旁边，抱着他睡觉。
　　是的，秦钊居然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摸上唐麓泽的床了。不过这事儿在理论上是能办到的，上次秦钊半夜把唐麓泽叫醒，唐麓泽事后想想还是烦得不行，索性把自己睡着后的房门权限给他开了。只要秦钊进门后不干什么坏事、怪事，唐摆摆就不会报警。
　　——这次来……又因为认知混乱吗？
　　唐麓泽几乎挨在秦钊怀里，只要被子不蒙着耳朵，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秦钊倒是自觉地没进唐麓泽的被子，但从拥抱姿势来猜测，估计是隔着被子侧过来抱了，上面再加一层被子。唐麓泽被两床被子和一个活的大热源笼着，不热才怪。
　　但这种热……也不算很难受。
　　唐麓泽恍惚地想着，一瞬间，好像无数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比如既然秦钊睡着了就别喊醒他了，比如自己还很困就别折腾了，再比如不久之后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日子……
　　唐麓泽似乎想了很多，似乎又什么都没想。他在黑暗中无声叹息，很快，他的意识又重新堕入梦中。
　　而从头至尾，他都静静待在男人怀里，并未离开。
　　***
　　唐麓泽再醒来的时候，天依旧没亮。
　　秦钊倒是没抱着他了，但人依旧在侧，估计是睡熟后翻了身。唐麓泽也翻身，抓着终端看了一下时间，早上五点刚过。
　　也就是说，唐麓泽已经睡了超过一个对时。
　　唐摆摆很快蹦出文字问话：“你醒啦？还感觉头晕脑胀吗？”
　　问题后面还贴心地跟着“YES”和“NO”的选项，唐麓泽点了“NO”。唐摆摆又蹦字儿问道：“那你饿了吗？我叫瑞利希给你准备早餐？”
　　其实唐麓泽还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是饿过时间了，还是刚醒所以肠胃没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是知道轻重的，因此这回点了“YES”。
　　简单交流完，唐麓泽这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不过没等他挪到床边，他的手腕就忽然被擒住，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随之响起：“……上哪？”
　　“上厕所。”唐麓泽没想到这么轻手轻脚还是把秦钊吵醒了，“然后下去吃早餐。不用管我，准许你在我这睡到你要晨练的时间。”
　　“……我又不是来借你床铺的。”秦钊还是爬起来了，顺道还开了床头灯，“你要下床，怎么灯都不开？”
　　“这是我的房间，我闭着眼都能走。”唐麓泽挪到床边，“何况终端上也有点照明，走去浴室是足够……嗯？”
　　秦钊从背后抱住了唐麓泽。
　　他声音闷闷的、低低的，包含着某种情绪：“瑞利希说你又头痛想吐了，你好点了吗？”
　　“一觉醒来基本没什么感觉了，可能待会儿会饿吧。”唐麓泽被他抱着腰，转头也看不到他，只得问道，“倒是你，又认知混乱了？”
　　“没。”秦钊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吧，其实有点，不过没之前那么严重……抱歉。”
　　“你道什么歉？”唐麓泽问，“因为你不请自来爬我床还差点热死我？”
　　秦钊听他语气轻松，心底的窒闷多少也散去一些：“为了我没注意到你的状况。”
　　“就这？是我不想叫你的，这和你没关系，也不是你的责任。”
　　“但我没办法看着你这样却置之不理。”秦钊回道，“你到底和什么人开了什么会，怎么会压力这么大？”
　　唐麓泽沉默。
　　“还是不能说吗？”秦钊道，“即便我的另一个名字，也解决不了你的困境？”
　　“……这事不是那么粗暴就能解决的。”唐麓泽拉开他的手，站起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秦钊，“既然你没事，就睡你的觉，或者滚回你房间睡去。别在这废话了，你不困，我还饿了呢。”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秦钊道，“我刚才的道歉，其实也是为了以后可能发生的状况。”
　　“以后？”
　　“嗯，我担心我离开后，会给你带来些麻烦。”秦钊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让我保护你一段时间？”
　　“等等……等等！”唐麓泽听着那两句状似简单的话，脑子里一下蹦出了许多猜测，“你要离开了？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一次落单遇袭，应该挺严重的。不过距离我遇到你还是有一大段空挡，我暂时还记不起中间这段。”秦钊道，“梅露说他们都以为我这段时间在接受治疗，还觉得我在某个秘密医院静养，这和我的现实情况对不上。我可能真要回去看看情况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不。”唐麓泽下意识拒绝。他原本还有点混沌的脑子全然清醒了，他甚至忘了要去浴室，站在床边问道：“你已经确定谁可信，然后和可信的人联系了？要是如你所说的，你的记忆中间还有一大段空白，你不担心你其实判断错误、信错人了吗？”
　　“我判断的、信任的不是别人……”秦钊笑了笑，眼里露出些不同寻常的犀利和自信来，“这是个秘密，但我可以和你透露一点点。”
　　唐麓泽下意识追问：“……什么？”
　　“我判断的对象，信任的对象，是我自己。”秦钊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给自己下过一个暗示，找到关键的‘钥匙’，才能想起、或者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第四十七章 别和我赌气
　　秦钊给唐麓泽稍微解释了一下，何谓“关键钥匙”。
　　由于家庭出生，秦钊从小就接受了复杂又完备的防催眠训练。而防催眠训练的其中一部分，其实也是催眠暗示的一种。而秦钊接受过的一个最主要、最核心的暗示就是，如果他的记忆有缺失的部分、或者他认为他正在被欺骗，他就会忘了自己的“心锚”。
　　这个“心锚”，指的不是唐麓泽，而是一个从小就定下的某地、某物或者某人。
　　秦钊选定这个“心锚”后，可能会把一些关键机密存放于“心锚”处。如果不是秦钊本人去采用特殊的方式取回，就无法拿到这些机密。也就是说，秦钊不仅要想起“心锚”是什么，更要想起取回的方式，不然这些机密就无法重见天日。
　　“可是，你现在不是还没想起你遇袭后、到迫降我这里之前的记忆吗？”
　　唐麓泽听了秦钊的表述，疑惑道：“你怎么会现在就想起这个‘心锚’？”
　　“我也不确定，但我确实想起了‘心锚’。”秦钊回道，“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
　　“我这段缺失的记忆，恐怕不那么好找回，以至于我的心理认为我现在已经算是‘全记忆’状态了。”秦钊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这个情况，要么是大脑确实部分损伤，导致永久缺失——这得去医院详细检查过才知道——要么……可能有什么外力在影响我。”
　　唐麓泽：……真聪明，就是芯片在影响你。
　　他确认道：“所以你就是准备要离开，回去确定到底什么外力在影响你，是吧？”
　　“对。”秦钊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让我开始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就告诉你吗？按照约定，我在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第一个和你说了。”
　　“……”唐麓泽没说话，默默撇开了眼睛。
　　秦钊以为他是害羞，实际上唐麓泽是在沉默思索。
　　青年心中隐隐浮起了一个猜测。
　　项目组上次的失败……会不会就和秦钊的这个“心锚”有关？
　　之前唐麓泽就想过，安德雷克上将虽然是全联邦的精神支柱之一，但不公布他受伤并且失忆的消息不就行了，何必要做性格塑造？反正一般人都是在各种新闻片段里看到他的，也不知道他日常生活中的真正表现。只要上将冷着脸出现在新闻里，一般民众谁能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至于要对隐瞒米娅公主这事，唐麓泽感觉有点没必要。米娅公主是上将的亲生母亲，儿子受伤失忆，不正需要亲人关怀？在亲人身边，不管是恢复记忆还重塑性格，都应该更有利才对。
　　说什么米娅公主知道他重伤失忆的话，可能会引发外交危机，难道米娅公主还会鼓动费乞拉宏帝国因此对联邦发起抗议？就因为联邦安排安德雷克上了战场，不慎发生意外？那帝国应该寻仇的也应该是虫族，而不是同为盟友的联邦。再说了，安德雷克好歹是个军人，米娅公主嫁进军人世家，总不至于连亲人受伤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吧？因为这事引发外交危机，也把米娅公主说得太娇蛮了——虽然唐麓泽也不知道现实里的米娅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
　　当然，之前唐麓泽怀疑这些说法的时候，也没提问质疑。毕竟真正的原因很可能是联邦机密，唐麓泽作为一个生意人，也不想节外生枝。可现在，他不得不多想了。
　　项目组不想让安德雷克真正恢复记忆，却又要装作没失忆，是不是想让他在没防备的情况下，从至亲那里好友那里……拿到什么。
　　这个东西，很可能是安德雷克恢复记忆后，不会交给项目组的。项目组就想通过这种“两头瞒”的方式，投机取巧一把。而现在想想，这种级别的东西，应该是非常重要，重要到很多人想拿到、所以安德雷克必须藏好的。
　　结合秦钊的说辞，这东西甚至有可能在他的“心锚”那里。
　　项目组应该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么个“失忆开关”，不然他们不会费尽心力地让秦钊保持失忆状态。至于项目组以前宣称，秦钊因为恢复记忆而导致认知混乱，所以项目组不得不用芯片加以镇定、模糊甚至“抹白”记忆的效果，唐麓泽现在觉得真相也有待商榷了。
　　唐麓泽想来想去，觉得说芯片的时机应该到了。
　　“好了，先别想了。”
　　秦钊看他一直沉默，觉得他大概是一下没法消化这么多内容，提醒道：“瑞利希催你好几次去吃早餐了吧？快去吧。”
　　“行吧。啧，我都忘了我本来想去上厕所的了。”唐麓泽一下站起来，进了浴室。
　　上厕所，简单洗漱，唐麓泽很快就完成了。他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刻意掌控着情绪变换了几个表情，随后又回归到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走出了浴室。
　　秦钊正在收拾床铺，唐麓泽看了一眼就疑惑道：“你管这个干嘛？瑞利希会来处理的。”
　　“习惯了。”秦钊头也不回，“在舰队里的时候，不一定有机器人来处理这件事，所以简单的事经常就随手做了。”
　　唐麓泽问：“那你不睡了？这都没到你起床的时间。还是你回你房间继续睡？”
　　“不睡了。和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已经完全清醒，也睡不着了。”秦钊从床上下来，“中午可能睡一下，补一点休息时间就行。”
　　“哦。”唐麓泽道，“那你和我一起吃早餐？”
　　“嗯。不过我先回一楼浴室去洗漱一下……”
　　秦钊边说边往门口走，唐麓泽在他后边，看着他的背影，语气随意道：“哦对了，你回去体检查脑子的时候，记得检查一下你的芯片。”
　　“芯片？”秦钊脚步一顿，停在房门前转头看他，“什么芯片？”
　　唐麓泽淡定地和他对视，回得很自然：“你脑子里的芯片啊。”
　　“我脑子里的……芯片？”秦钊的眉头一下皱起来，“你说我脑子里有芯片？！”
　　“呃……有什么问题吗？”唐麓泽似乎才发现他的反应不对劲，跟着蹙起眉头，“你没想起你脑子里有芯片？”
　　“没有，我是说，我脑子里没有芯片。”秦钊转身走到他面前，垂眼凝视着他，语气严肃，“你怎么会说我脑子里有芯片？”
　　“你就是有啊。”唐麓泽被他的气势压得直皱眉，语气里带着不悦，但还是回道，“你刚迫降来的时候，不是昏迷了吗？瑞利希去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找到你，第一时间就扫描你了。那时候就知道你脑子里有芯片了啊。”
　　秦钊盯着他：“你怎么没早和我说？你甚至完全没和我提起过这个芯片！”
　　“我哪知道这个要专门提起，这东西都民用了，满大街都是，任何人都有可能佩戴。”唐麓泽蹙眉道，“街上有个残疾人装了机械义肢在走路，你会特意去问‘你为什么要装义肢’吗？”
　　他敢这么说，完全因为这个时代，机械义肢已经是非常普遍的东西了，也没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残疾人。而芯片确实也开始普遍民用，任何人想装就装，别人不在意也很正常。
　　秦钊当然也知道这些，但他还是觉得这事有点荒谬。他在唐麓泽这里大半年，唐麓泽居然完全没提过芯片的事，哪怕随口提一句的时刻都没有。可等秦钊要走了，唐麓泽却又忽然说了出来。而且唐麓泽之前还专门强调过，秦钊准备离开的时候，要提前告知他。秦钊现在把事情前后一串，总觉得……还能有别的解释。
　　“看来你在怀疑我。”
　　唐麓泽看秦钊沉默了几秒，嗤笑一声：“行吧，事到如今，我随便一句话就落到嫌疑人的位置上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懒得解释，反正你回去后，总能把我查个底掉个的。”
　　说完，唐麓泽直接越过秦钊，准备去开门。秦钊猛然回神，一把搂住他的腰：“等等……！”
　　唐麓泽挣了一下，没挣动，语带怒气道：“干什么，现在就想给我动‘私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钊把他扳过来，背抵房门面对自己。唐麓泽皱着眉头侧着脸，就是不和他对上视线，肩膀也稍稍瑟缩着。秦钊看他这样，心里也起了些烦躁之感，挨近他压低声音道：“我在你眼里，是会动手打你的人？”
　　“那你什么意思？”唐麓泽总算转回脸，对上他的视线，“上将想审问我？”
　　“不是！”秦钊听出他的极度不悦，只能摁着自己的躁动，快速解释道，“我就是有点疑惑，疑惑都不能问吗？我这大半年日夜接触的人类只有你，几乎也只接触了你，我不问你问谁？你说我要调查你，要对你用私刑，要审你，我对你的情感是这么容易被动摇的？！我……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话音刚落，男人就吻了过来。
　　唇和唇几乎是撞上的，接下来就是撬开唇缝。唐麓泽忽地反应回神，用力推秦钊，秦钊却用更大的力气镇压了他。
　　但秦钊的脑袋还是稍稍后退了一点点，低喘着和唐麓泽对视。两秒后，他再次靠近，喃喃着贴上唐麓泽的额头。
　　“我快走了，别跟我赌气……求你，小唐老板。”
　　唐麓泽闭着眼定在那儿，没动，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法反抗秦钊，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他也轻喘着，轻轻的、急促的呼吸声传到秦钊耳里，加快的心跳也通过相贴的身体，传达到了秦钊胸口。
　　秦钊又退开些，定定看了唐麓泽几秒，然后再次吻了上来。这次很温柔，却也很坚定。
　　唐麓泽依旧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
　　作者有话说：
　　嗨呀，终于亲上了！


第四十八章 等等我吧
　　秦钊把唐麓泽摁在门背后，如何纠缠、欺负对方好一段时间不提。
　　总之，两人分开之后相顾无言许久，最后还是秦钊先哑着嗓子道：“我们……”
　　“别说了。”唐麓泽垂着眼，声音喑哑，“你要走了，别说。”
　　秦钊乌沉沉的眼珠子看着他，像是在用视线束缚他，又像是在无声中向他传达什么信息。
　　男人觉得，自己是能感应到唐麓泽的情感的。就算在逐渐恢复记忆后，秦钊多少意识到了唐麓泽的不对劲，甚至隐隐有预感这里面有大问题。可秦钊同样能感觉到，唐麓泽对自己肯定是有感情、有好感的，他绝不仅仅只是利用自己、对自己不利。
　　也正因为秦钊感受得到，才会敢于这样不断接近唐麓泽，半强制地“入侵”他的世界。就连刚才那个吻，秦钊都是在心里有底的情况下，才冲动而为。果然，虽然唐麓泽有过推拒的动作，但很快就顺从了。后边他甚至有些配合，这就足够让秦钊觉得心底甜如流蜜。
　　秦钊想，唐麓泽有很多做法，都是在为自己考虑。
　　秦钊甚至推测过，有时候唐麓泽心事重重的，可又在自己面前故作轻松，是不是就是在为自己承担来自某方的压力？
　　然而唐麓泽不想坦白。秦钊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就逼问他的话，或许也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而且，秦钊、不、安德雷克上将自己，也肩负着一件非常重要、非常危险、还说不定结果的事。这件事拖沓了快一年，他必须要尽快动身，去处理它了。在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安德雷克也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给出承诺。
　　“……好。”安德雷克的拇指摸了摸唐麓泽的唇，感觉它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他眼神又深邃了一些，压低声音问道：“我再确认一次，你真的不和我走？虽然我接下来可能会忙碌一段时间……但至少应该能确保你的安全。”
　　“算了，我自己都清楚得很，我这个人太可疑了。”唐麓泽声音沙哑，“你不用反驳。就算你可以摁下这种怀疑，保护我，你身边的人也绝不会对我放心。到你的环境里去，就是到无数双监视的眼睛前去。那么多个监控，任何小事都会被放大，任何细节都可以被怀疑，可算了吧。”
　　“那你等我。”安德雷克非常清楚，唐麓泽绝不喜欢那样的环境，那环境或许能把他烦死。男人抱着唐麓泽，把脑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隐约的哀求：“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来找你，你等等我，行吗？”
　　唐麓泽沉默数秒：“……那是多久？”
　　“我……不确定。”安德雷克顿了顿，说道，“我会和你保持联系，如果你一年……不，半年，如果你半年没收到我的信息……那就不用等我了。”
　　“半年？”唐麓泽道，“半年内没收到你的信息，你指的是你没发给我信息，还是我在新闻里半年没见过你的身影、也没看到关于你的消息？”
　　“我发给你的信息。”安德雷克忽地低声笑了笑，“我未来半年不上新闻应该很正常，但我会努力找到时机和你沟通的。你问的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啊。”
　　唐麓泽道：“哦，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在正常活动，却不联系我，就代表你已经放弃了。”
　　“你非要这时候惹我生气是不是？”安德雷克又退开些，看着他，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巴，“别怀疑我的感情。”
　　唐麓泽挑眉：“你只是在这里过了半年，而且还用的不是你自己的身份。这里对于你来说，或许和梦境没什么区别。等你离开了这个梦境……”
　　“你觉得我在出去后，会觉得这段不过是镜花水月，然后淡忘这段感情？”安德雷克眯了眯眼，“唐麓泽，我再说一次，你可以生气、可以怀疑一切，但除了这点。”
　　唐麓泽道：“我不怀疑你的现在。”
　　“那就是怀疑我的未来？”
　　“准确来说，是怀疑未来的你……的情感认知中的我。”唐麓泽轻笑一声，像是在自嘲，“或许到时候你再看到真实的我，就会发现和你记忆中的不一样。”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安德雷克有些咬牙切齿，“你觉得我之后会在记忆里不断美化你，然后再见到真实的你，就因为现实和记忆的落差，感到失望？”
　　唐麓泽心想，可不是这种落差。
　　——是战友变敌人的落差啊！
　　安德雷克看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又道：“你不能因为你的这些幻想，就直接给我‘判刑’，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凝视着唐麓泽，拉起对方的一只手，摁在自己胸口：“就连一次机会都不能给我吗？只是让你稍微等等我……也不行吗？”
　　——这个姿势，是安德雷克在起誓。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唐麓泽轻叹一声，抽开自己的手。他感觉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用，两人现在的沟通就不在一条轨道，也根本不可能“坦诚相见”。但他迎着安德雷克的深邃眼神，还是不由得轻哼一声，加了一句：“……反正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人来接近我，你不用觉得我是什么香饽饽。”
　　安德雷克一下就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我饿死了。”唐麓泽打断他，然后用力推开他。这回安德雷克后退了两步，唐麓泽终于顺利拉开房间门。青年踏出去一步，又扭头看向安德雷克，憋了两秒，终于又忍不住抛下一句：“如果你需要这星球上靠谱的黑医院，去问唐摆摆……就是很贵，别划我的账户。”
　　说完，唐麓泽终于走出了房间。
　　安德雷克在后面，品味了好一会儿唐麓泽那句话，这才无声一笑，跟了出去。
　　***
　　唐麓泽最后是六点吃的早餐。本来只是他难得早起——实际上是睡太多——但整个屋子的人和智能还是跟着他一起动起来了。
　　包括雪莉。反正她只是智能，并不真正需要睡眠。
　　“秦叔叔，你只吃这么一点吗？”帮忙准备早餐的雪莉，看到两个男人吃完准备离席，疑惑道，“这好像不是你的食量……？”
　　“我陪他吃点，晨练完之后再回来继续吃。”在雪莉面前，安德雷克只能是秦钊。秦钊看了一眼唐麓泽，又冲雪莉道：“还得继续麻烦你和瑞利希了。”
　　雪莉笑道：“好的，我会帮着瑞利希再准备一些。”
　　秦钊点点头，然后看到唐麓泽走到窗边往外望，问他道：“你想出去？现在天还没完全亮，不安全，你晚点再……”
　　“我想去海边看看日出。”唐麓泽回过头，看看秦钊，又看看瑞利希，“在这个岛的海边看日出，机会难得。”
　　秦钊以为他的意思是他难得起这么早，瑞利希却推测到，唐麓泽说的可能是马上要离开这个岛了，以后或许没机会再在这个岛上的海边看日出了。
　　“那就去吧。”秦钊先于瑞利希回答了唐麓泽，又道，“我上去给你拿件外套和帽子？海边风大，有得吹了。”
　　唐麓泽道：“你不是要去晨练？不用管我……”
　　“我也觉得机会难得，和你一起看日出吧。”秦钊笑了笑，随后上楼去了。
　　最后，唐麓泽、秦钊、瑞利希和雪莉，集体出动看日出。唐麓泽坐在海边沙滩上，屁股下是毛绒绒的毯子和隔离垫，身上包裹着同样毛绒绒且厚实的披肩毯，脑袋上戴着披肩连带的大帽子。瑞利希还给他递了一杯热饮，甜滋滋的、香气四溢。唐麓泽捧着杯子，不怎么喝，但十分喜欢那个香味。
　　今天的海上，有不少云，一开始都看不到太阳……或者说恒星的姿态。但海天交界的云很快被染得通红，连带着整片天海都变得火红火红的。唐麓泽被那日光刺到眼睛，微微眯着眼，但还是沉迷进去了似的盯着日出的方向。
　　瑞利希注意到他的状况，给他递出风镜：“戴上吧，这光是不是太刺眼了？”
　　这风镜看着是透明的，实际上能根据光线调节遮光程度。唐麓泽不想戴，往另一边躲了躲，几乎挨到了秦钊身边：“不戴。”
　　瑞利希劝道：“这有自动校正功能，不会影响你看到的朝日颜色的。”
　　“不。我抱着喝的，等下眼镜上全是雾气。”唐麓泽道，“直接看看也没什么。”
　　“可是……”
　　“不戴就不戴吧。”秦钊拉了拉唐麓泽身上的披肩毯，然后手就放在青年后背上没挪开了，仿佛把青年拢在怀里，“反正就偶尔这么看，又不是天天看，没事。”
　　唐麓泽身上裹得太多了，被秦钊的手臂这么搂着，自己都没法坐正。他索性也就不动了，把自己沉甸甸的重量倚靠在秦钊身上。秦钊感受着这甜蜜的重量，心里那股没能“双人约会看日出”的烦闷，终于散去一些。
　　唐麓泽也不知道是否察觉了男人的心情，只是慢悠悠喝了一口热饮，吩咐道：“希瑞，要不拍点照片吧。”
　　“好。”瑞利希应了一声，刚要起来，又听唐麓泽道，“你也一起拍。”
　　瑞利希微微一笑，又应了一声“好”。然后他就在无声中联系了唐摆摆，拍摄的无人机很快从家里起飞，朝海边飞来。
　　唐麓泽没管怎么拍、拍了什么，只是靠着秦钊，远远望着朝阳。阳光和海风扑在他的脸上，他身上却又暖烘烘的，感觉十分奇妙。
　　他悠悠感慨：“这么优哉游哉地看海上日出，真好啊……”
　　秦钊若有所感，偏头看他，拥着他的手臂不由得紧了紧。
　　“以后，也会有大把机会的。”


第四十九章 准备行动
　　没过几天，瑞利希和唐麓泽在工作室里谈了一下“雪莉”的进度。
　　主要是钱多多那边的进度似乎差不多了，发信息来说，“雪莉”的身体很快能发到唐麓泽这边。到时候把现在这个替代机的芯片取下，装到实际用的智能机体上，唐麓泽最后再调整一阵，基本就差不多了。
　　“我听唐摆摆说，汤米那边发来信息，想看‘雪莉’现在的视频。”瑞利希道，“你还没打算发吗？”
　　“现在‘雪莉’的脑袋不对，汤米怎么看都会觉得不对劲的。”唐麓泽道，“我已经和他说了，等真实机体来了就给他发。如果近期还不来，我就让‘雪莉’链接到星网上，配上真正的脸再做些视频记录发给他。”
　　“这笔生意原来明明说是简单的急单，结果你花的心思比其他生意都多吧？”瑞利希无奈一笑，“它挤占了你原本的计划，导致你把后面的生意都暂时取消了。”
　　“这可是虫族的委托，以防万一，还是不要打马虎眼吧。”唐麓泽叹道，“至于后面那些单子，我感觉得变成永久取消了。我应该没办法再用这个身份接到下一笔生意了吧？就连现在这个单子，也说不定要……”
　　“麓泽。”唐摆摆忽然插入对话，“秦钊在门外，想要找你。”
　　唐麓泽和瑞利希对视一眼，然后道：“让他进来。”
　　秦钊很快进了工作室，一眼看到瑞利希，顿了一下，随即关上门道：“瑞利希也在啊……行吧，那就一起说得了，省得你再转达。”
　　唐麓泽察觉他话语里的严肃：“什么事？”
　　秦钊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我计划好路线了，后天晚上就走。”
　　“后天就……？”唐麓泽不由得在沙发上坐直了。
　　***
　　唐麓泽原本以为，从秦钊说他计划要走，到他真正要走，可能得要快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毕竟理论上，他得联系旧部，得安排路线，得调查自己离开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得做好回去后要应对的方案。这么多事，安排起来总需要时间。而且唐麓泽还提醒了他脑子里芯片的存在，他也得细致安排“取出芯片”的手术。这都不是随便说一句“我要解决”，就能自动完成的简单事。
　　然而秦钊在短短不到十天，就安排好了所有事项，连离开的时间都定好了。
　　“这么说，你是来辞行的。”
　　唐麓泽看着坐在旁边沙发上的男人，说道：“我不打听你的计划，但有一点可以提醒你。你可以在移动到陆地的时候，就先把你自己屏蔽起来，断绝芯片发送和接受信号的功能。以前我带你出去，进入过一些特殊区域，那些区域里的屏蔽功能也曾隔断过你的芯片信号。你那时候没事的话，那就说明芯片短暂断开联网是没问题的。这可以为你的摘取手术争取一些时间，也更安全。”
　　秦钊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提醒的是这件事，不由又体会到了青年的周到之处。秦钊心中感慨，垂眼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出去就要先摘芯片？”
　　唐麓泽一挑眉，秦钊立马又补了一句：“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觉得你果真很聪明，而且也确实在为我考虑。”
　　“……”唐麓泽决定绕开他话语里的情意，只挑重点回答，“你那天听到芯片的事那么吃惊，我还猜不到这芯片根本不是你知情的吗？你不知情，那就肯定有问题，你不想马上摘掉才怪吧。”
　　“也是。”秦钊笑了笑，“对了，到时候我还有个小小请求，希望你配合，不过也你看方不方便。你不想的话，不配合也没什么……”
　　“别废话。”唐麓泽挑眉，“直接一点。”
　　“行。”秦钊道，“我在考虑，你要么在我走的时候，关一下你岛上的安保系统？”
　　“嗯？”
　　“就当做是我在偷你飞船的时候，关掉的。”秦钊解释道，“以后要是有人来追查，这也对得上说辞。”
　　“要演这么全套？”唐麓泽疑惑道，“到底什么人要来我这里追查啊？要么演戏做全套，我报个警得了。”
　　“到时候警察问你要之前的岛上监控，看到我的脸，你可就难解释了。”秦钊笑了笑，看着唐麓泽道，“你去报警也行，不过稍微等个几小时……不、一小时、四十分钟就可以。我到时候应该已经完全脱离了，不管警察是否认为这和我有关、是否会发协查通报给军部，都不会太影响我的进程。”
　　唐麓泽一听，就猜到他跑出去、再加上摘取芯片的手术，应该在四十分钟内可以完全搞定。
　　之前唐麓泽在给他物色黑医院的时候，问过医院多久可以完成摘取芯片的手术。当时院方回答，如果是完全陌生的客人，入院体检、制定手术方案、执行手术等所有流程走完，加起来至少得一个小时。当然，这是保证安全的完备方案。如果有需要紧急处理的事项，那黑医院也是有艺高人胆大的医生敢临阵操刀的，那时间就不好说了。
　　相比之下，给秦钊执行取芯片手术的院方，显然技术更高超些。看来果然是如唐麓泽所料，秦钊安排到移动医院和飞刀医生了。
　　另外，唐麓泽隐隐察觉，秦钊让自己关安保系统，恐怕……也是猜到了什么。
　　唐麓泽问他“到底什么人要来我这里追查”的时候，秦钊避而不答。唐麓泽想来想去，总觉得秦钊是意识到了自己这边，恐怕有难以应付的“幕后”。
　　即便唐麓泽有“对上将不利”的嫌疑，但为了让唐麓泽好应付这些“幕后”，秦钊还是决定把戏做全套。不然秦钊那边能完全控制自己属下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在他离开后来调查，有什么好假装的呢？
　　想到这里，唐麓泽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还是有所波澜的。
　　“……行吧，我可以配合。”唐麓泽垂下眼，“我会关掉的。”
　　秦钊看他微微垂着头应话，平常嚣张惯了的人，这会儿看起来乖得不行——当然，也可能是秦钊自带滤镜。男人不由得抬手蹭了一下青年的发梢，低笑道：“谢谢小唐老板配合我。”
　　“都到这步了，我何必还抠抠搜搜的。”唐麓泽挡开他的手，轻哼一声，“你最好记着我的好，上将。不然我就算要倒霉，也会想办法把你在这里这段时间的视频，散播到网上！”
　　青年顿了顿，又挑眉道：“不，我还是卖到灰产去吧。上将的视频，应该很多变态想买吧。”
　　“如果我对不起你，随便你卖我的视频，行吧？”秦钊听得好笑，觉得他就算威胁人也只是这么可爱的程度。男人又转了个话题道：“明天晚上，我给你做顿饭吧，小唐老板愿意赏光吗？”
　　唐麓泽疑惑：“你费这个劲干什么？”
　　“你说我费这个劲干什么，就是要费这个劲，不费劲我还不干了。”秦钊道，“都是我自己学习研究的一些菜式，就是口感上不一定有智能做得好。就当是为我践行，你尝尝吧，好吗？”
　　最后那句问话，秦钊是凝视着唐麓泽说的。唐麓泽被他看得几乎无所遁形，但又莫名地不想输，强撑着不挪开视线。
　　“吃就吃。”青年轻哼一声，“你还能毒死我怎么的？”
　　“就算口感上难吃，也不至于毒死你。”秦钊终于笑起来，起身道，“好了，你继续开你的会吧，我要再研究一下我们小唐老板喜欢的口味了。”
　　唐麓泽嘲弄他：“给你践行，然后你做饭，还把你乐的……”
　　“我乐意。”秦钊笑了笑，终于出了工作室。
　　房门一开一关，唐麓泽靠在沙发上的姿态一下变了，盘着腿一下坐直。
　　“希瑞，唐摆摆。”
　　瑞利希问道：“怎么了？”
　　唐麓泽看向他：“你们觉得……我要不要将计就计？”
　　瑞利希知道他这时候这么问，其实就是心里大概有主意了，但还是问道：“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他不是说，关闭安保系统一段时间吗？”唐麓泽的目光挪开，投向虚空，微微眯了眯眼道，“要不我就趁这段时间，也跑了吧？”
　　瑞利希听了，居然猜到了他的计划：“你是说，把你原来计划‘有人袭击’的假象，嫁接到上将的离开后的这段时间来？”
　　“没错。”唐麓泽道，“安保系统关了，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了，不是吗？你的机体被破坏，唐摆摆系统也停摆，都不会有视频和黑匣子记录，因为安保系统已经关了呀。”
　　“……这一切听起来确实更合理了。”瑞利希道，“但是，麓泽，你确定要这么做？这样的话，上将要是派人来调查，很可能会以为是有人趁着安保系统关闭，入侵了我们这里。而安保系统又是他提议关的……”
　　“但项目组很可能在他之前，就来调查我的失踪。”唐麓泽道，“考虑到他怎么想之前，还是先考虑项目组会怎么想吧。即便只是能拖延一段时间，那也足够我跑更远了，不是吗？”
　　“是。”瑞利希问，“那你准备之后和上将报个平安吗？”
　　“用假身份跟他报平安？”
　　唐麓泽沉默几秒，忽地嗤笑一声。
　　“算了，这和报坐标给敌人有什么区别？可别把我的假身份也爆了吧。”
　　作者有话说：
　　不要觉得有刀啊！我这个人不虐的！


第五十章 践行与准备
　　第二天，唐麓泽发现秦钊上午就开始在厨房鼓捣了。
　　他刚走到门口看了两眼，还没来得及说话，秦钊就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嗯？怎么是你？”
　　唐麓泽靠在厨房门口，有些懒洋洋的：“怎么不能是我？”
　　“我以为是瑞利希和雪莉，他们之前以为我不会用厨房里的东西，在这儿教了我半天。”秦钊回道，“你怎么现在就起了？这才刚九点吧？”
　　“想起就起，你管我？”唐麓泽道，“倒是你，要弄的是晚饭吧？怎么现在就开工了？”
　　“我看食谱，有些食材需要处理后放一段时间。”
　　“搞这么隆重？你是要腌制还是要吊汤啊，至于从早上就开始吗……”唐麓泽走进厨房，到了秦钊身边探头看，还从案板上拈起一片小小绿叶闻了闻，“这是什么香料……啊，九层塔。”
　　秦钊道：“罗勒。”
　　“我知道，‘九层塔’是别称。”唐麓泽回道，“这一般不是最后才放的？你现在就切了干嘛？”
　　“我切来确认一下香气……”秦钊查菜谱的时候，根本没看到罗勒的别称，心道唐麓泽说的十有八九又是复古别称。
　　——他真的很喜欢复古的东西。
　　秦钊稍稍一走神，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唐麓泽又在案板上碰东西，手距离菜刀只有不到十公分。秦钊赶紧打开他的手：“离远点。”
　　“怎么，你想说‘刀剑无眼’？”唐麓泽抄起一根瓜类菜，随手抛着玩，“堂堂上将还会担心自己掌控不了一把菜刀啊？”
　　“我控制得了是一回事，你在这玩是另一回事。”秦钊道，“外边玩儿去。实在想监工，就找张椅子坐后边，别挨在这儿。”
　　“你当我三岁小孩？”唐麓泽嗤笑一声，居然还从刀架上抽下一把菜刀，放下手里的瓜菜，“这点事我还是懂的，说吧，怎么改刀？”
　　秦钊看他抽对了切蔬菜的刀，话语里也一副熟悉厨房事务的姿态，觉得他可爱，又觉得无奈。男人抓住唐麓泽的手腕，抽走他手里的刀：“好了，我知道你是行家，但今天我做饭，谁也别插手。”
　　秦钊说着，放下刀抱着唐麓泽的腰，带着他转了半圈：“你就别来捣乱了。我本来就有点记不住这些复古菜的步骤，原料、调味、厨具全得一一对应，不比开机甲简单。你还来折腾，非要我失手，晚上好找到理由跟我发脾气是吧？”
　　“又不是我让你做的……”唐麓泽被他转到面向厨房门口的方向，偏头道，“而且你非要挑复古菜，这不是你自己作吗？”
　　“你讲这话，还有良心吗？”秦钊挑眉，“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干点你想跑也跑不了的事了。”
　　唐麓泽可不会嘴贱问“什么事”。
　　他直接换了个话题道：“你在厨房里‘占山为王’，那我想吃早餐怎么办？午饭又怎么办？”
　　“让瑞利希来给你弄早餐，这有位置，就是不够你折腾的。”秦钊一路半推半搂地把唐麓泽带到门口，“我早上备个菜就行，中午不用厨房，你照常吃饭。”
　　“我就是觉得你太夸张了。”唐麓泽踏出门口，又转身道，“以前的人搞年夜饭才早上开始准备呢，而且那还是一大家子的饭菜。你就弄两人的菜，至于这么隆重吗？”
　　“‘年夜饭’？你是指跨年之夜的那顿饭？”秦钊站在门口问，“早上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这又是什么复古习俗吗？你可太喜欢这些了，你该去做个复古民俗学者，或者在网上做些科普视频，会有人喜欢的。”
　　唐麓泽撇嘴：“……算了吧，我可不喜欢抛头露面。”
　　“那就多和我说说，我想听你喜欢的东西。”秦钊看着他，笑了笑，“以后……再见面的话，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复古的东西，行吗？”
　　唐麓泽撇开眼睛：“……再说吧。”
　　秦钊无声一笑，又指了指门口的地面：“今天晚饭之前，你不许踏过这条线，行吧？”
　　“谁稀罕。”唐麓泽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
　　下午的时候，唐麓泽一个人在工作室里，歪在沙发上听唐摆摆汇报工作。
　　“‘雪莉’的关机时间已经确认好了。”唐摆摆的声音依旧是从音响里传来的，“我会在安保系统关闭后，发出强制命令，让管理名单下所有智能机器人都强行关机。到这一步，上将应该是知情的。”
　　“嗯。”唐麓泽仰着头，望着天花板，焦点却有些虚了，“按照他的‘剧本’，他的离开不能被‘雪莉’知道，所以要关闭‘雪莉’。做戏做全套，就要把同是智能的瑞利希一起关了。但等他走了，一切就会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了。”
　　“是的。”唐摆摆接话道，“上将驾驶飞行器离开后，我会最后一次把管家系统拷贝到芯片里，你就能取出我、瑞利希和‘雪莉’的芯片了。然后你给瑞利希和‘雪莉’的机体装上替代芯片，我会操控着击穿芯片室，完全损毁芯片。这样以后即便有人再次打开他们的机体，也会以为就是这里的管家系统被黑了以后，利用系统强制损坏的智能机器人。
　　“同时，我会直接破坏整个岛上的电力中枢。这样全岛绝大部分设备就会断电关闭，短时间内应该没办法再启用，只有备用电源能临时支撑一小部分设备运行一段时间。你的终端也会被我强制关闭，这样断电后你再去港口搭乘潜水艇，就不会有任何的信号和监控记录。港口会在断电后自动接入备用电源，潜水艇也已经充好电，设定好航向。只要你登上去，能保证你到达指定地点。”
　　“没事，那款潜艇我还是会开的。”唐麓泽回道，“实在不行就手动驾驶，往固定方向前进。只要到达陆地，总归能找到我们要去的空港。”
　　“嗯。实在不行你开假身份的终端，把我的芯片插进去，我会给你导航的。”唐摆摆应了一声，继续道，“整个岛上的备用电源将在启动半小时后切断，我也已经设定好了断电自毁程序。不过我要和你再确认一遍，一旦备用电源断电、我自毁，整个岛上的安保措施就真的荡然无存了。你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列在行李列表里？或者有什么需要长期保留在此处吗？”
　　“该带的东西，你和瑞利希给我整理八百遍了，我还嫌多来着。我也没什么想要长期锁在这里的。”唐麓泽道，“带上你们，带上我自己，足够了。缺什么路上买呗。”
　　唐摆摆道：“这就叫‘说走就走的旅行’？”
　　“你觉得是那就是。我感觉你和瑞利希是纠正不过来了，非要觉得这是去‘浪迹宇宙’……”唐麓泽幽幽道，“对了，‘雪莉’的备份发送给埃斯拉彼的事，也定好了吗？”
　　“定好了，她的备份将在你离开两天后发给埃斯拉彼，也就是‘汤米’这个账户。”唐摆摆回道，“同时发送的备注信息为：‘本备份每5天更新一次，如未按时更新，本次交易可能已出现无法继续的极端情况。本备份将自动发送给客户。提示：您的联络可能得不到回应。’
　　“这么算的话，上将离开前的三天，‘雪莉’就不会记录在案，也更符合你对上将信息的保密要求。”
　　“主要是不会记录这个家里的气氛。虽然我们不在‘雪莉’面前说秦钊马上要走了，但智能的记录和分析水平，多少还是能猜到吧？”唐麓泽道，“删除更长时间段的内容，就能更好地隐藏上将……不说他了，我后续的行程都没问题吗？”
　　“目前都没问题。”唐摆摆回道，“你离开潜艇后，戴上新身份的终端，把我的芯片插进去，我会指导你登船的。之后什么时候换终端，我也会及时提醒你。”
　　“那就好，辛苦你了。”
　　“我是智能，一切都为了你服务，没什么辛苦可言。”唐摆摆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回道，“对了，海雀再次向你请求联络，希望能和你聊聊，还是不回应他吗？”
　　“怎么又要聊，不是昨天才联络过……我看他就是随便找了点小事来借题发挥。”唐麓泽挑眉，“我要是拒绝，是不是他又要说是有关我逃跑的重要事项了？”
　　唐摆摆道：“你可以试试。”
　　“不试了。晚上睡前再说吧。”唐麓泽道，“……如果我没被九十亿少女的梦毒死的话。”
　　“你怀疑上将的做饭水平？”唐摆摆回道，“根据厨房的监控推测，至少不会让你肠胃不适，可能味道也不错，你可以放心。”
　　“哎？对了，你拍视频了吗？”唐麓泽忽地来了点兴趣，坐起来问，“上将做饭的视频，想想也挺有看点的，以后可能也挺有价值？”
　　“你想要，给你截出来就是了。”唐摆摆道，“你现在想看他做饭的直播吗？看起来还挺忙乱的，瑞利希和雪莉看得都想进去帮他，但他不让他们进厨房，连厨房门都关上了。”
　　唐麓泽想起秦钊早上那副“理直气壮地不记得，还理直气壮不让别人帮忙”的模样，垂眼一笑。
　　“算了，留那位上将一点面子吧。不然我吃晚饭的时候，一看见他就笑死怎么办？”


第五十一章 双人晚餐
　　唐麓泽出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是秦钊做的菜全部上桌摆好之后，还是秦钊亲自去敲门叫他出来的。
　　唐麓泽一开工作室门，就上下打量他一圈：“你的大工程终于完成了？听说你做个饭都神神秘秘的，保密等级很高啊。”
　　“我建议你别期待太高，不然可能会失望。”秦钊给他打量，也打量他，“你怎么又一副用脑过度的样子，下午忙什么去了？”
　　唐麓泽扫了一眼附近，确认没有雪莉的身影，回道：“核对了一下明晚的细节。”
　　这话不假，但也不算完全坦白，毕竟唐麓泽的“明晚计划”和秦钊的“明晚计划”是不完全一样的。秦钊不知道他还别有计划，自然以为说的是自己的离开，问道：“明晚？我不是和你核对过细节了吗，还有什么问题？”
　　唐麓泽回道：“没什么，我和唐摆摆确认了一些突发预案。”
　　“又弄了新的突发预案？”秦钊不疑有他，说道，“让唐摆摆和我核对不就行了，你费什么脑子。”
　　“你忙着当大厨，我看了就得了。而且是你离开后才要处理的事，你也管不着，和你核对个什么劲。”唐麓泽话里有话，但没等秦钊细想，又话锋一转道，“还要站在这里聊多久？到底吃不吃饭？”
　　“行吧行吧。”秦钊失笑。他原来以为唐麓泽不怎么在意这一餐的，现在看起来，唐麓泽应该是很关注才对。
　　他还不知道唐摆摆借助厨房的警报系统录了他的做饭视频，不然应该会有更多感想。
　　两人终于一起去到了餐桌旁。唐麓泽放眼看去，整个客厅都没有瑞利希和雪莉的身影，问道：“那俩呢？”
　　秦钊回得顺口：“瑞利希带雪莉出去了。”
　　唐麓泽“嗯？”了一声。
　　“给我践行的一餐，有雪莉在不方便自由说话。”秦钊又道，“不过瑞利希只是和她说，我们想单独吃饭，她就跟着出去了，没问别的。”
　　“她当然不会问别的！”唐麓泽一听就懂，没好气道，“你整天给她乱暗示点什么东西啊，她以后会到埃斯拉彼手上的，要是给埃斯拉彼知道是你，我就活该倒大霉了！”
　　“我在雪莉面前就没露过真脸，你也限制了她记录我们的长相和声音，埃斯拉彼怎么会知道是我？”秦钊道，“不过考虑到你的安全问题，我倒是想带你走，是你不乐意。”
　　“打住，不要再次讨论这个问题了。”唐麓泽双手抬起来比了个叉，“吃饭吃饭！”
　　他边说边刻意转向餐桌。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有鸡有鱼，荤素搭配。外表看起来还不错，有模有样的。唐麓泽原本以为秦钊要搞一大桌，那就过于隆重了，现在看这个规模，还好还好。
　　秦钊暗暗观察唐麓泽的神色，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说道：“怎么，不满意？那也没用，已经做完了，将就一餐吧。”
　　“我总觉得，你今天一直在以退为进啊……这叫‘上保险’，知道吗？”唐麓泽偏头看他，挑眉道，“怎么，对自己的能力这么没信心？”
　　“……”秦钊愣了一下，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随即垂眼一笑，“这么明显？我以为我表现得一切尽在掌握。”
　　“铺垫失败的意味简直肉眼可见好吧？做个饭都不让人看，难得见你这么心里没底的样子。”唐麓泽哼笑一声，“你这是要不断拉低我的期待值，好给你的这一餐打个还不错的分数？”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分辩的？”秦钊给他拉开椅子，“你还是坐下来直接开始评分吧，唐老板。”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唐麓泽边坐下去边道，“你的用刀能力肯定是顶尖的，精准执行的水平也很高，跟着菜谱一步步做，你还怕失误？”
　　“你的厨房又不是和菜谱上长得一样的，菜谱说的10分钟，在你的厨房可未必该是10分钟。”秦钊道，“而且有些原材料，这个星球也买不到，来不及购进。我找其他菜谱做了些替换，就混用了……”
　　“又垫，又开始垫！”唐麓泽瞥他，“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吃第一口，然后用惊喜的表情说‘很好吃’？”
　　“行，那我什么都不说。”秦钊在他对面坐下，一摆手，“请评委试菜。”
　　唐麓泽还真动手了。他没动筷子，而是先盛了一碗汤。在勺子舀下去的同时，他一抬眼，缓缓道：“我其实听说过一个做复古菜的诀窍，不知道你查菜谱的时候看到过没……”
　　秦钊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问：“什么？”
　　唐麓泽微微一笑：“就是‘菜谱说的调料，要按照两倍来放’啊。”
　　秦钊：“……”
　　“我没见过这句话。”男人搞不清唐麓泽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但没等他问，唐麓泽已经喝下了第一口汤。秦钊正要问出口的话一下就咽了下去，等着唐麓泽发表感想。
　　但唐麓泽喝完后咂摸好几秒，没吱声，又喝了一口。这还不算，他还用筷子夹了口鸡肉吃。细细一条肉，明明入口即化，他居然还品味了好一会儿。那架势，仿佛真的是什么美食家品鉴了。
　　秦钊这下真无奈了：“你就直说吧，别酝酿了。”
　　“干嘛，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等待就是折磨？”唐麓泽嗤笑一声，顿了顿，这才道，“很好吃，没什么可指责的，不愧是你。”
　　“……就这样？”秦钊道，“我看你沉默半天，还以为你想了什么长篇大论来当评语。玩我呢？”
　　“我其实对吃的不太灵光，而且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能说出什么精妙食评来？”唐麓泽本来就是在玩他，装模作样完了，这下就开始正常吃饭，“你也太强人所难了。”
　　秦钊本来还要说点什么跟他抬杠玩儿，听到后面，就只能偃旗息鼓了。
　　每次唐麓泽说起从前，虽然语气都很正常，可秦钊听着总觉得他小时候受了太多苦。即便长大了，唐麓泽的经济条件变得不错了，也没报复性地享受什么。秦钊每次听，总想要找机会“补偿”他，让他也尝尝这世间的好。
　　——小唐老板总有种游离在外的感觉，也是因为如此吧？
　　“你可真是……”秦钊一面叹息，一面帮着唐麓泽布菜。唐麓泽正要扒拉点鱼肉来尝尝，秦钊就索性用勺子帮他舀了，放进他碗里。
　　唐麓泽看他：“我真是什么？你说话说完。”
　　“没什么，就是一些感想，你不会想听的。”秦钊又给两人都倒了饮料，状似无意地随口说道，“以后我多给你弄点好吃的复古菜吧？”
　　“你管你的国家大事去，费这个心思干什么。”唐麓泽举起杯，“来吧，践行总要碰个杯的吧？”
　　“这么豪气？”秦钊看他没把自己的话当真，也怎么解释，反正以后行动见真章。男人也举起杯，笑了笑：“看来我应该认真准备点酒才对，而不是只有2%的酒精饮料。”
　　“算了吧，我还是不太喜欢酒味。而且你明天的事这么重要，还是别搞到宿醉了。”唐麓泽伸手和他碰杯，一声清脆的“铛”，“那就祝……上将明天一路顺风，一切顺利！”
　　“谢谢。”秦钊凝视着他，认真回道，“也祝你一切顺利，祝……我们，一切顺利。”
　　他这话暗含情谊，唐麓泽假装没听出来，拿着杯子喝饮料。刚喝了两口，忽地又想起一茬，抬眼道：“啊，忘了，也要祝你明天的手术，平平安安。”
　　“本来没什么的，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紧张了。”秦钊主动又和他碰了一下杯，“抱歉，我不能和你说得太细，但我保证没问题。”
　　“知道你的资源厉害，谁还敢怀疑这个？”唐麓泽再次喝了饮料，说道，“可能我还没睡着，你的手术就做完了吧。”
　　“说到这个。”秦钊问道，“明晚我要接近零点的时候出发，要么你就别管我的事了，睡你的觉吧？反正我一切安定了，会和你联络的。而且，很快就会翻倍还你的欠款。”
　　后面那句话是带着玩笑的语气说的，应该是想让唐麓泽放轻松一些。
　　“欠款这事，反正你不还，我就把你的视频买去灰产。”唐麓泽哼笑一声，“至于你走的时候，反正你也不让我们跟去停机坪送，你何必在意我睡不睡？”
　　秦钊道：“所以这次，你也会在窗前目送我吗？”
　　“你想多了。”
　　“是吗？可是以前我出去，你不都在窗前看着我？”
　　“……”唐麓泽是真没想过把这点泄漏给秦钊，十有八九是瑞利希觉得这事可以加分，找机会美化之后说给他听了。
　　但是现在在这种唱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有点羞耻啊……
　　“你管我看不看。”唐麓泽冷哼一声，“反正大晚上的，你也不知道我看没看，就当我已经睡了不就得了。对了，你知道我睡觉的时长，你可别手术完了以后，大晚上发信息或者想找我。我不会熬夜蹲你的消息，在我起床之前是不会有回音的。”
　　秦钊听着他的话，总觉得他是在傲娇发作。他越说不会等，秦钊就越觉得他会一直等着自己的联络。
　　在这种情况下，秦钊要是不发信息给他，他甚至有可能会熬一整夜——反正秦钊是这么想的。
　　于是秦钊道：“我发我的，你想什么时候回都行，我不会吵醒你的。”
　　唐麓泽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明晚上唐麓泽也会彻底关闭、并舍弃自己的终端，秦钊发现得越晚，对唐麓泽的逃跑越有利。
　　“爱发不发。”唐麓泽甚至道，“我要拖你几天几夜不回，你也管不着。”
　　秦钊实在他习惯他的傲娇发言，只以为他在开玩笑。
　　“行，小唐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wuli小鹿，句句是坑www


第五十二章 分道扬镳
　　又过一天，深夜。
　　唐麓泽的家里灯光几乎全灭，好似家里的人已经休息。但实际上，秦钊此时在唐麓泽房间里，两人还双双在窗前站着，没一个睡着的。
　　关灯，是按照秦钊的“剧本”设定，假造一种“唐麓泽已经休息，秦钊趁机逃跑”的氛围。虽然秦钊已经说明，这是为了防止附近岛屿或者天上卫星记录到唐麓泽家的亮灯时间，但唐麓泽依旧觉得这就是在自己演着玩儿。
　　不过关灯倒也为唐麓泽的后续计划省了点事，所以关灯就关灯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此刻唐麓泽房间里的床头灯还是开着的。不然秦钊来他房间，他也得抓瞎，最多看得出个轮廓。
　　“我准备出发了。”
　　昏暗的灯光下，秦钊望着唐麓泽，他的眼神也显得愈发深沉：“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小唐老板？”
　　“还要什么话？祝福和践行，昨天我都搜肠刮肚给你倒完了。”唐麓泽没什么表情，他面朝窗外，偏头来看秦钊，“我相信你能掌控一切，上将，你不需要别人多余的话。”
　　“我不能掌控一切。”秦钊笑了笑，“这半年多来，是你在掌控我。”
　　唐麓泽被他这种表述冷不丁吓一跳，心脏重重一跳，随即才意识到对方只怕是在说情话。
　　“……想多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唐麓泽轻轻哼笑一声，“行了，别在我这儿磨蹭了。你要没什么事，就准备出去吧，还是你每次出征之前都这么犹豫不决的？”
　　“每次出征？”秦钊听他这么说，忽地想到了什么，单手支在窗框上靠近青年，低声问，“你当这是出征，那你是在给我送行吗？”
　　唐麓泽本来想随口回“那不然我在干嘛”，可话到嘴边，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略微后仰了一些：“你干嘛这么问？”
　　秦钊微微一眯眼，低笑道：“我妈才送我爸出征。”
　　唐麓泽：“……”
　　青年抬起手摁住男人凑近的脸：“快滚！”
　　秦钊抓住他的手腕，把手拉下去，牢牢握着。唐麓泽顿时挣扎起来，秦钊不让他挣脱，还再次靠近，神色认真：“那我真走了，小唐老板，说声‘再见’吧？”
　　唐麓泽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放弃挣扎，低声道：“再见……一路平安。”
　　“当然要平安，我还要回来找你呢。”秦钊笑了笑，“等着我，我们说定的。还有，有什么困难、麻烦，也要告诉我，我会处理的。”
　　“行了吧，废话这么多，我都听八百遍了……唔。”
　　秦钊贴过去，唇碰唇。
　　“再见，希望很快再见，小唐老板。”
　　***
　　唐麓泽确实在窗口目送了秦钊的离开。
　　这时候，安保系统已经关闭，瑞利希和雪莉两个智能也已经被关机。秦钊离开的时候，瑞利希的机体就站在客厅里，闭眼站立着。秦钊看了他一眼，错身而过。
　　出门前，秦钊把手上的附属终端脱下，关机。他原本的计划是把终端扔进海里，但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将其随身携带，一路带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被秦钊强制切换到了手动状态，顺利起飞，很快投入茫茫夜色中。
　　“上将已经离开本岛范围。”
　　唐摆摆的声音在昏暗的卧室里响起：“现已开始计时，二十分钟后，将采用非正常方式关闭全岛电力系统。”
　　“知道了。”唐麓泽爬到床上，像是要睡觉般躺下，合眼回道，“按照计划，做吧。”
　　“好的。”唐摆摆回道，“现在开始最后一次确认重要事项：你的行李箱已经放置在潜艇里，一共三件；新的终端放在潜艇的控制台右边……”
　　唐摆摆有条不紊地陈列着一条条事项，唐麓泽闭着眼，没动、也没说话，仿佛睡着了。而唐摆摆说完后，也不再做其他沟通。卧室就这样安静下来，远远的好像有海浪声传来，凸显著海岛特有的寂静。
　　直到唐摆摆再次出声道：“现在进行本系统最后一次备份。”
　　唐麓泽在昏暗中睁开眼。
　　“备份完毕。”唐摆摆道，“麓泽，可以取出芯片了。”
　　唐麓泽于是下楼，从客厅、客房里分别取出了瑞利希和雪莉机体里的芯片，替换上了备用芯片。这两张备用芯片也已经复刻过瑞利希和雪莉的信息，但和雪莉的备份一样，只复刻到三天前。虽然理论上芯片仓击穿后，芯片也就销毁无用了。不过以防万一，唐麓泽还是加上了信息复制这一环。一来防止芯片要是真被恢复信息记录的话，不至于一片空白太惹人怀疑；二来万一这芯片落到“项目组”手上，至少秦钊临走前三天的状况，他们查不到。
　　要不是怕把这些备份在星网上传来传去会被查到，唐麓泽甚至愿意星网备份，然后直接击穿原来的芯片。
　　——科技发达的智能时代，实物反而更保险，多有意思。
　　换完智能机体里的芯片，他又去工作室的秘密保险箱拿走了唐摆摆的备用芯片。
　　“都好了。”唐麓泽站在客厅里，微弱的廊灯不刺眼，却能看清屋子里的路，“继续。”
　　“我要关闭电力系统了，这将造成全岛上除应急设备外的所有设备功能停止。同时我会击穿瑞利希和雪莉机体里的芯片仓，你的终端也将被强制关机。”唐摆摆道，“你要记得拿上应急灯。”
　　唐麓泽家里到处有应急灯，这是合理的防灾配备，秦钊以前还帮他检查过。唐麓泽将三张芯片收在身上，回道：“我知道。”
　　“现在准备强制关闭电力系统、击穿管理列表里所有智能机器人芯片、以及关闭主人终端，以上行为均为非授权行为。”唐摆摆道，“执行倒数开始，十、九、八、七……”
　　唐麓泽就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
　　“三、二、一。”
　　最后一声数完，客厅里骤然一暗，紧接着应急灯又亮了起来。客厅中瑞利希的机体传出一股烧焦的怪味，机体上的显示灯也亮起了警告信号。唐麓泽看着这具机体，轻叹一声：“之后……让你自己选外表吧。”
　　安静的屋子，无人回应。整个房子的音响系统已经被关闭了，就算唐摆摆虽然还能在应急电力系统的支持下运行，也没法用语音传达。理论上它应该能从唐麓泽的终端里响应的，不过终端已经被关了，那就真没什么回应的地方了。
　　“啧，他可别往问都不问，就往我这个账户打钱啊，不然我岂不是错亿了……”唐麓泽看了看手腕上关机的终端，没着急脱下来，就这么一直戴着。他拿起了客厅里的应急灯，走向客厅大门，毫不犹豫地开门出去了。
　　咔嚓一声，关上门。
　　手动模式下，其实是能用钥匙开门、锁门的，但唐麓泽根本连钥匙都不拿。他只是随手关了门，然后回头看着自己住了好些年的房子，定定站了一会儿，就提着灯转身走了。
　　今晚的天气还行，浮云遮月，不过这星球不止一个卫星，所以有一大一小、一近一远两个月亮。唐麓泽索性关了应急灯，接着月光穿过了小半个岛屿。他并未去到岛上的港口，而是到了港口相反方向的、一个稀稀拉拉的小树林里。这个树林很小，也很矮，在月光下也能一览无余，不法之徒在里面藏不好，但一个密道之门还是能掩盖住的。
　　这地方，天天在换到跑步的秦钊都不知道。
　　这里的门也能手动打开，唐麓泽用特别的方法打开后，能一路往下走。下面是一个连接了溶洞的通道，天然形成和后期加工叠加造成。通道里的应急灯已经亮了起来，唐麓泽顺着走了一小会儿，就来到了一个地下的港口。
　　港口停着一艘黑色的微型潜艇。
　　唐麓泽去录入了自己的指纹和虹膜信息，潜艇便打开了门。他进去后，看到内部物件正如唐摆摆和瑞利希之前所说，行李、食物、新终端等一一放置好了。唐麓泽扫视一圈，把手上已经关机的终端扔进行李箱，接着就径直去启动了潜艇。
　　已经设定好自动程序的潜艇顺利响应，缓缓沉入水中，在海底朝着预定的航向驶去。
　　唐麓泽看着舷窗外的……一片漆黑，忽地想起秦钊拿着纸质书、静静阅读的场景。
　　“海底两万里啊……”
　　***
　　半小时后，岛屿上的应急电力系统也切断了。
　　唐摆摆启动自毁程序。
　　***
　　一小时后，安德雷克上将的好友申请发到了唐麓泽的账号，但没马上收到回应。
　　安德雷克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一时间没多想。随后由于安德雷克自己也需要术后休息，外加星际跃迁、保密联系、连续开会等一连串的事务如海浪般拍岸而来，等他再次试图联系唐麓泽的时候，已经是唐麓泽所在星球的隔了一天后了。
　　安德雷克看着依旧没被通过的好友申请，皱了皱眉，随即采用特殊方式打开了属于秦钊的那个附属终端。
　　他用这个终端给唐麓泽发信息，依旧半天都没得到回复。
　　——不对劲。
　　安德雷克很清楚唐麓泽的性格，这青年即便闹别扭，还是知道轻重的，不会这么久连回复都不给一个。而安德雷克走的时候，安保系统可是关闭的。只要想到这点，他就有种心脏被吊起来的不安之感。
　　安德雷克很快坐不住了。
　　他打开内部通讯，给自己的得力下属下达命令。
　　【去调查唐麓泽现在的状况。如果一切正常，不用打扰他。尽快给我回复。】
　　对面很快回复：【是！】
　　作者有话说：
　　上将：希望很快再见，小唐老板。
　　小鹿：笑死，溜溜球?( ? )?


第五十三章 失踪案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
　　安德雷克和唐麓泽前后脚离开的那个晚上，钱多多熬了个夜，然后在凌晨给唐麓泽发信息：【我今天能把雪莉的机体送去你那里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接收？】
　　发完他也没指望唐麓泽马上回复，睡觉去了。结果这一觉就顺畅地到了下午，他起床的时候都有点诧异。因为钱多多睡前设定了一下，唐麓泽一旦回复，钱多多就会被叫醒。这都到大白天的下午了，难道唐麓泽还没起吗？
　　唐麓泽对于生意上的事，向来比较重视，钱多多从没遇到他对生意置之不理的情况。钱多多想了想，索性直接给他发去语音通话申请，对面却许久都未接受通话。
　　“怎么回事……”钱多多皱了皱眉，琢磨好一会儿，又给加特发去信息：【唐老板在你那里吗？】
　　过了快两个小时，加特才回复：【小鹿？不在。干嘛问我？】
　　钱多多回复：【我联系他生意上的事，但他一整天都没回复我，我给他发语音通话也没反应，这不太正常。】
　　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没多久，加特的语音通话就来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钱多多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客户的信息。不过即便他说了，他知道的还不如加特多，加特至少还知道他这回的客户是一名虫族——埃斯拉彼。
　　加特听完他的描述，语气也不太好了：“我也给他发了信息，没回我。我给他打一下语音试试。”
　　说着话，加特就邀请唐麓泽也加入语音通话，但和钱多多遇到的情况一样，许久没得到回复。
　　“啧……怎么回事？”加特皱眉，“他就算不接语音，也应该给个消息来。”
　　“我也这么想。”钱多多道，“要是明天他还没消息，我就去他岛上看看吧。”
　　“随你。”
　　加特和钱多多说不了更多，很快挂了语音。他自己坐在房间里想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这事只怕不能等。本来唐麓泽没回应这事就奇怪，他这次的客户还是埃斯拉彼——虽然理论上埃斯拉彼还不知道唐麓泽究竟是谁——可只要一想到唐麓泽是和虫族在做交易，现在还没了消息，加特就有点坐不住。
　　于是在夜幕中，加特的飞行器腾空而起，朝着唐麓泽的小岛飞去。
　　当然，他在离开前还是做了点遮掩的。宅邸里的手下随即就开始传，加特大晚上忽然想他的姘头了，非要连夜去见（睡）。
　　***
　　加特的飞行器很快到了小岛附近。
　　“已到达目的地——赛璐岛附近。”飞行器的智能说道，“未检测到赛璐岛空管指挥信号，已向赛璐岛发送降落申请，未收到回复。现在开始进入悬停等待。”
　　赛璐岛就是唐麓泽所在小岛的名称。这个名称是官方定的，倒是和唐麓泽没什么关系。
　　“怎么回事？”加特本一听，顿时意识到情况真的很异常，“什么叫‘未检测到赛璐岛空管指挥信号’？”
　　“理论上，我们已经进入赛璐岛的空管范围内。就算我们只是路过，我和赛璐岛的管理系统也应该产生信号交互。何况现在我们正在接近赛璐岛，赛璐岛的系统应该向我询问接近目的，响应我的降落请求，并且给出答复。”智能回道，“但直到现在，我没接收到来自赛璐岛的任何响应。这不正常，加特先生。”
　　“我知道这不正常。”加特眉头紧皱，“拍一下岛上的情况，还有小鹿的房子，让我看看情况。还有，什么情况会导致赛璐岛的管理系统失灵？”
　　“全面停电、线路被破坏、管理系统本身崩溃等等，也有可能是岛上打开了强力的信号隔离屏障……”
　　智能系统一边说着，一边给加特打开了实时拍摄影像的投影。
　　投影上……一片漆黑。
　　今晚的天气是多云，没有月光，即便是高分辨率的摄像头，在没光照的情况下也拍不着什么。加特看得只想骂人，他的确也骂了，因为他感觉不妙的预感正在成真：“艹，你这拍的什么玩意儿？”
　　“赛璐岛上的照明已经完全关闭，警告，这与之前我们数次来到赛璐岛的情况不一致。”智能回道，“现在调整为夜视模式。”
　　话音刚落，加特就看到了夜幕之下的赛璐岛。
　　也看到了唐麓泽的房子。
　　现在还不晚，可这座房子完全没漏出一丝灯光。加特知道唐麓泽是一个熬夜小能手，现在就全面熄灯睡觉，绝对不正常。
　　可不正常的事，何止这点？
　　加特皱紧眉头，吩咐道：“检测危险，强行降落。”
　　“收到。”智能回复，“未检测到危险，未检测到岛上有生命迹象，未检测到智能机体活动信号，现在正在降落。”
　　飞行器顺利停在了岛上的露天停机坪。
　　加特穿了点防护装备，揣上武器，还带了一个迷你的防卫型智能机器人。他打开了随身终端上的“警卫检测”功能，然后毫不犹豫地下了飞行器，向唐麓泽的房子进发。
　　不到半小时，在唐麓泽家门口吃了闭门羹的加特，沉着脸返回了飞行器。
　　但他不会觉得这是唐麓泽故意不理他，因为刚才飞行器已经扫描过，这个岛上没有人类存在的迹象。
　　就算唐麓泽已经出门，那飞行器也不应该能这么轻易地扫描全岛。因为岛上的安保系统有反侦察能力，不会这样轻易地让外来机械扫描出岛上人类的所在地。加特绕着唐麓泽的房子转了一圈，居然也没引起安保系统的警报，这一切都反常得古怪。
　　或者说……反常得可怕。
　　加特登上飞行器，给唐麓泽发信息。
　　【小鹿，你要是再不回复我，我可能就要报警了。】
　　***
　　无独有偶，这个晚上，埃斯拉彼也给钱多多发了信息。
　　这名虫族主要是为了催进度。钱多多就回复他说机体已经完成了，等交到性格塑造师手上，再有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将调教好的智能发给他。埃斯拉彼问那是多久，然后还说自己已经问塑造师要塑造进度的视频问了好几次，对方都说快了快了，到底是不是在骗他。
　　钱多多看这个情况，脑袋都大了。他觉得唐麓泽不像是骗钱不干活的人，可现在唐麓泽毫无音讯，客户问他，他也找不着唐麓泽来问解释啊！
　　想着想着，钱多多就回了一条信息：【再等等吧，他现在都失踪了，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条信息刚发出去，钱多多就觉得这么发不太好，立刻撤回了信息。然而已经太迟，即便只有两秒，埃斯拉彼也已经看到了信息。
　　当天晚上，钱多多大概也觉得唐麓泽这毫无音讯的情况太奇怪，带着防卫智能去了一趟唐麓泽的赛璐岛。他不像加特那样，还敢降落下去看。他的飞行器在岛屿上方盘旋了几圈，确定没有生命迹象，这就走了。
　　回来后，他给客户“汤米”发信息：【我再给你找个新的塑造师吧。】
　　埃斯拉彼没回复。
　　而钱多多也不知道，从他今晚出门起，身后就悄然跟上了一个黑影。
　　***
　　“上将，你要求查找的唐麓泽的情况，有回复了。”
　　一名身着便服的副官来找安德雷克，神色有些凝重：“但目前还没最终结果。”
　　“什么叫没有‘最终结果’？”安德雷克关掉了终端上正在阅览的信息，看向副官。只要看到副官的表情，安德雷克原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情，愈发觉得沉重。但他还是很快催促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直接说。”
　　副官看着自己的上司，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背脊愈发绷直，顶着上司犀利的眼神说道：“唐麓泽……失踪了。”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安德雷克听到这句话，脑子还是懵了一瞬。
　　“怎么回事，说清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把你知道的细节，全都说清楚。”
　　“我们留在那个星球上调查的人说，唐麓泽的朋友在过去两天都没联系到他，去他家找他时，发现电力和安保系统似乎都有问题，于是报警了。”副官知道上将现在很看重这个唐麓泽，不敢怠慢，言简意赅道，“我们调取了警方的调查记录，警方登岛后，确认电力和安保系统都异常关闭，岛上没有人类存在迹象。”
　　安德雷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皱眉道：“唐麓泽不在岛上……？搜过岛上了吗？有没有秘密设施？”
　　“关于这点，警方去法院拿了全岛和房屋的入户搜查令，全面搜索了，暂时没发现。”副官顿了顿，仿佛在给自己和上将都留了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然后说出了自己觉得最不妙的一点，“他们进入唐麓泽的家里后……发现了芯片舱已经被击穿的两个智能机体。”
　　“什么？！”安德雷克的手指一下攥紧，“瑞利希和雪莉……被击穿了芯片舱？”
　　家里的智能机器人被损毁，主人下落不明，这是什么的预示，安德雷克无比清楚。
　　“呃……警方不清楚那两个智能的名字，但记录了照片，是一个男性青年和一个小女孩。”话已经说到这步了，副官索性把得知的一起说出来，“初步检查后，判定是从内部击穿的，也就是主管理系统下的销毁指令。警方试图接入管理系统进行检查，但管理系统未能唤醒，初步判定，也被损毁了。
　　“警方调取了多方的信息记录，最后确认一点，在您离开的那个晚上、您离开的一小时内……唐麓泽家的用电全面停止，他本人的终端也完全关机，直到现在也没开机。”
　　作者有话说：
　　小鹿：好家伙，同时间这么多人找我？？？
　　明晚（周六）晚上请个假！后天照常更新！


第五十四章 GONE BOY
　　安德雷克听着副官的话，感觉愈发凝重。
　　副官当然能察觉他这种心情，被这种近乎凝滞的氛围搞得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副官有点难捱，沉默了几秒，又略带犹豫地开口道：“您也别太担心，当地警方已经在查了。这年头，一个人要去到哪里，但凡借用了交通工具，总归有记录的……”
　　安德雷克回过神，盯着他：“但唐麓泽的终端已经关机了。”
　　“可能……是他自己关的呢？”安德雷克的下属对唐麓泽还不熟悉，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太“熟悉”了。他们已经粗略调查了上将在唐麓泽家的来龙去脉，也查了一些唐麓泽的生平。虽然上将大半年前出现在那个星球、还再次遇袭的原因并不清楚，但他们一致认为，上将“失踪”了一年多，居然有大半年是在那个唐麓泽的家里待着没动，这事怎么听怎么蹊跷。
　　一个陌生人，驾驶着没有任何标记的飞行器在唐麓泽的岛上迫降，连终端都彻底被毁了。唐麓泽遇到这情况都不报警，合理吗？何况上将当时还没遮着脸，唐麓泽不管怀疑他是真人还是整容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叫来警察处理吗？
　　即便上将是主动提出留下的，可唐麓泽二话不说就收留他，还给他吃给他穿、甚至给买终端和线上机甲……这真的说得通？？？
　　说实话，安德雷克的相当一部分部下认为，唐麓泽可能是贪图上将的“美色”。
　　不管是不是上将本人，至少脸一样，搞到手也不吃亏……大概。
　　也就是这群人还不敢问安德雷克，他是不是真和唐麓泽有什么关系了，不然他们就会得到一个更震惊的答案——是安德雷克想和唐麓泽有关系，唐麓泽还没答应。
　　当然，更多人认为，唐麓泽安置上将有更危险的目的。甚至很有可能，他就是导致安德雷克遇袭、迫降和失忆的始作俑者之一。所以现在说唐麓泽不见了，副官的第一反应，是他畏罪潜逃。
　　“他自己跑了，需要切断电力、损毁系统、击穿智能？”安德雷克何尝不知下属们的怀疑，其实他自己也怀疑，但他更担心，如果唐麓泽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离开的呢？
　　要是唐麓泽，真的遇到危险了呢？
　　“他唯一的飞行器已经被我开走，不管是不是他出于自己的意志离开，总要有别的交通工具接应。去查。”安德雷克道，“还有，他的终端是在哪里关机的，警察查过没有？”
　　“查了。在他自己家里。”副官回道，“我们的人已经开始查那天晚上附近的交通工具信号记录，警方查这个还要法院的批准，太慢了。”
　　“那个虫族查了吗？”安德雷克又问，“他去那个星球做生意的目的找出来了吗？他要复制的那个‘雪莉’，现在的下落查到了吗？”
　　“我们在查这个埃斯拉彼，但他假造的人类身份应该也隐藏过，官面的信息很少。还得用点手段再去核。”副官回道，“至于那个雪莉，我们已经还在查那个福利院的情况。视频里关于那个福利院的信息太少了，我们正在比对去到福利院参观的那些人，然后通过交叉分析，确定他们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长话短说。”
　　“……雪莉的身份和下落都还没确定。”副官顿了顿，又道，“上将，会不会是唐麓泽和虫族……”
　　“不可能。”安德雷克皱眉道，“无论如何，他不会和虫族串通。他是被虫族毁掉的废死星移民，他对虫族的厌恶，不比我们少。”
　　说到这里，安德雷克忽然想起唐麓泽和加特在那阴阳怪气骂自己的画面，心情轻松了一瞬：“联邦和洛克瑞奇虫族建交的时候，他就老在那骂安德雷克为什么消失了，为什么不坚持阻止。”
　　“……”副官想象着那场景，当着上将的面骂上将，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佩服唐麓泽的。
　　“总之，我们的人会在警方撤出之后，也登上赛璐岛去检索一遍。”副官说道，“他们会携带探查虫族痕迹的设备，彻底检查一遍唐麓泽的家，还会再找找赛璐岛上到底有没有秘密设施。”
　　安德雷克道：“尽快。如果没有有效信息……准备追查唐麓泽最近的联系人。”
　　副官愣了一下：“……去要权限吗？”
　　“……来不及了。”安德雷克道，“我来签，我担责。”
　　“至于这么做吗，上将？”副官道，“按照唐麓泽的嫌疑性，去申请权限也能通过的，您何必为此承担违规责任……”
　　其实即便安德雷克不吩咐，副官等人也会建议去查唐麓泽的通讯记录。唐麓泽如果是威胁安德雷克安全的一方，他现在的失踪就和他的同伙脱不了干系。顺着唐麓泽这条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上将失踪的真相。可现在安德雷克要求用他的权限直接去查，这就是以他的身份担责，去查一个目前来说还没任何证据证明其有违法迹象的联邦公民。将来万一唐麓泽，或者其他盯着安德雷克的人，针对这点来举报他，也足够制造一个污点。
　　“至于。”安德雷克沉声道，“现在没让你们开始查，不是忌惮违规，是不想让他本人不高兴。但要是在他家也探查不出信息，那就不得不这么干了。他要举报我，要报复我，都冲着我来，他的安全是第一位。”
　　他都这么说了，副官知道怎么劝都没用，于是道：“明白。”
　　安德雷克又看了看时间，说道：“三小时内，我们的人要登岛去仔细检查一遍。”
　　“是！”
　　“一切都尽快，需要什么权限就来和我申请，有任何进展也和我说。”安德雷克目光冷凝，“目标只有一个，尽快找到唐麓泽。”
　　安德雷克说到这里，捏了捏手指，还是没说出那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说不出口。他害怕唐麓泽已经遭遇不测——比如计划即将败露，唐麓泽作为罪魁祸首被灭口之类的——以至于连这种猜测都不敢多想，不敢说出口。说他忽然晕头也好，忽然封建迷信也好，他生怕这些话会变成现实。
　　“是！”副官回复了一句，行礼，这就走了。
　　安德雷克则一个人坐在原处，垂眼虚焦，静默许久。
　　他掏出了那个挂在唐麓泽名下的终端，拇指在小小的屏幕上一下一下地无意识摩挲着。从给唐麓泽发信息那时开始，这个终端就一直开着，可也一直没等到唐麓泽的回复。
　　好一会儿后，安德雷克终于动了起来，又给唐麓泽发信息。
　　【如果生我的气了，就来骂我吧。】
　　【我平安了，你还平安吗？】
　　***
　　唐麓泽平安得很，就是转乘快转吐了。
　　从登上潜水艇开始，他一直在路上奔波，连睡觉都是在星际航班等交通工具上睡的。有时候睁眼醒来，他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还是看了终端上的航班信息，才恍然大悟。
　　这一路，唐麓泽体现出了超乎一般人的精明能干。至少，他能脱离主系统，依靠打印出来的纸质计划表和自己的脑子，一路顺利换乘，越跑越远。在人们越来越依赖智能的今天，能不依靠主系统的指挥，完成复杂换乘，唐麓泽的脑袋不可谓不清醒。
　　不用主系统唐摆摆，主要是因为唐麓泽一路上换了好几个假身份的终端。这些终端不能在他用完后就彻底报废，不然被人查起来这也太明显了。按照计划，这些假身份终端一部分会继续产生假的活动记录，一部分会卖到黑市。虽然唐麓泽会稍微处理上面关于自己的记录，但总怕有人能恢复，唐摆摆最好不要在这些终端上有运行痕迹。
　　同时，唐麓泽也不在此期间和任何人联系，包括协助他这趟逃跑的海雀。他就这样不断换终端、换对应的脸、模拟虹膜、模拟指纹等，或坐星际航班或坐廉价黑市交通工具，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星球和太空城。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麓泽是没法知道自己的那个小岛、房子里是发生了什么的，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找他，又找到了什么程度。他只是逛过星网，看了些新闻，还混在“九十亿少女”当中去看了安德雷克的个人主页。结果安德雷克的个人动态还停留在一年半前，并未更新。这也不奇怪，安德雷克本来就不太更新他的公开主页，上战场后几年没消息好几年也正常。不过他的主页一直挺热闹，还有人天天去打卡留言，所以唐麓泽并不担心去浏览就会泄露身份。
　　直到距离出发超过十五天，唐麓泽到达了一个巨大的老牌太空城，不断前进的匆匆脚步才慢了下来。
　　他得在这个太空城停留一天，新的终端才会送来。换上新终端后，他会登上一班全程长达一个月的星际航班，去往远方星球，然后才稍微缓下逃跑的脚步。他可能会以“边打工边旅游”的名义，在某些地方短住一段时间，做些简单的小零时工。反正他以前为了分散资金和洗钱，在别的账户也存了钱。现在用这些钱，也能普通旅游相当一段时间，唐麓泽就当这是放长假了。
　　他现在停留的这个巨大太空城，鱼龙混杂，边缘地带管理混乱。违法者和穷人在这里居住，很多旅店不认真检查顾客的身份。这正是唐麓泽所需要的，他入驻了一间看着还行的旅店，即便进了房间、开了屏蔽仪，也没卸下伪装。
　　他和衣而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被门铃声吵醒。
　　唐麓泽有点懵地坐起来，点了床头的电子猫眼投影仪去看，不耐烦地问：“谁啊！”
　　“酒店智能3609号，客房服务。”外面站着一个年轻人外貌的智能，穿着一套廉价的制服。唐麓泽不认识这张脸，而且现在也不可能轻易给陌生只能开门。他本应拒绝后关掉猫眼，但他仔细观察猫眼里那智能的手指时，顿时清醒了一些。
　　那智能的手指，看似是无意地点着推车把手，实际上是在传递暗号！
　　——这是给唐麓泽送终端的人！
　　于是唐麓泽耙了耙头发，下床，开了权限道：“进来吧。”
　　智能很快带着推车进来了。房门在他背后关上，唐麓泽观察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微微一眯眼：“你……”
　　智能一步上前，伸出双手抱过来。
　　“终于……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谁找到了小鹿呢(???)


