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暗恋甲方怎么办》作者:宋旧辞   文案   认认真真搞事业,战战兢兢谈恋爱   在师哥面前又憨又钝在外人面前雷厉风行的忠犬人妻攻(明榛,26)x千层套路白切黑欲擒故纵受(麦文澈,28)   2个字的是攻。文里先出场的是攻。年下,双视角描写。   ——   毕业临别,明榛借着酒意将暗恋已久的师哥睡了,醒后提上裤子就跑。   没想到几年后在职场上以甲乙方的身份重逢,对方打击报复、百般刁难。   能怎么办呢,自己把人给睡了,何况现在人家才是甲方爸爸,委屈也只能受着!   麦文澈养了几年的小狗崽子,步步为营把他诱拐进精心编织的陷阱里,为的是让他离不开自己。好不容易对方开窍了正心生安慰呢,这货竟敢睡完就跑?!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渣男!   几年后再次相遇身边居然还有人了?!   麦文澈不爽!非、常、不、爽!   ——   Warning:   ①当年没能在一起,肯定有缘由。性格不完美,极端攻/受控慎入,洁党慎入!   ②未解除误会前,受跟前男友有简短纠缠,二人有一个吻戏。   ③从校园到职场、大量插叙、攻曾经232斤会有自卑自厌表现   ④一个厨子做的饭不一定能符合所有人胃口,这本要是不喜欢,那咱们可以下本再见哒!总之你快乐看文,我快乐写文,大家快乐享用纸片人! 第1章 这合作...是黄了?   一个人倒起霉来,真的是放屁也能砸到脚后跟——这就是明榛这两天的感悟。   一大早,他比往常提前了20分钟起床,本来就是为了躲避早高峰谨防迟到。没想到一下楼傻了眼。   他住的这个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大家的车都停在路面,本来一条车道停两边、车子进进出出就很考验车技了,昨晚不知道哪位缺心眼儿的邻居把车子停在了出口处,十几辆车都被堵住了,根本开不出来。   那边已经有人比他更着急,打物业电话,打114移车,七八个上早班的人硬生生等了十几分钟后,那人才姗姗来迟。   倒霉这事,从来都是雪上加霜多,雪中送炭少。   本来还庆幸着预留了充足的时间,没成想在十字路口转弯时被一辆临牌车强硬加塞,两人车头就怼上了。对方一下车就拍着车头吵吵嚷嚷说刮花了他的新车要明榛赔钱,明榛大无语,右转让左转,懂不懂交通规则?   本来想着对方全责喊他报个保险就算了,这下协商不了只能报了警。然后头疼地给杜培发消息,说自己估计会迟到,看杜培能不能跟三晨沟通一下推迟会议,或者让他直接代替自己先开始。   杜培是公司的商务BD,三晨的项目本来就是他谈的,他来讲PPT大概也能行。   一会儿后,杜培给他回发消息,说三晨营运部总监麦总刚好有事,推迟了一个小时,让他不要着急。   等到交警过来处理好这个小事故后,明榛已经妥妥地踩中了拥堵的早高峰。   好不容易到了三晨办公室,杜培正站在前台等他,边把他带往茶水间边火急火燎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三明治和牛奶:“明哥你肯定没吃早餐吧?还有点时间,我给你带了早餐,你快吃!”   明榛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麦文澈的。   麦文澈握着电话从走道经过,看见了他,停了下来,冲电话那头说:“......行,晚点再说,我开会呢。”然后挂了电话。   旁边的杜培见状赶紧为二人引荐:“麦总,这是我们项目负责人明榛明经理;明经理,这是三晨营运部总监麦文澈麦总。”   麦文澈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伸出了手:“师弟,好久不见。”   麦总就是麦文澈?!明榛整个人像遭受雷击一样,大脑当场停止思考。   “麦总”“麦总”,他之前就听杜培喊过好多遍,当时听见姓“麦”还心猿意马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就是麦文澈!   慌乱、震惊、不安,多感齐杂下,他看着伸过来的手居然忘了反应。   杜培小心地撞了撞他,对面的人看见这个行为忽然皱了皱眉。   明榛紧张得喉干舌燥,喉咙咕咚地滚动一下,回握住了那只骨骼分明修长的手:“好久不见,澈哥......呃,麦总。”   相比他流露于表面的慌乱不安,麦文澈表现得异常镇定,非常商务性地晃了晃交握的两手:“没想到这么巧,你居然是灵鸟的负责人。我现在还有事要忙,待会儿会议上再聊。”   说完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明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度过这会议前的20分钟的。   他曾经设想过回到A城会不会重新碰到麦文澈,但又安慰自己一个有着超千万常住人口的大城市,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几率实在太低了,这才心安理得地回来了。   然而回来不到两个月,不仅遇到了,还在新接的项目上遇到了,对方还是自己的甲方爸爸!   也许上天就是看不惯这段孽缘吧。   离会议还有点时间,明榛借口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稳了稳心神,这才踏入了会议室。   会议开始,双方人员相互介绍寒暄了一下,开始进入正题。   麦文澈的公司三晨集团是做日化快消品的,明榛的公司灵鸟是个MCN传媒公司。明榛的工作主要做信息流广告代理业务,上个月杜培接洽了三晨这个项目,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需求沟通和调研,明榛今天来是来碰合作方案和提供系统报价的。   明榛的PPT会先从三晨的公司背景讲起,然后分析三晨的消费人群,匹配到什么渠道什么形式的信息流投放资源,灵鸟如何给它打造广告投放矩阵,最后不同的服务包是什么价格,整个逻辑是没问题的。   然而,开始讲解合作方案时,明榛终于明白,刚才在走道碰到的麦文澈只是在人前维持了客套的体面而已,实际上整个会议麦文澈没给过明榛什么好脸色,因为他基本从第一张PPT刁难到最后一张。   里面有一Part说到灵鸟前身是MCN传媒机构,很大的一个优点是公司内部有个头部的KOL和好几个知名的垂直腰部KOL,可以承接直播业务。麦文澈不耐地皱眉:“现在二类电商带货水分那么高,你们不会连割两茬韭菜,拿我们的广告预算去刷销量,既让KOL赚佣金,又收我们投放的服务费吧?”   明榛答:“麦总您放心,我们会提供行业平均数值给你们做参考。您要是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定退款率,甚至可以按退款后的销售额来结算,这个都可以谈的。”   另外一Part介绍这次跟三晨对接的团队,拿了明榛之前在前公司做过的成功案例来做项目负责人背书,麦文澈冷冷一笑:“明经理,平台或者公司的资源不代表是你个人的资源和能力啊。”   明榛一怔,语气诚恳:“麦总,互联网营销的确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是成功的经验是可以借鉴和复制的,我只是想告知您,我们团队有成功操盘的经验。我入职灵鸟两个月,手头暂时没有其他新的案例,所以用了前东家的——”   麦文澈打断他:“你入职才两个月啊,灵鸟派这么新的项目经理跟我们合作,是不屑收三晨这点钱吗?”   ......   本来刚开始气氛还挺和谐的,杜培充分发挥他Social达人的特点,插科打诨了几句,没想到正式开始后气氛越来越凝重,甚至有点剑拔弩张。   原定一个半小时的会议,在麦文澈的不断质疑、抨击下,硬生生拖到了两个小时。   三晨那边的人在麦文澈的强度质问下没人开口,齐刷刷地看着明榛等他回答,而杜培也明显被肃穆的氛围吓到了,整个会议基本就只有明榛和麦文澈两人一问一答。   灵鸟是个互联网公司,一向没有着装要求,想着今天会议比较重要,大夏天的明榛还是穿了偏正式的长袖衬衫。三晨这种大平层写字楼用的是中央空调,夏天冷气开得很足,本来一件长袖衬衫理应是刚刚好的。然而此刻一个会议下来,明榛只觉得后背洇湿了一片,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热的、冷的还是别的导致的。   站在三晨大厦下行的电梯里,杜培还有点蒙圈:“明哥,我们这是......黄了吗?”   旁边的人脸色煞白,摇了摇头,气氛凝重地一言不发。   到了地下停车场,明榛忽然递过钥匙,手压在胃上:“我胃有点疼,你开车吧。”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餐?要不要去医院?”杜培赶紧接过钥匙,语气着急。   “不用。”明榛的额头都痛出了一层薄汗,却轻轻地回复,“没休息好导致的,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明榛这些年来一直都有神经性胃痛,平时都没事,极度焦虑或者压力超负荷的时候就会犯胃痛。今天毫无预兆地遇到麦文澈,饶是明榛平时再沉稳再冷静的一个人,也实在是遭不住这般刺激。   杜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念叨:“你别扛着啊,真不舒服咱去医院啊。”   明榛再次拒绝:“真不用,就这些天没睡好导致的。”项目可能谈崩了,怕杜培胡思乱想,他没敢说是压力太大导致的。   许是念及自己领导身体不适想给他一个清净的环境,一向话唠的杜培默默开车没有再说话。   明榛靠着座椅一动不动,眼睛看着窗外飞奔而过的街景,脑海里倒带般一直回想刚才会议室上的麦文澈。   整整一个半小时,他几乎没什么机会直视麦文澈,但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气场。4年过去,麦文澈还是一样的骄傲、英俊,除此外举手投足间还多了些成熟的味道,原本灵气的眼神也平添了几分沉稳。   说是一样,还是不一样了。   那些尖锐的问题,普通的合作会议上不会出现。大家行走江湖那么久,有些话私下会质疑,但鲜少有人在这样的合作会议上拿到明面上去问,即便明榛再不敏感,也能感受到麦文澈的百般刁难。   4年前的麦文澈,不是这样的。   他总是冲着明榛扬着明亮的笑容,捏着他的脸拖着尾音喊他“兜兜——”,夸他“怎么这么可爱”,对每个人都温和有礼。   明榛越想胃越痛,不由得蹙着眉头道:“你跟我说说话吧——转移下注意力。”   “哦!”杜培应着,偏偏一开口,问的就是麦文澈,“明哥,你跟那个麦总不是认识?你们同个学校的?是有什么过节吗?我怎么觉得他一直咄咄逼人的样子啊?”   咄咄逼人吗?也是正常的。   被针对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当初离开A城那晚两人酒后擦枪走火,是明榛主动的。   垂涎别人身子的是他。   故意想灌醉人的是他。   先动手一亲芳泽的还是他。   麦文澈大概是恨他的吧,莫名其妙地被一个gay睡了,还是一个以朋友身份在自己身边“潜伏”了多年的gay。   而他人生第一次犯神经性胃痛,也是在那次跟麦文澈上床之后。   ?宋旧辞   耶耶耶!新年开新文!!!   行业资料来自日常经历、亲友描述、网络查询等多种途径,行业品牌和现状有一定虚构成分,已尽最大能力接近真实职场,至少保证逻辑自洽,当然也欢迎行业大佬友好指正哈!【抱拳】 第2章 232斤的胖子   \\\明榛第一次见麦文澈,是在大一新生的迎新晚会上。   麦文澈是当时晚会的主持人之一,站在炫酷的舞台照明下,挺拔帅气,语言幽默,应变能力强。明榛不知道别人,但他是深深地记住了这个人。   跟很多青春电影不一样,理工大没有什么校园风云人物、校花校草之类的评选,一来是大学里长得好看的帅哥美女太多,大家的审美也不太一致;二来当代大学生交际圈子其实甚窄,顶多就口嗨一下身边的帅气前后辈,对其他学院的情况着实不太关注。   即便是这样,明榛在大一第一个学期,也依然能听到或者看到跟这个人相关的内容:学校公众号的寻人墙上,师姐师妹兴奋打探他的资料;学生会社团招新的海报上,他是理所当然招徕新生的门面担当;学校里流传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赛事视频,他是当仁不让的主持人......   如果理工大也有什么院草校草的评比,麦文澈怎么也是棵什么草之类的人物吧?   明榛能把每一次跟麦文澈近距离接触的场景都如数家珍地说出来。   第一次跟麦文澈说上话,是大一学期末。   他去辅导员办公室要递大二的转专业申请,正拿着从学校门口冲洗出来的一寸照去找辅导员,麦文澈不知道为什么也在,坐在电脑前帮老师录资料。   交了资料后明榛就离开了。前脚刚踏出办公室,就听见麦文澈在办公室里跟辅导员聊天,是那种带着笑意的语调,说的是:“原来他就是明榛啊?姓氏挺特别的,我没想到居然是个——”   他忽然战术性停顿了一下,还轻轻笑了一下。   明榛没走远,听见这样的对话局促地停住了脚步,自动把那声轻笑代入为嗤笑,以为即将听到一句“我没想到居然是个大胖子”,内心抗拒又受伤。   是的,明榛大一的时候是个胖子。   是个230多斤的大胖子。   明榛没办法不留意麦文澈,因为麦文澈后半句说的是:“居然是个男同学,我以为是女孩子呢!”   明榛大一的专业是日语,班里只有6个男生,是理工大罕见的女多男少的专业,加上“明榛”这个名字看不出性别,不怪麦文澈有这样的误会。   第二次跟麦文澈近距离接触,是一次学生会组织的辩论赛。   明榛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去凑这种热闹,但那次听见主持人是麦文澈后就鬼使神差地溜去了礼堂。   礼堂里人头攒动,最后一排挤满了站着看的人,明榛幸好去得早,占了个比较前排的位置。比赛结束后,因为不想跟人挤着退场,他抱著书包坐在位置上等了好久,然后就看见麦文澈先前喝水的杯子落在了主持台上。   他环视四周确定麦文澈已经走了,急忙拖着笨重的身躯从狭窄的课桌间挤出来,拿着杯子跑去正收拾好了会场布置准备撤离的工作人员跟前:“这个!那个男主持落下的!”   工作人员有点愕然:“哪个男主持?”   当天晚上有两个男主持。   明榛居然一下子想不起来麦文澈的名字,有些着急:“就那个,控场很好,很幽默,普通话更标准的那个!”   对面的女生笑了:“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了,”忽然一脸坏笑拔高了音量冲着他身后说,“你说的是不是更高更帅的那个师哥,麦文澈啊?”   还没来得及应答,耳边一把清亮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说我吗?”   明榛回过头,麦文澈指了指他手里的水杯,他中了蛊似的递过去。麦文澈晃了晃水杯,说了句“谢谢”,明榛觉得自己可能红了脸,回了句“不用客气”后匆忙转身离开,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窘况。   第三次近距离接触,是在学校图书馆里。   明榛十七八岁时的性格,可以用孤僻来形容。   一来他是个胖子,跟那些性格开朗、心宽导致体胖的胖子不一样,他是个安静又敏感的胖子。   敏感矫情的青春期偏偏雪上加霜地遇上这个身形,让他本来就寡言的性格更加孤僻,毕竟哪个正值靓丽青春的同学会喜欢一个沉默寡言、230斤的胖子呢?   二来......自从稍微懂了点情爱之事后,他发现自己对同龄男生的兴趣和关注远远高于同龄女生后,便自暴自弃地放弃了社交——不管是和女生的还是和男生的。   本着选个好大学比好专业重要的念头,高考填志愿时为了进A城的理工大,明榛接受了日语调剂。跟班里对日语热情高涨的同学对比,他对日语兴趣不大,一进来就着手转专业事宜。   明榛想从外语系转去计算机系,计算机系是理工大的热门院系,他们学校只有专业绩点前10%——也就大概前5名的学生才允许提交转专业申请。内外因双重作用下,他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   他喜欢坐最角落的一个位置,不引人注意,很符合他的性格。   明榛体型实在庞大,一个人就霸占了两个人的空间,平时图书馆里的人都很默契地跟他隔了个位置。   麦文澈就是在某个午后,捧着个Ipad站他旁边,轻声问他“这里有人吗?”然后坐他身旁的。   麦文澈插着耳机在旁边打开了视频,明榛有点心不在焉,不禁偷偷瞟了眼想看他在看什么,对方见状拔下耳机小声问:“影响你了吗?”   明榛赶紧摇头,收回偷瞟的眼神。   两人距离不到一米,明榛的眼角余光能看到旁边的人所有的小动作,那是他有史以来跟麦文澈距离最近、接触时间最长的一次,那天麦文澈坐在他身边看了3小时45分的视频,中途喝了2次水,抓起手机看了3次。   晚上明榛凭着几个画面的记忆,硬生生在网上搜了好久才知道麦文澈在图书馆看的那部片子叫什么名字。   明榛时常恨自己为什么是个胖子。如果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男同学,喜欢上一个人时,他可以偷偷地躲在角落里观摩。暗恋虽然苦涩,但也可以很美好。   然而他是一个胖子,他是一个放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的胖子,想偷偷都偷偷不了。   再后来......再后来是怎么跟麦文澈熟悉起来的呢?   大二上学期一个傍晚,明榛在图书馆自习完准备去食堂吃晚饭。那是一个平凡的秋日,夕阳西下,校道旁落满了飘零的梧桐树叶,平凡得跟所有的傍晚一样,不像会发生什么特别事情。   经过篮球场,突然有人在旁喊着“喂,师弟”,他没在意所以连头都没往那边看,直到旁边同学的一句“胖子!喊你呢!”传来,他终于意识到是有人在叫自己。   麦文澈穿着黑色的运动球服,微微弯腰,一只手扣在球场的护栏网上,一只手冲他热情地挥着:“快进来,帮个忙!”   球场里的十几个男生忽然兴奋地起了哄,明榛虽然不知道麦文澈怎么喊住了自己,但他无法拒绝麦文澈,双脚不听使唤地就进了球场。   麦文澈显然是刚打完球,一走近能感受到肌肤带着剧烈运动后特有的热烘烘的温度。   他把手搭在明榛肩上,虚搂着人往那群坐得东倒西歪的球员中走去,简短地给他解释:“来,帮个小忙,赢了师哥请你吃饭!”   明榛并不知道要怎么帮忙,只知道自己越往球员们走近,那边起哄得越亢奋。他一脸茫然地被推到了人群中间,有人大声问:“师弟你多重?”   明榛很不喜欢回答关于体重的问题,高考前有体检,那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暴露体重,同班一个女生瞟了眼机器上的重量,咋舌说比两个她还重,而旁边的男生闻言忽然站近了比划了下,也开玩笑说比他两个腰还粗。   除了讨厌当众报体重,明榛也很不喜欢自己像被人参观似的站在视线中央,于是脸上流露出委屈的抗拒的神色。   见他不回答,麦文澈微微昂头弯着嘴角问:“你多重啊?”   夕阳泼在他脸上,金闪闪一片,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一下,明榛觉得自己瞬间踩入了一个蛊惑人心的迷阵。   分明前一秒还觉得在众目睽睽下报体重分外屈辱,下一秒张口就回答了:“230斤。”   虚荣也好,倔强也好,他少报了尾数的2斤。   麦文澈听了,指着旁边一个男生放话:“我不信深蹲比不过你!”   “来就来,怕你啊!”被点中的男生忽地扬手把上衣一甩,露出了精干的上身。   “先说好啊,输的人买单,不许耍赖啊!”旁边有人喊道。   明榛大概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类型的幼稚比赛。   青春期的男生,荷尔蒙大概都旺盛得无处挥发,正是躁动的年纪,三言两语一起哄,总是容易定下各种奇奇怪怪的赌局。   骑虎难下,明榛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公主抱了起来。   陌生男生深蹲起到第3个的时候已经双腿发抖,到第4个就已经起不来了。   旁边的人高声帮他数着数,然后看他起不来又开始嗤笑劝他放弃,吵闹的喧嚣充斥着明榛的耳膜。   怎么浑浑噩噩地从男生身上下来,明榛早就忘记了,只记得才刚被放下,麦文澈就站在了他跟前。   对方站他前面一手从他胳肢窝下一搂,一手在他膝弯一勾,人就被凌空抱了起来,但根本抱不稳,倒吓得明榛心脏漏掉了一拍,一下子抓住了麦文澈的肩膀。   麦文澈只做了2个深蹲,明明离地不高,起落间却让明榛觉得自己像在坐过山车似的飘在空中,双耳像是自动屏蔽了那些喧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急促又激烈。   