第五十五章 存活的迹象
　　唐麓泽后退一步，躲开智能服务员的拥抱，然后一下摘掉了对方的帽子。
　　“海雀。”
　　“就知道你能认出我。”海雀耙了耙头发，一改在门外时的规范微笑，伸着双手又往唐麓泽的方向凑近一步，“不来个拥抱吗，我亲爱的主人？”
　　唐麓泽在胸前比了个叉，眯了眯眼道：“我不是你的主人。”
　　“虽然我现在挂在另一个账户名下，但那个账户也是给你掌握的。就算你把我长期远租出去了，你也还是我的主人。”海雀看他坚决不抱，只得放下手，轻哼一声道，“而且我的长租工作，只是一个餐厅的管理系统罢了。那对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分神出来帮你绰绰有余。不，应该说我主要为你服务才对，那个餐厅才是我的副业。”
　　“你的事业可不是我要求你做的，这是你自主性格的选择。你赚的那些钱，我基本没动过……”
　　“反正我把我赚的钱和你的钱混在同样的账户。你用了那些钱，就是既用了你自己的，也用了我赚给你的，这可分不开。”海雀挑眉一笑，“而我买房子自己住，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同样花的钱也既有你的，也有我的。反正我买的房也挂在你掌握的账户名下，我的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唐麓泽简直头疼，不想跟他再争论这事了。这家伙能即时联网优化辩论语句，相当于随时开挂，多可恨。
　　于是唐麓泽话题一转：“你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海雀一眯眼，“瑞利希和唐摆摆能跟着你，我就不能？”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唐麓泽道，“我是问你怎么来的。”
　　“噢，就这啊，我入侵了这个机体呗。”海雀眯眼一笑，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的不是什么违法行为，而是日常唠嗑，“事实上，我还新买了个机体，把我的数据也都传过去了。这个机体明天会和你在航班上相遇，然后我们就可以当做偶遇的旅伴，一路同行了，即便断网也能算是我在陪着你。”
　　说到这里，海雀就不由得感慨：“我本来想明天才见你的，但这个旅店的智能防护实在简陋了，我忍不住，就提前来看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凝视着唐麓泽，即便是廉价的机体，那眼睛似乎也能显示出他的直白“情感”。
　　唐麓泽感觉真的要头痛了。
　　他经手的“被原主人跑单”的智能，芯片和机体都算上，两只手都数不完。可其他智能都能顺顺利利地脱手，唯有海雀和瑞利希哪都不想去，就想跟着他。唐麓泽也搞不清哪里出了问题，想来想去，或许是这两个智能自己发展性格的时候，“执拗”部分发展得太多了。唐麓泽甚至曾经想洗掉他们芯片从头再来，可想起是自己先前允许他们自由发展，又歇了格式化他们的心思。
　　这些细节，两个智能并不清楚，或者他们选择性无视了。他们不止一次地表达“想转为伴侣智能”的意愿，唐麓泽却不想和智能搞出一段情。应付得烦了，唐麓泽就把行为更明显的海雀长租出去，性格上更包容和忍耐的瑞利希留下当家政机器人。
　　而现在，海雀终于钻到了空子。唐麓泽只是不让他回赛璐岛，却没下令说禁止他见到唐麓泽本人，他就这样想方设法地来到了唐麓泽身边。
　　唐麓泽摁了摁眉心：“你能不能别这样……”这会让我总是升起洗掉你记忆的冲动啊！
　　“我和你发了无数次请求，要回到你身边，你总不同意。”海雀道，“那现在我只是想去旅行，碰巧和你一个航班，不行吗？”
　　唐麓泽：“……”钻空子的语气这么理直气壮？？？
　　“好了，麓泽，不要赶我走。”海雀伸手给他按摩太阳穴，舒缓他的神经，“瑞利希做到什么程度，我也可以只做到什么程度。我再也不会逼迫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遵守命令。你怎么使唤瑞利希的，就怎么使唤我，就把我当做瑞利希那个家政智能……不行吗？”
　　唐麓泽垂眼皱眉，不说话。
　　海雀摸不清他是在考虑赶走自己的措辞，还是在考虑留下自己，又给自己加码道：“你看，你这一路上都没用智能，脑子不累吗？我来了，就能随时给你提醒。还有，你本来是一个人走的，钱也从你手上的终端账户里出。可我们出双入对之后，不仅面对人群时能掩人耳目，钱也能从我掌握的账户里出，这就更混淆视听了，不是吗？”
　　唐麓泽长叹一声。
　　他妥协了，不仅因为海雀说的这些，也因为海雀实在太执着。唐麓泽觉得即便这次能赶走他，他也总会钻空子再出现。唐麓泽现在正要长时间居无定所，很多事还要海雀帮忙。算了，别费力气在这种小事上了。
　　“那你不许爬我的床，不许擅自对我做出暧昧行为，不许再说要当我的伴侣智能。”唐麓泽只得先跟他约法三章，“不要把这当做开玩笑，当做命令输入进去。”
　　海雀干过把唐麓泽的话判定为“玩笑”、“生气时的口不择言”这种事，也就是不用当做遵守。唐麓泽还记得他这茬，谨防他的套路。
　　“好了，都记住啦。”海雀微笑地偏了偏脑袋，“还有吗，我的主人？”
　　“还有，不许叫我‘主人’。”唐麓泽听唐摆摆这么称呼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海雀总是叫得他升起一身鸡皮疙瘩，“叫名字就行。我拿哪个终端，就叫我什么。”
　　“好吧。”海雀露出略显遗憾的表情，“费洛尔先生……噢不。”
　　海雀掏出一个终端和其他一些道具，递给唐麓泽：“应该是‘苏见明’先生？”
　　“现在还是费洛尔。”唐麓泽拿走那个新终端和配套的玩意儿，但没急着打开。
　　“明天才是苏见明。”
　　***
　　海雀在唐麓泽房间没待太久，基本就是正常的打扫时间，就退出去了。
　　他随即撤出了这个服务智能的系统，同时抹除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编辑了一段假的打扫影像填进记录。这个智能已经老旧到了甚至会出现卡顿的状况，平时的行动记录可能也有不自然的断点，因此海雀修改的痕迹是很难查出来的。
　　唐麓泽则是一整晚都没出房间。他早上喝了营养剂，也不用进食，就在星网上随便浏览了一下各类新闻。没有大变动，也没出现关于安德雷克的消息。他还再次去看了安德雷克的个人账号，也依旧毫无变化。
　　他想了想，又去检索了“项目组”其中一个成员的名字。遗憾的是，涌出的大量信息中，都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信息。唐麓泽怀疑这个项目组的人都是那种保密等级很高的，相关信息在星网上都变成了未公开。反正查来查去，唐麓泽都没法知道他们的现状。
　　换句话来说，唐麓泽现在没法判定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在追查自己，又追查到了什么地步。
　　临了下线前，唐麓泽突发奇想，去看看原本星球的相关新闻。
　　本来他是不指望能看到什么的，毕竟无论是安德雷克还是项目组，追查他的时候肯定是秘密行动，不会摆在明面。然而当唐麓泽打开了那个星球相关的板块，当先跳出来的“协查通报”，就把他惊到了。
　　这是星球板块的固定“先行阅览”内容，一般用于发布本星球上的自然灾害情况、通缉令和协查内容等，相当于提醒本星球居民和即将来到本星球的人，而且必须拖到最下面才算阅览完毕。
　　唐麓泽拉到最下面，居然在“协查通报”的“失踪人员”名单里，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艹？”原本昏昏欲睡的青年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下，“谁坑我？！”
　　他赶紧点进去阅览了一下内容，上面只写了他什么时候被发现失联、家中全面断电、安保系统被关闭、智能被击穿等等，没写是谁发现的、怎么发现的。看协查通报的日期，在唐麓泽出发后隔一天，这通报就发出来了！
　　“啧，现在肯定已经进入全联盟的‘失踪人员’数据库了。”唐麓泽眯了眯眼，“脸、虹膜、指纹、终端……通通不能用了啊。”
　　幸亏他见海雀的时候，也没脱下自己的伪装，万一被那个服务智能录下来长相就补好了。
　　他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落跑直接搞成了失踪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看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以真实面目示人了。
　　这可比安德雷克假装秦钊时的伪装还要吃力。
　　“大麻烦啊……看来真有可能要隐姓埋名一辈子了。”
　　***
　　中央星，联盟军部。
　　“上将，埃斯拉彼移动了，他上了星际航班！”
　　副官在紧急通讯中快速报告：“我们紧盯了他现在使用的账号行迹，同时也派人跟踪他了。”
　　安德雷克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军服加身，浑身散发着某种无形的威压：“他带了什么？”
　　副官知道他想问什么：“带了一个小女孩外形的智能，没有类似成年人的随行人员。”
　　顿了顿，副官又道：“上将，虽然我们在唐麓泽家里检测出了虫族活动的痕迹，但监控的人都没在埃斯拉彼身边发现过其他人类，或许……”
　　“我不听‘或许’。”安德雷克冷声道，“埃斯拉彼是虫族，从小就是人形的高级虫族。怎么，和虫族建交之后，你虫族的感官都变友善了？”
　　“不！”即便只是通讯影像，副将也被安德雷克看得神经猛然紧绷，“我们马上想办法进入他的暂住地去调查！”
　　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上将，如果出现了唐麓泽的血迹反应……直接将埃斯拉彼报为嫌疑人发通缉吗？”
　　这话问得有些隐晦，但也很残忍。
　　虫族食人不罕见，要是唐麓泽落到了埃斯拉彼手上，被极端处理了，很可能就会因此永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安德雷克如何不知这些？可他没马上应副官的话，而是沉默几秒，然后才缓缓开口回道：“埃斯拉彼与唐麓泽的交易没做完，而且雪莉的影像内容没有敏感信息，他没必要那么早就动手。”
　　这话有点答非所问，可安德雷克着实不想面对最极端的情况，他说道：“唐麓泽，应该还活着。”
　　这话说出来，安德雷克自己都知道有点武断，可他不想去思考另一种可能。
　　——你那么聪明，一定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第五十六章 有联系的人
　　“另外，关于唐麓泽的事。”
　　安德雷克冷冷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怀疑他，但现在重点不是他过去做了什么，而是找到他。你们的优先级要搞清楚，我不希望听到你们在集中全力调查埃斯拉彼和我失踪那半年的事，分身乏术。这都是借口，你们自己知道。半个月还没找到，你们还把他当做普通人调查行踪，嗯？你们难道连普通人的行踪都调查不了吗？”
　　“我明白，是我们一开始就失职了。”副官知道下面有人认为上将过于信任唐麓泽，觉得应该先调查清楚唐麓泽过去的所作所为，再确定是否救援他。副官本人倒敏锐察觉自己上司不是全然不怀疑唐麓泽，但安德雷克同时也强烈希望唐麓泽平安。副官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去盯紧那些自以为是为了上将好的家伙们，他们很快就要被上将亲手收拾了。
　　副官紧接着说道：“我们已经监控了他失踪前联络的几个账户，扩大时间范围检查他的联络对象，同时开始分析那个星球的星网板块。我们认为，他要是登录了那个星球板块，肯定会在看到自己的协查通报时有所反应。他被列为‘失踪人员’，而不是嫌疑人，这会让他放松警惕……”
　　“有必要的话，检查那些账户的资金流动。”安德雷克冷声道，“他要跑路，不可能不用钱，总要有出钱的账户。我授权你们去检查和监控。”
　　“……上将，您已经授权监控了好几个公民账户的信息来往了。这些账户没有犯罪记录，现在也没有任何嫌疑，一旦被发现，极有可能会给您造成违规违法记录。”副官试图劝一劝，“要是连银行账户都监控起来，这就……”
　　“已经监控了，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安德雷克并不在意这些，“我要的是找到唐麓泽。”
　　“……”副官无话可说了。联盟民众们都以为这个上将严肃克己、遵纪守法，只有他最亲近的下属们知道，上将疯起来也是真疯，什么空子都是钻过的。
　　或许就因为他太懂那些规矩了，才能精准地穿越规矩的束缚。
　　“明白了，我们一定全力追查唐麓泽的下落。”副官只得道，“找到之后，让人逮捕或者拦截他吗？”
　　“不，把他的动向告诉我，我来处理。”安德雷克回道，“无论他对我做了什么，都由我来处理。
　　“我有话要问他。”
　　***
　　唐麓泽在破旅店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摸进了一个地下赌场。
　　他在这里换了终端，以及配套的脸、虹膜、指纹等一切特征和认证信息。原来那个终端就直接被他关机了，反正这可是地下赌场，一个人彻底消失了也很正常，不是吗？
　　黑市，不仅是洗钱的好地方，也是洗人的最佳选择。
　　然后唐麓泽登上了一趟廉价航班。
　　这航班当然是特意挑选过的，检查设备老旧，至少分辨不出唐麓泽披了一层假皮。唐麓泽进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小房间里一左一右放了两张床，顿时一挑眉。
　　不久之后，房间门再次打开，一个没见过的陌生男性走了进来。外表年龄看起来和唐麓泽差不多，长相平凡，看起来挺好相处。
　　他看到唐麓泽，露出个微笑：“你就是我的室友？你好啊，我叫辛可解。”
　　唐麓泽一面吐槽这是什么怪名字，一面面无表情地回道：“你好，我是苏见明。我开屏蔽器了，别烦。”
　　“真巧，我也开了。”辛可解……不、海雀顿时笑得更明显了一些，“不过还是别轻易摘了伪装吧，以防万一。”
　　“我知道。”唐麓泽躺倒在床上，顺手点开航班的娱乐设施广告观看，“娱乐、吃饭、商场……还是老三样啊。”
　　“你好像不太喜欢旅游。”海雀坐到他床边的椅子上，探头和他一起看，“这次没什么想法吗？”
　　“没。”唐麓泽瞥他一眼，觉得这个距离勉强还能接受，就没让他退开，“我只是假装出来旅游，又不是真想旅游。”
　　“那也得稍微假装一下吧？你明明演一个背包客，上了一个旅游航班，却一直待在房间里哪也不去，这像话吗？”海雀手背上的皮肤盖板一开，虚空投出一个影像，“喏，我查了，航班要在这个星球停留两天。这两天刚好是这个星球上最盛大的节日，估计航班就是因为这个而停靠的。我们也去看看吧？反正到时候游客那么多，我们混在里面，一点不奇怪。”
　　唐麓泽看着他投放出来的宣传视频，画面上百花纷飞，游行队伍又长又热闹。一个扮作神女的女性身着白衣，端坐在空中神舆上，成为了游行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那女性很漂亮，唐麓泽甚至还觉得有点眼熟之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像谁。不过神女这种位置自然应该让美丽女性来担任，找到的人美得像什么明星也很正常。
　　“感兴趣？”海雀观察着他的神情，怂恿道，“去看看吧？”
　　唐麓泽瞥他一眼：“……行吧。”
　　***
　　下航班参观节日盛况之前，唐麓泽在自己房间一连宅了好几天。
　　不得不说，唐麓泽虽然烦海雀，但海雀来了之后的正面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首先就是，唐麓泽有了个不用睡觉的“岗哨”，终于不用一直担惊受怕，着实睡了几个好觉。另外，海雀还把他带去航班上不同的餐厅吃了几顿饭——这是唐麓泽这几天为数不多的出门时刻——点菜和费用都不用唐麓泽头疼，他也吃得挺开心。
　　这几天里，唐麓泽还让海雀查了自己的失踪告示情况。海雀表示，告示还挂着，没什么改变，下面也无人留言提供线索。
　　唐麓泽问道：“你用你自己的号查的吧？可别用现在这个‘辛可解’的号查啊。”
　　“当然。我自己的号，还在你‘失踪’期间一直给你发信息，想确认你平安呢。”海雀笑了笑，“放心，我知道轻重。”
　　“也是，你可是倒卖假身份的专家，妥妥的犯罪分子……”唐麓泽感叹，“幸亏我没叫你帮安德雷克搞个假身份，不然你这条线就彻底暴露了。”
　　“现在很可能也暴露了。或许有人在监控我的号，不过那个安德雷克上将和项目组的权限可能比我高，所以我难以察觉。”海雀回道，“但我每天发送的信息那么多，许许多多智能和系统都能作为我的信息中转站，让那些人查去吧。他们要是检查我发给所有人的信息，然后还检查这些人发出去的所有信息，我总要找到机会举报他们的。”
　　“‘六度理论’。”唐麓泽道，“只要你的跳板够多，他们就会怀疑到底是你故意选的跳板，还是中间人多到已经必然能走到目的地了。”
　　“没错。这样他们就不得不检查信息的内容，罪加一等，哈哈哈哈！”海雀恶劣地笑起来。
　　“他们可千万小心，我们的联系人里，也不都是平民啊……”
　　***
　　“上将！”
　　副官发现了一个信息，惊讶之余立刻告诉了安德雷克：“唐麓泽和罗少将的副手奎因有联系！他们之前曾经频繁联系过！”
　　“罗什的副手？那个做了罗中将十年副手，罗中将牺牲后又跟着罗什的智能？”安德雷克也很意外，“奎因和唐麓泽怎么会认识……罗什和唐麓泽有联系吗？”
　　“我们已经回查了唐麓泽过去一年的信息，把伪装的信息来源都解了一遍，没看到罗少将和唐麓泽联系的迹象。但奎因是罗少将的副手，是他的智能，奎因联系唐麓泽不就等于罗少将和唐麓泽有关系？”副官回道，“唐麓泽和奎因，在您去到唐麓泽家以前、也就是您还没想起来的那段时间内，曾经频发联系。您去到唐麓泽身边后，他们的联系频度就骤降了……”
　　副官顿了顿，问道：“上将，要找罗少将来询问一下吗？”
　　安德雷克垂眼想了想：“罗什和奎因的联系信息，查起来有点麻烦……”
　　副官心说何止是麻烦，简直是超级麻烦又不一定能成功。罗少将和奎因，都不是普通人。虽然都是军部的，但要窥探一个军人的信息，何其困难！
　　“过一阵，我亲自去问罗什。”安德雷克又道，“在这之前，不要惊动他们，多观察奎因在干什么。”
　　“您怀疑……”
　　“我什么都没怀疑，你们以公正的姿态面对他们。奎因是高级智能，在他面前假装友善，容易被他拆穿伪装。”安德雷克道，“我们与罗家，世代交好。往好的角度去设想，或许罗家是在通过唐麓泽帮助我。”
　　这话，只能说安德雷克的自我安慰，副官也识趣地没问“要是往坏的角度去设想会如何”。
　　“明白。”副官只好道，“您准备什么时候找罗少将谈话？”
　　“我有要事要办，会自行安排时间。”安德雷克道，“你们先忽略这件事，做你们该做的。”
　　“是。”
　　安德雷克挂了语音，坐在椅子里安静好一会儿，然后再次拿起终端发信息。
　　【我今晚回家吃饭。】
　　作者有话说：
　　新年好！！！初一干什么了呢！


第五十七章 尼薇尔
　　唐麓泽和海雀，还真去参加了航班停靠星球的节日盛典。
　　不过他们没去庆祝活动最大的城市，只是就近选了个规模不大不小、游客不多不少的城市。海雀还试图劝唐麓泽一起去庆祝活动的中心城市，唐麓泽坚决不想去人挤人，海雀只得作罢。
　　而他们所在的城市，其实节日氛围也很浓厚。海雀带着唐麓泽去吃当地特色美食，他对着菜单分析推测哪些是唐麓泽喜欢的、哪些是不想要的时候，唐麓泽就闲得在看餐厅里播放了节日宣传片。
　　这大概是和航班上看的那支是一系列，但内容不太一样。它这次详细介绍的，是今年扮演“神女”的女性生平。
　　她叫尼薇尔，唐麓泽开始看的时候，宣传片已经介绍到尼薇尔的青年时期了。她穿着日常服装，少了几分神女的圣洁神性，却更显她的年轻貌美，青春活力。她在几乎所有视频中都眼角带笑，神情温和可亲。她神情严肃的时候，也是为了配合所在场合、所需情感。
　　唐麓泽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宣传片说的都是尼薇尔参加、举办的慈善活动，就连她的工作日常，似乎也是到什么地方做志愿者、给什么地方组织捐款之类的。唐麓泽耐心地等着，但直至这个介绍片结束，这宣传片也没出现什么新的内容。
　　“苏苏。”点完菜的海雀发现唐麓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宣传视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这么专心……你喜欢这样的女性？”
　　唐麓泽本身还有点不习惯苏见明这个名字，更别说海雀擅自起的昵称。他反应了一秒，随即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宣传片有点意思。”
　　“哪里有意思？”
　　“这个尼薇尔，宣传片介绍她这么久，我还是搞不清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唐麓泽挑眉，“从头到尾就介绍她是个慈善家，但都没说她靠什么赚钱、靠什么活着……”
　　“慈善基金吧。”海雀随口回道，“慈善也是生意嘛。”
　　“那一开始呢？”唐麓泽问，“她从十几岁就开始组织慈善活动，她从哪得到的资源开始的？她是富二代？”
　　“尼薇尔女士可不是富二代。”
　　来上菜的智能听到唐麓泽的话，微笑着给他介绍：“她父母早逝，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
　　唐麓泽心里隐隐有所感，追问道：“那她是怎么加入慈善事业的？”
　　“她从小就乐于助人，获得过很多嘉奖和赞赏，同时这种善良的品质感染了许多人。”智能对尼薇尔的经历熟悉得很，说起来如数家珍，“资助她奖学金的企业看中她这一点，让她成为了企业慈善活动的形象大使。她的影响力逐渐变大后，就成立了自己的慈善基金，同时也帮助其他的慈善组织。她的足迹遍布这个星球各个最困难的角落，人们能看到她去现场是在干实事，而不是作秀。当她出现的时候，身陷困苦的人会从物质上得到帮助，从心理上得到抚慰。她总会让人们成为更好的自己，并学习她，将善良传递。”
　　说了这么一长串赞颂后，服务智能终于总结道：“实际上，在我们星球，她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想向整个联邦都宣扬她的事迹，当她走向全国，我们身为她的家乡人，也会十分骄傲！”
　　唐麓泽十分冷静地听完了这段热情洋溢的表述。
　　他想：连一个极其普通的智能都能表现出如此狂热，可见这整个星球的氛围有多浓烈。
　　这个尼薇尔……真的这么神奇吗？
　　如果她真的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全联邦扬名？是这个星球的影响力太小了吗？可尼薇尔这么有本事，去到更广阔的天地施展，不是更好？
　　唐麓泽不由得又问：“尼薇尔女士成立自己的基金会时，是用自己的钱，还是有企业赞助的呢？”
　　“有企业赞助，也有她自己的捐助。”智能回道，“她过去帮助的人中，有些成为了优秀的青年企业家，还有些其他的高薪人才。这些人知恩图报，也想帮助尼薇尔，尼薇尔不愿意收下他们的报酬，便建议将这些钱捐给更有需要的人。最后通过商议，这些钱成为了‘雪绒花基金’的初始资金。”
　　唐麓泽道：“你知道得真详细。”
　　智能回道：“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被采访过，说过这事的前因后果，包括尼薇尔女士。如果你去浏览‘雪绒花基金’的主页，也可以看到基金成立的浪漫故事。”
　　“‘浪漫’？”
　　“对呀，尼薇尔说‘传递善良是一件浪漫的事，正如传递玫瑰’。”
　　唐麓泽不由道：“你是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我没听过这句话，但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而且它似乎也很浪漫。”智能问，“这是你写的诗吗，先生？”
　　“不，是一位很久以前的诗人写的。”
　　“我以后能用这句话来形容尼薇尔吗？”智能问道，“我会告知别人，这是我从一个客人那听来的古老诗句。如果您想要我一并告知您和诗人的信息，请告诉我名字。”
　　“……不用，就按你的说法转述吧。”
　　“真的吗？谢谢！”智能微笑道，“与您聊天真愉快，不过很遗憾，我现在要工作了……”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唐麓泽问，“如果去到主城，能看到尼薇尔本人吗？”
　　“巡游的时候，她会在神舆上，参观巡游就能看见她。不过去现场的人非常多，您想要近距离看到她，可能要很早去霸占前排位置噢。”智能回道，“祝您好运。”
　　说完，智能离开了这桌，唐麓泽没再阻拦他。
　　海雀终于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个尼薇尔？”
　　“有点好奇罢了。”唐麓泽说着，用现在的终端打开了“雪绒花基金”的星网主页，上面果然有关于尼薇尔的事迹介绍。
　　“福利院长大，从小成绩优异，品德高尚，是福利院的‘小家长’，还把领养机会都留给别人……”唐麓泽一目十行地阅览着尼薇尔的生平介绍，感觉这比颁奖词还捧得过分，简直像是在写一个天使降临人间。
　　唐麓泽甚至觉得像是看到了以前看微商的夸张文笔。
　　可尼薇尔不是微商，她的战绩是实打实的。她确实有基金会，而且捐赠金额不小，相关数目都公布在网站里，基金会也在官方监控之下，不可能作假。
　　而且基金会起“雪绒花”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尼薇尔”就是“雪”的意思。
　　唐麓泽翻了一下基金会的初始主要出资人介绍，其中果然写到了他们是如何在尼薇尔的帮助下变好的。唐麓泽随便看了三个，发现尼薇尔似乎在给他们心理治愈的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所以这个尼薇尔……是心理学高手？
　　福利院的孩子，从小就能这么厉害吗？要知道其中一个青年企业家，甚至是尼薇尔在福利院的玩伴，在尼薇尔的开导下努力学习，后来被人看中才领养走了。他离开福利院时才十岁，尼薇尔也才十二，这女孩当时就能有这么强的心理掌控能力？
　　唐麓泽盯着尼薇尔的脸，骤然灵光一闪，心底一直隐约的感觉像是被掀开了盖子，猛然见了天日。
　　——艹，这不很像是……！
　　“苏苏？”海雀碰了一下唐麓泽的手，“你在想什么？不吃饭了吗？”
　　唐麓泽思考了几秒，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去主城。”
　　海雀看他神色认真，又扫了一眼他没关上的终端页面——“神女”尼薇尔笑靥如花。
　　“噢……”海雀的语气意味深长，“好啊。”
　　***
　　唐麓泽和海雀当天就到达了主城。
　　这里的节日氛围果然更浓厚，大街小巷，到处是庆祝的装饰。广告、礼花、花团锦簇，让唐麓泽想起了记忆中的“过年”。
　　不过这个节日的主色调是白色，主要突出圣洁意味，唐麓泽就没那么想融合进去了。海雀原本看中了一种白色为底的长袍服饰，加上头上的特色白色头饰，感觉唐麓泽穿起来肯定很好看。结果唐麓泽死活不穿，海雀只好作罢。
　　“但是，为什么？”海雀想确认原因，他想记录唐麓泽的一切偏好，“这不难看啊。”
　　“怎么说呢……”唐麓泽想了想，含糊解释道，“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古老民族的人们在至亲逝去时，在葬礼和守灵的时候，就会穿很像这种样式的衣服……”
　　真不是唐麓泽乱联想，海雀选的这个款式，真的很像披麻戴孝啊！而这又是普通民众们和游客们最常选择的类型之一，唐麓泽在街上放眼望去，恍惚中总觉得自己是参加了一场国丧，而不是节日。
　　“那，换一种款式呢？”海雀指着另一种道，“这种复杂一些，但花纹和装饰更多，有点像是以前传闻中的骑士……”
　　“算了，穿那个我怕我上高处的时候会想‘信仰之跃’。”
　　“……什么？”
　　“没什么。”唐麓泽道，“别逛了，想办法找个明天游行的前排位置吧，我想亲眼近距离看一看尼薇尔。”
　　其实今天、不、好几天前就有人在游行线路的前排蹲着了，现在再去排，也绝对找不到前排位置。不过有排队的地方就有黄牛，从黑市找找，总能找到办法。而海雀，就是找黑市的一把好手。
　　海雀听他如此在意尼薇尔，心中有所想，却没说出来。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看着唐麓泽，回道：“……是。”
　　作者有话说：
　　信仰之跃！！！


第五十八章 好感
　　海雀最后拿到的是一家餐厅的靠窗位置。
　　这个餐厅在一个广场旁边，位于建筑物三楼，有一面窗户正朝着广场。平时这里也是视野开阔的好位置，到了节日期间，更是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原因无他，就是游行队伍会经过这个广场，并短暂停留，给广场上的民众“播撒福祉”。也就是说，“神女”会在广场上停留，这个餐厅的靠窗位置，就成了还不错的观赏位。
　　虽然准确来说，这里距离“神女”所在位置还有百来米远，光凭人类的肉眼是很难看清楚“神女”的。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一件望远镜或者拍摄镜头拉近就能搞定的事，这算什么远呢？这可是和“神女”同处一个空间的无上光荣！
　　当然，以前不是尼薇尔当“神女”的时候，这个位置虽然也贵，却没那么贵。而且坐在这里的人，大多也是抱着观看节日盛况的心思，并非单独冲着“神女”去的。可当三年前尼薇尔第一次当上“神女”，这个位置的争抢就愈发激烈。
　　这个星球上的人们，就有这么喜欢尼薇尔。
　　此外，唐麓泽在餐厅看，好歹还有个座，有吃有喝。下面广场上的人，可比他辛苦多了。
　　是的，这些就是想要更近距离看到尼薇尔的人们。由于广场是免费的公众场所，好些人在好几天前就开始来蹲着占位了。警戒线也在同一时间拉起，将人们隔离成一个个区块，以免游行开始后人们乱跑，造成事故。这些人里当然也有黄牛，不过海雀最终没买广场上的位置。他嘴上说这是因为唐麓泽不喜欢被挤，实际上，海雀并不想让唐麓泽更近距离地看到尼薇尔。
　　他觉得尼薇尔的介绍过于完美了，使她看起来很假。可海雀摸不清唐麓泽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只好先闭嘴不谈，按照唐麓泽的吩咐。
　　庆祝活动的头一天，因为交通管制，唐麓泽和海雀已经在游行开始前三小时，就步行到了定下的餐厅。
　　绕是出门这么早，街上也已经人们为患，广场边缘更是也坐满了人，根本没有通道。还是海雀带着唐麓泽走建筑物之间的空中栈桥，才到达了餐厅。
　　餐厅的服务智能接待了他们，并且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临时穿一穿节日服装，以便更融入节日气氛。
　　这都是免费的，毕竟今天这餐厅的价位，可比平时翻了好几倍，多提供一些服务也是正常的。
　　唐麓泽果断拒绝，海雀也说不用。
　　智能没强求，只表示了遗憾。
　　于是唐麓泽和海雀，也成了餐厅里、整个广场及附近，为数不多的没穿白色的人。其实有些别的游客也没穿这个星球的庆祝服饰，不过他们好歹根据旅行建议，穿了白色为主的服装。只有根本无视这种建议——或者说认为这种建议有问题——的唐麓泽，穿了件墨绿夹克就来了。
　　海雀和他的着装风格类似，不过换成了深蓝色调。这两个深色混在一片白色当中，还是很显眼的，但他们都不在乎。
　　两人还淡定地吃起了自己预定的套餐。
　　不久，庆祝活动开始。
　　广场上有自己的庆祝活动，还投出了好几个巨大屏幕，不仅放大本地表演者的动作，也播放其他庆祝场所的盛况。各处的人们同唱一支歌、同跳一支舞，各种庆祝的特效不断，确实热闹级了。唐麓泽透过打开的窗户望着气氛高涨的广场，听着人们的欢呼和音乐，闻着节日特色的香料气味……不得不承认，这种庆祝活动确实很感染人。
　　他想起查阅的节日活动介绍，据说这节日的庆祝盛典是在尼薇尔当选“神女”后规模才越来越大的。而大规模的庆祝活动，就更容易吸引游客到来。四舍五入，尼薇尔也算是给这星球的旅游业做出贡献了，所以这星球现在的旅游宣传中，处处可见尼薇尔的身影。
　　“喜欢吗？”
　　海雀看唐麓泽望着广场的活动，似乎在思考，但似乎又有点微笑，于是问道：“如果你喜欢节日庆典，我们可以去正要过节的星球逛逛？”
　　“……不用。”唐麓泽回神，看向海雀，“我对节日庆典兴趣一般，感觉还好吧。”
　　“你确实还挺冷静的。”海雀微微一笑，“刚才唱歌的时候，餐厅里好多人都跟着拍手，只有你还在玩切割刀。”
　　“我是在吃饭。”唐麓泽道，“来餐厅不吃饭干什么？”
　　海雀想说“你定这个餐厅又不是为了吃饭”，但这话最终没说出口，他只是给唐麓泽介绍对方还一口没尝的饮料：“你试试这个口味，喜不喜欢……”
　　唐麓泽吃完饭半小时，游行开始了。
　　等他喝完海雀用现有材料特调的奶茶，随着游行队伍的移动，“神女的神舆”终于缓缓来到广场。
　　广场上的人们欢呼起来，那声音震耳欲聋。游行队伍在翩翩起舞，音乐声在广场上空回荡，阵阵香风伴随着神舆上飘下的花瓣扩散开去，节日气氛高涨。唐麓泽望着窗外，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被那咚咚咚的鼓声带动了，变得更快、也更重。
　　他调整了一下眼镜上的镜头，终于锁定到了那神舆上的白衣女性身上。
　　果然，正是和宣传视频中一模一样的年轻女性——尼薇尔。
　　她今年的妆容和服装更为华美，也更显飘逸。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依旧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唐麓泽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这是因为她的神态。
　　她的笑意，她的举手投足，都显得热情又活泼。她与下面广场上的人们互动，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唐麓泽本来以为她要做些什么特别的事，比如说些什么、唱个歌之类的——说恶劣点，就像微商大会那样——可她并没做这些。她只是跪坐在神舆边，探身和下面的、周遭的人们以及拍摄镜头挥手，笑着把神舆上的花瓣往下撒，布施祝福。
　　她很漂亮，又亲切得像是住在二楼的邻家女孩，开了窗朝下面路过的熟人打招呼，笑得灿烂。这使得她看起来愈发令人喜欢，即便是隔了上百米的唐麓泽，在观察她好一会儿后，也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受欢迎。
　　当尼薇尔伴随着欢快的乐曲声，做了一些和下面舞群一样的简单舞蹈动作时，下面的人们也被她带动起来。千人共舞，广场上的氛围也到达了高潮。尼薇尔在神舆上换着方向打招呼、扔花、跳舞，有那么一瞬间，唐麓泽甚至觉得自己和她对视上了。
　　或许是被氛围感染得更多了一些，唐麓泽露出个微笑，跟着一起拍起手来。
　　海雀看向他，他也看向海雀。海雀本来要问他为什么忽然开始跟上了，可察觉他眼底的笑意后，又觉得他可能真高兴了，于是将到嘴边的话修改了一下：“喜欢这样的热闹？”
　　“人总是群居动物，喜欢热闹不是正常吗？”唐麓泽微笑着，下巴一抬，“我们总要合群一些，你看看其他人……”
　　这话不假，其他人可比唐麓泽激动多了。不仅是广场上的人们，就连餐厅里的顾客都挤到了窗边，用各种道具去观察尼薇尔，跟着一起互动。有些本星球的顾客，本来就会跳一点庆典上的舞蹈，更是直接在餐厅里跟着跳全程。
　　“合群？我难得听你这么说……”海雀低笑，但在唐麓泽一眼斜睨过来后，他又正色道，“不过能让你高兴，就比什么都强。”
　　唐麓泽闻言，垂眼一笑，不再多说。
　　***
　　游行队伍离开后一小时，虽然广场上还很热闹，附近路上聚集的人群却已经逐渐散去，餐厅里的顾客可以顺利离开了。
　　海雀确认了一下时间，问道：“我们回航班上吧？”
　　唐麓泽望着广场的方向出神，好一会儿后，冒出一个字：“……不。”
　　“嗯？”海雀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唐麓泽回头看他一眼，随即抬手开始在终端上查询，边操作边道：“我想……去看看尼薇尔长大的福利院。”
　　海雀的眼睛轻轻一眯。
　　“找到了，我就知道，作为‘神女’的福利院，一定会开放参观。”唐麓泽浏览着福利院的信息，“不过这两天是节日，去福利院的都是预约过的特别人士。我们可以约几天后的，你约我约？”
　　“……你想去？”海雀摁下不悦，尽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道，“我来办吧。不过这样我们就肯定要错过航班了，你确定吗？”
　　“确定。”唐麓泽一耸肩，“反正这本来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是吗？”
　　“……是。”海雀垂下眼，开始操纵着自己的面板进行预约，“活动结束后两天的都没了，最快也要等到三天后，而且这还只是参观福利院的展示馆之类的，不能去打扰孩子们的生活……”
　　唐麓泽打断他：“要是想看到孩子们呢？”
　　“这，普通参观是不行的。”海雀给他看申请页面，“你看，只有比较正派的媒体、以及有领养意向的人才能……”
　　“那就填有领养意向呗。”唐麓泽回道，“反正又不是一定要马上带走一个孩子。”
　　海雀一愣：“怎么填？填你……”
　　“随你。这种事你问我干嘛，你自己还搞不定？”
　　海雀望着他，心里慢慢盘算了什么，微笑起来。
　　“……好，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海雀写了啥www


第五十九章 给他的视频
　　结果，唐麓泽和海雀在这个星球待了五天。
　　没办法，庆典结束后隔一天，这是海雀能预约到的最早时间了。这还是以领养意愿人的名义去约的，要是只是普通参观，起码还得再等两天。
　　即便如此，唐麓泽到福利院门口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一个近二十人的团体。
　　据说是受到节日氛围的影响，愿意来这个福利院领养的人增加了，因此预约人数暴增。福利院本着预约顺序、申请理由、来客远近等综合原因考虑，排出了接待名单。而头几天的接待规模，基本是平时的三四倍，乍看和一个小旅行团差不多了。
　　唐麓泽一听这个状况，一开始还好奇海雀到底填了什么，才排到这么前面。结果海雀打开页面给他看，唐麓泽顿时挑眉。
　　“我们在一起了，想要孩子，所以考虑领养一个？”唐麓泽看向海雀，语气意味深长，“你又……”
　　“我问过你要怎么写的，你说让我全权处理，别问你。”海雀摆出无辜的表情，“我们两个一起去，又拿不出结婚证，不写得这么情真意切，排不到前面。”
　　唐麓泽盯着他。
　　海雀又道：“而且这说的是苏见明和辛可解，又不是我们。”
　　“我感觉你在蒙我。”唐麓泽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什么？”
　　“谨记在心。”海雀垂眼一笑，“放心，这真的只是为了达到你想尽快参观的目的。我是你的智能，为了满足你的愿望，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操作，没错吧？”
　　“……”唐麓泽又沉默几秒，终于松口，“放过你一次。”
　　海雀微微一笑。
　　“这只是文字表述而已，又不需要你和我有什么实际行为，你当没见过不就得了。”海雀又道，“到时候你记得你是想要领养孩子的就行。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就不说话，当全权你做主。”
　　“……倒也不至于。”唐麓泽瞥他，“我不想和你暧昧，和能不能演暧昧，是两回事。你看我和加特是来真的吗？我和他的暧昧演得如何？”
　　唐麓泽和加特的暧昧，那真是除了仅有的几个知情人，其他所有人都觉得真得不行，而且还是纯姘头那种。
　　海雀低笑：“那你是想和我演暧昧？”
　　唐麓泽才不会落入他的语言陷阱，嗤笑一声：“我的意思是，我不避讳这些，你也不至于在我面前装可怜。”
　　海雀望着他轻笑：“我明白的。”
　　唐麓泽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话题一转：“对了，拍摄的事……”
　　“确定预约的时候，我问过了。”海雀回道，“可以拍，但要是传播的话，必须把福利院的孩子和其他访客的脸都模糊过才行。这种参观可能也有福利院的人跟随拍摄，发出来的话，默认也是把访客的脸糊掉的。”
　　“嗯。”唐麓泽觉得这些要求都是意料之中的，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海雀是智能，他的眼睛就是摄像机，耳朵就是录音机。说是拍摄，实际上就是把他“看到”的东西截取、保存下来而已。
　　海雀也点头：“放心。”
　　***
　　进到福利院之后，有领养意愿的参观队伍果然路线不一样。
　　他们只是简单穿过了前厅，就直接进了孩子们活动的地方。不过第一次来的参观者们不能轻易接近孩子，因此大家都是在志愿者的带领下，慢慢参观孩子们的各种活动。
　　玩耍，上课，课外兴趣班。每一处都能看到孩子们的表现，以及他们所受到的教育。在这漂亮的福利院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唐麓泽看得咋舌，低声和海雀道：“这福利院，比我以前的条件可好太多了……”
　　“毕竟是面子工程。”海雀也贴着他，低声回道，“这里审核领养的流程一定很严格，你可别演过头了。”毕竟两人、不、一人一智能的身份，经不起严格的检查。
　　唐麓泽瞥他：“你担心我犯这种低级错误？”
　　“当然不是。”海雀垂眼轻笑，“我只是尽了我身为智能管家的职责。”
　　“……你待会儿少说话，就是尽职尽责了。”唐麓泽抛下这句，不再说话，走到前面去了。
　　海雀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笑着，跟了上去。
　　***
　　简单参观过一遍后，福利院安排了访客们和孩子们的简单互动。
　　参观的访客、带领的老师、以及十来个小朋友和照顾他们的志愿者，一起待在一个大教室里。基本上属于两三个孩子由一个志愿者带领，然后三四个大人和他们互动。唐麓泽其实觉得这种接触方式还是有点冒进了，但这些来互动的孩子们似乎都挺外向的，至少不认生。唐麓泽观察了一会儿他们的举动，猜测福利院应该是对自己培养的孩子很有信心吧。
　　唐麓泽这组的两个小朋友在画画，边画还边给大人们解释自己画的是什么。其实她画出来的东西很抽象，就是小朋友该有的水平，但同组的另外一对夫妇和志愿者都非常捧场，大家交口称赞。唐麓泽跟着拍手，只在孩子看过来的时候笑一笑，并不发言。海雀倒是笑着说了些“真厉害”“很漂亮”之类的万能句，两人这就一起糊弄过去了。
　　几分钟后，唐麓泽看到一直作为引导员的老师身边聚集了几个访客，大家似乎在低声谈论什么，于是他神态自然地起身凑了过去。
　　海雀自然跟着他。
　　两人靠近，发现访客正在和老师讨论这个福利院的教育程度。这不是唐麓泽想知道的事，于是他寻了个谈话暂停的空隙，问道：“请问……接待参观者的一直是这些小朋友吗？”
　　“您问了很多访客都问过的问题，但我很乐意回答，因为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孩子们好。”老师笑了笑，“放心吧，我们每次互动的孩子都不一样，也不会勉强不愿意见陌生人的孩子来互动。”
　　她顿了顿，又问：“您两位对想要领养的孩子有什么设想吗？比如希望是女儿还是儿子呢？希望孩子的年龄在什么范围呢？”
　　“我们本来觉得男女都行，不过最近还是比较偏向于女孩……”唐麓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是看了尼薇尔女士的故事来的……”
　　“明白，我很理解，很多人都这么表达过。”老师笑起来，“不过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在我们这里都是受到良好教育和照顾的。尼薇尔回来看望孩子们的时候，也会给所有孩子上课，和他们做游戏——无论孩子是什么性别。”
　　“你是说，尼薇尔还会回来教育孩子们？”唐麓泽面露意外，“真的吗？我以为她现在很忙，最多是回来看看……”
　　“自从尼薇尔从废死星移民出来，就在我们福利院长大。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回来看看，作为志愿者教育她的弟弟妹妹们，不是很正常吗？”老师微笑着回道，“福利院里有很多孩子以她为榜样的哦。一些原本比较……活泼，不那么喜欢和别人友善相处的孩子，都能在尼薇尔的细心开导下，变得积极开朗、健康向上。”
　　“怪不得……”唐麓泽笑了笑，“看来尼薇尔女士的感召力十分强大。”
　　“是啊，她从小就是我们的好帮手呢。”老师笑着轻叹一声，“我们其实很希望她被领养走，被父母宠爱，可她居然主动把机会都让给其他孩子。她真是太优秀了。”
　　唐麓泽问：“她这么做，原本想要领养她的那些父母也同意吗？”
　　“她总能适当推荐那些父母会喜欢的孩子，而且尼薇尔会亲自和那些父母们去说明孩子的优点，父母们大部分都会被她说服呢。”老师笑道，“这一来二去的，她就错过了最佳的领养时间，最后就在福利院一直住到成年了。”
　　“她真厉害。”唐麓泽露出由衷敬佩的神情，“对了，你刚刚说她是废死星来的？我在星网上都没看过这个经历，那她的名字是从来到福利院之后改的吗？”
　　“这倒没改过，她来的时候都五岁了，记得自己的名字，一直是‘尼薇尔’。”
　　“都这么大了，那都记事了吧。”唐麓泽感叹，“有过这样经历的孩子，却能变得如此优秀，感觉她就像是孩子们的……精神领袖？”
　　“不止是孩子们的，也是我们的。”老师笑道，“每当看到她，我们就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有意义的，感到由衷高兴……”
　　话题围绕着尼薇尔转了好一会儿，老师才重新问起唐麓泽的领养意愿，唐麓泽轻叹一声：“我们没当过家长，但很想要孩子。听到你今天形容尼薇尔的能力，有点担心自己能力不足。如果真的领养后，不知道能不能像尼薇尔那样，对孩子有足够的领导和教育能力。”
　　“我明白您的顾虑，您或许也可以和您的伴侣再好好商量这件事。”老师微笑回道，“或者，如果以后您有时间，可以来参加一下我们专门为领养人们举办的亲子主题讲座，学习一下如何与孩子相处？尼薇尔也经常会来这些讲座，同家长们交流心得，很多家长都和她成为朋友了。”
　　“是吗？”唐麓泽问，“那什么时候能参加这种讲座呢？”
　　“最快的话，两周后有一场。”老师回道，“不过不确定尼薇尔会出席。她最近有些忙，节日前后我们一般不打扰她。”
　　“原来如此，明白了。”唐麓泽又问，“我们本来就是旅行来的，到时候可能不在这个星球了，有没有远程观看方式？”
　　“当然，这是公开的讲座，在星网的主页上能查到的。”
　　“好，谢谢。”
　　……
　　出了福利院，唐麓泽很快吩咐海雀。
　　“想办法……把今天参观的视频发给安德雷克。”
　　作者有话说：
　　海雀：要断关系的是你，要想办法联系上的也是你：）
　　大家看开幕式了吗！


第六十章 男人的直觉
　　安德雷克口袋里的终端震了两下。
　　他怔了一瞬，随即就去摸自己口袋。坐在身侧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看向他：“怎么了，安德鲁？”
　　“我看个信息。”安德雷克掏出了终端。中年男人看到他掏出的终端只有个核心盘，连佩戴配件都没连上，愈发疑惑：“你怎么还带着一个这么低级型号的终端？这个型号就连小孩子都不喜欢用了吧？就算是你的假身份，也不至于用这种东西。”
　　“确实是我的假身份。”安德雷克捏着终端，却没说那个终端到底怎么回事。中年男人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终端，忽而道：“不会是那个收留你的小塑造师给你的附属终端吧？”
　　“爸。”安德雷克看他似乎想要探头过来看，带着警告喊了一声，然后躲避着他开始查看终端。他的父亲没猜错，这是属于“秦钊”的终端。原本安德雷克是打算将这个终端关闭后就销毁了的，但他现在不仅经常随身带着这个终端，甚至还随时保持着设备的开机状态
　　中年男人——也就是安德雷克的父亲塞肯——已经大致听说了亲儿子身上发生的事，看他这样，也没强行去看他的终端，只是道：“好吧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但你要知道，你的属下们可跟我暗示过，他们觉得你对那个小朋友过于信任……”
　　安德雷克对亲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用私密模式打开了信息，发现有个好友申请。
　　申请人的id是一串字母，安德雷克用自己的终端查询，知道了那是一个古代语中词汇——海雀。
　　安德雷克顿时一眯眼。
　　他查唐麓泽的下落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海雀是谁？不过安德雷克之前并没和海雀直接联系过，现在也只是暗中在查这个智能。现在对方居然主动撞上来了，他当然要怀疑对方的目的。
　　不过，海雀来申请加好友的目的，也不一定是加好友。
　　他的好友申请里只写了一句话，准确来说，是一个私密网盘的网址和密码。
　　“爸，开系统防护。”安德雷克落下这句，随即站起来走到一个装置前，将手里的终端插进凹槽里。
　　“开了。”塞肯跟着起身来到他身侧，“那个塑造师给你发信息了？”
　　“不，是他认识的一个智能。”
　　“他认识的？不是他的？那是谁的？”
　　“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安德雷克回道，“但我怀疑那是唐麓泽的假身份，只是我还没证据，目前只是在监控中……”
　　他边说边打开了海雀发来的地址，在他家的高级防火墙作用下，不用太担心这个地址里包含了什么病毒。
　　安德雷克又用密码打开了这个保密等级最高的文件夹。
　　“都是视频啊……”塞肯没被亲儿子撵开，就堂而皇之地站在旁边看，“这是什么？一个……节目采访？”
　　是的，文件夹里一共有三个视频，排第一个的是一期采访，被采访的主角是……尼薇尔。
　　“这是谁？”塞肯看着视频封面上那个漂亮女孩，疑惑道，“什么明星吗？”
　　“我也不认识。”
　　“那个塑造师为什么要发这个视频给你？”
　　安德雷克看他默认这是唐麓泽发来的信息，也没反驳，只是回道：“看了不就知道了。”
　　于是爷俩就这么看了三十多分钟的采访节目。
　　这采访对尼薇尔的介绍很全面，中间还播放了尼薇尔的介绍、别人对她的评价采访等。其中一部分采访，还来自她帮助过的青年企业家之类的人才，大大增加了尼薇尔这个人的可信度。
　　看完节目，塞肯还是有些疑惑：“这只是个要给这个女孩造人设用的吧？慈善组织背后赞助商的软性广告而已，这不是到处都有的东西，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安德雷克不认识唐麓泽，他也会像亲爹一样想。但他看完节目后沉思许久，感觉自己可能猜到了这个视频会被发给自己的原因。
　　他又打开了第二个视频。
　　这是节日宣传视频的“神女”介绍，也就是唐麓泽认真看过的那个。
　　这个视频就短多了，遵循着吸引游客的广告原则，只有几分钟。塞肯陪着亲儿子看完后，感叹了一句：“我刚才还以为这女孩只是在强行造人设，没想到还真有点本事，能在这种星球级别的节日中连续三年担当重任。她背后的赞助商肯定实力雄厚……”
　　安德雷克也是依旧没发表意见，只是接着打开了最后一个视频。
　　这就是唐麓泽和海雀去福利院参观的视频了。画面取自海雀的“视线”，自然不会有他的形象，而唐麓泽的模样也被全面模糊。从长相到声音，全都被模糊处理过，绝对恢复不过来。除此之外，其他参观者和孩子的模样也被模糊处理，只有老师和志愿者是看得清楚的。这样一来，不仅满足了福利院的隐私要求，也把唐麓泽最大限度地隐藏了起来。
　　不过，安德雷克父子俩是不知道这个视频来源和这些人的原本模样的。他们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那个老师的介绍，才明白这是个参观福利院的记录视频。
　　尤其是安德雷克，当视频中距离镜头最近的青年零星说了几段小对话后，他的眼神就渐渐亮了起来。
　　“这是从哪个参观者的星网账号拍下来的视频吗？”塞肯看着视频，一时间没注意到儿子的眼神，“听起来他和这个拍摄视频的人，似乎是情侣……这有什么好看的？”
　　安德雷克闻言，终于发出了看视频后的第一句回应：“情侣……嗤。”
　　他的嗤笑声如此明显，导致塞肯终于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特意扭头观察了他几秒。但安德雷克没解释，而是继续看着视频。不过前面大部分都是参观，没什么特别的，安德雷克开了智能快进，当有人说话的时候才会缓下来正常播放。
　　直到视频快结束的时候，一直距离镜头最近的青年去找带领参观的老师聊天，安德雷克才听到了大段的对话。
　　当然，他也听到那陌生的声音亲口承认道：“我们没当过家长，但很想要孩子……”
　　还听到那个青年询问怎么参加学习当父母的讲座，好似他已经迫不及待成为一名父亲了。
　　安德雷克的神情愈发冷凝。
　　这段对话结束后不久，整段视频也到了尾声。
　　在旁边的塞肯也跟着听完了，随后评价道：“这个人，到底是想领养孩子，还是想追星？他老在问孩子是不是被尼薇尔感召了，孩子可不是追星的周边商品啊。”
　　沙发上坐着的安德雷克望着定格在视频最后一刻的画面，神情严肃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回道：“他不是在追星，他也不想领养孩子。”
　　“……什么？”塞肯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安德雷克缓缓一眨眼，随后偏头看向亲爹，说道，“我知道他是谁。”
　　“嗯？你知道……”塞肯说到这里，顿了顿，忽而猜到了，“这是那个塑造师？”
　　安德雷克没回答，但他又扫了他爹一眼，眼神显然是在肯定这个猜测。
　　是的，虽然唐麓泽的外貌看不清、声音被处理过，但安德雷克还是从青年的说话方式、逻辑思路、甚至是收放自如的情绪表现，敏锐捕捉到了真相。
　　——看样子，不是绑架，他还好好活着？
　　安德雷克一直紧绷的担忧之心，终于松懈下来一些。
　　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熟悉唐麓泽。他几乎是本能地、直觉地就判定了那个“陌生人”，就是唐麓泽。而那些所谓的“判定因素”，还是他后来分神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能确定那是唐麓泽的时候，才想到的。
　　“是他的话，这是在对你自投罗网吗？”塞肯道，“还是发视频给你的人，实际上想看到他在你手里倒霉？”
　　“……不，他在提醒我一件事。”安德雷克回道，“他在给我传递重要信息，即便在逃离我，他还是想要告诉我一件重要的事。”
　　说到这里，安德雷克又觉得唐麓泽实在……太可爱了。
　　他无法停止去想象唐麓泽在逃离过程中，是如何纠结要不要给自己发信息、怎么发信息的。唐麓泽跑得连联邦上将都一时间找不到了，可为了传递信息，他还是亲自去做了调查，并且拍了视频。安德雷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用他惯用的“可爱”来形容唐麓泽。
　　尽管他依然怀疑唐麓泽之前收留自己的原因，可他依旧因为唐麓泽的平安而欣喜，因为唐麓泽的信息传递而感到心动。他深切觉得唐麓泽心里其实还在惦记自己的一切，因此才会……略微冒险地发来这些视频。
　　想到这里，安德雷克忽然觉得，现在似乎是个给唐麓泽加分的好机会。
　　“爸，我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过。”安德雷克正色道，“我原来以为那只是一件偶然的事，所以没细说。现在唐麓泽给我发来了这些，我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恐怕更胜于我的失踪。或者，有可能这两件事就是有深层联系。”
　　身为前上将的塞肯立刻进入讲正事的严肃状态：“你说。有必要的话，我会想办法和你一起处理的。”
　　安德雷克点了一下头，先把属于秦钊的终端拆了下来。
　　最后定格画面里的青年浑身模糊，但安德雷克还是颇有些不舍地多看特几秒，还决定回头要多看几遍这个视频。
　　——你……到底和谁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上将：情侣，想要孩子，嗯？


第六十一章 家长这一关
　　“上将，您的意思是要调查这个尼薇尔，还要把雪莉和尼薇尔的调查并案吗？”
　　视频通讯里，安德雷克的副官确认道：“这两个女孩，确实有一些相似的感觉……尼薇尔就是长大后的雪莉吗？”
　　“不是，但也不一定。”安德雷克吩咐道，“去查，当重点去查，搞清楚她们都从哪来的。”
　　副官听他的口气，有点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之前不是要重点调查埃斯拉彼，还有他和雪莉小时候所在的福利院？现在怎么连雪莉都要调查了？难道她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女孩……”
　　“你先调查。”安德雷克下令道，“之后我和你们一起说明。或者，你们调查完后，就会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了。”
　　其实他刚和亲爹解释过一遍雪莉的不正常。这种不正常是唐麓泽在看了许多视频之后，分析出细节，从而推论出的一个结论，或者说一种猜测。安德雷克之前就觉得唐麓泽的怀疑很有道理，现在又看到尼薇尔的实例，不由得愈发赞同。
　　而这种“不正常”，也带给了安德雷克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亲爹塞肯也这么想，因此很支持儿子的吩咐。等安德雷克挂了语音通讯，塞肯就道：“他们之前调查那个雪莉的时候，没察觉这种异常？”
　　“他们没重点调查雪莉，只当那是个正常的听话孩子。”安德雷克回道，“看的资料不够多，不专门深度分析的话，是很难看出来的。而且那时候的雪莉也还小，没有尼薇尔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么看，那个唐麓泽，还真有点本事。”塞肯又问道，“你说他和虫族说过雪莉的异常，虫族会不会因此把他……”
　　这点也是安德雷克担心的。
　　就算唐麓泽现在似乎是平安状态，但他知道雪莉的不对劲，亲自调查了尼薇尔的异常，还在尝试把这两件事联合起来理解，勘破真相。要是埃斯拉彼早就知道雪莉的不简单，甚至知道背后的一切的话……那唐麓泽迟早会被虫族视为必须去除的存在。
　　——这太危险了……
　　安德雷克越想心里觉得越不安，之前刚因为“唐麓泽还平安活着”而松懈下来的心情，一下又紧绷起来。
　　塞肯看儿子只是冷着脸沉默，又问道：“对了，那份文件，除了你还有谁看过？”
　　“……当时我带进去的小队都零星看过，但只有我全看过。”安德雷克回过神，回道，“后来密封想办法送回来，如果他们路上没出过事，那就只有你们全看过了。”
　　“他们是没出事，你可就直接失踪了一年多！”塞肯盯着儿子，手嘭嘭两下拍着扶手，“你当时为了顺利送出文件，独自去吸引火力，你是真不要命啊！”
　　“换做你，你当时也会那么做。”安德雷克淡定回道，“你知道这份文件对联邦有多重要。”
　　“是啊，不仅会推翻建交，还很可能会颠覆联邦的未来……”塞肯说到这里，脸色也愈发冷厉，“我真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背地里在干这种事……！”
　　“唐麓泽分析的雪莉，调查的尼薇尔，很可能就是那份文件的铁证。”安德雷克也语气严肃道，“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失踪一年多，然后还在重伤之后恢复得这么完好。除了那个脑内芯片，找到唐麓泽也是最直接的寻求答案的方法。”
　　“哼，说这么多，正话反话、话里话外，还不是想把那个塑造师抓到你面前？”亲爹哼笑一声，“你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
　　安德雷克并不反驳，只是一挑眉。
　　“得了，你这臭小子，从小就喜欢装正经，其实鬼点子最多就是你。”塞肯道，“我可提醒你，这个唐麓泽要是真像你形容的那样，他可就太聪明了。你可别是着了他的道，戴上滤镜就看不到真相了。”
　　“就算他之前在骗我，这个总没在骗我。”安德雷克举起秦钊的终端，大拇指若有似无地轻轻摩挲一下，“他冒着暴露的危险，把这些亲自探查的信息发来了。他就是想帮我。”
　　这可真是“他帮我了，他心里有我”的典型案例，亲爹表示没眼看。
　　“行了，在我面前不要露出这种恶心表情，滚吧。”塞肯摆摆手，“你可以去和你妈分享一下这个消息，她担心你孤独终老人畜勿近很久了，至少给她一点曙光吧。”
　　“现在不着急。”安德雷克站起来，“我以后会把唐麓泽带回来见她的。”
　　塞肯看着这个早已长得比自己高大的儿子，嗤笑道：“我倒看看，你一个月都找不到的人，怎么会被你骗回来。他可还在视频里和别人领养孩子呢，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或许就是真的，顺便拿到信息发给你而已。”
　　“就是假的。”安德雷克眯了眯眼，“他是我的。”
　　说完，他也不等亲爹回话，转身走向书房门口。
　　塞肯临了想起一件事：“明天，罗家人来做客。你妈都帮你张罗好了，别人不会知道是因为你想见他们的。”
　　“奎因也来？”
　　“当然，你不就想见罗什和奎因。”
　　“好，明白了，安排他们单独见我。罗家其他人就不必了。”
　　“臭小子，你还真不客气！不过确实给你安排了，你到时候自己处理去……”
　　***
　　“麓泽。”
　　海雀看向刚洗完澡出来的青年，说道：“上将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
　　“……哈？”唐麓泽正在扒拉头发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你加他好友了？”
　　“我只是借用给‘秦钊’这个账号发好友申请的信息栏，给他发了你说要给他的视频。”海雀回道，“我没真想要加他好友，所以他通过之后，我就立马删了他。”
　　“……‘秦钊’的账号？”唐麓泽皱起眉，“这个账号的终端不是应该已经作废了么？”
　　“谁知道，或许和你的一样，想要留下来做个纪念？”海雀哼笑一声，“又或许是为了‘诱捕’你，所以还一直开机。”
　　“……不管他。”唐麓泽道，“你已经删了，那就无所谓，我们继续我们的行程。”
　　海雀听他说“我们”，略微愉悦地微微一眯眼：“但我还没说完。”
　　“什么？”
　　“上将用他自己的账号申请加我的好友了。”
　　“……”唐麓泽摁了摁太阳穴，“不管他！”
　　“我看他也不是真想通过申请。”海雀一耸肩，“他在申请信息里写了，‘让小唐老板注意安全，不要被虫族抓住把柄，等我去找他’。”
　　唐麓泽皱眉：“啧……”
　　“我可是用海雀账号发的信息，不过他要是想查，即便我们现在已经换了路线，也很危险。”海雀道，“是你自己拼着要暴露也得传信息的，现在后悔也晚了。”
　　“……没什么后悔的。”唐麓泽回道，“这事告诉他才行。至于他怎么处理，我反正不管了。”
　　海雀轻笑道：“我有预感，他以后会以这种形式不断给我发信息。”
　　唐麓泽瞥他一眼：“你不会拉黑他？”
　　“我可不敢拉黑联邦上将。”海雀道，“而且他要是强行要发我信息，我还能扛得过联邦军部的技术？”
　　唐麓泽：“……啧。”
　　“好了，不要生气，我会尽量保护你的。”海雀起身，碰了碰他的头发，随即找出护发的喷雾给他喷了喷，“而且他有一点说得对，你真的应该小心虫族对你的追捕了。”
　　唐麓泽为了防止喷雾进眼睛，闭着眼睛道：“虫族上哪知道我的下落？他们的科技总没联邦那么厉害，而且我也没和埃斯拉彼联系。”
　　“但你出现在了尼薇尔的附近，你还去了尼薇尔长大的福利院。”海雀看他闭眼老实站着，视线从他的睫毛下滑，落在他的唇上，又继续道，“如果埃斯拉彼、雪莉和尼薇尔真有什么深层联系，这对你来说很危险。埃斯拉彼甚至有可能本来就做好了和你的生意结束后，就让你彻底闭嘴的准备。”
　　“行吧行吧，我会小心虫族的，我再也不擅作主张去调查可能和虫族有关的事了，好吧？”唐麓泽没再听到喷雾的声音，就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海雀，“不过我觉得你真是瞎操心，那么多狂热粉丝去追寻尼薇尔的踪迹，怎么可能就注意到万千之一的我？”
　　“别跟我抱怨，这可是上将提醒你的。”海雀轻笑道，“我只是尽一个智能管家的责任——传递信息、提醒潜在危险。”
　　“我不跟人工智能辩论。”唐麓泽道，“去做明天的行程表给我。”
　　海雀微微一笑：“是，我的主人。”
　　***
　　罗家人采访安德雷克家的时候，果然是以和塞肯、米娅小聚的理由去的。
　　主要罗什的姑姑也是军人，和塞肯、米娅公主是世交的朋友。加上她最近在休二胎产假，带着大女儿来拜访，非常合理。而罗什和奎因，就属于她“附带的刚好在家的小辈”，一起进安德雷克家里非常合理。
　　不过罗什和奎因很快就被叫到了塞肯的书房。
　　一进门，一人一智能，就看到了坐在房里那熟悉的上司。
　　“上将……！”罗什和奎因都很明显地面露差异。
　　“你已经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塞肯和米娅公主，知子莫若父母。
　　上将：这就过关了？看来后续可以加快了。


第六十二章 部分真相
　　“我回来了，你们至于这么吃惊？”
　　安德雷克看向刚进入书房的两人：“我之前在哪里、在干什么，你们知道吗？”
　　“……”罗什沉默两秒，还算惊喜的表情也渐渐收了起来，“上将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没关系。”安德雷克看向他身侧后方一点的奎因，“奎因，你认识唐麓泽吧？”
　　奎因沉默不语。
　　“我也不和你们绕圈子了。”安德雷克指了指书桌前面的两张椅子，“坐吧，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保密等级再高的事，只要和我有关，我也有资格知道。”
　　罗什和奎因对视一眼，没动。
　　安德雷克见状，语气更冷淡了一些：“希望你们能明白，让你们到我家来，在我面前单独说这些，已经是我看在过去的情分了。军部的审讯室什么样，你们是知道的。”
　　罗什听他说出“过去的情分”这个词，怔了一下，问道：“你……想起以前了？”
　　“你说呢？”安德雷克不答反问，“你这么问，所以，你们果然知道我的失忆？”
　　“知道是知道。”罗什皱了皱眉，“但那些专家说……”
　　“哪些专家？”安德雷克说着，从内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芯片盒，放在桌上，“在我脑子里放这玩意儿的专家？”
　　这个芯片盒有指甲盖那么大，里面的芯片却只有不到两毫米，一般人用肉眼很难看清楚。然而奎因是电子眼，自然是瞬间就察觉了那芯片的存在。
　　“这芯片取出来了？”罗什道，“他们说得用这东西稳定你的脑部活动，不然发生紊乱就无法控制了。”
　　“‘他们’是谁？谁在我脑袋里安装的这东西，为什么要安装？”安德雷克反手敲了敲桌面，再次示意他们坐下，“把你们所知道的，从头到尾，全都告诉我。”
　　罗什又沉思了几秒，终于作出决定，坐到了其中一个座位上。
　　“来吧。”他还扭头看奎因，朝他伸手，“反正我们没有恶意，既然上将恢复了记忆，告诉他真相也是应该的。”
　　奎因看了看他的手，没握上去，但终究是坐下了。
　　***
　　从罗什和奎因嘴里，安德雷克至今没想起来的那失踪的半年，终于有了眉目。
　　按照罗什的表述——准确来说是转述，因为前半段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安德雷克确实在一个任务的回程中遇袭，他为了让小队顺利逃脱，吸引敌方火力。后续救援和医护到达的时候，安德雷克已经重伤到了昏迷的地步。
　　罗什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任务，只以为是回来路上出的意外。但实际上，这就是安德雷克在执行任务时发现了重要资料，在带着亲信们护送资料回程途中，忽然遇袭的。不过这部分安德雷克没解释，只是继续静静听着罗什的描述。
　　按罗什的说法，安德雷克在接受治疗后没几天就醒来了，然后他就表现出了失忆、意识混乱的症状，可能是在袭击中防护破损从而被某些宇宙射线照射到了导致的。治疗他的团队不得不临时采用芯片植入的方法，调节安德雷克脑内的激素、电磁等环境，辅助稳定大脑的功能。
　　而当时也正面临联邦和洛克瑞尔虫族建交的谈判时刻，安德雷克作为提出意见的关键人物，其实是不太能缺席的。更何况安德雷克上将是联邦典型的“定军心、定民心”角色，还是米娅公主的唯一孩子。这种情况下，他的重伤和失忆消息一旦传出，别说是和虫族建交了，被虫族反扑进攻都不是不可能。于是在以上种种前提下，负责安德雷克治疗的专家组们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边塑造安德雷克的性格，边给他治疗。
　　也就是说，先让安德雷克的举手投足练习得和以前差不多，使得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别人看不出他的失忆；同时也治疗他的脑部情况，如果治疗完后依旧回忆不起从前，就得让他真的去重新学习一切了。
　　“也就是说，他们想塑造我的性格？”安德雷克眯了眯眼，声音冷凝，“像是塑造人工智能那样？”
　　罗什和奎因都知道，他一定已经想到了唐麓泽。
　　“一开始，不是他。”奎因不由得说道，“前面那次，是心理专家在处理这件事。”
　　“‘前面那次’？”安德雷克道，“这么说，还不止一次。前面那次是在头半年，对吧？”
　　“瞒不过你。”罗什回道，“但这部分我们也只是听说……”
　　“你前面那些也是听说。”安德雷克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先不要管真假。”
　　“明白。”罗什于是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一开始来调整安德雷克状态的，的确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他们并不表露身份，只是以医疗人员的身份，在封闭在环境里轮流陪伴安德雷克，做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当然，他们还会逐步辅导安德雷克重新学习忘记的一切。据说，安德雷克一开始适应得挺好的，学习和外在表现都逐渐接近制定的目标。但没几个月，一切就开始失控了。
　　由于之前的进度快于计划，专家组也提前开始给安德雷克提示，他其实是联邦上将这件事。但就在这个过程中，安德雷克很快出现了认知紊乱、情绪失控，并且强烈地不配合所有医疗行为。医疗专家多次试图稳定他的状态，但都很快又复发了，并且能稳定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专家们不得不承认这次心理治疗在结论上来说已经失败。
　　于是他们计划利用芯片和催眠技术，让安德雷克把在这期间的记忆全部“遗忘”，然后想点别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罗什在机缘巧合下，知道了负责安德雷克医疗的专家是谁。
　　那时候罗什通过父辈传下来的内部渠道，已经知道安德雷克应该是遇袭后重伤了。但询问安德雷克的亲信们去哪探望时，才发现他们也不知道上将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去治疗。而且这些亲信们，居然有一小部分因为各种理由而被动休假了，罗什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而且这些人还说，连安德雷克的父母也被蒙在鼓里。虽然说的理由是现在塞肯已经“退休”，保密等级已经不足以知道这件事，可罗什可不吃这套，他转头就去和自己姑姑暗示了这件事。罗家姑姑和姑父也是塞肯的好友，知道这事后就暗地里调查了一下。最后借着姑姑“妊娠出现身体不适”的理由，明里暗里联络了一些医疗专家，在这才牵线塔桥地知道了负责安德雷克医疗的专家们。
　　然后就间接地知道了一些安德雷克的情况。
　　姑姑和姑父一听说现状，就觉得做决定的联邦上层真是疯了，哪能这么治疗的。但当时军部能顶得住这些决定者的只有安德雷克本人，罗家怎么说也扛不住他们的“政治拉锯”和威胁。就在罗家想破罐子破摔，干脆拼着违规、违法的危险，和塞肯夫妇、军部一些重要人士公开此事时，唐麓泽成为了双方退让的一个平衡点。
　　这是奎因偶然提出来的。他知道唐麓泽的本事，觉得一定程度上比起专业的心理医生也不算差。而且唐麓泽是个纯平民，做一些灰色生意，嘴严的属性是多少生意考验过的。奎因还列出了一个名单，把唐麓泽以前“调教”过的一些智能主人写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一些名人政要。这些人家里有个“仿活人的智能”，对于联邦高层来说不是秘密，不过都出自唐麓泽之手，这还真是第一次知道。于是业务能力还不错的唐麓泽，就被找去谈了这笔生意。
　　后续的部分，罗家、包括奎因都无法插手了。不过奎因知道，唐麓泽在开始前提供了很多个版本的计划，总是改了又改。这事把他烦得不行，曾多次想要放弃这个交易。最后还是看在安德雷克的份上，坚持到了最后。
　　他的计划能最终通过专家们的认定，也说明他确实是有真本事和口才的。
　　再往后，就连奎因都不太知道了。这是保密项目，奎因不想让唐麓泽犯错，于是没主动问，唐麓泽也不会主动说。
　　直到奎因现在看到了安德雷克本人，才知道唐麓泽那里的一切已经结束。
　　“这么说，唐麓泽是你们找的？”
　　安德雷克听完后，确认道：“关于治疗我的事，他和你们知道的版本，都一样？”
　　“恐怕比我们知道的更少。”奎因回道，“他的保密级别，注定了他只能直到一些浅显的理由。”
　　“但如果是这样，我恢复记忆、回到帝星，不就应该达成了那个专家组的目标吗？唐麓泽为什么要暗示我，得悄悄地走，还得尽快摘除脑内的芯片？”安德雷克道，“而且理论上，唐麓泽也不需要逃跑和躲着我。即便他怕我误会他对我做了什么，联邦上层也应该替他来跟我解除这个误会才对。”
　　“……我不知道。说实话，他怀疑过这个项目的目的，可他没和我说细节。而且他也说过，他自己不会对您不利。”奎因顿了顿，又道，“他应该不是在撒谎。他对联邦、军人的情感一向正面，对您的尊敬和喜爱也是真的。要不是为了您本人，他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种危险又麻烦的境地……”
　　“……我知道，我自己有眼睛。”安德雷克打断他，盯着他，语气意味深长，“你倒是很为他说话。”
　　“因为奎因也是从唐麓泽身边来的。他们关系很好，就像唐麓泽和身边那些智能差不多。”罗什听出安德雷克话里的不对劲，出来挡话，“即便在我身边，他也会时不时关注、联系唐麓泽。当然，他绝不会说什么保密内容。”
　　“是吗？你确定奎因和瑞利希，同唐麓泽的关系一样亲近？”安德雷克微微一挑眉，“瑞利希可是想当唐麓泽的伴侣智能的。”
　　罗什不说话了。
　　安德雷克知道点罗什和奎因的猫腻，但他也不进一步说什么，他又不是罗家人。在罗什和奎因汇报完后，他心中最大的疑虑已经解开。罗家和唐麓泽的立场一致，安德雷克选择相信罗家，就是选择相信唐麓泽。
　　——他果然不会害我。
　　这一刻，安德雷克之前的直觉，都成了有据可查的事实。
　　“奎因，还麻烦你一件事。”安德雷克看向那个面容清秀、设定冷静的军师型智能。
　　“如果你能联络到唐麓泽，告诉他，我不会追究他任何责任。
　　“还有，早点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和我报个平安。”
　　作者有话说：
　　开工了呜呜呜……
　　明天有事，请个假不更，后天继续更哦！


第六十三章 鉴定网络热门视频
　　“麓泽，安德雷克找上罗什和奎因了。”
　　海雀将收到的消息转告了唐麓泽：“不过是私下见的，没提审到军部。”
　　唐麓泽正在喝水，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喝了起来，似乎对此感觉平平。海雀也没一定要等着他回话，继续道：“奎因给我的账号发了信息，而且说是安德雷克允许转达的，让你别担心。”
　　唐麓泽心说谁担心了。
　　他咽下嘴里的水，终于淡定回道：“上将找他们也不奇怪，在他离开赛璐岛那会儿，就应该已经猜到了什么。这么久了，该查到奎因了。”
　　海雀挑眉：“那么，奎因他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你也能理解？”
　　唐麓泽晃了晃杯子里的水：“这有什么。罗什是罗家人，一直和上将家里是一派的。安德雷克要知道什么，他们自然知无不言。奎因是罗什的智能，当然和罗什是一条战线。”
　　“奎因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一定会不开心，他还说他们一直在为你解释。”海雀轻声哼笑，“看，这就是离开你身边、被卖给别人的下场。就算心里还想着你，也还是会被你怀疑——就因为你觉得智能和新主人才是一边的。”
　　唐麓泽道：“智能本来就该和主人在一边，不然不就违反你们的基础原则了？”
　　海雀道：“但你不相信奎因不会为了罗家而伤害你。”
　　“他现在是罗什的副手，是军部编制。要是给别人知道他偏向我，我们都别活了。”唐麓泽耙了耙头发，随即催促道，“还有什么要讲？长话短说，我要上星网了。”
　　“……奎因说，他要转达安德雷克上将的话。”海雀其实有些不想转达这部分，但他现在是唐麓泽的管家智能，应当照实回应，因此还是说了，“他说，上将亲口表示，不会追究你的任何责任，让你赶紧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并且向他报平安。”
　　“‘亲口表示’？这管什么用？”唐麓泽闻言嗤笑，“他个人不追究，军部呢？公诉机关呢？还有，我现在可不止被他追查而已，那个项目组肯定也在找我，甚至可能虫族也盯着我。我疯了才会打开‘唐麓泽’这个名字的终端，打开它不就等于打开定位器？”
　　“说到这个，你和那位上将还真是有点奇怪的默契。”海雀挑眉，“你们原本的计划都是关闭终端并且销毁吧？结果谁都没扔，你是随身带着，安德雷克更是还开了机，好像就等着我们给他那个终端发信息一样。要我说，你们其实还是对之前那段日子……”
　　“没更多有用的话，那我就上网去了。”唐麓泽打断他，“随便你干嘛。”
　　“我当然是去给你当直播助理啊。”海雀其实也不乐意多说唐麓泽和安德雷克的关系，顺着他的话道，“你要直播说古时候的一些习俗，是吧？我帮你监控一下，顺便，我也要看。”
　　唐麓泽感觉他把主次说反了，但也懒得探讨这些，只回道：“就是看一些以古时候为背景的视频而已，直播只是顺带。”
　　其实他忽然想起做这个，还是之前安德雷克的提议。安德雷克当时觉得唐麓泽这么喜欢、熟悉以前的历史，可以做些相关主题的视频之类的小玩意儿，解解闷的同时也能传播知识。不过那会儿唐麓泽哪有搞这事儿的心思，就随口回绝了。等到现在，总在外边到处跑，说好听点是“旅游”，可唐麓泽又不乐意总是出门。琢磨几天后，唐麓泽忽地就想起安德雷克的提议了。
　　海雀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只当唐麓泽懒得动弹，又想开拓个新的赚钱方式，自然陪着他试水。
　　“是，我明白。”海雀以为唐麓泽是怕直播失败才故意装随意，笑了笑，并不反驳他的说法。
　　“那我就陪你看视频，顺带陪你直播。”
　　***
　　唐麓泽的直播，自然还是采用“苏见明”这个账号。
　　这账号以前从未开过直播。唐麓泽选了个视频网站，起了个网名叫“啊对对对”，再开了直播间，这就打开直播通道了。
　　泱泱联邦这么多人，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忽然开了个直播，自然一开始也没观众。
　　陪着直播的智能海雀看没别人，唐麓泽也还在选视频，于是无甚顾忌地和他闲聊：“你直播间怎么起的这个名字？”
　　“嗯？‘鉴定一下网络热门复古视频’？”唐麓泽根本不抬头，随口回道，“你不懂，这也是一种复古。”
　　“你是说这名字复古？那你的id也是吗？”
　　“当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聊着，唐麓泽已经找到了想要的视频列表。他搜到了同网站上打了“20-21世纪”“华国”标签的视频，然后筛掉了纯粹恶搞、搞笑的那些，随即就点开了前列的一个视频，开始看了。
　　这是一个由主播用数字信息制作的视频，主要内容是介绍当时华国的“春节”传统，属于带娱乐性质的科普向。它采用了“第一视角”，细节丰富、互动自然，而且全篇气氛热闹。加上制作视频的主播比较有名，因此目前排在了前面。
　　由于视频本来就是非自主互动的，唐麓泽也懒得开全息沉浸了，只开了个平面镜头跟着看。
　　一开始，就是这个第一视角的主角，打开车门下车。
　　呈现在眼前的——对于唐麓泽来说是呈现在大屏幕上的——是积累了皑皑白雪的一个小院。红砖墙、铁皮门，大门两边和顶端贴了对联，大门上贴的是福字，又红又金的一下氛围就起来了。
　　唐麓泽只看了第一眼，就判断道：“北方啊。”
　　海雀问：“你知道？你不是没看简介吗？”
　　“雪这么厚，按坐标来说肯定是华国北方。”唐麓泽边说边忽然暂停了视频，“啊，一点小问题。”
　　海雀又给他搭下茬：“什么问题？”
　　“上下联大概率贴反了，意思虽然没有前后关系，但一般都按照最后一个字判断。”唐麓泽指了指横批道，“横批是从右往左念的，那就是右边上联，左边下联。上连最后一个字应该是三四声，下联是一二声。你看这门右边，是一二声。”
　　“那不就是错了？”海雀道，“你还说什么‘大概率’？”
　　“嗯……那个年代，也不一定是所有人都分得清上下联，所以也不一定是主播的问题。”唐麓泽继续道，“还有门上那两个‘福’字，也有点问题。”
　　“怎么说？因为贴倒了？”
　　“不全是。”唐麓泽回道，“‘福’字倒着贴，取义‘福到了’，这也是一种贴法。不过一般大门口不会倒着贴，这种开口式的写法更不行，这寓意着福到了门口就结束了，不进门。”
　　“啊。”海雀在旁边道，“查到了，你果然知道很多细节。”
　　唐麓泽继续道：“我还没说完。”
　　“嗯？”
　　“这个地方是双开门，正常可以贴两个门神，而不是‘福’字。”唐麓泽指了指双开门，又指了指左右两边墙上，对联外侧的“电子鞭炮”，“还有这个电子鞭炮，嗯……算了。”
　　海雀好笑：“怎么就算了？”
　　“保不齐，那时候也有人这么装饰，也不能说一定就是错了。”唐麓泽回道，“这东西像是想要放鞭炮的人家，处于禁放区，所以不得不用电子版本的装饰。”
　　海雀低笑：“我看你的直播间改名叫‘这里可能错了’算了……”
　　话音未落，第一条评论忽然出现了：【不是因为那年头的人开始觉得真鞭炮不环保，才改成电子鞭炮的吗？我记得酥华华特意说过这点的，主播能不能做点功课再来批评啊。】
　　“环保？”
　　虽然开播了好一会儿，进来的观众也才不到十个，这还是第一条评论，但唐麓泽还是轻声嗤笑了一下：“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一个大烟囱还冒着烟的地方，会讲究放真鞭炮环不环保吧？”
　　那个观众有些不服气，也可能是唐麓泽的阴阳怪气一下影响到了对方的脾气：【你有什么证据？酥华华的视频早就有无数专家看过，电子鞭炮是出于环保目的才出现的说法，是专家认证过的！】
　　酥华华就是做这个视频的主播ID，唐麓泽猜测这个观众大概是她的粉丝，而不是真有多懂那个时代。
　　“话我撂这儿了。”唐麓泽靠在虚拟空间的椅子上，微微一笑，“这是北方的村子里，烟囱还冒着烟，说明他们在家烧柴。如果他们一定要选电子鞭炮，官方原因最可能的是这里是火药禁放区，而不是因为他们有环保意识。村里不像城里讲究噪音、污染和火险，禁放区的成立，九成九因为要保护山林。‘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听说过吗？”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如果这个视频到晚上的时候，还放烟花，那环保这个理由就绝对是扯淡了。能放烟花的村里，有得选实体鞭炮，绝不选电子的，不得劲儿。”
　　这时，另一个观众的评论出现了：【主播说得有道理啊。酥粉也没必要觉得酥华华一定是对的吧，她又不是没犯过错。】
　　【但这个视频那么多专家和史料证实过了，这主播一点证据不讲就说酥华华是错的，张口就来？主播好歹放点证据吧！】
　　唐麓泽不想纠结了，张口就回：“啊对对对。”
　　刚才帮他说话的观众：【哈哈哈哈哈！你的ID居然是这个意思啊！好阴阳怪气，我喜欢！】
　　质疑的那个也还在发评论，但唐麓泽懒得回答了。大门还没进呢，就在这纠结这么久，这视频得看多久啊。
　　于是唐麓泽暂时无视了他们评论区，继续播放视频。
　　视频里的主角视线也终于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看一下周遭环境，就有一个神色亲切的长辈迎面过来，冲主角一笑：“除夕快乐！”
　　唐麓泽：“……”
　　他立马再次按下了暂停键，满脸无语。
　　“……没人会说‘除夕快乐’！”
　　作者有话说：
　　小鹿：不会吧不会吧。啊对对对。


第六十四章 榜一大哥过年好
　　对于“除夕快乐”这句话，唐麓泽只稍微解释了几句。
　　比如一般只有过了除夕晚上十二点，直接说“过年好”“新年好”“新年快乐”之类的祝福，除夕这点不会特意说“除夕快乐”。如果要在初一到来前就表达祝福，一般也就来句“拜个早年”。总之，就跟每年最后一天一样，大家可能会聚集庆祝，但不至于嘴上说“今年最后一天快乐”吧？
　　“当然，除夕毕竟也是放假，或许也有人会说吧，谁知道呢？”唐麓泽最后还是落下了这句，“但肯定没这个传统就是了。尤其在村里的长辈，更不会说。”
　　评论区那个一直在怼他的观众，又开始说他信口开河。唐麓泽懒得解释了，反正这就跟“端午安康”和“端午快乐”的争论一样，怪没意思的。于是那人连刷几条评论，换来的还是唐麓泽那句“啊对对对”。
　　他继续看视频了。
　　后面基本就是院子里拍一圈，进房子。房子里有坑有小灶，果然是典型的北方建筑，各种花花绿绿的装饰相当有过节气氛。而且屋里的人更多，几乎个个和第一视觉的主角打招呼。这个主角在屋子里陪聊天、吃零食、剪窗花、帮忙包饺子……总之都是那些过年时的活动。再往后就是吃年夜饭，举杯庆贺，镜头还刻意给了桌子上的丰盛菜肴好几个镜头。其中几个造型面点特别可爱，其中兔子模样的还对应的是这年的生肖。
　　唐麓泽已经懒得暂停了，直接就随着视频的推进不断吐槽：“这个春条，‘五谷丰登’，不整到外面贴粮仓，干嘛贴在厨房？”
　　“这个煲汤……南方的传统菜吧？北方过年也搞这个？算了，或者是人家就要吃个南方菜呢？”
　　“鱼呢？年夜饭没有鱼？‘年年有余’没听说过吗？大多数人家过年都会搞这个菜的，尤其是这么多人的聚会……”
　　后面吃完饭还有发压岁钱，放烟火，守岁等环节。唐麓泽越看越神色随意，靠着椅背的动作也越发懒散，指指点点的时候甚至都不回应评论了。
　　“饭后发压岁钱，行吧，北方传统。但能不能不要搞得像是在交换礼物一样？而且既然要做这么传统，那不干脆把压岁钱放枕头下吗？”
　　“这个红包的封面，是成对鸳鸯，这是给结婚新人的才对啊。”
　　“哈哈，还真放烟花了，刚才说要环保的人呢？”
　　“这烟花效果太夸张了，这规模的烟花，在那个年代放一个就要几万块，村里人不会买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直播间观众数目已经上千。不幸的是，大部分观众可能是那个“酥粉”叫来的，于是评论区批评、质疑、抬杠的内容远远多于支持的，一时间乌烟瘴气。唐麓泽倒是无所谓，但海雀看得十分不开心。可唐麓泽又示意他不用管，于是海雀只得屏蔽了这些越来越刻薄的发言，至少让唐麓泽和自己眼不见为净。
　　后面视频还跳到了开始过年的环节，这后面的小细节毛病更多，唐麓泽吐槽的话语也更加简单。什么“大年初一不要往外扫地”，“正月一般不剪头”，“舞狮可以，北方的舞狮好歹用北派的狮子吧”，如此总总、不一而足。
　　等他看完这个视频，观众数量堪堪上万。评论区由于海雀开的屏蔽，唐麓泽能看到的内容不算多。有好些都在问他是不是也是古代民俗爱好者，以后会不会也做这种复古视频，或者就走这种“给热门视频挑错”的路子。
　　“不一定，再看吧。”唐麓泽终于开始回复评论，单手支着下巴，随性回道，“我本来想的是挑一个这种视频来看，有问题就说，顺便补充一点我知道的其他相关内容。没想到光是点出问题，就让我说得要口干，实在没工夫延展了。”
　　这话的语气其实挺平常的，但内容越品越让人觉得阴阳怪气。评论区那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还有不喜欢酥华华的人，跟着瞎起哄，让他再继续鉴定酥华华的其他视频。唐麓泽没答应，只回道：“再说吧。我再想想下次要做什么内容。”
　　评论又问：【主播的房间背景也是复古的吗？开个全息看看呗？】
　　唐麓泽现在所在的虚拟房间确实也是复古风格，和之前他自己账号的房间风格是类似的，但整个构造已经不太一样了。他转了转电脑椅，回道：“可以开。不过我设定得非常普通，没什么特色，想看就看吧。”
　　评论还有人道：【至少说一下下次什么时候开播吧？要是还冲酥华华，我肯定来看哈哈哈哈哈哈！】
　　唐麓泽回道：“现在也说不定，我确定后开个预告吧，想知道就关注我呗。”
　　这会儿其实蛮多人在骂他蹭热度，想走黑红也是红的路子，说得还挺难听。不过唐麓泽看不到，看到了估计也无所谓。他只是简单道了个别，上传了这个虚拟空间的模板，这就真的下线了。
　　海雀自然也跟着下线。他的智能机体一唤醒，就立刻去给唐麓泽倒了一杯水。
　　唐麓泽看着递到面前的杯子，有点无语：“我说的口渴，只是一种口头上的形容词，不是真的渴。”
　　海雀的手坚持伸着：“喝点水又没坏处。”
　　唐麓泽一挑眉，这才接过喝了。
　　海雀又道：“你刚才那个直播，可真是点了个炮仗啊。你下播的时候，观众人数正在不断飙升，就算现在，他们也还在讨论你。现在他们已经在网上发了你的直播片段，说你想用踩酥华华的方式上位。酥华华的粉丝多，这个话题在粉丝群体里的热度上升很快。”
　　“哈。”唐麓泽嗤笑，“还真是黑红也是红了啊。”
　　“你真想红？”海雀道，“我知道你说的肯定都是真的，不过你要是想走红，也不用挑选这个方式，这对你的心理压迫太大了。就算你的心理素质很强，但作为你的管家智能，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承受这些。”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这样下去，你可能会引起上将、项目部甚至是虫族的注意……”
　　“怕什么？”唐麓泽拿着杯子轻轻晃着，轻笑道，“他们又不知道我对复古的因素这么熟悉。何况我还在逃亡中，他们怎么会认为我这个看起来想红的人，就是应该隐姓埋名的唐麓泽？”
　　这话要是在瑞利希和唐摆摆面前说，肯定会被反驳。
　　因为他们都知道，虽然项目组和虫族对唐麓泽了解不足，可安德雷克却是知道唐麓泽对复古事物有多熟悉的。而且现在安德雷克显然已经“逼近”唐麓泽，距离找到他只有一线之隔。唐麓泽居然在这个关头做复古因素相关的直播，怎么说都有点奇怪。
　　要是他们知道“做复古相关的直播”是安德雷克建议的，估计更加不能接受唐麓泽所说的理由。
　　而唐麓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他还没去、或者说没敢去细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可安德雷克这一波又一波的信息袭来，一个个叮嘱想法设法地到达了唐麓泽耳边，又让唐麓泽总有种……隐隐的冲动。
　　——就……一次机会？
　　——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标准答案，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麓泽觉得自己可真是够打脸的，可转念一想，那可是九十亿少女的梦啊。身为一个普通人，掉进他的“引诱陷阱”不是很正常吗？俗就俗呗。
　　唐麓泽就是这么坦然。
　　反正现在，他瞒着安德雷克的事，应该已经全都暴露给安德雷克了，唐麓泽觉得对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而唐麓泽这些心思，海雀是不知道这些的，只能道：“那好吧。反正下次你再直播，我再帮你监控舆论就是了。”
　　唐麓泽道：“没必要，那点小事还对我造成不了心理压力。”
　　“有必要。”海雀道，“我不想看。”
　　唐麓泽：“……”
　　他只好道：“随便你吧。”
　　***
　　虽然唐麓泽和海雀还在三不五时的移动过程中，但唐麓泽还是在最近陆续进行了几场直播。
　　他还真没盯着别人的视频去鉴定，而是选了好一些不太相关的主题。比如民族特色的“三月三山歌节”、复古悬疑特色的“各地都市怪谈”、经久不衰的“古怪又上瘾的美食”等等。这些主题除了都是复古特色，其他一个和一个都不挨着。唐麓泽这样东一枪西一枪的，搞得想来挑错的酥华华粉丝根本没法临场发挥。
　　倒是一些因为酥粉搞出的骚动而来看热闹的观众，在一期期追下来后，感觉有点意犹未尽。他们尤其喜欢听那些神乎其神的怪谈，那种没有逻辑、不受常识束缚的怪东西，尤其容易让人上瘾。
　　一开始还有人问“那个过于高大的黑影究竟是什么？外星人？”，后面大家都习惯了唐麓泽的不解释。越突兀、越诡异、越神秘，大家越喜欢。观众中也逐渐开始出现给唐麓泽打赏的人，其中有几人还基本固定在了打赏的榜单上。
　　唐麓泽还特别喜欢说“谢谢老板”“老板大气”“榜一大哥过年好”之类的话，土中带着欢乐气氛，观众们也喜欢听，还跟着学。
　　直到有一天，“榜一大哥”的位置忽然被人夺走了，还是断层式的那种。
　　彼时唐麓泽正在说“复古女鬼一姐——贞子”的故事。
　　【全站广播：“春阴秋寒”向“啊对对对”送出“超级宇宙舰队”*10！】


第六十五章 榜一老板
　　唐麓泽再淡定，也着实被那价值十万的打赏搞得惊了一下。
　　评论区也炸了：【天降大老板？？？】
　　【哈哈哈主播一下都坐直了，态度端正！】
　　唐麓泽确实从半歪着的放松姿势，一下挺直了背脊。
　　“呃，谢谢‘春阴秋寒’老板！老板身体健康、万事顺利……嗯，我给老板单独换套词儿吧。”唐麓泽面对这个规模的打赏，终于决定整点小活，“不过我只能试试，可能说得有点慢哦。”
　　然后他就伸着手指开始数：“祝老板，一帆风顺、好事成双、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七星报喜、八方来财、健康长久、十全十美！说、完、了！”
　　唐麓泽暗暗松口气，本来以为这事不难的，结果中途几度卡住，好歹是半回忆半瞎编地讲完了。其中有几个数字都没在开头，也被唐麓泽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
　　说完这些俏皮话，唐麓泽就把贞子的故事继续往下讲了。他其实也记不清楚，讲到中间就有点瞎编乱扯的感觉。好在鬼故事这玩意儿就是只要留个扣，故意在最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停下来，也完全可行。于是又几分钟后，唐麓泽把故事停在了“明明死了三十年的人，法医尸检后，却认为她只死了不到两年”的情节。
　　评论区的观众嗷嗷叫，要求继续，甚至还有些打赏出来催后续。唐麓泽没理会，瞎吹水了几分钟。好一会儿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看到那个“春阴秋寒”的评论。
　　他用虚拟键盘打字，投射信息给镜头外的海雀：【那个金主没发言？】
　　海雀很快用文字信息告知他：【我没屏蔽春阴秋寒，也没检索到他的发言，他就是光打钱不说话。】
　　唐麓泽想了想，又直接在直播里说：“说起来，我好像没看见刚才那位‘春阴秋寒’老板发言，是我错过了吗？”
　　评论刷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到那个ID。唐麓泽扫了一眼海雀，海雀无言地摇摇头。
　　“好吧，看来这位老板沉默是金。”唐麓泽道，“也不知道老板还在不在，是路过的财神，还是喜欢听我说故事。我看每次一到悬疑小故事大家就特别喜欢，这位春阴秋寒老板在我讲贞子的时候打赏这么大方，是特别喜欢贞子吗？”
　　就算这么点名问，这位观众也没回应。倒是其他观众吵嚷嚷的：【肯定是！悬疑故事最有意思！】
　　【按照主播的描述造了个贞子的形象！想看的可以去看看我的空间！】
　　【看了！好漂亮！授权给主播以后讲贞子故事的时候用吧！】
　　唐麓泽也去看了那个形象。确实是个漂亮的年轻女性，黑色长发、白色长裙，脸色苍白得显出几分弱气。唐麓泽想了想，说道：“挺好看的，不过还不够恐怖。不过我想起了另一个恐怖故事，主角也是美女，还是绝世美女的设定，男女老少都会爱上她。而且这美女还是烂脾气设定，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想听吗？”
　　评论区一片“想想想”的回复。
　　还有人问什么时候讲、下次什么时候直播。
　　唐麓泽想了想：“过一阵吧，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没空准备你们喜欢的悬疑小节目。”
　　评论区又有人发：【不讲故事也行，再找个热门复古视频来鉴定一下啊！】
　　“鉴定视频啊，也行吧，不过还是要看时间。”唐麓泽道，“有空了我再开个预约，到时候再预告时间吧。啊，要是‘春阴秋寒’还在，记得下次再来啊，老板！”
　　这语气轻佻得不行，显然是在开玩笑。评论区也和他瞎闹：【哈哈哈你就想单独拴住大老板是吧？】
　　【换我我也栓啊，大老板出手一次，抵得上所有其他人打赏的总和了。】
　　【可惜大老板不回话，主播快去加他好友！给他私信！拴住老板就发达的时刻指日可待！】
　　这些玩笑之中，还夹杂着一些质疑。大概是刚才那个全站广播的超级打赏，引来了一些看热闹的人。不过这些人进来后，听到的故事都没头没尾，没几分钟后唐麓泽还开始聊天，说些疑似水时间、拴住大老板的内容。因此这些人的发言多少有些不友善，一些字面上勉强还过得去的就逃过屏蔽，到了唐麓泽眼前。
　　【连直播都不勤奋，怎么对得起这么大的打赏啊？】
　　【拿到这么大打赏的主播居然这么烂？别是找人炒作的吧？】
　　【玩炒作也好歹尽职尽责一点啊，我进来之后都没听到多少标题上的恐怖都市传说，这么混啊？】
　　在这一片混乱当中，打赏惊动全站的大老板终于开了金口。
　　真正意义上的“金口”。
　　“春阴秋寒”买了个100块的可发言打赏，伴随了一条霸总式发言：【忙你的。下次我再来。】
　　“哟，老板真是我粉丝啊？”唐麓泽挑眉，凑近镜头轻轻一笑，“老板下次想看什么？我尽量给你整出来。”
　　“春阴秋寒”又刷了个100块：【都行。】
　　“老板，你这个话真是简短得……不用这个付费框我是真看不到啊。”唐麓泽感叹，“我想想啊，老板要是喜欢美女怪谈系列的话……贞子富江伽椰子，笔仙碟仙鬼来电，老板先选一个当以后的备选话题？”
　　“春阴秋寒”第三个100块：【我不喜欢美女。】
　　“那你喜欢美男？”唐麓泽乐了，“鬼故事里男鬼的威力可不大，有点没那个味儿了，所以我也不太知道男鬼的故事啊……《聊斋》里可能有点儿？我仔细想想好了。”
　　他这么一说，“春阴秋寒”的发言后面立刻跟了一大串的付费发言，金额从几块到100块不等，大家纷纷表示：【别别别，就女鬼吧，我喜欢！！！都安排上啊！】
　　【美女们轮流上班吧，求求了！】
　　【美女们组团出道吧，求求了！】
　　【美女们轮流吃我吧，一鬼一口，求求了！】
　　【……前面发言越来越变态了，但我也同求！】
　　唐麓泽看得好笑：“看吧，春阴秋寒老板，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这么高，我可不敢忽视。不然一人骂我一句，我都要被骂得头秃了。”
　　“春阴秋寒”第四个100块：【你说什么我都看。】
　　“春阴秋寒”第五个100块：【不过你这些故事，是不是可以拍成影视作品？】
　　其他观众们看着大老板的发言，在评论区纷纷表示：【哇哦，大老板这个豪气又宠溺的发言，比不上比不上。】
　　【我猜大老板下一步就是买主播的IP，给他全拍成大电影了！】
　　【这是什么新时代的甜宠包养剧？磕到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我才发现这个宝藏主播没多久，主播就能退休回家了吧？】
　　“这个IP……也不是我的。这是很久之前的故事，按照法律早就变成公众开放版权了。”唐麓泽耸肩，“就算大多数人可能不知道，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是我的发明啊。”
　　他这些发言似乎话里有话，总让人觉得他在阴阳怪气其他主播。而他本来就是从被人非议“踩红人上位”而起来的流量，因此评论区很快又混战起来。唐麓泽没管这些发言，只是随意再聊了几句，终于道别，关了直播。
　　海雀这下也终于能够开口说话：“我们只是要在星际航班上再渡过差不多两周，你要是想直播，在航班上也可以直播，没问题的。”
　　“找个理由歇一阵而已，你还当真了。”唐麓泽随口回应着，然后看向信息界面跳动的新申请界面，打开后向下划了一会儿。
　　海雀很有先见之明，他一开始就把这个主播账号的陌生人私信都关了，不然容易被那些咒骂唐麓泽的信息塞爆信箱。大概就因为这样，导致好友申请的数量也多得惊人。
　　海雀察觉他的动静，说道：“在看好友申请？你有什么想交流的人吗，我给你筛？”
　　“不必。”唐麓泽这么回答，却搜了一下好友列表，很快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名字。
　　——那个“春阴秋寒”果然来申请好友了。
　　当然，只是网站的好友，不是终端的。
　　“怎么了？”海雀看着唐麓泽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什么问题？”
　　“没。”唐麓泽随手一点信息页面，“我通过了那个老板的好友申请。”
　　“哦，‘春阴秋寒’？”海雀挑眉一笑，“他今天可很大方，一下给你打赏了这么多钱……怎么，还真想从这个大老板这里要点零花钱？”
　　“是又怎么样？”唐麓泽随口回道，“‘恋人商法’，听说过吗？”
　　“……”海雀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然后道，“我本来想说，缺钱问我要。你说这句话，我又不敢说了，怕你又说我有什么不良企图。”
　　唐麓泽：“……”
　　海雀又道：“说真的，你真想联系他？”
　　“给大金主一个面子罢了，不然岂不是真的太不像一个主播了？”唐麓泽笑了笑，通过后根本不打开对方的信息页面，而是随手关掉了信息界面。
　　海雀半开玩笑：“就加一个榜一？榜二榜三呢？”
　　“哈。”唐麓泽道，“一个就够了。”
　　“是吗？”
　　“是啊……”
　　——叫“春阴秋寒”的，可不就这一个？
　　“春”字“阴”了，就是没了“日”；“秋”字“寒”了，就是没了“火”。
　　“春阴秋寒”的谜底，就是“秦”字。


第六十六章 群体的情绪
　　唐麓泽说摆烂就摆烂，当真在星际航班上一场直播没开。
　　他先睡到自然醒快七天，而且一天天几乎都在房间里，没怎么出门。等他终于睡够了，这才在船上溜达了一圈。
　　然后他此生第一次，进了赌场。
　　这年头的赌场，已经酷炫到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地步，科技感十足。但不变的是那种热烈的氛围，音乐、灯光、各种机器的音效和欢呼、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那种说不清的气味，一切都令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砰砰直响。
　　“我从不知道你还喜欢来这种地方。”
　　海雀当然是跟来了，在震耳欲聋的环境中，只能挨着唐麓泽，凑近他耳边说话：“难不成你以前其实是个赌场高手？”
　　“我那点家底，支撑得起‘赌博’这个兴趣爱好吗？”唐麓泽瞥他，“来感受一下罢了。”
　　海雀闻言，低声笑了笑：“还是可以给你一点玩耍的零花钱的，我们不至于省到进赌场也不给你玩玩的地步。”
　　唐麓泽道：“不玩。”
　　“真不玩？”
　　“不玩。”唐麓泽再次回道，还低声表示，“你知道以前的野生动物园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
　　“以前的野生动物园，就是野生动物在造景地里自己玩自己的，游客从它们身边路过、观看他们，转一趟就出去。”
　　“……咳。”海雀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低笑道，“你可别和别人说，怕你挨打。”
　　“我还能和谁说？”唐麓泽抛下这句，溜溜达达参观赌场去了。
　　海雀看着他背影，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
　　唐麓泽在每个项目后面待着看一会儿，神色都是津津有味的，甚至跟着激动的，但硬是真的一毛不拔。
　　几十分钟后，他背着手、心满意足出了赌场。
　　“……你还真没花钱。”海雀走在他旁边，“刚才开牌的时候，你那个亢奋的样子……我都做好准备了，等着你随时回头说要兑筹码下注。”
　　“我要兑筹码，我自己不就兑了，需要你？”唐麓泽嗤笑一声，“我就是感受一下刺激，所以试着猜了一下结果、又跟着期待了一下而已。”
　　“好吧。”海雀挑眉一笑，“某种意义上的‘白嫖’，嗯？”
　　唐麓泽：“学我说话？”
　　海雀：“我不就随你？”
　　唐麓泽：“这话说的，就跟我是你爸爸似的。”
　　海雀：“……”
　　唐麓泽：“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确实能算你……”
　　“我是自由发展的，你可不是我爸爸。”海雀打断他，然后强行把话题转回原来的内容，“不过你今天究竟为什么来赌场？真的只是因为你想要点刺激？”
　　海雀以为他这次还是会随口应付，没想到唐麓泽回了另一个答案：“我只是昨晚上忽然想到一件事。”
　　“……嗯？”
　　“就是关于脑内芯片的事。”唐麓泽说到这，看到海雀的神色隐隐露出某种不赞同，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两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边走边聊天。海雀可能以为他要说起安德雷克的脑内芯片，所以想要阻止一下。
　　不过唐麓泽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
　　他笑了笑，算是安抚海雀让他放心，然后继续道：“我昨晚上又看到了那个广告，说脑内芯片如何能调节人类的情绪、稳定状态。那时我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脑内芯片，在某种程度上，不应该是赌场里的禁忌吗？”
　　海雀听他不是要讲安德雷克，状态也放松下来，回道：“禁忌？怎么说？”
　　“赌场，在一定程度上，其实是希望客人们都进入亢奋状态的。”唐麓泽道，“这种亢奋状态会让客人们更冲动地消费，更不理智地去判断，这对于赌场来说才是获得更多收入的理想情况，俗称‘上头’。”
　　“明白。”海雀道，“赌场的整个氛围，电光声效，都在力图达到这个目标。很多人就算原来觉得自己能保持理智，一旦走进去，就容易被这样的氛围感染。”
　　“没错。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情绪控制芯片，是不是对抗赌场这种手段的利器呢？”唐麓泽回道，“我想到了这点，所以想去赌场看看，确认他们是否禁止了植入芯片的人进入。就像很久以前，著名的读心术表演者、心理学家、魔术师之类的，会被赌场禁入一样。”
　　海雀回忆了一下，说道：“但我没看到相关的免入声明。”
　　“确实。”唐麓泽若有所思，“不知道是赌场还没制定相关对策，还是他们和芯片生产商达成的某种默契……”
　　海雀道：“可芯片已经商用了，要是大面积铺开，佩戴率上升，赌场总不可能把很多顾客都拒之门外吧。”
　　“没错。”唐麓泽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赌场以后要如何应对这个状况，在大部分个体都强制保持冷静情绪的前提下，怎么营造群体情绪氛围……”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位。”
　　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唐麓泽和海雀一回头，发现那是一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性。他着装得体，神情友善，冲唐麓泽微笑道：“抱歉，我刚好走在你们后面，不小心听到你们聊天的内容。因为刚好和我最近研究的课题有点关系，我忍不住听了一下……”
　　海雀有意无意地站在唐麓泽前面一些，隔开他和搭讪者：“有事吗？”
　　“没什么，就想能不能和你们认识一下，聊聊关于群体情绪氛围的话题——我对你们刚才的话题有点小小的兴趣。”男人抬起自己的手腕，点了一下终端，一个名片码立刻谈了出来，“当然，我不是要聊很严肃的事，只是随便聊聊而已。毕竟我也刚结束上一个调查，想要轻松一段时间。如果你们不想聊这个，单纯交个朋友也不错？我只有一个人，一路上也怪无聊的。”
　　海雀是想要拒绝的，毕竟他们还在秘密逃跑中。但他不拿主意，所以扭头看唐麓泽。
　　唐麓泽看看那个名片码，想了想，问道：“你刚结束一个调查？也是关于群体情绪？”
　　“是的。”男人笑了笑，“准确来说，是去调查了一个类似于……新兴宗教的团体。他们的群体结构非常原始，但出奇地牢固，我想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这种简易结构，所以就去调查了。”
　　唐麓泽挑眉：“我可不想陷入什么宗教话题……”
　　“哈哈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事的，那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宗教，而且他们也没干什么坏事。这年头要在一个不算落后的地方，搞什么集体犯罪，还是挺难的。”男人笑了笑，“他们不神秘，都是正常生活的人……总之，你想听的话，咱们可以找个安静的酒吧聊聊？”
　　唐麓泽道：“我不喝酒。”
　　“那就咖啡厅？”男人笑了笑，摊开手道，“我没有恶意，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们就在公共场所聊聊，不用加好友。这个应该是你的智能吧？在他的监视之下，我无法做什么的。”
　　“……行。”唐麓泽对他的话题确实有点兴趣，还真伸手刷了他的名片码，然后扫了一眼，“谢菲尔德教授？”
　　海雀跟着伸手复制了名片，随后就默默地联网调查起了这个人。
　　“叫我‘谢菲尔德’就行。”男人微微一笑，“如果你不想给我名片，至少告诉我怎么称呼你？”
　　唐麓泽随口道：“叫我‘小明’就行，他是‘小红’。”
　　海雀：“……”行吧，反正记不住昵称的不会是我。
　　谢菲尔德心里怎么想的无法知道，但面上笑道：“很有意思的昵称，我记住了，小明。”
　　唐麓泽想，哈，你肯定不懂。
　　这可是很久很久以前，全国学生都从小熟悉的两个“应用题”主角，和“张三”“李四”并列的纯路人代称！
　　***
　　在一个客人比较少、氛围比较平静的咖啡馆，唐麓泽、海雀和谢菲尔德，还真聊了快一个小时。
　　在这之前，海雀已经把在星网上查到的关于谢菲尔德教授的信息，发给唐麓泽了。为了节省唐麓泽的时间，海雀还贴在唐麓泽耳边说了句“暂时没问题”。
　　在这之后，唐麓泽就和谢菲尔德进行了交流。
　　唐麓泽把自己对“赌场和芯片”的看法又说了一遍，谢菲尔德对此非常感兴趣，开始延伸到一些别的话题，并且开始简述这次刚结束的调查——当然，只说能说的部分。
　　他说，他之前去的地方，非常普通。联网正常，周围环境普通，人们生活的样子和联邦别处没什么不一样。他之所以会特意前去，是因为他有个学生告诉他，自己以前的一名中学同学……似乎变成了某种“意见领袖”。
　　谢菲尔德一开始以为学生说的类似于“班里的红人”“群体领袖”，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群体里的核心人物。但学生细细描述后，谢菲尔德察觉了这个“意见领袖”的奇妙。
　　无论是新认识的、还是以前见过的，这人似乎能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当人们出现矛盾，这人就能针对他们的具体情况，调停他们的矛盾。他给出的意见，都不算什么大事，但对当时的事主都很有效。时间一长，大家就会在迷茫时，习惯性地询问他的意见。人们甚至自发总结一些他的经典语句，并随口应用在日常交流中。而人们也在他的影响下，渐渐习惯性地聚集起来——有时候是聚会，有时候是一起去当志愿者，有时候又是别的活动。
　　围绕着这个人的人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而谢菲尔德的学生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曾经和这个人在同一个班级一起念书，从小看着他如此表现，甚至一度暗恋过对方。但当这个学生长大、远离，到了谢菲尔德名下学习，忽然就从专业的角度察觉了那个人的不对劲。
　　她认为，那个人更像是某种新兴宗教的发起者，并且将这种看法传达给了自己的老师——谢菲尔德。
　　这也就是，谢菲尔德去调查那个人的前提。
　　他讲得很简单，唐麓泽听着，面上很平静，心里却难以避免地涌起了某种猜想。
　　——又是一个…… “雪莉”？


第六十七章 新的好友
　　谢菲尔德介绍完他调查的前提后，后面说的实际调查内容，就有点乏善可陈了。
　　准确来说，是对于唐麓泽来说有点无趣。他暂时将这个人物设定为“和雪莉一样”之后，谢菲尔德说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于是谢菲尔德说完后，也发现了唐麓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无奈一笑：“我的表述有这么无聊吗？”
　　“啊，只是感觉和你说的前提差不多嘛。”唐麓泽回过神，支着下巴看他，“你调查的东西，不正是证明了你学生和你说的事吗？”
　　“确实。”谢菲尔德笑了笑，也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毕竟再详细，就是我的学术分析了，我怕你会不太耐烦听。”
　　“确实不耐烦。”唐麓泽的话很直白，似乎不在意谢菲尔德怎么想他，“不过，如果教授愿意用我能听懂的话，简单和我说说你研究出来的结论，我也想要试着了解一下这种高深的理论。”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即便是看起来好脾气的谢菲尔德，也垂眼轻咳了一声，然后看着他轻笑：“我们好像才认识一会儿，你就这么理直气壮问我要研究结果啊？”
　　谢菲尔德的语气是很温和的，但内容里隐隐透出某种敲打，看来他确实是当老师的。唐麓泽却不怎么吃这套，而是道：“嗯……我并不听分析过程，这样的话，即便我知道结论，也没法偷走你的研究思想，搞一篇论文出来。”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教授愿意说的话，我再免费送你一个材料？”
　　海雀闻言，多少有点猜到了他的计划，但也只是默默注视着他，并没说话。
　　“……嗯？”谢菲尔德有些意外，“材料？你指什么？”
　　“有一个和你说的这个考察材料差不多的故事。”唐麓泽慢悠悠喝了一口咖啡，随性地一笑，“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听到你的描述，感觉你可能会对这事有点兴趣。”
　　谢菲尔德好笑：“所以，这是交换？”
　　“也不一定。如果你觉得你的研究结论还不能说，我也不强求。只能等教授你的论文发表出来后，我再去拜读一下大作了。”唐麓泽边回话，边在终端上摁了几下，弹出来一个公共的共享连接。
　　谢菲尔德一愣：“这是什么？”
　　唐麓泽：“病毒，怕吗？”
　　谢菲尔德失笑，伸出终端来刷了一下：“你都不怕我的名片是病毒，我怕什么？”
　　随后他查看了一下刷到的东西，发现那是一个宣传视频的网址：“这是……一个庆典活动的宣传视频？”
　　“是。刚结束不久。”唐麓泽道，“你看看他们宣传的那个‘神女’扮演者，或许会感兴趣的。”
　　他说话的时候，谢菲尔德终端上播放的视频，正好播放到了由尼薇尔扮演的“神女”画面。唐麓泽一抬下巴，示意道：“喏，就是她。”
　　“是吗？”谢菲尔德看了看画面上的人，根据只言片语问道，“‘神女’……是什么宗教的核心人物吗？”
　　“不，只是个习俗庆典里的重要角色扮演者。”唐麓泽道，“属于大型娱乐项目。不过是不是真有比较正统的这个民族、或者说教派的人，我就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谢菲尔德看着画面上的女孩，“那她叫什么？”
　　“只要你查，就马上能够知道了。”唐麓泽没直接回答，只是道，“这该是你调查的部分了，教授。”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叫我‘教授’，我怎么觉得你在暗暗讽刺我呢？”谢菲尔德关上视频，说道，“不过，你还真就把这消息直接告诉我了？”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灵光一闪而已。”唐麓泽道，“那么，教授，还是不能和我说你的研究吗？”
　　“不是不能说。”谢菲尔德无奈一笑，“是我觉得这次调查的现象，总和我原来知道的一些理论，有一点不太符合的地方。我得先把这种特殊的地方研究分析，才能有结论啊。我总不能现在就乱说自己的猜测，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教授觉得特殊，那一定很有意思。”唐麓泽道，“对了，教授，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就像我猜测的脑部芯片会成为影响赌场的东西……”唐麓泽问，“你刚才说的那个案例，如果大家都戴上了芯片，随时调节自己的身体激素和电磁什么的……那他们还会对这个核心人物产生这么大的信任和依赖吗？”
　　“……哈哈哈，天，你可真是令我惊喜。”谢菲尔德听到他的提问，露出了意外又愉悦的神情，“事实上，我刚才叫住你，就是听到你的想法后，忽然灵光一闪。没想到你也想到了。”
　　“想到了有什么用？”唐麓泽道，“你不是说还没有结果吗？”
　　“确实。”谢菲尔德笑道，“现在加上你给我的这个灵感，我想要研究的事就多了。不过还是得一件一件来，先处理完现在手上的案例——当然，包括你提供给我的这个——然后再研究脑部芯片对群体情绪的影响。我还得去了解一下脑部芯片的功能，然后找看能不能寻征集佩带了芯片的志愿者来研究，或者做点心理实验。”
　　唐麓泽无甚真心地回了一句：“那就期待教授的研究结果了。”
　　谢菲尔德叹道：“你甚至都不愿再叫我一次‘谢菲尔德’。”
　　唐麓泽：“……”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谢菲尔德又笑道：“还是不能加个好友认识一下吗？或者你在哪个网站有账号，如果我也有的话，我在站内加你的好友？”
　　唐麓泽想了想：“你在XX网有账号吗？”
　　海雀一听，特别明显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可海雀到底遵循着智能管家的职责，没在这时候强行插入对话。
　　“有。有时候还会做点科普视频……你在这个网站里有账号？”谢菲尔德仿佛没注意到海雀的动静，回道，“对了，我的账号在名片上就有，你刚才没看吧？”
　　“……”唐麓泽在手腕的终端上操作了一下，随后道，“好了。”
　　“好了？你做了什么？”谢菲尔德也跟着操作终端，查找了好一会儿，“刚才这一分钟内，没好友申请，有条陌生人私信、但看起来不像你，评论、点赞……这个关注是你吧？”
　　谢菲尔德把自己的用户界面展示给唐麓泽看，那是一个刚关注他的用户，头像是一个猫猫头，ID是“啊对对对”。
　　唐麓泽道：“你猜？”
　　“我用猜？”谢菲尔德当着他的面点进去，看到了直播回放的页面，“反正我看看这个主播的直播录屏，就算不是你本人的脸，看主播说话的方式也能分析出来是不是你。”
　　唐麓泽心说就算你现在看到的这张脸，也不是我们的脸啊。
　　谢菲尔德又道：“我关注你了，还发了好友申请，给面子的话记得通过。”
　　这话说的，基本已经认定这个号就是唐麓泽了。唐麓泽不点头也不摇头，直到离开这个咖啡店，也没给谢菲尔德点通过。
　　***
　　唐麓泽回到房间，跟在后面的海雀关上门，这才问道：“你为什么想要认识他？”
　　唐麓泽坐到沙发上，抬起终端给谢菲尔德的好友申请点了通过：“你猜？”
　　“我不知道。”海雀道，“难道你想让他也参与到这件事里？让他来研究雪莉、尼薇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我至于把一个普通人莫名其妙扯进来吗？”唐麓泽打开谢菲尔德的视频网站主页，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人类是不是真的比虫族聪明。”
　　“什么？”
　　“从埃斯拉彼和雪莉的关系来看，雪莉很可能和虫族有关吧？那现在我假设，雪莉和尼薇尔，甚至谢菲尔德说的案例中那个人，都和虫族有关的话，显然虫族在人类世界的影响已经远远大于目前的民众所知。不仅是他们埋伏在人类世界的程度，更有他们能‘控制’人类的能力。”唐麓泽道，“如果是这样，我想知道，人类自己本身能发现这种异样吗？”
　　身为智能的海雀自然反应很快：“你是说，像是谢菲尔德那样，能发现那个人身上有些特殊的地方，所以还专门去研究？”
　　“没错。”唐麓泽看着投影钟的谢菲尔德，缓缓道，“人类总是自诩比虫族的智力强那么多，那么，人类真的能看清虫族的伪装吗？”
　　海雀道：“但你这些说法，都建立在你的猜测上。雪莉是什么，尼薇尔、甚至那个案例里的人是什么，都还没定论。”
　　“是，所以我们可以告诉一个真正能管这件事的人。”唐麓泽道，“把谢菲尔德的主页发给奎因，让他转给安德雷克。”
　　“就这样？”海雀道，“要写什么解释的话吗？不然他把谢菲尔德当作类似尼薇尔的人，岂不是白费力气？”
　　“不用发，就给他猜去。”唐麓泽关上谢菲尔德的主页，又看了看自己的好友列表。那上面只有两个ID，一个谢菲尔德，一个春阴秋寒。
　　——既然你这么喜欢猜谜，那就猜去吧。


第六十八章 迷恋和杀意
　　“上将，我们查到这个谢菲尔德教授的情况了。”
　　副官进入了安德雷克的办公室，向安德雷克投出了信息传递码：“其中包括一些还没发表的学术信息，按照这位教授应该属于的保密等级，我还是直接当面传递给您吧。”
　　安德雷克一边接收信息，一边道：“简述。”
　　“他是心理研究方面的专家，最近在研究的议题应该是‘个人对群体情绪的影响’，之前发的几篇论文我也一并发给您了。”副官回道，“他之前刚结束一个调研。调研的内容是一个学生给的线索，我们也拿到学生的简述了，一并放在刚才的信息里。关于这个调研……我确实有个猜想，上将。”
　　安德雷克打开传来的文件包，一边点开了他所说的简述，一边回道：“讲。”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被之前的调查影响了……”副官回道，“总之，我觉得，这个谢菲尔德教授去调查的那个对象……也有点像雪莉和尼薇尔？”
　　安德雷克没马上回答。他一心两用地扫视着那段简述文字，文字页面不长，只有一两页。等他在一小会儿后，一目十行地扫视完，随后回应：“你没猜错。”
　　“果然？！我就知道！”副官道，“上将，您怎么会忽然关注到这位教授的？我看了他在那个视频网站发布的内容，完全没提到和这个调研相关的内容啊。是还有线人在调查这件事吗？”
　　“线人……”安德雷克听到这个形容，垂眼无声轻笑，但什么都没解释。
　　虽然是奎因发来的线索，而且坚决保密了来源，可安德雷克一猜就知道那是谁传递来的。而这个消息会被发来给他，理由显然就是副官说的那个。
　　——除了唐麓泽，还会有谁？
　　——明明提醒了他要注意安全，远离这些事，怎么还是在不断深入？
　　安德雷克心里转过这些想法，一方面因为唐麓泽还是要暗中相助自己而感觉甜蜜，另一方面也担心他的不断调查，而愈发担心。
　　唐麓泽身边，现在没有瑞利希和唐摆摆，防卫力量肯定很薄弱。一旦被发现的话……
　　——非得抓他回来才会听话？真是个胆大的家伙。
　　安德雷克不断盘算着，没回答面前的副官，只是反问：“知道现在要做什么了吗？”
　　“知道，调查这个谢菲尔德去调研的那个人！”副官回道，“但是上将，要是这个人……也和雪莉、尼薇尔来自同一个废死星呢？”
　　“是的话，不是还更好查？”
　　安德雷克道：“雪莉的下落还不清楚，从另外两个人来查，可能会有线索。”
　　“确实。雪莉明明是个大活人，当时也已经从那个福利院的登记里进入了人口系统，可是她现在居然是失踪状态……”副官回道，“哦不，她的失踪已经达到了七年，已经被宣告死亡了。在这期间，连那个福利院都已经土崩瓦解。
　　“不过，雪莉的事会不会是意外？毕竟其他人也有活得好好的，而且都挺张扬。雪莉要是还活着，可能也会像他们那样……”
　　安德雷克的观点和他不完全一样，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通讯就打了过来。
　　副官很有眼色地说道：“我先出去了。”
　　安德雷克点头，等他走了，这才接起通讯。
　　“梅德拉。”安德雷克看向投射出来的影像，“什么事？”
　　那影像上是个女性的半身像，不是别人，正是在星网上ID为“梅露”的女军官。
　　“上将，雪莉的下落有消息了。”梅德拉身着便装，神态严肃。
　　“有目击者说，她可能是被杀了。
　　“杀她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埃斯拉彼！”
　　***
　　“想找埃斯拉彼？”
　　加特靠在沙发上，浑身的气场凛冽又凝重：“奎因，就算你以前是小鹿身边的人，可你现在也已经走了，还是军部的走狗。海雀我都不会说的事，你指望我会告诉你？”
　　奎因冷着脸：“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有义务配合我的调查。”
　　“去他妈的义务，本来我对军部还挺有好感的。但和虫族建交的最后阶段，你们屁都不放一个，现在还想白打听我的消息？”加特冷笑，“还有，小鹿失踪之后，我托海雀让你帮忙找人，你一点反应都没。你该不会想说，海雀没发给你吧？”
　　“就是没发给我。”奎因大概明白海雀为什么这么做，也没多解释，只是道，“但我保证，麓泽现在还活着，也很安全。”
　　“真的？”加特挑眉，坐直倾向镜头，“你既然没收到海雀的信息，怎么知道小鹿失踪了？”
　　“你别管。总之，我保证他现在没事。但你最近还不能见到他，也不能和其他人提起他的情况，不然可能会导致他的危险。”奎因道，“现在，把埃斯拉彼的联系方式、他的下落告诉我。还有，你有的所有关于埃斯拉彼的视频材料，全发给我。”
　　加特沉默数秒，然后道：“你可别把我卖了。”
　　“我知道。要不是我知道你真的担心麓泽，我连麓泽还活着都不会告诉你。”奎因淡淡道，“你也不要透露我们的存在，还正常对待他就行。”
　　“废话。”加特挑眉，“我只想在我这个小地方安安分分活着，你可别背刺我。”
　　“你的小生意，和你的心思，我们没兴趣。”奎因道，“你该自己注意身周安全，毕竟你和虫族做生意。”
　　加特道：“你是担心我？你是担心小鹿的投资砸了吧……”
　　奎因不想和他闲聊，打断他：“说埃斯拉彼的事。”
　　“好吧好吧。”加特这才调出终端里关于埃斯拉彼的信息，“其实他还挺安分的，至少在和我合作的过程当中，表现得挺正常……”
　　***
　　【还没忙完？定下下次开直播的时间了吗？】
　　唐麓泽看着“春阴秋寒”发来的信息，挑眉。
　　——装，就跟我装。
　　——肯定是收到奎因的消息后，连我在哪都查到了吧。
　　虽然唐麓泽还在用假名，但谢菲尔德的行程卡是堂堂正正的。加上“啊对对对”这个账号背后的注册用户名，查一查这个账号终端的行动路线，安德雷克要知道唐麓泽现在在这个航班上，那简直再简单不过。
　　在旅游航班上有什么忙的？安德雷克肯定知道这点。而且他指不定还能调出这个航班的监控，知道唐麓泽最近时不时就和谢菲尔德碰一面，所以才假惺惺来了这个信息。
　　不过他要装，唐麓泽就跟他装。反正主播不就应该好好对待粉丝吗？
　　于是过了一会儿，唐麓泽就回复了“春阴秋寒”：【休息躺平中。别告诉其他粉丝啊，老板！】
　　安德雷克看到他的信息，不由得无声一笑，随后回复：【放心。你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最后那四个字，是安德雷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加上的。他取这个ID的时候，就给过一点暗示，也不知道唐麓泽猜没猜出来。要是没猜出来，这个“注意安全”就真的太不像个粉丝了。
　　可他又忍不住要发。
　　现在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惊人，安德雷克担心他真的被卷进来。虽然安德雷克已经下令给唐麓泽加强保护，可还是总有种不够的感觉。要不是他现在脱不开身，真想去亲手逮人。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不久，唐麓泽的回复还没来，副官就来报了：“上将，尼薇尔和奥德的体检已经安排了，过几天就会把采集信息收上来。”
　　“奥德”就是谢菲尔德上个调研对象，安德雷克叫人找个理由安排尼薇尔和奥德体检。能采集到信息最好，如果他们想方设法规避体检，那就更加能确定他们的不对劲。
　　“叫人盯着他们。”安德雷克道，“别让他们有机会在体检的时候搞小动作。”
　　“明白。”副官道，“还有，拉塞尔议长向您提出了见面请求。”
　　安德雷克闻言，微微一眯眼：“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他不应该知道，这是不打自招。”副官道，“奎因说过，他很可能就是给您心理治疗的幕后人员之一。恐怕是那些人太久没能找到您，来试探军部了吧。”
　　“嗤。”安德雷克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他们会在我失踪没几天就来找，没想到要等过了一个多月才来。一群怂货。”
　　副官问：“那您……见吗？”
　　“见，怎么不见，我还想知道他们怎么就那么精准，能在军部之前就能把我救走。”安德雷克道，“安排。”
　　“是！”
　　“还有，给梅德拉的东西，送到了吗？”
　　“您放心，她已经收到了。现在她身上集中的装备，基本抵得过一个歼敌小队作战能力。”
　　“嗯。既然她被迫放假，那就去外面好好‘旅个游’吧。”
　　***
　　星际航班在途中的最后一个港口停泊一天后，最后一段行程终于开始了。
　　再有几天，航班就将到达本次星际巡游的终点。
　　唐麓泽没在意这些，航班启程后，他照常溜达去餐厅吃饭。这天，他和谢菲尔德边吃边聊，海雀也在旁边跟着时不时插话。忽地，海雀猛然蹦了起来，直接挡在唐麓泽背后！
　　嘭！
　　一杯饮料直接全泼到了海雀身上，杯子也掉落在地。
　　一个红色卷发的姑娘堪堪站稳，端着刚取食的自助盘子，一脸后怕和抱歉地看着海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赔衣服！”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的上将只敢说“注意安全”www


第六十九章 旅途的伴侣
　　海雀身上被浇了湿了一大片，神色阴郁地盯着那红发女孩，但没立刻做出反应。
　　他定着没动，倒是那女孩还在连连道歉，并建议他去换衣服，自己来出干洗费或者新衣服购买的费用之类的。
　　终于，一直被海雀挡在后边的唐麓泽起身，转到侧面看了看海雀：“还好？”
　　海雀这才神色稍霁，偏头看他：“没事。”
　　红发女孩道：“唉，实在抱歉，这衣服赶紧换下来去送干洗应该没事的。我现在就把钱刷给你……”
　　唐麓泽看这女孩态度还行，也没多纠结，只是问海雀：“你怎么想，现在回去换吗？”
　　“你在这里，我不走。”海雀身上看着狼狈，神色倒是渐渐淡定了，“我不离开你身边。”
　　唐麓泽这个情况，现在要是身边没个智能陪着，海雀不放心。尤其现在这个状况，海雀离开的话总有种被“调虎离山”的感觉，所以“不走”的态度非常坚决。唐麓泽闻言，看一眼谢菲尔德，一时间也没说话。
　　——和别人吃到一半就走，多少有点尴尬……
　　但要唐麓泽选海雀还是谢菲尔德，那必须还是海雀的。
　　正在他要回话的时候，餐厅的智能服务员也过来了，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说是海雀愿意的话，可以从航班的商店购买衣服立刻送过来，这样海雀去卫生间就可以换衣服了。
　　海雀还是看唐麓泽，唐麓泽觉得可行，海雀于是要他给自己选T恤。唐麓泽看他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还浑然不在意地非要自己选，总觉得他又“犯病”了。
　　可海雀理直气壮：“你不管我，谁管我？”
　　“……”唐麓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搞暧昧，立马打开航班的衣服商店，随手选了个比较便宜的T恤。他还故意展示给海雀看：“就这个了，你穿哪个码？”
　　海雀一看那花花绿绿的衣服，就知道他在使坏。但海雀就喜欢看他这样，要不是这场合怕他生气，海雀可能还考虑貌似说上一句“你会不知道我什么码？”
　　但是现在，海雀只是道：“穿宽松点就行，大码吧。不对，你让我来扫……”
　　“不对不对！”红发姑娘赶紧道，“等会儿，两位，我来我来！”
　　她二话不说照着唐麓泽投出来那张图片一扫，当场下单L码T恤，边说还边道：“啊，那个，这是不是比你身上这个便宜不少啊……”
　　唐麓泽嗤笑：“他也不值太多钱。”
　　红发女孩看看他，又看看海雀，应该是看出谁在做主了，于是道：“那我再出个干洗费哈，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没事。”唐麓泽看这女孩端着盘子站了许久，说道，“你去吃你的东西吧，不用干洗费了。”
　　“不好吧，我不出这个钱良心不安。”红发女孩眨眨眼，“呃，反正我也一个人，那就坐你们附近？待会儿你们换完衣服，送洗的时候我来付钱就好。”
　　唐麓泽道：“真的不用。”
　　“用的用的。”红发姑娘自顾自地把自己的盘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过来伸手，想和海雀、唐麓泽握手，“误会一场，不如认识一下？我叫瑞秋，目前正在一个人全国旅游！”
　　这话唐麓泽一时间没回，海雀则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盯回瑞秋，冷冷道：“不想认识。”
　　“……咳，好吧。”瑞秋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挠挠脑袋，还不小心对上“前排观众”谢菲尔德的视线，也冲他笑了笑。
　　谢菲尔德就友善多了，也对她温柔一笑。
　　瑞秋的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依旧在唐麓泽他们这桌的旁边坐下了。海雀和唐麓泽都不再理会她，没几分钟后，衣服也送来了。
　　海雀拿着衣服起身，凑到唐麓泽耳边低声道：“别乱走，就坐在这里。那女的太奇怪了。”
　　“……”唐麓泽当然知道瑞秋接近得突然，微微偏脸一点头，海雀这才说了句“我快去快回”，快步离开了。
　　谢菲尔德看着海雀脚步匆匆的背影，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唐麓泽，有些感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们分开……你们是恋人吗？”
　　这话的声音没压住，就是普通闲聊，坐在旁边的瑞秋吃饭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继续吃着自己的餐点。
　　“……不。”唐麓泽不奇怪他会问这个问题，淡定地吃着自己的餐点，“我不跟智能搞这些。”
　　“果然？我之前就猜他是你的智能，只是以为你们……”谢菲尔德看着唐麓泽眼睛，“那，你是单身吗？”
　　唐麓泽把刚切下来的半块松饼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了好一会儿，咽下去：“和教授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谢菲尔德笑了笑，“但我好像没说过，我也单身。”
　　唐麓泽：“……”
　　瑞秋：“……”
　　——奇了怪了，我活这么多年，从不知道我这么受欢迎。
　　——我现在这张脸，绝对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啊！
　　“和我没关系，我也没兴趣。”唐麓泽继续切自己的餐食，随口回道，“和旅行中认识的人谈恋爱，来得快去得也快，教授不是该很明白吗？”
　　“但要是这都不抓紧，那我平时更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了。”谢菲尔德面对拒绝，倒也没露出尴尬和不悦，而是继续看着唐麓泽轻笑道，“怎么，连个知道你真名的机会也不给我？至少我……”
　　“啊，你回来了！”
　　瑞秋忽然拔高音调站起来，众人循着她看着的方向望去，看到海雀正在快步走回来。他换上了那件唐麓泽选的古怪T恤，但可能因为他的神色过于自然，所以看起来竟然也没什么违和感。瑞秋看他两手空空，疑惑地问道：“你的脏衣服呢？”
　　“扔了。”海雀抛下这句，越过她走到唐麓泽身边，“我刚刚看到你喜欢的果汁和点心，去吃点吗？”
　　“好啊。”唐麓泽正想摆脱谢菲尔德，但因着还想以后知道他的研究结论，不想搞得太僵硬。他垂眼一看餐盘里还剩下小半块的松饼：“不过，其实我有点饱了……”
　　海雀直接拈走那块松饼，塞进自己嘴里：“现在不浪费了，走吧。”
　　唐麓泽擦擦嘴、擦擦手，朝对面的谢菲尔德说了声“失陪”，根本不等对方回答，就和海雀一块走了。
　　瑞秋和谢菲尔德不约而同地再次目送他们远去。
　　等两人出了餐厅，瑞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回头看了一眼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觉得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想了想，无奈地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
　　瑞秋没回话，只是挑眉一笑，反正不是安慰的意思。谢菲尔德还没来得及细想，瑞秋就三下五除二地吃完自己的饭，也走人了。
　　谢菲尔德眯了眯眼。
　　***
　　【那个瑞秋有点问题，小心她是故意接近你们。】
　　“在看什么？”
　　房间里，海雀凑近唐麓泽：“看得你表情这么奇怪。”
　　唐麓泽没瞒着，回道：“谢菲尔德让我小心瑞秋。”
　　“哦，她啊……这个瑞秋到底想干嘛？连谢菲尔德都看出了她别有用心。”海雀道，“我离开的时候，她没干什么怪事吧？”
　　“没。”唐麓泽先回答了，忽然又想起海雀换完衣服回来的场景。
　　——那时候，瑞秋是不是在故意打断谢菲尔德的话……？
　　“你的表情不对劲。”海雀转到唐麓泽正面，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观察，“在骗我，嗯？你连你的智能都不相信了吗？”
　　唐麓泽拍开他的手：“我要是讲了，你先保证你不会发疯。”
　　“听你这句话，我就感觉我即将听到的东西，会令我很不高兴。”海雀拉了一张椅子，直接在唐麓泽面前坐定，“但我要听，告诉我吧，麓泽。”
　　唐麓泽挑眉，也不跟他铺垫、绕弯子，径直道：“谢菲尔德……大概对我有意思吧。”
　　“……”海雀闻言，神情确实冷下来一些，但反应没那么大。他嗤笑一声：“我可一点不奇怪。他接近你的方式，看起来就像是想在旅途里找个解闷的对象。”
　　唐麓泽挑眉：“你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不然你之前怎么不让我远离他、警惕他？”
　　“你想知道他的研究，我首先要做的自然是配合你，而不是反对你。而且，我不觉得你会看上他。”海雀耸肩，“你屁股后面还追着一个九十亿少女的梦，那个大学教授可比不过上将的魅力。”
　　唐麓泽听他说得直白，笑了笑：“算你识相。”
　　海雀道：“但你还是要离他远一些。在旅途中的人，很多和他的真实面貌表现得不一样，你可别笑看他，被他占了便宜。”
　　“要你说？”唐麓泽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虽然对谢菲尔德的研究有兴趣，可既然已经把他的消息转给了奎因，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接手关注他。”
　　“你确定？”海雀道，“上将这人忙得很，未必看得上我们这种屁民发去的信息。”
　　“如果上将不关注这些信息，那我们关注也没用。”唐麓泽道，“不必想太多，我们遇上了就传递，没遇上就继续放松躺平。至于传递的结果，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海雀道：“可你总在给他打白工，他不应该将这件事当作理所当然。虽然他有他的责任，可你又不是该他的，他不能总是坐享其成……”
　　“好了，不要抱怨，海雀。”唐麓泽没跟他说得很细，只是道，“你只需要支持我。”
　　“我当然永远支持你，亲爱的。”海雀道，“……好吧，我知道你不想听我的劝了，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发条信息。”
　　唐麓泽点开自己的终端，没让海雀看到自己正在发出的信息。
　　他终于再次给了“春阴秋寒”回复。
　　【说到安全，我身边忽然有个红发女人故意接近我，很吓人。】
　　【如果我再也没法直播，希望有人能帮我报个警，来找一找我。】
　　作者有话说：
　　瑞秋：我得告状了！
　　小鹿：我已经告状了！
　　元宵节快乐！