比赛自然是麦文澈输了。   胜负已定,围观的男生一阵欢呼,有跃跃欲试的人过来说“要试试200斤有多重”尝试抱明榛,有人簇拥着麦文澈取笑他。   一阵喧哗过后,不知谁喊了句“我们拍个照去吃饭吧”,于是一群人打打闹闹地排队拍照。两个师哥一左一右站在“大功臣”明榛旁边,笑眯眯地看着镜头,一人伸出一只手摸着他圆滚滚的大肚子。   为什么所有人跟胖子拍照都喜欢摸肚子啊!明榛被架在中间,憋屈得直皱眉。   麦文澈走过来看着诙谐的左右门将,笑骂道:“干嘛呢,又不是什么孕妇!”说着啪啪两声拍掉了两个师哥的手,脸上的神情并没有输了的丧气,顺势搂过了明榛,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拍完照,大家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勾肩搭背地去学校美食街吃饭。   麦文澈虽然输了,但也履行了诺言,把明榛带上了。   他们去了美食街的人气烤鱼店,刚好遇到店里5周年庆,入门时人手领了张抽奖券。   十几个男生坐了满满一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热热闹闹地高谈阔论。明榛除了坐身边的麦文澈外一个人也不认识,加上的确肚子也饿了,全程光顾着闷头干饭。   麦文澈在旁忽然皱了眉:“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明榛一下子脸热,默默地放慢了咀嚼速度,然后旁边传来低低的笑声:“真能吃,像个松鼠似的!真可爱。”   麦文澈用“可爱”来形容他。   这个词在他成年后、在他发胖后,就没再听过。   所以啊,明榛没办法不喜欢麦文澈啊。   男生们吃饭本来就快,十几个男生更是打仗似的吃得风卷残云。然后店家忽然拿着麦克风开始讲话,说是到了抽奖环节,酒足饭饱的男生们个个好奇地翻出自己手里的奖券准备兑奖时,明榛还在埋头吃饭。   人多果然能提高概率,他们那桌中了几个U盘、笔记本之类的奖品,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中奖这种不劳而获的事情还是让人高兴的。   待开到当晚的特等奖,店家拿着麦克风激动地宣布“获得今晚免单资格的是——220号!”时,明榛嘴里还狼狈地嚼着一根骨头,然后他们桌的人就开始兴奋地大叫“胖子中奖了!”   那顿饭本来是麦文澈买单的,这下免了单,麦文澈可得意了。别人不同意,说他还欠一顿饭,麦文澈光明正大要赖掉,说什么“老天爷不给我机会,过了这村没有这店”。   不管怎么说,反正这顿饭不用花钱,一群男生也不再介意谁请客,吃饱喝足有人提议去下半场,于是一群穿着球服、身上汗味都没消的男生浩浩荡荡地去了KTV。   明榛一直觉得,这张220号的抽奖券意义非凡,因为它给他带来了这辈子最好的运气。   去了KTV,唱歌、喝酒、玩游戏,明榛就是在KTV里加了麦文澈的微信,后来慢慢地交集越来越多。   他大学几年像小行星一样围绕着麦文澈旋转的美好时光,他从一个232斤的胖子变成140斤健康身形的青年,他被重新打磨建造的自信心,他情窦初开时的所有悸动和欢喜,甚至他和麦文澈那场唯一一次堪畅淋漓又终身难忘的情事,都是由这张抽奖券拉开的序幕。/// 第3章 峰回路转   听麦文澈会议上的语气......明榛想,这次跟三晨的合作大概率是成不了。   他今年26了,好歹工作了几年,自然也知道成败乃兵家常事,但他还是忍不住焦虑。他跳槽进灵鸟都两个月了,先后就接了几个蚊子腿似的小项目,三晨是能列入灵鸟KA商家(重点商家)的大公司,然而现在谈不成,让他产生了对不起公司挖他过来的这份薪酬的愧疚。   还是让杜培再联络看看最近有没新项目吧。   早上他进了办公区,惯性地点开网页看着新闻热点,杜培忽然神秘兮兮地站他旁边,冲他使眼色。   明榛了然,起身跟着他离开了工位。   两人去了楼下空旷的休闲区,买了两杯咖啡。   杜培左右环顾了下,时间还早,没什么人,还是压低了声音说:“明哥,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明榛有点无奈:“那坏消息吧。”   “这坏消息,可能听起来会心情不好。”杜培替明榛做心理建设,看见对方示意他继续,便清了清喉咙,接着说,“你知道卓总是咱们公司黄总带出来的人么?”   卓总是明榛前公司W.E.的老板,黄总是现任公司大BOSS。杜培是明榛从前东家跳槽后带过来的下属,算是他的心腹了。   明榛喜欢杜培,是因为杜培跟他性格完全相反。如果说明榛有那么一点社恐,不怎么爱跟人打交道,那么杜培就是有社交牛逼症,把他随便扔进一个场子里,5分钟后就能跟所有的人称兄道弟。所以当初他入职灵鸟后得知杜培也有跳槽的打算,立马就联系了他。   按杜培的说法,W.E.的卓总当初是灵鸟大老板黄总的开朝元老,后来卓总离开灵鸟去B城创业,带走了一批灵鸟早期的骨干,加上也是做MCN传媒和信息流,抢了不少灵鸟的资源,所以黄总对他恨之入骨。   “你知道黄总为什么挖你吗?其实灵鸟现在业务增长有限,不缺人,他就是故意高薪挖一批卓总的得力助手来,来了灵鸟又不重用,还放风出去说你带了多少W.E.的客户资源和隐秘推广技巧来,总之就是把你回W.E.的退路也截了。”   明榛皱着眉听得一脸严肃。   难怪他进灵鸟两个月了,一个核心项目都没接触到。当初灵鸟挖他时开的价格的确比W.E.高很多,还死命地催促让他赶紧做决定说刚好有个大项目洽谈中,他才匆忙从B城回到A城的,然而来了后一片祥和,他已经当了两个月的废人了。   恶意高薪挖人,但又架空不用,在新公司接接触不了核心项目,跟旧公司又生了嫌隙回不去。其实这种商界恶意竞争手段,明榛多年前就听一些行内前辈讲过,他以为现在市场竞争会更公平更良性,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依然还有人耍这种卑劣的阴招。   这种格局的老板,难怪当初开朝元老都离他远去。   明榛一时语噎。   “但是但是!”杜培压着声音讲完这段往事秘辛后,声调忽然高了起来,还激动得拍了一下巴掌,“好消息是!刚三晨联系我,说想在灵鸟开个帐号签两个月的合同试一下咱们效果,如果数据好的话可以考虑签年度框架协议!”   杜培一口气毫无停顿地说完,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明榛。   “什么?”明榛愣住了。   “据我打探,他们准备跟两家广告公司各签两个月短期合同,可能就是看合作效果,择优取胜的意思。”   虽然灵鸟那边想架空他,但现在来钱了公司不可能不挣的。   而且,三晨说只是开两个月的账户,但明榛有信心在两个月里把三晨给争取过来。   合作谈成心情还是很畅快的,他不由得展开了笑容:“两个月......足够了!”然而刚高兴完又有点忐忑,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两个月,他都会跟麦文澈有工作上的交接了?   他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麦文澈?   三晨要合作的消息很快在灵鸟传开了,明榛的项目组核心成员就他自己一个人,自然不够接一个项目的,于是他直接敲开了灵鸟二老板的办公室门。二老板也是公司合伙人之一,兼任了人资总监的角色。   听明来意,二老板显得有点为难:“可是三晨只签两个月,要是后面不合作了,我给你招这么多人......人力成本太高了!”   明榛正想争取,二老板忽然说:“你这项目才初期,要不这样吧,我让HR在每个项目组里挑几个人,给你人员复用,你觉得怎么样?”   按理说,碰上了这样的领导,明榛应该及时止损早点自辞,一来他现在真的很缺钱,灵鸟给的薪水也的确很有诱惑力;二来他莫名就犟上了,你想架空我,我偏要搞得风生水起,然后再走,让你后悔去吧!   更何况三晨是个大项目,是他做了一个月调研和PPT争取来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再不济也得先把这两个月的钱挣了!哪怕试用后真不合适,能把跟三晨合作过写在自己履历上,跳槽找下家时也是加分项。   明榛接受了他说的人员复用的建议。   正式签合同前,明榛带上新加入的广告优化师叶方舟去了趟三晨,将后续的一些充值续费、样品寄送、汇报周期这些细节沟通了下。   会议结束的时候,为方便后续不同平台创建账户的对接,叶方舟想加麦文澈,诚惶诚恐地拿着手机说:“麦总啊,您设置了不能通过群聊添加,麻烦您加一下我勒!”说着把自己的微信名片递到对方跟前。   麦文澈拒绝得很委婉,说他不会跟进项目细节,让叶方舟跟底下的人直接对接就行。   杜培在旁听了,遂开玩笑做和事佬道:“像咱麦总这么英俊帅气的人,肯定不能随随便便通过群聊添加啊!”   旁边一个三晨的女生,是麦文澈的助理,叫成姚,听见了就搭茬:“那可不,惦记的人可多咧!”   杜培调侃道:“以我的经验,肯定是家里那位管得严,才设置了不能通过群聊添加!”   明榛在旁坐着,看似盯着自己的手提电脑,实际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听到“家里那位”四个字时不由得一怔。   成姚接着搭话:“以你的经验?那是你!我们麦总是个好男人,不用对象要求他都会主动设置啦!”   麦文澈似乎有点无奈,笑着对成姚说:“你现在是真没大没小了啊?有这样当面说上司小话的吗?”   成姚捂着嘴笑。   明榛听见“家里那位”一词时心底泛起一丝不为人知的波澜,然后听到麦文澈对成姚有些宠溺的话语后,又捏了捏拳头不作声。   也是,28岁,正是一个男人充满成熟魅力又保留朝气活力的年龄,何况麦文澈还长那么帅,要是没对象,都该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   上次会议时咄咄逼人的场景又涌现在脑海,他以为4年不见,麦文澈入职场后性格变了许多,看来不是的,他依然跟以前一样,对谁都那么温和,唯独对自己剑拔弩张而已。   然而他对现状却无能为力。   三晨的项目前期工作开展得挺顺利,广告优化师在不同的平台创建投放账户,策划开始出创意和脚本,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互联网推广时期,跟传统广告不一样。所谓信息流广告,就是穿插在内容中的广告,也叫最不像广告的广告,以其低打扰性、高吸引度成为现在广告大势,只要你稍不注意它的“广告”标识,可能整个广告看完了你都不会发现它是一条广告。   这些年新媒体广告发展迅猛,明榛4年前刚毕业进入这个行业时,正是行业处在野性生长的时期,算是第一批吃到了红利的人。   明榛以为,自己怎么也在这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甲方公司都合作过,什么行业的类目都接触过,接三晨是没问题的,然而麦文澈的严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第一批的视频脚本是明榛亲自把关的,改到策划部的那个叫许丽祯的编剧看见他就明目张胆翻白眼了,然而发过去麦文澈还是不满意。   第一期要拍20支视频,灵鸟提供了30个脚本,最终三晨选中的不到10个,选中的10个还要不停地调文案和创意。   麦文澈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是条长达20秒的语音:“明经理,我知道短视频行业同质化很严重,但我给专业公司花钱做广告推广,是希望包装出不一样的东西,如果都是跟网上一样的素材,那我们为什么不招人自己干呢?这些钱我们自己赚不香吗?”   杜培拿着手机听完,含沙射影地抱怨说:“呵,什么同质化严重,人家这些素材都是经过市场验证的,最保险的了!他以为我们不想创新吗?你绞尽脑汁跑个新的素材,不用两天别人就抄过去了好嘛,这行业本来就是你抄我、我抄你的啊!花短视频广告的钱想出4A公司的效果?”   明榛轻轻吐了口气,安慰他:“刚合作,要磨合一下很正常。反正有时间,我们再出一批脚本吧。”   杜培瞪了瞪眼睛:“还出啊?后天就拍了......”   “嗯。”明榛埋头应着。   “设计部催了好多遍让我们定稿了,再晚就来不及安排演员和场地了。”   “那我和你协助策划一起写。”   “啊?”杜培撇了撇嘴,“好吧......”一会想起什么,为难地说,“那个,明哥,让策划今晚加班,你去跟她说吧......”   明榛抬头看他一眼,应道:“好。” 第4章 时尚白痴   前一天加班太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明榛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   洗漱完毕准备换衣服穿,忽然发现找不到跟那件T恤搭配的短裤。   他的T恤是灰色的,胸前有两条蓝色的横杠,很简单的款式,短裤是跟T恤一套买的。   明榛瘦下来后买衣服没了那么多限制,但是他当胖子时的衣品不太好,也没啥心思去研究怎么搭配更好看,所以买衣服时干脆一整套买,买的时候店员或者模特是怎么搭的,他就怎么搭。   他看着衣柜发了愁,现下这条配套的蓝色短裤找不到了,他怕自己调整另外一个搭配会穿得不伦不类。   \\\其实大学时,明榛有尝试跟麦文澈学习一下“时尚”这个东西的。   听麦文澈说他是童模出身,刚出生还不会说话就被他妈送去电视台做购物广告的童模。他们小时候的那个时代,还没网络购物,麦文澈当过电视购物频道的模特,当过影楼海报的儿童模特,也当过培训机构的广告片模特,甚至还当过城市宣传片的模特,算是在五光十色中长大的。   大学时麦文澈也在做淘宝服装兼职模特,接触得多时尚圈,自然审美也好。   明榛第一次被麦文澈着手改变外形,是某次理发。   国庆节放假前明榛想把自己的头发修剪一下,刚好下宿舍楼时碰到吃完饭的麦文澈,麦文澈骑着电动车从后面跟上来,耍帅似的在他身边停下,问他去哪里,要送他去。   明榛受宠若惊,有点怯懦地回,说自己要去剪头发。   麦文澈随口问:“要换新发型啊?”   明榛摇摇头:“不是,就修短一点。”   明榛一直留着偏长的侧分刘海,胖子的自卑根深蒂固,他时常希望头发多点、长点,能稍微遮盖多一点他的大脸盘子。   坐在车子上的人上下打量了几眼他,忽然微微前倾身体,伸手一把撸起他的刘海,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突然被带着温度的手掌擦过前额,明榛吓了一大跳。   麦文澈沉吟了下,说:“其实我觉得你把额头露出来更好看。”说着长腿一跨,从车子上下来,认真端详着明榛的脸,“你发际线又不高,刘海遮着显得脸更大、更圆,你应该刘海往上梳,或者两边铲掉做个飞机头,都能拉长脸型。”   麦文澈凑得太近了,近到明榛能在对方幽深的眼珠子里看到自己的轮廓,他僵得一动不敢动,任凭麦文澈抓着他的刘海拨来弄去。   也许真的是鬼迷心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听信了麦文澈的话,最后居然坐在麦文澈的车子后座上,跟着对方去找了相熟的发型师。   他茫然地坐在镜子前,听着麦文澈跟发型师两个人在讨论着哪里该怎么剪,哪里的长度该到哪。明明自己以前一直很害怕把脸露出来,听着听着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最后眼一闭,豁了出去。   事实证明,发型真的决定颜值。   脑袋两边和后边都剃了,刘海修短梳了上去,露出了眉毛和额头,明榛居然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朝气利索的自己。   发型师在后悔剪之前没给他拍张照片,要不可以发个朋友圈来个前后对比。麦文澈围着他左右打量,满意地说:“你就应该把脸露出来,其实你五官挺好看的嘛!”   明榛听见夸奖,心里小小地荡漾了一下,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   明榛第二次被麦文澈着手改变,是次月即将到来的双十一。   那天明榛在阶梯教室自习,看书累了,就捧着手机认真地刷着淘宝,细致地在草稿纸上计算着凑单和满减。麦文澈突然凑了个过来,轻声问:“在干嘛呢?”   阶梯教室很空旷,人不多,所以麦文澈的声音没有压很低,但毕竟是自习室,他还是放低了音量,这就导致两人贴很近,近得能让明榛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说话的气息呼在耳边,蓦地一阵耳热。   “双、双十一......”明榛悄悄偏开了点身子,跟旁边的人拉开了点距离。   “你要买什么?”麦文澈忽地好奇起来,“购物车给我看看,让我参考参考?”说完不由分说地伸出了手掌。   “啊.....没买啥.....”明榛吞吞吐吐。   看他迟疑的模样,麦文澈笑了起来,揶揄着:“不给看啊,难道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说完故意挑了挑眉。   “没有!”被逗弄的人急忙辩白,自证清白似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其实都是常规日用品,鞋子衣服数码产品之类,另外还有些零食和洗护用品。   明榛紧张地盯着麦文澈翻动的手指,忽然整个人僵住了,然后看见握着手机的人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时值深秋,他的购物车里加了好些衣服,都是在他常买的大码服装店里挑的,然而除了衣服外,他才猛然想起,他还加购了内裤。   此刻麦文澈正停留在那张图片上写着“加肥、加大、300斤可穿”醒目字样的内裤链接上,然后点了进去。   明榛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   墨菲定律证实,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它发生的概率越高。   所以,明榛越不想在麦文澈面前出丑,丢脸就来得越快。   麦文澈不仅点了进去,还煞有介事地翻看起了款式,然后得出结论:“我觉得灰色和蓝色比你选的带花纹的更好看。”   明榛喉咙滚了滚,心不在焉地应道:“哦。”   心里默默反驳,可是带花纹的,不易看出来脏。胖子汗大,衣服磨损也快,耐穿比好看重要。   幸好麦文澈只是翻了两下就退了出来,倒是看起了明榛要买的衣服来,然后皱了皱眉:“怎么都是黑色的?”   怎么都是黑色的?黑色显瘦啊。你们瘦子不懂这个道理。他腹诽着,却只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其实你不应该穿这么宽松阔大的衣服,这种长度只会显得你上身更长,整个人更拖沓。而且颜色也不要这么花哨的——”似是看不惯他的糟糕品味,麦文澈忽然正经道,“我给你选一套。”顿了一会又问,“你相不相信我?”   明榛时常觉得麦文澈的话语能蛊惑人心,而他就是那个中了盅不能自救的人。他想起上次麦文澈带他理发的场景,有点心动,又害怕麦文澈会给他选一些过于时尚他驾驭不了的款式,有点担心,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想了想,自我安慰道,反正不合适也能退,便点了点头:“相信。”   麦文澈问清了他穿的码数,开始在网上搜索大码男装,最后尽挑了些牛仔外套、毛呢大衣、甚至皮衣这些他从来没穿过的单品。   明榛瞠目结舌,又鬼使神差,最终真的一一加入了购物车。麦文澈还叮嘱他到时到货了告诉他,他要过去给明榛搭配。   晚上临睡前,明榛握着手机来来回回看着麦文澈帮他加入购物车的那堆衣服,重新算起了满减,突然想起了什么,悄悄点进内裤的链接,把之前挑的黑色花纹内裤删掉,重新选了几条纯色的加入购物车。   事实证明,从小就接触时尚的麦文澈在穿衣打扮上有着优秀的审美。   衣服到了后,麦文澈真的过来看他的上身效果。那些材质硬朗的外套强化了线条感,居然比宽松肥大的衣服更遮肉,上身后明榛整个人焕然一新,似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   胖子虽然还是那个胖子,好歹是个神清气爽又不拖沓的胖子。   麦文澈得意洋洋地摸着下巴,黄婆卖瓜地自夸道:“我眼光真不错,你穿上比淘宝店上的大码模特都好看多了。”   后来,明榛在大学期间的所有穿着,基本都出自麦文澈之手。也许是他真的在时尚领域没什么天赋,所以没了麦文澈,他连衣服都不会搭。   明榛和麦文澈相熟后,麦文澈还带过他出过外景拍摄。   那时麦文澈打球扭伤了脚刚好不久,说自己要出个两天一夜的外景,需要一个“助理”照顾,管吃管住管玩,问明榛愿不愿意去。   明榛自然是乐意的。   外景拍的是户外冲锋衣,他们要坐一小时高铁去隔壁市的某个旅游风景区的山上跟甲方汇合。   那正是夏末初秋的时候,两个男生没心没肺,穿着短袖短裤就出发了。   明榛说是“助理”,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就在旁替麦文澈看着他的背包,其他事情都有专职工作人员做了。   那天拍摄是一男一女两个模特,工作从白天进行到晚上。山里昼夜温差大,白天两个模特穿着厚厚的冲锋衣还热得汗流浃背,到了晚上气温骤降,冲锋衣倒是派上了用场。   只剩下穿着短袖短裤的明榛在阴冷的山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为了拍一些场景化使用照片,那边工作人员在露营区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篝火,麦文澈刚好暂停了拍摄。当他跑过来时,明榛正抱着他的双肩包坐在一棵树下冻得牙齿都在打寒颤。   麦文澈语气里带了点责备:“你怎么不跟他们借件样衣穿啊?!”   其实,工作人员也没料想到山里夜晚温度那么低,早就把样衣瓜分了。明榛不善交际,虽然跟拍了一天,存在感还是很低,根本没人发现他穿着短袖短裤。等他实在冷到受不了想跟一个工作人员借件衣服时,那边回答说已经没有空闲的样衣了。   明榛有点委屈:“他们说没有了——”   麦文澈二话不说要把自己身上那件衣服脱下来要给他穿,明榛赶紧拒绝:“你里面也是短袖——”   明榛时常觉得,他在麦文澈身上有很多因祸得福的际遇。   因为下一秒,“过来!”麦文澈非常果断地拉开自己的两襟,不由分说地用衣服把明榛裹进了自己怀里。/// 第5章 “真是个纯洁小处男”   \\\麦文澈根本不知道,他站在朋友立场的关心行为能在明榛心里投下多大的波澜。   胸膛贴着胸膛,明榛感受到了身体的热度,整个人脑内烟花盛开,炸得他昏昏沉沉,一股暖流遍布了四肢百骸。   但身体上的物理战栗终究止不住,麦文澈忽然低低地在他耳边笑了起来:“你别抖了。”   低沉的笑声气息喷在耳边,痒得明榛只想躲。他哆哆嗦嗦地回:“冷、冷啊!我、我也不、不想的!”   毕竟明榛体积大,两个人一件衣服还是勉强了。何况上半身虽然是保暖了,下半身还是那条空荡荡的短裤。   那边的篝火慢慢点了起来,麦文澈让明榛转移过去烤烤火,两人面对面搂着不方便行走,麦文澈让他转身,改成从背后抱着他的姿势,两个人连体婴似的转移到了篝火旁。   山里阴风阵阵,大家见明榛穿得少,对他俩的这个姿势也不甚在意。   旁边有个化妆师也在烤火,似乎跟麦文澈相熟,搭话道:“路路,你怎么换助理啦?之前不是你妈跟拍的么?”   麦文澈礼貌地笑:“这不怕她辛苦嘛!”   “那以后都这个助理跟吗?”   “不行吗?我助理多可爱啊!”麦文澈说着还伸手捏了下明榛的脸。   化妆师眼睛看着明榛,话里有话:“行肯定行!就是业务有点生疏,要快点上手啊!”   麦文澈不以为意道:“第一天嘛!”   化妆师继续含沙射影:“毕竟看着不太像助理,像等待助理伺候的模特。”   明榛听出她是说自己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帮上忙,急得想开口解释,一张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我——”   麦文澈打断明榛,继续笑着说:“我也觉得他不适合当助理,挺适合当模特的,姐以后要是有合适的大码男装业务,可以给介绍一下啊!”   那边也听出了麦文澈语句里护犊子的含义,识趣地没再继续搭话,转头跟其他工作人员插科打诨去了。   明榛低声问麦文澈:“你助理都要做些什么?我今天是不是没做好?”   麦文澈的声音里依然带着笑意:“我的助理就是来玩的啊!带助理纯粹是让人觉得你有团队不是独立人而已。不用管她。”   明榛不知道他是在哄自己还是实话实说,还想问点什么,麦文澈忽然问:“你平常会用香水吗?”   明榛诧异否认:“不用。”   “嗯?”麦文澈忽地皱着鼻子怀疑地在他脖子上嗅了两下。   意识到麦文澈居然嗅了自己,一阵带着花火的鸡皮疙瘩刺剌剌地从脖子蔓向了后背,让明榛在意起自己身上的气味来。   男人本来就容易出汗,胖子更是出汗重灾区,一出汗自然容易有味道——难道今天暴晒了一天太阳出了一天汗,身上有味道了?他抖着声音问:“我......臭、臭吗?”   “不是,哪里来的甜甜的——所以才问你是不是用了香水啊!”   明榛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缓缓地掉回胸腔里,还有了点不让人觉察的悸动。   他从来没留意过自己的体味,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是个爱干净的胖子。   明榛没有什么交际,也不喜欢运动,但偶尔学习久了也需要劳逸结合一下,而他唯一能跟“劳”沾点儿边的爱好就是收拾东西。拖拖地、擦擦桌子、洗洗衣服,久而久之有了点轻微的洁癖。   加上男生大多对邋遢的容忍度比较高,对比之下,明榛就变成了“清流”。   “我们当模特的都不能用香水。”麦文澈兀自说下去。   “为什么?”   “因为味道会蹭到样衣上啊。”   “哦。”明榛应了一声。麦文澈一直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跟他说话,明榛感受到自己的肩承受了对方身体上的部分重量,想到自己个子比对方还稍微高一点,不由得微微弓了背脊,让他不必垫脚够得太辛苦。   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姿势,明榛还走神想了下,如果不喷香水,那麦文澈是什么味道的呢?其实他一转头就能闻到对方的脖颈,但好奇归好奇,他着实不敢。他后背正贴着对方滚烫的前胸,生怕胡乱有什么举动暴露了他潜藏的小心思,只得没话找话转移话题:“为什么他们叫你路路啊?”   麦文澈就跟他解释,像他这种身高只有177.5的男模,身高不够,不能走T台,很多大牌也拍不了,在行内其实不入流,只能接一些平面模特的工作。所幸电商的崛起为网拍模特的兴起制造了商机,只要脸蛋合适,身高要求可以适当降低一些。   而像麦文澈这种基本都是大学生兼职的网模,大概率以后不会走专业模特这条路,所以都会用艺名或者化名。他本来用的是英文名Luis,大家熟悉了后叫着叫着就简称成“路”或者亲切地喊成“路路”。   解释完又戏谑说这个行业有很多没经纪没助理的野模,现在好看的大码模特其实很吃香,明榛完全可以去拍大码服装,还笑着让他取个行走江湖的艺名。   麦文澈说完下巴往今天合作了一天的女模特一指:“她叫京京,你也取一个吧。”   明榛还在皱着眉头思考,身后的人又说话了:“叫墩墩怎么样?”   实话实说,明榛很介意别人叫他小胖子、小胖墩,但奇怪的是,他并不介意麦文澈这样叫他。这毕竟是麦文澈为他量身定做取的名字哎,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跟麦文澈有关的一切,都自动带上了滤镜吧。   然而麦文澈马上又否认了自己:“不好!明榛明榛......叫什么好呢?明榛,我只联想到明争暗斗——啊,叫斗斗怎么样!”   “好——”   “不好,斗斗听起来像痘痘!哎,”麦文澈眼前一亮,“叫兜兜吧!兜兜,不错不错!”他发出满意的声音。   那几年电商行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后来明榛跟着麦文澈跑过不少的棚去拍摄,多少为他毕业后选择现在这份工作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而那个随口起的外号,也伴随了明榛三年,成了麦文澈独家专属的称呼。   别人喊他“小明”“榛子”,或者因为他个头高又大块喊他“大熊”,只有麦文澈会捏着他的脸颊肉,拖着尾音喊他“兜兜——”   像是情侣之间赋予彼此的独特爱称。   第二天他们的拍摄结束得比较早,麦文澈跟品牌方结算了费用后,给明榛转了200块,说是助理费用。   明榛哪里肯领,说自己什么也没做。   “给你你就拿吧!一个助理100块一天很廉价了!以后还要麻烦你呢!”麦文澈笑着说,“要不你拿来请我吃个饭也好啊!”   明榛赶紧答应了。   回A城的动车上,麦文澈困得睁不开眼说要补个觉,调整了几次位置似乎都不得劲,抄着手微蹙着眉艰难地打盹。   明榛悄悄地看着他,看着麦文澈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掉,眼看着要磕到车窗上,然后猛然迷瞪地醒了。   心里一动,嘴巴已经先大脑一步小声提出了建议:“要不你靠我肩上吧。”   以为他会拒绝,明榛并不报什么希望,没成想麦文澈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把头倒在了明榛肩上,还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睡着了。   明榛知道自己个子比他高,微微往下滑一点,半边肩膀动也不敢动。   他另一只手在刷手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这是哪?好漂亮。”   ——明榛正在手机上刷到几张风景照,听见声音愣了下:“你醒了?”   “嗯。”麦文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没有把头移开,发出满意的喟叹,“肉肉的真舒服。”   自然说的是他这个“人肉枕头”。明榛第一次感受到“有肉”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由得心花怒放。   “你手怎么这么小。”麦文澈又说,突然就去抓明榛的手。   明榛不设防,赶紧把手机换了个手。   麦文澈捏捏他肉肉的掌心,又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去跟明榛的手比大小。   明榛200多斤的时候,脸是圆的,手是圆的,肚子也是圆的。   而麦文澈的手是那种修长又有骨感的类型,这么一比,明榛被反衬得整个手又圆又肉,厚呼呼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又舍不得抽回手,本来就被枕得发麻的半边肩膀此刻更僵硬了。   麦文澈忽然笑了:“你的手指好可爱!”   “可爱”,又是这个词。麦文澈总是在说他可爱,说到明榛都开始自我说服,也许胖点儿也挺好?瘦了就......可能不可爱了......   “哪里可爱了——”明榛小声嘀咕。   “你能扣篮吗?”麦文澈突然发问。   “我......不怎么会打篮球。”明榛小时候打过一阵子篮球,打得还行,但自从青春期发胖后就没怎么碰过,毕竟一个胖子奔跑在球场上那场景还是有点可笑。他一没办法单手握篮球,二没办法跳那么高,自然是扣不了篮的。他喉头一滚,咽下一丝窘迫,反驳道,“不是我手小,是你手太大。”   身边的人忽然轻笑起来,然后猛地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指地说:“没事,其实手小也有好处,以后每个女朋友都是大胸。”   明榛不喜欢女孩子,对于大胸没什么执着。   但同理是可证的。   手小,所以显得胸大么?   手小......所以大......   明榛刚开始没听懂所以没搭话,待琢磨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后,思维一下子发散开来,一股热潮直冲上脸,耳朵尖都倏然透红。   “哎呦,这就脸红了?啧,兜啊兜,你真是个纯洁小处男——”麦文澈没错过这个揶揄的机会,一直掩着嘴乐。   那一刻,明榛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麦文澈的恶童本质。/// 第6章 我不爽,别人也休想快活   \\\回到A城,麦文澈说想吃小龙虾,明榛便选了家有名的小龙虾店。   刚好人有点多,要稍微等号,明榛让麦文澈先等着,自己去旁边的奶茶店排队买个奶茶。   等麦文澈叫到了号坐下来时,明榛刚好提着两杯饮料回来。   他美滋滋地把其中一杯递给麦文澈:“这是它家的招牌,杨枝甘露,很好喝,果肉很新鲜,口感又丰富!”   麦文澈举起杯子,看着里面的黄色块状水果,跟明榛确认是木瓜还是芒果。听说是芒果后只能可惜地拒绝了,说他芒果过敏。   明榛好奇地问:“芒果过敏?还有这样的......那太可惜了。”   麦文澈便说起自己小时候吃了一块芒果浑身水肿长红斑的经历,听得明榛一愣一愣的。愣完后又问:“那芒果过敏会死人吗?”   “一般不会,大部分都是嘴唇发麻、喉咙发痒、浑身起疹——”麦文澈看到对方明显松了口气,就故意逗他似的补充道,“但特别严重的还是会有可能引起器官衰竭而死——”   他还没讲完,明榛吓得瞪圆了眼睛,一把把那杯杨枝甘露收了回来:“你别喝你别喝!”   麦文澈看他紧张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继续逗他道:“你一个人喝两杯啊?”   “我——”明榛一时语噎。   “那你把你的换给我?”   “好吧。”明榛嘴上应着,把自己那杯递过来,突然又挎了脸,似是很可惜地咕囔道,“我那杯还特意加了全料的......”   “什么叫加了全料?”   明榛解释:“就是珍珠、啵霸、椰果所有的免费小料都加了......”   麦文澈哭笑不得:“你这是喝奶茶还是吃小料啊!”   明榛努努嘴:“昨天辛苦了今天得好好吃一顿!”   “你一个星期喝几杯啊?”   “就三四杯吧......”明榛答得有点心虚。   “少喝点,都是糖精!”麦文澈苦口婆心地告诫。   ......   明榛始终觉得两个男人讨论该喝一杯奶茶加多少小料这种事情特别龟毛、特别不大气,但又觉得这种看似没啥营养没啥意义的对白有种莫名其妙的......温馨。   ......奇奇怪怪。///   出门的闹钟响起,强行把明榛从回忆过去的思绪里拉回现实,他在衣柜前徘徊了片刻,想了想,只能拿起了另外一套衣服换上。   回到办公室,明榛跟杜培、策划又争分夺秒地出了数版脚本,制片统筹直接过来催促,说再不定稿子,就没档期了,明榛这才把所有的脚本定了下来。   【灵鸟x三晨投放沟通群】里还在聊着一些细节,麦文澈忽然@了明榛。   麦文澈:【明经理,你们安排什么时候拍摄,时间地点发过来,到时我们去看一下。】   旁边的杜培看见了,讶然出声:“哈?现在甲方爸爸拍个信息流视频都要跟拍了?好大压力啊!”   这种短视频素材甲方跟拍的确很少见,因为都是些量产的视频。别说甲方,明榛他们自己作为公司运营,也不会去跟拍,基本都交给现场的制片和导演。   “应该是第一次合作所以才来看的吧......”明榛自己也回得不太肯定。   然而他的注意力不在跟拍上面,反倒是在“明经理”三个字上。麦文澈由始至终都客气地称呼他为明经理,有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没有任何要跟他叙旧的意思。   他果然记恨着自己。   明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把拍摄安排发了过去,还叮嘱了两句:“到时拍的是外景,最近天气热,你们可以晚点再过来。”   实际上明榛不太希望麦文澈来跟拍,盛夏炎炎,天气真的太热了,人在太阳底下不用两分钟就能热得满头大汗。   其实,如果明榛知道,在三晨会议室上两人的见面不是他们4年来的第一次重逢,他大概就能知道麦文澈为什么对他——确切地说是对他和杜培针锋相对了。   一个月前麦文澈的大学室友温献约他去清吧喝酒,他刚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赴约。清吧附近不好停车,门口停车位刚好有辆车要走,他便停在后方等。但对方车技实在糟糕,打了几把都没倒出来,导致麦文澈在车上坐了很久。   然后,有个男人扶着另一个男人从清吧门口出来。   他觉得他看见了明榛。   麦文澈怔了不到两秒,确定了,他没有幻视,那身形,那侧脸,就是明榛!   如果说麦文澈前一秒钟还沉浸在重逢的欣喜里,那么下一秒,那份狂热的欣喜就被明榛和身边男人的拥抱撕得破碎。   另外那个男人就是杜培。   那天杜培明显是喝多了,明榛扶着他在路边打车,杜培哭得稀里哗啦,抽抽搭搭地说着“......明哥,没有你就没有我杜培!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我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你的!”“我爱你......”之类的话。   所以,那天,麦文澈没有体会到任何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感觉到被背叛的愤怒。   麦文澈坐在车里,看着明榛安慰着杜培“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先回家”然后坐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跟明榛重逢的场景,甚至构思过如果遇见后要说什么。   他会质问对方,为什么睡了就跑,不是说喜欢我吗?   还想问,难不成睡了不爽不满意?   又想委屈诉说,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我当初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如今真被他碰见人了,对方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抱住了另外一个男人。   麦文澈已经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还不如不遇见,留在回忆里还有个美好的念想。   所以他在他们正式见面前,他就知道了明榛回了A城,只不过也没想到会在新项目合作中碰见。   果然冤家路窄。   这次会议时,麦文澈才正面跟他打了招呼。4年不见,明榛样子没怎么变,那天他穿了衬衫和西裤,烟灰色的天丝棉衬衫扎进了西裤裤腰里,没系皮带,正式中带了点休闲,整个人素雅又干练。   感觉像是定做的西服,所以很合身,明榛站在投影前侧身讲解时,麦文澈的视线不由得打量着那修身西裤包裹下的修长长腿、衬衫在胸口处撑出的圆润曲线。身材似乎比4年前瘦下来那会更好了。   食指无声又不耐地敲击着桌面,麦文澈烦躁地喝了口水,不动声色把视线收了回来。   样子是没怎么变,但是审美取向似乎变了很多呢。   麦文澈不由得观察起杜培来。   娃娃脸、卷头发,那种很朝气的......0。   他听见会议开始前杜培让明榛先吃早餐,会议开始时看见杜培给明榛递水,会议进行中明榛忘记一组数据时杜培小声给他提醒。   “明哥”“明哥”叫魂似的喊着。   呵,还挺贴心的呢。   大学时喜欢的是自己这种风格的,工作后喜欢这种......伶牙俐齿的骚0了么?   完全不是同类型的。   他知道这个圈子里有些人并没有固定的top和bottom的概念,看见温柔可爱憨厚的男孩子会有保护人的欲望,看见阳刚健壮的成熟男性又会愿意做小鸟依人的一方——甚至有些同性伴侣一辈子都不会走后门过性生活,就更不会在意上和下。   所以啊,做1跟0都能变,更何况审美取向。   过去都过去了,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吧。   麦文澈已经28岁了,他应该像个成熟的社会人一样,放下执念,过往不究,跟明榛再次碰面也能礼貌寒暄。   然而他就是不爽!   不爽明榛4年前的不辞而别、睡完就跑。   不爽一步一步精心圈养的小白兔没有跳进他编织的陷阱。   不爽明榛居然还敢跟别人在一起出现在自己眼前!   总之,他!不!爽!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找茬,就是寻衅滋事。   他麦文澈不爽,别人也休想快活!   那天早上跟明榛开完合作沟通会议后,紧接着就是部门常规会议。整个会议上麦文澈都心情阴霾,虽然没发脾气,但不苟言笑面无表情,跟了他几年的下属们明显看出来他心情不佳,汇报了正事后也不敢插科打诨,直接散会了。   麦文澈回到自己办公室,才发现刚自己把钢笔落在会议室了,就折回去拿。会议室的玻璃门关着,他正想推开,听到里面的人讲到自己的名字,忽然动作停止了。   会议室里还剩两个新来的实习生在关投影、擦白板、整理会议室之类的,两人边动作边聊天。   甲:“今天麦总怎么了?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   乙:“是不是祝总今天又作妖了?