第七十章 保镖与悬案
　　唐麓泽“告状”后，没管那个欲盖弥彰的家伙给自己回了什么。
　　结果第二天准备去吃饭时，海雀一开门，就发现旁边一下窜出个红色影子，冲着门口就来了。
　　海雀下意识就把门口堵个严实，厉声道：“干什么？！”
　　“哎，误会，误会。”顶着一头红毛的瑞秋举起双手，后退两步，“我没恶意。就是候了你们大半天，你们可算出来了，我有点激动罢了。”
　　海雀半步不让，神色冷厉，甚至有种随时会攻击的状态。瑞秋说不动他，只得道：“哎，你叫……叫你主人来，他那里有密钥，能认证我的！”
　　唐麓泽其实就在后面，闻言隔着海雀道：“什么密钥？”
　　“我也不太清楚哪里发给你的，但肯定有人发你了，看看你的终端嘛……”瑞秋无奈， “我是来投诚的。”
　　唐麓泽这才打开终端，登到网站账号。
　　“春阴秋寒”果然发了信息过来，第一条是：【……她不是去害你的。】
　　第二条：【相信我。让我放心一点，你身边不够安全。】
　　第三条：【让她刷这个密钥，你会看到她的真实身份（感应码）。】
　　唐麓泽挑眉，这是不装了，跳过坦白身份的环节，直接说事了？
　　说实话，唐麓泽不喜欢这样，但他也知道轻重。他心里盘算着一些事，但还是乖乖打开了那个感应码，越过海雀的肩膀伸出手：“你说的是这个？”
　　“对。”瑞秋抬起自己的终端，刷了一下。唐麓泽这边立刻跳出了“已认证”的提示，随后又显示了一名女性军官的信息，还是带着头像的那种。
　　“梅德拉，28岁，少校。”唐麓泽的目光一扫，随后被其中一个表述吸引了注意力，“常用假名，‘瑞秋’……‘梅露’？”
　　这不是在线上认出过安德雷克的女军官吗？
　　恍惚间，唐麓泽还想起她好像和安德雷克传过绯闻来着。
　　“是我。”梅德拉还是看不到唐麓泽，只能隔着海雀和他对话，“不过现在我是瑞秋，红头发的就是瑞秋，别喊错了哈。”
　　海雀盯着她，眯了眯眼：“不管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要干什么，我是来执行任务的啊。”梅德拉道，“我被安排来保护……呃，里面那位。”
　　她不能说唐麓泽的原名，但现在又不知道唐麓泽在用什么名字，只能用个代称。
　　“不需要。”海雀冷声道，“我就是他的保镖。”
　　“保镖还有嫌多的？再说你的安保等级……顶天了不也还是民用？也不用这么自大吧？”梅德拉知道这里又不是这个智能做主，对他倒没那么客气，“我会和你的主人详说的，但不能让我进去再谈吗？如果你们不想让别人进入你们的房间，都去我的房间聊也行。”
　　海雀冷冷看着她，依旧没动。
　　直到唐麓泽在后面道：“行了，放她进来吧。”
　　海雀这才后退了几步，将梅德拉让进了房间里。
　　***
　　因为唐麓泽没能出门吃饭，海雀就给他叫了餐点送到房间。当然，没有梅德拉的份。
　　不知道梅德拉是否注意到了海雀的刻意，总之她没提，还非常自在地看着唐麓泽吃饭。唐麓泽本来觉得自己很淡定的，结果还是难以忽略她的眼神，只得道：“想吃可以自己点。”
　　“不用，我早上喝了营养剂，不饿。”梅德拉回道，“你慢慢吃，别在意我，我不着急。”
　　“我吃着你看着，你饭托啊？”
　　“……什么？”
　　“没什么。”唐麓泽说了个没人能理解的梗，寂寞如雪，随后又道，“你可以说说你到底来干嘛的。”
　　“当你的用餐表演，是吧？”梅德拉哈哈一笑，然后耙了耙自己的红头发，从靠背的姿势改成稍微坐直，态度变得正经了一些，“行，那就这么说，你不觉得会影响你吃饭就行。”
　　唐麓泽道：“直接说。”
　　“好吧。”梅德拉道，“简单来说，就是之前上将不在的时候，我被放假了。为了防止上将的行踪被发现，我现在也依旧在假中。上将说我反正不在军中，就安排我来保护你。他担心你最近有危险。”
　　“没头没尾的。”唐麓泽瞥她，“你是不是该从头开始坦白？”
　　“从头……你是说哪里？”梅德拉道，“不然你问我吧，上将和我说过能说的范围，让我能答的都告诉你。”
　　唐麓泽挑眉：“他这么说？”
　　“是啊。”梅德拉回道，“他说你很聪明，和你耍手段只会把你越推越远。我之前还想装巧遇来认识你们，然后顺势就和你们一起呢。但看来效果适得其反，上将说的果然没错。”
　　唐麓泽道：“先说你们怎么查到我的。”
　　梅德拉：“这部分我不知道。”
　　唐麓泽：“……”
　　“我说真的。是上将直接把你们的行踪和资料给我了，我就赶到上一站，上了这个航班。”梅德拉回道，“啊，说说为什么是我来吧。我之前被放假了，上将回来后，为了让别人不察觉这点，我就一直还在‘放假’状态中。不过前一阵上将安排我去做别的事了，那件事暂告一段落后，上将就直接让我来保护你了。”
　　海雀看不爽安德雷克，自然也看不爽他派来的梅德拉，闻言带着点不明情绪插话道：“可这样派梅德拉少校来，岂不是大材小用？”
　　“我可没觉得。上将当然更不觉得。”梅德拉道，“其实我知道上将为什么如此担心唐先生的安危，我之前调查的事也和你们有点关系……”
　　唐麓泽道：“我不想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哈，我说过了，我说的都是能说的。”梅德拉回道，“而且我觉得这件事也应该告诉唐先生，这样你才会更有危机感，而不是嫌弃我这个保镖。”
　　唐麓泽道：“到底是什么事？”
　　梅德拉道：“我找到雪莉的下落了。”
　　“……嗯？”唐麓泽反应了一秒，“雪莉？你是说，埃斯拉彼的那个青梅竹马？”
　　“对，就是她。上将一直觉得她和福利院的后续不明不白，让我出去进行调查。”梅德拉道，“我在那个福利院所在的星球黑市，买到了一段影像。”
　　“影像？”唐麓泽吃饭的动作都顿住了，“关于什么的？”
　　梅德拉道：“关于……埃斯拉彼，杀了雪莉。”
　　“……什么？！”
　　唐麓泽懵了：“埃斯拉彼杀了雪莉？？？没搞错吧？！”
　　“如假包换。”梅德拉回道，“一个远景摄像头偶然拍到的，虽然没拍到动手的画面，但拍到了他把雪莉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里，然后一个人走出去了。那条小巷只有一个进出口，雪莉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出去。”
　　“然后呢？”唐麓泽问道，“既然有监控，那雪莉失踪后怎么没查出来？她那么受欢迎，不可能失踪了也没人管吧？还有，既然死了，没人发现尸体吗？”
　　“就是因为没发现尸体。”
　　“什么意思？”
　　“那个地方治安混乱，监控根本不是时时有人看的。而那个监控是一直拍得到那条小巷口的，直到监控所有者去看的时候，都没别人带出特别大的东西。”梅德拉回道，“据说后来监控所有者发现这段的蹊跷后，以为雪莉还在里面，就去现场找了。他们这些人，倒不是想救死扶伤，而是主要是想找到点证据，之后用来配合视频一起敲诈可能‘犯了事’的人。但现场除了像是在血里泡过的衣服，没任何其他东西。
　　“衣服就是雪莉进去时穿的那件，不知道她当时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即便有，也可能已经被别人捡走了，或者混在那条小路里的垃圾堆里，分不出来。不过按照衣服上的血推论，出了那么多血的人，如果不能马上获得急救，必死无疑。所以那些人当时推论，人估计已经死了，就是不知道尸体被怎么处理了。”
　　“你这说的，更像是有人把她救走了才对，怎么就认定死了？”唐麓泽终于稍微缓过神，继续边吃饭边聊，“而且看监控的那个人，就没报个警，或者找一找进出巷子的是谁吗？”
　　“他们一般不和警察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梅德拉回道，“而且当时由于监控镜头太远了，拍下来的走出小巷的人模样比较模糊。看过视频的人一时间认不出来，就没管了。我也是用智能系统，把买到的所有视频都比对了埃斯拉彼的样貌，才基本确定那是埃斯拉彼的。雪莉的样貌也从学校的资料里找出来了，比对过视频，是她。”
　　“那这事不应该过去很久了吗？怎么还有视频特意保存下来？”
　　“那人是个悬疑视频收集爱好者，专门存下来，编个似是而非的背景故事，然后打包在网上卖。”梅德拉道，“有些人就喜欢这种监控，觉得有真实感。”
　　“所以你也买到了？”唐麓泽挑眉，“那你听到的，究竟是他编的故事，还是真的？”
　　“这已经是我祛除过浮夸部分的脱水精简版了，不然更夸张。”梅德拉道，“总之雪莉失踪的日期是对得上的。雪莉那天就是从学校出来后，就和埃斯拉彼碰面，然后就此失踪。不管雪莉是不是真的死了，埃斯拉彼当时把她带到那种地方，绝不像是安了好心。”
　　“那这就太奇怪了……”唐麓泽终于吃完早午饭，放下餐具，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
　　“埃斯拉彼对雪莉的喜欢和推崇绝不是假的……他怎么会杀了雪莉？”


第七十一章 再见面
　　和梅德拉聊完的当天下午，唐麓泽现在所用的“苏见明”终端，收到了某人的好友申请。
　　这回唐麓泽倒是很干脆地点了通过。
　　他本来还想看对面那家伙第一条信息会发点啥，结果对面一个视频通讯就打了过来。唐麓泽无语望天花板好一会儿，然后把意图“一起出镜”的海雀赶出房间，这才接了通讯。
　　那张熟悉的、“九十亿少女的梦中情脸”，一下出现在面前的投影中。
　　头发重新修剪过了，显得人愈发精神且凌厉，配合军装加身、正襟危坐的模样，唐麓泽只能说：
　　……还真TM是在我的XP上狂舞啊！
　　唐麓泽以前半开玩笑地和秦钊说过，喜欢看这样的装扮。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不过唐麓泽面上还沉得住，非常冷静地一挑眉：“‘春阴秋寒’，嗯？”
　　“……是我。”
　　安德雷克还以为接通后，唐麓泽会先给自己摆脸色看，没想到青年这么自然就开口了。他望着唐麓泽的影像，就算只是一张别人的脸，也仿佛能看到对方真实的模样。安德雷克这些日子一来积累的思念一下就具象化，心底万千涌动却找不出一句恰当的话来表达。他张了张嘴，说出口却只有短短一句：“你……还好吗？”
　　“好得很，每天睡醒吃饭，吃饱睡觉。”唐麓泽其实也有点强装镇定，可他就是莫名不想表现得太情绪外露。他走到一个沙发上坐下，随便一靠：“如果没多一个‘尾巴’，我会更好。”
　　他的态度看起来这么随意，安德雷克的心情也慢慢平稳了一些，缓缓回道：“特殊时期，你忍忍吧？梅德拉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梅露’，刚好在外面，我请她去保护你了。她的人品和作战能力都是信得过的。”
　　唐麓泽道：“我记得，她是你的绯闻对象。”
　　“现在你是我的绯闻对象。”安德雷克听他这么说，心里感应到了什么，冒出些甜意，“不对，你是我在追求的对象。”
　　唐麓泽一挑眉。
　　安德雷克察觉他要发作，又拉回正题：“梅德拉应该和你说了，埃斯拉彼有问题，他对雪莉绝不仅仅是喜爱和怀念。我不久前又收到一个消息，说埃斯拉彼又从钱多多手里定了一个‘雪莉’外形的智能机器人。他有一个了，还要一个干什么？我怀疑他把原来那个破坏掉了。”
　　“……”唐麓泽一眯眼，“你是说，他在不断杀死‘雪莉’？”
　　“这是我的猜测。如果是这样，说明他现在对‘雪莉’的看法也很极端。”安德雷克回道，“你给他调教过‘雪莉’的性格，他还进过你家，我担心他会因为对‘雪莉’的情绪投射，而对你有更多动作。”
　　“等等，他进过我家？”唐麓泽又听到个不知道的事，满头问号，连端着摆谱阴阳怪气都忘了，“什么时候？？？”
　　“你离开之后不久。”安德雷克也没瞒着，把调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他，“你走之后没多久，先是加特去岛上找你，然后是钱多多。埃斯拉彼估计是跟踪钱多多后知道了你的岛，钱多多离开没多久，埃斯拉彼就登岛了。探测仪显示你家里有极少量的虫族痕迹，肯定是埃斯拉彼摸进你家里了。”
　　“……艹。”唐麓泽才知道自己走后，家里跟开放参观似的来了这么多人，“这么说，我失踪的事是他们报警的？埃斯拉彼进我家干嘛？我给他发了‘雪莉’的备份啊！”
　　“报警的确实是加特和钱多多，但埃斯拉彼为什么去，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安德雷克道，“但我综合研判后，有个推测，听吗？”
　　“废什么话？”
　　“嗯。”安德雷克就喜欢他不客气的样子，要是唐麓泽对他客气了，那才是真生气、真疏远。隔这么远，安德雷克要哄人都困难。
　　“报警说你失踪后，钱多多曾经联系别的智能性格塑造师，但后来又不联系了。估计是钱多多在去你那里之前，和埃斯拉彼说了你的失踪，所以埃斯拉彼就起意跟踪他了。埃斯拉彼对‘雪莉’的执念很深，你塑造到一半忽然失踪，他在意起来就不遵守人类法规，不奇怪。”安德雷克也是才知道，唐麓泽居然还把备份发给了埃斯拉彼，那确实是够诚信了，“他去你家在前，你发备份在后，所以后来他有了备份，才不需要钱多多再约别的塑造师。但你还发了备份给埃斯拉彼……他给你尾款了吗？”
　　“鬼知道。”唐麓泽回道，“没开机。”
　　安德雷克看他那副没好气的样子，一时没忍住，逗他的癖好又冒头了：“那多亏我没直接给你那个账户打钱，不然岂不是我付款了，你还觉得我赖账？”
　　唐麓泽冷哼一声：“我就没指望还要这笔钱，亏本的东西。”
　　安德雷克笑了笑：“那我继续给你打赏？”
　　“你就这么想给平台抽钱？”唐麓泽回了一句，随后又道，“行了，上将还有什么指示，赶紧说，没事我挂了。”
　　安德雷克想：哦，果然开始阴阳怪气了。
　　但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挂断通讯的，这次不说清楚，天知道下次能拨通唐麓泽的通讯是什么时候。安德雷克目前掌握的信息里，唐麓泽至少换了四个别人的通讯终端。人口系统显示，这四个终端都在“正常”状态中。也就是说终端所代表的那个人，不仅活着，而且行动轨迹正常。
　　安德雷克当初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都乐了。唐麓泽有这门道，当初还说给失忆的安德雷克搞终端太麻烦，他付不起代价。最后非弄了个附属终端，要“监控”安德雷克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不过知道真相以后，安德雷克也不会把唐麓泽这些手段都折了。唐麓泽自己的生意就游走在“灰色地带”，有点保命手段很正常。何况那个叫“海雀”的智能，显然还在帮一些“重要人物”活动，奎因都一直与他合作。安德雷克又不是闲得没事，去把别人的路子给撅了。
　　总之，唐麓泽有这些手段，想要再次落跑不是不可能，安德雷克可不想又提心吊胆地满联盟找人。
　　于是他说道：“我当然还有事要说。”
　　唐麓泽挑眉：“说。”
　　安德雷克看着投影画面上那张陌生的脸，无比自然地将那句话说出口：“我想你了。”
　　唐麓泽：“……”
　　唐麓泽：“我要挂断了！”
　　“等等！”安德雷克的身体稍微前倾，仿佛真的在靠近画面上的青年，“我不是在开玩笑。”
　　“谁管你是不是开玩笑。”唐麓泽的手都放在了终端上，“上将应该是日理万机，忙得很，没正事就别浪费时间了。”
　　“我是真的……”安德雷克终于面露无奈，“我刚才严格控制和拉塞尔的见面时间，就是因为想见你，你别不到十分钟就挂我通讯啊。”
　　“拉塞尔……”唐麓泽挑眉，“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议长吧……我是个平民啊上将！不要让我听这个！”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认真地、急迫地想见你。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能在虚拟空间见你，拥抱你。”安德雷克凝视着他，“这样‘见面’，我无法表达出我真正心情的十分之一。”
　　“……”要不是唐麓泽还要面子，他真想捂脸。
　　——穿军装这么认真说这些，顶不住啊！
　　唐麓泽现在是真的承认长得好看的优势了。他本来还想先声夺人地发火、指责，夺下道德制高点，结果对上安德雷克这通“大白话”的操作，唐麓泽怼人功力一时间就发挥不出来了。
　　而且唐麓泽本来就对他有点……如今知道这个人在背后做了多少，保证了多少，铺垫了这么多后猛然一面对面，唐麓泽其实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定。
　　“等着吧，我现在不想登陆虚拟空间。”唐麓泽冷哼一声，“等什么时候稍微安定下来，再说。”
　　“安定？”安德雷克问道，“你是说亚古星？你要在那里旅游多久？”
　　亚古星是这个航班的终点，唐麓泽一点不奇怪安德雷克知道这点，只是回：“不知道，看心情，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安德雷克又问：“那你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谁知道。”唐麓泽又回，“实在不行扔个飞镖决定。”
　　安德雷克道：“中央星系也很多好玩的地方。”
　　“……”唐麓泽摁了摁眉心，“你现在说这些，我总觉得你是想把我弄过去然后抓起来。”
　　“抓？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想‘抓’住你。”安德雷克垂眼一笑，“至于你害怕的那种‘抓’，我要是想，梅德拉就不会是用这种方式去找你。”
　　唐麓泽：“……你说我害怕的那种，是哪种？”
　　安德雷克：“那你说的是哪种？”
　　唐麓泽不讲话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摆布，可我也不光是因为想你，就一定要你来。”安德雷克望着他，眉眼间露出一丝无奈，似乎在无声叹气。
　　“我实在太担心你的安全。你现在离我太远了，我总忍不住想象，万一哪天有人给我传来你的消息，就是你已经……”
　　作者有话说：
　　冬奥会看得我心情跌宕起伏的……


第七十二章 知道你的心意
　　“万一哪天有人给我传来你的消息，就是你已经……”
　　安德雷克看着唐麓泽，说不下去，眉头也蹙了起来。
　　唐麓泽感受到他的心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数秒，回道：“我也没那么弱，能逃脱你这么久，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能力？”
　　“我不怀疑你的能力。事实上，要不是你不断通过海雀和奎因给我传递消息，我逮到你的速度还没这么快。”说到这里，安德雷克的神色也愈发严肃，“但你不要再去关注尼薇尔、奥德这些人的消息了，也不要去探查类似他们的人。这很危险，你身边以前就一个智能，现在也就多了个梅德拉，不要去涉险。”
　　“嗯？你不是说因为埃斯拉彼，所以我可能遇到危险吗？”唐麓泽挑眉，“现在怎么又换了个理由？”
　　“这可能是一件事，但我没法这样和你详说。如果你来中央星，或许我会告诉你，毕竟你也被牵扯进这件事来了。可你现在离我太远了，还在到处走。”安德雷克道，“我现在能说的……就是威胁你安全的，很可能主要来自虫族。”
　　“……不止吧。”唐麓泽道，“就算你放过我了，被我放鸽子的那个‘项目组’……”
　　“他们找人的能力，比军部可差远了，除非他们动用专门的调查部门。”安德雷克道，“但这件事涉及到我，他们没法轻易让总统同意这事，所以没那些调查力量的支持，想要找到你可没那么容易。”
　　唐麓泽挑眉：“哦，你不会泄露给他们？”
　　“当然不。他们和我，可不是什么朋友。”安德雷克道，“我可以稍微透露给你，那些人和拉塞尔关系密切。他们这样针对我，可不是为我好。”
　　“看出来了。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违背和他们的约定。”唐麓泽顿了顿，还是不由得“作死”问道，“对了，还没采访你——知道我的真面目后，什么感觉？”
　　他的语气听似随意且镇定，安德雷克却能看出他藏在平静神情下的紧张。
　　“‘什么感觉’？”安德雷克的眼神意味深长，“我当时是主动约罗什和奎因见面，你觉得我听到真相的时候，还会很吃惊吗？”
　　“……”唐麓泽追问，“那你推测出我有问题的时候呢？”
　　“实际上，我很早就开始猜测，你身上有秘密。”安德雷克垂眼笑了笑，“在我还失忆的时候，我就隐约推测你可能知道点我的事，只是你不说。等我恢复记忆，前后一合，还能发现不了蹊跷？”
　　“这么说，你在离开前就怀疑我了。”唐麓泽挑眉，“那你在我家的时候还真够镇定的。我还记得，你质疑我为什么那么晚告诉你芯片的存在。我跟你说的理由，你当时看起来是接受了，但你那会儿都猜出我是唬你的吧？”
　　“差不多吧。”安德雷克没否认，又笑了笑，“不过那时候第一次亲到你，感觉还不错。”
　　“……”唐麓泽觉得这事没法聊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安德雷克又道，“放心，我当时就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现在更不会怀疑你。我不是不识好歹……我能感受到你在保护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心意。”
　　这些话，之前奎因转述过一部分。但安德雷克亲口再说一遍，唐麓泽心里的感受又不一样了。尤其说到最后那句的时候，唐麓泽被他的眼神盯着，总觉得有些避无可避。
　　安德雷克看他眼神躲闪，但还没开口拦话，趁机又追加一句：“还有，我身边的环境你也不用担心。我最信任的属下，都知道你在冒险给我传递信息，我爸也看出我对你……”
　　“……啊？”唐麓泽本来就被搞乱的脑子，直接懵了，“你爸？塞肯上将？？？”
　　“准确来说，是前上将。”安德雷克回道，“他的观察依旧很敏锐，当然，我也没瞒着。”
　　唐麓泽面露古怪：“……你该不会以为这样能逼我‘就范’吧？”
　　“我只是想表达，你如果愿意来中央星，我身边的人都会欢迎你、对你友善，而不是你以前担心的那样——会有无数双质疑的眼睛。”安德雷克道，“但你现在不愿意来，我也尊重你。我只希望你能安全一些、开心一些，等我解决完手边的事，我会亲自去带你回来。”
　　“谁要跟你回去……”唐麓泽嘀咕了一句，又道，“你该不会还帮我掩盖行踪了吧？”
　　“当然。”安德雷克望着他，回道，“为了你的安全，其他人还是别发现你比较好。虽然海雀都做过伪装，但我还是让人帮你进一步清扫痕迹了。只是，虫族有一些特殊的找人方式，所以你还是应该更谨慎、更小心点吧。”
　　“虫族？”唐麓泽想了想，“这么说，雪莉、尼薇尔、奥德……确实都和虫族息息相关？甚至，他们都是虫族？”
　　“还没定论——是真没确定，不是搪塞你——但你还是别接近他们了。”安德雷克道，“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你就……旅游、随便玩玩就行，别再去沾这些。让你自己更平安，也让我能安心一点，好吗？”
　　“我之前也只是碰巧，并不是我刻意去找……”唐麓泽看他认真地说了好几遍，只得也正色回道，“我猜到这里面有事，不然不会告诉你。对了，既然这么危险，谢菲尔德教授那边是不是还是别继续深入比较好……”
　　“谢菲尔德教授？”安德雷克问道，“谁？”
　　唐麓泽轻哼：“少装傻，昨天梅德拉还偷听他和我告白，你会不知道？”
　　“他还和你告白了？”安德雷克的神情顿时冷下来几分，“梅德拉没和我说这个细节，她居然还敢瞒着。”
　　“因为没明说啊，教授起了个头，我就果断拒绝这个话题了。”唐麓泽道，“他说的那些，旅行中的错觉罢了，都是小把戏。”
　　“你对这个话题这么敏感，嗯？”安德雷克以前总觉得，唐麓泽对自己的情感表现有点迟钝，可现在看好像又不迟钝了。不管之前唐麓泽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反正这状况对安德雷克有利，他乐见其成。
　　男人的神色终于松开一些：“很好，保持。别让人轻易接近你，现在这种情况，没法确定靠近你的人是不是别有目的。”
　　唐麓泽如何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真正目的？
　　他早就意识到了，安德雷克就喜欢用这种话逗自己玩儿。要是唐麓泽怼回去，安德雷克还挺高兴，仿佛抬杠变成了打情骂俏。
　　所以唐麓泽保持沉默，冷脸。
　　但一会儿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也注意安全。”
　　安德雷克望着他，轻轻一笑：“放心。我还要去‘抓’你呢。”
　　***
　　唐麓泽下午和安德雷克聊完，心里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但又不想动，就这么瘫了许久。
　　海雀回来后看他这样，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测，又问了他几句，就放他这么静静躺着出神了。
　　这一躺，就导致唐麓泽的晚饭比原本的规律时间晚了大约两个小时。海雀提醒了他三次，唐麓泽终于在第三回 被催促时，答应了吃饭。
　　然后没多久，他就懒洋洋地盘腿坐在沙发上，边慢吞吞吃饭，边开着终端上网冲浪。
　　“……嗯？”
　　唐麓泽忽然收到一个提示，顺手点开：“谢菲尔德这时候开直播？要播什么？”
　　打开后，只见谢菲尔德坐在他的惯用背景里，应该是全息登陆虚拟房间了。唐麓泽听到的头一句就是：“我最近本来打算休息一阵，但有个朋友又和我说了个案例，我想去……啊，‘啊对对对’来了？”
　　唐麓泽刚点开直播间的手一顿。
　　“艹，他提我干什么？！”唐麓泽摁了摁眉心，“他难道是会念进场观众ID的那种类型？不可能吧，他的观众现在都十几万了，还在涨，念个屁的ID……”
　　海雀在旁边道：“他肯定设定了对你的特殊关注。你上线、进他直播间，他都会收到消息。”
　　“啧……”唐麓泽咋舌，企图以在直播间沉默来无视这个点名。然后他就亲眼看着评论区刷出了几条评论：【哈哈哈新晋怼人小能手也是教授的粉丝吗！】
　　【我们都叫“啊对对对”是“对3”！】
　　【温柔教授X毒舌民俗学者，谁磕到了？我磕到了！！！】
　　【对3和教授怎么勾搭上的？？？】
　　唐麓泽看谢菲尔德这里居然有自己的粉丝，还问谢菲尔德和自己的关系，不由得皱起眉头：“别是想把我推荐尼薇尔的事说出来吧！别给我惹事啊……！”
　　好在谢菲尔德也比较注重隐私，没详说，只是道：“偶然认识的，觉得他本人挺可爱，哈哈。”
　　评论区又一片起哄的，各种凑对的玩笑。
　　唐麓泽看得无语，但终究还是忍了。
　　——算了，总比暴露我跟他谈了尼薇尔和奥德的事比较好。
　　他这厢将将放松下来，刚吃了两口晚饭，又听谢菲尔德道：“很多人问我最近在做什么研究，那我这期直播就稍微聊一下吧。我最近去调查了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就称他为‘A’，他有种奇妙的领袖魅力……”
　　谢菲尔德这就开始说起了奥德的事。
　　然后他还穿插着提到了尼薇尔，虽然也起了个代号叫“N”，但唐麓泽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尼薇尔。
　　唐麓泽：“……”
　　本来下午的时候，唐麓泽和安德雷克说要不要暂停谢菲尔德的研究，就是半开玩笑的。可是现在谢菲尔德直接在直播间里聊这件事，唐麓泽又开始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艹，这不会是在作死吧？


第七十三章 必然的偶然
　　唐麓泽把谢菲尔德的直播间发给安德雷克的时候，安德雷克正在和他的副官通讯。
　　“上将？”副官察觉安德雷克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下，问道，“怎么？”
　　“没什么。”因为唐麓泽只是发了句“我感觉他在作死”，而安德雷克正要听副官说重要的事，他就没点开谢菲尔德的直播链接，而是冲副官道，“继续。”
　　“是。”副官道，“尼薇尔和奥德的体检结果出来了，正常项目都没问题。”
　　“‘正常项目’？”安德雷克微微一眯眼，“血检也正常？”
　　“正常，DNA序列也能溯源到血缘，有明确的传承路径。其他项目可能有点问题，但都是正常的人类身体疾病。”副官回道，“但我们特意增加的那些检查项目中，他们出现了异常。”
　　“你应该跳过前面，直接说这些异常的部分。”安德雷克不由微微蹙眉，点他道，“汇报要现将重要的部分，你难道不清楚这点？”
　　“上将，我是觉得他们异常的部分，使得前面的正常也变得不正常了。所以……”
　　“讲重点。”
　　“是。”副官停下了对自己思路的解释，转而道，“我们额外安装在体检室的信息素检测仪，在尼薇尔和奥德体检期间，都检测到了极其轻微的信息素——
　　“我是说，类似虫族的信息素，不是人体本身能分泌的那种！”
　　“……嗯？”安德雷克一下明白了副官汇报的思路，神色愈发严肃，“身体是正常的人类身体，却能分泌类似虫族的信息素？！”
　　“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副官点点头，“我们的人已经重新检测了他们的排泄物和血液，根据虫族信息素组成来有针对性地检测后，发现排泄物里确实也存在着极微量的类似成分，但和现在已知的虫族信息素成分不完全一致。具体是什么组成，还要再进一步检测，甚至要在尼薇尔和奥德两人之间交叉比对。理论上，也不能排除这就是他们的身体自行变异出来的。”
　　“但虫族痕迹检测不是响应了吗？”安德雷克的思绪飞转，“现在能不能分辨那是什么方向的信息素？聚集、示踪、标记、还是……性吸引？”
　　副官回道：“成分没法完全对上，所以它能导致的效果，还需要提取后进行进一步实验。”
　　安德雷克道：“这样还不够。”
　　“是的，DNA也在有针对性地重新检测了，看能不能找出产生这种情况的基因片段。”副官回道，“还有，研究部门认为，最好能检测他们的所有分泌物，这样也能进一步分析到底是哪里在合成这种信息素。可这样的话，光是全身皮肤贴片，就不像是人类正常体检了……是否采取强制手段？”
　　“先找个理由，骗骗他们，能用和平手段就尽量先别惊动他们和他们身边的人。”安德雷克回道，“盯紧这两人，调查他们的人际关系，尤其和他们来自同一个星球的那些。”
　　“已经在秘密监控他们了，暂时不需要新的权限。”副官顿了顿，问道，“上将，如果能确定他们……那他们是不是就能算那份文件的证据？”
　　“所以我让你们调查这两个人到底哪来的。有客观事实证据，是最好的。”安德雷克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一点，声音冷厉，“实在不行，那就想办法让那两人开口，让他们亲自说。”
　　“明白！”副官肃着脸点头，“这样的话，我们有可能把名单上那些都找到，拉塞尔必败无疑……！”
　　“我们的目的不是扳倒拉塞尔，也不是‘战胜’议会。”安德雷克冷声纠正他，“是把这件反人类的事捅破，让他们干的蠢事大白于天下，然后把这件事的危害清扫干净——包括或许以此作为筹码而开始的建交。”
　　安德雷克神情冷凝，缓缓道：“侵害国家、人类群体的垃圾，清干净就行了。”
　　“是！”副官肃立，又道，“但我还是想说，上将，还有您受重伤被他们带走的事，很可能也是他们为了截断情报而发动的袭击。您差点就回不来了，还被他们这样折腾……这仇我们不能不报！”
　　副官看着安德雷克，说着说着也有点激动：“您不在军部的时候，我们有些人只能模糊知道您在治疗，有些人完全不知道您的情况，有些人甚至被人趁机扔出去‘放假’。这些人，就是要趁着这个档口拆分我们、分裂我们。要不是我们早就把情报送到您家里，那些人忌惮着这点，只怕要给您下更重的狠手……”
　　“关于我的事，我会处理，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安德雷克对属下们的反应觉得熨帖，但还是要约束他们、指引他们，“现在，你们能全力推进我说的事，就是在帮我。当然，更是为了联邦，为了联邦的每一个人。”
　　“是！”副官向他敬礼，“那我现在继续去工作了。”
　　“去吧。”
　　安德雷克看着副官离开了自己办公室，随即再次点开了唐麓泽的信息，顺着链接到了谢菲尔德的网站频道。但这会儿谢菲尔德的直播已经结束了，安德雷克就给唐麓泽发了条信息，问“刚才有事，他怎么作死了？”，然后点开直播回放，并开始翻阅谢菲尔德的评论区。
　　很快，安德雷克就看到了在意的事。
　　评论区有一条被顶到了很前面：【对3很早就进了直播间，全程不说话，但是全程看完。而教授不仅播了对3进门，最后下播前还在cue对3……我先磕为敬了家人们！】
　　安德雷克：“……”
　　他看了好几场唐麓泽的直播，知道“对3”就是观众对唐麓泽那个ID的简称。而且这评论的风格，一看就是跟唐麓泽学的怪话。这评论下面跟着的还有“双厨狂喜”“如果这都不是爱”之类的回复，看得安德雷克直挑眉。
　　他忍不住给一条“这是强行拉郎配啊，磕党慎重！”点了个赞。
　　恰在此时，录播放到谢菲尔德播报“啊对对对”来到直播间，还说他可爱。安德雷克听得一眯眼，也不等唐麓泽的回复了，直接给他发去了本日的第二次通讯请求。
　　唐麓泽还真接了。
　　不过这次，画面一弹出来，安德雷克看到的就是窝在被子里的炸毛青年。
　　唐麓泽应该是刚洗完澡吹完头发，然后就这么窝到了被子里，一点不在意自己接通讯时是什么形象。镜头没拍到的地方，还传来了海雀的声音：“你在和谁通讯？”
　　唐麓泽随口回道：“榜一大哥。”
　　“……谁？‘春阴秋寒’？你怎么还和他通讯？？？”海雀凑过来看情况，挨到唐麓泽背后探头一瞧，“安德雷克？！”
　　直到这时，海雀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环节：“‘春阴秋寒’就是……哦对，‘春阴秋寒’是‘秦’！”
　　唐麓泽对他这种迟钝还挺稀奇，不由得扭头看他：“你才反应过来啊？”
　　海雀看他的神情：“你早就知道？那你不告诉我？”
　　“这字谜，一看就知道了啊。你没往那方面去想吧，不然你不是一搜就知道谜底了。”唐麓泽道，“我们又没特意聊起这事，我就没想起单独告诉你……”
　　安德雷克又被海雀直呼大名，又看这一主一智能在镜头前亲密说话，还想起谢菲尔德评论区里那群乱磕CP的，着实觉得“放任唐麓泽在外面玩”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看来他之前说的没人会看上他，就是个弥天大谎。
　　这种情况下，碰不到真人的安德雷克只得先开口，打断唐麓泽和别人的互动：“你这是准备睡了？”
　　唐麓泽果然一下转回头：“不一定。先睡进来，玩玩终端。”
　　“怪不得刚才没回我的信息。”安德雷克看着青年缩在被子里的模样，总觉得他像是个难得乖巧的毛绒动物，只恨自己这会儿没办法亲手揉一把。安德雷克的声音不由自主放得温和了一些，说明自己打通讯的原因：“我之前在忙，没能看到谢菲尔德的直播。他说什么了，值得你特意发给我看？”
　　“哦，他的直播啊。”唐麓泽道，“基本把奥德和尼薇尔分析了个遍吧。说了什么‘个人魅力’‘无形的领导力’‘团体氛围的形成’之类的话题，后面还延伸到宗教的形成……对了，我觉得他说得最作死的一句话，就是‘就算有人完全复制他们的做法，也未必能成功，他们身上具有某种不同寻常的偶然性’。”
　　安德雷克：恐怕是因为信息素。
　　但这事还不能和唐麓泽详说，于是安德雷克问道：“他现在已经深入研究这种‘不同寻常的偶然性’了吗？”
　　“天知道，可能吧。不过，他是不会把他真正研究的进度和核心思想直接说出来的，应该是要之后在论文上公开吧。”唐麓泽道，“所以你看，是不是作死？是不是？”
　　“确实。”安德雷克觉得他的问法真是可爱极了，嘴角都稍稍勾了起来，“不过他要是还研究群体情绪，就还好。要是针对奥德和尼薇尔个人，研究他们对群体产生影响的原因，以及他们的特别之处……估计就不行。”
　　“那怎么弄？”唐麓泽问道，“我也不可能劝他别搞这个……你想办法给点自上而下的压力？”
　　安德雷克挑眉：“你在意他？”
　　唐麓泽态度坦然：“毕竟是一条人命。”
　　安德雷克想了想：“……可能也不用太担心。”
　　唐麓泽：“嗯？”
　　安德雷克：“可能研究对象会忽然消失也说不定。”
　　唐麓泽：“嗯？？？”


第七十四章 离开的，回来的
　　安德雷克虽然没说奥德和尼薇尔到底怎么了，但他向唐麓泽暗示，这两人只怕是要被“控制”起来的。
　　他俩没犯罪，却要被控制起来，唐麓泽的心里就有数了。
　　“这么说来，岂不是谢菲尔德研究到最后，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唐麓泽想了想，“他不可能知道真相吧？那不管研究出什么结果来，肯定都是错的。除非他能分析出这两人身上有种异于常人的特质，这才相当于无限接近真相了。”
　　“他要是接近真相，那就是接近危险。”安德雷克顿了顿，又道，“不过，要是发表在这事解决之后，估计也行。你不用再多管他了。你不给他提醒了尼薇尔的存在，他还未必会这么涉险。”
　　“我那会儿哪知道会是现在这个状况。我之前还指望他能给我个答案呢。”唐麓泽回道，“好了，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没事我就睡了。”
　　“急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你还要先玩玩终端？”安德雷克道，“你要说的事说完了，我想问的可还没问。”
　　唐麓泽隐隐有预感，但还是回道：“你要问什么？”
　　“我想问……你在谢菲尔德的直播间做了什么？”安德雷克知道这问题听起来有点“控制欲太强”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道，“怎么你和他的评论区，都在谈论你俩的关系？”
　　“……网友的瞎话，那能当真吗？”唐麓泽虽然没看自己的评论区，但谢菲尔德直播那会儿，还是能看到观众怎么开自己和谢菲尔德的玩笑的。再说了，能让安德雷克在意的，不就还是那些事吗。
　　“他在直播里提到你了。”安德雷克板着脸，用讲公事一般的正经语气说道，“他可能会在直播间暴露你是提供尼薇尔信息的人，这对你很不利。”
　　“……”虽然唐麓泽自己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什么，安德雷克说这些的时候，唐麓泽总觉得他别有所指。
　　“知道了，那我和他说不要在直播里提我，行了吧？”
　　“你现在也有点名气了，只要进他直播间，就有可能被观众发现。”安德雷克道，“而且你现在还是少接触尼薇尔和奥德的话题为妙……”
　　“你直接叫我别去看他直播不就得了，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唐麓泽轻哼一声，“你怎么不说我最好也禁止他进我的直播间呢？”
　　安德雷克闻言低笑：“我要是说了，你会做吗？”
　　唐麓泽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可以试试，榜一大哥，总归有点特权。”
　　安德雷克无声笑了两秒，却回道：“但我不会这么要求你。”
　　唐麓泽挑眉。
　　“你的直播间怎么管控，是你的自由。”安德雷克一脸正色，“反正榜一的位置，不会是别人。”
　　“你可真是钱多烧得慌……”唐麓泽吐槽了一句，但顿了一下后，还是问道，“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
　　“难说。”安德雷克以为他有什么事要预约自己的时间，“什么事？需要多久时间？”
　　“……没什么事。”唐麓泽道，“就是我后天要下船了。”
　　这话语焉不详的，换别人大概率听不懂。但安德雷克反应了两秒，想起来了，唐麓泽之前似乎说他下航班后会开直播。
　　——所以，是想问清楚我有空的时候，让我能看到直播吗？
　　想到这点，安德雷克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回道：“那我大后天空出一段时间？你后天下船，先好好安顿、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和梅德拉说，她都能解决的。”
　　唐麓泽轻哼一声：“……随便。我也不一定那时候开直播。”
　　安德雷克就喜欢看他傲娇的样子，低笑道：“总之你直播的时候，榜一尽量都到位，行吗……”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聊了十来分钟，终于挂了通讯。
　　唐麓泽望着终端，恍惚想起安德雷克原本是一本正经地说有话要问，才加了这么长时间的钟的。结果回头想想，说的基本全是废话，也没什么主题。就这么跟他聊了这么久的自己，也是够够的了。
　　“你好像挺高兴。”
　　海雀走到唐麓泽床边，坐下，垂眼看着他的脸：“所以，你决定给他机会了，是吗？”
　　“……”唐麓泽回神瞥他，“能别问这么尴尬的问题吗？”
　　“是你想多了。”海雀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要是就把我当作管家智能，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要是现在在你身边的是瑞利希，他问你，你十有八九会说的吧？”
　　唐麓泽道：“他是他，你是你。”
　　“我只恨我当时觉得出去帮你赚点钱也不错，轻易就被你忽悠走了。要是我能一直留在你身边，起码你会更信任我。”海雀自嘲一笑，随后又道，“对了，既然上将已经不会怪罪你了，那瑞利希和唐摆摆都能重启了吧？有他们在身边，你是不是至少能有个说心里话的对象？”
　　“……心里话之类的无所谓，不过确实能将他们的重启提上日程了。”唐麓泽想了想，“你知道我把他们的芯片放哪的吧？你载入一下，和瑞利希确认他想要什么样的外形，然后直接送去我们后天会住的旅馆吧。”
　　“好。”唐麓泽这么理直气壮地吩咐海雀，反倒让海雀心里舒坦了一些。原本他是想和唐麓泽单独旅游，不想让其他智能和人来插入两人之间的。现在不仅多了个梅德拉，还有安德雷克时时占用唐麓泽心神，甚至连谢菲尔德都能约得到唐麓泽吃饭。海雀觉得既然是这样，那不如让瑞利希和唐摆摆一起来吧。大家都分散唐麓泽的注意力，也别让安德雷克这么简单就得手了。
　　“那我待会儿就问瑞利希。”海雀道，“唐摆摆呢，要给他身体吗？”
　　“他就先不用了。我直接载入他的芯片，临时用吧。”唐麓泽道，“我还不习惯他有身体。主要他是小孩的声音，要是配孩子的身体，我使唤起来总觉得不对劲。”
　　“嗯，那就还是先让他担当你的管家。”海雀又问，“还有你自己的终端，现在想开机了吗？虽然还那个‘项目组’可能还在追踪你，但既然上将愿意帮你消除行踪，那开你自己的终端来用，应该也没问题吧？”
　　唐麓泽挑眉：“听起来，你想搞事啊。”
　　“我实话实说而已。”海雀道，“那你想开吗？你之前为了不引起关注，很多钱都还在那个账户里呢。你也没犯罪，为什么不用？”
　　“……行吧，那我问问。”唐麓泽边说边直接给安德雷克发信息，“不过这样的话，我的网站账号要移植过来吗？还是一直用‘苏见明’这个账号就行？你觉得呢？”
　　“你想维持在‘苏见明’，那就维持，总归我帮你保持这个账号的正常状态就是了。”海雀道，“你要是想换过去，我也能想办法。不过我这就是要搞点非法手段了，你想用更合法合规的方式，让上将给你弄去。”
　　“那就先不换。”唐麓泽拍板道，“等一切结束了，就把‘苏见明’这个账号的所有东西都移过去，一次解决……哦，他回复了。”
　　唐麓泽当着海雀的面，打开安德雷克回复的信息：【想开就开。我让梅德拉给你一个装置，你的终端发出的所有信息和信号源，都会加密或者伪装。那帮人查不出来的。】
　　这条信息刚看完，安德雷克又补了一条：【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唐麓泽不回复了，直接关上信息页面，冲海雀道：“那明天问梅德拉要外装装置后，我就开机。”
　　“好。”海雀给他顺了顺头发，“那你现在睡觉吗？还是继续上网玩儿？”
　　“睡觉睡觉。今天够心累的，希望今晚别做梦。”唐麓泽叹道，“你和瑞利希确认身体后，帮我选一下大后天直播的主题？你和瑞利希一起商量商量？”
　　“知道了。”海雀给他关了床头灯，“我会给你都处理好的，睡吧，晚安。”
　　“晚安。”
　　***
　　两天后，星际航班按照计划停靠在了亚古星。
　　谢菲尔德本来还想和唐麓泽一起在这个星球走走，相伴旅行，不过唐麓泽明确拒绝了。开玩笑，唐麓泽只是看看谢菲尔德的直播，安德雷克就这么多说道。要是和他一起旅行，只怕梅德拉天天都得写小作文向安德雷克告状。
　　于是两人在港口道别。
　　唐麓泽想来想去，还是隐隐提醒他道：“你的研究，先不要公开这么多吧，过度公开也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关心。”谢菲尔德听出他的关怀之意，没觉得他是在瞎指挥，笑着回道，“其实那次直播后，有些观众也猜出了我说的‘N’就是尼薇尔。这样确实不好，我之后不会再这么提这些案例了。”
　　唐麓泽这才知道他的观众甚至能捅出“N”的真身，心道这下真的得让谢菲尔德少说点了，不然很可能会卷入危险之中啊。
　　“总之，你注意点吧。”唐麓泽只得这么提醒，“还有，只身一人出来，也得小心点。”
　　“放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谢菲尔德笑了笑，“你也是，要好好的啊。”
　　“当然。”唐麓泽这次倒是伸手了，“那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谢菲尔德看着他的眼睛，与他握手。
　　“有缘再见。”
　　作者有话说：
　　奥运结束惹！
　　明天请个假！后天照常更新哦！


第七十五章 下次就是这次
　　两天后，唐麓泽按时开了直播。
　　之前当然是发了预告的，而且临近直播的时候，唐麓泽还神使鬼差地给安德雷克发了信息。不过直到他开播，也还没收到安德雷克的回复。
　　“春阴秋寒”是“哎对对对”的头号金主，他进直播间的时候，唐麓泽肯定会看到系统播报。可直到直播接近尾声，唐麓泽也没看到系统的提示。
　　评论区里也有人偶尔问起“春老板”今天怎么没来，榜一都被抢了。还有人开玩笑说“春老板”不来，对3今天明显兴致不高，吐槽别人视频的话都特别犀利。唐麓泽看得烦，只能纯当没看见，看着视频想到啥吐槽啥。
　　至于那个“不幸”被他——或者说是海雀和瑞利希——挑中的视频制作者及其粉丝，在被唐麓泽火力全开地怼了之后什么反应，唐麓泽也懒得管了。反正他之前说的那些“复古之事”，就一直很有争论。有些部分由一些学者主动站出来补充了证据，有些部分就不那么容易找到“史料”了，说唐麓泽瞎编的大有人在。
　　唐麓泽懒得一一反驳。反正他又不会被封号，这些言论也伤害不了他，就让这些质疑的声音免费给自己带流量呗。
　　说回这场时隔许久的直播，就在唐麓泽已经开始说结束语的时候，系统终于给他弹窗——“春阴秋寒”来了。
　　唐麓泽一挑眉，正要说话，就看到“春阴秋寒”例行的“超级宇宙舰队*10”出现在屏幕上。
　　评论区顿时开始刷：【他来了他来了！他踩着舰队进来了！】
　　【春老板的舰队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春老板踩着对3下线的边缘送舰队，刚刚那些说对3被抛弃的人可以闭嘴了哈哈哈！】
　　【笑死，教授守住这么久的榜一，临了直播要结束的时候居然阵线失守。教授作何感想啊……】
　　这些发言有不少都是学唐麓泽直播的句式，典型拱火不怕事大。唐麓泽看着评论区的发言，意味深长道：“哟，春老板的战舰这么多啊。”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说“春阴秋寒”有钱，实际上别有所指。唐麓泽不知道安德雷克明白自己的意思没，反正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又一个“超级宇宙舰队*10”。
　　“行了行了，别送了，知道你统帅的战舰多！”唐麓泽之前还和安德雷克说过，别白给网站抽成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是送得这么上瘾。青年赶紧道：“你今天也没听到什么，别给了，我要下了。”
　　“春阴秋寒”例行付费100块发言：【下次见。】
　　评论区都乐了：【厉害啊，送完20战舰，搭上100块，就为了告别。】
　　唐麓泽也觉得好笑，但他不想在直播间里扯皮了，于是真的做了道别，随即就关了直播。
　　这边直播间窗口刚关闭，那边安德雷克的“线上见面”请求就来了。
　　唐麓泽挑眉。他现在可是在自己的全息虚拟房间里，安德雷克这会儿要是来“见面”，就是直接登陆虚拟房间了。而且这房间还是“成年人”设置，要发生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唐麓泽很难不猜测，安德雷克是不是故意选在这个时间发请求的。
　　安德雷克似乎也猜中了唐麓泽的想法，又补来一条信息催促：【有事和你说，直接见面吧？】
　　唐麓泽：……拿正事当借口骗我？
　　例行陪唐麓泽直播的海雀注意到他的动静，问道：“怎么？”
　　“……没什么。”唐麓泽顿了顿，冲他道，“你先下线吧。”
　　“……”海雀确实是很精明的，径直问道，“上将要来？”
　　“嗯。”唐麓泽也没否认，“快走快走。”
　　他这么坦诚，海雀一时间也憋不出怪话，只得冷哼一声，依言下线。
　　唐麓泽随即点了通过。
　　下一刻，安德雷克的身影唰地出现在唐麓泽面前。
　　本人的脸，本人的军装，身形挺拔、赏心悦目。唐麓泽看了直挑眉，说道：“你有必要在线上还穿成这样……嗯？”
　　安德雷克大步流星地走近，倾身抱住他。
　　唐麓泽眨眨眼，沉默几秒，终究还是抬手回抱了。
　　安德雷克无声一笑，拥抱的力道更紧了一些。
　　好一会儿后，唐麓泽总觉得手都酸了，才用着没好气的语气道：“够了吧？”
　　安德雷克这才松开他，径直在他身边坐下，望着他道：“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唐麓泽不想被他发现自己有点紧张，甚至心脏砰砰直跳，故作镇静道，“……你来干嘛？刚才不是说‘下次见’？”
　　“现在就是‘下次’。”安德雷克看着他的眼睛，“我这次没如约来看你直播，抱歉。”
　　“就这？这也用不着专门道歉吧。”唐麓泽直播时是琢磨过这事，但还不至于发脾气，“你忙得很，我理解。不过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白给网站抽成了吗？你可真是会浪费钱……”
　　安德雷克低笑：“这是要给我管账了？”
　　“管个屁！”唐麓泽没好气，“别给了，何必？”
　　“有必要。”安德雷克道，“我不来，今天谢菲尔德就是你的榜一金主了。”
　　“他就是偶然来一次，我跟他说下次别送了……”唐麓泽扶额，“我这里不兴搞这个，不用这样。”
　　安德雷克还想反驳，唐麓泽像是看出来了一样，转移话题道：“不是说有正事？别是骗我吧？”
　　“还真有。”说到这个，安德雷克的表情严肃了一些，“尼薇尔，遇袭重伤了。”
　　“……什么？”唐麓泽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道，“尼薇尔？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不是。”安德雷克回道，“本来我们已经计划找个借口将她控制起来，做进一步检查和研究了。但她在一次去经济落后地区做志愿者的时候，忽然遭到不明身份人士的袭击。要不是我们暗中跟踪的人出手帮助，她甚至很可能会当场死亡。”
　　“……什么鬼？”唐麓泽茫然，“这是私仇吗？是谁要害她……呃，这能问吗？”
　　“理论上我不该和你说，但我觉得这事可能暗示着你的情况也不安全，所以我决定私下提醒你。”安德雷克道，“袭击她的人跑得很快，应该是专业的。我们目前只扣住了一个，正在审问。现在已知的是，这些人来自一个臭名昭著的星际非法雇佣兵团——你认为他们是星盗也行。有人出钱下单，让他们杀掉尼薇尔。”
　　“买凶杀人？可尼薇尔本人，不像是会结仇的。她的个人魅力那么大，整个星球的人都围着她团团转……所以，这事还是和虫族有关吧？”唐麓泽道，“奥德的情况怎么样？”
　　“奥德现在还一切正常，我们已经加强了监控保护的力度，马上就找理由把他控制起来了。”安德雷克回道，“我现在怀疑，尼薇尔遇袭可能和谢菲尔德的直播有关。”
　　“我听谢菲尔德说过，有人猜出了他说的‘N’是尼薇尔，是因为这样所以引起了关注吗？”唐麓泽疑惑道，“但尼薇尔原来在她那个星球上并不低调啊，要通过谢菲尔德才了解到她的人……是来自别的星球的？”
　　“我们有猜想，不过还没确定，我现在不方便说。”安德雷克道，“而且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去探案，只是想让你小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去过尼薇尔长大的福利院打探过，还和谢菲尔德说过尼薇尔，所以要小心是吧？这套说辞你讲了八百遍了，上将！我没失忆！”唐麓泽歪在沙发上，简直无语，“再说了，去参观过尼薇尔那个福利院的人，没有几万也有几千，真的没那么容易暴露。你别老翻来覆去地叮嘱我了，耳朵都要起茧了。”
　　“你可真是……”安德雷克看他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得倾身凑近，伸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这节骨眼上，你在我够不到的地方，叫我怎么放心？你还这么不上心，是真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是不是？”
　　“我逃得够努力了，上将。”唐麓泽想抽回手，但没成功，只得任对方抓着自己，没好气道，“你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你该快点解决这事，而不是让我这种‘热心帮忙伸张正义’的公民躲躲藏藏。”
　　“这事……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也严重得多。就算是我，也得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才能在最后一举解决。”安德雷克垂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慢慢将唐麓泽的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我会尽快，但你也乖一点不行吗？让我放心一点，别老是分神思考你的状况。”
　　“……我不是在催你。我是说，我不是真的不耐烦，开个玩笑而已。”唐麓泽看安德雷克的这个反应，心里也有些不忍，略微坐直起来看着他垂下去的脑袋，“我知道轻重，也知道安全为上。我都跑这么远了，还不说明我遇事时有多惜命吗？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必这么费心考虑我，我可比你安全多了。你遇袭后被安装芯片、还失忆，这不比我危险多了？你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我现在整天操心我自己，操心你，操心一大堆破事……”安德雷克依旧贴着他的手背没动，声音也有些沉闷，“回想起来，在你家的时候倒变成了最安逸的日子。”
　　“你这话说的，那时候你不也怀疑这怀疑那的，现在运筹帷幄、大局在握了，还不高兴了。”唐麓泽感觉自己真是被这家伙抓到了软肋，就是看不得强者示弱。现在安德雷克在他面前示弱，唐麓泽这个怼人能手就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那你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趁这个间隙休息一会儿吧。我直播通常也没什么要事，你没空就别赶着来，按照你的步调干你的事。”
　　“你这是赶我呢？”安德雷克低笑一声，抬头和他对视，“我确实需要放松一些……你以前答应当我的心锚，现在这话还作数吗？”
　　“……少开我玩笑了，那不是你恢复记忆时脑子混乱，而且身边都没有熟悉的事物，临时采取的措施吗？”唐麓泽道，“现在你都恢复记忆了，不能回家找你的‘关键钥匙’去？”
　　“那不一样。”安德雷克的凝视着他，缓缓道，“‘关键钥匙’让我清醒，可你这个‘心锚’，能让我放松。”
　　“……”唐麓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德雷克还握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胸口，倾身低声道：“帮帮我吧，小唐老板？”
　　“……”唐麓泽的手指忍不住轻轻动了动，沉默好一会儿，终于放弃挣扎，“……好吧，我要怎么做？”
　　安德雷克望着他，眼睛里迸发出愉悦的光彩。


第七十六章 交往礼物
　　虽然唐麓泽松口配合，但安德雷克也没趁此提出多过分的要求，只提了两件事。
　　一个是让唐麓泽带他参观了一下这个虚拟房间。
　　安德雷克一登陆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房间和唐麓泽原本那个虚拟房间不太一样，但乍一看时代背景应该挺接近的。等唐麓泽带他转的时候，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年代的华国？”
　　安德雷克看著书房里那正面墙的纸质书书架，一下就扫到了好几个眼熟的书名，应该是他在唐麓泽家里看过的书：“之前那个房间也设定在这个年代吧？你的直播话题，也都和这个时代有关。”
　　唐麓泽本来听他问头一句的时候，心脏猛跳了一下。但听到后面，唐麓泽在暗暗松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泛起一些轻微的失落。
　　“就是喜欢呗。”唐麓泽靠在书房门口，语气随意，“原来那个虚拟房间，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版本，现在这个就搞了个大平层，宽敞一些。其实装修风格和窗外的景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别用‘同一个时代背景’就一言以蔽之啊。”
　　“反正都是虚拟空间，你想要大点的地方，弄个小别墅不也可以吗？”安德雷克回头，走到唐麓泽面前，“还是你其实有特别的意图，所以才刻意这么设定的？”
　　“……这么朴素没特点的地方，还能有什么意图？”唐麓泽双手抱臂，挑眉一笑，“我这连能在直播里特意介绍一下的东西都没，你不也随随便便、走马观花就看完了么？”
　　“我虽然看得快，但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
　　“因为熟悉感和安心感。”
　　“……嗯？”唐麓泽迷惑地一眨眼，“什么玩意儿？”
　　“我觉得，这种朴素的房子，才最像是平常过日子的家。待在这里让我安心、让我觉得舒服，所以我才会无意识地忘了观察一些细节，只着眼于我感兴趣的地方。”安德雷克略微垂眼看着他，笑了笑，“不知为什么，这种风格总让我想起你那个岛上的家——虽然装修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唐麓泽心底隐隐涌起一些波澜，不由得错开目光，故作轻松地一笑，“你怎么不说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觉得像是还在赛璐岛上呢？”
　　“是吗？或许吧。”安德雷克注视着他，当然看到了他的动作。现在的安德雷克，分辨唐麓泽的反应犹如本能，于是问道：“我是不是触及了你的什么秘密？想和我倾诉一下吗？”
　　“……”唐麓泽对上他的目光，那深邃的眼睛仿佛代表着安德雷克的包容力，唐麓泽有些迟疑，“我……”
　　安德雷克单手支在唐麓泽靠着的门框上，又靠近一些：“还是我还不足以让你信任？让你害怕一说出来，我就会把你如何？”
　　“……说笑了，上将。”唐麓泽闻言笑了笑，“你连我坑你、害你都能原谅我，我哪还会总担心你收拾我。”
　　“那就告诉我？”安德雷克抬手捏住唐麓泽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你怎么总有这种感觉很沉重的秘密。太辛苦的话，我来给你分担分担？我嘴严的程度，想来我的职位能说明一些。”
　　唐麓泽缓缓一眨眼：“也……不怎么辛苦。”
　　安德雷克听他承认自己有秘密了，心道至少有个大进步，又问道：“你看，你‘调教’我这事，你的智能们知道；那你现在守着的秘密，他们知道吗？”
　　“……不。”
　　“那你想说吗？”
　　“现在……先不。”唐麓泽看着他，“就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你。”
　　“一切尘埃落定？”安德雷克挑眉，“那是什么时候？”
　　“你猜？”
　　“等我解决完手头上的事？”安德雷克道，“还是我来接你的时候？”
　　唐麓泽眨眨眼：“再往后一点……”
　　“那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安德雷克一锤定音，然后拦住了唐麓泽要说的话，“你可真会催进度，我想听你的秘密，就得快点来接你，是不是？”
　　“什么鬼，我没说，是你自说自话的！”唐麓泽拍开他的手，“我只是不想给你现在白听个故事，还白送个把柄到你手上，我图什么。”
　　“行，那你保留这个秘密。”安德雷克就喜欢看他炸毛，显得很精神，为此也不惜让自己变得无赖点，“到时候作为交往礼物送给我，嗯？”
　　“……一边做梦去吧。”唐麓泽推开他，转身要走，谁料安德雷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唐麓泽这回真要炸毛了，扭头盯着他：“又干嘛！”
　　安德雷克道：“既然要我到一边做梦去，借床我睡一下？”
　　唐麓泽挑眉：“你下线睡去不行吗？我这里可是复古设定，可没你堂堂上将家里的床舒服。”
　　“我在部队里，难道天天要求有舒服柔软的床吗？”安德雷克道，“我就想在你这里睡。”
　　唐麓泽忍不住吐槽：“你说你图个什么……”
　　“我能说我图什么，就怕你不乐意听。”安德雷克挑眉一笑，“要听吗？”
　　“……算了。”唐麓泽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睡就睡，我给你开这个房间的共享权限，你爱待多久待多久。撒开。”
　　安德雷克继续笑：“‘心锚’不得扎在床上拴住我？”
　　“你是不是也太得寸进尺了一点！”唐麓泽瞪他，“又要这又要那，我就该你……唔……”
　　安德雷克将他拽近，终于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吻他。
　　安德雷克早就想这么做了，从他登陆进这个房间的第一课、看到唐麓泽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想这么做。可他莫名地又压抑自己，让自己的第一下时只是给了青年一个拥抱。他怕吓到唐麓泽，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只知道这码子事的色鬼，同时还……有种就是要再等等的感觉。
　　就像是一道美食已经摆在面前，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再等等，再等一下”的冲动。仿佛慢了的这几秒，会让人在吃下美食的时候更加满足一般。
　　安德雷克现在确实更满足了一些。
　　他把唐麓泽扣在怀里，动作有点蛮横，却品尝得很细致。唐麓泽一开始还挣了一下，但也就意思性的，没认真。安德雷克察觉他的配合，心里愉悦，扣着他的手不仅更用力了一些，还无意识地捏了捏。唐麓泽不甘示弱，抬手回抱的时候就扯他的头发。
　　哪知道这种力道，只会更刺激安德雷克而已。
　　好一会儿后，安德雷克才稍稍退开。
　　两人的呼吸都急促得不行，视线却定定地交织在一起，说不清是在缠绵还是在瞪人。唐麓泽觉得自己是挺有气势的，但落在安德雷克眼里，却是面红耳赤又呼吸急促，说不清的可爱。不过唐麓泽也觉得有点挪不开眼，安德雷克这种又性感又压抑的样子，可真不是一个会欣赏男色的人扛得住的。
　　唐麓泽的镇定能力还是不如联邦的上将，首先转开目光。
　　安德雷克看得低声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个吻的余波在影响，那笑声听得唐麓泽耳根一麻，随后下意识又转回来瞪他一眼：“……笑什么，肺活量比不过你很正常吧？你等着下次我把我线上形象调成铁肺。”
　　“我只是觉得高兴。”安德雷克依旧笑着看他，“你没躲，我就高兴。”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答应你登进来，至于不知道可能会发生的事吗？”唐麓泽冷哼一声，“反正看脸也不是我吃亏。”
　　“照你这么说，咱们睡一张床，也不是你吃亏。”安德雷克的拇指抚了抚青年的嘴角，“到底睡不睡？不睡就再亲一个。”
　　唐麓泽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梗：小孩子才做选择。
　　但他没嘴贱说出来，只是道：“干什么，我不搞线上‘枕营业’的！”
　　“我知道，我说的是纯睡觉，你想哪里去了。”安德雷克道，“我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能休息，也不够一次。”
　　“……”唐麓泽不想接他的荤段子，只是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手，“你反正就没打算放我走吧？”
　　安德雷克道：“你可以逃下线。”
　　“激将法？老不老套？”唐麓泽挑眉，“我可不是白白‘枕营业’的。”
　　安德雷克觉得他这套说辞实在可爱，忍不住又凑近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小唐老板想要什么？”
　　“我调教你的尾款，那些人还没给我！”唐麓泽道，“他们当初说的是要让你看起来和以前的性格一模一样，不在你爸妈面前露馅，这目标算是达到了吧？我要尾款！”
　　安德雷克听了好笑：“你可真是……”太损了！
　　唐麓泽道：“你就说你帮不帮我要账吧，上将。”
　　“帮，小唐老板的吩咐，我怎么能不听？”安德雷克直接将他竖直地抱离地面，往主卧的方向走，“那现在你可以开始枕营业了，小唐老板。”
　　唐麓泽都懒得反抗了，扯了扯他的军装领子：“你穿这个怎么睡？我这里有加大码的睡衣，不过是搞笑图案的，就看你敢不敢穿。”
　　安德雷克现在心情好得不行，这点恶作剧不在话下，抱着人进了主卧。
　　“敢穿，怎么不敢？就问你敢不敢亲自帮我脱了这一身……”


第七十七章 外出报备
　　唐麓泽在亚古星待了两天，基本连酒店套房的大门都没怎么出过，基本等于换了个星球的酒店当“家里蹲”。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梅德拉来问他“明天有什么出行计划”。
　　“暂时没有。”唐麓泽疑惑，“怎么？”
　　“你明天要是不出门的话，我就出去一趟。”梅德拉道，“可能一整天、甚至晚上很晚都不回来。你就算要出门，最好也别去太远，尤其别到人少的地方去，天黑之前回来。”
　　“至于说得像是随时有人要暗杀我一样吗？”唐麓泽好笑，指了指自己房间一站一坐的两个智能，“再说你看看我这‘拖家带口’的，哪个没有防卫能力？你没必要担心离开我一会儿我就得死。”
　　梅德拉撇嘴：“就算你不担心，我不担心，那也有人担心。”
　　“要不我和他说说得了。”唐麓泽道，“你总不可能一直跟着我吧？你这么重要的职位，我感觉你自己应该也想回去上班才对。”
　　“还行吧。我在外边当机动组，也没什么不好，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呗。”梅德拉回道，“不过现在的情况确实还挺风平浪静，所以我有点事想出去一趟。”
　　“可听起来，你就去不到一天？”唐麓泽道，“我就是偶然选中这个星球当终点，你在这个星球也有要去办事的地方？这么巧？”
　　“嗨，就是偶然听说了一件事，想去看看罢了。”梅德拉道，“不去也行的。所以我就问你有什么安排，你出门的话我就跟着你。”
　　唐麓泽有些好奇：“你是要去干什么？能问问吗？……私事、或者不能说的话，就别说了，我不是有意要打听。”
　　“嗯……能说一点吧。”梅德拉道，“上将是不是把有人买凶杀尼薇尔的事告诉你了？”
　　“……”唐麓泽一时间没回话。
　　“嗨，没事儿。”梅德拉看出他忽然闭口不言，一下就猜到了原因，“你是不是怕上将告诉你尼薇尔被人买凶袭击这事，是违规操作，所以你不承认？”
　　唐麓泽被她猜中，挑眉道：“看来你很习惯他这种作风？”
　　“哈哈，有时候也需要点非常手段嘛。上将只是看着严肃，又不是不会变通的人，要是全都循规蹈矩，有些活就干不了了。”梅德拉顿了顿，刻意凑近压低声音道，“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她的动作，引得海雀微微一挑眉，瑞利希看过来的眼神也更专注了一些。
　　唐麓泽倒是不避不闪的，抱臂看她：“什么？”
　　“上将吩咐我们找你的时候，可是利用自己的职位签发了好几个权限的。没有上将授予的这些权限，我们可没那么快能找到你的行踪。”梅德拉说到这里，看见唐麓泽无甚表情的模样，好笑道，“怎么，别是吓到了吧？”
　　“就这，早就想到了。”唐麓泽嗤笑一声，“不如说是我以为他早就会这么做，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他其实还挺守规矩嘛。”
　　梅德拉有些意外：“……你不介意？虽然上将有这个权限，但有些人会觉得这是非紧急的非法授权查询私人信息……”
　　“他的话，还行吧，我有心理准备。”唐麓泽心说我可见过私人信息被随意买卖的时代，现在这种只是为了查询而给的授权，简直小儿科，“再说我也不是做什么正规生意的，不至于因为这种违规就唧唧歪歪。”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你刚才干嘛提起尼薇尔被袭击的事？你要出去，是和这事有关？”
　　“算是。”梅德拉道，“我有个认识的人，刚好最近也在这个星球上，他好像知道点关于这个任务的事，所以我想去问问。”
　　唐麓泽听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直白问道：“知道关于袭击尼薇尔的任务，所以说，是干黑活的佣兵？”
　　“咳……”梅德拉被他的直白搞得噎了一下，然后才回道，“不算，一个中间商。”
　　“哦，赚差价的。”唐麓泽想了想，“去哪见啊？要是黑市、赌场之类的，也带我去看看？”
　　“啊？”梅德拉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这，不好吧……”
　　“我就去看看，不搞事。”唐麓泽道，“放心，我又不是没去这些地方，多少知道点规矩。之前还带你们上将去过我家附近的黑市呢，还见了认识的管理者。你要是不放心我，你去见你要见的人，我就带着海雀和瑞利希，在外面随便逛逛，如何？”
　　梅德拉道：“把你丢在黑市里不管，我自己去见别人？就算没出事，被上将知道了我就死定了好吧。”
　　“哎，我就想去随便走走，你不至于这么紧张。我在航班上的赌场也是溜达一圈就出来了，不会迷失的。”唐麓泽道，“要么这样吧，你怕安德雷克责怪你的话，我来问他？他同意的话，你就给我带个路就行，如何？”
　　梅德拉心说只要你问上将，不管他同不同意，首先他就知道我试图抛下你自己出去了啊！
　　不过唐麓泽的心思已经起来了，梅德拉这会儿再拦，反而怕他溜到自己没法掌控的地方去。没办法，梅德拉只好顶着被上司臭骂的风险，同意了唐麓泽的做法。
　　可令没她没想到的是，唐麓泽还真搞到了安德雷克的“黑市放行”。
　　梅德拉本来以为这事绝对会黄的，连带着她自己也不能暂时离开唐麓泽身边去搞信息了。没想到，安德雷克不仅同意唐麓泽去黑市，甚至还同意他和梅德拉一起见那个中间商。要不是安德雷克亲自发了信息给梅德拉，梅德拉绝不会相信上将居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但是，为什么这么决定啊，上将？”
　　梅德拉实在没忍住，发了个通讯给安德雷克，想问个明白：“那可是黑市，就算他本来没仇敌，进去都有可能招惹麻烦的啊！您不是希望他平稳度过这段时间吗？”
　　“我在亚古星那边认识一些人。”安德雷克回道，“和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也有点关系，会暗中给你们拂照的。”
　　实际上，安德雷克在之前知道唐麓泽会在亚古星待一段时间后，就稍微找了一下能帮忙关照的关系，而且还真给他找到了。只不过找的人，也是干不见得光的生意的，所以一开始安德雷克还没想着告诉唐麓泽。直到刚才唐麓泽一记通讯过来叭叭叭的，听起来很想去见识见识，还说了些很正经的理由。安德雷克不想让他失望，这才把这层拂照的关系揭开来。
　　“而且，唐麓泽也不光是去溜达参观，他可能会帮忙分辨一些事。”安德雷克知道只是简单地增加安全保障，并不能彻底说服自己的属下，于是又道，“他智能管家唐摆摆被他调教过，之前埃斯拉彼伪装后找他谈生意，就是被唐摆摆比对后认出真实身份的。”
　　“什么？居然是他的智能比对出来的？”梅德拉面露意外，“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必他亲自去吧？如果那个委托人和中间人谈判的录像，我没法拿到或者翻录，可让唐麓泽把他的智能管家暂时借我，我带着去比对不就行了……”
　　“他不同意。”安德雷克拒绝了梅德拉的提议，果断道，“就按我说的办吧。到时候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场子有人暗中看着，没问题。你们快去快回就行。”
　　“……好吧。”梅德拉多少觉得自己的上司可能被美色迷晕了头。好在梅德拉自己综合评估一下，也觉得不至于那么危险，最后还是认可了上司的要求。
　　两人挂了通讯，安德雷克给唐麓泽通讯。不过这回没能上虚拟的全息房间，只是两人视讯。
　　“她同意了，会带你去。”安德雷克说道，“她可能认为我被你迷晕了头，才会同意这种事。”
　　“少蒙我，我心里有数，这本来就没那么危险，是你太紧张了。”唐麓泽轻哼一声，“你也别总给我立flag，觉得我上哪都会有危险，等下我被你感染得紧张了，不危险也危险了。”
　　“好吧。”安德雷克听出他又在用奇奇怪怪的词句，觉得好笑，“但我得说，梅德拉也认为你把唐摆摆借给她就行，不用你亲自去——你看，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凭什么啊，唐摆摆是我的。再说，我也不是只能把武器交出去，坐等别人帮我处理一切的菟丝花。”唐麓泽道，“就算我答应过你不要涉险，可我这次去见的不是你们安排的人吗，也没那么危险啊。”
　　“我就知道改变不了你的想法，所以这不是给你安排去了吗？”安德雷克当然知道唐麓泽不娇弱，不然当初他离开赛璐岛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把唐麓泽一起拐走，“但你别忘了，你刚才可欠我一次。”
　　唐麓泽没好气：“你本来就做好准备了，只是你没告诉我，这是信息不对等！”
　　“确实，但说让你答应了呢？”安德雷克笑了笑，“好了，乖一点，我会让你安全地玩的。”
　　唐麓泽冷哼一声。
　　安德雷克又道：“那个黑市有赌场，上次你在航班上的赌场都没玩，这次想玩玩吗？”
　　唐麓泽继续冷哼。
　　安德雷克还道：“我让梅德拉给你筹码。”
　　唐麓泽这才抛了句特别恶俗的台词。
　　“收起你的臭钱，男人，你的钱买不到我的尊严！”