我听说他俩关系不好!”   甲:“你听谁说的啊?”   乙:“老员工们都这么传啊!听说祝总一直在打压麦总。哎你知道吧,有人说麦总跟咱们女副总关系匪浅,所以祝总看不过眼,就老跟他作对!”   甲:“真的假的?不过麦总年纪轻轻就能当上运营部总监,多少有点能耐的!肯定没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对对对......麦总跟成姚,你不觉得他俩关系有点那个吗?”   甲:“不是吧?成姚不是结婚了吗?”   乙:“嗐!搞人妻不是更带感么!”   甲:“我日?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也有点意思!”   乙:“你说成姚有没有C啊?”   甲:“有吧?哎没摸过C,不知道手感如何——”   ......   里头传来两人猥琐的笑声。   这个会议室的隔音并不好,看来这俩新来的实习生并不知道。   麦文澈听到这里,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吧,那今天就让你们看看麦总有多不纯良吧。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麦文澈笑着推开门,冲里面两个人点头示意:“我笔是不是落这了?”   两个实习生面面相觑,吓得瞬间面如土色,不知道刚才说的话他到底听见了没有。   “啊,真在这。”麦文澈装模作样地拿起桌上的笔,忽然问,“你俩是新来的?几月份进的公司?”   一个看似胆子大一点的实习生察言观色后回他:“麦总,我们都是8月份进来的。”   “都是8月份?”麦文澈重复了一下,那就是还不到一个月。   “是的,8月5号,因为是同一天进公司,一起培训什么的,所以比较熟。”   两人比较熟啊......麦文澈沉吟了一下,忽然嘴角扯起微笑:“不知道你们导师或者HR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因为人员架构调整,你们两个人,试用期结束,只能留一个。所以,剩下的日子要好好表现啊!”   麦文澈的话说到这就没继续往下说了,言下之意很明显,二选一的斗争,你俩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吧。   然而,他心里打的主意却是,这种才刚进公司就敢背后碎嘴上司和同事的实习生,他一个都不会要。   但这并不妨碍他先进行一波诛心操作,不妨碍他挑拨离间让对方先窝里反。   能当上运营部总监的,当然得有点能耐啊。   灵鸟的方案是他接触的三个广告代理商里做得最好最全面的,刚开始他差点意气用事把它pass掉了,顶头上司的一次敲打让他理智回笼。   他的直属上司祝总是A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年初总部突然空降了个市场部总监过来,说是要承担品牌推广的业务。市场部总监虽然职位是总监,理应比总经理低一级,但工作职责上却是跟总经理平等的,而且都是直接跟总裁汇报工作。   市场总监要做品牌推广,部分业务会跟运营部原本的工作有交集甚至冲突,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市场总监要站稳脚跟,必定要削一些祝总经理的实权。   两个高层的明争暗斗从此拉开。   市场总监想自建一个属于品牌的MCN团队,祝总不同意,觉得外包给人做更专业更高效。市场总监刚空降到位,还在招兵买马阶段,公司的预算也还没调整到对应的部门,目前来说这项工作还是放到了祝总头上。   麦文澈的想法其实也倾向于市场总监,但他不能明着拆自己领导的台,只能顺着上司意思找广告代理公司承接。   祝总把他喊进办公室让他汇报广告商的进度,一针见血指出如果这件事没做好,以后公司广告推广板块的内容就会都交给市场总监。   麦文澈瞬间感受到了压力。因为他知道,这事如果成了,他仅仅是大功臣背后的得力助手;如果不成,他就会是背锅的罪人。   既然这样,那还是希望这个推广合作做得漂漂亮亮的。   理智让他把灵鸟的PPT又看了一遍,最终还是决定选灵鸟。其他的那些代理商,PPT里什么“赋能、抓手、闭环”,一眼扫去,满眼的专业行业术语,实则什么实际的落地方案都没有,净是些大忽悠。   他突然灵光一闪,我才是灵鸟的衣食父母呢,我说了算,我有什么好避讳的?   谨慎起见,他加选了另外一家代理商作为Plan B,只不过做的预算会少很多,然后叮嘱助理成姚:“灵鸟相关的所有细节,都要跟我汇报。”   成姚一愣:“你有空跟啊?”   “有。”沉思一下,麦文澈又说,“提醒一下下面的运营,跟灵鸟多接触多学习,我们始终会组建自己的团队,公司交了学费就好好学!”   成姚状似不解,但还是“啊”地应下了。   其实麦文澈也不算吹毛求疵,他本来就是个工作认真的人,只不过平时对待自己手下批评时会委婉很多,现在对待灵鸟说话没那么客气而已。   他本质就如此。 第7章 大学初识   \\\大学里,像明榛这种体型的胖子,想不注意他都不行。其实说是胖子,因为个子高,更应该说是壮,像巨熊似的。让麦文澈真正跟这个胖子熟悉起来,是那次打球。   那天跟学生会里认识的一些师哥师弟打球,他们队输了,下场后一群人在复盘刚才的精彩瞬间,替麦文澈可惜,说他技术可以,但跟队友默契一般。   打闹之间话怼话,队友把麦文澈推了出来,说给他个逆风翻盘的机会,要跟赢了的队PK,输了就请吃饭。   先是比摸高,麦文澈弹跳力不错,险胜了;对方不服气,要加赛,说是男人就比力量,掰手腕或者做俯卧撑。   然后球场外一个胖子经过,有人冒出了鬼点子说要比深蹲,就抱那个胖子。   年轻男生血气方刚,最是受不了同伴的起哄,也最容易受气氛挑拨,麦文澈也不例外。   这个胖子他有印象,之前他的水杯落在了礼堂,回去拿的时候就是这个胖子捡到的,好像是外院的小师弟。然后听到胖子说他“控场很好,很幽默,普通话标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赞美,但相比夸他帅、夸他好看,麦文澈更喜欢别人夸其他的。   容貌这东西是父母给的——虽然他也利用着自己的外形优势赚钱——也许见过太多长得好看的人了,他是真的觉得注重外貌很肤浅。   他记得礼堂之后在图书馆还碰到过一次这个胖师弟。   那天他宿舍的空调坏了,报给了宿管,宿管说得明天才能修。夏日炎炎的在宿舍扛不住,室友要不去其他宿舍蹭空调,要不去网吧打游戏,麦文澈哪也不想去,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看会儿电影,就抱着ipad去了空调开放的图书馆。   图书馆空余位置不好找,他楼上楼下绕了好久,才终于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了个位置,就是坐的小胖师弟旁边。   所以他对这个小胖子总有些莫名的亲近感,也不管这种行径是不是不礼貌,站在场边就朝人招了手。   那天在球场,麦文澈跟人比深蹲输了,他也不甚在意,本来做好了请吃饭的准备,居然被小胖师弟一张免单券给免了单,麦文澈乐了。他不缺请吃饭的钱,就是觉得凑巧,明明是别人的好运气,自己却成了最大受惠者,那说明还是自己幸运啊!   后来去KTV,明榛刚开始说他不会唱歌,不太愿意跟着一起去KTV,麦文澈好说歹说才把他薅了过去。   麦文澈认识不少胖子,都是些比较会来事儿的主儿,性格随和容易相处,甚至有点自来熟,他本来也以为明榛是这种性格。   然而到了KTV明榛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不唱歌也不喝酒,眼神总是滴溜溜地在自己身上转,乖巧又安静。   ——虽然用“乖巧”这个词去形容一个身材这么魁梧的人有点好笑。   十几个人只有两个麦克风,其他没唱歌的就在旁玩游戏喝酒,还有人玩起了猜词游戏。   队里的其他人跟明榛也不认识,大家玩嗨了自然忘了招呼他。   麦文澈自己也说不通,到底是明榛一言不发躲在角落的模样激发了他的英雄情结救赎心态,还是那颗晶亮亮的眼睛从始至终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满足了他奇怪的被依赖欲,就在一瞬间,他决定了,要拉明榛过来跟他组队玩游戏,而且人好歹是自己带过来的,得关照一下。   他也没想到跟明榛组的队居然赢得一骑绝尘。   男生间的胜负欲本来就强,加上都是熟悉的兄弟,小小的快乐也能数倍放大,一个幼稚的游戏也能让他们越玩越嗨。   到后面比得难分难解,有人提议干脆来个抢答,一词定胜负结束游戏。起哄间就把最陌生的明榛推了出去,让他去描述词,其他人抢答。   小胖师弟有点局促,手机里翻到了新的词后整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麦文澈:“这个......这个词太简单了......我一讲就猜出来了......”   麦文澈鼓励他:“没事,你往复杂了讲!”   明榛想了一下,下定决心般说了几个单词:“两个字。图书馆,ipad,女主,武器。”   其他人一脸懵逼,这么毫无联想性的描述想抢答都抢不了,而麦文澈当下却是连迟疑都没有,脱口而出:“弓箭!”   然后就看见明榛兴奋地说“对了对了”,旁人一脸“发生了什么”的神情。   ——那天麦文澈在图书馆碰到明榛时看的正是《饥饿游戏》,女主的武器就是弓箭。   这种只有自己能解码的描述赢得可太爽啦!   那天活动结束时麦文澈加了明榛的微信,当时加他时也没特别的意思,纯粹就是觉得他替自己省钱了,下次有机会请他吃个饭,而且觉得这个小胖师弟虽然身子看上去笨拙,但脑子挺灵活的,当交个朋友了。   后来准备考六级的时候,他有天在朋友圈感慨了下自习室的位置太难抢,明榛忽然给他发来消息,说他每天都去自习室,要不要帮他占个座儿。   这敢情好啊!   于是只要麦文澈有空想去自习时,就给明榛发消息,让他给自己占个座,一来二去,两人在微信上的交流互动就多了起来,有时候打游戏缺人还能凑个人头,甚至自习结束后还一起吃过两次饭。   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段时间。真正让麦文澈觉得明榛有点特别,是他觉得这个人有点反差。   明榛看性格感觉是个很典型的不争不抢的人,平时走路都低着头,绝不东张西望,话也不多,总是安安静静的,存在感很差——呃,不讨论身形的情况下。   有次远远在学校超市遇到他,他前面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把货架都撞歪了毫不知情,明榛跟在身后看着摇摇欲坠的货架匆匆拖着圆滚滚的身躯上前扶着,刚好被校超老板看见了,以为是他撞歪的,就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而明榛也不辩驳,默默地扶正货架,默默把货品整理好,又默默地低头离开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似乎很逆来顺受的人,却也有积极争取的一面。   也是在备考六级的时候,有几次在自习室时见他频频出门接电话,麦文澈便好奇问一嘴,才知道对方最近一直在远程协助家里人申请装路灯的事情。   他奶奶有个闺蜜住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有天晚上奶奶摸黑去找她串门,路上太黑没看清,摔了一跤,导致手掌骨骨裂了。他们小区没有路灯,很多老人家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平时晚上干脆都不出门。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小区没有物管,不会有人去跟装路灯的事情。   明榛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打电话咨询,找了社区居委会,问了城管局,最后再到路灯所。辗转反复多次,好不容易申请递了上去,路灯所都准备来实地调查安装了,又推进不了了。   十几户人家意见不统一不愿意装。一来是路灯电费需要当地居民承担,那片区住的都是些节俭的老人家,路灯亮一宿觉得太浪费钱了;二来是有沿街住户觉得整晚亮着灯影响家里人入睡。   麦文澈光听前面跑了那么多个部门就觉得麻烦了,一听后面还涉及人情世故就更觉得头疼。   这件事前后搞了一个多月,进展不顺,麦文澈以为明榛会放弃,没想到对方的韧劲出乎意料。   他一边跟路灯所沟通,看能不能把灯改成那种智能热敏感应的,一边逐家逐户地去说服街坊邻里。   路灯所那边早就不耐烦想撂摊子了,抱怨着说是居民不愿意配合,又不是自己不愿意做事。   明明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却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地跟不同的人说服、宣传,脸上深情肃穆,语气不卑不亢。   又一个多星期后,麦文澈看到明榛开心地发了条朋友圈,说某某奶奶小区终于装上太阳能热感应路灯了。   那一刻,麦文澈突然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光环。   有毅力又坚韧,认准了理就死磕,大概是那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   转专业是,装路灯也是。   这种反差很有意思。///   所以,即便几年不见,麦文澈在工作沟通群里看到灵鸟的人发了40多份脚本过来时,就知道,明榛还是那个明榛,只要是他想做成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   麦文澈翻着灵鸟发的各种脚本、广告计划表,做得专业且周详,不由自主地带了些赞赏的意味,这样的乙方公司很让人放心。   不愧是明榛。   意识到自己是在认可明榛,又不觉心生烦躁。   他皱了皱眉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一盖,抓起了一旁的手机,点开了朋友圈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然后刷到了丁予泽昨晚凌晨的朋友圈,几张一群人吃喝玩乐的照片,配字是“祝我浩年年25,童心永不变”,底下带了个定位。   定位是A城某家店,他有点讶异,丁予泽回A城了?   鬼使神差地,麦文澈点了个赞。   几乎是立刻,他收到了丁予泽的信息。开场白什么也没有,就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麦文澈明知故问:【你回来了?】   丁予泽:【是的,想我吗?】   麦文澈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丁予泽:【就前天啊。】   麦文澈:【这次什么时候走?】   丁予泽:【暂时还不知道。今晚一起吃饭吗?好久不见,怪想念的。】   麦文澈自动忽略了那些跟想念相关的描述,回道:【可以,你定个地方吧。】   丁予泽,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麦文澈的前任。   麦文澈工作这些年,谈过两三场不咸不淡的恋爱,时间长长短短,每次开始和结束都果断而理智,唯有丁予泽,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曾经想过,如果丁予泽不是像个荆棘鸟一样一辈子都奔波在路上,他很大概率上能完全取代明榛的位置,因为他真的是个有趣又闪亮的人。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丁予泽热爱冒险,热爱旅行,好像永远都不会为谁驻足停留,在他眼里,只有背着行囊在路上的人生才会圆满,探索各种未知的领域才能让他荷尔蒙迸发,这是当初麦文澈喜欢他的原因,也是他俩分开的原因。 第8章 旧爱   第一期的广告投放很快开始了,明榛几乎每个步骤都亲力亲为,跟优化师叶方舟每天都在盯着投放数据。   前几期的测试数据并不好,明榛让叶方舟把每个素材的数据都拉了表格做了复盘分析,发到工作沟通群后,把每个成员接下来的工作都安排好——策划出多少个什么类型的剧本,剪辑那边的素材要怎么改,优化师的投放计划该怎么调,媒介要跟平台采买多少流量等等,让他们在今天下班前交。   叶方舟跟明榛沟通了下想法,快速交了版新的计划,同步发给了三晨。   其实在测试阶段一般都不会跟甲方过计划,但三晨那边不知道是不放心让乙方自己研究, 还是不干涉一下就体现不了甲方的意义,总之明显就是不太满意,来来回回改了几次。   一天的时间在忙碌中过得特别快,明榛正埋头看数据,坐他对面的杜培忽然敲了敲桌子,轻声问:“丽祯交剧本了吗?”   许丽祯是他们的策划。   明榛没抬头:“没。”   杜培用手捂在嘴边用气声说:“她好像准备下班了。”   明榛这才抬起了头,看见许丽祯正折好身上披的围巾,背上了背包,边夹着手机边匆忙地收便当盒,嘴里说着:“......啊,行行行,我在收拾东西了,我马上过去!”   杜培只是一个商务BD,虽然三晨项目是他负责联络的,但他的工作只对外,对内跟许丽祯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这种事情他不方便出头,只有找明榛了。   明榛自然也懂他的意思,便放下鼠标起了身,询问道:“丽祯,你是准备下班了吗?”   “哎对!”许丽祯匆忙地应着。   “那今天要交的剧本,是你今晚回家加班发给我吗?”   许丽祯愣了一下回:“明经理,今天交不了。”   明榛眉头皱了皱:“我早上已经说过了,今天必须要出。如果你今晚不加班,那你晚上回去后发给我。”   “我晚上有事......”许丽祯继续匆忙地应着。   明榛口气很严肃:“你不能按时完成,为什么不及时反馈呢?”   许丽祯被明榛的语气镇住了,忽然看了眼她旁边坐着的直属领导,对方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正色道:“是这样的,麦经理,我觉得你们项目组的工作量很不合理。我毕竟是个复用的人,我还跟着其他的项目,可是等级比咱高的项目也没有这么大的素材量。你们的脚本数量多、改动也大,恕我直言,不要每次推广数据不好就赖素材,这跟运营投放的手法也有很大关系的,这一天改来改去,一下子更换十几条素材,在我看来是非常不合理的。”   “如果你对工作安排有意见,那你应该在早上安排的时候就知会我,而不是交不上素材的时候给我找理由。”   两人说着说着火药味越渐浓重,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打字或聊天,抬头看着他俩。   互联网公司大都扁平化管理,扁平的优点是管理层级比较少,沟通比较直接高效。缺点就如现当下,因为都是些20出头的小姑娘小伙子,没有什么办公室政治,对等级没有什么概念,语气一搂不住就会变成了“干仗”。   对面的姑娘被明榛说得翻了下白眼,继续把背包背身上,甩下一句:“反正我今天出不来,明天上班后我可以处理,如果你一定要今天出的话,你找我组长沟通吧。”   说完将黑着脸的明榛一人留在原地扬长而去。   旁边刚才像按了暂停键似的看戏般的人这才重启,嗡嗡的交谈声和键盘声重新蛛网般缠绕听觉。   “明哥,先去吃饭再回来加班吧!”旁边的杜培见状,赶紧给明榛制造台阶下,不由分说搂着他肩膀要往办公室外面走,边走边说,“让小弟今晚请你吃个饭。”   明榛皱着眉头被推着往外走,深呼吸一口气才按压住情绪,就坡下驴问道:“吃什么?”   “大餐吃不起哈,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只能请你吃个快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别选太油腻的,我得——”   “得吃得健康点嘛!”杜培打断了他,“嗐,我认识你三年了,你的习惯我还不懂么!”   杜培嘻嘻哈哈没点正形,两人准备步行到附近快餐店吃晚饭,最后选了在明榛眼里“健康的”餐厅——麻辣烫。所谓食材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汤煮的方式热量也比较低。   落座后,杜培捧着手机在繁忙地回消息,一会儿后才说:“她们说,丽祯家的猫咪这些天生病住院了,所以要赶着去看小猫咪。”   明榛知道他是在替自己打探缘由,想缓和一下两人刚才的摩擦。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能加班,这种行为在明榛眼里都是不负责任的。他极度不认同:“团队工作不是单打独斗,一个人的进度很有可能拖慢整个项目流程的,何况工作任务明明有了deadline节点,完成不了也没及时反馈,这简直是连最基本的工作素养都没有!”   “这策划稿没那么急的话,那就明天再出嘛!”杜培继续宽慰道,“大家都是社畜,都是被资本主义吸血的无产阶级,我们要对劳苦大众多点人情味,多点宽容嘛!”   明榛沉默地搅着碗里的烫青菜。   同样的饭点时间,在CBD商圈的高层望江窗景旁,麦文澈和丁予泽坐在西餐厅里吃饭。   半年没见,丁予泽皮肤又黑了点,短袖袖口若隐若现浮现的肌肉似乎也比之前健硕了些。   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麦文澈问他这次又去了哪,丁予泽悠然地切着牛扒,说是从南非回来,然后眉飞色舞地说起在南非的见闻。   他说这次是跟一个拍纪录片的团队过去的,在那边呆了三四个月;又说南非的治安不好,每次外出都有专人专车跟着,没敢单独行动过;说到当地有奇怪的法律,如果等红灯时遇到抢劫,可以闯红灯;说当地持枪需要申请执照,他本来好奇想去申请一个,才知道按法律走程序要半年,但黑市随便就能买到......   说到旅途的惊险见闻,他整个人的眼里都带着亮光。   虽然一直都是丁予泽在说话,但麦文澈并没有不耐烦,其实听起来是挺有趣的,毕竟这可能是麦文澈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生活。   聊完了南非,两人又聊了些近况,丁予泽忽然意有所指地问:“你有对象了么?”   麦文澈答:“没。”   “还是一个人?”   麦文澈笑:“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一条狗?”   丁予泽了然地勾勾唇:“也是,有的话你也不会给我朋友圈点赞了。”   麦文澈不置可否挑挑眉。   丁予泽一如既往的直接。   他们初识时他也是这么直爽干脆。   两年前麦文澈跟几个朋友去泰国旅行,因为不想去看庸俗的人妖成人秀节目,所以被好友抛下了,落单的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酒吧喝酒解闷。然后有个女生过来用英文搭讪,他礼貌拒绝,说很抱歉,我不喜欢女人。   麦文澈看着女孩离开,回到自己座位上跟同桌一个高大的男人咬了下耳朵,那个男人便起身走了过来。   丁予泽那时穿着非常local的印花衬衫和印花短裤,脚上踩着彰显著热带风情的拖鞋,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他坐在麦文澈面前问:“听说你喜欢男人?喜欢我这款吗?我们观察你好久了,能请你喝杯酒吗?”   麦文澈那时正值感情空窗期,加上独身一人,并不抗拒艳遇。两人聊了几句,惊讶发现大家都是A城人,然后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回国后又见了几次面,然后顺理成章地发展成恋人。   吃完饭,两人坐电梯下行时,丁予泽忽然问:“我今天没开车过来,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听得懂潜台词。   所以当丁予泽把麦文澈迎进屋里后,二话不说就猴急地掐着麦文澈的腰把他按在沙发上索吻。   吻了片刻丁予泽忽然低声笑骂:“草,被你亲硬了。”他快速地拉开两人的距离,问道,“先洗个澡,要一起吗?”   麦文澈摇了摇头。以前他跟丁予泽洗过鸳鸯浴,但对方是那种冬天都会去户外冬泳的人,所以两人洗澡时经常水温不合,“鸳鸯浴”没啥好的体验感,麦文澈索性也不委屈自己了。   丁予泽耍流氓似的揉了把麦文澈的屁股,又问:“你先洗?”   麦文澈也不跟他墨迹,把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拿了套丁予泽的居家服。   丁予泽家境不错,父母定居海外,他们谈恋爱那会,麦文澈就常来他家跟他厮混,早就驾轻就熟。   澡洗到一半,丁予泽敲门,说有署名为“麦女士”的来电。   是他妈。   麦文澈并不想接,让丁予泽按掉了。   待他洗完澡出来,丁予泽已经开了音响播了舒缓的音乐,他边往卫生间走去边妖娆地冲他抛了个飞吻,说:“等我洗白白——”   麦文澈隔空回应了他的飞吻。   丁予泽的澡洗得飞快,都让麦文澈怀疑他是不是就冲了个水就出来了。他浑身上下就只穿着条骚气的三角内裤,毫不避讳地光着脚走到了沙发旁边,在麦文澈身旁坐下。   手机来电声第二次响起,依然是“麦女士”。   “不接吗?”丁予泽问道。   “别管她。”麦文澈看了眼算是不着寸缕的丁予泽,起身把阳台的落地窗和窗帘拉上了。   折身返回时,丁予泽忽地抬起一只脚拦住了他,把他刚摘下的领带圈到了麦文澈脖子上,掐着他劲瘦的腰肢,鼻子蛊惑地往他脖子上嗅了嗅,说:“其实我还挺想你穿着西装做的。”   麦文澈扬了扬嘴角,翻身跨坐到丁予泽身上。   所有的发展都在意料之中,从他看见丁予泽朋友圈点下那个赞开始,他就想到今晚他们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恼人的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   麦文澈这下真的烦躁了,摸过手机直接想挂断,这才发现来电是一个本地固话。   大概率也是麦池雪,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麦文澈正想直接挂断,丁予泽说:“接吧,可能有事情呢。”   犹豫了半秒,深呼吸一口气,麦文澈按了接听键。   “是麦池雪的家人吗?我这里是江南区派出所。”   上衣已经被脱掉,额发也稍显凌乱,麦文澈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接电话,丁予泽躺在沙发上用脚尖轻轻地在他胸口和腹部挑逗。   麦文澈按住了在自己前胸作乱的脚丫,用嘴型说:“正事。”对方才作罢。   听明白了原委,麦文澈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思忖了两秒说:“我得去一趟。”   丁予泽努努嘴不说话,忽然瞟了眼他手腕,满脸失望:“哎,今晚又得吃自助了。”   江南区派出所不远,明明20分钟能到的路程麦文澈多花了一倍的时间。驱车前往的路上,整个人的烦躁值到达顶点。其实,相比烦躁麦池雪坏了他的好事,他更不愿处理麦池雪搞出来的幺蛾子。   刚派出所民警告知他,说最近侦破了一起非法融资骗局,骗子自称受到中央扶持做什么黄金大项目,骗那些对金融不了解的叔叔阿姨去买股票。   麦池雪属于还没花钱进去的那种,本来是作为受害人来协助调查,做个防诈骗教育就行,谁知她非但不承认自己被骗,对要查封那个骗子公司的事情还异常愤怒,当场骂起民警来。办案民警沟通不了,只能让她联系家人来做防骗宣传。   麦文澈万万没想到,他去江南派出所接麦池雪还会碰到明榛和杜培。   确切点说,是明榛和杜培以及杜培前男友。他们因为在餐厅打架被警察带回派出所做调解。   ?宋旧辞   旧爱就是个工具人,还有一丢丢就下线!\\\?( 'ω' )? /// 第9章 “臭直男”   明榛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这么难看的姿态在派出所里跟麦文澈见面。   刚才在麻辣烫店里,他跟杜培还吃着饭呢,杜培突然筷子一摔就冲了出门,跟路过的一个黑衣男子拉扯起来。   一个说着“你凭什么把我的钱都转走”一个说着“我们早就分手了”,一人要跑一人硬拽,当街推揉起来,明榛赶紧出去想拉一下架。   然而黑衣男一看明榛语气反倒更激昂了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还说你没出轨?你他娘的跟着你领导从B城跑到A城来,我早就看清你的性子了!”   杜培让他“把嘴巴放干净点,我跟你说还钱你扯个屁出轨”,两人拉扯间扭打在一起,也不知道谁撞倒的,店家门口的一锅卤料打翻在地。   黑衣男对明榛的恶意非常明显,扑上来又抓又挠。明榛平常不是个爱惹事的人,但他这些年健身房不是白跑的,拳也不是白练的,见对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下意识就反击,拳头就往人脸上招呼去。黑衣男红了眼,瞬间发了狠,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接着便是店里伙计出来劝和拉架,然后有人报了警。   民警到得挺快的,杜培跟黑衣男还在相互指责说是对方先动的手,见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为了不在门口吵嚷影响店家生意,民警把他们带回了派出所。   进了门,黑衣男还在嚣张地放狠话:“是谁先动的手!调监控!就算进了警察局我也不怕你!把我脸弄这样!给我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   “在派出所不要大声嚷嚷!”民警喝斥道,又指着黑衣男跟杜培确认道,“你说他是你男朋友?”   “是!”“不是!”两个回答同时响起。   “是前男友!”黑衣男气愤地补充,“我们早就分手了!”   “那他呢?是现男友?”民警又指着明榛问。   警务大厅里太空旷了,所有的对白都清晰无比地传入到耳中,明榛知道麦文澈肯定听见了。   明榛看着麦文澈和麦池雪投来的探究目光,尴尬得一句“我不是他男朋友”含在喉咙却说不出来。   “警官!这个事情跟我同事没关系!”杜培严肃地说着,一下子站到明榛前头。   “同事?是奸夫吧!”黑衣男嘟囔着还想继续说下去,被民警一记眼神吓到闭了嘴。   “我得先搞清楚到底是情感纠纷还是金钱纠纷!”民警说完又用手指了一圈,语带警告,“不要在派出所动手动脚的,有什么事等我们问讯清楚再说!你,先进问询室!”   说着民警把黑衣男带进了问询室,留下杜培和明榛两人在大厅里。   明榛太难堪了。   他以前就知道杜培有对象,但并不知道他的对象是男人!他还在W.E.的时候就模糊听说了杜培有同居对象,那时候他们交情不深,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八卦同事的人,所以并没有细问。   后来他离开W.E.跳槽到灵鸟时,有天杜培突然联系他要跟他借钱,他下意识就想拒绝。   杜培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又充满希冀,说他的钱都被对象转走了,他父亲遭遇车祸进了ICU,他现在急需用钱,问能否借些钱给他渡过困境。   明榛听清楚了状况,让对方提供了一些住院单据,写了借款证明,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存款悉数转了过去。   虽然明榛也知道自己不会察言观色、为人处世不够周到不够圆滑、更不懂各种人际交往的弯弯绕绕,他以为自己都出来工作了那么多年,也带过了不少项目,还暗自庆幸自己好歹进步了一点,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gay、这么大的一个同类在自己身边晃悠了那么久也没察觉,他觉得自己也真是够迟钝够失败的。   但是!   现在不是感慨自己没眼力见的时候!   明榛以前就有点杯弓蛇影,他一直很努力地在麦文澈面前隐藏自己是个gay的事实,而此情此景让明榛狼狈得只想躲。   \\\大学时,隔壁学院曾经发生过一件极具争议的事情,有个男生在操场上向另一个男生摆蜡烛表白了。   那些天在朋友圈里,明榛看到了颇多祝福的声音,那时候他心里还挺高兴的。然而很快,他的这丝欣喜便被抨击得荡然无存。   相比于很多女生赞美“美好爱情”“love is love”的正面反馈,明榛自己作为一个男生,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男生这边的态度有多恶劣。   他坐在饭堂里吃宵夜,听到旁边坐着的几个男生在骂骂咧咧,说什么“以后生了儿子可不能再送到理工大了,沾染歪风邪气”;说“如果是我儿子,我肯定打断他的狗腿”;说“那些说支持的,你怎么不带一个同性恋回家给她爸妈看?”;说“影响太差了,理工大丢脸丢到互联网上了”......   这些男生没在朋友圈或者QQ空间里面发表什么态度,但看到转载的视频说出口的话却是最心底的真实看法。   而网上的恶意更大,因了那个告白视频,理工大的名字冲上了微博热搜,恶言冷语铺天盖地而来,甚至有人说“督促有关部门查明情况、尽快开除二人学籍”。   听说后来这对男性情侣在高压之下被请了家长,谈了话,再后来的结局不得而知,但理工大从此禁止在学校范围内公开告白,所有大型组织活动都要打申请,由此可以推断猜测那对同性情侣的结果不一定美好。   明榛的社交圈子太窄,也无法打探那两个男生最后怎么样了。而人们只关注了当初的轰烈,没关注后来的惨淡。   那时候明榛就懂得了一个道理,大学校园里年轻人多,包容性会高一点,尤其是那些向往“轰轰烈烈的爱情”的年轻女孩子,更愿意为“爱情本质”发声。但沉默的大多数、躲在网线背后嘲讽的人才是社会的缩影,整个大社会,仍然不能接受这种少数之情。   小众之所以叫小众,是因为它跟大众对立。大众可以允许它存在,但不允许它高调存在。   高调的告白固然美好,但它不是没有代价的,何况爱情本来就应该是很私人的事情。   这件事让明榛耿耿于怀。   后来有次跟麦文澈出去接网拍,当时一起拍摄的还有一个男模特,会有很多互动的镜头。拍摄间隙,明榛看到男模特忽地用手很重地揉了两下麦文澈的屁股,嘴里还调侃说着:“路路屁股真翘啊!”   因为是在大庭广众的镜头下,所以其他人没太觉得有骚扰的成分,但明榛能明显感受到麦文澈脸黑了一下。   对着镜头时麦文澈很敬业地继续拍摄,离开镜头回到明榛身边后,他听见麦文澈充满厌恶地骂了句:“死变态。”   也许是自己探寻的眼神过于直白,麦文澈不以为意抬着下巴往那边指了指解释道:“说那个手脚不干不净的gay!”   “你怎么知道他.......”   “切,一看就看出来啊!模特圈子里这种趁工作揩油的gay海了去了!”   明榛心惊肉跳。因为他看见麦文澈翻了个白眼。   所以,明榛在跟麦文澈的交往相处中,一直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性取向。除了因为自己喜欢他,不想对方困扰外,更因为他也很珍惜这个来自不易的“朋友”。   麦文澈是他青春期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明榛所求不多,他不奢想跟麦文澈谈恋爱,不敢有妄念,能有一个知心好友业已满足了。   怎样才能更好地呆在明越身边呢?   明榛没谈过恋爱,不懂什么推拉技巧,但他脑子也不傻。   首先,生活要有交集。   其次,不能让麦文澈反感他。   不反感既包含了做一些麦文澈喜欢的事情,比如帮他占座,陪他一起打游戏;也得包含不做一些麦文澈可能会讨厌的事,比如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喜欢男人。   后者伪装起来其实也挺简单的。   前几年短视频软件还没开始流行,但直播平台却如火如荼,而直播平台的跳舞区正是“绅士”云集之地。   明榛下了个时下红火的直播软件,不仅经常看,还经常给麦文澈转发。   “我逛XX舞蹈区,感受到了古代人逛窑子的乐趣。”   “快来看看我最近刚粉上的小姐姐!真的不是封面欺诈噢!”   “哈哈哈哈,太搞笑了,这叫跳舞?这叫打拳吧!”   “哇,这属于东莞失业人员再就业吧,这居然没被封?”   ......   点评用词尽量往低俗和毒舌靠拢,似乎这才能彰显他的“臭直男”本色。   麦文澈有时候会回,有时候不回,会夸对方“眼神有灵气”“很敬业”“造型很好看”,让人觉得他可能只是纯粹的欣赏人体艺术。   他这种分享漂亮小姐姐的行为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后来他跟麦文澈已经很熟络了,加上学业又再加重了后,才停止这种欲盖弥彰的的行为。///   明榛没想到,自己大学时拼命地跟gay划分楚河汉界,就连那场情事,他也只希望对方当作是直男之间的猎奇游戏,然而此刻,他却以这么赤裸裸的方式在麦文澈面前跟一对gay扯上关系。   心脏酸酸涩涩,说不上来是窘迫,是难过,还是丢脸。   他们现在正坐在警务大厅里等待进调解室调解,杜培还在低声地跟明榛道歉。麦文澈坐在问询台前跟民警对话,后来大概是接待的民警去打印证据资料,安排了麦文澈和麦池雪坐明榛旁边的位置上等。   麦文澈迈着长腿走过来,站在明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扫了眼旁边的杜培。   明榛被这种研磨探讨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完全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旁边的杜培却自来熟地打探起麦文澈为什么来派出所。   救命般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是广告优化师叶方舟。   明榛几乎0.1秒就接听了电话:“喂,怎么了?”   “明经理,有个不好的事情要告知你一下。”   这样的开场白简直是听到了雪崩的前兆。   叶方舟告知他,刚刚三晨有个计划跑超了将近十万的预算。他说他刚回家吃完饭,本来只想跑一小会儿测试下素材的,所以没设置限值,最近工作忙比较累加上刚吃完饭发饭晕,躺在沙发上玩会儿手机居然睡着了。等他眯了40多分钟后醒过来,已经超期消耗了近十万的费用。   什么救命电话,这是夺命电话啊!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雪中送炭,从来只有雪上加霜。   明榛捏着发胀的眉心,耳朵似乎还听到了一阵翁鸣。 第10章 要不辞职算了   电话那头的叶方舟还算冷静,提供了两个处理方案,一是这两天先不给三晨数据,过几天再统一提供,明天他可以多创几个计划,争取把消耗的平均值拉下来,总体数据做漂亮就行;二是反正现在在测试,属于冷启动期,数据不好三晨也知道的,干脆宣称这种素材测试亏损是合理的,总之他可以给出各种堂而皇之的理由掩盖这个错误。   明榛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踱步走出了门口,听完思考了几秒,说:“这个事情不能这么处理。”   他向叶方舟说了自己的处理方案。   电话那头的人听完,沉默了一下,有点结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太认可:“明经理,不、不必这样吧?”   明榛没打算跟他啰嗦,再三跟他确认了方案的可行性,得到叶方舟回答公司能允许这种处置后,回道:“麦总刚好跟我在一起呢,我直接跟他沟通吧。”   挂了电话,明榛转回了警务大厅,向麦文澈颔首示意:“麦总,沟通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两人走到了派出所门口,明榛把前因后果跟麦文澈说了,麦文澈不可置信地听完,语气冷漠:“现在还只是账户测试阶段,正式签了合同可怎么办?这么低级的错误也能出现,这让我很怀疑你们的专业度。如果做不来,你们家就别投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明榛诚恳道歉:“对不起,澈——麦总,这起运营事故的确不应该出现。我现在跟您沟通并不是要推卸责任,是想把处理方法告知您。   “首先,我们已把所有的计划都停了。   “其次,针对这个事情,我们会出一份对应的赔偿处理方案,目前预想的有三种:一是我们调整推广,减少试错成本,保证将预算控制在您的总预算之内;二是超出预算外的部分由我司承担,折算成其他服务形式比如免服务费为三晨做一场直播;三是试用期服务佣金降两个点。具体由您公司确定。   “最后,为了规避以后推广过程中再次出现类似问题,我会要求运营主管加派一位优化师来跟进三晨这个项目的投放。您看可以吗?”   明榛自动在口吻用了“您”字,已经把态度放得非常卑微。   麦文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复杂,看着这个个子明明比自己高很多的青年,此刻面露愧色、低着头向自己道歉,最终妥协似的摆摆手:“我明天先让下面的人看了账户情况再说吧!”   说完准备转身,忽然有些别扭地停了下来,下巴往里一指:“男朋友打架了还是怎么的?”   “我跟他,不是,不是那种关系......”明榛确信他是听到刚才警察问的那句“这是现男友”,急急解释后困窘地低着头,恨不得自己就是鸵鸟,能把整颗头埋进地里。他不敢抬头看麦文澈的眼睛,所以错过了麦文澈此刻微不可察的挑眉。   