第七十八章 地下三层
　　第二天，梅德拉来找唐麓泽准备出门的时候，亲眼看到了他给自己套上了全部伪装。
　　换拟真皮肤，戴眼镜和口罩，屏蔽器在这些装备里藏了不止一个。梅德拉看过型号，感觉去应付不那么高精尖的黑市，确实够用了。这个走南闯北的女军官不得不感叹：“你确实有点东西啊。”
　　“不然呢，难道我的生意都是假的？”唐麓泽道，“今天顺便还能看看这边的智能性格塑造生意如何，还不错的话，我也能重新开工了。”
　　梅德拉听他主动说起这个，不由道：“哎，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答不答都无所谓，别跟别人说我问你了，成吗？”
　　唐麓泽挑眉：“什么事？”
　　“就是，现在罗什身边那个奎因……”梅德拉道，“我听说，他也是你调教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唐麓泽道，“他现在是你们军部的人，和我可没什么关系，不要多想。”
　　“哎，我不是在怀疑你们的关系，只是好奇奎因的出身。”梅德拉道，“不对，也不是特别好奇。就是听说是这么回事，听你提起来，就想顺便问问。”
　　“哦。”唐麓泽忽然果断回答，“不是。”
　　梅德拉面露疑惑：“……真的？”
　　“真的。”唐麓泽一点不虚。因为奎因和瑞利希、海雀都一样，是被跑单后，洗掉原本塑造的性格再自由发展出来的。理论上来讲，唐麓泽确实没调教现在的奎因。
　　至于奎因、海雀、瑞利希和唐摆摆，相互之间影响到什么程度，那就和唐麓泽没什么关系了。
　　梅德拉对唐麓泽的回答还是持保留态度，但也没继续探求真相了。她看唐麓泽和海雀都已经准备完毕，和他们核对了一遍现在的假代号——瑞秋、小明和小红——再确认了进黑市后的重点，这就带着人出门了。
　　当然，唐摆摆已经在终端上开机，随时能进行比对。至于瑞利希，这就真的没带了，留在酒店“看家”。
　　一行人出门，很快到了地方。
　　这个黑市没有传统的不记名集市模样，隐藏在一片看起来比较老旧、又再正常不过的居民区里。人们在街上走着，没人会多看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眼。就在这样看似平静的街道，据梅德拉所述，有很多交易所、店面都隐藏在居民楼里，没有门道或者引荐是很难找到的。
　　唐麓泽道：“这就叫‘大隐隐于市’啊。”
　　梅德拉评价：“你可真会拽古词儿，你是学古典文学的吗？”
　　唐麓泽：“我基础教育毕业后就没上学了。”
　　梅德拉：“啊，抱歉……”
　　“没什么，当时成绩一般，又不想靠贷款上学，索性不念了。”唐麓泽道，“反正我赚钱的活儿也不要求高学历。”
　　“哈哈，也是。”梅德拉道，“反正再想念，随时都能再开始。”
　　唐麓泽忽然问：“你们好像都是高学历？安德雷克也是……”
　　“呃，我们毕竟都是军校毕业的嘛。在军中再做些军事管理的研究和实践，就能再上一层……”梅德拉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帮自家上司说点话，“不过我们都没有学历歧视的哈，上将更没这种毛病，你放心。”
　　唐麓泽好笑：“我就是随便问问，紧张什么？”
　　梅德拉心道我要是给你心中的上将减了分，上将知道了非揍我一顿不可。
　　好在他们三个很快进了一栋居民楼，唐麓泽自然就消声不说了。乘坐电梯到了负三层，随着电梯门的打开，和外面平凡街景氛围全然不同的场景，便在唐麓泽面前徐徐展开。
　　灯光闪耀，各种味道混杂，机器和人声搅和在一起令人震耳欲聋——赌场氛围就这么来了。
　　“想玩？”梅德拉看唐麓泽打量得认真，想起安德雷克昨晚的吩咐，看了看自己的终端然后道，“中间人好像还要等个十几二十分钟才到，可以先玩一会儿。我去给你换点筹码？”
　　“不急，先看看。”
　　唐麓泽抛下这句，就率先走进赌场，看起来自在得很。海雀见怪不怪，自然地跟上了。梅德拉望着他俩，暗想上将选的这个对象，还真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乖巧，确实有点意思。
　　然后梅德拉也跟上了。
　　令梅德拉没想到的是，唐麓泽说看看，就真是只看看。他在牌桌旁边驻足，仔细观察着桌上桌边的一切细节。兴致上来的时候，他还会盯着一个玩家的牌面，跟着开牌的进程紧张和放松，乍一看仿佛他也下注了似的。
　　就这么看了二十分钟，梅德拉提醒该走了，唐麓泽那隐隐紧张的眼神居然倏地一收，这就转身跟上梅德拉：“走吧。”
　　“……”梅德拉服了，“清醒这么快？我还以为……”
　　“看着玩儿而已，这有什么好沉迷的。”唐麓泽推了推眼镜，轻笑，“走吧，正经事要紧。”
　　梅德拉愈发觉得这人有意思了。
　　三人一起来到赌场大厅边上的一面墙前，梅德拉在旁边的读卡器刷了自己的终端，墙上就忽地一动，一扇和墙长得一样的门悄然滑开。
　　门另一边站着一个智能，没装拟真皮肤，金属的光泽和武器装配都袒露在外，很有威慑力。梅德拉等人经过它面前的时候，它那双电子眼就紧紧盯着三人，显然是在做安全扫描。
　　唐麓泽和海雀今天出来都没带什么杀伤性的东西，只有梅德拉，身上藏了两个顶尖的小玩意儿，但除此之外也没了。于是他们都顺利通过了扫描。
　　三人最后进了一个小房间，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坐在里面。他面无表情，沉默地盯着刚进来的人，给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嗨，埃塔。”梅德拉仿佛没察觉对方给出的压迫，语气随意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给对方介绍，“这俩兄弟是和我一起来见见世面的哈，小明和小红。”
　　“这代号，可真够复古的。”埃塔开口后倒没不讲话时那么阴沉的感觉，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既然是老高的朋友，想看就看吧。”
　　老高应该是安德雷克找来协调的人，唐麓泽不认识，梅德拉不一定认识，但这不妨碍她接话道：“那就开门见山？”
　　埃塔古怪地笑了一声：“你拽什么文化词儿？”
　　“嗨，最近和文化人交上朋友了呗。”梅德拉回道，“说真的，你怎么拿到‘黑星’的谈判录像的？你还敢公开，不怕‘黑星’追杀你啊？”
　　“黑星”就是接了杀死尼薇尔任务的星盗团伙，他们人没杀成，反而自己人受伤还被俘虏。安德雷克的人还没从那个被抓的嫌疑人嘴里撬出雇主的信息——也有可能是被抓的这个确实不知道——没想到黑市上，居然出现了“黑星”和雇主的谈生意视频。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接了那个雇主的任务，结果出任务的时候就被条子埋伏了，他们觉得那个雇主是条子的诱饵，不是很正常吗？”埃塔在自己的终端上调出一段影像，投影在房间里一面墙上，“所以他们就把这段影像放出来了，要求找到这个雇主。活的赏金比死了高，估计他们想亲自动手吧。”
　　梅德拉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在黑市公开悬赏任务得了？”
　　埃塔道：“他们不想让条子又来假装做生意，实则趁机捶他们一下，就只找信得过的中间人来操作呗。而且他们说是那个雇主在当诱饵，实际又没什么证据，公开发任务的话，岂不是被其他人笑掉大牙。”
　　唐麓泽听了，深深觉得这简直是黑色幽默。
　　这笔生意，雇主、杀手和被杀的人，都不知道出来搅局的到底是谁。现在杀手还怀疑上了雇主，要反杀一手。站在雇主的角度来想，那真是赔钱又赔命，冤死了。
　　不过站在安德雷克为代表的军部角度来看，雇主、“黑星”和尼薇尔，都是他们要收拾的对象，这笔生意可真是稳赚不赔。
　　总之，对谈视频就这样开始播放了。
　　这视频其实是被处理过的，“黑星”的人已经被遮了个严实，雇主的部分倒是“原片放送”。不过这是线上对谈，雇主肯定也自己做过伪装，所见一定不是真人就对了。
　　而视频播放的同时，唐摆摆也悄然开始了对比工作。
　　它要对比的目标只有一个——埃斯拉彼。
　　怀疑这个虫族的，自然是联邦上将安德雷克。他从埃斯拉彼很可能杀了少女雪莉，以及埃斯拉彼至少破坏了一个智能“雪莉”的情况来分析，怀疑埃斯拉彼就是袭击尼薇尔的罪魁祸首。如果真是他，那这个虫族的消灭目标就不仅仅是雪莉了，而是和雪莉一样的、很可能是都带着虫类信息素的“群体”。
　　也正因为如此，安德雷克才会答应唐麓泽带唐摆摆去比对。毕竟上次唐摆摆就主动比中了埃斯拉彼，埃斯拉彼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这次要是还是他，应该也会被唐摆摆比中。
　　视频被“黑星”截得只有十来分钟，很快放完了。
　　埃塔问梅德拉：“怎么样，比对到你认识的人了吗？”
　　“我这没动静。”梅德拉摇摇头，又看唐麓泽，“你们呢？”
　　唐麓泽也摇头。
　　“……行吧，我也知道不会这么巧的，怎么可能我刚接下这个活就完成了？而且我觉得，买凶袭击的人应该和那个被袭击者在一个星球的可能性比较大，怎么会在这么远的亚古星……”
　　中间人埃塔看起来没多失望，很快和梅德拉聊起了其他事。梅德拉带着唐麓泽，不想在这种地方滞留太久，。她只让埃塔留意需要“复刻真人”的智能性格塑造生意，然后很快就结束话题，与埃塔道别了。
　　两人一智能，穿行在走廊上，一路无言。
　　唐麓泽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终端，心里盘算着出去之后的行动。只是还没等他们回到赌场，一个智能就冒出来，拦住了唐麓泽等人的去路。
　　“我们老板听说老高的客人来了，想招待一下。”这个智能也没拟真皮肤，说话的时候没有神情变化，叫人分不清它的语气到底是友善还是邪恶。它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梅德拉，直接调开了通往另一条走廊的隐藏门。
　　“请吧。”


第七十九章 反客为主
　　要不是带着唐麓泽，梅德拉肯定不会拒绝去见这个黑市的管理者。多认识个人多个门道，谁知道哪天是不是就得用上这个关系呢？
　　可她现在带着上将的心肝宝贝，着实不想节外生枝。
　　梅德拉摆出了非常明显的不情愿表情，然而智能看不懂，或者说，这个智能就没装这功能。梅德拉只好扭头看一眼唐麓泽，唐麓泽倒是神情轻松，冲那个智能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个‘客人’，包括我吗？”
　　智能回道：“三位都包括在内。”
　　“行吧。”唐麓泽扫视了附近的逼仄地形，感觉现在不是和对方起争执的好时机，说道，“带路。”
　　智能指着打开的门：“这条走廊尽头就是。”
　　唐麓泽望了一眼，随即还真当先走了，海雀立刻跟上。梅德拉看这阵势，也没别的选择了，只得跟着进了门。
　　穿过走廊，尽头的门自动打开，里面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这里的装饰显然要比之前见中间人那里要高级一些，个人风格明显。房间里还放着音乐，和外面赌场的类型不一样，这里放的是古典交响曲，舒缓而悠扬。
　　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坐在看着就很高级的沙发上，手边的小桌子上放了好几瓶酒、酒具、杯子等，空气里弥漫着某种香薰的味道。
　　“老高的朋友们来了啊。”男人看着门外进来的三人，屁股没从沙发上挪开一点，只是一首拿着杯子，另一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酒，“刚好我今天搞到了复古的酒，一个人喝也无聊，来点吗？”
　　众所周知，在鱼龙混杂的地方玩儿，不要喝陌生人给的酒，不要喝没在眼皮子底下开瓶的酒，甚至别喝离开过自己视线的酒。这男人张嘴请喝酒，恰恰三样都沾，梅德拉一听就直挑眉。
　　唐麓泽倒是闲庭信步一般地走了过去，停在桌边拿起那瓶距离男人最近的酒：“……威士忌？”
　　“哦？你知道？”男人面露意外，“喝过吗？”
　　唐麓泽将酒瓶放回去：“算是吧。”
　　“算是？这可是流传了近千年的一种酒，原始配方的味道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比较冲，不少人也觉得怪。”男人回道，“喝的是改良版本的吧？我这可是比较原始配方。”
　　唐麓泽看了一眼对方拿着的杯子，不答反问：“你只加冰喝？”
　　“我喝复古酒的时候，喜欢品尝比较原始的味道。”男人回道，“不过，听起来你有别的建议？”
　　唐麓泽垂眼道：“有个复古配方，想试试吗？”
　　男人笑了一下，却没什么笑意：“说的该不会是配盐喝吧？”
　　“不。”唐麓泽道，“偶然发现的一个配方，属于highball，就是鸡尾酒的一种。”
　　“哟，你可真是说了一串的复古名称，我似乎都见过。”男人终于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说说看？”
　　唐麓泽道：“我需要碳酸水……复古配方的碳酸水。”
　　“哦？什么样的配方？”
　　“我的智能知道。”唐麓泽回头看海雀。海雀会意，在手腕上的终端点了点，投影出一个字幕屏：“在这里。”
　　男人扫了一眼，便扬声道：“AX，按照这个配方去做碳酸水。”
　　隐形音响里传来回应：“好的。”
　　唐麓泽又道：“还有，要冰的薄壁玻璃杯，二三厘米见方的冰块一小桶，冰的搅拌棒。”
　　男人便道：“都给他。”
　　智能回道：“明白。”
　　这一段对话完，房间里的众人就暂时沉默下来，多少有种尴尬袭来的氛围。好在前面的品酒话题让那男人的神色松开了一些，示意唐麓泽等人道：“随便坐。老高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客气。”
　　梅德拉看一时间走不掉，不敢让唐麓泽一直顶在最前边，趁机上去拉过男人的注意力：“还没问，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看你们年纪都不大，那我托大一回，叫我‘松哥’就行。”男人回道，“放心，我和老高是几十年交情了，他让我关照的人，我绝不会让人在我的地盘上吃亏。”
　　“哦，松哥。”梅德拉动作自然地坐在了距离松哥最近的沙发上，神态带着些懒散，一点不像是正规军，“我是瑞秋，他们是小明和小红。”
　　这一听就不是正经名字，不过这种地界上，谁又坦诚相见？于是松哥闻言点头，没问更多。
　　梅德拉又道：“我们今天还有点别的行程，本来打算谈完之后赶紧去的。不过松哥说想见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听说你们来了，就想着多少打个招呼。不然老高说我照顾不周，那不是我没尽到地主之谊吗？”松哥顿了顿，又看向唐麓泽，“我刚刚看这位……小明，在牌桌边看半天，都没自己玩一把。是不是不太会？我这里有专人负责新手教学，有需要的话就说。”
　　梅德拉一听话题又扯到唐麓泽身上，心道上将这个心肝宝贝真够可以的，靠一个复古酒的话题就吸引到了麻烦任务的注意啊！
　　可梅德拉还是不得不拦，强行代答道：“哈哈，我这朋友有个爱好，喜欢光看着，体验一下游戏氛围……”
　　松哥道：“哦？光看，不玩？”
　　这话就跟问“你们敢在我这里白嫖”一样，梅德拉听得头疼。她要是带的别人，还能瞎编一通。但她带的是唐麓泽，就不是很敢临时瞎说唐麓泽的设定。
　　倒是唐麓泽又回话了：“倒不是光看，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之前在别的赌场也考虑过这个事，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实例。”
　　这说话方式可太吊胃口了，松哥不由得顺着问了下去：“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房间门被敲响，智能来送唐麓泽之前点名要的东西了。
　　东西一一摆在小桌上，唐麓泽就起身过去，站到了桌边。他把杯子放在面前，取了冰块装了差不多一整杯，然后就拿过松哥的威士忌，慢慢往杯子里倒了四分之一。
　　松哥看着他的动作，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在我的赌场里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赌徒啊。”唐麓泽拿起搅拌棒，沿着杯壁插进杯子里，然后又顺着杯壁开始搅拌，“他们的表情很有意思。”
　　“表情？”松哥有点疑惑，“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千篇一律的疯狂、失控、难以自拔。”
　　“是吗？你真这么觉得？”唐麓泽搅拌了好一会儿冰块和威士忌后，终于抽出搅拌棒。他又开了新制的碳酸水，一手拿着瓶子，另一手稍微斜拿着酒杯，将碳酸水顺着杯壁、从冰块的缝隙间注入杯中。
　　这是个细致活儿，碳酸水要尽量避免冲刷冰块，最终口感才会更好。而且还要防止冲出来的气泡跑走太多，唐麓泽的手就不能太摇晃。
　　他的神情很专注，倒水的时候连话也不说了。直到安静地将碳酸水差不多倒满杯之后，唐麓泽放下杯子和酒杯，这才继续道：“我刚才可在赌桌上，发现有个客人的表情，变化得非常诡异啊。”
　　“诡异？”松哥道，“客人们骤然暴富或者忽然大输一场，情绪都会极致变化，表情显得诡异一点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人还直接疯了，那种狂躁的场景，要是你在现场，可能还会被吓到。”
　　“是吗？听起来比恐怖片有意思。”唐麓泽边说边再次拿起搅拌棒，再次沿着杯壁插到底，再缓缓向上撩了一下，“不过，我说的可不是这种情绪变化。”
　　“什么？”
　　“好了，尝尝看？”唐麓泽拿出搅拌棒放在一边，示意松哥自己拿酒。松哥有些不高兴被吊着胃口，但还是依言先拿起酒杯，喝了两口。就这两口，让松哥瞬间眼睛一亮：“这个确实还不错！”
　　“最简单的做法而已。”唐麓泽转身回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坐下，“我觉得‘少就是多’，这样就刚好了。”
　　“你自己不来一杯？”松哥看他直接回去了，问道，“想喝什么，你们都可以‘自助’。”
　　“暂时不用，不渴。”唐麓泽顿了顿，冷不丁又接到了之前的话题，“你赌场里的客人，有些本来已经陷入疯狂，但忽然就变得很冷静且理智，你没发现？”
　　“……嗯？”松哥停下喝酒的动作，问道，“你是说有人作弊还是……？”
　　“作弊这事我可发现不了，我又不是专业的。”唐麓泽道，“不过人突然在赌桌上冷静下来，我推测了一个原因，松哥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什么？”
　　“芯片。”唐麓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现在开始民用化的脑内芯片，会调整人体内的激素水平和电磁信号。如果上赌桌的客人也佩戴了这个，关键时候的冷静可能会帮助他们有更好的判断。”
　　这话带着暗示，但即便唐麓泽平铺直叙，松哥也能想到他所说的事代表着什么。
　　“脑内芯片啊……”松哥又悠悠喝了两口highball，声音变得冷了一些，“来到赌场的人，就是来追求刺激的，居然有人在这种地方要保持冷静……嗤。”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是我觉得有趣的事而已。”唐麓泽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一点没觉得松哥忽然冷脸有多可怕。
　　“我就这么一说，具体什么情况，我可不保真啊。”


第八十章 割地赔款
　　当天晚上，唐麓泽刚登进安德雷克的虚拟房间，就被对方摁着吻了好一会儿。
　　唐麓泽一瞬间真是惊呆了，随即就开始挣扎。可他无论怎么用力，安德雷克总是能镇压住他的动作，发泄火气一般地侧着脸亲吻他。一些摩擦音、轻哼、带着喘息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唐麓泽又恼又急，又摁不住狂跳的心脏和脸上发热。他百般挣开不得，最后炸毛得气火上涌，终于忍不住用力咬了男人一下。
　　“嘶……”安德雷克终于痛得松开他一些，但视线还是盯着他，眼神乌沉沉的，嗓音低哑地轻笑一声，“这么凶。”
　　“你是不是有病！”唐麓泽用力推他的脸，“一上来就搞这事，你满脑子就想这个？！还有，你是不是弱化我的力量、强化你自己的了？跟一块石头一样……”
　　“我需要强化？之前对你是不是还是太温柔了……”安德雷克轻笑一声，捏了一下他的下巴，“我说了多少遍，不要让自己身陷危险，你还主动去招惹黑市的管理人，就非要惹我生气是不是？”
　　“你讲点道理好吗？是那个松哥逼着我们去见的！”唐麓泽拍开他的手，瞪他道，“那么狭窄的地方，他还是主场，真动起手来当时吃亏的还不是我们？就算你事后能收拾他，但当时远水难救近火，还不是得先把他应付过去再说？”
　　“但你不能扔给梅德拉处理？就非要自己出头？”安德雷克说起来还有点咬牙切齿，声音也有点冷，“又给调酒又跟他说赌场问题，他不是还要加你的好友来着？你就不能低调点，非要引起他的主意，嗯？”
　　“梅德拉因为带着我，紧张得不行，就怕把我坑了。我不出来活跃一下气氛，那个松哥还不看出端倪？”唐麓泽不服气道，“而且我讲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调个酒、说件之前就说过的事罢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连赌场里的一口水都没喝，我还不够警惕？”
　　唐麓泽越说也越来火，挣不开他，就用力踩他的脚：“我累死累活，你一句好话和都没有，上来就收拾我，我他妈冤不冤？”
　　“我他妈紧张，我后怕！”安德雷克好像也被他感染了，跟着他骂了一句。男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被踩，用力抱住唐麓泽，在他耳边道：“梅德拉给我看了你们见张立松的全程，他全程阴晴不定。你也说了远水难救近火，要是他当时就对你下手，你叫我怎么想……！是我同意你去的，是我亲手把你送进火坑的！”
　　他说到最后，音调不由自主地降了下去，似乎正在忍住把更多的担忧诉诸于口。唐麓泽被他紧紧熊抱着，束缚感和压迫感让唐麓泽几乎喘不过气来。唐麓泽本来该因此更生气的，可听了安德雷克的话语，他心头的不悦和怒火又渐渐被取代了。
　　唐麓泽不由得长叹一声：“唉……”真是被这家伙吃定了。
　　安德雷克却以为他是因为被扣住又反抗不了，所以才叹气。男人故意用力紧了紧手臂，用低沉的声音道：“忍着，我没做更过分的事已经是在克制了，你给我抱一会儿都不行吗？”
　　唐麓泽听他误会，想了想，抬手回抱他：“你可真是……瞎操心。”
　　“是不是瞎操心，我自己知道，你说了不算。”安德雷克察觉他的回抱，心里泛起阵阵甜蜜，氤氲着的燥郁也逐渐消散。他的脑袋在青年的脸侧，垂着眼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就算你心里有数，好歹也考虑一下更保险的方案。梅德拉是一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军官，是我安排给你的保镖，你就不能更相信我的眼光，交给她处理这些吗？”
　　他边说着，边蹭了一下青年的侧脸：“你是个普通人，我就怕你被我连累到出事，那我真会疯的。”
　　“唉，我这不是没事吗？”唐麓泽觉得跟他说不通，不管说什么，安德雷克都会觉得有危险。唐麓泽只好结果论发言：“反正我好端端回来了，也不会再去，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安德雷克听他态度软化，无声一笑，又低声道：“我都没喝过你调的酒，那个张立松，算什么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调，我知道的都给你调，行吧？”唐麓泽莫名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哄大型犬，看对方可怜又可爱，就忍不住“割地赔款”。但这有什么办法？唐麓泽觉得但凡吃这款的人，没几个能扛得住安德雷克的这一面，而且这世上可有“九十亿”在吃这款！
　　唐麓泽顶不住很正常！
　　“这还差不多。”安德雷克终于松开他一些，面对面地垂眼看着他，“你可欠我好几件事了。”
　　唐麓泽觉得自己真是“色令智昏”。
　　“到底谁在追谁啊……啧。”青年放开自己抱住对方的手，没好气道，“而且你上来说的第一件事，难道不应该是埃斯拉彼吗？”
　　“你是说，你的智能对比出雇人袭击尼薇尔的，就是埃斯拉彼？”安德雷克道，“我心里有预感，不意外，你只是证明了这点，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可他这么做，是不是就代表了，他想要铲除和雪莉一样的所有人？……他到底是有名单，还是纯粹因为谢菲尔德教授的直播，才判定尼薇尔也是其中一个？”唐麓泽思考了一会儿，疑惑道，“他要是光靠谢菲尔德的直播就能判断尼薇尔是目标，那岂不是‘宁杀错，不放过’……？”
　　安德雷克却是知道，埃斯拉彼很可能见过尼薇尔。
　　因为唐麓泽的智能比对后认为雇佣“黑星”的就是埃斯拉彼，安德雷克也能从正经渠道拿到埃斯拉彼最近的踪迹了。终端记录显示，谢菲尔德直播里说了“N”的事不久后，埃斯拉彼就去过一趟尼薇尔所在的星球。
　　虽然终端痕迹上显示埃斯拉彼和尼薇尔没在同一场所出现过，但埃斯拉彼是虫族，恐怕是有办法在脱离终端后找到尼薇尔的。而尼薇尔身上能散发微量的信息素，只怕一个照面，埃斯拉彼就能判定她是不是目标。
　　问题就是，埃斯拉彼为什么要杀这群人？他知道什么？
　　不过这些问题和现状，无论如何都不该让唐麓泽再深入了。安德雷克只是回道：“你别管了。我们已经在监控埃斯拉彼。后续我会处理，你就别想他的事了。”
　　“……你也注意点安全。”唐麓泽道，“还有，既然‘黑星’也想要找他报复，你们最好早点把他控制起来。不然这两拨对上，相互消耗就算了，别伤到其他人……”
　　“这么忧国忧民？”安德雷克笑了笑，“还是站在我的视角，帮我考虑全盘？”
　　唐麓泽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随后转移话题道：“不带我参观参观你的虚拟房间？”
　　“行啊。”安德雷克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在房间里转起来，“我设置成了我在中央星的个人公寓房，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地方想改的都能随时改。”
　　唐麓泽瞥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我改你的公寓干什么。”
　　“你以后来不得住这儿？当然以你住得舒服为主。”安德雷克的语气自然得很，“还是你不喜欢大平层？那我回头换一个小独栋，和你在赛璐岛上差不多的房子……”
　　“你爱换不换，管我什么事？”
　　“真想要小独栋啊？是不是不喜欢和邻居太近？那我在中央星找个小岛看看？”
　　“我没说讨厌大平层！你都在自说自话点什么啊……”
　　唐麓泽话没说完，终端忽然来了信息。他抽回和安德雷克相握的手，点开看了一下来信人，挑眉道：“哇哦……你猜是谁？”
　　安德雷克本来不欲打探他的隐私，闻言疑惑：“谁？谢菲尔德？”
　　“……不是。”唐麓泽看他见缝插针地吃醋，都懒得吐槽了，径直回道，“是埃斯拉彼！”
　　“……什么？”安德雷克愣了一下，随即凑近他看他的终端，“他给你发了什么，我能看看吗？”
　　“废话，不然我和你说来干嘛。”唐麓泽边说边点开，“不过他已经给过我尾款了，也不知道这回又找我干嘛。理论上他应该觉得我还在失踪才对……”
　　说着话，埃斯拉彼的信息已经呈现在两人眼前。
　　汤米：【我不小心伤了雪莉，我想让她记住这件事，但别怕我，有办法吗？】
　　汤米：【可以解决的话，报价一起告诉我。】
　　“啊这……”唐麓泽懵了，“他的意思该不会是……他想让‘雪莉’记住他杀了自己的事，但不能害怕他吧？？？”
　　“恐怕是这个意思。”安德雷克回道，“他毁掉了第一台‘雪莉’，买了第二台。如果他把‘雪莉’的所有记忆都转移到新的机体上，那新的‘雪莉’必然会因为被他杀死而害怕他。按照智能的情绪逻辑，如果他不想被害怕，只能把杀人记忆消除后再移入新机体。”
　　“这他妈也太变态了……！”唐麓泽眼睛都瞪大了，“他杀了真的雪莉，还杀了智能‘雪莉’，现在还想让智能‘雪莉’记住自己被杀的经历……这都什么变态行径啊！”
　　“他有销毁第二台‘雪莉’的预兆，还有继续袭击其他类似雪莉的人的实际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安德雷克眯了眯眼，“你别回复，我来处理。”
　　——是时候控制这个虫族了。
　　唐麓泽看他神色凌厉，却不细说，只好道：“你真的……注意安全。”
　　安德雷克看他神色真挚，心里觉得熨帖极了，捞过他又轻啄一下唇瓣。
　　“放心，我又不会和他一对一。十个打一个，我们最擅长了。”


第八十一章 突兀的面对面
　　唐麓泽见过张立松后，按照安德雷克的建议，又“拖家带口”地转移到了另一个星球。
　　其实唐麓泽本人是觉得没啥必要的，可安德雷克不想让张立松还有机会接触他，真诚建议——或者说连逼带哄——唐麓泽终于同意再转移一次。
　　梅德拉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上司和上司的心肝宝贝做了决定，她就等于一个“随团挂件”。就连她想要发挥一点作用，去安排一下唐麓泽在下个星球的行程，旁边的海雀和瑞利希也表示她不必插手。
　　“……”梅德拉看得无语，忍不住给安德雷克发信息：【上将，真诚建议您要小心唐先生身边的两个智能！】
　　安德雷克回复：【海雀和瑞利希？还是唐摆摆？】
　　梅德拉：【海雀和瑞利希啊！我感觉他们对唐先生有非分之想！】
　　安德雷克：【唐麓泽不和智能搞这些。】
　　梅德拉看到这条信息，心说你也太盲目自信了，但她不敢这么发，只得回复：【哦哦！那就好！】
　　发完这些，梅德拉又看向坐在桌对面吃饭的唐麓泽。这次是瑞利希陪在他身边，海雀被留在房间里。和海雀一直冷冰冰的表情不同，瑞利希发现梅德拉在看自己，就冲她笑了笑，又转头继续看着唐麓泽。
　　梅德拉可不会被瑞利希这副温柔的模样骗了。他和海雀在唐麓泽眼前和背后怎么争宠，两个智能怎么绵里藏针的，梅德拉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她也看出唐麓泽都懒得管了，只要这俩不动手打起来，唐麓泽都无所谓。
　　想着想着，梅德拉忽然又觉得，唐麓泽明明一直被智能盯着，还能吃饭吃得这么悠然自得，还挺厉害的。
　　“干什么？”唐麓泽察觉了她的视线，在咽下嘴里那口食物，径直问道，“有话要说？”
　　“……没。”梅德拉随口瞎扯，“就是觉得这个海地游览挺好玩的。我都好久没这么轻松了，跟在你身边，算是趁机休息一把了。”
　　唐麓泽闻言，微微一挑眉：“你倒是说了和安德雷克差不多的话。”
　　“哎？”梅德拉问道，“什么话？”
　　“就是都把我这当度假。”唐麓泽没细说，只是笼统地回道，“都是来我这儿放松的。”
　　“哈哈哈，那我非常理解上将的感受。”梅德拉顿了顿，又问，“对了，你不是想在这个星球上租房吗？你是准备在这里长住了吗？”
　　“差不多吧，本来是要在亚古星就暂时定下来的，但是有人不让。”唐麓泽轻笑一声，继续吃自己的饭，间隙回道，“先找个短租的地方试试环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梅德拉听他没把话说死，心里暗暗松口气。
　　她之前受安德雷克所托，说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唐麓泽带回中央星。即便现在他不去，按照现在上将看人看得这么紧的情况看来，有朝一日上将肯定要把唐麓泽带回去的。唐麓泽没确定是不是在这个星球长住，起码没完全忽略上将。
　　于是梅德拉道：“这样吧，如果你的房子在公寓楼房里，就找个相邻两间都空着的地方，我们当左右邻居？要是你准备住独栋，那就给我留个小小的落脚处？我肯定给你付房租和伙食费的！”
　　“你确定？”唐麓泽道，“虽然理论上智能没性别，但外貌上来讲，我家里会有三个男性在活动，你一个未婚的年轻女性要是住进去……”
　　“我无所谓啦。”梅德拉摆摆手，“以前我和其他战友去执行任务，关键时候谁还管得上是男是女。我受伤的时候，总不可能因为衣服被炸没了，就不让男队友救我吧？不过你要是在意，我就尽量在家里时少出现一点，别搞得你不自在。”
　　“还好。”唐麓泽道，“我也调教过女体智能，无所谓家里有没有外人，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或者小孩就不自在。只是，我有我的生活习惯……”
　　“明白明白。”梅德拉道，“光吃饭，不捣乱，我懂的。”
　　唐麓泽听她的说辞，觉得这女孩确实挺可爱的，怪不得安德雷克敢强行把人安排来自己身边。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于是唐麓泽道：“我还有可能在家里调教智能，你要是看不懂，就别说话，不要打扰我的进度。”
　　梅德拉想了想：“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阻止？万一那个智能忽然袭击你呢？要是什么高手入侵了智能系统来接近你……”
　　“关于这点，我们会判断的。”瑞利希在旁边温声插话，“我们都会帮助他完成塑造过程，一旦那些智能有什么异常，我们会马上处理这件事，保证他的安全。”
　　这个“我们”，显然包括瑞利希、海雀和唐摆摆。
　　“呃，我不是不信任你们哈……”梅德拉说道，“我也看着，就纯看着，绝不捣乱，行不行？我毕竟也有任务在身，不好完全不管……”
　　这说的是安德雷克对她的嘱咐。唐麓泽心里感叹那个大家伙真是看得紧，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距离这么远还在想方设法紧张自己的安德雷克，有点可爱。
　　他转头看瑞利希，说道：“那就把瑞秋一起安排了吧。”
　　“好。”瑞利希微笑着回应，“瑞秋要是有什么要求，也请告诉我，我都说酌情处理的。”
　　梅德拉听出他这是“别烦唐麓泽，找我就行”的意思，连忙点头：“明白，放心，我很好养的！”
　　***
　　唐麓泽果然在这个星球上找了一个小独栋暂住。
　　不在小岛上，在一个大社区里，和邻居可以遥遥看到，不过看不清楚。小独栋有两层，梅德拉的房间被安排在一楼，朝南、透光良好、装修简约。梅德拉看得满意，转悠了一圈，又去看一楼其他能看的房间，溜达到唐麓泽面前道：“给我那么好的房间，真的没问题？我住那个小的就好啦。”
　　“那个小的？那是智能机体充电的地方，海雀和瑞利希轮流用的，还放他们的衣物之类的。我家里最小的房间，基本都是给我的智能。”唐麓泽也不劝她安心住，只是道，“你想换就和他们说。”
　　“……那还是算了。”梅德拉顿了顿，又问，“那还有一个客房，是用来做什么？有客人吗？”
　　“一般用来安排我调教的智能机体。”唐麓泽道，“你不知道吗？我是实际体验派，不怎么在星网上干这个活，所以会专门给智能机体安排一个相应的住宿环境。”
　　“哦哦，原来如此！”梅德拉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你是准备塑造新的智能了吗？来活啦？”
　　“我原来就有今年的工作表，被现在这通乱窜打乱了罢了。估计有些人都开始传我跳票的坏名声了吧……”唐麓泽也不知看没看出梅德拉的目的，回道，“看看现在这些顾客还有哪个是继续干活的。再不济，问问以前的老搭档就是了。”
　　“哦……那我也帮你问问中间人？”梅德拉道，“不过那个中间人不知道你的名声，估计不一定能给你弄到上价钱的活儿。那还问吗？”
　　“先不用，我这边弄不到活再说。”
　　“好。”梅德拉又问，“那你转回头做这个活了，还直播吗？”
　　唐麓泽品出味来了：“你到底是自己问的，还是帮别人问的？”
　　“哈哈，都问，都问。”梅德拉被揭穿，笑了笑，“不能问我就不问了。”
　　“能问。”唐麓泽道，“应该还会直播，但时间还不确定，确定了我会和他说的。”
　　梅德拉回道：“啊哈哈，好的……”
　　唐麓泽又道：“我跟他说过别给网站抽成了，他好像总故意忘记这件事，你最好提醒他一下。”
　　“这个不要紧啦。”梅德拉听他的话，心道居然还有人担心上将的收入，半开玩笑道，“上将可是全联盟舰队最多的男人！”
　　“……”唐麓泽感觉和安德雷克的这个下属说不通，只得放弃。
　　***
　　唐麓泽还真捡回了一些之前跳票的生意。
　　其中一个之前是钱多多当的中间人，看在钱多多的面子上，又同意了继续交易的请求。也正因为这样，钱多多终于知道了唐麓泽起码还活着。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视频通话里，钱多多仔细观察着唐麓泽，皱眉道：“你家忽然跟遭劫了一样，吓死我了！”
　　“呃，是出了一点事，但现在已经没大问题了。”唐麓泽没细说，只是道，“总之，现在暂时不回去，你也别和其他人提起我。我就在星网上干活了。”
　　钱多多道：“失踪状态也不撤销？”
　　“不。”
　　“加特也不说啊？”
　　“对。”
　　“……你可真够狠心的，加特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找你呢。”钱多多叹道，“要不是你这笔生意是我搭的桥，你也不会和我说吧？”
　　“嗯。”唐麓泽道，“需要保密的时间也没多久了，你先暂时别提就是。至于加特那边，以后没事了我会去说明，你当不知道就是了。”
　　“是是是。”钱多多顿了顿，又道，“唉，你没事就好。对了，既然你出现了，汤米的那活儿你还干完吗？”
　　钱多多不知道唐麓泽给了埃斯拉彼备份的事，还以为他就这样跳票了，于是这么一问。唐麓泽倒是坦诚回道：“我给他发过备份了，他也给了我尾款。不过你也当不知道这事就行，以后也别问了。”
　　“什么，你给了备份？他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一个二个都这么神神秘秘的……”钱多多轻叹一声，“哎，说到他，我也想在他面前玩失踪了。”
　　“嗯？为什么？”
　　“因为他要定第三台‘雪莉’了！我不想接了！”钱多多皱眉道，“我感觉这个客人的状态很不对劲，这么短的时间内搞了三台一模一样的机体，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
　　一道似乎哪里听过的声音在钱多多的背后响起，唐麓泽也听得一清二楚。钱多多吓得直接蹦了起来，回头望去，还震惊厉喝：“你怎么进到后面来的？！”
　　随着他跳起来转身的动作，一下让开了视野，唐麓泽冷不丁和那个突然的访客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个年轻人，他看向视频中的唐麓泽，一眼认了出来：“……唐麓泽。”
　　面无表情的唐麓泽：……艹，是埃斯拉彼！
　　作者有话说：
　　成也钱多多，败也钱多多www


第八十二章 法外狂徒
　　呜——！
　　迟来的警报声终于在钱多多的房间里响起，伴随着闪耀的警示灯光，智能的播报声也响了起来：“警告！汤米正在入侵您的店铺，智能艾玛已遭到破坏！重复警告，汤米正在入侵……”
　　“让它停下来。”
　　埃斯拉彼的手搭在钱多多的肩膀上，看似平静，却力大如牛，让钱多多动弹不得：“我不动你，让它安静。”
　　这话乍听之下非常平静，但放在这个场景里，就叫钱多多心底不住地发寒。他担心关上警报后，自己会被这个不速之客伤害；更怕要是现在不听他的吩咐，当场就会被这家伙谋害分尸，根本等不到救援。
　　钱多多唯一的指望，大概就是还在视频连线中，目击一切的唐麓泽了。
　　于是被摁着肩膀的钱多多，只能一边不住地给视频另一边的唐麓泽使眼色，一边默默操作终端，关掉了店铺的警报。
　　唐麓泽则是伸出手，在画面看不到的地方，朝房间里的瑞利希和海雀打了个手势。
　　瑞利希点头，通过唐摆摆给加特发信息，让他赶紧去钱多多的店里支援。那地界，叫加特可比叫警察反应快。而且钱多多有些生意不好曝光，叫地下市场管理者去处理，可能更合适。
　　总之，钱多多店铺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某种凝滞的气氛顿时蔓延开去。钱多多害怕埃斯拉彼忽然暴起，半谨慎半讨好地问道：“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我来找你问为什么不接我的生意了。”埃斯拉彼的手依旧在钱多多肩膀上，边说边看向还在通话中的视频，“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你还能联系上唐麓泽。那我就顺便问一下，为什么唐老板要把一个未完成品发给我？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唐麓泽一时无言。
　　他和钱多多开视频的时候，没戴拟真皮肤，也不奇怪埃斯拉彼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模样。
　　埃斯拉彼之前跟踪去过他家，现在星网上还有带唐麓泽照片的寻人启事，知道唐麓泽的长相不足为奇。
　　但理论上来说，唐麓泽应该是不知道埃斯拉彼是谁的。更何况他现在和唐麓泽在线上见面的时候，有另外的“汤米”专用样貌，现在埃斯拉彼用他自己的脸，唐麓泽就应该见都没见过。
　　所以唐麓泽只是冷着脸：“你哪位？”
　　“咳，这就是汤米……定制了‘雪莉’的那位。”钱多多以为唐麓泽没听清楚警报念的名字。而且“汤米”在星网上用的是另一张脸，现在唐麓泽不认识他的真脸，也很正常。
　　“哦，‘雪莉’。”唐麓泽这才慢悠悠道，“我临时有事，做不完了，所以把当时的进度数据发给你。我也没问你要尾款。”
　　埃斯拉彼道：“但是我给了。”
　　唐麓泽道：“所以呢，你想退款？”
　　“不。”埃斯拉彼道，“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哦。”唐麓泽装模作样看了一下终端，好像这时候才看对方发来的问题，“不行。”
　　“真的吗？我不信。”
　　埃斯拉彼轻笑一声，眉眼看起来却没一点笑意：“科技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唐麓泽当然知道有办法。
　　但他不想和埃斯拉彼再扯上关系。
　　于是他道：“反正我不知道。你可以找别的塑造师问问。”
　　埃斯拉彼闻言，沉默盯他几秒，又看了一眼在自己手下的钱多多，忽然道：“你俩不是商量好，都不接我的生意了？”
　　“不不不……”钱多多哪敢说实话，只是道，“是我们之后的工作计划都排满了，确实没时间给你加单。”
　　“可我进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你们在说我要定第三台‘雪莉’的事。”埃斯拉彼道，“我定多少台，我想拿来做什么，那都是我的自由。就算我都毁坏了，那又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客人拿来做什么我们都不管，哈哈……”钱多多尴尬一笑，“要不这样吧，我把‘雪莉’的制作数据包全卖给你，这样你就能去别处定制了……”
　　“成交。”埃斯拉彼道，“开价，现在就给我。”
　　“啊？可是我还需要整理……”
　　“今天之内给我，不然我有办法让你后悔。”
　　“好的好的……”
　　“唐麓泽。”埃斯拉彼不知感应到了什么，说话节奏忽地加快了不少，猛然转头过来看向镜头外的唐麓泽，“我在你家，似乎察觉了某个我知道的人的踪迹……”
　　唐麓泽本来只是冷漠看闹剧，闻言神色一凛。
　　埃斯拉彼的家，当然说的是赛璐岛那个。埃斯拉彼去的那天，能闻到谁的味道，也不言而喻。
　　但唐麓泽只是神色冷厉地回道：“我们从未见过，你怎么会去我家？”
　　埃斯拉彼道：“我当然……哦，你的救兵来了。”他忽地话锋一转，瞥了一眼钱多多，“东西记得给我，不然我还会来找你的，这对我来说可不算是难事。”
　　钱多多现在是保命要紧，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表态之后，埃斯拉彼终于松开了他的肩膀，后退两步，快速地闪出门外。
　　钱多多惊魂未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敢动，唐麓泽则是道：“挂了，我的事让加特保密。”
　　钱多多都没来得及回话，唐麓泽就挂了通讯。
　　又过了不到一分钟，加特带着人冲进了钱多多的店铺。
　　***
　　唐麓泽结束了钱多多这边的通讯，立马给安德雷克发信息，同时还问瑞利希和海雀：“你们和谁求救了？”
　　“当然是加特。”海雀道，“要是报警的话，警察到的时候，就算钱多多还活着，他店里那些东西也够让他脱层皮了。”
　　“……可能还是得报警。”唐麓泽沉思数秒，很快收到安德雷克的回信，又起身往旁边上网舱的方向走，“不过你们别管了，我来处理。”
　　“好。”瑞利希轻轻一眨眼，又问道，“你准备上网玩儿？还有半小时准备午饭了哦。”
　　“找上将说一下刚才的情况，不一定按时下来，再安排吧。”唐麓泽一边回一边坐进上网舱，“要是梅德拉要先吃，就让她吃去。”
　　“我又不是她的智能，我才不管她。”海雀跟着他走到上网舱旁边，看着他躺进去，“你也悠着点。这明明不是你的责任，你怎么还被越卷越深了？现在被那只虫子知道你还和钱多多、加特联系，他少不得想什么点子来骚扰你。钱多多和加特又不是不能为自己负责的未成年，下回这种破事，留他们自己解决去。”
　　唐麓泽听了好笑：“这次也只是碰巧，谁知道说到一半埃斯拉彼会闯进来？”
　　海雀挑眉：“你敢说你不是为了稳住埃斯拉彼，所以才没在看见他的瞬间，马上挂断通讯？”
　　“我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干嘛。”唐麓泽嗤笑一声，“费劲巴拉破坏人家的守卫智能，闯入私人区域，结果就说个这？这个蟑螂，我都不知道说是他太自负，还是太没有人类世界的法律观念。我家、别人的店铺，都是说去就去……”
　　他冲海雀摆摆手，终于关上了上网舱的舱门，闭上眼。
　　“……”海雀盯着上网舱的透明盖子好一会儿，确定唐麓泽登星网去了，这才退开。他一转头，看到还在书房里坐得气定神闲的瑞利希，又忍不住道：“就是你们惯的，搞得他什么破事都想管上一管。本来他就想过过随便的、悠闲的日子，现在搞得国家大事都要操心，给他发工资了吗就跟着操心。”
　　“你要怪就怪上将，麓泽被他的美色诱惑，整天就光顾着给给他忧国忧民了。”瑞利希淡定地祸水东引，“而且自从奎因卖给罗家，麓泽也没少关注军部的事。”
　　“奎因……哼。”提起这个名字，海雀就更不爽了，“他都被卖出去了，还要经常争夺麓泽的注意力，还给麓泽引来这一连串的麻烦……要我说，就得让麓泽再也别理他才行。”
　　“要说你去说吧。”瑞利希轻笑一声，起身往门口方向走，“我得去给麓泽准备午饭了。”
　　海雀冷笑：“装，你就装吧！”
　　***
　　唐麓泽这次再次登入了安德雷克的虚拟房间。
　　安德雷克等在这里，看他上来了，就过来抱他。唐麓泽连忙推人：“等会儿等会儿！有要紧事！”
　　“我知道。”安德雷克哭笑不得，“我就是看你信息里的语气那么着急忙慌的，想抱抱你，让你镇定一点。”
　　说着话，他就轻轻抱着人，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冷静，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我呢。现在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叫埃斯拉彼发现我了？”
　　唐麓泽本来想说自己其实也没多紧张，只是觉得这件事比较重要，就催得急。但安德雷克这样安慰他，他也莫名觉得心里松了松，好像原本觉得马上就得全倒出来的事，现在也能镇定自若地慢慢叙述了。
　　于是他将埃斯拉彼闯入钱多多店铺的事，还有这虫子疑似说发现了安德雷克踪迹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安德雷克听完，神情不变，冷静的模样让唐麓泽觉得他掌控全局，必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只是很淡定地回应：“别怕。你和钱多多说，马上报警，然后我就叫人把他抓进来、转移到威胁不了你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今天开始汇算清缴啦！


第八十三章 请假的两人
　　钱多多按照唐麓泽的吩咐报警后，实际来接手的是军部的人，也就是安德雷克早先安排去暗中监控埃斯拉彼的亲信们。
　　这些人带了钱多多和加特都看不懂的仪器，把钱多多的店内外都检测了一番。钱多多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走过“违法物品”前，就担心他们忽然反应过来，彻查那些智能机体的事。然而这些人对这些机械视而不见，只是仔细研究了店里被破坏的东西，带走了被损的看店智能机，这就准备撤了。
　　“你们这就走了？？？”钱多多不由得抓住那个来和自己询问调查的警官——钱多多以为是警官——问道，“他让把智能机的制造数据卖给他，我到底还要不要再发啊？”
　　其实他想说的是，既然那个汤米可能会再来，你们倒是保护我到他被抓住为止啊！
　　调查的人闻言，笑了笑：“你想发就发。反正他要是照常付你钱，也不会追回你的交易费用，你自己决定。”
　　“可是他说，我不赶紧发就要再来收拾我……”钱多多犹豫道，“呃，你们需不需要我配合你们，把他钓出来……”
　　“不必。我们会找到他的。”调查的人态度还挺耐心，就是回答的话都语焉不详，“你要是害怕，可以到别的地方先住几天。”
　　钱多多总觉得还该问点啥，一时间没组织出措辞，前来勘查的人已经全都撤走了。
　　“……这是连案发现场都不封锁一下啊？”
　　好一会儿后，钱多多才反应过来，看向也准备走的加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给我赔付……”
　　加特可是知道汤米就是埃斯拉彼的，直觉认为和虫子有关的案子不会简单，闻言嗤笑一声：“你就等着吧。或者你趁他还没被抓，在线上敲诈他一笔，看他给不给。”
　　钱多多疑惑道：“说起来，唐老板帮我求救，为什么先告诉的你，警察还来得慢？”
　　加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但他觉得唐麓泽应该是出于埃斯拉彼的真正身份，以及钱多多这些非法生意的考虑，才先把自己叫来看情况。不过这些，加特不会和钱多多讨论，他甚至冷笑一声：“鬼知道。要不是他叫我来，我才懒得管你这里被砸了还是被烧了。”
　　钱多多还想问：“但是……”
　　“怕死就去别的地方住。”加特不想再在他这里浪费时间，抛下这句，出了店门。
　　“啊……唉。”钱多多站在被破坏了防卫系统的店里，愁得长吁短叹。
　　***
　　数天后。
　　唐麓泽终于再次线上直播，这次做的是从评论区挑选一些言论和问题来进行回复。当然，评论都是海雀和瑞利希先选的。他们筛出来的当然都是比较有意义或有意思、又不会太过分的言论，然后给唐麓泽自己又看过一遍，才最后确定要在直播里念的内容和大致的回复。
　　这些评论，有些问的是20-21世纪的历史和生活，有些问的是唐麓泽获取知识的渠道，有些就纯粹关注唐麓泽的个人问题。当然，其中还包括了一两个比较尖锐的提问，比如唐麓泽是不是要蹭那些比较红的主播，所以才挑他们的视频毛病。唐麓泽面对这种发言也淡定如常，半开玩笑地回复道：“是啊，我不红，就是爱蹭。”
　　他的评论区对他这种无赖发言都习惯了，纷纷表示：【对对对，主播行为误上升粉丝。】
　　【就要蹭就要蹭，多蹭一个多红一点哈哈哈哈！】
　　显然，唐麓泽和他的老粉们都不是很在意别家粉丝的攻击，头铁得很。不过唐麓泽也不算真的很糊，按他的发展时间和直播频度，目前已经算得上小有名气了。而且被他挑了毛病的主播，有些还会在网站状态或者私信里感谢他，承认自己传播了错误信息。所以那些总来为喜欢的主播吵嚷嚷的粉丝，反而显得小气又可笑。
　　唐麓泽还在直播后段稍微回应了即时评论区的问题。
　　其中一个还是和“春阴秋寒”有关。
　　“我们‘春老板’啊？”唐麓泽笑了笑，“‘春老板’最近忙，跟我请假了。所以今天不会有他的舰队，榜一不用担心忽然被夺位哈。”
　　是的，安德雷克在唐麓泽这里请假了。
　　这还是昨天唐麓泽和他说今天要直播，安德雷克亲口说他今天没空来看的。而且不仅是今天，安德雷克表示接下来要忙一段时间，可能不怎么有空看信息，甚至可能会短暂屏蔽外网通讯，所以跟唐麓泽请个假，请长假时长不定。
　　唐麓泽当然不能因此怪他，反而当即还发散了一些联想，反问道：“你这是……要去执行危险的任务了？”
　　安德雷克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在关心自己，笑了笑：“四舍五入，算是吧。但没那么危险，别担心。”
　　“……”唐麓泽本来想说“谁担心你”，可话到嘴边，他忽地又觉得得这么说不太好。
　　至少对于一个马上要去执行危险任务的军人来说，唐麓泽觉得还是别嘴欠了吧。
　　“不管危险到什么程度，你还是小心一点。”唐麓泽轻叹一声，“你之前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可不一定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悠着点。”
　　安德雷克低笑：“你是说，你是我的运气？”
　　“和你说正经的！”唐麓泽感觉安德雷克凝视自己的眼神，又专注又带着隐隐的笑意，硬憋着没转开视线，“管好你自己。我这里很好得很，唯一的威胁埃斯拉彼也被你们抓住了，你不用因为我分心。”
　　“好。”安德雷克笑了笑，“回来给你补直播的舰队。”
　　“你管好你现实里的舰队就行，就别琢磨给直播网站抽成了行吗？”唐麓泽轻哼一声，“方便的话，抽空报个平安，没空就别琢磨。还有，你真的不要梅德拉回去？我感觉她在我这里太屈才了……”
　　“她在外面机动，才更有用，埃斯拉彼和‘黑星’谈话的视频不也是她亲自去现场才看到的？”安德雷克摸了摸唐麓泽的下巴，缓缓道，“而且她在你身边，我才放心。就像我在你身边打了个标记一样，能让我心里安定一点。”
　　“你到底是让她来防止我被杀，还是防止我逃跑的？”唐麓泽轻哼一声，“你这是给我安了个人体追踪器吧？”
　　“没办法，谁让你换终端跟换衣服一样简单。我可不想我才没投喂几天，主播就不认我这个‘金主’了。”安德雷克看他不在意自己被触碰，又凑近一些，几乎气息相闻地看着他，“你可以开始考虑怎么改我公寓的装修了。等我回……”
　　“停！”唐麓泽捂住他的嘴，“不要立flag！”
　　安德雷克闻言好笑，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掌心：“你这到底是什么迷信？我都没听说过。”
　　“你少管，总之不能说。”
　　“秘密真多。行，不说就不说。”安德雷克手动了动，换成十指相扣的手势，贴近道，“那，送别吻？”
　　“……”唐麓泽的眼睛转开一点，然后又强行让自己转回去，和安德雷克对视。他没答话，但安德雷克似乎听到了他的回答。男人低笑一声，凑近，直接吻了过来。
　　唐麓泽安静地接受了这个吻。
　　好一会儿，安德雷克结束了这个吻。他稍稍后退一点，凝视着唐麓泽，随后再次闭眼贴近。唐麓泽以为他又要吻过来，下意识闭上眼，但安德雷克这次只是贴着唐麓泽的额头，没更进一步。
　　他低声道：“以后你可得在空港送我了。”
　　唐麓泽下意识想起米娅公主在空港的模样。
　　“滚吧。”唐麓泽后仰一些，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道，“别老给我安排作业了，去干你的活吧，旗开得胜、万事平安。”
　　“好。”安德雷克又碰了一下他的唇，终于道别下线。
　　他这一下线，直到唐麓泽直播，都没再发来信息。唐麓泽在直播里也请了假，说自己最近要忙，没空直播，下次直播前会先预告。倒不是他要专心等安德雷克，而是他又要开始调教智能了。
　　智能的替代机是唐麓泽随便买的，隔天就到。除了性别、身高和体型，替代机的样貌和目标完全不像。不过这次的性格调教同外貌的关系不大，因此唐麓泽不是很在意这点，也没打算转到线上去干活。
　　唐麓泽很快开始工作了。
　　他的生活似乎忽然又安定了下来，一切都变得和在赛璐岛上时、安德雷克登岛之前差不多。梅德拉对他的工作果然毫不置喙，比安德雷克当初身为秦钊时的疑问和行动都少多了。梅德拉偶尔会出门，但都是当天去当天回，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里看唐麓泽工作、上网冲浪。
　　海雀默不作声地留了下来，和瑞利希一起承担了生活智能的职责。有时海雀也会登入星网，处理一下自己的工作。至于他从中又获取了多少报酬，给唐麓泽的账户添砖加瓦多少，那就是唐麓泽都没关注的事了。
　　时间就这样过了大半月。
　　安德雷克的消息，一直没再传到唐麓泽的终端。


第八十四章 空落落的心情
　　对于联邦来说，这是平静且一如既往的大半个月。
　　其实对于唐麓泽来说也差不多。
　　他手上在做的这个单子，是将智能塑造成客人在虚拟恋爱游戏中的恋人那样。本来，只要把游戏做的人物设定和目前的进度流程全部输入，基本就能完成客人的需求了，根本不需要塑造师。然而客人私设多，唐麓泽跟他谈的时候，感觉自己不是在确认要干的活，而是让客人认清自己。
　　连客人自己都察觉了这点，半开玩笑跟唐麓泽道：“唐老板，要不你兼职一下我的心理医生吧？和你讲完我的想法，我感觉好爽啊。”
　　“因为你把模糊的脑洞具现化了一次，和谁讲的效果都一样。”唐麓泽没有心理医生的证书，才不揽这个活，“不一要找我。”
　　“但别人不会像你这样越问越细，我越想越爽，真的！”客人乐道，“那付费聊天，干不干，唐老板？”
　　“不。”唐麓泽残忍拒绝，“我只听和智能塑造有关的内容，别的不需要。我对‘倾听’这件事兴趣不大。”
　　客人这才心怀遗憾地终止了劝说，但他还有问题：“唐老板，要是我有更激进的单子，你敢接吗？”
　　“说说看。”唐麓泽道，“想搞法条里的哪个？”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直接的问题。”客人哈哈一笑，“我就这么一问，你就这么一笑——九十亿少女的梦，干吗？”
　　“……”唐麓泽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在这里听到某人的名号。
　　“不干。”唐麓泽淡然回应，“不了解。”
　　“哈哈哈，我明白，但是全联邦上下又有多少人敢说真正了解他呢？”客人应该就是开玩笑，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事儿之后，唐麓泽原本还想着等下次见了安德雷克，得和他开玩笑说，指不定全国有多少人家里私藏着他的复刻智能。结果唐麓泽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安德雷克那头还没消息。
　　海雀和瑞利希都看出了唐麓泽最近经常心不在焉。
　　当然，他在需要调教的智能面前不怎么会走神，如果他刻意这么做，就是有目的的。但不在智能面前的时候，唐麓泽专心玩别的兴趣爱好的时间减少了。他经常用终端浏览新闻网页，蜻蜓点水般地簌簌簌划完了，又在社交网站上瞎逛。做完这些，他就自己坐着发呆，有时还会打开别人的直播当背景音。
　　海雀有一次看唐麓泽在放的直播中，主播正在说二十一世纪的生活习俗，还以为唐麓泽在准备下次直播的内容。结果事后海雀问起，才发现唐麓泽根本没听那主播说的内容，纯粹放了个声音而已。
　　终于有一天，海雀看唐麓泽午觉之后醒来一直坐在床上发呆，忍不住道：“你最近怎么了？”
　　唐麓泽靠在床头，闻言懒洋洋瞥他：“什么怎么了？”
　　海雀坐到床边：“你最近经常走神、发呆。”
　　“我在醒盹而已。”唐麓泽打了个呵欠，“这个地方的温度最近降得厉害，太适合睡觉了，感觉都睡不醒。”
　　“那就多睡一点，又没别的事。”海雀挑眉，“不过我说的不是今天、现在，说的是最近。”
　　“……”唐麓泽看着他，没说话。
　　“我就直说了。”海雀看着唐麓泽的眼睛，单刀直入，“你在担心安德雷克，是不是？”
　　唐麓泽缓缓一眨眼，随后嗤笑一声：“……可能吧。”
　　海雀道：“这么坦诚？真难得。”
　　唐麓泽听着他半调侃的话，一时间没反驳。
　　理智上，唐麓泽当然知道，安德雷克这种身份的军人一出任务就长时间失踪，十分正常。但情感上，唐麓泽总觉得他可能是去处理和埃斯拉彼、雪莉、尼薇尔等有关的事，那就是要和虫族对上了。
　　安德雷克之前就是在出虫族相关任务中遇袭、重伤，然后还莫名其妙落入“项目组”手里，脑袋被安装了芯片。现在很可能是他恢复后，回去后的第一个危险任务。他“失踪”的时间越长，唐麓泽当然想得更多。
　　顺道一说，唐麓泽虽然嘴上说直播有没有“春阴秋寒”都无所谓；可上次直播后，没看到这个ID出现，唐麓泽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这情况让唐麓泽自己都觉得好笑，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看惯“舰队入场”了，导致如今由奢入俭难。总之，这种有些飘忽的感受，使得唐麓泽直到现在都提不起劲再开直播。
　　不得不说，不管安德雷克是不是出于主观才“失联”这么久，唐麓泽是真琢磨出些滋味来了。
　　——真是叫他得逞了啊……
　　“也有可能是……节奏紧张地过了大半年，忽然放松下来了，精神上还有点不习惯吧。”唐麓泽觉得反正已经坦诚了，干脆都说出来得了，于是继续悠悠道，“想想这大半年，先是全神贯注地调教他。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有时候还会被那帮唧唧歪歪的家伙念得头痛想吐。然后就是紧锣密鼓地计划逃跑，在他面前要演得滴水不漏，再马不停蹄地满联盟乱窜。
　　“如今忽然松下来了……总习惯性找事干。不过我知道没什么意义，所以干什么都有点懒散罢了。”
　　“真难得。”海雀哼笑道，“你以前明明喜欢懒洋洋的生活的，现在却变得仿佛闲不下来似的。你可真是被他影响太大了。”
　　“嗨，过段时间就好了。”唐麓泽掀开被子下床，“行了，你来叫我起床还是来谈心的？我再怎么样，也就是有点恍惚而已，又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你就别管这么宽了，太闲就去忙你的生意。”
　　海雀跟着起身，看着他的背影：“你要是太担心，要么问问奎因？”
　　“……嗯？”唐麓泽停下脚步，偏头看他，“你该不会以为，我问了奎因就会给我答案吧？就算他有答案，他也不会告诉我的，他现在又不是我的人。”
　　真的琢磨安德雷克是一回事，主动去联系又是另一回事了。唐麓泽可不想自己像咬钩的鱼似的，眼巴巴地期盼那根钓杆快升起来。
　　“他说不说是他的事，但你可以问，不是吗？”海雀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觉得，你也别低估你在奎因心里的重要程度。你要是跟他说你真的非常想知道，他可能就会想方设法给你一点线索。”
　　海雀其实不爱说别人有多重视唐麓泽，那让他不愉快，所以语气也阴阳怪气的。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给安德雷克上眼药：“再说了，万一是万人敬仰的上将不想理你了，故意一条信息也没有呢？我就不信奎因看得下去、还要替上将瞒着。”
　　“我说了，你要是闲，就去忙你的生意去。”唐麓泽对他的建议不置可否，只是道，“别老想着麻烦奎因，他又不是该你的。”
　　说完，唐麓泽当先出了房间。
　　海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冷笑一声……转而就给奎因发信息。
　　【那个麻烦麓泽那么久的家伙，还活着吗？】
　　***
　　奎因的信息，直到晚上才回到海雀这里。
　　【你是自己问，还是帮麓泽问？】
　　海雀：【有区别吗？】
　　奎因：【当然。我不会随便泄漏军部信息。】
　　海雀：【你就装吧。总之，如果还活着，至少讲一声。钓着麓泽，这种手段又老土又恶心。】
　　奎因：【他跟麓泽耍手段？他们俩到底……现在到哪步了？】
　　海雀：【关你屁事。麓泽问过你你和罗什到哪步了吗？】
　　奎因：【麓泽最近一直没直播，是因为他吗？】
　　海雀：【不是。】
　　奎因：【看来是。让麓泽别急，我想想办法。】
　　海雀：【你没消息，我就不会在他面前提你在干嘛，不然不就是让他心里多一件事？你有准确答案了再说。】
　　海雀：【还有，不管你怎么处理，不要把麓泽搞得像个舔狗一样。】
　　奎因：【我知道。】
　　两个智能的对话在短时间内结束了。他们的线上对话悄无声息，包括唐麓泽在内的其他人、智能都没发现，海雀也不打算提前公开。
　　——啧，我居然还帮他牵线搭桥……
　　——算了，能让麓泽放心一点，也好。
　　***
　　又过数日，唐麓泽开始给客人发送智能的视频片段，这也代表着这次的调教生意接近尾声。
　　就在视频发出去的档口，唐麓泽的终端忽地收到了新信息。
　　提示新信息的闪光和铃音很特殊，没等唐摆摆播报，唐麓泽就瞬间反应过来：安德雷克来信息了！
　　他下意识地顺着提示点开了信息内容，一句简短的信息映入眼帘：【一切顺利，最近忙，过些日子再联系。】
　　“上将终于给你发送信息啦。”唐摆摆的声音随之响起，“这就是报平安吧？你可以放心一点啦。”
　　唐麓泽看着那行字，总觉得而有点不太对劲。
　　他回复：【方便视频吗？语音也行。】
　　这条信息发出去很久，唐麓泽都没收到回复。
　　倒是海雀这边，忽然收到了奎因的两条信息：【我已经让人传话，请上将给麓泽报平安了。】
　　【内部有传闻，上将可能受伤了，应该不轻。】


第八十五章 惊喜还是惊吓
　　【别告诉上将我们正在前往中央星，我们（主要是唐老板）要给他一个惊喜！】
　　梅德拉发完这条信息，一抬头，迎上唐麓泽的目光，笑道：“我已经给负责监控我们行程的同事发信息了，只要上将不自己看，他就尽量不说。保证配合你给上将送惊喜哈。”
　　“……多谢。”唐麓泽一挑眉，回了这么一句。梅德拉觉得他反应微妙，正要问，唐麓泽已经道：“那我先进房间收拾东西了。”
　　“噢……”梅德拉眨眨眼，“那等会儿一起去吃饭？我查了这个航班上的餐厅，有家复古的烤肉店！去尝尝吗？”
　　“好啊。”唐麓泽应了下来，这就进了房间。后面的海雀和瑞利希自然是跟着他走，瑞利希还冲梅德拉点头一笑，海雀则是目不斜视地跟了进去。
　　梅德拉看着隔壁的房门关上，一耸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所以，她还是不知道她的顶头上司现在伤得讲话都费劲吗？”
　　房间门关上后，海雀就挑眉道：“她还在误解我们要去中央星的原因啊？”
　　“既然奎因说了这是机密，梅德拉一个在外面‘放假’的军官，不知道也正常。”唐麓泽道，“就是不知道接到她信息的那个人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那个人既然能直接向上将汇报，那他十有八九是知道上将的情况的。但这人肯定以为你和梅德拉一样，不知道上将的实际情况。”海雀嗤笑一声，“所以呢，他肯定是一边憋着不要告诉梅德拉，上将的情况不妙；一边憋着不要告诉上将，你正在靠近中央星。”
　　瑞利希道：“那个人未必真的会为我们保密。”
　　“不保密就不保密。”海雀道，“难道他知道了，我们就不去？再说了，他要是提前知道，就说明他不配拥有惊喜。”
　　说到这里，海雀自己又不爽了：“他本来就不配，啧。麓泽，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巴巴地前往中央星，实在太便宜他了。”
　　“我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和别人怎么想有什么关系？”唐麓泽终于在两个智能的对话中开口，淡定回道，“我去中央星，是我的事；要不要见他，也是我的事。至于他想不想见我，那才是他的事。”
　　海雀道：“要是这样他都不见你，那他绝对有鬼。”
　　瑞利希道：“上将也有可能因为身体或者工作，没法及时见你。不必一直着急，总会说清楚的。”
　　海雀闻言，眼睛眯了眯。
　　要不是唐麓泽在场，他直接就会diss瑞利希，你到底站哪边的，这时候装什么好人？
　　“我知道。我只是去中央星，不是要冲上门去找人对峙，你俩用不着在这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地分散我注意力。”唐麓泽往沙发上一坐，打开终端开始翻阅星网上的新闻，“我既然已经动身上路，就代表我已经想清楚了上路的理由，不用你们在这一唱一和地让我宽心。”
　　“……我知道你想清楚了，但我就是不爽，不行吗？”海雀冷哼一声，和瑞利希一起打开唐麓泽的行李箱，把他日常用的东西拿出来。这也并不耽误海雀的阴阳怪气：“从以前开始，一直就是你在付出，他为你做过什么？派来一个日夜跟着你的女军官，还是在直播时给你打赏过几个舰队？说是要追你，结果还是你主动去找他，这一手钓的，在你身上用了兵法是吧……”
　　“好了好了，闭嘴，停止你的语言输出。”唐麓泽终于站起来走到海雀身后，单手从后方捞住海雀的脖子，捂住他的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父母管我谈恋爱，你就非要顶替这个位置是吧？意思意思得了啊，不然我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海雀冷不丁被他半抱住，差点被拽得往后一个趔趄。因为怕带倒唐麓泽，海雀也不敢强行挣扎，只得放下手上的东西，一手抓住唐麓泽的手腕转身看他：“谁要当你父母……这些事，你要是不说，你身边这些个性温柔到软绵无力的家伙，谁能替你说？你就非要吃这个闷亏……”
　　“我是忍气吞声的人吗？嘴仗我自己会打。”唐麓泽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得了，就算我真要谈恋爱，你也没必要瞎指挥，这事冷暖自知。再说了，你也没了解所有细节，不是你想的那样……”
　　海雀挑眉：“被恋爱冲晕头的人，都会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了，闭嘴。”唐麓泽道，“少管我。”
　　“……但愿你是真的想清楚了。”海雀抛下这句，终于停止了这轮不满发言。瑞利希趁着这时候，给唐麓泽递了一杯气泡水，唐麓泽拿着杯子又回到沙发上窝着，在星网上冲浪玩儿。
　　海雀看在眼里，在瑞利希回来继续整理的时候，冷笑着压低声音道：“挺会算计，嗯？”
　　瑞利希无声一笑：“我可是‘个性温柔到软绵无力’的设定……”
　　唐麓泽没注意到两个智能的低声嘀咕，只是一边慢悠悠喝着气泡水，一边在新闻页面划拉，同时还有些走神。
　　刚才海雀说“但愿你是真的想清楚了”的瞬间，他想起了自己做“去中央星”决定的时候。
　　有这个念头的契机，是海雀传达了奎因报来的消息——安德雷克很可能受重伤了。
　　唐麓泽当时的心情……怎么说呢，不能说是毫无准备。毕竟安德雷克只发来一条文字信息，唐麓泽要求的视频或者语音都没回应，唐麓泽多少是有点猜测的。可真正听到这猜测被证实的时候，唐麓泽的脑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懵了一下。
　　——又……伤了？
　　理智上，唐麓泽当然知道，安德雷克如果面对危险，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甚至是全联邦都做不出更好程度的准备——自己在遥远之地干着急也没用。而且安德雷克的终端别人又用不了，现在他能发出报平安的信息，还约定之后再联系，至少应该是性命无虞了。可只要一想到那家伙现在可能伤到正常说话都困难的地步……唐麓泽又无法强行要求自己放心，不要去想。
　　老实说，唐麓泽虽然只能从安德雷克那听到一些边边角角的消息，很难拼凑出事情的全貌。可他也已经隐隐意识到，这背后怕不是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能动摇联邦根基的那种大事。
　　然而即便安德雷克之前总和他线上见面，偶尔也说自己最近很忙，却也没说过其中的危险。就连理论上是他亲信的梅德拉，在唐麓泽身边也没心没肺的样子，看起来一切轻松又平静。唐麓泽后来回想，总觉得安德雷克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就为了让自己觉得这位联邦上将的工作一切正常，所以也不需要亲信回到身边。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安德雷克肯定对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危险，心里是有准备的。
　　那他现在受伤了，报平安却不详说，十有八九也是原本计划中的一环。
　　——要瞒住我他受伤的消息啊……
　　唐麓泽揣测过安德雷克这么做的心路历程，但也没把握是不是真的猜中了。他不确定安德雷克是因为保密规则，还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才这么做。他每天刷星网上的消息，却什么特别的都没看到。他查不到尼薇尔和奥德的消息，问加特和钱多多，也找不到埃斯拉彼的下落。
　　他想起安德雷克说埃斯拉彼会被抓起来，没办法再威胁他，深深觉得这应该是安德雷克要处理的事情的其中一环。
　　但是，抓到埃斯拉彼这个虫族，然后呢？
　　唐麓泽又想起，安德雷克之前差点在自己面前立flag，什么等他处理完事情回头就找唐麓泽之类的。
　　唐麓泽一来觉得这个话说了不吉利，二来又觉得自己也不是“只能在家乖乖等着别人来接”的菟丝花，用不着安德雷克这么保护着。和海雀说的“上将什么都没付出”不同，唐麓泽觉得他应该是保护太过了，他想要搞定一切、让一切平稳落地后，再来迎接唐麓泽。可唐麓泽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性格，两人的关系也不该是这样。
　　是的，两人的关系。
　　事到如今，唐麓泽觉得再说自己对安德雷克没想法，那真是太自欺欺人了。
　　他见识了这个男人的英勇和脆弱，与对方朝夕相处许久，还享受到了对方各样的关怀和帮助。最重要的是，安德雷克对唐麓泽的情感一直是很直白的，从不隐瞒。这种直球对于唐麓泽来说，可说是能感受到对方真诚的最大利器。
　　唐麓泽其实明白的，自己心里早就妥协了。
　　就是之前两人当中横亘着的“欺骗”问题，让唐麓泽远走高飞。即便解除这个危机后，唐麓泽还是有点不敢往回走，难以面对。这其实不是真的困难，唐麓泽把自己的心情揉碎掰开去分析，意识到这应该是一种矫情。
　　用安德雷克的话来说，这就是“又傲娇”了。
　　在这种有些骑虎难下的时刻，安德雷克受重伤的消息，像是忽然给了唐麓泽一个台阶。或者说，给了他一个对自己坦诚的契机。
　　唐麓泽想，既然某人动不了了，那自己就动身去看他吧。
　　结果是好是坏，都当面解决，把事情彻底说开来。别钓着这个全联邦都敬重、喜爱的上将，也别让自己总陷在这种凝滞的气氛中。
　　就看看这次的“突袭”，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作者有话说：
　　小鹿，冲向中央星！