里头的警察高声喊了声:“麦池雪家属——”   “在!”麦文澈应了声,又说,“我有认识的律师,如果需要,联系我。”说完这句,地上的鞋尖转了个方向,往屋里走去。   明榛愕然抬头,只能讷讷接一句“好”。   民警是先分开问询然后再一起把人带进的调解室。   明榛这才清楚杜培和他男友的纠纷。   杜培和男友谈了几年,两人当时还蜜里调油时,专门开了个帐号定期存些钱进去充当爱情基金。男友出于宠爱杜培,帐号跟密码都是他管的,两人还曾做了约定,说谁出轨谁就净身出户。   后来男友恰好无业期间拿了一部分钱出来投资,杜培不开心,觉得这是两人的钱,如果你拿了一部分出来投资,那他也能支取一部分。刚好那时他开始跑商务,觉得坐公车上下班太奔波,就想买辆车方便点。   男友不同意,觉得车是消耗品,而他投资是增值的,两人因此事产生了嫌隙。   杜培是做商务的,朋友众多,男男女女关系都很亲密。男友一直对此颇有微词,后来因为男友见杜培跟某男子拍了张亲昵的贴脸照,觉得他不忠贞,爆发了次争吵。两人互不相让,男友第二天收拾东西走了。   杜培以为他一如既往地闹脾气,过几天冷静了就回了。没成想一个星期的销声匿迹后,在他家人出车祸急需用钱时,一查账户,才发现钱早就被男友全部转走了。   情况紧急,杜培到处跟人筹钱,先后借遍了亲友也才撑了十几天,后来实在走投无路才联系了交情不深的明榛。   他对于男友残存的一丝爱意早被消磨掉了,简直是恨之入骨,四处想搜刮把人找出来。今天这么偶然在A城遇见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男友一口咬定这是分手费,是杜培“出轨后的补偿”,是他说的“谁出轨谁就净身出户”。杜培不认可这个说法,两人这就扯皮了起来。   两人在拉扯中都受了伤,民警问两人是要拘留还是要调解,一听要拘留两人都吓到了。但杜培说男友不还钱的话坚持不调解,还说准备要起诉他。   在民警一顿“普法”下,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两人签了调解协议——男友说钱都投资出去了,暂时没钱还,写了张借条说后面会分期偿还。   最后民警还带着明榛和杜培回店里赔偿了老板的损失。   晚上10点多回到家,明榛开了自己的电脑查看叶方舟晚上的运营事故。   然后置顶的【灵鸟x三晨投放沟通群】里有条新信息,消息预览写着“麦文澈:[语音]”的字样,他心里一动,赶紧想拿起手机听听麦文澈说了什么。   然而,越急越容易出岔子,他偏鬼使神差地去拿手机,手一挥就碰倒了旁边的杯子,满杯的水哗地一下倒在了插线板上,接着整个屋子瞬间陷入漆黑。   “操!”甚少骂脏话的明榛急得飙出一句脏话,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本想找手机来照明的,又不敢乱摸桌面,硬生生在黑暗中站了几秒才恢复理智。   开门看了一眼,幸好只是他一户人跳闸了,趁着楼道投射的灯光,眼睛慢慢适应黑暗。   翻箱倒柜找到手电筒,把短路的插板插头拔掉,重新打上电闸,他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的电脑刚居然黑屏了!——他一直觉得大屏用着爽,这套台式电脑还是辛辛苦苦组装的。   着急地按了好久的开关。   没、有、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烧坏了。   明榛深呼吸了一口气,骂了今天的第二句脏话。   麦文澈发过来的语音信息,说的是:“明经理把今晚的前因后果群里通报一下。”   其实刚才在电脑上看到消息时,明榛明明可以直接在电脑上打开的,他非要拿手机来点开听,无非是更喜欢语音在耳边播放的感觉而已。   有种在耳边说话的隐秘的错觉。   明榛点开这条语音听了两次,听见背景音里汽车方向灯滴答滴答的声音,记得麦文澈先自己离开的派出所,怎么现在还在路上?   明榛至今都还没加麦文澈的微信。   前期跟三晨沟通时,一直对接的是对方的运营经理,拉了工作沟通群后,当知道不能通过群聊添加麦文澈时,他也就不尝试了。   其实灵鸟有给每个经理配手提电脑,然而今天他没带,他跟杜培出去吃饭就遇上幺蛾子,处理完就直接回家了。电脑开不了机也不方便继续看推广计划,明榛还要给对方写处理方案,他想也不想,拿上车钥匙便回了公司。   驱车回到办公室,意外今天加班的人寥寥无几。他们这种MCN传媒公司,平时会很多负责剪辑视频的后期加班,毕竟公司设备更好,而且加班的补贴也不错。所以像今天人这么少的情况很少见。   不过他们平常出外勤的人也多,加上很多工作也可以在家里完成,所以他也不是很在意。   11点多的时候,跟他奋战到最后的另外那个同事过来跟他打招呼,叮嘱他关灯关电后离开,整个办公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等他把详细经过和处理方案整理好,抄送给老板卓总,再发送到三晨的沟通群,熄灯离开办公区时,已经12点多了。   看着电梯楼层显示屏的“检修”两个字时,明榛皱着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幡然醒悟为什么平时都很多人加班的办公区今天都下班那么早。   ——白天行政在公司群里发过通知,说今晚电梯例行检修,0点后四台电梯都停运。   他们公司在28楼。   推开空气浑浊的防火门走到步梯时,明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不如辞职算了,反正灵鸟本来也不是真心想挖自己过来。   而且明榛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麦文澈,就算2个月的试投过了,后面能顺利签年度框架协议,这种冷眼相向的状态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为什么在他面前都是乱了分寸?总是一副窘迫不安的样子?   可是......灵鸟的薪酬确实开得很厚道,明榛不太舍得。   26岁的社畜,存款不多,欲望很大。   要不为了钱忍忍吧!现在手头上并不宽裕,他劝说自己。   明榛犹记得还没毕业时,在网上看到一个大学生就业调查,说70%的大学生认为自己10年内可以年薪百万。那个时候的他还没踏入职场,也抱着相同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正参加工作后,才知道,的确也有能年薪百万的人,但那些都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更多的是泯然于众的金字塔底的普通人。   年薪30万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要没日没夜地工作,需要牺牲掉很多自我时间;年薪50万的时候,996、247、随时待命就是常态;而年薪百万的那些人,需要拥有更高的天赋,付出更多的努力,或者,遇到更好的机遇。   可我什么也没有。天赋、 努力、机遇,我都没有。   我做人怎么这么失败。   ——要不辞职算了,明榛又想。一份工作而已,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可是,4年前可以任性地一走了之,4年后不能再这样不负责任。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可以理智地处理私人感情。   ......   挫败、委屈,多感杂陈。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多,胸腔中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愈发难受,那股浊气始终郁结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让人心浮气躁,最终他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嚎叫了一嗓子。   明榛很少陷入这种自暴自弃的沮丧,然而今天开了头就瞬间丧到了底。   他最终知道了,从28楼走到1楼,要花13分25秒。   挺好的,今天运动量达标了,他自我安慰道。:?制作○攉 戈卧慈 第11章 再胖就影响性能力了   只不过,辞职这个念头只是一转而过,明榛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他成年后,感受过两次强烈的延时满足,两次都是在大学,一次是转专业成功,一次是减肥成功。   从自我成长、从克服困难中获得成就感,给予过他很大的鼓励。   \\\明榛承认,他大学时减肥的所有动力都来自于麦文澈。   人们说到享受快乐时,往往伴随着两个词,即时满足和延迟满足。   这个理论放到明榛减肥这件事里,每天吃好的、喝好的,就是即时满足;而如果能抑制口腹之欲,管住嘴迈开腿,完成减肥大业,那就是妥妥的延迟满足。   其实道理谁都懂。   明榛也知道减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然而他总有点......动力不足。   他们家族没有什么肥胖遗传基因,父母都是正常体型的中年人,他小时候也不是什么大胖小子,反倒五官精致、手长脚长还挺清秀的。   真正发胖是在初中时。   明家父母个子不怎么高,多少对自己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青出于蓝。初中正值青春发育期,明家父母自己吃糠咽菜,各种长身体的一股脑塞给了明榛。   明榛个子的确在他们家出类拔萃地长到了170公分,但体重也奔赴到了170斤。   上了高中后,明家父母见初中的手段凑效了,营养更是不敢停,高中三年里明榛争气地长到了181公分,体重却是毫不客气地飙到了190斤。   高考结束后,出于对大学美好生活的憧憬,明榛提出了减肥的需求。当时父母也是同意的,专门拨了款,让他去健身房报了私教课。   私教课的教练减肥很严格,早餐燕麦片、午餐鸡胸肉、晚餐蔬菜沙拉,再辅以高强度运动。   明榛上了一个星期的私教,迅速掉了几斤,但饿得手脚发抖,眼冒金星。   首先放弃的是明母。   她实在是看不下眼,觉得这是在虐待孩子,对健康更不好,直接“撤资”。   于是明榛的减肥大计不了了之。   明榛上了大学后,一心向学天天跑图书馆和自习室,疏于运动,加上他们学校的伙食确实不错,半学期不到,又长胖了十几斤。   他在大一下学期认识了麦文澈,莫名地成为了朋友,在大二上学期转专业成功,然后在大二下学期,开始决心减肥。   明榛时常觉得,他不是爆发型选手,他没有那种急智,他更擅长耐性型的长跑。而转专业成功多少给了他一点信心。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长期投入换来成功的延时满足。   泡图书馆那么久,一个人单机那么久,终于有正向反馈的满足,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意志力比想象中要强。   明榛在大学里的朋友不多,不对,确切说,他没有朋友。他上了大学后跟高中的同学就没再怎么联系,因为他不喜欢高中的同学。因了魁梧的身躯,他在高中有很多外号,“胖子”“肥榛”这种已经算很常见的了,还有“金刚”“大熊”之类的。   其实高中的很多人叫这些绰号未必有恶意,有一些甚至表达了亲昵,但明榛并不喜欢。赤裸裸地把别人的缺点当做玩笑用绰号喊出来,在他看来,这是件很不尊重的事情。   可惜明榛不是个性格刚烈的人,没表达过不满,导致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受到伤害。他性格安静寡言,多少受到家庭的影响。明家就是普通常见的中国式家庭,父亲寡言权威,母亲贤惠朴实,童年也算幸福快乐,也没什么原生家庭问题困扰,大概是遗传了父亲不善辞令的性格吧。   上了大学,明榛立志要跟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高考后他听说班里有人跟他上了同个大学,然而他也没联系过那个人。   而新的班级......大一时他忙于转专业,跟大家交情很浅,大二刚转专业成功,跟同班的人也不熟,导致明榛成了彻底的独行侠。   所以,当麦文澈长时间地跟明榛绑定出现的时候,他其实是很不适应但又欢呼雀跃的。   高考减肥失败后,明榛已经好久没有流露出减肥的欲望。再一次冒出减肥的念头,是在认识到自己站在麦文澈旁边、看见别人探究的眼神总不由自主涌起自卑情绪,他有了想变得跟麦文澈站在一起能更“相称”的想法。   然而麦文澈不以为意,说道:“胖胖的也很可爱啊,太瘦也不好。”   麦文澈总是动不动就说“可爱”,让明榛都快不认识可爱这个词了。他扯了扯自己脸上可疑的脂肪层,质疑道,我可爱吗?   让人猜不透的是,在明榛好不容易接受了“胖胖的还挺可爱的”的观点后,有一天,麦文澈突然画风一转,居然暗戳戳宣扬起肥胖的危害来。   先是有一次突然说他室友温献睡觉打呼太吵了,搞得他半夜都睡不着。   温献算是他们宿舍里量感比较大的一个了,牛高马大的。麦文澈得出的结论是“听说胖也是打呼噜的一个诱因,胖了后会挤压上呼吸道,睡觉时需要大量氧气就打呼了”,还说“听说减肥后就好了,我得敦促他少吃点了”,又说“兜兜你要不也减减肥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明榛表面不动声色,内里胆颤心惊。   明榛知道自己打呼。以前高中时没住过校不知道,但大一开始宿舍生活后就知道自己会打呼。幸好那时他宿舍里四个男生晚上睡觉都打呼,只不过声音大跟小而已,秃子不笑癞子,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学校这种上床下桌的架构对于他一个胖子来说非常不友好,他懒得爬上爬下,平常他都默默等大家收拾差不多要睡了再上床,上了床后又避免翻身——咯吱咯吱的铁架床禁不住他的折腾,所以练就了个秒入睡的本领。   不过麦文澈这么提起来后,倒是让他在意起这件事来。上网到处找资料验证“瘦了之后就不会打呼”的可信度,然后觉得是不是得考虑减下肥。   很偶尔的几次跟麦文澈兼职拍摄外宿后,他都等到麦文澈入睡甚至进入深眠呼吸都变缓加重后自己才敢入睡。   还有一次是麦文澈跟他说他某个亲戚因为太胖突然猝死了。   某天在饭堂吃饭时,麦文澈跟明榛讲他有个三姨的大姑的堂弟——总之就是一八竿子打不着的远门亲戚,因为太胖,高尿酸又高血脂的,某天突然高血压脑出血救不活直接没了。说完之后若有所思地拍拍明榛的肩膀感慨道,还是瘦点健康。   明榛看着面前刚吃光的四两白米饭,不由得反思,大概,也许,可能稍微瘦点会更好?   真正让明榛觉得减肥这件事很有必要,是麦文澈跟他说胖子性能力差的时候。   有天晚上麦文澈带明榛跟打球的兄弟夜宵,饭桌上有个哥们儿分享了一件八卦,传闻说某某学校有个跟男朋友异地的女同学,男朋友出去找小姐染了艾滋,女同学不知情下和男朋友发生关系然后染了病,大概率出于报复社会的心态,女同学回他们学校又跟好多个男同学发生了关系。   男生嘛,尤其一群20来岁荷尔蒙无处挥发的男生,又正是对性好奇的年纪,听完故事纷纷开展各种讨论。   聊着聊着开始争辩无辜受累的几个男生是可怜还是咎由自取:觉得咎由自取的自然是谴责无套性行为,觉得可怜的无非认可“送上门来的不吃不是男人”,那几位同学刚好就那么倒霉中招了而已。   有个男生还煞有介事地用拳头做话筒状递到一哥们面前:“那我采访一下,如果有个女的,36D,大长腿黄蜂腰,你不喜欢她,她勾引你非要跟你睡,那你睡不睡?”   被采访的男生抖机灵道:“我不睡我是傻子么,我有什么资格不喜欢36D的美女?”   引起哄堂大笑。   男生便把“话筒”移到麦文澈面前:“那你睡不睡?”   麦文澈笑了笑,慢悠悠地说:“我不喜欢倒贴的,我喜欢自己追。”   这个回答引起了一众谴责:“文澈档次不一样,换个人问!”“倒追澈哥的多了去了,人家不稀罕!”   聊着聊着,有人谴责起最开始去找小姐染病的那位仁兄。   话题就这么地扯向了找小姐方向,然后大家就说起学校哪哪看到过小卡片,谁谁师哥找小姐遭遇仙人跳,哪家的叔伯兄弟曾经嫖娼被抓等等事迹。   说着说着又义愤填膺地谴责应该重责卖淫女,毕竟没有卖,就没有人去买;又有人建议嫖娼应该合法化,合法合规就更好管理,给小姐定期体检,就不怕把病传染给男人了。①   当时明榛忙得很,戴着手套认真地啃着猪蹄,只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胡侃,再走神感慨下这家店的卤猪蹄太入味了,完全没法开口参与讨论。   旁边的麦文澈也一直默默喝着啤酒。   那天麦文澈没有停留太久,没吃多久就说有事先回去宿舍。虽然明榛那时候跟球队的人也混得不错了,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自然也跟着他提前走了。   凉风习习,夜深静谧。两人并肩往宿舍走的时候,明榛才突然问起自己刚才的疑惑:“找小姐的大学生,真的很普遍吗?”   麦文澈危险地迷起了眼睛:“怎么,你要去找小姐啊?”   “不是不是!就......我就是好奇。”明榛吓得连连摆手,“他们刚不是说么,男人跟不喜欢的人也能上床,毕竟生理需求还是需要解决的,否则就没有那么多男人去找小姐了。”   明榛解释到后面,越讲越小声。   麦文澈笑了:“你自己也是男人,你也可以从男性视角去考虑这个问题啊。男人可以有性无爱,不很正常么?”   明榛在脑海里自我对话了下,他可以吗?他不行。人虽然也有动物本能,但人之所以是高级动物,正是因为有道德、有法律约束。   但是他也能理解为何有男人会去嫖,不是每个男人的道德感一样强,那些男人甚至还有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有生理需求,但我没有恋爱意愿,我花钱去找小姐,既不需要情感成本,又降低了去强奸女性祸害社会的可能,这是一举多得的举措。   可是他下意识里觉得这是个错误的想法,到底错在哪儿,他自己想不出来。   大脑有点混乱,他只能讷讷地“哦”了声。   “兜兜,少跟这些人来往。”麦文澈忽然说。   明榛正想问怎么了,对方转移了话题:“咱们提前走,你吃饱了没?”   “还行......”明榛其实没吃饱,但不想实话实说,只能含糊地回答。   “算了,以后还是少带你吃夜宵了。”   “啊?”   “你再胖下去,该得影响性能力了!以后找小姐小姐都嫌弃你。”   “你——”明榛一听这话,脸瞬间涨得通红,看着一脸戏谑的麦文澈,前所未有的羞愧感油然而生,气急败坏道,“怎么吃个夜宵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麦文澈停下了脚步,看着明榛正色道:“没听说吗,肥胖会影响性能力。首先,肚子太大,视觉上就让鸟变小了;其次,脂肪层太厚,可使用长度就变短了;再次,胖子一般都虚,体力不行的话肯定不持久;最后!”麦文澈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明榛肚子上厚重的脂肪,“你这身子这么笨重也玩不了啥花样,自然也没啥技术——视觉、耐力、技术都不行,你说胖会不会影响性能力?!”///   ?宋旧辞   ①因为文章里面描述的是男生的说辞,未免观点传达得片面。   不想刻意说些引发男女对立的观点,又担心有比较年轻的女孩子看到,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多嘴说一下。   不少男士会有相同的看法,笔者我作为一名女性,希望能提供一些女性观点。   小姐里的确也有一些自甘堕落的人,但总体来说,卖淫和嫖娼,小姐才是弱者,因为买卖的本质是“有需求”,没有需求就没有市场,所以没有“买”就不存在着“卖”。   文里的这些讨论为引出下文,所以有存在的意义。 第12章 果然是净重呢   \\\“我——”明榛被麦文澈一番逻辑严谨的话怼得无从辩驳,翕动着嘴唇最后赌气地撇过脸不说话。   “怎样?是不是得考虑减个肥?”麦文澈问道。   明榛眉宇间透露着郁闷,自己憋屈地走了几步,麦文澈见状,快走两步搂住了他肩膀,有点苦口婆心的意味:“瘦点也健康——”   “我、我也不是不想减。”   明榛把高考后减肥的经验跟麦文澈说了,后者听了沉吟了下:“我觉得你教练当时太急功近利了,主要是你一个暑假就想减肥,时间太短了。肥是要减,但要循序渐进,罗马非一日建成,减肥也非一蹴而就呀!”   事发突然,其实细想也不算突然,那天晚上,明榛就真的立志要减肥了。   他平时除了吃饭比较花钱外,其他地方都很节俭。之前从生活费里扣扣搜搜地省下个小金库,本来是想存着换个高配置的电脑的,决定减肥后,他第一反应是想拿这笔钱去健身房开卡。   不过,跟麦文澈一说,立马被否定了,说去什么健身房,他来带他减肥。   明榛自然是不信的,他现在是232斤,离普通人的健康体型差个几十斤而不是几斤,麦文澈能有啥办法?   麦文澈一听自己被质疑了,就跟他打了个赌,说将那笔准备去办健身卡的钱拿来做对赌基金,如果能减到180斤,钱就归他,减不掉的话,麦文澈双倍赔钱。   其实明榛并不太愿意让麦文澈参与到他的“减肥大业”里来。怎么说呢,他怕自己不坚定会引起他的鄙视和反感,也害怕会让他失望。   他还在犹豫不决,麦文澈却自信地鼓励他说:“正是你体重基数大,才容易减啊!放心,就50斤而已,你这1000块,我赢定了。”   明榛大二下学期开始减肥,他们最终目标定的是180斤,中间定了几个里程碑式小目标:第一个月先掉12斤,回到220斤以下;然后到年底减到180斤。   麦文澈督促明榛减肥的原则依然是“管住嘴迈开腿”,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明榛的抗拒,麦文澈的策略非常温和。   明榛体重基数大,怕伤及膝盖,很多运动都不适合,所以他的运动是从简单的快走和爬楼梯开始的。刚开始是走两圈操场,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就增加到了三圈,然后四圈,以此类推。频次也从一周三次逐渐到四次到五次。   最大改变的还是饮食。平时明榛一天至少吃四顿,少吃一顿都饿到心慌手抖的那种。麦文澈没限制他的次数,是先从减少份量开始的。第一个星期每顿减少半碗米饭,第二个星期再减少半碗。麦文澈说这是要把撑大的胃容量慢慢地缩回去。   零食和垃圾食品也没有一下子限制,也是逐步减少的。以前明榛非常爱好碳酸饮料和奶茶,最后协商下,定下了一个星期只能喝一杯奶茶的份额。时间固定在每周课程最满的周三,当作一周最繁忙的犒赏。   因为目的不是快速减肥,加上策略比较温和,第一个星期的时候体重基本没掉。   明榛甚至有点怀疑这种方法到底凑不凑效。麦文澈安慰他说没关系,为了他的2000块赌注,他会每天监督陪他吃饭、陪他训练的。   麦文澈高明榛两届,那个时候麦文澈已经大四实习期了,很快就要离校了。其实明榛听他这么说是有点窃喜的,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可以经常跟麦文澈呆一起了?   到第二个星期的时候,体重开始有点松动地掉了半斤,进度条实在太慢,明榛不禁有点丧气。   麦文澈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减少饭量后也不会饿得慌,操场上走完两圈也不会气喘了?体重虽然没变,但这也是进步啊!”   这么想来,也挺有道理的。最主要的是,虽然他偶尔犯馋,但忍忍还是能过去,减肥反弹效应并不明显,并不会像高考后饿到眼冒绿光,浑身虚软。   这么熬了三个星期,到了月底的时候,明榛居然掉了4斤。   其实一个月掉4斤算不上特别大的波动,尤其是他这种体重,但他能感觉到一个事实,就是之前一直有点紧的松紧裤腰,居然压迫感没那么强了。   到了第二个月,麦文澈开始逐渐增大了他的运动量,饮食也开始再次收缩,用部分粗粮代替白米饭,膳食里增加了很多低热量饮食,原本一周一次的奶茶也改成了两周一次。   虽然麦文澈说会每天一起督促他吃饭和运动,但两人毕竟学院不一样,麦文澈的课早上完了,偶尔还要出去兼职,也在找实习,所以并不能每天都能见面。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麦文澈就让他拍饮食的照片和运动APP的截图给他确认。   有机会一起吃饭,每次麦文澈看见他的第一句肯定就是“让我看看今天瘦了没?”说完会双手圈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掂了掂——虽然明榛总觉得自己并没有“腰”这个东西——还开玩笑道:“哎呦,怎么像羽毛那么轻啊!”   明榛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依然会被这种鼓励性的话语取悦到。   然而,即便被抱起过很多次,每每双脚离地还是让他有点惊恐,总是“哎——”地发出抗拒的喊声,却又一动不敢乱动,生怕一挣扎麦文澈没抱稳自己就摔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明榛干劲十足,不跟麦文澈一起时,他就偷偷加大了减肥难度,比如晚饭明明可以吃3碗米饭,他最后还是只吃了2碗;明明那个星期是快走4圈操场,他又多加了2圈,快走完还会去爬楼梯,直至汗流浃背为止;闲暇时候开始研究起各种食物的卡路里,各种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全部都没再碰过。   偶尔还是忍不住想喊饿,不知道跟谁诉苦,只能委屈巴巴地找麦文澈,麦文澈特别坏心眼,还在微信那头诱惑他,要不咱们现在夜宵去?   明榛义正言辞地拒绝,为了不给麦文澈制造机会引诱,每天早早就拉上帘子入睡了。   嘴巴特别寡淡无味的时候,他就吃点咸的苏打饼干,或者甜的水果,甚至有次还戳了一筷子老干妈。饿的确是会饿,但可能有了第一个月的过渡,居然不算难受。   实在饿得无聊,需要做点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时,就在宿舍里搞卫生,擦桌子、洗厕所、拖地板。以前他一直有点洁癖,很不喜欢室友们邋遢,但不好意思开口叫别人打扫卫生,每次只能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由着宿舍脏乱下去。   现在他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拿起扫把抹布把屋子搞得锃光瓦亮。他的三个室友简直震惊了,说从来不知道原来宿舍可以这么干净的,把明榛一顿夸。明榛受了夸,莫名心情都连带着好了,这下想吃东西的那股劲儿终于过去了。   宿舍干净后,如果某个位置脏了就特别突兀,后来几个室友居然在明榛的熏陶下,都养成了随手清扫、不乱扔垃圾的好习惯。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第二个月成果斐然,饮食控制得好加上的确增加了运动量,到月底整整掉了8斤。   这让他看到了些许成功的希望。   “掉到220斤以下”的里程碑式成果来得比预想中快很多。一天早上,明榛看到跳动的数值最终稳定在218.2时,整个人兴奋得有点手抖。   他拍了体重数给麦文澈发微信,开心得有点像讨要夸奖的小孩。   麦文澈很快回复了他,说:【嚯,你这果然是净重呢!】   明榛刚开始还没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不由得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发的照片。才猛然发现体重秤的面板镜像反光,自己整个人的倒影都映在面板上了,而他每天秤体重时都有点心虚,都是只穿着大裤衩就站上去秤的!   一想到自己一身肥肉的照片被麦文澈看到了,明榛瞬间觉得太丢人了!二话不说把照片给撤回了。/// 第13章 不接电话是什么破毛病   \\\麦文澈说,为了祝贺里程碑提前到达,他晚上要带明榛下馆子,让他好好想想吃什么。   明榛犹豫着还想拒绝,说才刚减下去怎么可以吃大餐,麦文澈安慰道,没事,适当地给予身体一些犒赏,日子太苦容易熬不下去的。   明榛一听,轻易地就被说服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喝一杯奶茶吗?”   “奶茶不行。”   “哦。”明榛有点失望,语调低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麦文澈似乎感受到他的低落,笑着回复了句:“如果喝了,明天得多加两圈!”   “好!”低沉的情绪瞬间被激发了起来。   一天的课程在充满期待中过得特别快,连最枯燥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都变得可爱起来。   麦文澈早就没课了,也还没去实习,说是要去等明榛下课。明榛兴冲冲地从楼上跑下来,就看见麦文澈支着长腿坐在他的电动车上刷手机。   理工大很大,从生活区到教学楼走路起码要20分钟,从教学楼到校外的美食街又是一个20分钟。所以每次下课后,教学楼前经常有骑自行车、电动车等人一起下课的学生。   晚霞、夕阳、梧桐道、支着腿在树下等人的帅气男生,有风吹过,额前细碎的刘海微微扬动,所有的画面像是电影慢镜头般让人心动。   明榛有种奇怪的错觉,在他面前停着的是一辆南瓜车,他正要和身披锦袍的王子去赴一场浪漫的盛宴。   咦,这个想象也过于少女心了吧?明榛虽然心里嘲弄了下自己,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隐不下去。   看见喜形于色的明榛跑到自己跟前,麦文澈熄了手机放进口袋里,笑道:“急啥呢!”   明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能没话找话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道:“我每次坐你的小电驴都好怕它爆胎啊!”   麦文澈拍拍后座,不甚在意:“温献也有180多斤呢!”   “他有这么重啊?”   “啊。”   温献可能因为个子也高,看上去并不胖,明榛没想到他能有180斤。   这样突然就能想象到自己180斤大概会是什么体型了。   应该也不赖?   怕自己坐后座太重麦文澈不好控制,最终是明榛在前头骑的电动车。   他启动车子不慌不忙地穿过学校里的梧桐大道,夕阳从树叶间隙间洒下来,在地面上打出一对状似依偎的剪影。   明榛看着地上的影子又开始心猿意马。   单恋大概最美好的就是这种时刻了,一个不经意的细节都能让人觉得甜滋滋的。   他一个人在前头乐淘淘地游离,身后的麦文澈拍了拍他,问想好吃什么了没,他才回神,赶紧回答:“嗯!吃火锅!牛肉火锅!”   麦文澈在后头笑:“不是吃大餐么,就牛肉火锅?你澈哥请客,有点格局行不行?”   “牛肉火锅好吃!而且牛肉热量比较低——”明榛理直气壮地回。   理工大附近有间很地道的潮汕牛肉火锅,平时饭点排队人很多,他们这会儿时间刚好,不用排号就能坐下了。   火锅上来后,明榛简直两眼都冒着光,麦文澈好笑,很体贴地要给明榛涮肉。明榛抿着唇双眼紧紧盯着锅里翻飞的汤底,忽然着急地喊:“该起了,10秒了!”   “这么讲究么?”麦文澈闻言把肉离了锅。   “昂!再煮就老了!”明榛认真地说。开玩笑,这是吃货的基本常识好吧!他明榛232斤的体重也不是一天形成的。   吃到后面,明榛看不下眼,生怕这个食材被糟践了,最后还是自己上手涮给了麦文澈吃。   后来,类似这天的“达成犒赏”还进行了很多次,待麦文澈秋招实习结束时,明榛已经掉到198斤了。   从秋季到春季,半年期间减重30多斤,对明榛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他从一个魁梧的胖子变成了一个有点壮的大个子,以前穿的裤子腰头能松出一大截,上衣也全都显得松垮垮的了。   减肥堪比整形这句话也体现到了明榛身上。原本胖成3层下巴的脸变成了婴儿肥,明榛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下颚线这玩意儿了,小时候脸上常被夸赞的两个小酒窝也重新露了出来。   虽然说不上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毕竟现在还是有将近200斤,但毕竟掉了30斤肉,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轻盈了许多。   不过,减肥这件事并不是一帆风顺。   短期瘦身,基数越大,见效越快,但减到一定程度就容易进入平台期。明榛再继续瘦身瘦到180斤的时候,就进入了减重瓶颈期,怎么都不再掉体重。   麦文澈开始实习后,因为公司离理工大太远每天通勤时间太长,所以他很快就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单身公寓,偶尔周末才回学校,明榛能和他见面的次数开始少了起来。   连续一个星期,明榛体重一点都没降,有天早上起来一上称,甚至还上升了两斤。   明榛很挫败。   长期缺少碳水导致他情绪低落。   平时的他上课都喜欢坐前面几排,那天坐在教室里上课,麦文澈发来消息,问这两天他都在干嘛,为什么没给他发三餐吃什么和体重图。   明榛:【不发了。觉得没什么意思。】   麦文澈:【怎么了?】   明榛:【我今天称重,比前天胖了1.25kg。】   情绪的崩溃来得比他想象中快,没找人倾诉时还好,一有人关心,明榛忽然愤慨了起来。   【为什么会重,我不明白!】   【我每天已经减少了很多主食摄入量。】   【高脂肪高热量的食品没再碰过。】   【奶茶一个月才喝一杯!】   【每天走5圈操场!】   【可是为什么不轻反而更重了呢?】   【我不懂!】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连自己的体重都控制不了。】   【我太失败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明榛低着头重重地敲击着手机键盘,一句一句地倾泻着委屈。   他甚少有情绪这么崩溃的时刻,平时打字说话语句都很短,但此刻的他无助又自厌,他需要发泄。   发完后隔了十几秒,麦文澈没有回复,让他觉得更挫败。   没有人喜欢老是接收别人的负面情绪。他很后悔,想把发出去的话都撤了。   然后麦文澈的状态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他回了:【不要太着急。】   【我最近忙没时间回学校,你晚上过来?】   【带你散散心?】   明榛是在这个瞬间才那么明显地感受到一个学生跟社会人的差异。   麦文澈毕竟上班了,要忙工作的事情,而自己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幼稚不懂轻重,随意发泄着不满,把他当成了情绪垃圾桶。   他违心地回:【我没事的,你先忙工作。】   再找补地说了句:【我发泄了就好了。】   信息发过去后隔了很久,还是没有回复。   他应该又忙工作去了。   明榛觉得果然是自己太不体贴了。   那天明榛破天荒地逃了一下午的课。   他从学校美食街的街头一直吃到街尾,进行了报复性的暴饮暴食,几个月没碰过的油炸物、雪糕、奶茶,哪个热量高吃哪个,撑到后面完全吃不下了,然后回宿舍爬上床被子一盖,睡个昏天暗地。   他在一阵地动山摇似的推搡中醒过来,然后听见麦文澈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靠,明榛你给我起来!”   明榛有点恍惚,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麦文澈踩在他的床梯上拼命摇他,他蹭地坐了起来,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麦文澈脸臭到极点,黑脸怒骂问:“你他妈不接电话是什么破毛病!?”   闻言,明榛抓起了枕头边的手机,果然,有7通麦文澈打来的未接来电。   本来今天一天都有课,他平常上课手机都静音,今天因为中途逃课,所以没取消掉静音。   实际上,就算是他醒着,如果不是他一直拿着手机的话,估计也不一定发现有电话。这个年代,社恐人士对接电话总有点焦虑,同学们的沟通基本都能在微信和QQ上完成,就让电话这种沟通渠道变得没什么意义。   已经晚上8点多了,宿舍的人都在,估计是见他睡着了没吵醒他。一想到麦文澈是因为他不接电话才回学校找的他,明榛的整颗心脏就涨得发疼。   早上他明明说了最近工作忙没时间回来。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这让人操心的!   明榛内疚地爬下了床,战战兢兢地站在麦文澈面前,才想起个事情,怯懦地问:“你......吃饭了吗?”   麦文澈没好气地回:“你觉得我吃了吗?”   明榛被凶得头都抬不起来,旁边几个室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麦文澈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叹了口气,嘟囔着“饿死了”,缓和了声线,扬声问几个看八卦的室友:“你们吃过了吗?师哥请你们吃饭?”   几人纷纷摆手都说吃过了,麦文澈便也不再客套,瞪了明榛一眼:“还不走?”   “我、我洗个脸......可以吗?”明榛小声地问。   “那赶紧洗啊!”麦文澈的语气又凶了起来。   明榛认识麦文澈以来,对方一直以来都是温温柔柔的,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怕得要死,慌慌张张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便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去食堂。///   ?宋旧辞   为了方便快速理解,大学回忆部分我已经在开始和结束都加了标识,相信聪明机智的宝们已经看出来了(? ? ? ? )?? 第14章 “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两人一路无言,前后拉开了半米的距离。到了食堂,麦文澈这才似乎消了点气,问明榛吃什么。   明榛刚想小心翼翼地说中午吃撑了,现在还不饿,一看麦文澈已经没那么紧绷的脸,话全咽回肚子里,灰溜溜地点了份低热量的麻辣烫。   两人默不作声地面对面吃饭,明榛受不了这种沉默,小声说:“澈哥,你别生气了。”   麦文澈置若罔闻,继续吃自己的饭。   明榛慌了,绞着双手不安地抠着,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不会怎样?”对面的人终于搭话了,但口气还是有点冲。   “不会不接你电话了。”   麦文澈抬起头,筷子插在饭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明显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明榛回忆自己一整天的表现还有哪里值得生气的地方,又继续带着猜测怯懦地说:“不会、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见麦文澈还是不想理他的样子,忽然软了嗓子,似是委屈又似是撒娇,说了声:“澈哥,你别生气了——”   麦文澈这才叹了口气,挖了口米饭塞进嘴里,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说:“不气了。就是饿了。”   “真的?”明榛求证地看着他。   “啊!”麦文澈没好气地重重应了声,明榛这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忙么,怎么回来了?”明榛又问,希冀听到些特别的话语。   “今天发工资了,回来请你吃饭。”麦文澈半真半假地说。   明榛心里莫名涌起一丝甜意,翘着嘴角说:“骗人,你不是月中才发工资么。”   麦文澈举起手装做要敲他的样子,又再兴师问罪道:“是谁不接电话?手机是拿来干什么的!还敢问我为什么回来?!”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明榛瑟缩地往后躲,急切地举起三指作明誓状,还强调道,“我发誓!”   两人间的氛围这才缓和下来,算是吃了顿舒心的饭。   吃完饭后又去操场散步消食,麦文澈一路在语重心长地开解明榛,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体重不是最重要的,健康的体态和良好的心态才是减肥的第一要义。   明辙站在旁边一直微微低着头听,像某种在受训的温柔乖巧的大型犬。   走了几圈后,时间不早了,麦文澈要回去了。   麦文澈的电动车在找到实习后就转了出去,本来想转给明榛的,明榛正在减肥,拒绝一切代步工具,所以最后是转给了外院的一个学弟。理工大占地面积广,操场离大门口有段距离,他们只有靠步行了。那时有点晚了,往前门远,但操场离后门的公交车站倒是有条近路,只是需要穿过后山一个小山坡。   小山坡因为黑,常常有情侣在那边摸黑谈恋爱,所以又叫“情人坡”。   麦文澈赶时间,要走后门,明榛执意要送,说情人坡那边太暗了。   