第八十六章 欢迎来到中央星
　　唐麓泽去中央星，买的是直达的高速航班票，饶是这样也得花差不多两周才能到达目的地。
　　上航班之前，他已经完成了上一个智能的塑造，并且交了货，客户也爽快地付了钱。照理说，唐麓泽在航班上应该是很闲的。但谢菲尔德不知道搭错哪根筋，请他去参加一个学术小型交流会。
　　在这之前，在唐麓泽不知道的情况下，谢菲尔德已经默默把他的直播介绍给了一些自己的同事，还是专门研究20-21世纪社会习俗的那种学者。这些人看了几次唐麓泽的直播，发现他非常自然地能回答任何关于这个时期的生活种种，仿佛熟读所有相关文献并了熟于心的大佬。于是他们非常热心地邀请唐麓泽参加一个线上座谈会，探讨的就是20-21世纪的社会民俗，重点还是以华国为核心的东方文化，可说是非常专业对口了。
　　这邀请是谢菲尔德牵线搭桥发来的，唐麓泽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评论区里还混了一些真·研究大佬。这些专业人士的座谈会，唐麓泽下意识地不想去，不过后来被说服了。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思想，唐麓泽参加了这个线上的、不对外直播的小型内部研讨会。
　　当然，他也提前说了，他就算发言也没法说明资料出处，其他与会者可别追着他究根到底。邀请他的人看过他的直播，知道他的德行，表示放心吧就当来聊天就行。
　　于是唐麓泽真这么大咧咧去了。
　　这个座谈会的规模是真不大，加上唐麓泽满打满算才十个人。他们也没介绍自己的身份，相互看起来都是熟人，话语的用词造句都比较随性。唐麓泽瞎混在他们中间，有人问问题就回答，没人就听他们“侃大山”。他们说的内容大部分都没错，所以即便唐麓泽也知道答案，却不会贸然加入对话。
　　说实话，和他们聊天还挺有意思，比在网上看那些评论的杠精发言感觉好多了。尤其是一些唐麓泽觉得很稀松平常的事，被他们用特别学术的口吻和词汇说出来的时候，听起来真有点好笑。
　　“对3老师，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唐麓泽正看戏的时候，其中一个老师转头过来问他：“到底什么粽子才是那个时代更普遍的口味？”
　　“……”唐麓泽冷不丁被叫了ID，轻咳一声，悠悠回道，“其实，你们这个话题，涉及到了21世纪华国的两大持久性的、全国性的、永无胜负的……‘战争’。”
　　“‘战争’？？？”唐麓泽的发言总有点特立独行，其他老师们也纷纷看过来，“什么战争？”
　　“一个是，粽子到底吃甜的还是吃咸的。”唐麓泽伸出两根手指，“另一个是，豆腐脑到底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以前的人真有意思。”专家们不由得感叹，“这都能吵得旷日持久啊？”
　　“还有别的呢。”唐麓泽继续数道，“比如汤圆要甜的还是咸的，五仁叉烧月饼要不要滚出月饼届，香菜到底好不好吃……”
　　“好家伙，全和吃的有关。”
　　“本质上来讲，是地域不同造成的风俗不同。”唐麓泽想了想，回道，“一开始，人们都想着大范围统一，比如再往前的推广普通话、全国扫盲。但后来，人们开始注重保护各自的传统习俗，一些非遗传承也被抢救性挖掘……说远了，总之，吵是吵得很凶，但也就是开玩笑。”
　　“有意思。”专家们点点头，“这个切入点很新奇。”
　　他们兴致勃勃地针对这事儿又聊了一阵，唐麓泽知无不答，终于在晚饭之前被放回来了。
　　又过几天，就在唐麓泽快要道中央星的时候，这些专家们又给唐麓泽发来信息。
　　“啊？论文的联合署名？”
　　唐麓泽在语音通话里表示茫然：“不用啊，我又不评什么，再说我也没做什么。”
　　“不不，我们写到的内容不少都和你那天谈到的习俗有关，而且切入点思路也是你给的灵感。”专家回道，“反正这只是个会议论文，大家都署名的，你也来呗。”
　　唐麓泽听他口气，感觉像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意思，也不再多想，答应了。也就因为这一茬，唐麓泽得报真名上正经论文刊物，于是他接连掉了两层马甲——“哎对对对”和“苏见明”。
　　虽然唐麓泽现在也不在意用不用“苏见明”这个号了，可他在谢菲尔德面前还是“苏见明”。现在一捅破，即便不是和谢菲尔德直接报的身份信息，这位教授自然也从同事朋友那里知道了唐麓泽的真名。
　　谢菲尔德就给唐麓泽发信息：【虽然知道你之前肯定是假名，但你这瞒得……我知道的你，就和真实的你没一点关系，是吗？】
　　唐麓泽回复：【咱俩的关系就和网友差不多，谁在网上交流还用真名？】
　　谢菲尔德：【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甚至只告诉我你叫“小明”。】
　　唐麓泽：【翻旧账就没意思了，教授。】
　　谢菲尔德：【好吧。说回你们的座谈会，我的朋友说他们都和你聊得很愉快，下次还叫你。你去不去？】
　　唐麓泽：【去呗，免费聊兴趣爱好一下午，还白赚一篇论文，这好事上哪说道理去。】
　　谢菲尔德：【你高兴就好。最近怎么不直播了？你还在亚古星吗？】
　　唐麓泽：【不在。最近忙，没空准备。】
　　谢菲尔德：【好吧。那论文出来了我拜读一下再和你聊。】
　　唐麓泽以为那论文算不上什么，心说那有什么好拜读的。不过他也没劝，估摸着谢菲尔德就是想找个话题，就随他去了。
　　然而这篇论文发表出来后，意外因为切入点有趣而出了圈。而且因为所含信息量巨大，引用的数字也渐渐涨了起来，成为了唐麓泽以后“痛失网名”的重要原因之一。此为后话。
　　总之，论文还在发表的途中，唐麓泽先到了中央星。
　　中央星说是一颗“星”，实际上是一颗主星，加上好几十个卫星城。唐麓泽所搭乘的航班是在主星的港口停靠的，下来后还有人来“接机”。唐麓泽原本以为只是奎因安排的人来接，没想到一碰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智能。
　　“奎因？！”
　　跟在唐麓泽旁边的梅德拉也认出了那个智能，差点高声喊出对方的名字，好歹是临了压低了声音。
　　唐麓泽也看着那个穿着便装、面容清冷、身形高挑的智能，面露疑惑：“你怎么还亲自来了，你不……”
　　奎因大步走过来，抬手就抱了一下唐麓泽。
　　“……”梅德拉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一幕，保存下来告知安德雷克和罗什。
　　唐麓泽则是因为对奎因不怎么设防，被抱住的时候还有点懵：“你怎么学会这套了？跟你现在的主人学的？”
　　“……我特意来接你，你有点好话没有？”奎因闻言好笑，放开他，仔细看了看他，“好久不见。”
　　认真和唐麓泽打过招呼后，奎因才转头冲其他人点点头：“你们也是，好久不见。日安，梅露。”
　　梅德拉轻咳一声：“呃，日安。”
　　奎因也不知道是否认真听了别人的回复，总之就是很快又回头看向唐麓泽，说道：“感觉就算是在星网上见你，也是很久之前了。”
　　“你是挂保密等级的智能了，我闲着没事联系你招惹个间谍罪？”唐麓泽挑眉，“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你自己听听，见了我就是三连问，‘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至于这么疏离？”奎因道，“你都亲自‘莅临指导’了，我当然要来接你，不然你真要彻底把我当陌生人了。我只管我自己，当然就是我一个。”
　　唐麓泽问道：“你这样来，罗什怎么说？他知道我来了？”
　　“他当然知道了，不然谁给我批假？”奎因道，“不过顶上那位还不知道，至少我们都没说，放心。还有后续的流程，罗什也帮忙……”
　　“我说，叙旧的事，至少等上飞行器了再说吧？”海雀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说的这些事，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唐麓泽转头问他：“奎因要来的事，你知道？”
　　“不知道，他只说叫人来接，但我不知道是他本人。”海雀带着唐麓泽的行李，瞥了一眼奎因，轻嗤道，“要知道是他本人，我都懒得答应有人来接。”
　　奎因被海雀怼，只是轻飘飘睨他一眼，随即又转向唐麓泽，带着他走了。
　　两个智能仿佛见怪不怪，淡定地跟了上去。
　　梅德拉倒是看在眼里，心里嘀咕：奎因这么“活泼”的样子，倒是很少见啊……
　　***
　　奎因先把唐麓泽等人安置在了一个酒店。
　　酒店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里面却高端舒适，而且安全性很高。奎因说这个酒店有军部投资的背景，很多管理和工作人员是退伍军人，是外地军属来中央星后首选的投宿地。更重要的是，这里不仅方便奎因来，也方便唐麓泽之后要去看某人，因此住在这里是奎因认知范围内的最佳选择。
　　唐麓泽没什么意见，奎因的性格周全，他说好应该就没问题。
　　就是梅德拉跟着住进来这事，奎因觉得奇怪：“你不回你自己的地方，还跟着住酒店干嘛？”
　　“嗨，上将把唐老板交给我保护，我也要交接到上将手上才行呀。”梅德拉回道，“而且我现在要是回家，传出去了，上将不就知道我们都来中央星了？我得帮唐老板保密，是吧？”
　　奎因闻言，扭头看唐麓泽：“那你想什么时候见上将？”
　　“看你能安排什么时候了。”唐麓泽道，“当然，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我就知道，你既然来了，肯定想要一鼓作气。”奎因笑了笑，“我再回去确认一下。
　　“没变数的话，明天就能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见啦！


第八十七章 来点小惊喜
　　唐麓泽第二天醒来，一睁眼，顿时闻到了某种食物的香气。
　　“……你们这是把早餐已经叫来了？”
　　唐麓泽耙了耙头发，挑眉道：“至于这么着急吗？我还想着要么去见识见识这个酒店的早餐……这是干什么？”
　　青年边说话边扭头，看到了旁边的架子上已经挂好一整套衣服。当然，智能给主人提前准备好要穿的衣服，不算新鲜事。然而唐麓泽打量了一圈那套衣服，顿时发现不对劲：“这好像不是我原来的衣服吧？”
　　“你离开赛璐岛的时候本来就有很多衣服没带，添置一些很正常。”瑞利希微微一笑，“而且这个季度的置装费还没花，是该给你买点新衣服了。”
　　“说那么虚伪干嘛？”海雀在旁边嗤笑一声，“就是不想你今天去见那个联邦全民偶像的时候，形象上输了而已。”
　　唐麓泽：“……”
　　虽然心里隐隐有预感，但真听到他们这么说，唐麓泽还是无语了好一会儿。他轻叹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至于吗？搞得这么隆重？”
　　“你倒是轻松上阵。”海雀道，“我原来以为你昨晚上会精神亢奋到失眠，结果你睡得还挺沉挺好，今天也是闹钟叫醒的。你到底是太把这事放心上，所以暗示自己要养精蓄锐；还是太不把这事放心上，所以该吃吃该睡睡？”
　　“我不会闲着没事暗示自己，干这事吃力又效果不好，事倍功半。”唐麓泽道，“至于去见他这事，反正已经决定了，就不必再想东想西，想太多也没用。”
　　“那你真的不紧张？”海雀道，“你在脑内预演过见到了之后要怎么做吗？”
　　“预演太多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麓泽走向浴室，“该干嘛干嘛，别这么推着我，不然我本来不紧张的，都被你们影响得紧张了。”
　　“好吧。”瑞利希微微一笑，“那我们不说了，该做什么做什么，你也一切照常吧。”
　　唐麓泽一点头，这就进了浴室，关门。
　　不过，瑞利希说是嘴上不讲了，行为上还是一点没放松。唐麓泽吃完早餐，他还抓着唐麓泽弄了一下发型，上了定型喷雾。唐麓泽被他折腾得没脾气，吐槽道：“差不多了啊。你要是还抓着我化妆，那我真要发火了。”
　　瑞利希手上一顿：“……只是用喷雾，让你看起来气色好一点。”
　　唐麓泽：“……”
　　“你还真有打算啊！”唐麓泽简直无语，“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送去上班当造型师？”
　　“我也觉得不需要。”海雀靠在旁边的桌边，说道，“你千里迢迢跑来，搞得那么神采奕奕干什么？要我说，就该风尘仆仆地去，让上将看看你是多远赶来的。”
　　“……倒也没必要。”唐麓泽心说搞得可怜兮兮地去看人，未免也太茶了。不过他现在不会说得这么明白，不然这两个智能就要没完没了了。
　　“总之，到此为止。”唐麓泽道，“就这样吧。我就是个普通人，再怎么样拾掇，也没明星好看，更没九十亿少女的梦那个颜值，干干净净的就行。”
　　“我可不觉得你长得一般。”海雀挑眉，“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看的。”
　　唐麓泽道：“你这是滤镜太重。”
　　瑞利希温和道：“加特也觉得你好看。”
　　唐麓泽：“……”
　　“我记得，假扮情人还是他提出来的吧？”瑞利希垂着眼，语气自然，“当然，性格也可爱。他可不止一次地说过，想和你来真的。要不是我警告过他几次……”
　　“……哈？”唐麓泽听到前半部分的时候，还下意识想让瑞利希别说了。但听到最后一句，唐麓泽不由得疑惑：“你警告过他？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我警告他，只是为了防止他无视你的拒绝，强行突破些什么。”瑞利希淡定回道，“身为你的智能，当然要为你排除一切安全隐患。再说只是几句话，我和你说那么清楚干什么，说了反而让你在意他。”
　　唐麓泽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海雀就道：“你这么能防，怎么不知道防一防那个九十亿少女的梦？”
　　瑞利希依旧语气温和：“麓泽要主动接近他，我总不能拦着麓泽。”
　　“啧……”海雀冷哼一声，又盯了一眼唐麓泽，眼神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唐麓泽事到如今，也是脸皮渐厚，尤其在两个智能面前。他顶着海雀的眼神，摊手道：“我只是在干活。再说了，我本来就喜欢那款，我又没瞒着，趁机占点便宜不是很正常？”
　　海雀没话说了，冷着脸定在那。瑞利希倒是边帮唐麓泽整理衣服，边问道：“那你现在是真的喜欢他，今天这趟去，就要定下这件事，是吗？”
　　唐麓泽：“……”
　　瑞利希说得这么直白，饶是觉得自己已经坦诚的唐麓泽也噎了一下，回道：“呃，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如果你说的是上将，我觉得他不是问题。”瑞利希最后给他理了一下衣领，“那就祝你今天一切顺利，旗开得胜。”
　　唐麓泽闻言失笑：“讲得好像我要上战场似的。”
　　瑞利希微微一笑：“他就是你的‘战利品’。”
　　***
　　唐麓泽这回是单独出门，当然，还是有人直接来酒店门口接他的。而带他去见安德雷克的，还是奎因……和罗什。
　　唐麓泽上飞行器，一眼就看到了罗什，怔了一下便道：“罗中将。”
　　“唐老板。”罗什主动和他握手，“初次见面。”
　　“确实是初次见面。”唐麓泽和他握了一下手，回道，“不过，久仰大名。”
　　“同样久仰大名。”罗什轻笑一声，“我刚开始听说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事业有成、年龄上……相对成熟的塑造师，没想到奎因离开你的时候，你才十六岁。”
　　这其实说的是唐麓泽把奎因卖给罗什他爹的事，不过罗什的表达中，显然没把奎因当作货物。唐麓泽听了心里暗想，罗什这口吻……果然和奎因有点什么吧。
　　他脑海里又闪过“小妈文学”这个概念，但脸上憋住了笑。
　　“我没束缚奎因，他想走，就让他自己决定。”唐麓泽回道，“至于我当时多大，这并不是我做决定的主因。”
　　“可在唐老板手下自主发展的智能，即便离开你身边，依旧大多能和你保持良好关系。”罗什道，“唐老板在建立和智能的关系方面，确实很有一套。”
　　唐麓泽觉得他在暗示自己和奎因的关系太亲密了。
　　——还说不是小妈文学！
　　好在罗什的阴阳怪气没持续多久，飞行器开起来后，奎因将其托管给智能，过来和唐麓泽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我们将会到达一个疗养院，上将正在那里面休养。”奎因先介绍道，“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这点，但这毕竟是机密……”
　　“没事。”唐麓泽对此有心理准备，回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都告诉我吧。”
　　“理论上有不少，但我觉得你本来就不会违反这些。”奎因道，“主要是别声张就行，毕竟上将受伤的事，现在还是秘密，所以能见到他本人的人非常少。我们这次带你去，也是做了特别申请的。”
　　“不然我一个平民，绝不可能这时候见到他，我明白。”唐麓泽笑了笑，“放心，我的嘴很严。”
　　他是干灰色生意的，嘴不严就活不下去了，这点肯定不用怀疑。
　　“嗯，那就没什么了。”奎因道，“剩下的都让上将处理去吧。能把他瞒到这地步，我们已经尽力了。他也该费点心了。”
　　唐麓泽听出他的打趣，没接话，随他去。
　　倒是罗什道：“你不告诉他，我们是从谁那里拿到批准，才能带他去见上将的吗？”
　　唐麓泽闻言，下意识回道：“谁？”
　　罗什就等着他问，微微一笑：“上将……的父亲。”
　　唐麓泽：“……艹。”
　　***
　　军部秘密疗养院。
　　安德雷克躺在病床上，准确来说是半靠半趟在调整为零重力状态的病床上，从终端的虚空投影里浏览着文件，时不时回一条信息。如今他的嗓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能基本通过全息登录星网的身体情况要求，但他这时候再找唐麓泽暗示这事，唐麓泽已经不怎么想要理他了。安德雷克估摸着傲娇的小唐老板又不爽了，还问了海雀情况。海雀的回复照例是阴阳怪气，说唐麓泽也有自己的事忙，少来烦他。
　　安德雷克看着唐麓泽快两天没回复的信息界面，轻叹一声，又转而给负责监控唐麓泽和梅德拉行踪的手下发信息：【他们今天正常吗？】
　　手下看了一眼“监控系统已失去目标信号”，心想：他们已经进入军方信号屏蔽区了啊！
　　但他回的是：【正常。】
　　——嘿呀，塞肯上将放进去的嘛，我可不是主责！
　　安德雷克正要详细再问，忽然接到提醒，说是罗什请求见他。
　　他接通了通讯，问道：“你怎么来了？”
　　罗什道：“不是我，是奎因要带个东西给你，说是有人从远方送来的。”
　　“奎因……？”安德雷克瞬间就反应过来，一定是唐麓泽让奎因带东西了，“那你们进来吧。”
　　病房门解锁，很快滑开，罗什当先进来了。
　　随后是奎因。
　　安德雷克看他们两手空空，有点疑惑：“东西呢？”
　　奎因还靠着门，防止它自动关上，闻言一摆手：“这不就来了？请。”
　　安德雷克看到他这样，心中猛然浮起一个猜想，眼睛也微微睁大。
　　但没等他张嘴问出任何一个字，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就这样走入了他的视野。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来啦！


第八十八章 预定一下
　　唐麓泽进门之后，一下就对上了安德雷克的视线。
　　这位联邦上将此刻的脸色还行，头发比唐麓泽上次在虚拟空间见到他的时候长了一些。他穿着不太像病号服的常服，半靠在立起来的床头，望向唐麓泽的眼神……怎么说呢，不是震惊，而是呆滞。
　　或者说在那一瞬间，安德雷克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就坐直了起来。
　　“……！”这个动作大概是牵扯到了他的伤口，他动作顿了一下，但眉头都没蹙起哪怕一瞬间。他终于缓慢地直起身来，看着唐麓泽。唐麓泽当然也全程看着他，故意没说话。
　　唐麓泽想知道他第一句会说什么。
　　结果安德雷克怔神了三五秒，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你……谁批准把你强行带来的？还越过了我？”
　　“……嗯？”唐麓泽没想到他一张口，竟然是这样的话，“强行？”
　　“难道不是？”安德雷克朝他伸手，“你过来。”
　　唐麓泽有点没预料这个展开，一脸茫然地走了过去，停在安德雷克的病床边。安德雷克望着他走近，有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恍惚感，等唐麓泽停在他身边，他一下就握住了唐麓泽的手。
　　热乎的，实实在在的。
　　安德雷克原本震惊到有些动摇的心情，一下安定下来。就好像他还在赛璐岛的时候，一觉醒来有点意识混沌，就去抱住唐麓泽，心里就能得到安宁。
　　不过这些，安德雷克都不会在此刻表现在脸上。他瞥了一眼还站在房内的罗什和奎因，稳稳握着唐麓泽的手，像是要给他一些支持，然后略微仰着头问他：“说实话，你怎么来的。怎么说都行，不要怕。”
　　“什么怎么来的。”唐麓泽终于开口回话，“坐航班来的呗，还能怎么着。”
　　“谁带你来的，梅德拉？”安德雷克显然一下就想了很多，“还有汇报你和梅德拉位置的人，竟然把我也蒙蔽了……到底谁在指挥这些？”
　　说到最后，安德雷克的视线又转到了罗什身上。罗什是今天把唐麓泽带来的人，安德雷克怀疑他，很顺理成章。
　　罗什却道：“上将，我也只是个带路的工具人而已。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他现在来？”
　　安德雷克道：“一些人要求详细询问唐麓泽，你很清楚这点。”
　　“但我和这些人可不是一边的。”罗什道，“要不是奎因一定要亲自送唐先生来，我也没兴趣这时候来打扰上将。”
　　奎因也道：“我不会害唐麓泽。”
　　“或许只是你觉得这么做不会伤害他。”安德雷克冷冷回应，然后再次看向唐麓泽，“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唐麓泽意识到他已经脑补太多情节了，终于“大发慈悲”地回道：“事实就是……我自己来的。”
　　“……嗯？”安德雷克似乎一下没准确理解他的意思，疑惑了一下。
　　唐麓泽于是进一步说明道：“我自己要来的，我让梅德拉瞒着你的，梅德拉拜托你的下属别告诉你我们要来了。至于今天，是奎因请罗中将向你父亲申请的探病，所以我才能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给联邦上将探病。”
　　他这话，半句一个内容，着实信息量很大。安德雷克听是听懂了，但隐藏其中的深层含义，安德雷克沉默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睛里的光彩逐渐明显：“你……是你自己想来看我，所以你来了？”
　　唐麓泽挑眉：“怎么，不欢迎？”
　　“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想到……”安德雷克还有很多疑惑，“可你为什么忽然会来？我之前多次提出希望你来，你都不乐意，真的不是被勉强的吗？”
　　唐麓泽感觉这个话题要进入私密范围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奎因，奎因了然，拉着罗什出了病房。
　　安德雷克看着他们出去，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俩人还是隐瞒了什么。不过唐麓泽在这里，安德雷克暂时懒得追究他们。
　　病房重新安静下来。安德雷克本来气势上很具压迫性，但此刻房里只剩两个人，他的神情又一下变得柔和了。他依旧握着唐麓泽的手，仰头望着对方。两人的视线纠缠着，脉脉之中似乎隐藏了千言万语，但又谁都没张口。好一会儿后，安德雷克才重新开口。
　　“……累不累，坐会儿？”
　　安德雷克指挥病房里的椅子过来，停在唐麓泽身后：“想坐我的床边也行。”
　　唐麓泽道：“我从外面来的。”
　　安德雷克道：“我又没洁癖，这里也不是无菌病房。”
　　“算了吧，和伤员抢床铺，我干不来这事。”唐麓泽坐到了椅子上，这么一动，两人相握的手就更明显了。唐麓泽晃了晃：“还不撒开？”
　　安德雷克笑了笑，这才松开他的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想起要来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请假’太久，而且之前没回你的消息，就怀疑我有问题，亲自来看看？”
　　“你堂堂联邦上将，忙碌得很，我管这么宽干什么。”唐麓泽挑眉，“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又被人忽悠瘸了。”
　　“……什么？”
　　“就是你这样啊。”唐麓泽把安德雷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面露戏谑，“万一你又重伤到失忆，又来一次被别人塑造性格，岂不是很可能又爱上别人。”
　　“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安德雷克回道，“还有，你是因为我受伤了，才来看我的？”
　　唐麓泽点头：“可以这么说。”
　　安德雷克一时间没注意他话里有话，只是皱眉道：“谁告诉你我受伤的？这消息应该是机密……”
　　“我不说你也能猜到。”
　　“……奎因。”
　　“嗯哼。”唐麓泽又补充道，“实际上，是我看到你信息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你可能情况不妙。海雀帮我问了奎因，奎因后来和我确认了这点。”
　　“他果然很偏向你。”安德雷克神色不明，“他连这消息都会告诉你，也不怕罗什被他连累。”
　　“因为我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唐麓泽轻哼一声，“我本来就得罪了一拨人，靠你帮我拦着，要是我还出去嚷嚷你受伤的消息，是嫌我自己死得不够快？”
　　“我没怀疑你，别生气。”安德雷克探身，再次握住他的手，“我只是有点……看不爽你和奎因这么默契。”
　　“那你嫉妒去吧。”唐麓泽顿了顿，又忍不住道，“我知道这应该是机密，是我们拜托奎因去确认一下的，他也只是说了个‘据说’的消息。你别跟他和罗家计较。”
　　“……我知道，我刚才只是……总之，我不会真的惩罚他们，罗家是我的盟友。”安德雷克看他解释得认真，只好保证，“还有，要不是他告诉你这个消息，你也不会来中央星找我，是不是？”
　　唐麓泽：“……”
　　“谢谢你来看我，来关心我。”安德雷克看出他神色松动，抓住机会道，“你会为此而万里奔袭而来，说明你心里确实有我，是吗？”
　　“……不在意你，我费这么大劲儿跑来？”唐麓泽现在的心跳也有点加快了，但他摁住了躲避这个话题的冲动，直视着安德雷克，“我花这么多心思请这个、请那个地瞒着你？”
　　“所以，你在给我惊喜。”安德雷克听着听着，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眼睛里的亮光也愈发明显。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垂眼一笑：“那这个伤，我受得不亏。”
　　“在讲什么疯话？”唐麓泽闻言，顿时挑眉，“你当自己是九命猫妖，有九条命可耗是吧？”
　　安德雷克知道他的古怪迷信又来了，有点好笑，又觉得心里熨帖。
　　“我只是在高兴。”安德雷克决定趁热打铁，抓着青年的手紧了紧，“所以，你愿意来到中央星，愿意给我惊喜，就是要……为我留下来了，是吗？”
　　“……”唐麓泽垂眼看了一下两人相握的手，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安德雷克立刻握得更牢了一些。
　　唐麓泽暗暗深呼吸一次。
　　来都来了，要是临门一脚的时候退缩，未免也太怂了吧！
　　“我……是打算留下来。”唐麓泽定了定神，迎着安德雷克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一些、冷酷一些，“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好。”安德雷克这下多少听出了点言外之意，捏了捏他的手指，“那我来帮你安排住宿的地方，行不行？”
　　说是他来安排，实际上就是要把唐麓泽安排到他自己的大平层里去了。
　　唐麓泽轻哼一声：“你凭什么安排这些？”
　　“凭什么……”安德雷克低笑一声，“那我再说一遍？但是，事不过三，你该给我……”
　　“那你别说了。”
　　“……为什么？”安德雷克将他拽近，盯着他，“怕了？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最后却怕我一句话，嗯？”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状况不合适。”唐麓泽才不认怂，怼回去道，“你不该先把你的身体养好，还有把你搞得这么遍体鳞伤的事处理好，再来考虑这个事？”
　　“我不觉得这两件事不能同时进行。”安德雷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要是这么觉得，那我只能认为，你在和我提要求了。”
　　“……什么要求？”
　　“向全联邦公开我们的关系。”安德雷克看着他，“你想要我状态恢复到最好，也不被其他事耽误，被人诟病耽误国家大事，所以要先达到你说的要求，然后就公开我们的关系。”
　　“……想太多了。”唐麓泽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只有一点说对了，我希望你把最紧急、最需要处理的事排在前面，再来处理我们的事。这样大概也能催得你更有动力康复，是吧？”
　　“我本来就很有动力。”安德雷克听他这么说，不由好笑，“你之前都不怎么回复我信息，我以为你发了大脾气，就想着要尽快康复、尽快见你。”
　　“那就更快一点。”唐麓泽挑眉，“我过来这一路都俩礼拜了，你还瘫在床上，你行不行啊？”
　　安德雷克挑眉，偏头咬了一下他的手指：“……我现在就能让你知道我行不行。”
　　“我现在不想知道。”唐麓泽猛然一抽，还真把手抽了回来，“脏不脏啊你，我从外面来的，你还是个病号你都要咬。”
　　安德雷克看他明明来了，却又还是不愿意认定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说他逃避吧，他偏偏还决定要留下来了，也设定了一步步的流程。安德雷克觉得又愉悦，又期待，可又忍不住地失落。
　　不过，安德雷克多少也习惯了。唐麓泽之前一直瞻前顾后的，又傲娇，安德雷克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打不得、骂了还会骂回来的小老板。如今唐麓泽都愿意留在中央星了，这心意其实已经够明白，安德雷克也不愿意再继续逼他。
　　换个角度来说，唐麓泽能这样来到安德雷克身边，已经是安德雷克的意外之喜了。
　　于是安德雷克笑了笑，说道：“好吧，所以你这次来，只是为了催我快点好起来，是吧？”
　　唐麓泽想了想，慢慢站起来道：“不止。”
　　安德雷克随着他的动作，慢慢仰起头看他，顺着他的话问道：“那还有什么？”
　　“还有……”
　　唐麓泽忽然单膝跪在病床边，倾身下去，拽住安德雷克的衣领：“先预定一下。”
　　青年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鹿，雄起！


第八十九章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从疗养所出来，唐麓泽回了酒店。
　　虽然安德雷克诚挚邀请他直接住进自己的公寓去，但唐麓泽总觉得头一次去的时候，主人都不在家的话，多少有点怪怪的。不过唐麓泽也有点经不住联邦上将（战损版）的软磨硬泡，所以退了一步。他答应只要安德雷克出院回家，自己就愿意去。
　　事后想想，多少有点色令智昏的意思。
　　他又在酒店待了几天，哪也没去。主要是安德雷克说事情在收尾阶段，怕有人狗急跳墙，让唐麓泽暂时不要乱跑。等这些事安定下来，安德雷克就亲自陪他在中央星转转。唐麓泽本来就是宅家属性，出不出门都无所谓。倒是奎因，隔三差五往唐麓泽这里来一趟。
　　他每次也都不空手来，总带点东西。要么是一些当地特色小吃，要么是一些方便的日用品，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唐麓泽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闲得慌？”
　　奎因居然回：“还真是挺闲的，前阵子忙完后，最近比较松懈。”
　　“……”唐麓泽没话说了。不过奎因既然这么讲，也说明安德雷克最近也不会忙得飞起，对于康复来说还算不错。
　　又过一天，奎因再次来找唐麓泽的时候，唐麓泽给他递了个信封。
　　“这是……信封？”奎因一开始还有点迷惑，这年头，会用这种东西的人非常少了。用不好听的话来讲，就是有点装X。
　　奎因不由问：“这东西哪来的？”
　　“有人送去前台，说是给我的。”唐麓泽道，“酒店测过了，无害，问我拿不拿。我有点好奇，就领回来了。”
　　奎因听得愈发疑惑，翻转着信封问：“里面是什么？”
　　唐麓泽道：“你自己看呗。”
　　他这么说，奎因就不客气地打开了，取出里面的一张折叠卡片：“……邀请函？”
　　奎因再打开卡片，顿时一挑眉：“博亚法布尔……”
　　“嗯哼。”唐麓泽问道，“认识吗？”
　　“认识。不，应该说我知道他是谁。”奎因道，“给上将做性格塑造的医疗组组长。”
　　“哦，我还想着你要是没关注后续，大概不认识这是谁。既然你知道，那就省略介绍环节了。”唐麓泽道，“就是他。我每次在线上开会，都被这帮人问得头痛，这人就是罪魁祸首之一。不过每次有人强烈反对我，最后都是他出来替我说话。他是不是以为，这样把我PUA得对他感激涕零了？”
　　奎因皱眉：“你怎么不和我说？”
　　“嗨，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干活了，进入机密环节了呗。”唐麓泽道，“不让说，我也懒得说。”
　　“但你至少能讲这些人对你的态度不好……”奎因其实知道唐麓泽不想麻烦自己，但又忍不住多管，“那他这次为什么给你送这个？”
　　“我跑出赛璐岛之前，把这帮人的联系方式都删除拉黑了，最近还把好友申请功能也关了。”唐麓泽回道，“他们联系不到我，只能这么试试吧。”
　　奎因眯了眯眼：“你在酒店里住，还去看过上将，一定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
　　“算了，别想了。”唐麓泽一抬下巴，示意他看那张邀请函，“他约我明早去面对面聊聊呢，你猜他要和我说什么。”
　　“十有八九是他和他手下那些人的去留问题。”奎因比较含糊地回道，“上将在处理他们。”
　　“果然，我也猜到了。”唐麓泽道，“但是找我有什么用？他们不会以为我一个平民就能撼动法律法规和联邦上将的决定吧？”
　　“不好说。他们既然能找到你，肯定猜到你已经和上将站在一边了。加上你还来了中央星，他们可能认为你在上将面前说话有分量。”奎因心道他们虽然猜得没错，但唐麓泽可不是会轻易帮忙的人，“他们或许会威逼利诱你，让你帮他们减轻惩罚。”
　　“利诱先不谈，他们还能怎么威胁我？”唐麓泽摊手，“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敢来中央星，是因为我骗了安德雷克，才让他信任我的吧。”
　　奎因问道：“你真打算见他们？”
　　“见啊。”唐麓泽看奎因张嘴要劝，又立刻道，“在星网上就行。”
　　“……不是说拉黑了？”
　　“去找个那种随机聊天的房间，设个密码，不就不加好友也能进去了。”唐麓泽道，“我疯了才会去和他面对面。”
　　还有半句话，唐麓泽没说出口：我要是真去了，安德雷克可就找到“强制安排”我的理由了。
　　“也行。”奎因知道一味不同意是没用的，唐麓泽就是有点“故意叛逆”，“那你记得录音，小心说话。”
　　“我知道。”唐麓泽道，“反正对方肯定也会录音。我不录的话就亏了。”
　　奎因又道：“别被他套话。”
　　“放心。”唐麓泽道，“是他想和我谈，不是我想和他谈。不该回答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讲，我还不知道他的问话方式？”
　　“……好吧。”奎因顿了顿，又问，“上将知道这件事吗？”
　　“还没来得及说。我刚把这东西拿到手，你就来了，我也就看了一眼。”唐麓泽道，“待会儿说。”
　　奎因听他会报备，松口气：“我还以为你不会说。”
　　“我又不傻。”唐麓泽回道，“不过，我要怎么通知这个人，我们线下改线上……？”
　　奎因把邀请函放回信封里：“你别管了，到时候你把房间的地址和密码发给我，我会转达给他的。”
　　唐麓泽听了，不由好笑：“你来转达……他不会吓得不来了吧。”
　　***
　　“你应该把那个邀请函直接给我。”
　　安德雷克听了唐麓泽的描述，发表意见道：“你根本不用去见他。把邀请函给我，或者你要是不想跑这趟，让梅德拉拿给我就行。后面你完全不用再管。”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唐麓泽开着视频通话，手上做自己的事，看都不看投影里的安德雷克，“所以我已经让奎因帮我处理了，你拦不下来了。”
　　“我猜这个博亚法布尔不会有什么好话。”安德雷克眯了眯眼，“我见过他。他也说他有重要的话和我说，但其实只是在吹嘘他自己和带的团队有什么功绩。我们早就评估过他的团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种水平的团队也算不上极度稀缺。”
　　他顿了顿，又道：“重要的是，他和他的团队敢接这样的工作，安全评估是不可能通过的。”
　　唐麓泽想了想：“但他们给你安置的芯片，确实有消除记忆的作用。”
　　“说的就是这个。”安德雷克回道，“我只能说，这个技术肯定不止他的团队在研究，可他们竟然敢这么用……总之，给他们的处罚基本确定完了，都有法可循。你何必还搅和进去。”
　　“你就当我闲的。”唐麓泽直接道，“想去看一下耍猴，不行吗？”
　　“我看你就是想去拉仇恨。”安德雷克就知道这个小老板不会安安分分的，只得道，“那你去吧，反正什么都别答应，骂你了就回来和我告状。”
　　“告状？需要吗？”唐麓泽终于扭头看他，“他要是敢跟我夹枪带棍地说话，我就让他看看怼人区UP主的实力。”
　　“……什么？”
　　“就是我和他对骂，他一个文化人，难道骂得过我这个废死星来的孤儿？”唐麓泽哼笑一声，“保证连你的不爽都能骂回本。”
　　安德雷克听得好笑，但面上还要一本正经：“那就拜托小唐老板了。”
　　唐麓泽也一本正经回道：“不客气。”
　　安德雷克又道：“不过，你要是需要，随时可以打我的通讯。”
　　“明白了，大靠山。”唐麓泽听他这点事都要操心，说道，“行了，今天的汇报到此为止，挂了。”
　　“等等。”安德雷克问道，“你在干嘛？怎么和我通讯也心不在焉的？”
　　“在选下次直播的主题，瑞利希和海雀已经提了一个列表给我。”唐麓泽道，“我现在在中央星，所以准备下次主题说点早期的帝都话题。”
　　“皇宫内院还是寻常百姓？”
　　“看多古装剧了吧，上将。”唐麓泽挑眉，“我要讲的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和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红色浪漫？行。”安德雷克忽地笑了笑，“过一阵会出点大新闻，估计也能宣扬一波爱国主义。”
　　“你这是给我放预告呢？”唐麓泽挑眉，“要配合的话……记得把想要放进去的点告诉我，我会在直播里加进去的。”
　　“不必，你玩你的。”安德雷克笑道，“记得提前告诉我时间，我也得在你的直播间销假了。”
　　“知道了，春老板。”唐麓泽乐道，“带着你的舰队来销假吧，榜一大哥。”
　　***
　　第二天，唐麓泽在虚拟聊天室里，见到了那个大半年前开始、隔三差五就来“审问”自己的专家组组长——博亚法布尔。
　　这位五十来岁的专家，一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居然把我们的秘密见面，这样轻易地告诉罗什？”
　　“我们的见面又没保密等级，你也没说别告诉其他人。”唐麓泽选了个自己喜欢的沙发造型，没什么形象地窝在里面，“你也强弩之末了，不要再装什么神秘了吧。”
　　博亚法布尔一眯眼：“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
　　“猜都能猜到。”唐麓泽道，“你们干的那些事，难道还能全身而退？”
　　“你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博亚法布尔冷声道，“你难道就没做什么？”
　　唐麓泽：“我做了什么？”
　　“装糊涂？”博亚法布尔道，“我这里可是有你和我们签署的合同……”
　　唐麓泽微微一笑。
　　“合同？什么合同？你敢公开出去吗？”
　　作者有话说：
　　小鹿，阴阳怪气区UP主
　　妇女节快乐！！！


第九十章 上将是我老公
　　“你敢公开出去吗？”
　　唐麓泽说这话，真是有恃无恐。
　　因为合同一旦公开出去，先别说这些人的工作饭碗和研究地位还保不保，杀身之祸估计都要找上门。而且收拾他们的，更可能是指挥他们干这事的人，而不是安德雷克。
　　毕竟在合同里，安德雷克可是十足的受害者。而项目组和他背后的人，就成陷害联邦上将、极具叛国嫌疑的大反派了。博亚法布尔敢把这事亲自捅出去，都不必等法律的制裁，他背后的人直接会把他当作叛徒先解决了，一半泄愤、一半封口。
　　总之，博亚法布尔被唐麓泽这种“我不好，你就更惨”的无赖行径噎住了。
　　好一会儿后，博亚法布尔才重新开口道：“你以为你投诚给他，来当证人，就能洗清你的罪责？你非法塑造智能，也非法编造联邦的重要人物的记忆和个性，你以为你能逃脱？只怕在我们之后，你也很快会被过河拆桥！”
　　“哟，真有古典文学素养，还‘过河拆桥’……”唐麓泽乐道，“我干什么了？我最多邀请他来我家做客，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干，别冤枉我。”
　　“你……！”唐麓泽这铜豌豆一般的架势，着实把博亚法布尔气得够呛。他终于看出来了，唐麓泽就是来抵死不认账和胡说八道的。想用言语来勾得他认罪，根本不可能，他只会把这件事说得越来越飘忽。
　　“你真的打算这样一意孤行下去？”博亚法布尔重新冷静下来，再次劝道，“有些事，你不需要付出太多，就可能会给你的未来带来好处。你现在的处境，也绝不是万无一失吧？多留条后路有什么不好？”
　　唐麓泽心说他的强硬之后忽然软化的习惯又来了。
　　——难道他以为我真的吃这套？
　　唐麓泽腹诽着，但还是反向套话：“说来说去，你到底找我干什么的？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能劝说上将，减少对我和我的团队的处罚。”博亚法布尔道，“你既然已经获得了‘特赦’，那你现在应该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吧？
　　“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包括你——其实只是听令于上级、开展研究的队伍，做这些只是为了进行研究，本质上没有恶意。而且我们也是被蒙蔽的一方，并不知道这么做、达成目的之后，委托我们的人接下去会怎么操作。
　　当然，我们并不要求完全免除我们的责任，能够在允许范围内尽量减轻就可以了。最主要的诉求是，不要取消我们的认证资格。如果一定要有人这样承担责任……甚至是，如果还一定要有人进去几年，我们可以提供对外绝对说得过去的方案。”
　　唐麓泽听得挑眉，这不是明摆着说博亚法布尔能给出一个“替罪羊”了吗？
　　他低声地啧啧感叹道：“‘临时工’惯例啊……”
　　博亚法布尔一时间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唐麓泽恢复正常音量，“你怎么会认为我说话能有用？我和上将的身份，云泥之别，他能听我的意见？”
　　“能不能是一回事，你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博亚法布尔道，“你毕竟和我们应该是命运与共的，我们要是能减轻罪责，对你以后的隐患不也小了吗？而且以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总归能帮则帮。甚至于，你对上将做的这些事，你非法塑造智能的事，我们都能想办法在学术上给你开个门，比如发论文的时候挂一个你的名字之类的。这样就等于你的生意过了明路了，对你以后的生意不也有好处吗？”
　　唐麓泽心想，这还真是威逼利诱啊。
　　不过同样是求情劝说，博亚法布尔在安德雷克和唐麓泽面前的策略完全不同。至少在唐麓泽这里，他没强调自己在学术方面的价值，也可能是他觉得唐麓泽根本不了解这些。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唐麓泽有篇论文已经在路上了，而且他也真不怎么有“发刊梦想”。
　　“这样吧。”
　　唐麓泽在博亚法布尔说了这么多长篇大论后，终于悠悠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尽量给你转达，但是什么效果我不保证。”
　　博亚法布尔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你愿意就行。”
　　***
　　结束线上会谈后，唐麓泽直接把全程对话的录像发给了安德雷克。
　　安德雷克听完，好笑道：“你这就是转述了，是吧？”
　　“是啊，一字没变，多详细到位的转述。”唐麓泽道，“你看，我就说他喜欢先指责我，再对我温和。这手段，土得我都没话说，他对他手下那些研究员也用这套，觉得好使是吧？”
　　“他手下的人听他的，是因为他的学术和身份压迫，并不是他真的御人有术。”安德雷克冷笑一声，“他现在反手就卖了他手下的人，可曾想过，他手下的人也卖了他。嗤，一丘之貉。”
　　“哇哦，狗咬狗一嘴毛？那岂不是你白捡了消息？”唐麓泽道，“反正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也就看这回热闹，不去第二回 了，听得耳朵长茧。”
　　“早就和你说别去，那种自以为是的家伙，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话？”安德雷克挑眉，“还有，你总说你和我是云泥之别，这种话着实难听，以后不要讲了。”
　　“嗨，我那不是唬他的吗？”唐麓泽道，“我总不能说‘你说得不错，上将现在就听我的’吧？”
　　安德雷克听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垂眼一笑：“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确实是这样的。”
　　“少来，我可撼动不了你，少给我扣责任。”唐麓泽顿了顿，又道，“对了，我明天下午两点直播，大概直播两到三小时，给你预告了啊。”
　　“好。”安德雷克听他乖乖汇报直播行程，心里愉悦，笑得更明显了，“我在网上没看到你发预告？”
　　“那不是先告诉你吗？我刚刚才决定的。”唐麓泽道，“要是不告诉你，直接发预告，你确定不会找我算账？”
　　“不确定。”安德雷克隔着通话的影像，仿佛也能直视到唐麓泽的内心深处，“以后估计会找机会悄悄找补回来。”
　　“我就知道，你只是看起来很正经，其实坏点子比谁都多……”唐麓泽轻哼一声，“好了，还不挂通讯，联邦上将这么闲？”
　　“刚好是休息的间隙，还能聊聊。”安德雷克道，“那趁现在有时间，和你说说我的出院计划吧？”
　　“行吧……”
　　***
　　唐麓泽第二天准时开了直播。
　　他果然按计划说了20-21世纪的华国帝都，但说是要讲帝都，实际上也透露着那个时代的历史。比如他说当时的民众有多喜欢看全国最著名广场上的升旗仪式，就形容十多万人连夜去广场上排队、占座。当这些人听着现场军乐团的演奏，看到仪仗队整齐帅气出场，仰望着国旗迎着朝阳的光芒缓缓升起，都会觉得一切的付出都值得。
　　唐麓泽描述这些事的时候，一反之前的懒散随性态度，挺认真地说了那些场景和背后故事，一时间甚至还说得挺动容。他甚至还按照自己的记忆，让智能重编了一些特别的曲库。配上他介绍的那个时代，叫人觉得心痛、愤怒，又叫人觉得扬眉吐气、气势恢宏，这一手欲扬先抑可说是玩得非常好了。
　　在他直播间评论区里一直嘻嘻哈哈的观众们，也难得正经了一回。这些人里还是不少喜欢或者了解相关时代的——不然也不会成为唐麓泽的忠实观众——他们就配合着唐麓泽的直播内容，在评论区贴出不少有关的材料。可说是一边给唐麓泽垒证据，一边给其他人扩展知识了。
　　当然，说完比较正经乃至沉重的内容后，唐麓泽还是回归了一些有意思的小故事。说高深些这些小故事能见微知着，说直接些这就是能活跃气氛。他的直播间也渐渐恢复了日常的嘻嘻哈哈，各种玩笑不止。
　　尤其是“春阴秋寒”的“舰队”卷土重来时，评论区更热闹了。
　　【全站广播：“春阴秋寒”向“啊对对对”送出“超级宇宙舰队”*10！】
　　评论区比唐麓泽的回应还快：【春老板回来了！带着他的舰队销假了！】
　　【春老板果然一出场就必须榜一，可恶啊，其他人当榜一终究只是个梦想吗！】
　　【合理怀疑春老板误解了进直播间的方式，他是不是以为必须要用舰队才能敲开对3直播间的大门？？？】
　　【用舰队敲开别人家的大门？这不是我们九十亿少女的梦中上将的小小爱好吗？】
　　【嗯嗯嗯？这么算的话，春老板四舍五入也能算是上将啊！狠狠代了！】
　　【懂了！对3的金主就是上将！所以才会这么硬气！逻辑自洽了！】
　　唐麓泽刚照例说了一串感谢老板的词儿，顺道扫了一眼这些评论，顿时乐得不行。这年头一些玩笑言论还挺自由的，他眼睁睁看着评论区开始瞎编自己和安德雷克的段子，心里不由暗想，要是他们知道他们瞎说的都会变成真的，那表情会是什么样？
　　唐麓泽还看到一条评论开玩笑：【承认吧对3，你是不是把春老板代成上将了？没事，我们都懂，全国上下谁不喜欢上将呢！】
　　唐麓泽顺口就乐道：“对对对，谁不喜欢上将呢？我就要说，上将是我老公！”
　　评论区：【这不是巧了吗，上将也是我老公！】
　　【笑死，谁的老公不是上将似的。】
　　作者有话说：
　　小鹿：笑死，我讲真的。
　　上将：笑死，我录音了。【并且反复播放】


第九十一章 直播预告
　　唐麓泽到中央星快一周的时候，安德雷克出院了。
　　按照他本人的说法，要是在战场上，这种程度的伤他最多一礼拜就出院了，是中央星这边的医生太较真。他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听得旁边来送行的康复医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来接人出院的唐麓泽甚至认为，那是“欲骂又止”。
　　“好了，这时候逞什么英雄。”唐麓泽低声道，“和医生说‘谢谢’，走了，不然我感觉医生能给你记仇到下次报复回来。”
　　“下次还来？你这会儿不迷信了？”安德雷克好笑，但还是依言和医生说了谢谢。他本来就打算说的，但是现在这副“我朋友让我道谢所以我道谢”的架势，看得同来接人的副官啧啧称奇。
　　不过说到“封建迷信”，唐麓泽还真搞了个小仪式。他弄来一根柚子叶茂盛的树枝，又打了一盆水，在安德雷克临上飞行器之前，柚子叶沾着水往他身上洒。在场人都茫然不知这是什么操作，只有安德雷克，一猜一个准：“又是以前的什么迷信仪式吧？”
　　“对对对，我就是封建迷信区UP主。”唐麓泽随口回着，倒是很认真地给他洒了好几下。安德雷克也就站着给他洒水，还问：“这代表什么意思？”
　　“祛邪避害，保佑平安。”唐麓泽甩完水，把东西往旁边瑞利希手上一递，瑞利希就处理掉了这些“仪式物品”。副官趁着等瑞利希回来的时间，好奇道：“出院就要这么干吗？”
　　“遇到特别倒霉的事、去过特别晦气的地方，就可以这么干。或者恰逢传统大节，也有这么干的，比如过年、清明、中元节……”唐麓泽随口道，“也可以跨火盆辟邪。不过疗养院门口不方便玩明火，玩火尿炕，就柚子叶洒点水吧，约等于柚子叶洗澡了。”
　　“原来是要用柚子叶洗澡。”副官乐道，“我们可以去买柚子叶提取的精华制成的溶剂，兑在洗澡水里，这不是更方便吗？”
　　“嗨，没想起这茬。”唐麓泽道，“既然如此，顺便买个苦桃的香氛或者什么护理制品之类的，也能辟邪。”
　　“哈哈哈，这也行？有意思。”副官道，“对了，前面说的‘玩火尿炕’，‘炕’是什么东西……”
　　“该走了。”
　　安德雷克看瑞利希已经回来，打断了两人兴致勃勃的谈话，捞住唐麓泽肩膀让他转了半圈面向飞行器：“上去。”
　　唐麓泽依言登了上去，然后是安德雷克、瑞利希，最后是副官。副官临走前还冲医生打了个招呼，这才上了飞行器，关门走人。
　　医生目送飞行器升空、远去，心里默默想：要不就……采购点柚子叶和苦桃的制品来卖，给院里搞点创收？
　　这可是……未来上将伴侣的小爱好啊，将来很可能成为流行趋势的！
　　***
　　唐麓泽当然是跟着安德雷克直达他的大平层。
　　这地方其实有点像军属大院，只不过楼比较大、比较高。安德雷克独占一层，没身份认证别人没法从电梯来到这层。安德雷克回家的头一件事，就是先把唐麓泽的东西安置了。
　　至于唐麓泽的身份信息，早就已经加入安德雷克的管家系统。他随时能来，只是之前不愿意来罢了。
　　唐麓泽虽然之前在星网上从虚拟空间见过安德雷克的家，但真进来的时候，还是因为超大环形落地窗的景色搞得愣了一下。客厅、餐厅、厨房全通透，三面环窗，令人有种空中花园的错觉。而这个玻璃可以改为单面透光、双面模糊，还可以作为环形屏幕，功能性、私密性、采光等一应俱全。以前安德雷克把它改成过水族馆模式，那影像感……只能说真会让人以为自己置身海底。
　　而现在，唐麓泽看到的是高层风景。
　　出于安全和城市规划，这栋高楼附近都是比它矮的建筑，到达安德雷克家所在的高度，那真是对附近的风景一览无余。
　　“怎么不走近点看？”
　　安德雷克看唐麓泽就站在客厅中央望着窗户，走到他身边问：“有点恐高了？”
　　“没。”唐麓泽回过神，“这个角度刚好能余光看到左右两边，再次感叹一下这个超级环形窗而已。”
　　“嗯，恐高就调成其他模式，别直接看到外面。”安德雷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房间的方向带，“来看看你的房间。”
　　唐麓泽去接安德雷克的时候，海雀收拾并带着他的行李从酒店过来，双方汇合后进了安德雷克这里。安德雷克安排给唐麓泽的客房，就在安德雷克自己的房间对面，只是开门的方向错开了一些。客房里也有卫生间和衣帽间，对于唐麓泽目前带来的那点行李来说，绝对是绰绰有余的。安德雷克还腾出一个朝南的房间来当养花的温室，虽然没有赛璐岛上的花园那么大，但当一个悠闲去处、供应一些日常插花装饰是够用了。
　　另外，这位上将还没忘记安排新的上网舱，最新型号的小型治疗仪，专门针对唐麓泽那偶尔突发的头痛想吐症状。书房、健身房是共用的，安德雷克说唐麓泽随便使用。要是不小心接触了机密，这都是安德雷克没处理好的责任，和唐麓泽无关。
　　唐麓泽：鬼才和你共用健身房。
　　至于唐麓泽的工作，直播的问题不大，倒是塑造智能这事，他自己决定出去租个工作室，或者改成纯网上办公。他总不可能把安德雷克的房子也变成实际工作地，这感觉有点怪怪的。
　　外租工作室还有个好处，能把唐麓泽的人形智能机塞过去，至少把海雀扔出去。唐麓泽着实不想和他吵嘴皮子了，海雀又说什么都不想回原本那个星球，坚称他远程也能操控餐厅的管理系统。唐麓泽没办法，那就扔去管理工作室吧。
　　海雀本来还很不高兴，主要他觉得唐麓泽对待他和瑞利希差不平衡。唐麓泽就和他说“万一我和上将吵架跑出去，总得有个能去的地方吧”，海雀这才勉强接受了他的安排。
　　至于瑞利希，就暂时留下来继续给唐麓泽当管家智能，毕竟他最了解唐麓泽的日常生活。安德雷克苏虽然有点在意这些智能对唐麓泽的“情感偏好”，但他也不希望唐麓泽住到一个陌生环境里，就束手束脚的，所以还挺同意他带着瑞利希。反正瑞利希平时一样在杂物房充电就行，外加一些衣物，不怎么占地方。
　　总之，唐麓泽就这样在安德雷克家里安顿了下来。跟着来的副官在安德雷克家里待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多余，主动告辞离开了。
　　唐麓泽目送对方离开，等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扭头看向安德雷克：“所以，现在干嘛？”
　　“……什么？”安德雷克有些走神，闻言才回过神来看他，“什么‘干嘛’？”
　　“就是，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唐麓泽道，“你就没点什么计划？你出院的流程比我想的还简单，搞得我弄那玩意儿还喧宾夺主了。现在回家后，你没什么要做的事吗？我听你的出院计划，就到回到家为止，先收拾东西的流程都省了。现在无事可做，感觉有点尴尬。”
　　“这也是你家，你在家里尴尬什么，以前的神气和嚣张呢？”安德雷克好笑，走近他一步，“你在我的房子里，你问我该干嘛，你想过我会想什么吗？”
　　“……想什么？”唐麓泽也没怂，挑眉道，“反正来都来了，你真要做什么，我也反抗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吧，做什么。”
　　“是吗？随便我做什么？”
　　安德雷克闻言，低笑一声，钳住他的下巴，慢慢凑近。唐麓泽以为他要吻过来，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也悄然加快。
　　但安德雷克只是在几乎唇贴唇的时候，忽地噗嗤一笑。
　　“哈哈哈……”他是真的乐了，偏着脑袋一直笑，听起来就是心情特别愉悦。唐麓泽被他摁着肩膀，跑不脱，就狠狠踩了他一脚，还碾：“有病啊，笑什么！耍我很好玩？”
　　“不是耍你……”安德雷克忽然一抬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唐麓泽瞬间被噎得无声。
　　“我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安德雷克知道他要炸毛，赶紧抱紧他，“放心，我不会这么突兀就逼迫你到后面的步骤。我还记得你想一步步来，我不会违背这个顺序的，别怕。”
　　唐麓泽心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怕。
　　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唐麓泽总觉得安德雷克一旦“开闸”，自己一定很惨，就忍不住一拖再拖。而且他自己也有点“小计划”，不想让安德雷克先出手，所以还是假装矜持中。
　　安德雷克看他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又道：“对了，再给你个预告，明早记得早起看新闻直播。我给你放个全息投影在你房间？”
　　“……不用。我来客厅看这个环绕落地屏，肯定很有气势。”唐麓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又问道，“是和你有关？没危险吧？”
　　“这有什么危险的。”安德雷克顿了顿，又道，“嗯，有你喜欢的全套制服造型，别错过。”
　　唐麓泽挑眉。
　　“看来有人要大出风头啊……行吧，我会准时准点收看的。”
　　作者有话说：
　　小鹿和上将的直播平台大不同！


第九十二章 晚安和早安
　　安德雷克在自己家里的作息，依旧和赛璐岛上差不多——早睡早起。
　　只是在出院回家的第一个晚上，他临睡前，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正巧碰上不知道在外面瞎溜达啥的唐麓泽。
　　唐麓泽穿着一套安德雷克没见过的睡衣，OVERSIZE版本，还有毛绒绒，衬得唐麓泽更像毛乎乎的动物。安德雷克看他，他也停下脚步，眨眨眼。
　　上将觉得自己家里好像多了只夜行猫，被人发现他在活动的时候，他就会顿下脚步观察、装无辜。
　　安德雷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总隐隐觉得心里有根线绷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这根线断了，唐麓泽就会被他“强行”薅回自己房间。
　　——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德雷克认为唐麓泽也是太信任自己了。
　　“干嘛？”唐麓泽看安德雷克出了房间，然后就盯着自己不动，疑惑道，“失眠出来闲逛啊？”
　　安德雷克这才回神：“不。你怎么这么问，你失眠了？”
　　“我也不是。我本来就睡得晚啊，而且想搞点宵夜。”唐麓泽往厨房的方向指了指，“瑞利希查了你的库存，能搞点东西出来，你吃吗？”
　　“不吃。”安德雷克道，“我平时经常吃军部的食堂，家里的储备确实不多。你要是有想吃的或者储存的食材，开单子给我的智能采买就行。”
　　“噢……”唐麓泽顿了顿，忽地一挑眉，“你不会还给我列支生活费了吧？”
　　“……什么？”
　　“就类似于我给瑞利希每季度一个置装费、食物费的额度，花不完不积累，超过就另行汇报。”唐麓泽道，“我在你家里买东西，你的管家直接采购的话，那应该也有记账？”
　　安德雷克听了好笑。
　　“记账是智能本身的功能，但我没给你专门列支生活费，更没限制上限。”他回道，“我才刚开始还你给我写的那些欠条，你问什么上限？我在你眼里这么穷？”
　　“啊？”唐麓泽茫然，“你之前打赏我的那些舰队，我的抽成也够了啊……”
　　“那是‘春阴秋寒’打赏给‘对3’的，和我们之间的债务有什么关系。”安德雷克道，“而且还完了也没上限，不必顾虑什么。我们一起生活那么久，我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你还能怎么造作？”
　　唐麓泽道：“小看我了。我真搞一堆有的没的回来，你哭都没处哭去。”
　　“那就换独栋。”安德雷克道，“我早就说换独栋，是你一直不表态，我以为你喜欢这里。”
　　唐麓泽被噎住了。
　　他算是彻底明白，怪不得之前这家伙失忆的时候，也签借条签得毫不犹豫、从不还价，根本就是骨子里的“一掷千金”啊！
　　“我以为我已经算是没什么金钱概念了，你可好，比我更视金钱为粪土是吧？”唐麓泽感叹，“糖爹都没你这么能撒钱。”
　　“‘糖爹’？什么东西？”
　　“……没什么。”唐麓泽总不能说感觉像你在包养我，只怕这话出来，安德雷克还能扯到老婆本之类的事上。于是唐麓泽随口带开话题：“不过也能理解，你从小长大的家庭是不是就是这种风格？而且你现在的花销，很多也是军部承担吧？确实不需要你在这种事上烦心，你该把精力放在其他更重要的事上。”
　　安德雷克听他自己在那叽叽咕咕分析一堆，等他说完了，才道：“怎么，愿意给我管钱了？”
　　“别，我都是扔给智能的，你就别祸祸我了。”唐麓泽道，“对了，你出来到底干嘛的？就净站这儿和我夜聊啊？”
　　“来和你说晚安。”安德雷克道，“本来想去敲你的门，没想到你就在外面。”
　　“就这样？”唐麓泽疑惑地摆摆手，“那，晚安？祝你好梦？”
　　安德雷克学了他一句：“就这样？”
　　“还要怎么样？”唐麓泽道，“你飘了？少跟我打哑谜啊。”
　　安德雷克看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索性就不解释了，也不忍了，往前一步双臂一张，在他后腰合拢。
　　手感上像是抱了个大型毛绒玩具。
　　“我失忆的时候，你处处关心我，我失眠你也要陪。现在恢复记忆了，反而变成一棵草了是吧？”安德雷克若有似无地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你的‘心锚’责任，还有准伴侣身份！”
　　唐麓泽心说工作和日常，那能一样吗？不过他不会傻到说出口，只是问：“怎么还有‘心锚’的事，你不是好了吗？”
　　“之前一直没恢复的那半年的记忆，这阵子在一点点想起来了，每次想起来都恶心得很。”安德雷克道，“知道你的消息后，稍微好点了，但还是有点反应。”
　　唐麓泽闻言一愣：“……想和我说说吗？不过不是今天，等你有空吧。”
　　“嗯，等我差不多全记起来了，我和你说。”
　　“那你这老不舒服也不是办法，是不是该看看医生？”
　　“看了，正常反应。而且我以前接受过相关训练，所以反应比较大、比较敏感，缓缓就好了，不建议用药。”
　　“……你说你是不是倒霉催的。”唐麓泽听着这和“多喝热水”无异的建议，感觉这家伙真是被翻来覆去地折腾，还只能忍受。他这都不崩溃，还能迅速恢复，唐麓泽也是服气了。
　　安德雷克一示弱，唐麓泽就心软，简直就是他的死穴。
　　于是唐麓泽不仅抬手回抱，还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那你还不早点休息？你就该多睡……唔。”
　　他主动“送上门”，安德雷克哪有轻易掠过的道理。于是上将又吻了回去，这回更认真、更深入。
　　唐麓泽没躲。安德雷克刚洗漱过，气息很清新，反而唐麓泽刚才还在尝宵夜的食材。唐麓泽脑子里划过一个想法：这家伙待会儿得重新刷牙了。
　　安德雷克似乎察觉他的走神，在他后腰上掐了一下。唐麓泽闷哼一声，推了一下，安德雷克就把他扣得更紧，偏头吻得更专注了。
　　好一会儿后，安德雷克才缓缓退开，带着些沉重的呼吸声低笑道：“有你在，我心里就安定多了。要是我晚上忽然闹腾不舒服，还能找你吗？”
　　唐麓泽比他喘得厉害，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喘气声，哑着嗓子回道：“这是你家，你还有去不了的地方？”
　　安德雷克低笑：“我尊重你的决定。”
　　“……少废话。”唐麓泽哼了一声，“自己想。”
　　“……好，那我明白了。”安德雷克顿了顿，又贴着他低声道，“还有，明天要干件大事，你总该给我鼓鼓劲吧？”
　　“那你加油加油加加油。”唐麓泽知道他在撩自己讲好听的，抬手装腔作势地给他拢了拢睡衣的衣襟，“祝你旗开得胜。”
　　安德雷克好笑，握住他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我明天又不是去打仗，要什么旗开得胜？”
　　唐麓泽道：“那祝你一切顺利，行了吧？”
　　“行。”安德雷克又笑着碰了一下他的唇，“糟糕，我有点兴奋，今晚可能会睡不着。”
　　“你自找的，谁让你非要睡前还跑出来找我玩花活。”唐麓泽闻言挑眉，“早让你进去睡了，你还拖，明天就等着丢脸吧。”
　　“我在战场上的时候几天不睡、一直紧绷神经，都没问题，今晚熬一夜也不要紧。”安德雷克笑了笑，终于松开他，“好了，真要晚安了。你吃宵夜吧。”
　　“晚安，不管如何，争取好好睡。”唐麓泽拍拍他，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向厨房。那边瑞利希已经差不多做完宵夜，香味早就飘出来，安德雷克感觉自己要是多留一会儿，真要意志挑战了。
　　“晚安。”安德雷克留下这句，当真回了房间。
　　另一头，唐麓泽到了瑞利希旁边。瑞利希偏头看他，微微一笑：“我刚才还在想，要是你就这样和上将进房间了，这餐宵夜要怎么处理。”
　　“别了。人家说了明早有重要的事，我怎么敢打扰人家。”唐麓泽靠在旁边的流理台，“不过讲真，明天他准备出门之前，叫我起来。”
　　“我会和他的智能管家沟通的。”瑞利希把宵夜的面条盛进碗里，扭头看唐麓泽，“又是别提前告诉他，是吧？”
　　唐麓泽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挑眉。
　　“明白了。”瑞利希轻笑，“送行的惯例，对吧？”
　　“你可闭嘴吧……”
　　***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安德雷克在出门前，看到了睡眼惺忪的唐麓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嗯？你怎么起这么早？”
　　还有点时间，安德雷克就走近去看他：“晚上没睡好？”
　　唐麓泽打了个呵欠，也慢悠悠向他相向而行，然后停在他近前：“早……要出门了？”
　　“嗯，就这两三分钟内。”安德雷克道，“新闻直播还有一小时，你再睡会儿吧？有什么影响你睡觉的，你和我的管家说……嗯？”
　　唐麓泽抬手抱住他，不过姿势和力道都懒洋洋的，贴在他怀里闷声道：“一路顺风……平安回来。”
　　安德雷克这才意识到，他起床是为了给自己送行的。
　　这一刻，安德雷克脑海里忽然想起以前和他说过的“家里人送行”话题。当时虽然是半开玩笑，但也不得不说是隐含着期待。安德雷克还以为要等过段时间，自己再纠缠几次，唐麓泽才会愿意这么做。没想到青年住进这个家里的第一个早上，就爬起来送人了。
　　虽然只有非常敷衍的一个拥抱。
　　但安德雷克还是很高兴，回抱了他一下。不是安德雷克不想抱久点，是唐麓泽很快挣脱，推着他道：“行了行了，制服别搞皱了。快走吧，我等下在电视上看你的英姿。”
　　“什么年代的想法，制服这个材质哪那么容易皱……”安德雷克失笑，倒是老实被他推往门口。直到到了门口，安德雷克才转身看向唐麓泽：“那我出门了。”
　　“拜拜。”唐麓泽懒散地回了一句，冷酷转身回房。
　　安德雷克无声一笑，终于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同居第一天！
　　晚上，上将出门找小鹿。
　　早上，小鹿出门找上将。


第九十三章 大事连发
　　安德雷克出门后，唐麓泽虽然回了卧室，却只是把一床毯子带到了客厅。
　　然后，唐麓泽就直接在沙发上睡回笼觉。
　　所幸安德雷克的智能管家是“不多嘴”的冷静沉稳设定，不然唐麓泽这一来，又是宵夜又是在客厅沙发睡觉的，智能管家可能要直呼“规矩全坏了”。
　　总之，唐麓泽就一路睡到了新闻节目开始。环形落地屏自动打开，节目片头的音乐声传来，等联邦国家电视台的虚拟主播已经开始正式播报新闻，唐麓泽才迷迷糊糊睁眼。
　　“嗯……？”唐麓泽看着虚拟主播的模样，问道，“不是说他要上直播？”
　　在旁边的瑞利希回道：“查过了，先播报新闻，再到上将直播。这些新闻应该也和他之后的直播有关，如果你不想看，那就先关上？”
　　恰在此时，新闻中的主播也在严肃播报：“……议长拉塞尔因涉嫌叛国罪、贪污罪、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等多项罪名，已被中央星二级法院正式批捕……”
　　“卧槽？”唐麓泽顿时清醒了，连忙一摆手，“先别关！”
　　瑞利希点头，但唐麓泽已经没看他了，青年的注意力都在主播所述的内容上。只听主播还在说一些反贪局的调查结果：“……拉塞尔与境外势力勾连，伙同亲属收受境外势力巨额财物，为境外势力渗透我国提供便利和保护伞；利用职务之便，违法插手国家一级实验室组建和人员任用，指挥开展非法实验，对社会形成巨大危害；非法培植个人势力，严重危害国家重要干部安全……”
　　唐麓泽越听越愕然。
　　“拉塞尔，不是和洛克瑞奇虫族建交的主要推动人吗？？？”
　　青年实在太想找个人说话，扭头看向瑞利希：“‘境外势力’，是‘物种外势力’才对吧！”
　　瑞利希知道他只需要有人搭茬，点点头道：“很可能。”
　　“‘国家一级实验室’、‘国家重要干部’……”唐麓泽转回去，看着主播继续说着，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瑞利希说话，“这特么说的不就是博亚法布尔他们和安德雷克吗……！”
　　直到此刻，唐麓泽才意识到，居然是议长要搞安德雷克！
　　当然，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能把手伸长到联邦上将那里的，必然也是个位置不低的人，这点唐麓泽早就有所猜测。现在知道“项目组”的真正上层是谁了，唐麓泽竟然生出一股隐隐的后怕。
　　“艹……怪不得安德雷克要先一步违规查我的踪迹，然后帮我隐藏，还给我派保镖。”唐麓泽抹把脸，“我这要是多在外面浪一会儿，绝对会被查到、收拾掉的！”
　　瑞利希知道他有多震惊，给他递了一杯水：“你刚起来，喝点水。”
　　唐麓泽喝了，但这个动作根本没过他的脑子。咽下水后，唐麓泽又想起一茬：“但是，这个好像没说拉塞尔为什么要伤害安德雷克吧？就因为政见不同、安德雷克不同意和虫族建交吗？”
　　瑞利希道：“和虫族建交是敏感事，或许这个播报还有所隐瞒。”
　　“确实。不过光是公开的这部分罪名，已经够他受的了。”唐麓泽点头，“这消息真突然，星网应该炸了吧。”
　　他边说边打开终端看社交网站，那可真是爆炸性刷屏。大家都在表达震惊，然后纷纷猜测所谓的实验室是哪个实验室，而被危害的国家重要干部又是谁。拉塞尔的一些政敌，以及在野党的一些刺头儿被提名榜上。唐麓泽看着这些猜测，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当然，也有人猜到了安德雷克头上。不过这一波真的猜谁的都有，而且各种理由说得头头是道，因此关注的目光也没集中在安德雷克这里。
　　“拉塞尔都倒台了，博亚法布尔他们岂不是死定了？”唐麓泽啧啧感叹，“博亚法布尔还骗我说他的上头平安落地，就带着他和我一起逃脱呢。我就知道一点都指不上。不知道这位教授，现在在什么地方，看没看到这个新闻，又作何感想……”
　　瑞利希道：“要么在狱，要么在逃。”
　　“噗……”唐麓泽听了乐得不行，正笑呢，就听主播终于播到了下一条新闻。
　　“……洛克瑞奇申请更换驻联邦大使于近日获得批准。”主播的平静语音再次爆出了一条大新闻，“新大使埃斯拉彼已于昨日递交国书，正式成为……”
　　“埃斯拉彼？！”
　　唐麓泽上一秒还乐呢，下一秒愕然坐直，看向新闻配播的视频画面：“天，还真是他！”
　　那个人，那张脸，不正是和加特谈生意、定制“雪莉”并且毁掉、还擅自摸进唐麓泽家里的虫族吗？？？
　　这一瞬间，唐麓泽的脑子里甚至飘过了一个不找边际的想法：加特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不会直接傻掉啊？
　　一个地下生意的商人，摇身一变成了国家大使，换一年前，那绝对是做梦都想不到啊！
　　唐麓泽还下意识翻了一下星网，社交网站上的人们都猜测，换大使的事和拉塞尔倒台有关。先前那个大使，肯定和拉塞尔有利益勾连。现在拉塞尔出事，联邦总不好忽然刚建交没多久又说断交就断交，于是就换了个大使。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大使，会不会也和谁有联系了。
　　“这家伙至少亲手杀了一个联邦公民，买凶杀人未遂一个联邦公民，这都能当大使，没关系我拿头来踢好吧！”唐麓泽啧了一声。他当然能猜到，还能是谁在支持埃斯拉彼，那必然是安德雷克啊。之前安德雷克就说会去抓埃斯拉彼，这下可好，直接抓到大使的位置上放着，真不知道安德雷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知道能不能问……等他回来后提一句好了。
　　播报完两条重要新闻后，节目终于进入了安德雷克的演讲直播。
　　画面一跳，站在演讲台前的安德雷克，就映入了唐麓泽的眼帘。
　　模样还和今早一样，但神情严肃，看起来更有气势。他身后是例行的军部其他军官阵型，他的副官和梅德拉也在其中，罗什倒是不在，不过罗家人一直不用在他背后列队就是了。
　　“感觉这样更帅啊……”唐麓泽在沙发上盘腿支着下巴，一副欣赏男色的模样，“是我的错觉吗？”
　　瑞利希已经离开去在开放式厨房给他弄早餐了，闻言微微一笑：“工作中的男人最帅嘛。”
　　“噗……什么烂话你也学。”唐麓泽闻言一乐，“不过你说得对。他这样看起来特别有气场，不过可别冲着我，这压迫感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青年边说边对着屏幕拍了一张动态照，然后打开“啊对对对”的账号，在状态里发出去并附文：【看！我老公！】
　　他就是故意这么找乐的，他的粉丝估计也因为新闻和直播而开着星网冲浪，很快就跟着回复：【看！我老公！】
　　【看！我老公！】
　　【看！我老公！】
　　反正唐麓泽刷了好几下，刷出来的新评论都是一模一样的排队阵型。但是大家配的图都不一样，应该都是他们自己拍的、或者截图的实时直播安德雷克，有一小部分是用以前的存图——当然是那种粉丝最喜欢的经典帅图。所以在这条状态下面，短时间内击中了各种各样的安德雷克动图。
　　“妈耶……这也太狂热了。”即便是发起者唐麓泽，也被这迅速飞升的评论区数字惊了一下，“果然安德雷克就是流量密码吗？”
　　“肯定是。”瑞利希头也不抬地回道，“不过和上将有关的言论，肯定会受到监控。玩笑还行，要是比较难听的人身攻击和诽谤之类的，肯定会被处理……”
　　唐麓泽没听得很认真，不过安德雷克的直播他也没认真看。主要是安德雷克一上来，先是严肃宣布了一些军部高层的任免决定。但和之前的新闻不同，军部的任免没说理由，于是星网上就有人猜测，军部是不是也有高层和拉塞尔同流合污了。
　　唐麓泽心说这不是必然的吗，不然安德雷克是那么好偷袭到的？
　　说完任用之后，安德雷克又开始说第二个消息。
　　“军部已于日前批准虫族信息素检测技术的专利授权，允许相关技术的应用生产和销售。”安德雷克也是用冷静的语气，说出了极其重磅的消息，“今天开始，任何联邦公民均可正常采购民用虫族信息素便携式检测仪。”
　　“……卧槽，这消息也重磅啊！”唐麓泽的注意力一下又回到了直播上，“之前就说虫族能分清人类，普通人类却没法认出眼前的是人还是虫，不公平。现在可好，虫族的马甲也要被扒了啊！”
　　安德雷克还在说：“所有虫族信息素便携式检测仪均由军部监制，安全等级与个人终端相同，允许联邦公民在公共场合、交通工具等各种场合随身携带……”
　　“直接说能加装到终端不就行了。”唐麓泽挑眉，“这是好东西啊。不过埃斯拉彼既然已经当了大使，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吧？他居然还同意了，看来果然是不一样的虫族……”
　　瑞利希端着海鱼波蛋三明治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或许今后的智能机体会默认安装这种检测仪。”
　　“确实，有总比没有好。”唐麓泽抓起三明治啃了一口，嚼吧嚼吧，“而且各种建筑的监控系统应该也要加装，反正就是要让虫族无所遁形……”
　　此时，安德雷克又说到了第三条消息：“军部已将各类虫族的习性、特征、分布情况等多种信息，汇编为分级教材。现在开始，所有联邦公民可以在军部官网、文献平台、教学平台等多种平台免费获取、学习。此外，军部已建议教育部，将对虫族的学习列入义务教育内容，争取早日在联邦普及相关知识……”
　　唐麓泽听得都忘了吃三明治。
　　“妈耶……这一步步的，算得上斩草除根了啊！”
　　作者有话说：
　　植树节快乐！


第九十四章 申请转正！
　　唐麓泽本来计划看完直播就再认真补个觉的，结果消息太重磅太爆炸，唐麓泽激情网上冲浪许久，直到下午才睡着。
　　然后，他是在一片昏暗中被安德雷克吻醒的。
　　“……嗯？！”
　　唐麓泽骤然醒神。一开始他还下意识反抗了一下，结果被安德雷克的怪力镇压，加上认出那是安德雷克，他只得先随对方动作了。
　　——估计是早上办了件大事，精神太亢奋吧……
　　唐麓泽早上看直播的时候是给他发了信息的，不过发的是一串“大拇指”的表情包，可以说是又土味又有点莫名其妙。安德雷克可能是因为忙，一直没回复。唐麓泽还以为他回来会先问这是什么意思，结果回来就直接搞“偷袭”，被吵醒的唐麓泽都没脾气了。
　　但被这么个大型猛兽似的家伙用力摁着，被他制服上的绶带、奖章等装饰搁着，还被亲得几乎喘不上气，唐麓泽对他再放纵也是有极限的——尤其是体力上的极限。而且安德雷克的手居然有往被子里探的趋势，唐麓泽真的忍无可忍了，用力挣扎起来，还用膝盖顶他：“……你够了……！喂……！”
　　安德雷克的动作一顿，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他稍稍退开了一点，力道也松了一些，但还是几乎整个人压在唐麓泽身上，叫唐麓泽动弹不得。他的脑袋还搭在唐麓泽的肩上，低沉的喘息和身下人的交织在一起，带着一股股热气。两人的心跳也像是在相互传染，又重又急，随着两人胸口的起伏相互传递。
　　唐麓泽感觉再这样下去，着实有点危险。
　　“够了啊……”
　　一张口，唐麓泽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飘得简直……要火上浇油似的，听得他自己都心里一颤。他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想要显得更冷静一些：“发泄一下得了，起开。”
　　“‘发泄’？”安德雷克的声音近在耳畔，说不清是轻笑还是嗤笑，但语气却实实在在带了些咬牙切齿，“我是发火……为什么不回复我？”
　　“……啊？”唐麓泽脑子还混乱着，努力想了想他的话，“你回复我的信息了？我没看见，我下午在睡觉。”
　　他顿了顿，又推了一把安德雷克：“喘不过气了，走开……没及时回你的信息而已，至于这样吗？我又不是你的二十四小时客服！”
　　“不是信息。”安德雷克听他确实难受，终于起来一些，单手支在唐麓泽的脑侧，“你一直睡到现在？那你睡了快四个小时了？真的？”
　　他边说边凝视着唐麓泽，在床头灯柔和的灯光下，唐麓泽只觉得要被他的视线盯“穿了”。
　　“我骗你干嘛！”唐麓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推开他要起身，“你早上弄完直播，星网上全是讨论。我看了一堆有的没的，看得眼晕，睡到这时候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我本来就嗜睡，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可真是……”安德雷克被他的理直气壮搞得无奈，还有点气乐了的感觉，“那下午发生的大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大事’？”唐麓泽坐起来耙了耙头发，闻言瞥他，“什么大事？”
　　安德雷克不答反问：“你的智能没告诉你？没人给你发信息、打通讯问你？”
　　“没啊……”唐麓泽听到这里，再蒙也听出这里面有事儿了，“你又搞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唐摆摆，我有新信息吗？”
　　“有。”唐摆摆居然承认了，“您的唐麓泽终端和苏见明终端，分别有安德雷克、奎因、梅德拉、加特、钱多多、谢菲尔德……等多人发来的新信息。由于您的终端设定为睡眠期间信息静音模式，未对您进行实时提醒。另外，您的唐麓泽终端还属于特殊登录模式，因此无法接收特殊名单以外的实时通讯请求，加特和钱多多的通讯已自动拦截……”
　　“什么玩意儿？”唐麓泽一听这消息爆炸的情况，有点懵，“有事你不会叫醒我吗？”
　　“未发现危及您人身财产安全的情况，也未发现您以前人工设定过的紧急情况。”唐摆摆还真是有理有据，“此外，瑞利希和海雀也认为，未到需要紧急叫醒您的地步。”
　　安德雷克一听那俩智能又悄悄设障碍，不由得“啧”了一声。
　　“……你到底干了什么大事？”唐麓泽也顾不上先追责两个智能和查看信息了，而是直接问身边的罪魁祸首，“直接说，不要打哑谜！”
　　“你……唉，我真是要被你玩儿死了。”安德雷克还是没直接回答，而是打开自己的终端，投射出一个星网界面，“你自己看！”
　　只一眼，唐麓泽就怔在原地。
　　映入他眼中的是安德雷克的星网账号社交平台页面，那个许久没发布任何新内容的个人账号，今天下午发表了一条崭新的文字信息。
　　安德雷克：【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正在追求@唐麓泽，祝我顺利。】
　　“……艹啊……”
　　唐麓泽盯着那行文字，好一会儿才回神，有些愕然地扭头看安德雷克：“你是不是疯啦？！”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爆炸的信箱了，想想都知道其他人发的是什么内容！
　　谁特么不想听这个惊天八卦的起承转合？要不是这事发生在唐麓泽身上，他自己都想去凑热闹问问！
　　“我说过的，我会堂堂正正追求你，也不会对别人隐瞒这件事。这也是你对我的要求。”安德雷克与他对视，目光灼灼，“联邦和虫族的事，我处理完了，暂告一段落。现在我能正式追求你，请求你和我在一起了。”
　　“你特么是‘堂堂正正’了……”唐麓泽垂头捂眼睛，简直想骂娘，“我特么被架到火上烤了……！”
　　安德雷克这条信息下面的回复已经是千万级别了，按照他的影响力，今天冲到亿级不是梦。照这个趋势，唐麓泽的账号肯定也爆了。唐麓泽自己的真名账号，以前很少发东西，也就刚从废死星出来哪会儿有些内容。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上网冲浪，大部分时候用的是“披皮账号”，不然被这帮“显微镜”网友翻遍以前的发言，那真是无比社死啊！
　　“你就没干这样的事？”安德雷克拉下他的手，矮身凑近继续和他对视，不许他逃脱，“你在直播里说我是你老公，早上还发了状态说‘看！我老公！’我没直接转发你那条认定关系，已经是给你选择的余地了。”
　　说到这里，安德雷克也有点烦躁。他知道唐麓泽看着胆大妄为，其实感情方面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总是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可事到如今，安德雷克感觉唐麓泽已经默认两人会在一起了，只是迈不出正式确认的那一步。至少安德雷克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等待，唐麓泽总是能找出这样那样的拖延理由。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拉着他，确实迈出这一步。
　　安德雷克这么想着，不由得抬手拧了拧制服里的领带。是的，即便是战争中浴血奋战的上将，此刻也有点紧张。
　　“我发完这条状态，还发了信息提醒你看，可你一直没回复，我还以为你这是准备拒绝我了。全联邦都以为我要被你甩了，甚至费舍尔帝国和洛克瑞奇种族那边，都在看我的热闹……”安德雷克本意是铺垫两句，但越说还越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说到最后，他索性双手握住唐麓泽的肩膀，让他正面面对自己，面对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
　　“不过既然你说你没看到，那好，我现在面对面和你说，这样也更正式一些。”安德雷克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神情也愈发严肃。
　　“我喜欢……不，我爱你。
　　“既然你之前预定过我，那我现在正式向你申请转正，我们就以情侣的身份正式在一起，可以吗？”
　　唐麓泽一时沉默。
　　说实话，他没懵，只是一时间像是患上了失语症，组织不出语言来。他觉得他应该要想一些假设、一些后果的，可他的脑子在这瞬间似乎被清空了，只有安德雷克和他的话语在回荡。
　　他不是完全没想象过这个时刻，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又有种如梦似幻、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恍惚之中，唐麓泽冒出一个想法。
　　——既然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那就是想要同意的吧？
　　没有理由不同意啊！
　　如果有，那也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安德雷克的问题。
　　而且住都住到人家家里了，还矫情个什么劲？拿出在小号上口嗨的气势来！
　　安德雷克察觉唐麓泽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意识到这事要出结果了。
　　纵然能猜到结果十有八九是好的，安德雷克还是忍不住催了一句：“到底行不行？要是你说不出来，那我现在亲你。你要是不躲，就是……”
　　唐麓泽抓着他的领带，猛然将他拽近。
　　“你发誓——”唐麓泽盯着他，其实猛增，但耳根都红透了，“如果分手，你不能对我打击报复！”
　　“当然不会，你当我是什么人……”安德雷克下意识回了一句，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是说——”
　　“行，你不躲，就是转正了……！”唐麓泽憋出这句抄袭安德雷克的话，用力亲了上去。
　　安德雷克当然没躲。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了！
　　但是我明天请个假，周二继续八点不见不散！
　　多多留言吧各位！


第九十五章 随一千
　　唐麓泽：【谢邀，才醒来，刚在睡觉。以及，我们在一起了。@安德雷克】
　　安德雷克因为特殊提醒而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唐麓泽正在洗澡，理论上。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无言一笑，随后又给唐麓泽发信息：【不是说洗澡？在里面玩终端？出来不能玩？】
　　唐麓泽回了个图片表情包：【（少管我！.jpg）】
　　安德雷克不再回了。
　　另一头在浴缸里玩终端的唐麓泽，关掉他的信息界面，轻哼一声：“啧，我又不傻……”
　　回想他刚被强行叫醒，说不清是还在犯浑还是太过清醒的情况下，就和安德雷克确认了关系。然后趁着安德雷克还没进一步动作，唐麓泽推开他当先溜出房间去吃晚饭。虽然那时候也该吃晚饭了，可唐麓泽那往外跑的模样，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安德雷克就跟在他身后。唐麓泽一回头，就能看到他那无声又有点意味深长的笑意，以及灼灼的目光，看得唐麓泽又忍不住挪开眼。
　　而即便唐麓泽转开眼睛，即便他不看着对方，还是能感觉那犹如实质的视线，搞得唐麓泽颇有如坐针毡的感觉。或者说，安德雷克的存在感忽然被放大了许多倍。唐麓泽无论走到这个家的哪个角落，都感觉自己被牢牢地注视着。
　　在这种情况下，唐麓泽能顶着安德雷克的关注镇定吃饭，看今天的新闻和直播精选回放，以及用终端回复那些熟人的信息，就算不错了。
　　要他在这位联邦上将眼皮底下发“确认关系”的星网状态，那绝不可能。
　　不是拉不拉得下面子的问题，而是唐麓泽总觉得要是当面发了，安德雷克当面看了，那绝对会有“要命”的事发生——跑都跑不脱的那种！
　　总之，唐麓泽就这么“苟”到了晚饭后，甚至还瘫在沙发上稍微消了消食。那会儿他早上在沙发睡回笼觉的毯子，也还在沙发上。安德雷克看见了，却没指责，只是自然地拿起来扔到旁边，接着坐下来陪着他看视频。
　　“啊，早上用完忘了……”唐麓泽看着他的动作，一眨眼，“你要是不喜欢，我让瑞利希跟着我收拾就行。”
　　安德雷克道：“算了。你喜欢在这睡，就留着，反正家里也没别人。”
　　“讲真？”唐麓泽有些疑惑，“我感觉你家里都是整整齐齐、干净简洁的，真的随我扔？”
　　“我没和你住过？我还不知道你？”安德雷克低笑一声，双眼注视着他，“再说，这也是你家。不管你有什么习惯，总不能永远忍着，我也总要习惯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碰唐麓泽，但唐麓泽总觉得又有点坐不住了。然而就这么跑走的话，又有种微妙的认输感。于是青年表面镇定的又捱了十来分钟，终于站起来道：“……我去洗澡了。”
　　安德雷克抬头就重复了一句：“洗澡？”
　　唐麓泽：“……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哪个意思？”安德雷克一把抓住他的手，略微仰头望着他，“既然话到这地步了，我也直接一点吧，不然不清不楚的。”
　　唐麓泽心里打鼓，也隐隐有了预感，但还是问道：“什么？”
　　“今晚上……来我房间？”安德雷克问得隐晦，实际上已经算是明示了，“去你房间也行，你决定。总之，可以吗？”
　　唐麓泽：“……”
　　他不明白这种话，是怎么能说得又暧昧又严肃的！
　　唐麓泽不想像毛头小子一样一惊一乍的，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这种话，才不会有“输了”的感觉。他定定和安德雷克对视几秒，然后猛然一用力，拔出了自己的手。
　　安德雷克以为这是拒绝。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状似自然的放了下去，没露出什么其他神情：“行吧。那你去……”
　　唐麓泽一抬脚，踩在他腿间。
　　“问问问！”唐麓泽交叉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德雷克，“怎么，你的军功都是聊天聊来的？”
　　安德雷克也不知道是被他踩的还是问的，气势陡然一变，盯着他：“你是说……”
　　唐麓泽立马收脚，后退两步：“先滚去洗干净！”
　　安德雷克嚯地站起来：“那我们……”
　　“各洗各的！”唐麓泽可不敢一上来就那么刺激，直接先往自己房间冲，但抛话的语气还是挺有气势的，“洗不干净不准来！”
　　这话说完的时候，他都快到房间门口了，安德雷克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溜进了房间，关门。
　　安德雷克看得好笑。
　　“还好意思说我有洁癖……”
　　***
　　身为军人的安德雷克，洗澡速度当然比唐麓泽快。
　　就这么一会儿，他洗澡前刚定的东西也到了。安德雷克出房间，几步到唐麓泽房间门口的时候，他的圆筒型智能也把东西端了过来。
　　安德雷克拿起那个小篮子，一偏头，看到瑞利希站在走廊尽头望着自己。
　　他挑眉：“有事？”
　　瑞利希笑了笑：“没。晚安。”
　　安德雷克嗤笑一声：“我以为你要指教什么。”
　　“不，这是麓泽与您之间的事，和我没关系。”瑞利希微笑回应，“有需要的话，随时召唤我，我先回房了。”
　　说完，他还真回那个给智能充电的杂物间了。
　　安德雷克忽然明白唐麓泽能把他留下来的原因，至少比起海雀，这个智能守规矩多了，进攻性也没那么强。
　　至于话语里带着的那点阴阳怪气，安德雷克可以视为他的“护主”属性，暂时忽略。
　　然后，安德雷克就毫无阻碍地带着东西进了唐麓泽的房间。
　　唐麓泽还在浴室里，安德雷克坐下了，紧接着就看到了他发出来的星网状态。
　　躲在浴室里才敢在星网上发声，安德雷克就知道他其实怂了，只是表面上撑着。不过安德雷克也挺感谢他有这个“要面子”属性的，有时候就因为他要撑着，安德雷克才能打蛇随棍上，趁机捞了不少好处。
　　于是安德雷克给唐麓泽发完信息，又在星网上转发他的状态：【面谈达成目标。谢谢大家关心。】
　　他今天就是联邦的“顶流”，评论区瞬间又炸了：【恭喜！！！就知道没人逃得出九十亿少女的梦！】
　　【面谈才搞定，可恶星网也太不可靠了啦！】
　　【惊心动魄的六小时，上将下午被全网怀疑被甩了，现在终于扬眉吐气！】
　　【老公！看看你老婆的照片啊！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啊！（没有说你老婆难看的意思（辈分就各论各的好了！】
　　【什么时候面谈的？是星网告白完马上面谈吗？现在才发信息，是在“面谈”什么哎嘿嘿……】
　　这帮网友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发言，看得安德雷克直挑眉。他下午倒是没怎么看评论，但在军部时那些同事、下属的眼神，就能察觉他们看热闹的心思。梅德拉尤其作死，还在安德雷克临下班的时候跑来问：“上将，唐老板给你回复没呀？”
　　安德雷克连回她一句都没回，直接把她扔进机甲训练室。
　　现在看星网上的回复，尤其是下午那条追求宣言下面的评论区，居然还有人在计时。什么“10秒过去了，唐麓泽还没回复”“一分钟过去了，还没回复”，加上无数网友的随时计时，几十万条评论挤在这个楼里，点赞也过了接近千万大关。当然，安德雷克这条状态本身的评论已经过亿，联邦人、费舍尔人、洛克瑞尔族以及各种国内外网友都挤在这里，确实吓人。
　　不过，这些人的讨论，都和安德雷克无关。
　　他亲爸亲妈也发来了信息，正在问什么时候带人回一趟家。安德雷克正要回，忽然又听到了唐麓泽在星网发了新状态的提示音。
　　准确来说，应该是“啊对对对”发动态了。
　　安德雷克有点疑惑他这时候登这个账号要干什么，打开一看，居然又是口嗨：【怎么这么多人问我老公结婚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随1000啊！】
　　附图是一个“随1000”的表情图，相当有“对3”的又土又贱兮兮的气势。
　　而就这么短短一会儿，评论区就迅速跟上了：【你讲真啊？你随我就随！随1000！】
　　【你们都讲真的嘛？那到时候大家都晒图证明，我也随500！】
　　【可恶，我老公结婚为什么我要随礼！那我200！】
　　对3的评论区总是这么画风清奇，安德雷克看了好笑，动了动手指，也回复了一条：【我出10倍。】
　　他这个ID也是对3这里的“网红”了，一出现立刻引来大家回复，不外乎“不愧是金主”“春老板、对3和上将是三角恋吗真感人！”等等。安德雷克看他们越编越开心，正准备再回一句，浴室的门忽然打开。
　　唐麓泽还是那套毛绒绒的家居服，头应该是吹过了，蓬松干爽。他看到安德雷克在自己房里，似乎一点不奇怪，只是一挑眉，边往外走边道：“调戏我的观众，好玩是吧？”
　　“是好玩。”
　　安德雷克站起来，大步走近，干了一件一直以来非常想干的事。
　　他一把将那个毛绒绒的对象紧紧抱住，薅起来摁在墙上，近得几乎唇贴唇：“我结婚，你随一千，是吧？我现在结婚，还能和谁结，嗯？”
　　唐麓泽几乎被他抱得两脚离地，还被人和墙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安德雷克洗漱后的清爽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他下意识辩驳：“我只是开个玩笑！”
　　“玩笑？”安德雷克克制地碰了一下他的唇，低笑一声，“你猜我当玩笑，还是当真了？”
　　“谁管你……嗯……”
　　唐麓泽这个晚上都顾不上想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随份子！


第九十六章 谈谈背后的真相
　　在一起之后的第二天……安德雷克照常上班，唐麓泽一睡不醒。
　　联邦昨天才公布了那么多大事，可以说每件都和安德雷克有关，他不忙才怪。就这档口，他还能闹到半夜再早早起床锻炼、上班，可以说是精力无限了。
　　唐麓泽作为这个精力怪人的“首要受害人”，几乎在床上蹉跎了一天。
　　其实他中午就醒了，或者说曾经醒过。但玩了一会儿星网冲浪，他又困了，直接终端一扔就闭眼继续睡。瑞利希进来看过两次，第二次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看唐麓泽好像真的不愿起，薅着人喝了一支营养剂，起码补上今天的基本能量摄入，然后就当真不管了。
　　安德雷克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清清冷冷的，甚至走廊灯都没开，他一时间还有点疑惑。
　　他看向在厨房整理食材的瑞利希：“人呢？”
　　“睡觉。”瑞利希的视线划过他的胸口，淡淡回道，“睡一天了，除了起来上了两次厕所，没离开过床。”
　　安德雷克听了直皱眉：“他不舒服？检查过了吗？吃过饭没？”
　　“检查过了，没大问题，就是困、精神不济。他一熬夜就会这样，有时候断断续续睡一整天，也不会失眠。”瑞利希回道，“三小时前喝了一支营养剂，没吃过别的。”
　　安德雷克不再言语，径直冲着唐麓泽房间的方向去了。
　　一开门，里面果然一片昏暗。
　　智能给他亮起非直接照明，暖黄色灯光中可以看到床上那个轻轻起伏的一团。安德雷克看得心里柔软，过去就直接单膝跪在床边，俯身抱住了那一团。
　　然后从被子边缘找到青年的脸，吻下去。
　　“唔……！”
　　唐麓泽再次被这种沉重的束缚感和窒息感弄醒了，好在他一动弹，安德雷克就稍微松开他，这个叫醒吻也变得温柔不少。好一会儿后，安德雷克终于彻底松开他，手掌在他的额发上拨了拨：“起吧？和我一起吃晚饭？”
　　唐麓泽却是微微皱眉盯着他，视线缓缓下滑到他的领口：“……不是吧，你真的就这样去上班了啊？”
　　安德雷克低笑一声，抬手拧了拧领口上的蝴蝶结。
　　是的，蝴蝶结。
　　这是安德雷克早上上班的时候弄出来的。那会儿他看唐麓泽还窝在床上的样子，着实心痒痒，就去硬是薅醒了青年，捏着他的下巴亲他：“早安，我要去上班了。”
　　唐麓泽那时正困得要命，身上也疲惫，被强行叫醒真是起床气飞升。安德雷克亲完他要走的时候，唐麓泽就抓住他的领带一把拉回来，拆松，然后随手打了个丑得不行的……蝴蝶结。
　　“滚。”
　　唐麓泽一拍安德雷克的领口，翻身蜷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安德雷克就这么带着个又丑又怪的蝴蝶结，出了门。瑞利希当然看见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反正安德雷克的形象如何，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后来唐麓泽中途醒来，当然想起了这事。但他也只觉得当时自己是气头上，随手恶作剧了一下，安德雷克后续肯定会处理掉。没想到他睁眼看到下班回家的上将，居然还见到了这个制服领带打成的蝴蝶结。
　　安德雷克闻言一笑：“你给我打的，不就是想给我穿出门？”
　　唐麓泽着实不信：“讲实话！”
　　“实话就是，我在飞行器上整个取下来了，换了正经领带。”安德雷克也不逗他了，实话实说，“回来的时候再换上。”
　　“无聊，脱了不就脱了，也不嫌麻烦。”唐麓泽坐起来，扯着蝴蝶结的一头缓缓拉动，拆开，“我早上就是太困了，火气摁不住，你至于搞得像是负荆请罪一样吗？反倒像是我在咄咄逼人了。”
　　“不是你咄咄逼人，是我想讨好你。”安德雷克低笑，凑近他碰了一下唇，“闻到了吗？”
　　唐麓泽上下打量他一圈，轻哼道：“衣服都没换，倒是漱了个口？”
　　这会儿安德雷克的领带已经完全松开了，他抓住一头缓缓抽掉，笑了笑：“这一身，这个薄荷味，不都是你最喜欢的？”
　　唐麓泽：“……”
　　“喜欢归喜欢，但现在不行！”他眼看着安德雷克要开始解扣子了，虽然是该死地戳他的XP，可他还是坚定地绕开人爬下床，“啧，我就以前就不该在你面前说太多，全给你总结掌握了是吧……”
　　安德雷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唐麓泽一惊：“等下，是真的现在不行！”
　　“我知道，我分得出来，别怕。”安德雷克听得好笑，“我有那么禽兽吗？我本来就是来带你去吃饭的，至于叫你饿着肚子干别的？”
　　“别的话我勉强能信，但禽兽不禽兽，那真是……呵呵。”唐麓泽用手肘顶他，“松开，换你的衣服去，回家还这么制服笔挺的，也不嫌累人。”
　　安德雷克在他后颈上亲了一下：“你还没说‘欢迎回来’。”
　　“我不说，爱回不回。”唐麓泽忍着浑身抖一下的冲动，站起来回头看他，“别以为我是会在家老实等你回来的那种人。”
　　安德雷克望着他轻笑：“我知道你不是，但……我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你在干什么，我回家的时候会看到怎么样的你。”
　　“认真上班，上将。”唐麓泽边说边走进浴室，然后又探头出来问，“对了，昨天忘了问你一些事。等下聊聊？就说你能说的，我好奇死了。”
　　“我就知道你要问。”安德雷克也站起来，“行，去吧，待会儿聊。”
　　唐麓泽这才真进了浴室，关上门。
　　***
　　晚餐当然依旧是瑞利希准备的。
　　他之前给唐麓泽塞的那支营养剂是能顶一天的那种，因此这一顿的菜肴走的是少量种类多的路线。当然，他还另外给安德雷克准备了两种主食。毕竟这位上将的饭量，在唐麓泽家里住着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暴露了。
　　晚饭的时候，唐麓泽就和安德雷克边吃边聊。头一个问题，当然是昨天最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那个：“埃斯拉彼，怎么变成驻联邦的虫族外交官了？……这能问吗？”
　　“我可以大概和你说一点。”安德雷克道，“不然我觉得你要是以后碰上他，他会说得更夸张。”
　　唐麓泽刚想说“我怎么还会碰上他”，但转念一想自己和安德雷克的关系……行吧，外交来往上确实有点可能。
　　于是唐麓泽道：“那你说呗，起承转合，开始。”
　　“这其实是我们和他、或者说以他为首的一些高等虫族，做的条件交换。”安德雷克道，“他是高等虫族，这个你理解的吧？”
　　“理解啊，他那么小就是人形，这不得高级得接近顶级了？”唐麓泽吞下嘴里的食物，说道，“我以前还很奇怪，他怎么那么小就在人类世界……这个原因你知道了？”
　　“知道了，总得来说，是虫族的权利斗争。”安德雷克回道，“他们种族的智力发育比其他虫族快，增员也快一些。虫族的种族壮大后，会自然诞生新的‘王虫’，接着就会新旧王族争斗，导致虫族内斗。”
　　“……你别告诉我他是‘王虫’啊。”
　　“当然不是，他一个雄性，怎么会是王虫？但他确实是直系王族，诞生的时候因为母亲还是弱势的新王，机缘巧合下，以人形的状态被扔来了联邦。”安德雷克道，“这也算一种保护吧，虽然他孤身一人……一虫在联邦长大，可联邦对儿童的保护，足够他平安长大了。”
　　唐麓泽问：“单独一虫长大？那雪莉不是派到他身边的吗？”
　　“不，那是巧合。”安德雷克吃饭的速度不慢，但不难看，他喝了一口水清清喉咙，继续道，“他小时候确实迷上了雪莉，以为对方一切都是完美的。直到他长到少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因爱生恨、物极必反，就对雪莉产生了杀意。”
　　唐麓泽缓缓一眨眼：“呃……这部分，能说吗？”
　　“我稍微提那么一两句吧，这样你还能理解和雪莉一样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安德雷克道，“总之，雪莉这些……人类身上，通过基因改造，能产生极其微量的虫族信息素——还是类王族的那种。”
　　“……哎？！”
　　唐麓泽的眼睛一下瞪圆了：“所以雪莉会吸引到埃斯拉彼，是因为她身上有信息素？！”
　　“不仅仅是埃斯拉彼。”安德雷克道，“雪莉、尼薇尔和奥德的情况都证明，如果长期相处，人类也是会被吸引的。一开始是信息素影响，后来就成了心理影响，进而更大范围辐射开——最后，就会像邪教一样。”
　　“艹……！这特么不是在破坏人类社会稳定吗？！”唐麓泽的脑子飞速运转，“等等，人体实验，该不会……拉塞尔？！他想控制人类群体？！”
　　“就是他。或者说，以他为代表的一群人，在背后促进这件事。”安德雷克道，“实际上，这个实验已经开展了几十年，但直到雪莉这批人才出现成功案例。为了确认这些实验体对人类社会的实际影响，他们将实验体投入到了各地的福利院，并观察他们的自然成长状态。雪莉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信息素的源头，还得是虫族、甚至王族吧？”唐麓泽自己就串起了一切，“是洛克瑞奇的王族在配合拉塞尔，以此换取光明正大进入人类社会的权利。
　　“这些对于人类来说很危险的虫族，居然什么监控、辨认手段都没有，就直接通过外交途径进来了……这就是交换条件！”
　　作者有话说：
　　来讲真相啦！预计这个月会完结哦！会有一点番外！
　　新文的封面已经预约啦！


第九十七章 水落石出
　　安德雷克听了唐麓泽的猜测，笑了笑：“看来我不用讲太多了。”
　　“等会儿，埃斯拉彼的事还没说完。”唐麓泽却还有更多疑问，“他为什么杀了雪莉？为什么还要杀尼薇尔？为什么变成了外交官？”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是受到王族信息素影响，才对一个人类产生了崇敬、依赖、喜欢等情绪。而且那信息素，来自敌对的王族。”安德雷克道，“他觉得恶心至极。”
　　唐麓泽想了想尼薇尔受万众爱戴的景象，皱了皱眉：“我也觉得恶心。”
　　“他杀了雪莉，然后吃了她，毁尸灭迹。定制小的‘雪莉’，是为了提醒他自己，这段耻辱不能忘。”安德雷克道，“我抓到他后，和他谈判了很多轮，发现我们的大致目标是一致的。”
　　唐麓泽想了想：“推翻洛克瑞尔现在的王室？”
　　“不止。其实他因为小时候被丢弃在人类世界，现在已经开始厌恶整体同族，我甚至怀疑他厌世。”安德雷克回道，“有些比他低级一些的虫族，找到他，想要他支持他的母系王族夺权。他就利用这些同族，培植了自己的力量。他还是挺有手段的，或者他的王族血脉确实厉害，反正他确实在短时间内混到了外交大使的位置。”
　　唐麓泽想了想：“我一直以为虫族的斗争就是相互血拼，看来现在进化一点了。不过埃斯拉彼还挺聪明的……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这什么词儿？”
　　“你别管，继续说。”
　　“继续……埃斯拉彼之前的目标是，杀光拥有虫族信息素的实验体人类。现在还包括，杀了敌对的王族，然后让洛克瑞尔所有高等虫族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如果大家都半死不活，他最高兴。”
　　“怪不得，洛克瑞尔会同意所有虫族在联邦都被认出来、被监控。你和埃斯拉彼都是这个目标，是吧？”唐麓泽又问，“那你之前受伤，也和这件事有关？你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拉塞尔想把你杀了？……不对，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你，还要塑造你的记忆？”
　　安德雷克道：“因为我拿到了他们进行人体试验的证据。”
　　“……哈？！”唐麓泽惊了，“那个时候就……？”
　　“嗯。就在一次虫族任务的时候，碰巧发现的。”安德雷克简述了这段经历的前因后果，“因为材料的保密性，那个地方当时根本连不上星网，我们也不敢利用星网传输，就用介质带走了证据材料。回来的路上就遭遇了伏击。我安排其他人带着东西先冲回来，交给可信的人，我去吸引偷袭者的火力。本来他们应该是真想弄死我的，估计是还没杀死的时候，发现东西不在我这里，所以试图让我说出来。”
　　“那你的失忆……”
　　“重伤那阶段，确实认知紊乱了，本来休养一阵大概率能自动恢复。但他们猜到了我把材料送到哪里去了，所以想骗我，让我把材料再拿回来之后夺走。”安德雷克道，“他们给我安装了脑部芯片，是想利用它来影响我对他们的认知，逐步取得我的信任。以及让保管材料的人相信我没事，让我能取回材料。”
　　唐麓泽想起他以前说的话：“你把东西交给了你的‘心锚’！”
　　“又猜中了。”安德雷克笑了笑，“我感觉你都能猜到那是谁了。”
　　唐麓泽确实能猜到。
　　安德雷克把东西交给“心锚”，当然是因为只有“心锚”才是他能百分百完全信任的。这个“心锚”不仅能保守他的秘密，也有能力保守他的秘密。再加上安德雷克之前说他小时候就做过心理训练，那这个“心锚”……十有八九是他的父母。
　　前联邦上将加上别国公主的组合，就算身为议长的拉塞尔，也没办法轻易动他们。
　　唐麓泽琢磨了一会儿，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我接你这个活的时候，博亚法布尔说，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米娅公主看出你受伤到失忆，影响两国外交……”
　　安德雷克笑了笑：“你猜到了。”
　　他们这话好像一句不挨着一句，但却在默契中确定了一件事。
　　安德雷克的“心锚”，是他亲妈——米娅公主！
　　唐麓泽又问：“那既然一年多前他们就拿到了材料，为什么现在才……”
　　“一方面是需要准备，你知道，这事不是把材料提交上去，或者在星网上公布，就能把这伙人连根拔起的。”安德雷克回道，“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还没找到我。”
　　唐麓泽理解了：“怕你变成人质？”
　　“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安德雷克道，“没确认我的情况，他们贸然把证据抛出来容易陷入被动。”
　　“……妈耶。”唐麓泽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感叹道，“这背后的事这么复杂？我光是这么听都后怕！拉塞尔也太可怕了，他连罗家都瞒下来了？”
　　“罗什的姑姑刚好怀孕，罗什当时在别的任务里，分身乏术。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博亚法布尔的实验里了。”安德雷克道，“罗家想方设法打听到我的消息后，虽然没办法强行阻止实验，但至少把我带到了你面前，占到了一点主动权。你是奎因的熟人，而且他们也相信你的人品。”
　　“……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拉塞尔一旦有能力，就要先把我摁死。”唐麓泽啧啧感叹，“以解心头之恨啊。”
　　安德雷克刚吃了一口，闻言一抬眼：“我劝你别说这种显得很不信任我的话。”
　　“嗨，就感叹一下嘛。”唐麓泽道，“对了，你之前没想起来的那半年，到底在干什么啊？他们到底怎么失败的？博亚法布尔那些人，每次都审我审得我想吐，我实在搞不懂他们既然这么牛X，为什么还会在你身上栽跟头。”
　　“就是因为他们太自以为是。”安德雷克道，“其实那半年，也没什么好说的。”
　　唐麓泽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喂，你答应和我讲的。”
　　“当然。”安德雷克被踢了，还挺高兴，说道，“其实他们就是把我关在他们那个实验室里，严格控制我的行动，然后每天不断有人和我灌输一些思想。前面基本和你要做的一致，接着他们就开始提示我，说我是联邦的上将。还说我还在一次机密任务中，但重伤失忆了，重要的任务物品也已经送离身边。那东西原本是我准备交给拉塞尔的，他们猜测我把东西已经送回中央星，让我尽快转交给拉塞尔……我就是这时候开始频繁出现认知混乱的。
　　“准确来说，是我开始闪回一些记忆，和他们说的事不符。我开始产生疑惑，进而混乱。本来如果放着不管，我可能那时候就逐步恢复记忆了。但他们察觉了这个苗头，利用芯片强行影响我的脑部活动，催眠我。这就中断了我的自我修复，对那半年的记忆也模糊了。”
　　唐麓泽道：“等于他们给你回档到半年前，刚开始失忆的时候？接着再在我这里又给你编个开头？他们搞什么研究啊，去写剧本拍电影不好吗？”
　　“他们这么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拿到那些证据。但我恢复的记忆和以前的潜意识训练，起了效果，导致他们前面那回影响我失败了。”安德雷克望着桌对面的唐麓泽道，“我在你家恢复记忆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帮忙瞒着，还帮助我平复，恐怕又要重蹈覆辙。”
　　“啧啧啧……听着你还挺可怜的。”唐麓泽道，“不过堂堂联邦上将，这么轻易被别人袭击和俘获，也不太对吧？你身边……”
　　“处理了，放心。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的，就是把这些人全部连根拔起。”安德雷克道，“我的亲信队伍，已经清洗了一遍。罗什也被我调回来了，以后你就能经常见到奎因，高兴吗？”
　　“一般吧，他也有点……爱瞎操心。”唐麓泽道，“他和罗什到底怎么回事啊。罗什要是真有想法，多占据点奎因的心思，别让他老来找我。罗什自己拉不住他，别对我有什么怨恨。”
　　“随他们自己去吧。我这里才解决，哪有功夫管别人的八卦。”安德雷克道，“不过我和罗什说过，你不喜欢和智能发展情人关系，让他不用琢磨这个。他知道的。”
　　“……行吧。”唐麓泽道，“对了，你怎么处理我在这件事里的角色的？”
　　“还能怎么样？”安德雷克笑了笑，“就是为了让我能逃脱拉塞尔的掌控，假意配合他们的好心人呗。你是罗家安排的人，这增加了你的可信度；再加上我的背书，博亚法布尔拿出再多你签署过的合同，都可以以你是和他们虚与委蛇来解释。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没。你都安排得这么妥帖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唐麓泽道，“不过，加特和钱多多他们，已经猜出秦钊就是你了。他们又不可能知道这事的真相，怎么和他们解释你出现在我岛上？”
　　“这有什么难的，就按你之前和失忆的我说的那个版本来说，我遇袭迫降然后重伤失忆。”安德雷克道，“信不信由他们。”
　　“也是……”唐麓泽捧着小碗喝汤，“加特还说要见你，一天天给我发信息，烦得我拉黑他了。”
　　“他是你自小的朋友，也是合作伙伴，倒是能在星网上见见，正式介绍一下我们的关系。”安德雷克道，“不过说到见人，我这里也有人想见见你。”
　　唐麓泽其实心里冒出了个隐隐的猜测，但他下意识就搭茬：“……谁？”
　　安德雷克微微一笑：“当然是……我的父母。”
　　作者有话说：
　　终于讲完一边的秘密了……还有小鹿的！


第九十八章 见父母啦
　　安德雷克原本以为，唐麓泽得别扭一阵，才会答应和自己回家。
　　没想到唐麓泽听到邀请，只是怔了一下，随后就同意了。
　　这回轮到安德雷克感到意外了。
　　“你父母不是早就知道我干的那些事了吗？我一再躲避的话，指不定哪天你不在家，他们就来和我1V1。”唐麓泽解释道，“还是我主动点吧。”
　　“你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思路。我不在，他们单独见你干什么。”安德雷克不懂古早言情小说的梗，还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想起我和你说，我爸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所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感觉，唐麓泽被自己的无端联想搞得打了一个寒颤。
　　总之，既然唐麓泽答应了，安德雷克也觉得事不宜迟，立马安排了这个周末带人回去见父母。唐麓泽一听就在两天后，面上镇定，实际也有点心里打鼓。
　　普通朋友去家里玩就算了，他这身份……空手去不合适吧！
　　但是安德雷克这个家世，他父母什么好的坏的没见过，还能送什么东西？唐麓泽纠结了一整天，终于在晚上睡前憋不住了，去薅旁边已经躺下闭眼的安德雷克问情况。安德雷克一开始被他趴在身上，还以为唐麓泽要主动，结果一听他的问题，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要我说，你就什么都不用带，不过你肯定不同意。”安德雷克抬手耙了耙他的头发，“找两本你觉得不错的纸质书就行，我父母还挺喜欢看书的。”
　　“……是吗？”唐麓泽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选项，但还是有顾虑，“但送这个，不是显得我在卖弄吗？”
　　“怎么会。”安德雷克好笑，“我在你家看的那些纸质小说，就很有趣。不然我给你在我家里也搞那么大个纸质书柜干什么？”
　　唐麓泽想了想：“行。那我定了书单给你看看。”
　　安德雷克觉得他太谨慎了，但唐麓泽就是这样的性格，安德雷克也不强行改变他，就顺着道：“发吧。我有空就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唐麓泽边说边从他身上下来。结果安德雷克的手臂一把扣住他，一翻身就把他整个拢住：“自己送上来的，还想跑？”
　　唐麓泽挣了一下：“又要搞脏我的床……！”
　　安德雷克低声一笑：“那就去搞脏我的床。”
　　***
　　最后唐麓泽送的是四本书。给塞肯（前）上将的是一本《X选》和同一个人的诗集，给米娅公主的是一个浪漫主义诗人的诗集，以及一本特别古典的志怪小说集——当然，是现代语版本。
　　然后这就周末上门了。
　　飞行器停在安德雷克家里的停机坪，缓缓下沉至地下停机场。安德雷克一扭头，看到了无甚表情望着窗外的唐麓泽，不由无声笑了笑：“紧张了？”
　　唐麓泽转过头来和他对视，面无表情的，也不说话。
　　“紧张就紧张，没关系，等会儿习惯就好了。”安德雷克又道，“你今天还花心思收拾了这么久，一切都很好，没问题的。”
　　唐麓泽今天确实花了点时间收拾，比之前刚来中央星见安德雷克第一面的那天都认真多了。至少今天瑞利希给他弄头发的时候，他没再吐槽搞得太复杂了。
　　“我再花心思收拾，也比不上你家的基因。”唐麓泽起身道，“行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走吧。”
　　“当我家是龙潭虎穴？”安德雷克听得好笑，跟着起身，在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还有，我觉得你很好看，没有比不上这种事。”
　　说完，他直接凑近，在青年唇上碰了一下。
　　“……”唐麓泽眼睛眯了眯，“你收敛一点。”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安德雷克回了一句，随后才低笑道，“好了，不会给你拖后腿的，放心。”
　　唐麓泽心说那是你家，你当然觉得干什么都没问题。不过平民的烦恼，安德雷克估计不太懂，或者说他觉得其实不是问题。但眼下着实不是讨论这个事的好时机，唐麓泽就懒得和他说了。
　　而且来都来了，唐麓泽也不可能退缩。
　　飞行器的门缓缓打开，他当先走了下去。
　　***
　　塞肯和米娅的家是个小独栋，带院子和泳池。装修风格不算奢华，倒是带着些异域特色，应该是费舍尔帝国的风格。
　　安德雷克也不知道是想给唐麓泽一点仪式感，还是想给他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总之，安德雷克牵着唐麓泽从地下慢慢走上了地面，穿过前院，再到达了房子的正门门口。
　　两人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的塞肯和米娅。
　　和视频资料里看到的形象不太一样，这两位在家时穿着打扮还挺日常化，看起来也平易近人了一些。不过米娅公主本来就给人比较温柔热心的印象，塞肯嘛……只能说是相比起来，温和了一点。
　　当然，他们的相貌和身材状态都维持得很好，唐麓泽看了颇有种“见到明星真人”的感觉。当年他们结合的时候就有人感叹“这得生出多好看的小孩”，果然，基因不负人。
　　这对联邦和帝国的话题夫妇，看到儿子带着对象回家，倒没怎么拿乔。四人一照面，还是米娅公主先开的口：“欢迎来玩，小唐。”
　　“……日安。”唐麓泽临了发现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没和安德雷克商量一下怎么称呼他父母！
　　“叔叔、阿姨”，还是“先生、夫人”，还是“上将、公主殿下”？？？
　　唐麓泽这一卡壳，就错过了最佳的称呼时间，只能硬着头皮添了一句：“打扰了。”
　　“不打扰，欢迎你常来。”米娅公主看出他的紧张，也不赶着他说话，又转向自己儿子，“怎么从外面进来的，不从下面直接电梯上来？”
　　“带他看看院子的花。”安德雷克随口回话，语气也很平常，“但礼物是让智能直接送上来的，东西呢？”
　　“这儿呢。”米娅一指两个礼物盒，“你爸说等你们来了再拆。”
　　她没什么客套话，倒让唐麓泽松口气。安德雷克带着唐麓泽在他们旁边的沙发坐下，说道：“那现在拆，麓泽亲自选的。他的复古知识和品味你们是知道的，比我好多了，看看你们喜不喜欢。”
　　他极少叫“麓泽”这个称呼，平时都是“唐老板”“小唐老板”，偶尔喊全名。骤然这么一喊，唐麓泽都觉得陌生。不过唐麓泽顾不上多想，因为米娅在拆礼物之前礼貌询问了他的意见，他当然表示可以。
　　于是两位长辈干脆地打开了礼盒。
　　“纸质书……？”米娅公主拿出其中一本巴掌大小的硬壳书，打开看了看，“是诗集啊……‘黄昏的天空，在我看来，像一扇窗户，一盏灯火，灯火背后的一次等待’……”
　　米娅公主那温柔的声音念着诗句，念完便微微一笑：“真美，我喜欢这个诗集，谢谢。”
　　唐麓泽暗暗松口气：“不客气。”
　　“我也有一本诗集。”塞肯终于说了见到唐麓泽后的第一句话，并打开来看了看，“不过我这个很波澜壮阔，有意思。”
　　“我们可以换着看。我这还有一本是古典的短篇小说，好像说的是精怪异事，插图也很古典……”米娅和自己的丈夫相互讨论了一下礼物，然后双双又对唐麓泽道谢了一次，唐麓泽也再次表示不客气，一个字没提自己为什么选这些书。
　　毕竟他也担心这两位只是客气客气，不是真喜欢。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再在他们面前侃侃而谈关于选礼物的思路，这不是作死吗！
　　安德雷克看出唐麓泽还是很拘束，想给他喘口气，于是牵着他站起来道：“我带麓泽去参观参观。”
　　“去吧去吧，我让智能准备些点心，待会儿叫你们来吃。”米娅摆摆手，把孩子们放走了。
　　安德雷克也不再废话，拉着唐麓泽上了楼，当先去了他的房间。
　　楼下的夫妇俩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过了一会儿，塞肯忽地开口道：“看起来挺聪明的，就是胆子有点小。”
　　“这还胆小啊，看见你有点紧张而已，谁第一次看到你这张臭脸不心里犯嘀咕。这个小朋友，可送了你这两本书呢。”米娅点了点塞肯那边的《X选》和诗集，“我刚刚随便翻了两页，那里面的话可不是和风细雨的，都是句句掷地有声、思想凝练。我真觉得挺有意思的，也推荐给我爸看看吧。”
　　帝王看《X选》，那真的是专业对口了。
　　“我知道，我就随便感叹一下。”塞肯也拿着那本《X选》，哼笑一声，“他当初敢那么收留我们儿子，那么和拉塞尔阳奉阴违，这方面得算得上胆大包天了。”
　　“我去看看下午茶。”米娅站起来，又回头提醒自己的丈夫，“我看儿子喜欢那个小唐喜欢得不行了，你可别拖后腿。全国……不对，还加上我娘家费舍尔，可都看着我儿子的恋情发展。”
　　“我知道，要你讲啊？”塞肯道，“小唐署名的论文，发出来后我马上找人提一提这事，怼一怼那些说他们不配的网友。”
　　“这还差不多。”米娅想了想，还是回头来拉他，“走，跟我去看下午茶。”
　　塞肯明明已经起来了，嘴上还得说：“我去干什么，我又看不懂。”
　　“就要你去，你去不去？”
　　“去去去，刀山火海我都去，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
　　《mao选》《飞鸟集》www


第九十九章 黏人没什么不好
　　安德雷克的房间……其实还挺日常的。
　　比在他大平层里那套都日常，大平层里好歹还看得出明显的简约风格，而现在这个房间，就居住痕迹多了很多。
　　一些安德雷克小时候获得的奖状荣誉，画的画、做的手工，甚至照片动图，都展示了出来。唐麓泽转了一圈，疑惑道：“你上大学以后的荣誉呢？”
　　“在另一个荣誉陈列室，和我爸的放在一起。”安德雷克并不奇怪他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按照唐麓泽之前如此熟悉自己的劲头，只怕这个青年对自己获得的荣誉如数家珍。
　　安德雷克问道：“想去看吗？现在带你去？”
　　“不必了。就问问。”唐麓泽看着墙上那些安德雷克小时候的形象，问道，“不过我倒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和录影。”
　　“……看那个干什么？”
　　“看你小时候多可爱啊。”唐麓泽扭头望向他，语气说不清是调侃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你小时候的事，我只看过一些文字版本的描述，没见过影像。给我看看？”
　　他越说越靠近，安德雷克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话，但还是抵不住他带着点撒娇的语气。没办法，安德雷克就跟智能管家要影像准备传给唐麓泽。结果智能管家居然发了个专门的文件包过来，说是米娅早就精心挑选了安德雷克小时候的记录。她本来是打算找时间跟唐麓泽分享的，既然现在他们要，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安德雷克：“……”
　　唐麓泽听得直乐：“看来是你的宣传视频，快给我。”
　　安德雷克看着他，意味深长道：“我原来以为，我结婚的时候才会看到这些东西。”
　　这回轮到唐麓泽噎住了。两秒后，他才挑眉道：“到底给不给？”
　　“给，怎么不给，我只是先粗略浏览一下有什么，好有个心理准备。”安德雷克一边发给他，一边道，“那么，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发给我一份你小时候的影像？”
　　唐麓泽正低头看终端，闻言抬眼瞥他：“……丢失了。”
　　“是在战争中丢失了，还是根本没有？”
　　“……”
　　“你之前好像答应告诉我你身上的秘密，作为我们在一起的礼物。”安德雷克单手把他捞到身边，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我不逼你现在说，但我要提醒你记得这件事。”
　　唐麓泽的视线不由得转开：“我……得想想怎么说。”
　　“行，那你慢慢想。”安德雷克道，“我只希望你知道，我是值得信任的。”
　　唐麓泽拍了一下脑门：“唉，你最好是……”
　　“我当然是。”安德雷克拉开他的手，额头贴着他刚刚拍过的地方，“我发誓，绝不会伤害你……”
　　唐麓泽眼神有些波动。
　　说实话，他心里早就偏向信任安德雷克了。毕竟自己参与了影响安德雷克心理建设的项目，他还真能接受、包容这事。唐麓泽回头想想，总觉得安德雷克的脾气好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是这家伙对自己滤镜开太大，还是他本身就是愿意给人一条活路的人。
　　总之，实际接触安德雷克之后——或者说在看了那么多关于他真实生活的资料后——唐麓泽印象中原本的刚毅、严肃、一丝不苟的形象，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安德雷克看出了他的动摇，正要趁胜追击再说两句，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打开一看，说道：“你在我房间看会儿？我去和我爸说几句话。”
　　“去呗。”唐麓泽莫名其妙，“你和你家里人说话，跟我报备这么清楚干什么。”
　　他又不傻，安德雷克这明显是被亲爹叫去说话的。这会儿去，要么就是说唐麓泽的事，要么就是说一些国家机密。无论哪样，唐麓泽都别打听比较好。
　　“怕你紧张。我妈不会来突袭的，放心。”安德雷克又碰了一下他的唇，“我十分钟就回来。你想要什么，就和智能管家说。”
　　“我能在这十分钟里把我自己饿死还是怎么的？”唐麓泽拍了他一下，“快滚。”
　　安德雷克笑了笑，这才出了自己房间。
　　爷俩聊天的地方，照例是塞肯的书房。
　　安德雷克一进门，塞肯先问了唐麓泽的情况：“他在你房间？”
　　“嗯，在看我小时候的影像。妈也是闲的，专门整了一套，就等着给他看。”安德雷克走到亲爹旁边的沙发坐下，“忽然叫我过来，什么事？晚点不能说？”
　　“黏人精，十分钟都脱不开？”塞肯哼笑一声，“小时候黏你妈，长大黏对象。”
　　“谁最黏我妈，谁自己知道。”安德雷克道，“说正事。”
　　“正事。正事就是总统那边已经同意签署处理那些‘实验对象’的方案了，不过有些细节还要再小幅度改改，明天传给你。”塞肯道，“总统签得非常犹豫，要不是这方案的主要提出者是你，再加上我们的人拼命游说，这个方案绝不会通过。之后即便签了，肯定也是密令，严禁外传。”
　　“猜到了。”安德雷克道，“他的犹豫也不过是面上摆摆样子，嘴上谈谈人权而已。这些实验对象可是颠覆政权的基石，他心里肯定恨不得这些人全都死光了——和埃斯拉彼没区别。现在我只是提议采用辐射、中毒等手段，让这些人‘合理地’切除、移植部分器官，并且定时换血、透析罢了。至少他们还活着，不是吗？”
　　安德雷克语气淡然，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冷酷，与在唐麓泽前面时的“好脾气”相去甚远。
　　“埃斯拉彼原本可是打算按照名单逐一杀掉这些人的，我提出这个方案后，他才勉强答应不动他们。”安德雷克继续道，“切除的器官和替换的血液、干细胞等，可以大幅度减少他们体内产生信息素的水平，使他们对其他人、生物的影响，与正常人的平均水平无异。这是埃斯拉彼答应不动他们的重要前提，当然，也是能保证联邦稳定的条件。
　　“不过按照尼薇尔的测试情况来看，一段时间后，还是有信息素缓慢爬升的迹象。所以必须持续降低他们体内细胞的活性，定期更换掉他们体内那些藏着威胁的东西。这些人的身体从此之后免疫力骤降，这一生都不会完全治好，也不能完全治好。他们永远都要活在密切的医疗监控中。”
　　是的，安德雷克说的这个方案，是从尼薇尔身上试出来的。
　　她被埃斯拉彼雇佣的“黑星”重伤，只差一口气就去了，还是她那些“知己”们纷纷慷慨解囊，才吊着她的命。安德雷克安排的医疗队伍，在暗中顺利接手了这个病人，并且借机对这个“实验对象”进行了研究和测试。现在提出的“实验对象安排方案”，可以说是每一步都有实例佐证的。
　　这也是总统愿意签署密令的重要原因之一。
　　安德雷克最后下了个定义：“如果他们愿意就这样活着，那就活着。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这些实验对象活不下去了，自杀了，那就不关其他人的事了。
　　“你确实比我果断。我乍看这个方案的时候，还有点犹豫，但想来想去，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塞肯的语气十分冷凝，但看向儿子的眼神里有着欣慰，“幸亏你发现了证据，还拿到了名单。要是再晚些时间发现，事情肯定没办法这样解决了。拉塞尔这个狗东西，要不是太多双眼睛盯着他的下场，我真想把他也送去感受一下这种非法实验！”
　　“我会想办法让他不那么好过的。袭击我两回的账，我总得算，不然他也太不把军部看在眼里。”安德雷克嗤笑一声，站起来道，“应该说完了吧？那我出去了。”
　　“急什么。”塞肯道，“你妈想问你，今天能不能提结婚的事，你外公问你们的进程呢。”
　　安德雷克闻言脚步一顿，偏头看向亲爹：“我不知道能不能提，但我希望你们提一提。”
　　知子莫若父，塞肯一下就懂了，哼笑道：“要你父母帮你催婚，你行不行啊。”
　　“他想得多，我不好总是逼迫他。你以前逼迫我妈的时候，我妈还能逃回费舍尔，麓泽一个废死星的孤儿能逃哪里去？我得让他觉得放松和信任。”安德雷克道，“但你们是长辈，找个理由让他想想结婚的事，无可厚非。”
　　“你谈个恋爱，又要全国人都见证，又要长辈帮忙，心眼也是够多的。”塞肯面露嫌弃，“行了，这事我们会看着办的。你们今晚住家里吗？要是……需要东西，管家那里有，不用害臊。”
　　“我是无所谓，但我敢在家里这么干，麓泽会把我踢下床。他要脸。”安德雷克道，“不过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你们别打听，眼神别太奇怪。”
　　“要你说？我们又不傻……”
　　安德雷克不想再和亲爹谈“恋爱经”，径直出了书房。
　　他也不去别处，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唐麓泽还在看他的影像集，抬头看着他进门：“哟，谈完了？”
　　“嗯。”安德雷克看了看时间，“晚了几分钟，抱歉。”
　　“这有什么。”唐麓泽好笑，“你和亲爹说话多几分钟，我还在意这个？你……嗯？”
　　安德雷克走到沙发前，俯身抱住唐麓泽。
　　唐麓泽若有所感，抬手回抱他，带着关心的语气问：“怎么？”
　　“心累。”安德雷克的声音有点低，“充个电。”
　　他一这样，唐麓泽就有点捱不住：“那你坐下来？这个姿势你不累啊？”
　　安德雷克无声一笑。
　　——当对象的黏人精，没什么不好的。
　　作者有话说：
　　上将没点铁血可坐不上这个位置，对小唐老板温柔而已www


第一百章 交往的负担
　　安德雷克和唐麓泽当晚还是留晚饭、留宿了。
　　准备晚饭前，米娅问了儿子，他对象唐麓泽是什么口味。结果安德雷克说，来点费舍尔的经典、传统口味也不错。米娅听了疑惑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他的？你别搞得好像我要下马威一样。”
　　“他的。”安德雷克看亲妈狐疑的眼神，也有点哭笑不得，“不是要奉承你。他在家的时候……我是说在我那边的时候，经常吃的就是复古菜色，但他不执着这个。你来自费舍尔，他想尝尝你推荐的菜，不也很正常？”
　　“……好吧。”米娅这才相信了儿子的说辞，“那我就按照我开的单子上菜了。”
　　“你是皇帝的女儿，还有谁比你更清楚什么菜肴能代表费舍尔？”安德雷克笑起来，“不过也不用搞得太豪华，家常一点就行。”
　　“知道。你爸和我说了，你还战战兢兢护着人家呢。”米娅道，“我觉得他胆子不小的，就你们爷俩一个二个觉得人家紧张害怕，等下他真的怕我们，让你哭都没处哭去。”
　　“我就喜欢这样保护他。他以前老是吃苦，也该多甜一点了。”安德雷克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挺乐，“有时候他也会因为我看太紧闹脾气，挺可爱的。”
　　“……你和你爸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都什么臭爱好。”米娅没脸看了，挥手赶儿子，“行了，烦你的对象去，别烦我。”
　　安德雷克笑着溜了。
　　于是晚餐的时候，米娅成功找到和唐麓泽搭话的话题，时不时就介绍某道菜肴、小吃的原材料、做法或者来历。她以前在费舍尔可是经常接待外宾的，这都有一套完备的话术，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最后还是塞肯说了一句：“行了，你每次说话人家都得停下来，放松点吧。”
　　“……啊，抱歉。”米娅冲唐麓泽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有段时间没聊起这个了，就有点来劲，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唐麓泽其实觉得还好，有人说话气氛不尴尬。但塞肯这么发言了，他也不好反驳，只得道：“很有趣，以后有机会再向您讨教。”
　　“哈哈，好呀，随时欢迎你来问我。”米娅笑着回了话。一桌四人专注吃饭好一会儿，米娅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安德雷克：“对了，儿子，你外公联系我问你们的事儿来着。”
　　唐麓泽动作一顿，安德雷克心说来了，就和亲妈“演戏”：“这有什么好问的。”
　　“你搞那么大动静，一堆人问他，他不就得问我。”米娅道，“你外公说，你们要是结婚，最好提前半年通知他，最少最少也得提前一个月。”
　　“……！”正在喝水的唐麓泽差点直接呛到。
　　安德雷克也没想到亲妈居然是这个思路，回道：“这……外公这是要干嘛？”
　　“你们结婚，他不得来啊？他的日程安排，他向联邦申请拜访行程，这都需要时间。又不是像一般人一样，买张票就能说走就走。”米娅道，“而且还得准备礼物呢。他送什么可是两个国家都关注的，这不需要时间？”
　　“……好吧，我知道了。”安德雷克笑了笑，和唐麓泽对视一眼，“只要事情定下来，我一定尽早通知。”
　　米娅又道：“‘事情定下来’，那不就是订婚？订婚仪式也很重要，也得提前通知……”
　　“知道了，妈，再说麓泽要钻桌子底下去了。”安德雷克道，“瞒着谁都不会瞒着你们的，放心。”
　　“那就好。”米娅道，“我不在意你们想要仪式盛大还是简单，什么都可以沟通。但这么大的事，绝不能瞒着爸爸妈妈，知道吗？”
　　这话的语气，颇有哄小朋友的意味。唐麓泽听了，总想起下午看得那些影像记录，嘴角憋着笑，心里也放松了一些。安德雷克看他没那么紧张了，也很轻松地回了亲妈的话：“知道。这话我从小就听，重要的事不能瞒着，我知道。”
　　“那就行。”
　　米娅满意了，继续招呼唐麓泽吃饭。
　　***
　　晚上，唐麓泽跟着安德雷克回了他的房间。安德雷克走在后面，门刚关上，走到窗前的唐麓泽就回头看他：“逼婚，嗯？”
　　“……被你看出来了。”安德雷克也不否认，笑了笑，走到他面前。男人的双臂一伸，搭在唐麓泽两侧的窗台上：“别怪他们，我让他们说的。”
　　“别人都是把责任往外推，你怎么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唐麓泽挑眉，被他拢住也没动弹一点，毫无弱势之感地抬着下巴看他，“真是你自己的意思？”
　　“是。”安德雷克看他没躲，眼神里也没什么厌恶的感觉，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他继续道：“你就当是我的不安吧。”
　　“我都服了，你有什么好不安的啊？”唐麓泽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你到外面去问，一百个人、一千个、一万个，说的肯定都是我对这段关系更担心受怕才对。”
　　“不知道。可能就是因为你总这样想，我才会不安，才会总想要做点什么。”安德雷克握住他的手，深深凝视着他，“就像你说的，你总觉得随时和我分手也很正常，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摒弃这种想法。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招，才会想到，婚姻关系能不能让你放弃‘随时会分手’的思想。”
　　“……”唐麓泽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唐麓泽一直觉得安德雷克的条件这么完美，恋爱关系中必然是自信的。而且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唐麓泽都不吝于表达自己对安德雷克——主要是皮相——的喜欢，他是真没想到，安德雷克的关注点居然在自己觉得“会分手也很正常”这里。
　　但是不得不承认，唐麓泽确实一直认为，自己和安德雷克也有可能走向破局。
　　“我只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者说，强行让自己去想，能不能接受分手结局。”唐麓泽垂下眼，没让安德雷克看到自己眼中的波动，“我不知道换别人，别人会怎么想，可能别人在被你告白的时候就会欣喜若狂，然后全身心投入其中。但我对来说，做这个决定没那么容易。我考虑了很多，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一旦我们直接出现最坏的结果，我能不能接受。”
　　安德雷克也是第一次知道唐麓泽的这些心理历程。
　　他之前当然也猜测过，不过很难猜到这些细枝末节。而且在日常的相处中，唐麓泽也没表现出多少如履薄冰、一味积极的感觉，安德雷克以前以为他是放开了。现在想来，应该是也有他特别注意过、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的原因。
　　“所以，你是觉得你能接受所谓‘最坏的结果’，才来找我了吗？”安德雷克抬起他的脸，和他对视，“你之前警告我，以后不管什么结果都不许报复你，也是因为你考虑过很严重的后果，是吗？”
　　“啊……算是吧。”唐麓泽的眼睛撇开一瞬，又转回来和他对视，“不过，我觉得这其实不是问题。不管我现在的状态如何，时间长了，我总会习惯的。以后就渐渐不会再想了。”
　　“但你也会渐渐习惯‘分手也正常’这个想法，是不是？”安德雷克抵住他的额头，轻叹一声，“我不希望你这么想……我希望你能有我们会走到最后的信心。”
　　“我有啊……”
　　“你只是觉得‘能走到最后就最好，不能也可以’。”安德雷克说着说着，语气说不清是严肃还是咬牙切齿，“你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我没信心。你以前就担心我是在失忆状态下爱上你的，等我全想起来、知道真相后，就会改变。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又觉得我万事都好，而你只是个平民，我以后有一天改变心情也不奇怪。你总是假设我会变，而你就在强迫自己，要接受这个假设出来的结果。”
　　“我只是……”唐麓泽想否认，一时间却找不出合适的说辞。其实安德雷克说中了，但又说得有点重，唐麓泽想来想去，长叹一声：“你怎么说得我像个渣男啊……我也对这段感情很认真的，别说得像是我随时退出也可以，行不行？”
　　他边说边抬手去扯安德雷克的脸：“我只是想过，分手的时候会伤心到什么程度，会被全国人骂到什么程度，再往后的生活会遇到多少麻烦……我都愿意承担这么大风险，跑来找你，我还不够坚定吗？”
　　“我不是怀疑你不够坚定，我是觉得……你背负着这么多，太累了，我不想让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这么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卸下你这些重担。”安德雷克闭了闭眼，进而直接抱住唐麓泽，脑袋靠在他的脸侧，“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在你心里的起点这么高，如果以后你的滤镜没了，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动力坚持下去……或者说，你还能肩负那些重担，坚持多久。”
　　他这又示弱又撒娇的，彻底点到唐麓泽死穴了。
　　唐麓泽本来觉得自己有点想法，也正常，瞒着安德雷克自己承担、自己消化就行。毕竟成年人了，谁还没点负担呢？可现在安德雷克这么看重这点，唐麓泽在感动之余，也有点摁不住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你可真是……我要被你吃得死死的了，你还怕个屁。”唐麓泽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拉开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我真没觉得我们随时会分手，我只是……不说这个了，我现在送个超级大把柄到你手上，行了吧？这样你能相信我也是打算尽全力走到最后的不？”
　　安德雷克看着他，缓缓一眨眼：“你是说，你的秘密？如果你为难，不需要现在……”
　　“再说你就太茶了啊。”唐麓泽薅他头发的手用力一拽，轻哼道，“就问你听不听？”
　　安德雷克眼底闪出笑意，顶着头皮的痛，硬是要凑近他、亲吻他。
　　“听。”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鹿，就是这么容易被美色的茶言茶语诱惑到www
　　明天请个假！后天继续！


第一百零一章 我的过去
　　按照唐麓泽的提议，安德雷克叫了点低度数的酒到自己房间，两人一边小酌一边聊着唐麓泽的秘密。
　　“其实你应该有所察觉了吧？”
　　唐麓泽以为自己很难说出开场白，但两口小酒下肚，说了也就说了。其实他在下午安德雷克出房间的时候，就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也想过要从何说起。现在讲了开口，后面自然更加顺口。
　　“你记忆恢复后，应该调查过我吧？”唐麓泽拿着酒杯的手伸出食指，轻轻一指安德雷克，“我一个从小生活在战乱废死星的人，学都没上多久，平时也没表现出有多狂热，怎么会有这么多关于20-21世纪的知识？而且我说这些事的时候，从来不说我是从哪知道的，也不会像其他爱好者那样引经据典。所以，应该会更怀疑我的知识来源？”
　　“算不上怀疑，只能说是好奇。而且是我个人觉得好奇。”安德雷克道，“我当然猜过，可我想听你直接告诉我答案。”
　　“你猜过？”唐麓泽喝了两口，笑了笑，“你猜了什么？”
　　“比较合理的也有，比较荒谬的也有。”安德雷克道，“但都是发散的想法，没具体想得很深。怎么，还要我先给你垫话题？”
　　“只说一个好了。”唐麓泽道，“你想过最荒谬的是什么？”
　　“最荒谬……”安德雷克挨近身边的青年，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和他对视，“大概就是……这个身体里换了个灵魂？”
　　唐麓泽：“……”
　　安德雷克看着他，他也看着安德雷克。两人相顾无言几秒，安德雷克忽然就明白了，挑眉：“……我还真猜中了？”
　　唐麓泽不答反问：“你好像不那么意外？”
　　“怎么说呢，理智上明白是很荒谬的，但情感上，好像觉得这样才能合理解释你身上的一切。”安德雷克的拇指稍稍用力，捏了一下他的下巴，“别光让我猜，告诉我事实吧？”
　　“事实就是……”唐麓泽缓缓一眨眼，说道，“我好像，出生的时候，带着上辈子的记忆。”
　　“嗯？”
　　“就是我生而知之，但不是传说中那种神明技能，我只知道某个人的一生。”唐麓泽道，“感觉上我就是那个人，作为一个普通居民在二十一世纪初活了一辈子。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就变成了联邦的一份子。”
　　“你是指……你出生的时候就有一个成年人的意识了？”
　　“没那么快。”唐麓泽看他接受得这么快，甚至还能提出细节问题，感觉这男人接受得也太迅速了。但唐麓泽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基本没什么明确的意识。我也是在半岁左右，开始逐渐有了那些记忆。一开始也是很混乱的，只是零星闪过的画面，我其实记不太清楚那个过程了。不过据说我那段时间经常哭闹，还会不明原因地长时间低烧，可能就是脑子里这些事儿导致的。”
　　“恢复记忆的过程可能会很痛苦，我知道，我也有经验。”安德雷克回道，“然后，你什么时候彻底想起来……上辈子的事了？”
　　“到差不多一岁的时候，基本就理得很清楚了。但在着之前的、作为婴儿的半年记忆，那真是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后面冲进来的那些记忆，已经彻底冲抵了婴儿时期的零星记忆吧。”唐麓泽笑了笑，“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还挺割裂的，总觉得我其实是那个人，而不是我自己。不过我没和别人说过，不然他们大概觉得我是疯子吧。”
　　他说最后那两句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安德雷克。
　　安德雷克似乎看出了他藏在眼底深处的不安，索性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怎么，觉得我也会认为你是疯子？”
　　“你敢有一点这种眼神露出来，或者有一点不信任我的态度出来，你就完了。”唐麓泽冷哼一声，“我连压箱底的秘密都给你抖出来了，这可是十成十地拿命彩衣娱亲啊。”
　　“什么就‘彩衣娱亲’，嗯？有个人给你分担这个秘密，不好吗？”安德雷克道，“那你的上辈子具体是什么样的，介意说说吗？”
　　“你还想听这个？”唐麓泽道，“就是一个平凡人的平凡一生，没什么值得一说的精彩经历。”
　　“那你至少告诉我，你以前叫什么？”安德雷克道，“你在什么样的家庭出生，长大后……谈没谈过恋爱，结没结过婚。还有，是怎么去世的？”
　　“……虽然你这么说，听起来像是想听重点的起承转合。但我怎么觉得你的重点是，我的恋爱和婚姻史？”唐麓泽低笑一声，“好吧，反正最重要的事都讲了，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前短暂交往过一个，空窗了挺长一段时间，然后出去玩的时候碰上了海啸，就没了。”
　　安德雷克听到他说“短暂交往过一个”的时候，还下意识想追问一下。但听到最后的“海啸”，注意力一下就转了过去：“海啸？怎么会……那个年代还没海啸预警吗？”
　　“有，但那会儿还没这么先进。当时海啸来得太快了，我在的地方又是个大平地，我还没车……怎么跑得脱。”唐麓泽道，“当然，那个国家也有点落后，大家都不重视，我也没提早跟着跑。后来我试着找了关于那场灾难的记录，据说死了十万人呢。嗨，多我一个不多……嗯？”
　　安德雷克忽然拿开唐麓泽手里的酒杯放着，抱住他。
　　“干嘛，安慰我啊？”唐麓泽好笑，抬手回抱他，“其实也还好了，小时候恢复记忆那会儿，倒是会常常做噩梦。长大点就好了。再后来虫族入侵，直面虫族那冲击力，我觉得比海啸还要命。”
　　说到这里，唐麓泽不由得感叹：“说起来，我以前有一阵子很喜欢看你的各种视频，感觉看了很有安全感。谁能想到，最后你还能变成我男朋友？搞到真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常遇到的。”
　　安德雷克听了这话，也微微一笑：“能给你安全感，是我的荣幸。”
　　“你给了全国人安全感啊，可不是我一个人。”唐麓泽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给了我别的安全感，这是别人都没有的殊荣。作为回报，我现在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总能相信我有多信任你了吧。”
　　“但你也就说了个大纲而已吧？”安德雷克终于稍微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以后有机会，再时不时告诉我你以前的事？不用都是大事，你想起什么说什么就不错。”
　　“行吧行吧。”唐麓泽道，“都和你分享，给你单开直播，行不行？”
　　安德雷克好笑：“那我给你打赏？”
　　“你打赏上瘾是不是？”唐麓泽挑眉，“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的‘舰队’一出来，评论区就说我该给你单独服务一下，不然都对不起那么多钱。”
　　“那你给我单独服务一下？”安德雷克低笑着，就着拥抱的姿势，把人摁倒在沙发上，“现在就可以开始。”
　　“喂喂，这可是在你父母家里。”唐麓泽的膝盖顶住他，“你怎么答应我的——不能乱来！”
　　“我刚刚听你说你那些记忆，有点激动。说不上是因为知道了你的秘密，还是听到你以前的死因，有点想要做什么的冲动……”安德雷克的力量足以轻易掰开膝盖，压住他，“……就给我抱一抱，什么都不做。”
　　唐麓泽被他扣住，几乎动弹不得：“你讲真？我感觉你……确实有点激动啊。”
　　他这语气意味深长，安德雷克回道：“别勾我了。你再多问，我就真的未必能守约了。”
　　“……好吧，你冷静冷静。”唐麓泽听他说话的那边耳朵都有点麻了，只好道，“还不是你今天非要讲到这程度，在家里不就没事了。”
　　“你等着，明天回家了有你受的，我明天可是休假。”安德雷克听他还要勾人，语气里的隐忍意味又多了几分。他哼笑一声，又别有深意道：“而且听了你的故事，我终于知道，你也不能完全算小我好几岁、没见识过太多的小年轻。某些时候，我就不用那么顾忌你了，是不是？”
　　唐麓泽被他的眼神烫得捂住他的眼睛：“……少废话！”
　　安德雷克低笑，顶着他的力道，俯身下去亲吻他。
　　“知道了，少废话，直接做。”
　　***
　　第二天一早，安德雷克准时和亲爹一起晨练。
　　塞肯打量了他一圈，略带调侃道：“你们昨晚上还在房间里喝酒，我以为今早起不来了。”
　　“我说了，在家里不会的，人家要面子。”安德雷克道，“聊了点有深度的话题，酒的度数不高，也没喝多少。”
　　“有深度的话题，结婚？”
　　“又说这个？”安德雷克道，“我感觉他还有点怕这个事，我看你们的结婚视频，也觉得想想就累得慌。过段时间再说吧。”
　　“让提的是你，不让提的也是你。”塞肯道，“行了，我们不管这事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去。不过你外公听说你带人回家，说待会儿早餐完后视频打个招呼。你等下回去和小唐说一声。”
　　安德雷克道：“今天？算了吧，待会儿又搞得他紧张。”
　　“不是特意看他，是找你妈聊天，顺便看看。”塞肯道，“要不你就问问，还不想见的话就说一声，让你妈回了。不会说是他不愿意见的，放心。”
　　安德雷克想了想：“行吧。”
　　他倒不是真有多想让唐麓泽就见自己外公。
　　就是想象一下唐麓泽一听这消息，有多炸毛，就觉得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上将的恶趣味www


第一百零二章 理直气壮男朋友
　　唐麓泽醒来的时候，安德雷克已经晨练完、并且洗漱完毕了。
　　“果然，你在家还这么自律……或者说，回来就会更自律？”唐麓泽耙了耙头发，感觉光靠这么两下整不了这个“鸟窝”了。于是他爬下床，要往浴室走：“我洗个澡得了，这头发不重新吹不行。乱死了。我可能差不多得去剪头发……”
　　安德雷克手臂一伸搂住他的腰，将他带到面前，碰了一下他的唇：“外公想和你打个招呼。”
　　“……哈？”
　　唐麓泽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早安吻，都懒得躲了，结果被安德雷克的说辞吓得人都清醒了：“你外公……那不是费舍尔的国王吗？！”
　　安德雷克就知道他要炸，跟那些喜欢抱着挣扎的猫的抖M饲主似的，牢牢抱着他：“回答正确。”
　　“谁问你这个……”唐麓泽啧了一声，眯了眯眼道，“你外公怎么忽然又想见我？昨晚还在那说要提前说半年一个月的……不会也是来逼婚的吧？”
　　“真不是。”安德雷克哭笑不得，“就是准备例行和我妈聊聊，知道你来了，就顺便打个招呼。都不用谈话，随便招呼一下就行。我也跟我父母说了，你可能不太方便，我得先回来看看再说。”
　　唐麓泽简直无语：“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出现，岂不像是我在拿乔？”
　　“我倒觉得你该理直气壮一点，和我的家人相处的时候可以更自然些。”安德雷克看他头发乱得可爱，忍不住揉了两把，“对我不是挺嚣张的吗？如果还没办法习惯，那就把这些事都踢给我，别在那自己为难自己。”
　　唐麓泽听的好笑，总觉得在看什么奇怪的“婆媳剧”。但安德雷克是不可能猜到他这个脑回路的，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唐麓泽拍了拍他的胸口，“既然你愿意承担这个‘男朋友责任’，那就去承担一下吧。我现在真有点怵这些大人物，我们才在一起几天啊，你这就给我接连出招，我懵死了。我点时间去做心理准备，行不行？”
　　“行。我去说，不怕。”安德雷克听他说“男朋友”说得这么顺口，也高兴得很，“那我们吃完早餐就走，嗯？”
　　“好。”唐麓泽拍拍他的手，让他松开自己，“对了，瑞利希说我新季度的置装费还没划完，你要买吗？回去一起星网看看？”
　　安德雷克一笑：“一起去实体店看也可以。”
　　“免了，我还不想被围观。”唐麓泽挑眉，“就是只在星网逛，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去，当然去。”安德雷克笑道，“男朋友主动邀请我约会，在星网约也得去啊。”
　　唐麓泽：“……”
　　他撇开眼睛，直接转身去浴室了。
　　***
　　在安德雷克的协调下，唐麓泽顺利躲过了突然直面费舍尔国王的挑战。
　　回家后，早上的时间还绰绰有余，两人就用上网舱登入星网，自由地逛街去了。两人选的是能看到其他游客的模式，这种情况下，安德雷克就不得不把自己的脸伪装起来了。结果他换完脸给唐麓泽一看，唐麓泽就直挑眉：“……干嘛选这个？”
　　安德雷克选的居然是他在赛璐岛上的时候，唐麓泽给他选的那个星网、线下外出时通用的假脸，伪装的ID……还是“秦钊”。
　　安德雷克肯定有自己常用的星网形象，这次居然选了唐麓泽最熟悉的这个，唐麓泽一时间也搞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了。
　　“因为你认识这个。我可不想让我们的第一次外出约会，让你觉得自己和一个陌生人走在一起。”安德雷克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这样……就像我们第一次一起去机甲训练师，一起去开飞行器，一起去游乐园。”
　　他边说边想起了什么，笑意也愈发明显：“给你买个香芋冰淇淋吧？”
　　“……”唐麓泽知道他想起什么来了，“不吃。”
　　他们两个的关系发生突变的关键点，不就是那个“香芋冰淇淋借位之吻”吗！
　　安德雷克根本不听：“不吃也得吃。”
　　然后……香芋冰淇淋就拿在了安德雷克手上。
　　虚拟数据的好处，就是只要设定了，冰淇淋就算按照真实物理引擎融化，也可以不弄脏任何地方。所以安德雷克举着冰淇淋逛街，也不会有店面拒绝他入内。店员有时候看见他把冰淇淋递给唐麓泽吃，就会露出会心一笑。
　　虽然这些店员大部分只是智能，但唐麓泽还是有点顶不住这些视线。再说了，有时候还有别的顾客呢，这时候唐麓泽只后悔自己没把脸遮起来。
　　——主要他原本觉得自己以后可能都得遮脸了，趁现在能自由一会儿是一会儿。没想到，安德雷克还能给他搞成焦点，这真是防不胜防。
　　安德雷克自己倒是因为不是自己的脸，放飞得很。
　　反正一来二去，唐麓泽先不耐烦了，顶着其他人的目光，压低声音道：“别喂我了，自己吃，自己挑衣服！”
　　安德雷克也低声笑：“不是你给我选吗？”
　　唐麓泽本来确实是顺便在考虑他的，但这会儿自然不乐意顺着他：“为什么我选，你自己搞！”
　　安德雷克道：“你想看我穿什么，你就选什么。”
　　唐麓泽：“……”X的，能不能别讲得像是在满足我的XP一样！
　　他知道安德雷克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这家伙有点恶劣因子，就是喜欢在这种地方逗着唐麓泽玩儿。重点是安德雷克还真盘算准了一些唐麓泽的“小爱好”，所以唐麓泽要是赌气拒绝吧，回头又琢磨，觉得痛失机会。这么来了几次，唐麓泽拒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会犹豫。
　　比如现在，他一沉默，安德雷克就又察觉他的踟蹰了，笑了笑：“所以，还是你选吧？”
　　“啧。”唐麓泽终于瞪他一眼，“我选啥你穿啥是吧？你给我等着……”
　　唐麓泽还正恶向胆边生地想“要么整条围裙”，然而终端恰在此时报了提醒，一下打断他的邪恶计划。
　　“怎么又给我弄上热搜……嗯？”唐麓泽点开唐摆摆的通报，顿时有点无语，“这些媒体，速度也太快了吧。”
　　“什么？”安德雷克凑过去看，唐麓泽也没避着他，结果安德雷克就看到了唐摆摆的提醒，“你的论文发出来了？”
　　他边说边把两人一起拉出实景街区，切换回自己的线上虚拟空间里。
　　“准确来说，是我因为这事又被挤爆评论区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唐麓泽说话就更直接了一点，也不用降低声音了：“我让唐摆摆监控我的个人主页，一旦某个话题引发大量讨论，就告诉我，省得我被打得措手不及。发论文这事就是这几天，我知道的。就是我都还没收到信儿说已经刊登出来了，怎么媒体就先曝出来了。他们是设定了我的名字定期全网检索是吧？只要刷到了什么信息，不管是不是我本人，先抢个热度再说？”
　　安德雷克也用自己的终端查了一下，微微蹙眉：“我让人解决。”
　　他和亲爹一样，都做过唐麓泽这篇论文出来后的预案，不会毫无章法。不过就曝出论文的这么一会儿，已经有言论怀疑唐麓泽是借着安德雷克这个台阶，硬蹭论文、给自己贴金了。这些人也是真为了出名而搏出位，这会儿连论文署名的“唐麓泽”到底是不是安德雷克的对象“唐麓泽”都没确定，他们就敢吵吵了。
　　“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指着这个吃饭吗？当时教授们说这就类似会议纪要，给我挂一个，挂也就挂了。”唐麓泽道，“不承认，不否认，等热度过去不就行了，省得老讨论来讨论去的。”
　　“不行。”安德雷克道，“事关你的声誉，也和其他署名人的名誉利益相关，得处理。你不用管，我会处理的。”
　　唐麓泽感觉可能更影响安德雷克和他家的声誉。
　　“唉，以后不挂就是了。”青年轻叹一声，“当时没想太多……主要是没想到你会把我点出来，我随口就答应教授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什么就‘何必当初’，是你的，你为什么不要？”安德雷克捏了一下他的脸，又把没吃完的香芋冰淇淋塞进他手里，“你是不是因为会牵扯到我，所以觉得这种事太麻烦？”
　　“……”唐麓泽换了个角度道，“要是你不把我点出来，也不至于会这样。”
　　“凭什么？我喜欢谁不能说？我男朋友要藏着掖着？”安德雷克挑眉，“还有，凭什么你男朋友是我，你就不能署名论文？这什么道理？我觉得你就该拿这个，你为你男朋友都该争这口气，怎么反而还退缩了？”
　　唐麓泽听他全是问号，知道他这回是不想善了了。
　　“唉，随你吧。”唐麓泽轻叹一声，“我是躲习惯了，有点怕麻烦。但你说得对，我也不能一直逃避，那你处理吧，需要我配合的就和我说。”
　　“这才对。别怕那些言论，有什么好怕的，再不济也有我呢。”安德雷克这才笑了，扣着他亲了一下，然后道，“现在就需要你把刚才看好的衣服下单，然后下线，回房洗澡。我待会儿找你，你就没机会洗澡了，别又和我嚷嚷要先洗干净……”
　　唐麓泽听他越说越暧昧，拍他的手：“滚吧，你才是好好洗干净才准过来！”


第一百零三章 家乡的朋友
　　没过几天，唐麓泽、刊登论文的期刊官方号、以及在论文上署名一作的教授，同时各自发出了一条声明。
　　唐麓泽这边，是确认那篇论文里署名的就是他本人。期刊那边，发了个简短声明，表示论文审查过程合法合规，属于正常刊登。当然，期刊不负责审查署名人到底怎么排上的作者，所以期刊这个声明，基本说了等于没说。
　　一作的教授那边发的，才算得上真正的“证据”。
　　他发了一段座谈会的全息视频。
　　除了唐麓泽，其他人都是露脸的，还带了信息介绍。只要看视频的人点击他们的身份标记，就能看到他们的姓名、就职学院和职称之类的公开信息。而唐麓泽的脸，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加上了一个的塑料孙悟空面具。这个面具是彩绘图画版本，带着点奇怪的凹凸，眼睛的地方抠出两个洞来。无论是材质还是审美风格，对联邦人来说都显得特别古怪。
　　这玩意儿的数据还花了教授们好一段时间来找，加上去后，感觉唐麓泽的颜值和脾气都怪得不行。教授和安德雷克都劝唐麓泽要么换一个，比如更复古的半脸华丽面具也不错。可唐麓泽就要这个，大家拗不过，只得随他去了。
　　然后网友们看到的，就是个戴着古怪面具的年轻人，坐没坐相，发言的时候也随性得很。
　　兴冲冲登进来看上将对象的网民们：“……”
　　本来大家很好奇这个唐麓泽到底长啥样，是个什么样的人——主要看看到底这人有什么特别，才能以平民身份配得上联邦上将——结果都被他这没个正形、甚至难以言喻的表现，搞得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毕竟虽然参与这场座谈会的人不多，可其他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专家，都能查到那么几篇因子比较高的论文。在这些大佬谨慎发言、谈笑间引经据典的时候，只有唐麓泽，好像随随便便就说出了无从查证的发言。与其说他是来参与座谈会的，更像是在自己家里和人随口聊天。
　　总之，来看热闹的人一开始都觉得很失望。
　　有人迅速截图贴上社交网站：【我老公到底看上他什么？我不懂！！！】
　　很多视频都没看一眼的人立马附和：【这是上将的男朋友？他是不是拿到上将什么把柄啊，怎么配得上上将啊？】
　　【塞肯上将和米娅公主不会同意儿子和这种人吧，不要啊……】
　　【上将和唐麓泽今天分手了吗？没有。】
　　负面评论一开始刷得很快，不过看完视频的人，大多就不会看法这么片面了。
　　这段视频既然发出来，当然是为了体现唐麓泽的水平。这是教授们特别挑选过，安德雷克也亲自看过的。所以当观众没直接关视频，而是多看了那么一会儿……或者说，唐麓泽开始多说几句的时候，大部分人居然又渐渐被吸引过去了。
　　这挑的是唐麓泽说“咸甜之战”那段。
　　唐麓泽的遣词造句很不专业、更不学术，他更像是在叙述生活的日常，三言两语地讲着一些趣事。专家们会插话问些问题，他也对答如流，还能引申出别的小故事来。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唐麓泽的发言愈发引人入胜。
　　而这会儿，他的面具和坐姿，恰恰让他看起来充满自信，仿佛每个知识点都是信手拈来。
　　等整个视频看完，但凡是对20-21世纪比较了解的观众，都能察觉唐麓泽的发言确实是比较有水平的，至少含知识量不低。而且他说的内容，也的确对得上那篇新鲜出炉的论文，甚至还是那篇论文的起始角度。让他排上作者，说得通。
　　而且论文后面的叙述，恰恰证实了他话里那些事是很可能发生的，他的发言真实性也大大提升。
　　还有人找到了那个丑不拉几的面具的出处，证实那也是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人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小孩玩具。这面具出自著名古典神话名著，主角的形象来自当时也很有名的一部动画片，所以人尽皆知。无论面具造得有多难看，只要头上有个箍，脸上有个桃心，基本一看就知道那是孙悟空。
　　这也成唐麓泽炫耀学识的地方了。
　　不过，质疑声还是有的。有人怀疑这都是剧本，拉着教授们给唐麓泽作配，好垫高唐麓泽的地位。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给安德雷克增添声誉。不过在安德雷克和塞肯的操作下，这种言论很快被压了下去，顺势还给唐麓泽反衬了一把。
　　总之舆论之战的结果，唐麓泽的形象就从“怪人”，变成了“非常熟悉20-21世纪，不想露脸，低调”的普通人。
　　和唐麓泽本人的自我定位十分一致。
　　当然，也因为这样，唐麓泽才会同意这个方案。
　　他很少成为舆论的中心，这回的经历让他觉得还挺新鲜。后来他还听说，教授们把整个会议视频都传到了校内的网站上，供学生们观看学习——依旧是唐麓泽挡着脸的版本——所以舆论混战中，不少看过全视频的学生也在给他帮腔。
　　以及，加特不久后居然也承认找人给唐麓泽造势了。
　　虽然以他的财力，也就能发挥点微小的作用，但毕竟朋友一场。加特还揪出一些在他那个星球上，胡乱散播唐麓泽所谓过去的人。这些人仗着在自由市场和唐麓泽有过来往，和挖掘唐麓泽过去的自媒体说了点不着五六的话。加特就暗地里找他们，整顿了一番，这些人就老实了。
　　而且加特也猜出了一小部分真相，于是在和唐麓泽的视频通讯里，他就直接问道：“你那个小情人‘秦钊’……嗯？”
　　“烂在心里，不要讲。”唐麓泽挑眉，“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行吧，我说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上将夫人’了。”加特嗤笑道，“原来以前那些话，也不全是骗人？”
　　他说的是唐麓泽以前在他面前瞎说，讲自己多喜欢秦钊、两人之间多亲昵。不过那时候只当是演戏，现在回想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深意……或说是预示了。
　　“你这称呼可真是，嘴巴上有没有点数？记者找你的时候，你敢这么一秃噜嘴，我就撕了你。”唐麓泽和他讲不清楚，也懒得否认了，就直接道，“还有，我说了少探究。让你手下那些人也不要讨论，不然就不是我在警告你们了，明白吗？”
　　“要你说？我早就警告过了，等你想起来就晚了。”加特道，“不过这么一算，你失踪那段时间，就是跟着他所以要保密吧？你好歹提前招呼一声你要出门，不然搞得星球网站挂失踪挂那么久，现在不是给别人看热闹？”
　　唐麓泽心说那时候我本来就想闹失踪好吧？
　　“我哪知道你们会马上去找我？”唐麓泽挑眉道，“平时我们的联络频率也很一般的吧，我不回你信息的时候少见吗？我才奇怪你和钱多多干嘛忽然就去我岛上看我。”
　　“好心当成驴肝肺。”加特嗤笑一声，“说起来，你结婚的时候，难道不打算叫我去当伴郎吗？你也没什么别的娘家人了，也就我算得上老朋友吧？要不要我去给你撑场？”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倒想得很长远。皇帝不急太监急？”唐麓泽服了他的口无遮拦。他强行把话题转变回两人的生意，以及家乡对自己的一些言论，然后就挂了。
　　挂了通讯后，唐麓泽看着终端好一会儿，轻轻一叹。
　　“伴郎啊……啧，我好像都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朋友啊。”
　　***
　　晚上安德雷克准时下班回家吃饭。饭后，唐麓泽调了两杯低度鸡尾酒当饭后饮料，顺便给他看了新工作室的选址和装修方案。
　　这都是安德雷克先叫人帮忙看的，基础肯定没问题，现在主要就确定唐麓泽喜欢的风格和审美水准了。在这些方面，安德雷克都是放任唐麓泽发展的。于是他只是简单地翻阅了一会儿，就冲唐麓泽道：“我没意见，你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做就行。”
　　“毕竟要在你们中央星开店啊。”唐麓泽慢悠悠喝了一口，“万一我的身份又被挖出来了，一堆人去看，说你男朋友水平低、上不得台面怎么办？”
　　“……所以，又是谁和你讲了什么废话？”安德雷克稍稍一挪位置，贴到唐麓泽身侧，一手捞住他的腰，一手拿着酒杯，“先别怀疑你自己，跟你男朋友谈谈怀疑你的这个人。”
　　“没什么。”唐麓泽道，“随口一说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刚才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你有点走神。”安德雷克捏了他一下，“说实话，不然我‘刑讯逼供’了。”
　　唐麓泽当然知道他说的“刑讯逼供”是哪种“刑”。昨天唐麓泽刚被折腾过，中午才起来的，现在可着实不想再来一次。
　　“就是觉得……你带我见你的亲人、你的好友，但我好像没什么类似的机会。”唐麓泽其实很难表达自己的核心思想，“要是以后到了那种双方亲友要见面的环节，我可叫不来什么遵纪守法的好人……”
　　安德雷克听笑了：“所以，你在想‘提亲’的时候怎么办，是吗？”
　　唐麓泽：“……艹。”
　　作者有话说：
　　本文快结束了哦！


第一百零四章 一点小小的惊喜
　　一听唐麓泽又开始琢磨自己以前的交友圈可能会被诟病，安德雷克就知道，他心底又开始冒“我可能配不上”的想法了。
　　这事急不得，虽然两人坦诚谈过，但心理状态哪里是说改善就能改善的。而且唐麓泽愿意半开玩笑地说出来，已经是很大进步。安德雷克除了配合他开玩笑过渡这个话题，也有点后悔当初身为“秦钊”的时候，没让唐麓泽更自然地占上风一些。
　　现在想来，虽然那会儿唐麓泽表现得挺嚣张的，一副债主的样子。可他的一切行动都是计算过的，谨慎小心。他从不让安德雷克真正产生不适，甚至颇为照顾对方；安德雷克想要什么，他基本没有拒绝的时候。安德雷克觉得唐麓泽“傲娇”，大概就是从这些相处中总结而来，毕竟不管唐麓泽嘴上怎么不客气，该给的还是会给。
　　大概也因为如此，安德雷克那时和他提要求，也大胆得很。
　　如今再回想这些的时候，安德雷克就觉得唐麓泽不动声色地做了许多，可他总是只承认坏处，从不太因为好处而邀功。单是唐麓泽为了给安德雷克打掩护，一次次面对博亚法布尔和拉塞尔的走狗范培兰那些人的“审问”，就绝不可能像是他随口说的三两句话那么轻松。
　　毕竟安德雷克很清楚，换做自己，会用什么手段审一个人。
　　那时唐麓泽头痛到想吐，光是安德雷克目击的就有几次。那么在故意避开安德雷克的背后，唐麓泽又是怎么消除这些痛苦的，还是就……总那样生生捱过去？
　　他要和一群人精玩阳奉阴违，还要在安德雷克面前时刻伪装。参考他调教智能时的那个状态，安德雷克觉得他在自己眼前时绝不轻松。
　　而唐麓泽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在安德雷克身上，也就不奇怪他为什么认为，安德雷克的情感可能是相处导致的错觉了。
　　配不上，感情错觉——这是唐麓泽心底认为的两大隐患，虽然他现在已经努力不把这些太当回事，可总归有迹可循。
　　安德雷克知道消除这些需要时间，但他也不想干等着。他本来想关系更明显一点，能不能让唐麓泽更放心。然而唐麓泽明显还有点怕订婚这事，安德雷克明示暗示几回，也不敢再推他，只能换个辙。
　　想来想去，安德雷克想起了唐麓泽的生日。
　　不是他登记在终端的那个出生日，而是他“上辈子”的生日。
　　这日子是安德雷克在唐麓泽的虚拟房间里发现的。当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个房间就是唐麓泽上辈子最后租住的地方，怪不得日常温馨的同时又……不那么大。
　　安德雷克又仔细参观了一遍这个屋子，发现了一些和月份相关的摆设。一问之下，才知道唐麓泽上辈子的生日。
　　两人当时都没特别聊这一茬，如今安德雷克想起来，觉得确实能操作一番。
　　于是他悄摸地计划了起来。
　　唐麓泽“上辈子”的生日，算起来应该在差不多两个月后。听起来还有挺久，但要完成安德雷克的计划，这日子还真有点紧张。而且安德雷克终于哄得唐麓泽和他一起睡一个屋，这就导致他晚上没多少独处的时间，只能在自己一人待书房或者上星网的时候，抓紧时间处理。
　　好在安德雷克有心隐瞒的话，唐麓泽是真不会知道的。
　　毕竟联邦上将这个位置，就代表着一大堆机密，唐麓泽不会闲着没事去打听。而且他的工作也重新起来了，现在是一边做正经的智能性格塑造，一边继续披皮搞复古内容的直播和视频。当然，原来的“灰色生意”也还接，但就是要层层挑选、慢慢做了。
　　一切慢慢趋于平静。
　　***
　　又过一段时间，安德雷克居然给唐麓泽带回了一笔“灰色生意”。
　　“埃斯拉彼还要搞记得自己被‘杀死’的雪莉？”
　　唐麓泽听了安德雷克的转述，有点无语：“他现在都是手握重权的王子和大使了，能不能有点大志向，不要老纠结在童年崇拜的对象上。”
　　“知足吧。”安德雷克道，“他本来说想亲自见见你的。”
　　“什么？”唐麓泽立马道，“我才不见蟑螂人！”
　　“我知道，你之前跟我形容过，见到蟑螂就恨不得炸了地球是吧？”安德雷克好笑，“我和他说了，你是废死星移民，对虫族有恐惧症，见不得。他就退而求其次，说想继续找你定智能。”
　　唐麓泽挑眉：“和你交换条件了，是不是？我随便一想就能想出他威胁你的好几个点，你直接和我说，是不是一定要接？反正也不是大活，抽空给他做了也行。”
　　“他和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他不能再用这些事来威胁我，因为他也利益相关。”安德雷克道，“你不想接就不接。我只是看他提的酬金，比你以前的生意高不少，问你想不想赚点零花钱而已。”
　　“你都觉得酬金不错，那应该就真不错了？”唐麓泽道，“那他到底是想做成什么样？让‘雪莉’把‘被杀死’当做一件日常的小事，根本不在意；还是‘你虽然伤害了我，但我还是可以原谅你哦’？”
　　后面那句话，唐麓泽的语气有点上扬轻快。他本来是想要阴阳怪气的，但安德雷克被可爱到了，戳了戳他的脸，然后在唐麓泽挑眉的时候回答道：“他想让‘雪莉’把这当做是他犯的一个错误，但不是那么严重的错误，属于说几句后可以原谅的那种。正如她以前教育福利院的孩子那样。”
　　“我感觉这已经是他想象出来的‘雪莉’了。他的心理状态真的没问题吗，我有点担心他杀‘雪莉’习惯后，会对其他人动手啊。”唐麓泽啧了一声，“虽然我干这个生意，本来是不过问产品作用的。但埃斯拉彼现在身份不一样，我可不想成为点燃导火索的人……”
　　“他现在只要在联邦，就会被我们监控行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想去哪去哪、想伤害谁就去出手。如果‘雪莉’能成为他的发泄渠道，未必不是好事。”安德雷克回道，“如果他敢伤害联邦人，那我们就有借口，光明正大断交，也不错。”
　　“是吗？”唐麓泽道，“那他杀了真雪莉，和买凶杀尼薇尔的事，还不够？”
　　安德雷克想了想：“这两个人……不一样。”
　　“……OK、OK，我懂了，看来这波人已经不能完全算联邦公民了。我不问了。”唐麓泽道，“那埃斯拉彼这个活，我就接了吧。但我也有条件，我以后能不见他就不见他！”
　　“当然。”安德雷克道，“我都把你对虫族有阴影这事说出去了，以后就用这个口径统一回复那些虫族。再有谁邀请我去参加什么有虫族的酒会，我就说‘家属不方便’，这样我也不用见那些烦人的家伙了。”
　　“少拿我当借口，我还没到和你一起出席晚宴的地步吧！”唐麓泽道，“生意可以接，但你少借机发挥。要求什么时候交货？”
　　“你说呢？你定。”
　　“这活，两天足够了，从他把现在的‘雪莉’备份给我开始算。”唐麓泽道，“不过你跟他报一礼拜吧。以防万一。”
　　“那我报两周。”安德雷克道，“他说随时可以给你备份。但我后天开始休假，休一周，你就别急着工作了，嗯？”
　　“行啊。”唐麓泽一眨眼，“不过你后天就开始休假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现在和我说别接工作，万一我原来排了活儿怎么办？”
　　“你时不时就和我吐槽一下你的工作，我怎么猜不出你的进度？至于你的直播，我可一场没落下。”安德雷克挑眉，“要不是你阻止我，我还能次次给你刷战舰。”
　　“刷什么，不要给中间商赚差价！”唐麓泽道，“你现在还是打赏我的总榜一呢，就算不是，你也永远是我心中的榜一，行吧？”
　　“你自己听听你的措辞。”安德雷克好笑，“你不想要中间商赚差价，那我直接打赏给你？”
　　“得了吧你，我在家要买什么东西，你的智能都是直接买的，你当我不知道你给我划生活费了？”唐麓泽轻哼一声，“我也不缺你这些零花钱。你之前还我的，还有范培兰他们后期补的，其他一些生意的钱，对我来说不少了……不说这个了，你放假，是有什么计划，所以让我别工作吗？”
　　“算是吧。”安德雷克笑了笑，“带你出去玩，赏光吗，小唐老板？”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唐麓泽道，“既然你这么临时才告诉我，估计是安排好了，我就纯粹当个‘旅行挂件’了。规矩我懂，当‘挂件’不能抱怨，闭嘴跟着，到地方夸奖就完了。”
　　“这又是什么规矩？”安德雷克觉得他这种小tip总是很有趣，捞着他亲了一下，“虽然规矩说不能抱怨，但你男朋友说可以抱怨。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说出来，下次改就是了。”
　　唐麓泽挑眉：“这么大胆？你知道情侣旅行的时候，一吵架就很可能出大麻烦吗？”
　　“建议你现在不要泼冷水，不然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吵架了。”安德雷克低笑，捏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后我就会‘收拾’你。”
　　唐麓泽轻哼一声。
　　安德雷克继续笑：“敬请期待吧，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第一百零五章 给你一个小惊喜
　　安德雷克休假第一天……唐麓泽睡到中午才醒。
　　没办法，他晚上被折腾得厉害，早上实在起不来。他当时还提醒过安德雷克，是不是第二天要早起，要的话就收敛一点。结果安德雷克说随便几点起、几点出发，唐麓泽当时也是有点“箭在弦上”了，一听这话，就放纵了对象的摆布。这下可好，晚上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总之，等吃完午饭再上飞行器，已经是下午了。
　　飞行器刚起飞，周遭所有的视窗就调整成了不可见外部的状态，唐麓泽无奈道：“至于吗？”
　　“没必要，但是可以。”安德雷克道，“不是说都听我安排？那就乖乖受着吧。”
　　“我是以为我们要离开中央星……”唐麓泽挑眉，“难得有个长假，居然不是安排出去旅游，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有想去的地方？”安德雷克道，“下次安排。”
　　“没，就以为你会把我拉出去而已。”唐麓泽问，“要多久？久的话我就补个午觉？”
　　“差不多半小时。”安德雷克道，“又要睡？你才起来三小时。”
　　“饭后困，眯会儿。”唐麓泽了自己附近的照明，座椅放下去，大喇喇闭上眼，“反正你要搞神秘，我索性什么都不想，给你神秘到底行了吧？午安。”
　　“……午安。”安德雷克看他当真躺下去，也不管了。他本来还有点紧张的，现在唐麓泽这么放松，也影响了他的心理。
　　——一切都准备完了，现在紧张还有什么用？按部就班吧。
　　安德雷克这么想着，打开了终端，悠哉浏览起新闻来。
　　***
　　唐麓泽再睁眼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碰自己的脸。
　　他本来就睡得不沉，一碰就醒。一睁眼，他就发现周围还是昏暗一片，飞行器的窗依旧看不见外面，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界。
　　安德雷克把他拉起来，还给他裹了件外套：“走吧，到地方了。”
　　唐麓泽扯了扯外套：“怎么，还给我整到很冷的地方了？”
　　“出去不就知道了。”
　　安德雷克把他带到飞行器门口，让他站在前面面对门外，然后按下了开门键。
　　金属门干脆利落地滑开，风瞬间就吹到了唐麓泽脸上，一下把他吹清醒了。
　　茫茫海景映入眼帘。
　　“……嗯？”唐麓泽下了飞行器，环绕四周，这才确定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小岛上。小岛四周环绕海景，碧海蓝天，海风拂面，肉眼看不到其他小岛或陆地的影子。目前能看到的岛上景观，有植被、有沙滩、有小型的地上码头和观景台，总之能看出人工整理过的痕迹。
　　唐麓泽走到飞行器另一边去看，果然看到地势较高之处露出来的房屋屋顶。
　　“你这……”唐麓泽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安德雷克，挑眉道，“租的还是买的？”
　　安德雷克笑了笑：“你猜？”
　　“一路上这么神秘兮兮的，只租一个假期没必要这么做。”唐麓泽倒也没犹豫，“不用猜，我推论你是买的。”
　　“正确。你看，你还是很了解我。”安德雷克低笑，“我先道歉，花钱没和你报备。”
　　“谁要你报备。你的钱又不是我的，你爱干嘛干嘛。”唐麓泽多少猜到他这这么做的目的，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能先让自己不要显得太激动。
　　“所以，现在我该干什么？”唐麓泽问道，“推荐个路线吧，‘导游’？”
　　“你想去哪都行。”安德雷克看他头发都被吹乱了，顺手给他理了理，“要不先去参观房子？太阳这么大，我猜你不想在这么晒的时候逛海滩。”
　　“猜对了。”唐麓泽指着停机坪延伸向小树林的步道，“往哪走？那边？”
　　“都说这么晒，不用你走地上。”安德雷克牵住他，“别乱跑。”
　　说完，停机坪就缓缓下沉，连带着飞行器和两人一起到了地下。唐麓泽看着头上的天顶缓缓合上，刺眼的自然天光变成了柔和的模拟天空灯光，这才转了转脑袋，打量这个地下停机场。
　　这里明显翻新过，看起来干净整洁，加上刚进来的飞行器，一共两架飞行器停在视野范围内。唐麓泽还仔细看了路标，发现这简直就是岛屿的地下层，四通八达的。路标有指向地上港口的，也有水下港口的，还有指向沙滩、观景台、地上步道……当然，也有指向主屋的。
　　还有一些其他看不懂的图标，唐麓泽指着问：“那是什么？”
　　“中控室。”安德雷克道，“主要管理系统的手动端，一般用不到。有独立的备用电源和线路，只有我才能认证进去。”
　　“……我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唐麓泽一眨眼，“需要你这个联邦上将手动的系统……我只能想到军事设备啊。”
　　“差不多吧。”
　　“什么……？！”
　　“这是我们以后要来常住的地方。我现在这个工作，对住宅的防御有规定，这都是按照标准建设的。”安德雷克道，“就算极端到全岛停电、线路受损，这个防御设施和避难所，也能在相当一段时间保持正常运行，这样就能保证等到救援。”
　　唐麓泽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在暗讽我之前从岛上逃离的行为，做得很粗糙啊？”
　　“没，我只是在和你说，这里是安全的。”安德雷克回道，“而且我的终端可以直接远程操控这个系统，最大限度防止它被入侵，也能帮助你……如果你在这里的话。”
　　“……忽然感受到了你生活中隐藏的危险。”唐麓泽道，“那我是不是得知道这岛上所有的防御设施和避难所情况啊？”
　　“防御设施你不用管，反正你就正常生活，随它自己启动去。如果有必要，它会通过智能管家提醒你。”安德雷克道，“至于避难所，只要把你的信息认证为‘主人’，你的终端会有这座岛的详细地图，终端能直接指引你去避难所。如果你想去看，我之后带你在岛上转转，都能看到……”
　　“认证为‘主人’？”唐麓泽敏锐察觉这句话的不对劲。之前他搬去安德雷克的公寓，都是直接录入信息就行，没讨论过究竟用什么身份登记的。现在安德雷克忽然特意说“主人身份”，唐麓泽就觉得他话里有话。
　　安德雷克却没马上回答这个疑问，而是牵着他往主屋的方向走：“先来看看。”
　　唐麓泽跟着他穿过一条亮着标记灯的步道，上了电梯。电梯升到1楼，门一打开，唐麓泽就愣了一下。
　　这是主屋的客厅，怎么看……怎么有种既视感。
　　“你……是参照赛璐岛上的房子装修的？”唐麓泽在客厅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厨房和房间的布置，“还有我的线上虚拟房间，是吗？”
　　“是。”安德雷克靠在厨房门口，看他在那兴致勃勃地看调料瓶，“但因为这里更大，也需要更多功能，我就融合了一下……还满意吗？”
　　唐麓泽闻言，放下手里的调料瓶看向他：“你自己设计的？”
　　“我提了想法，也做了基础的理念设计，不过当然还有专业设计师的调整。”安德雷克笑道，“你先看看，有不喜欢的地方，再调整。”
　　“……我着实被你说得迷惑了。”唐麓泽站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定定望着那个笑着和自己对视的男人，“这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是要搬过来吗？”
　　“看你。”安德雷克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就搬过来住。如果你想住在市里，那我们就想来的时候再来。要是……有时候你暂时不想看见我，那也能来这里。至少你在这里，我不会担心你的安全。”
　　唐麓泽闻言，哼笑一声：“你是不是偷听我说，要是无处可去就先跑去工作室，至少有个睡的地方了？”
　　“我想说我不会干那么下作的事，但你可能会觉得口说无凭。”安德雷克也不否认自己确实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他对工作室的定位，“那现在，你有了另一个选择，这里可以让你待得更舒服，也更有熟悉感。你要是真气得不想见我，那就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他边说边走向唐麓泽，摁了几下终端，投影出一个认证页面。
　　“除了防御系统，你拥有这个岛屿的所有权限。如果你不想让我登岛，那我就来不了，直到你愿意。”安德雷克停在男朋友面前，稍微垂眼凝视着他，认证页面也悬在两人之间，“所以，你愿意接受这些权限吗？”
　　“你这可不止是权限啊。”
　　唐麓泽心里涌动着波澜，垂眼长长轻叹：“你当我傻吗？这明明是产权转移。你干嘛忽然搞这么大阵仗啊……”
　　“我本来想明天才送的，但今天话赶话说到这里了，那就今天吧。”安德雷克笑了笑，“提前一天也和你说——虽然明天也还有明天的安排——总之，生日快乐。”
　　“……啊？”唐麓泽抬头，面露疑惑，“生日？可是我……啊。”
　　话没说完，他自己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说，我以前的……生日？明天？”
　　唐麓泽望着安德雷克的眼睛：“怎么突然想庆祝这个生日？我在这个世界，自己都没过过。”
　　“用这种方式和你一起记住从前，不也挺好？以前的你是你，现在的你也是你，没必要让你一直隐瞒过去。”安德雷克笑了笑，“就算我补你以前的礼物，也补一补你在废死星受的苦，当然，还是我正式送给我男朋友的第一个礼物。”
　　他边说边又一抬下巴，示意那个认证页面：“你要让这个页面在这放多久？我这么用心准备的礼物，你要是拒绝，那我就真没面子……嗯？”
　　唐麓泽无声地骂了一句，一步上前，无声地抱住安德雷克。
　　——艹，真把我搞感动了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完结！
　　不过害有1-2章番外嗷


第一百零六章 我的愿望
　　唐麓泽原本以为，按照这个剧本，安德雷克就该在凌晨零点给自己整点花活了。
　　意外的是，两人下午闹了一场，安德雷克居然适可而止主动刹车，没怎么累到唐麓泽。而且到了晚上，安德雷克早早就摁着唐麓泽上床。还是“纯睡觉，不折腾”那种。
　　“这是要干嘛？”唐麓泽坐在床上，看着从另一边上床的对象，“睡这么早，所以是要早起是吧？我可不是很有信心起得来……也没什么信心能很快睡着。”
　　“你睡不着，那我帮你？”安德雷克好笑，凑过来抱住他。一垂头看到唐麓泽后颈下方的痕迹，他又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不过我担心闹过了你早上起不来，起床气来了又要挠我。”
　　“嘶……我这儿是不是被你咬出伤口了？是你昨晚上发疯闹的吧？”唐麓泽也下意识碰了碰，“一天两回，你想得美，我洗澡都脱皮了。”
　　“那就睡觉。”安德雷克抱着他倒在床上，捂住他的眼睛，“闭眼，晚安。”
　　“……晚安。”唐麓泽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索性挨着他睡了。安德雷克像是被猫睡在身上的饲主，不太敢换姿势，稍微调整了一点点动作，挨着睡了。
　　***
　　正如唐麓泽所料，他被叫醒的时候，天刚刚有一点点要亮的趋势。
　　安德雷克给他准备了披风式的毯子，还背了个包，里面放着热茶热早餐和一些可能要用上的东西。唐麓泽被他牵着，迷迷瞪瞪从地下穿过。刚上到地面，他就被呼呼的海风直接吹醒了。
　　“噫……”唐麓泽皱眉揉了揉脸，又把脸上乱吹的头发拨开。他们现在站到了观景台上，这是一个小小的石头砌成的平台，保持着和小岛很搭配的风貌，边上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木质的围栏。
　　安德雷克帮唐麓泽把披风的帽子戴上，又在旁边抖开了毛绒绒的毯子，铺在地上，问道：“我带了便携的帐篷，打开挡挡风？”
　　“算了，你是带我来看日出的吧？全视野比较好。”唐麓泽直接坐到了毯子上，面向海面上亮光最明显的方向，还拍拍身边，“别忙了，坐吧。”
　　安德雷克这才挨着他身边坐下。唐麓泽把披风的扣子解开，往他身上盖：“怎么不给自己带件外套，你当自己铁打的啊？”
　　安德雷克本来想说“我不冷”，但唐麓泽这么照顾他，他又舍不得拒绝了。他甚至还道“要不你坐我前面？”
　　“毯子抱着你，你抱着我，是吧？”唐麓泽觉得这个梗又烂又好笑，但安德雷克只是一脸茫然。唐麓泽只能自娱自乐，然后爬到安德雷克怀里坐下。
　　幸亏这个毯子披风够大，包裹两个人没问题。安德雷克把他拢在毯子里，然后又给他从包里拿热茶，保温的吸管杯递到他面前。唐麓泽刚接下喝了一口，安德雷克又开始从包里拿吃的。唐麓泽就手肘给他怼了一下：“行了行了，我都说别忙了。刚起床，我没胃口不想吃，好好看日出吧。”
　　安德雷克这才停了手。
　　唐麓泽还把保温吸管杯递给他。安德雷克看杯子盖子都没关上，就递过来，明白对方是想让自己也喝点水。他无声一笑，开了盖子拿开吸管，就着杯沿喝了一口，唐麓泽就回头看他：“干嘛，嫌弃我？”
　　“是怕你嫌弃我。”安德雷克一笑，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收好杯子，终于安安静静坐着等日出了。
　　唐麓泽坐在他怀里，除了一点迎面的海风，整个人都被安德雷克拢住，感觉身上暖烘烘的。安德雷克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没说话，但贴着的身体传递着两人的呼吸，节奏逐渐统一。
　　两人沉默许久，但气氛并不尴尬，脉脉又温馨。
　　“……你可真不怕我睡着啊。”
　　唐麓泽觉得太舒服，有点昏昏欲睡的趋势，想了想点开了终端开始放音乐：“万一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睡着了，岂不是很可惜。”
　　“你要是觉得睡得好，日出以后再看也是一样的。”安德雷克笑了笑，“不过我猜你要是睡着错过，醒来一定会收拾我，所以我会叫醒你。”
　　“答对了，真了解我。”唐麓泽也笑，“不过你也不用在这装大度。你安排得这么用心，我要是错过，你敢说你不会生气？”
　　安德雷克也不否认，只是在毯子下面捏了一下他的腰侧：“那也不错，我就找到理由‘放肆’了。”
　　唐麓泽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
　　过了一小会儿，天色更亮了，海天连接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些橘色。唐麓泽眨眨眼，再次悠悠开口道：“要是我说，我猜到你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个，你会不会觉得我破梗了，不讲情趣？”
　　“你猜到了，我才觉得我们心有灵犀。”安德雷克带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说说看。”
　　“是因为在赛璐岛上，你走之前我们看了一次日出吧？”唐麓泽便道，“你当时还说，以后会有机会再看海上日出的。”
　　“……对。”安德雷克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低笑，“你看，我从不食言。”
　　“可我那个时候，还觉得以后恐怕什么机会了……”唐麓泽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这个愿望，生活真有意思。”
　　“我以前在你心里到底有多恐怖，杀人不眨眼，嗯？”安德雷克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么想过，好笑又无奈，“但你那个时候还挺配合我的，我甚至觉得你有点乖……所以也是舍不得我的，对吧？”
　　“嗨，以为以后没机会了，最后再蹭蹭你的‘仙气儿’呗。”唐麓泽乐道，“就算后来没机会再见了，可回想一下，我和你暧昧过，那想想也挺美的，不是吗？”
　　安德雷克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现在已经很明白，唐麓泽是真喜欢自己，但又有点如堕梦中的感觉。安德雷克只能陪着他，慢慢把这种不真实的错觉消除掉。
　　“说起来，那时候我可是期待和你双人约会看日出的。”安德雷克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拉回到轻松些的氛围，“结果你还拉上了瑞利希和雪莉，可把我烦死了。”
　　“我也是临时想起来，只是想最后看看赛璐岛的日出，一开始都没想着你会去。”唐麓泽好笑，“而且我也怕只有我俩的话，你看见日出，一冲动，给我讲点吓人的话。所以，还是大家一起去比较安全。”
　　“你可真是……”安德雷克想起那时候，唐麓泽明明对自己有意思，却拼命躲自己的告白，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啊，来了。”唐麓泽略为轻快的声音响起，安德雷克看向天边，果然见到了一丝耀眼的光线。
　　海平线镶上了光边，越来越亮，使得人的情绪也越来越高。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发涨，令人想要做点什么，却又舍不得挪开眼。
　　于是唐麓泽换了个背景音乐。
　　波澜壮阔的风格，和日出很配。安德雷克听得无声一笑，问道：“拍照吧？”
　　“拍呗。”唐麓泽知道，这又是在复刻赛璐岛看日出那次的行动，懒洋洋地挨在对象怀里回道，“反正你不嫌我拖累颜值就行。”
　　“不拖累，我觉得你好看。”安德雷克亲了一下他的脸侧，放飞了拍摄的迷你无人机。在这么大的海风冲击下，无人机依旧稳定拍摄着，将日出和看日出的人都尽收镜头之中。
　　又过了一小会儿，太阳终于在海面上露了脸。
　　耀眼的金色铺满海面，金光灿灿，美不胜收。安德雷克看唐麓泽一动不动地盯着太阳，问道：“墨镜要吗？”
　　“你就非要复刻每个细节是吧？”唐麓泽乐道，“不要。”
　　“好吧。那来个之前没有的情节。”安德雷克也笑，然后松开唐麓泽，脱出了毯子披风。唐麓泽这下终于挪开观日视线，看向安德雷克：“又干什么？”
　　“干点计划好的事。”安德雷克回了一句，然后就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特别简单的蛋糕。
　　没有外造型，只有海绵蛋糕本糕和水果及奶油夹层的那种。
　　唐麓泽不知怎么的，灵感突发：“……你自己亲手做的？”
　　“……是。又被你猜到了。”安德雷克笑了笑，把蛋糕摆在他面前，还从包里掏出了一支造型奇怪的蜡烛。
　　唐麓泽眼看着那支蜡烛被插到蛋糕上，总觉得不太对劲：“这是什么造型蜡烛？”
　　安德雷克没直接回答，只是掏出打火器：“我在一些复古的资料里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让人复制出来了。”
　　唐麓泽的预感愈发不妙：“等等……！”
　　安德雷克已经点燃了蜡烛。
　　这个年头，防风蜡烛的技术十分成熟，那蜡烛在海风中依然猛烈燃烧起来。它不仅有红色的火焰，还闪烁着花火的火星，夜里看的话一定更加璀璨。这个花火蜡烛燃烧了一小会儿，那造型蜡烛就啪地打开，犹如花朵一般绽放开来！
　　唐麓泽：糟……！
　　正如他回忆中一样，这花朵蜡烛开始了“电子吟唱”。
　　唱的还是《生日快乐》歌。
　　唐麓泽：“……”
　　“你别和我说，这个东西也和我那个时代的一样，不唱到没电池就不会停啊。”唐麓泽扶额，“你这也太恶趣味了！”
　　“……放心，不至于。”安德雷克没想到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点，觉得他的反应可爱极了，“有开关的，可以停。”
　　“那就好。”唐麓泽暗暗松口气。
　　“你们的流程我也看了。唱歌，然后许愿，对吧？”安德雷克道，“唱吗？”
　　唐麓泽看一眼全程拍摄的无人机：“唱啊。为人庆生的人要唱的，开始吧，上将。”
　　安德雷克：“……好吧，你生日你最大。”
　　于是这位联邦上将，就一个人在海风中唱了一首新学的、古老的生日快乐歌——还好蜡烛给他伴奏了一下。
　　他唱完后，唐麓泽闭上眼，正经许了个愿。
　　安德雷克等他好一会儿，在他睁开眼的时候，问道：“许了什么愿？”
　　“这个不能说的啊，你没看到这条规矩吗？”唐麓泽好笑，“说出来就不准了。”
　　“……我还以为能帮你实现一下，既然如此，那就不问了。”安德雷克道，“许完了，吹蜡烛吧。”
　　“讲真？”唐麓泽挑眉，看一眼那蜡烛，“海风都吹不灭，我能吹灭？”
　　安德雷克笑道：“你男朋友说‘能’。”
　　唐麓泽看他的手放在终端上，知道他准备配合动作了，暗暗好笑。但即便如此，唐麓泽还是配合地大大吹了一口气。
　　蜡烛果然“灭”了。
　　“你看，我说可以的吧。”安德雷克笑着，将蜡烛拔出来，又把一把蛋糕切刀递给他，“切吧，尝尝，但我可不保证味道……嗯？”
　　唐麓泽没接刀，而是忽然拉过他的衣襟，凑近：“我还是想和你透露一下我的愿望。”
　　安德雷克看着他的眼睛：“不是说‘说出来就不准’了吗？”
　　“可我男朋友或许能帮我实现啊。”唐麓泽微微一笑，凑上去亲吻他。
　　——我的愿望……
　　——就是你啊。
　　（正文完）
　　（还有番外！）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害有番外哦！！！


第一百零七章 番外一：我抄袭我自己
　　唐麓泽按照上辈子的日子过了生日大半年后。
　　这些日子，唐麓泽秉承着“低调做人”的态度，安生地过了许久。当然，这“安生”指的是他的“大号”。但凡用他实名的东西，他都没再发出任何信息。星网状态不更新，论文没新发，就连安德雷克相关的新闻里也见不着他的影子。他的热度就这样逐渐降了下来，星网上除了有时还有人来他评论区问问安德雷克的情况，基本没人再时时关注他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唐麓泽就什么都不干了。他依旧接塑造智能性格的生意，也依旧在论文上署名——不过都现在都用匿名的形式。他还继续保持着拍视频和直播的频率，而且因为披着“马甲”，他的态度依旧嚣张。
　　而安德雷克，自然也是个个视频、场场直播都不落。他已经缺席打赏大军半年多，从“头号金主”的位置上落了下来，但还是保持在前十名。但唐麓泽的老观众们还是记得他的传说，有时唐麓泽直播，评论区还有人会把“春老板”拖出来“鞭尸”。唐麓泽偶尔会配合观众开他两句玩笑，等到下播，他就会被安德雷克抓去“单独打赏”一番。
　　就这么过了一段平静日子，某次唐麓泽再用“啊对对对”账号直播的时候，评论区忽然刷起了一篇文章的地址。
　　“关于抄袭的分析文章……？”
　　唐麓泽看评论区的好些人都在刷这件事，终于在直播快结束的时候，决定问问：“谁抄谁？是说我抄袭别人吗？”
　　评论区有人回道：【不是不是，是帮你反驳的！】
　　【是有人说你抄袭上将男朋友的风格做直播，那篇文章就帮你反驳啦。应该也是你的忠实观众。】
　　【其实是说那个姓唐的抄袭你的风格！】
　　“……啊？”唐麓泽都被他们说蒙了，“姓唐的抄袭我？？？”
　　——这是什么“我抄袭我自己”的桥段？
　　唐麓泽茫然地点开了付费评论发出来的文章地址，发现那是一个网友的社交网络页面。这人发表了一篇几百字的状态，遣词造句比较口语化，但内容还是挺有逻辑的。
　　他首先反驳了“对3直播风格抄袭唐麓泽座谈会发言风格”，直接甩出唐麓泽最早的视频和直播地址，表明时间的先后顺序。接着他分析了“对3风格”和“唐麓泽风格”，认为确实有很多相像之处：比如两人都擅长20-21世纪的社会情况和历史事件，两人都习惯直接说当时的状况、而不太说信息的来历，以及两人都比较直接——或者说嘴毒——且态度随性。
　　甚至于，对3以前在直播里也曾简单提过：以前的人们因为吃东西的口味，也能在网上“大战”，很有意思。他说这点的时候，可比唐麓泽的座谈会时间都早。
　　而基于以上这些重点，这位网友提了个大胆的设想：其实是唐麓泽在抄袭对3！
　　唐麓泽看到这个结论，乐得咳了一声。要是他嘴里有水，估计都会直接喷了。
　　但他觉得诧异，这篇状态的评论区居然还有很多赞同的言论。网友们纷纷表示：【我也这么觉得！！！我之前还在我的状态里说过！不过当时姓唐的热度高，我不敢直说哈哈哈！】
　　【果然对3的老粉都这么觉得啊，我也觉得那个男朋友的座谈会视频有点既视感，不过不敢讲。人家可是那位的男朋友。】
　　【你敢说那位的男朋友，你危险了，保护我方战友！】
　　【嗨，估计也是因为男朋友最近的热度低了才敢说的吧。不过我感觉这个文可能也会被媒体盯上，小心被说造谣啊。之前那个男朋友可是告了好多说他强挂论文的人。】
　　【哈哈哈对3还喜欢说上将是他老公，被人家本尊看到了就惨了……】
　　几百条评论，立场有正有反，翻到下面还有人说“真能编，对3是谁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主播在蹭上将热度才对吧”之类的。而且因为唐麓泽真在直播里点开文章看了，又一群人涌过来看热闹，评论数实时增长着。
　　唐麓泽面对直播间评论区越来越多的提问，诸如“你怎么看”“那个男朋友是不是真的抄袭你”“你敢刚他吗”等等，感觉这事儿可能不能轻飘飘几句善了了。他想了想，讲了些似是而非的囫囵话，岔开话题，然后就顺势下了播。
　　晚上，等安德雷克回家吃饭的时候，唐麓泽就和他说了这事。
　　“我闲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些人还挺有才的，这都能看出来，有眼光。”安德雷克倒没觉得这是什么麻烦事，态度轻松地吃着饭，“你想怎么处理？”
　　“还是两条道呗。”唐麓泽道，“一是两个账号都冷处理，就让这个话题自然地随风而去；二是……就承认这都是我咯。”
　　安德雷克听到他最后一句，笑了笑：“承认的话，估计又要有一堆人想骚扰你了，尤其是媒体。你不是怕麻烦吗？”
　　“我有‘铜墙铁壁’啊。”唐麓泽支着下巴，望向安德雷克，“堂堂上将，还不能帮我把那些烦人的媒体挡下来吗？现在他们想要对我提采访要求，也是发到你的办公室吧？毕竟我星网上的陌生人私信都关了，就连干活也只接熟人介绍的，他们都联系不到我。”
　　“又要麻烦我的办公室，嗯？”安德雷克也望着他笑，“我给你解决，你怎么感谢我？”
　　“哪次不是你自己拿的好处？我可不知道你还缺什么。”唐麓泽轻哼一声，“我是有点想公开了，我都看到好几个熟悉的ID在那说‘唐麓泽模仿对3风格’了。那些可是我熟悉的那几个教授的学生，以前我被说强行署名论文的时候，他们一股脑冲锋在前为我说话的。现在要是不处置，我担心之后教授一个个来问我，能不能和学生解释。要是能解释，能和什么人、多少人解释，能解释到什么程度……想想就觉得头痛。”
　　“公开，也没什么问题。”安德雷克道，“我在就把‘苏见明’的账号内容给你合并进‘唐麓泽’的账号了，现在用‘对3’ID的也是你本人的号。但你准备怎么说明？你应该还不想露真脸，那就直接在你的星网账号上发表声明？”
　　唐麓泽想了想：“要不就……给那些为我摇旗助威的观众们，一个惊喜吧？”
　　安德雷克缓缓一眨眼：“嗯？”
　　唐麓泽笑起来：“上将……肯不肯来我的小小直播间，莅临指导一下呢？”
　　***
　　半个月后，“啊对对对”的直播照常进行。
　　这回直播一开始，就有不少人在评论区问起“风格模仿”这事儿，甚至连一些媒体也混入其中。但唐麓泽硬是忽略了这些，按照计划做完直播内容，这才进入了惯例的“回答评论区”环节。
　　“你们这可真是……太坚持不懈了吧！”
　　唐麓泽看着那再次快速滚动起来的评论区，挑眉一笑：“就这么想让我回应这个问题啊？那你们想没想过，你们在这小嘴叭叭叭的，万一恩仇全应到我身上，我一个屁民怎么和上将CP抗衡，嗯？”
　　其实最近已经有些真正的老粉，担心这种言论真的对唐麓泽有不好的影响，提议别多说了。不过网上从来不缺拱火的和幸灾乐祸的，更不缺啥热闹都凑的媒体。所以纵使唐麓泽这么说了，评论区大部分人还是吵吵嚷嚷，看热闹不怕事大地让他快回应。
　　“行吧，那就给你们一个回应。”唐麓泽这么说着，稍微坐直了一些，但依旧是靠着椅背的姿势，“不知道你们猜没猜到，总之我先说一下，我现在这张脸不是真脸。你们要是看到现实里有长得像的，别去骚扰人家。”
　　评论区纷纷问他是不是要露真脸了。
　　“当然不露，我还不想在街上走的时候就挨打。”唐麓泽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个露真脸的家伙。”
　　评论区有反应快的：【露真脸给我们看，所以是我们肯定认识的人吗？】
　　【谁谁谁？别是唐麓泽吧，谁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啊哈哈哈！】
　　“这个人呢，理论上星网里的大家就算捏脸，也不允许随意模仿他的。” 唐麓泽还继续在铺垫，“所以，可别说我在恶搞或者开玩笑啊，我可没违法违规。”
　　评论：【不能模仿长相的对象……？？？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我有种不祥、不是、很祥的预感！！！】
　　唐麓泽又静静等他们急吼吼地等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偏头，手指勾了勾：“还不过来，全民偶像？”
　　“你这是什么介绍？”
　　伴随着一道全民都熟悉的男声，那个全联邦都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中。
　　【！！！】
　　评论区已经疯了。
　　一排排的感叹号在评论区飞速滚动。
　　安德雷克自然地走近，抓住唐麓泽的手指：“给你个机会，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谁？”
　　“好吧。”唐麓泽被抓了手指，哈哈一笑。他另一只手往安德雷克的方向一摆，面向镜头，笑道：“介绍一下，这是各位的梦中情人，我的男朋友，联邦上将——安德雷克先生。
　　“之前说要随礼的，一个都别想跑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害有一章番外就彻底结束啦！


第一百零八章 番外二：试试戒指
　　安德雷克不愧是行走的“流量密码”，他一出现，唐麓泽的直播间观看人数飞速飙升。
　　唐麓泽看得好笑，还在那看热闹不怕事大：“现在压力来到了网站服务器这边！”
　　不过这也就是玩笑，现在星网网站的服务器承压能力都是很大的，轻易不会崩溃。只有安德雷克知道他怎么会开这种老旧玩笑，从背后伸手随意地捏了他的脸一下，笑了笑。
　　这位联邦上将就站在唐麓泽的椅子后面，手肘随意地撑在靠背上，挨在唐麓泽身边和他一起上镜。这么随性的模样，看得所有观众都惊了。
　　自然地，也不会有人再傻到去确定主播是不是真叫“唐麓泽”。
　　星网上能大咧咧用安德雷克的形象，使用“联邦上将”这个称呼的，只有安德雷克本人一个，别人通通都得“轻则警方约谈，重则进大狱”！而唐麓泽，也不用拿出任何证明自己真实身份的东西，因为安德雷克就是他最好的“防伪证明”！
　　这一刻，联邦群众们不仅知道了“‘啊对对对’=唐麓泽”，还意识到这对上将情侣感情是真的好。安德雷克愿意陪唐麓泽一起直播上镜，状态还和以往形象大不一样。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上将看自己男朋友的眼神有多温和。
　　这么一个联邦大明星，却在出场后被唐麓泽简单介绍完就“放置”了。唐麓泽的直播评论区已经快得看不清，付费发言也铺满展示区，还在一个顶掉一个地滑动着。唐麓泽就随意摘出来念：“这个一百块说了什么？哦，‘怎么大家都是口嗨，你居然是真的’。哈哈哈，我很抠的，怎么会随便随礼呢。你们没猜到真相，我有什么办法？反正他结婚我肯定出钱，就看你们敢不敢跟了。”
　　他这么一说，打赏瞬间又飞了起来，一帮凑热闹的纷纷表示：随！现在就随！
　　也就是这时候，“春阴秋寒”的榜单前十都掉了出去。
　　安德雷克收到提示，看了一眼终端，又递给唐麓泽看。唐麓泽哈哈直乐，网友们看小情侣互动，又酸又磕又不甘寂寞：【什么什么什么？我们也要看看！！！】
　　更是有人打赏：【一个战舰，买你们刚才看的那条消息！！！】
　　“联邦上将的信息你们也敢问，真是不怕死。”唐麓泽挑眉，但还是道，“不过这条还真能说，老粉们心心念念的我的旧日榜一大哥‘春老板’，收到了掉出打榜前十的通知，所以给我看一眼。”
　　知道“春阴秋寒”辉煌战绩的老粉们：【？？？春老板是上将？！？！？！】
　　【这么说春老板是踩着真·战舰来的！】
　　【好哇这波其实是粉丝睡到了主播是吧！】
　　还有些好事者翻到了“春阴秋寒”以前的打赏记录，掐指一算，发现差不多在安德雷克星网发表“追求宣言”的时候，“春阴秋寒”就停止了打赏。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搞到正主，避免中间商赚差价了呗。
　　唐麓泽粉丝里还有磕过“春阴秋寒X啊对对对”的，这下可好，短时间内CP拆了又合，心情真是大落大起。不过这些人现在也不敢再在唐麓泽评论区发衍生作品了，写上将的衍生同人，还舞到他本人面前？不要命啦？
　　唐麓泽又念了几个发言，然后看高额付费发言堆积得越来越多，其中还能看见不少“上将”的字眼。他只好抓过后面看热闹的安德雷克：“福利时间！让我们上将来抽一个读，抽中谁我可不管啊。要是有可怕的发言被他逮到，你们自求多福。”
　　于是安德雷克在一片吱哇乱叫中，随意点开了一个发言。那发言里还带有一张图，是唐麓泽在他直播宣布军部事项时的发言截图，内容当然是看直播的“老公宣言”。
　　文字写的是：【上将知道你们交往前，你就对着他的视频喊老公吗？？？】
　　安德雷克笑了笑。
　　“我知道这事。”他回道，“对3是春老板的特别关注，我怎么会错过他的这个发言？他以前在直播里说类似的玩笑，我也知道。”
　　付费不付费的评论纷纷开始刷，问他知道后作何感想。尤其是还没在一起的时候，看到唐麓泽的这种发言，高不高兴。
　　“当然高兴。”安德雷克低笑一声，回道，“但具体我怎么做了，就方便和你们说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观众们还是很激动，评论区各种刷“懂了”。唐麓泽看安德雷克一句话效果那么大，估计自己在不少观众脑海中已经被这样那样了，推了他一把：“上将，你放过我的观众，也放过我，行不行？这么多种回答方式，你就选了最炸评论区的一种，是吧？”
　　“行，那我不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安德雷克一笑，顺势就被他推出了镜头。观众有吱哇乱叫挽留的，也有支持唐麓泽的，但谁都不愿意离开直播间。谁也不知道上将下次能出现在直播间是什么时候，和以往不一样的安德雷克，多看一眼是一眼！
　　唐麓泽又陆续念了几个付费发言。这时候付费发言被念还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而是只有高价发言，才能在唐麓泽眼前停留久一点，让他来得及看到、念出来。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问题都回答的。那些问他私人问题的，他就当没看到。比如问他和安德雷克情路状况的，两人生活中是否吵架的，唐麓泽是否见过安德雷克的双亲等等，唐麓泽一律不沾。还有些安德雷克的狂热粉丝，言论十分不客气，但因为也没不雅发言，一时间还是用付费发言刷到了唐麓泽的眼皮子底下。唐麓泽不小心点开扫一眼，微微一眯眼，就随手把它点掉了。
　　这些发言别人也能看到，于是一边是其他言论冲上来，顶掉这些不友善的发言；另一边是增加监控力度的智能和人工管理员，实时筛选，删掉这些话语。
　　“啊，这个人说……嗯？”唐麓泽其实还挺想念一条阴阳怪气的言论的，一眨眼，没了，“嗨，其实不用这么严格，这种程度也没什么。”
　　“什么东西？”
　　安德雷克在后面问了一句，唐麓泽头都没回，抬手晃了晃：“一些羡慕嫉妒恨我的言论，情敌发言而已，哈哈哈。”
　　安德雷克走过来，把一杯气泡水递到他面前：“烦人的话就别看了。”
　　“哈哈，乐子而已。”唐麓泽接过水喝了一口，看他转身走开了，疑惑道，“你又干嘛去？”
　　“弄个东西。”安德雷克随口一回，又进了厨房。唐麓泽一眨眼，不管他了。反正这还在直播当中，安德雷克总不可能干太过分的事，于是唐麓泽又转回头去看虚空浮屏。
　　评论里还有人在问关于20-21世纪的问题，唐麓泽还挺感兴趣的，于是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
　　一小会儿后，安德雷克似乎又走到他身后，说道：“手伸给我。”
　　“什么……？”唐麓泽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讨论20-21世纪的评论，想也不想地抬手伸到后面。他感到安德雷克抓住了自己的手，还听到他说了句“试个东西”。
　　然后，唐麓泽就意识到，自己的中指被套上了一个东西。
　　“！！！”
　　观众们：【啊啊啊！！！】
　　唐麓泽猛地转头看过去，一眼望到自己中指上多出来的一枚戒指。它是金属银光的主体，镶嵌着淡蓝色的漂亮宝石，花纹繁华美丽，但一点不令人觉得累赘。
　　不过就算累赘，唐麓泽现在也顾不上了。他的震惊不比直播间的观众们少，瞪大眼睛仰头望着安德雷克，张了张嘴：“你……你这是干什么？”
　　“看看合不合适，以及你喜不喜欢。”安德雷克站在他身边，垂眼望着他，眼神深邃又温和，“你要是喜欢，我就准备一下。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以后再说。”
　　唐麓泽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他似乎猜到了安德雷克的意思。这不是订婚，但胜似订婚。安德雷克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唐麓泽表达出隐隐的求婚之意，就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和态度。但他的话说得很有余地，只是在暗暗表达“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就正式向你求婚，我们就订婚”。
　　也就是说，要是唐麓泽真觉得还没到时候，只要给戒指随便提点意见就行了。
　　唐麓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计划这一切的。从唐麓泽说要让他在直播间露脸开始，算到现在也就半个月，唐麓泽是一点没发现他的异动。不过安德雷克之前准备海岛别墅都静悄悄的，他有心瞒唐麓泽，唐麓泽也不可能知道。
　　“我们上将……还挺会这套，嗯？”
　　唐麓泽垂眼看着手上的戒指，另一只手碰了碰上面的宝石，只想长叹一声。他能深切感受到安德雷克花费的心思，这心思给他的感触，甚至远胜于这枚看起来就很名贵的戒指。
　　仔细想想，唐麓泽觉得自己逃避这件事，也挺久了。
　　——其实，也差不多了吧？
　　——最近没听他提起这件事，还以为他想冷静一段时间来着。
　　“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而已。”安德雷克一手支在靠背上，垂眼看着他，“不喜欢这个风格的话，就再挑一挑。”
　　“我觉得……”唐麓泽抬起手，望着那戒指好一会儿后，视线又转向安德雷克。
　　评论区：【好紧张——我不能呼吸了！！！】
　　唐麓泽微微一笑：“挺好看的，我喜欢。”
　　评论区：【啊啊啊啊！！！！他说喜欢！！！他在说好！！！！】
　　安德雷克也笑了，手伸向唐麓泽的终端，又瞥了一眼镜头。
　　“直播该结束了，各位晚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全部完结啦！！！下个月开新文！！！谢谢大家支持！！！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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