经过情人坡,小树林里交颈的鸳鸯成双成对影影绰绰,明榛有点尴尬地目不斜视。   “啧!黑灯瞎火的,明榛哥哥我好害怕啊,如果有坏人,你要保护我!”麦文澈忽然说了句俏皮话,还装模作样地勾住了明榛的胳膊。   明榛本来紧张的心情被这句玩笑冲淡了,难得地接了茬:“放心,坏人看见我这么大块,都不敢过来了!”   经过这次算是推心置腹的交谈,明榛的体重焦虑这才减淡。   回宿舍后,他下载了个健身记录软件,在社区里看大家的经验分享,入了个减肥小组,还加了减肥小组的微信群。   组里基本跟他一样都是大体重的胖子,男女老少都有,有减肥上岸给人写经验鼓励的,也有正在痛苦破茧来寻求慰籍的。认真看了一圈帖子下来,看见各种快速瘦身导致反弹或者熬坏了身体的例子,明榛头一次庆幸自己前期没用什么过激的手段去减肥。   同时,他也懂了,短期瘦身,基数越大见效越快,刚开始掉的可能都是水分,遇到平台期的人也很多。而平台期短则一个星期,长达一个月,的确是急不来。只要能继续提高基础代谢率,或者更换运动方式,就能打破瓶颈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情绪不良,启动心里补偿机制,暴饮暴食反倒会让前面的努力白费了。   明榛暗自庆幸自己的问题暴露得早,决定好好调整心态。///   从派出所接受完教育出来,麦文澈开车送麦池雪回家。   “我刚打你那么多个电话你怎么不接呢?”麦池雪分明对刚才自己打电话不接、警察打了他才接的事情不满,一上车就开始了抱怨。   “刚在工作忙,没留心。”麦文澈目不斜视地看着路况,随口敷衍道。   “忙忙忙!你是打份工还是卖身给公司啊?就为了那么点钱忙得脚不沾地,还不如你继续做模特呢!”   麦池雪又开始提这茬了。   每次麦文澈说忙,她就会拿以前做模特时怎么怎么样来作对比。说他以前做模特收入比他现在做劳什子总监高多了,况且拍照还轻松;说现在短视频很流行,哪个小网红随随便便接个广告就几万块,麦文澈条件比他好多了;又说前几年就不应该工作,应该趁着年轻多赚点钱现在直接享福不用工作了......   从她坐上副驾起,就一刻不停地说,麦文澈面无表情地听着,晚上9点多的街道上,没什么车辆。前方黄灯还有2秒,往常一般他都会慢下来等。然而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左右扫了一眼,看十字路口两边都没来车,忽然直接一松刹车加了速,把麦池雪吓了一跳,猛然抓住车窗扶手,嘴里嚷着:“你慢点!”   麦文澈把他妈送回了小区,严肃地把人安置在椅子上,准备进行教育:“人警察今晚说的话,你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我听懂了。”   “你很缺钱吗?让你投资你就投资?”麦文澈被他妈气得不浅,你说遇上金融诈骗就算了,现在是人警察叔叔都明着告诉你这是诈骗了,她居然还在维护着骗子。   麦池雪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缺钱,但是也没人嫌钱多的吧?你去上班不也是为了钱?”   麦女士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拿捏他的人。   麦文澈承认,他放弃做网拍非要去坐格子间,甚至执着于大平台大品牌,多少有跟麦池雪对着干的赌气心态、也有想在麦池雪面前扬眉吐气的成分在。他在职场上野心勃勃,他想成为骄傲的人上人,说起来目的有点可笑,那就是让他妈闭嘴,不要再对他的人生选择指手划脚,不要再出现今天晚上在车里的对话。   麦文澈许久才平息自己汹涌的反叛思绪,柔声细语地问起他妈怎么会接触到这种投资骗局。   见对方态度友好起来,麦池雪这才说是在广场舞跟那人认识的,那人刚开始没说是要投资,天天嘘寒问暖,还老上门来跟她打牌,一来二去才熟悉的。   后来就开始跟她说在做一个中央扶持的项目,要拿出多少千吨黄金来打造什么金鼎,以后还会上市,现在先买原始股票。   反正狗屁不通的逻辑,而麦池雪居然相信了。   麦文澈听得脑仁发痛,他妈不算是那种被人忽悠两句就上钩的人,看来骗子的确做了漫长的渗入铺垫,才降低了麦池雪的警惕心。   气归气,吃一堑才能长一智,麦文澈拿着派出所打印的资料,认认真真地给麦池雪分析这个骗局都是怎么操作的。   口水都要讲干了,麦池雪才懵懵懂懂地似乎说服了。   讲到后面,麦池雪兴致勃勃地问他要不要蒸个螃蟹,说在小区里的谁谁哪里买的,新鲜又大只。   麦文澈没什么心情吃,直接拒绝了,说待会儿还要回去。   麦池雪不太高兴,说:“都回来了,今晚就在家住,明天再回去?”   麦文澈捏着发痛的眉根,含糊说:“明早还有早会,这边回公司太远。”好说歹说才婉拒了留宿。   开着车从他妈小区出来,准备回自己的住处。晚上10点,对面往郊区的车道灯光闪烁,这边的车道却行人稀疏一片寂寥。他默默地摇下车窗,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撑在车窗边。   前面街角又经过了江南派出所。   “我跟他,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麦文澈脑海里忽然回闪起这句话,鬼使神差地一转方向盘,车子又往派出所开去。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他跟麦池雪在家折腾了那么久,可能明榛那边也搞好离开了。   他坐在车里,愁闷地在扶手箱里摸出一包烟。他平时没什么烟瘾,但到了这个职位应酬也多,所以还是学会了抽烟。然而烟还没来得及点上,看见明榛跟杜培并肩从派出所走了出来,他赶紧把车窗摇上。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似乎是在等车。一会儿后有车停他俩跟前,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前车徐徐离开,麦文澈突然发动了汽车,不远不近地跟了进去。   跟了十几分钟,车子在前方靠边停下了,然后杜培从车里下来了,跟车里的人做了个挥手的动作,车子又开走了。   所以......他俩真不是那种关系?   麦文澈疑惑了下。   他明明记得杜培挂在明榛身上说什么“这辈子跟定你”什么“爱你”之类的话——所以,有可能还只是杜培单方面追求?   麦文澈搞不懂这两人的关系,但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他俩没住一起。   跟车出租车思考间,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外,明榛下了车。直至人影消失在路灯下,麦文澈才驱车离开。   春晖花苑,一个挺旧的老小区。离自己住的地方就20分钟,算挺近的。   麦文澈在回家的路上各种胡思乱想,突然又生一股烦躁,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在跟自己暧昧过、谈过恋爱的对象中,明榛不是最帅的,不是最有钱的,更不是最有趣的。   他有些时候也不懂自己,到底放不下明榛什么!   是遗憾还是执念?   大概是不甘心吧。   麦文澈将这种不甘心归结为得不到所以念念不忘。   有时候麦文澈真的很想揪住明榛的领子问个清楚,当初为何不辞而别。然而,四年前,被离弃的人是他,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而且,和别人抢男人这样掉份儿的事情,从来不在麦文澈的字典里。   他不屑,也不需要。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抓起手机,发了条语音信息:“明经理把今晚的前因后果群里通报一下。 第15章 不懂怜香惜玉   这边,灵鸟那边搞出来的运营事故,明榛的处理方案中提到可以免服务费做直播,现在电商带货直播如火如荼,麦文澈正要试一下水,于是毫不犹豫就把赔偿方案选定了直播。   那边,信息流广告试投的素材也很快做了调整,灵鸟迅速把广告矩阵打造了起来,效果明显就反应在销售额上。转化数据不错,销售额逐日稳步攀升下,麦文澈还有了追加预算的准备。   先前麦文澈跟明榛要了素材拍摄计划,目的是想让他下面的运营跟一次拍摄,学习一下专业团队的人员分工和工作流程。近年内依然是信息流的天下,他有意想培训一支自己的团队以后承接这方面的业务。   拍摄那天本来他不打算去现场的,安排了成姚和另一个运营去跟,那天跟供应商的会议临时取消,突然多了空闲时间,他心血来潮便去了拍摄现场。   麦文澈到的时候,刚好转场。这种信息流视频广告向来素材量大,很多时候为降低成本都会优先选择免费场所,那天就是在一个儿童公园里面拍的。   明榛手上忙着走不开,远远地冲他点头算是致意然后继续忙自己的,杜培倒是过来客气地打了招呼。   有时候麦文澈也不得不承认,杜培是天生做商务的料子,会来事且懂规矩,但这也不妨碍麦文澈不喜欢他,毕竟认可他业务能力跟不喜欢他的人品完全不冲突。   远远看了几眼,麦文澈不由得皱眉开始了挑刺:“你们选的演员不太行啊,这浮夸的演技也太生硬了吧?”   杜培赶紧上前:“麦总放心,刚开始拍还没进入状态,导演会调的了。”   麦文澈不耐地“嗯”了下,然后抄着手在旁继续看。   看了一会,忍不住又开口吐槽:“这个口播——她是分不清前后鼻音吗?”   杜培继续安抚:“不是的,这个讲话口音是她一直以来的特色,是我们故意要这样说的。”   故意的?麦文澈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看了一会,杜培溜达到明榛身边,跟他咬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明榛“嘘”了他一声,杜培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麦文澈不由得好奇,猜测他俩到底说了什么。   时值8月底,正是酷暑时候,成姚打着伞在旁看,不停地用手扇着,小声地喊热。转头看麦文澈一脸云淡风轻,惊讶地问他不觉得热吗。   麦文澈笑着摇了摇头。他大学时兼职做模特,夏天大汗淋漓穿羽绒、冬天打着冷战拍短袖那是常态,现在他好歹能站在阴凉地方看着,已经舒服多了。   成姚热得一直在抱怨:“我之前在办公室还得穿个外套呢,天呐不离开办公室都不知道外面这么热!”   麦文澈本来低着头看手机回着消息,闻言抬头看了眼助理,发现她额头的刘海都成绺了,让她去给大家点个奶茶过来,成姚开心地问是不是他请客。   “嗯,找我报销。”又下巴往远方一指,“给灵鸟的人也点吧。”   “好勒!”成姚应着,熟练地掏出手机来,“麦总你还是喝美式吗?”得到肯定回复后,屁颠屁颠地拿着手机去找其他人点奶茶去了。   那边待机的几个人很快选好了,明榛蹲在场边,低头翻着Ipad里的示例图片,听见成姚扬声问明榛:“明经理,我们麦总请喝奶茶,你喝吗?”   明榛还没来得及应答,旁边一个小姑娘先应了:“明经理不喝,我们公司每个星期都有下午茶,他都不参与的!”   “喝的,我喝的!”话音刚落,蹲在地上的明榛却立刻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居然带了点着急,似乎生怕把他落下了似的,流露出了不好意思,“我......我每个月有一杯奶茶的份额的!”   先前说他不喝的小姑娘笑了:“我还不知道明经理有这样的规定啊!”   每个月有一杯奶茶的份额......   听见这句话的麦文澈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这个习惯他居然还延续着。   麦文澈看着那位低头选奶茶的人,不合时宜地涌起了一丝物是人非的难过。   我怎么又开始回忆从前了!这让人心烦的感觉!麦文澈啐了一下自己。   拍着拍着,灵鸟那边的导演和演员似乎起了些什么争执,一直在声音不大地争辩,麦文澈看见明榛和杜培两个人已经迎了上去,七八个人围在一起嗡嗡地交谈。   拍摄就这么暂停了。   麦文澈看见成姚一脸八卦地回来,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成姚掩着嘴巴回他:“演员拍了很多条都不过,在发脾气——”旋即清了清喉咙,把声音压得更低,“我觉得是她演技太烂,导演又不好意思说。”   哦?拍了十几条才看出演技烂吗?麦文澈挑了挑眉,但他不打算去凑热闹,就不远不近地看着,看灵鸟的人怎么处理。   起先还是制片在跟女演员沟通,演员一副不解的样子:“我这个转头的动作拍了十几条了!那你要拍什么样子的画面你说清楚嘛!”   导演有点无奈:“老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希望你这个转头是带着‘妈妈的关爱’——”   女演员根本不想听他说,听了一半直接嘟嘟囔囔地打断:“我在横店拍电影都没试过NG这么多次!是不是你不会拍戏啊......”   导演似乎也被这句话惹怒了:“你什么意思啊?”   两个人眼看着就要互呛起来,明榛忽然开口了:“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演员费用也就一千来块,我们全部人耗在这重拍十几条还用不上,损失的可不止一千块。如果这位老师拍不了就不拍了。制片!找一下有没其他演员能迅速顶上的——”   女演员一听这才着急了起来:“哎我没说不拍啊!我前面都拍了那么多了!要调就好好调嘛——”   明榛正色道:“老师,我们发的是短视频的单,不是电影单,下次接单前,麻烦看清楚要求。”   “你这么凶干什么嘛?”女演员忽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声音顿时委屈起来,“我又不是不拍!我这不是在打商量嘛!”   女演员虽然心有不甘的样子,好歹端正了态度,认真拍摄了起来。   至此,一出闹剧骤然而来,又乍然截止。   “这明经理真的是钢铁直男啊,也不懂怜香惜玉一下!”成姚笑着点评,话里有话。   麦文澈一直抄着手看着,嘴角附和地噙着笑。有点意思,不过这么看来,感觉不用自己操心,做事还是让人放心。   电话适时响起,将麦文澈从看热闹中拉回忙碌的工作,他接通,因为通话内容涉及到一些工作上的敏感元素,他便拿着手机踱到了一旁无人的地方。   傍晚四五点,天气稍微没那么闷热了。似乎刚好过了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此时儿童公园有不少穿着校服的小朋友在玩耍。旁边有个大型儿童滑梯,一群小孩又跑又叫地在嬉闹,家长们坐在树下的阴凉处在闲聊。   这个公园绿化做得挺好,有个修剪得很漂亮的草坪,麦文澈打着电话觉得这群小孩吵闹,便脚步一转往旁边的花草丛走去。   他聊着电话,忽然看见旁边也有几个拿着相机、反光板在拍摄的人,他下意识顺着摄影师的镜头看去,是在拍一个小孩。   小孩大概四五岁的年纪,穿着跟旁边儿童滑梯的小孩一样的校服,样子俊俏又可爱,皮肤白皙又水嫩嫩的,是那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漂亮小男孩。   摄影师是那种很常见的搞摄影的外形,留着个性的长发,扎了个小辫子在头上;应该是经常外拍晒太阳,皮肤非常黝黑;大概时常拎重型设备的原因,身材非常魁梧,手臂肌肉虬结。那么粗犷的一个人柔声细语地指导动作逗小孩笑,一大一小有种奇怪的反差感。   还有一个应该是模特经纪的中年女人,长得慈眉善目的,在旁跟那个小男孩的家长唠嗑,聊着一些家长里短。   麦文澈自己也是童模出身,看到这种熟悉的拍摄,不由自主就多看了两眼。   他声音不大不小地讲着电话,小男孩的家长是个年轻的妈妈,听见人声就下意识瞟了他一眼,四目相接,对方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然而不到两秒,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   麦文澈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对方也笑着点了点头。   摄影师拍了几张大笑和跑跳的动作后,又拍了一些五官表情的特写。毕竟还打着电话,麦文澈本来准备走开的,然而在看见摄影师引导小男孩趴在草坪上,让男孩脱掉鞋子拍了张脚部特写后,他就突然站住了。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说不出来。” 第16章 芒果过敏   电话通话不久就结束了,他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   在意识到小男孩的母亲再偷偷瞄了自己一眼后,麦文澈觉得这是个搭话的好机会,于是笑着上前跟那位宝妈打了个招呼:“你好,你家宝宝是模特吗?”   宝妈似乎没想到他会过来搭讪,也笑了笑:“不是的,就刚遇到个摄影师说我家娃条件好,要给他拍几张照片看上不上镜——”   “这样啊......”麦文澈沉吟了一下,笑了笑说,“我们公司也有儿童产品,最近在找童模,我还以为他是专业模特呢!”   那边专注拍摄的摄影师听见对话,停下来看向麦文澈,麦文澈趁机过去跟他握手:“   你是专门做平面拍摄的吗?我们说不定也有合作机会,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摄影师打量了眼他,虚虚握了握手,有点歉意地摇摇头说:“我排单排得比较满,暂时没时间接私单——”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了。   麦文澈被拒绝了也不恼,寒暄了两句,示意摄影师继续拍摄。然后转过头回来跟宝妈聊天,指着远处明榛那边在拍摄的团队,说他今天也是过来拍摄的,看这个小男孩挺上镜的,问宝妈方不方便给个联系方式。   宝妈听了后非常开心地加了麦文澈微信。   麦文澈又跟旁边那位中年妇女套近乎,一问果然是个模特经纪。麦文澈说自己公司可能也有这方面的业务,如果介绍成功也能给分佣,于是也跟她加了联系方式。   麦文澈又看了一回拍摄,没再久留,借说自己那边拍摄还忙,便回到了拍摄点。   成姚看见他回来,嘬着奶茶说他的咖啡在那边的袋子里保温着,问要不要给他拿过来。   麦文澈笑笑说自己去拿就好了。   保温袋放在器材旁,麦文澈过去的时候,明榛也刚好把他的饮料拿走,两人迎面对上,麦文澈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明经理。”   明榛拘谨地点了点头,喊了声“麦总”,便微微侧身让开。   麦文澈扫了眼袋子里剩下的饮料,黄色沙冰状,明显不是咖啡,扬声问道:“成姚,你不是给我点了咖啡吗?”   成姚赶紧跑过来确认:“是的呀,冰美式呀!就只剩下你没拿啦——咦,谁拿错了吗?怎么剩了杯芒果芝士啊!?”   这时在旁候场的女演员忽然尴尬地接话:“对不起,是我喝了,一直没人拿我以为是随便拿的——”   几人面面相觑。   “没事,你喝吧。”麦文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把保温袋子重新绑上。   “麦总我跟你换吧。”明榛叫住了他。   “嗯?”刚准备离开的麦文澈没听懂他的意思,站住了脚步。   “你......不是芒果过敏嘛......这个也好喝的。”明榛举着手里翠绿色的饮料,有点笨拙地尝试说服他。   麦文澈饶有兴味地扬了扬眉,芒果过敏?亏他还记得呢。   “这个——苦瓜柠檬茶,不会很甜,虽然名字有点黑暗料理,但是是好喝的,很清爽,很适合夏天喝!”明榛拿着那杯绿色的饮料,还在努力地试图卖安利。   麦文澈有了短暂的犹豫,最后还是露出个敷衍的假笑:“谢谢,不用了。”   旁边的成姚还有点摸不清头脑:“啊,麦总不喝?那岂不是多了杯?”   麦文澈没理她,踱回了旁边的阴凉处,寻了个椅子坐下。   芒果过敏......他居然还记得呢。   也是,大学时,因为芒果过敏的事情,明榛在烧烤摊还动手揍了他室友一顿,,下手还挺狠的,这么特别的记忆,也应该很难忘记吧。   而麦文澈能够跟明榛推心置腹地熟悉起来,就是那次芒果过敏后。   \\\麦文澈承认,刚开始加明榛微信时,是想着这个小师弟使唤起来比较容易。   理工大的图书馆顶楼有个很安静的自习室,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还有独立的卡座,环境非常好,是需要上学生系统预约抢位置的。麦文澈不常去自习室,每次都不记得几点放号,后来发现明榛经常会预约自习室,便把学号给了他,让他抢位置的时候帮自己也预约个座位。   明榛大部分时间都能抢到位置,偶尔抢不到的时候,他就会告诉麦文澈,哪栋楼什么时候有自习课室开放,哪个课室什么时间段人少而且有可以充电的地方。   所以刚开始他纯粹是利用这个小师弟帮忙占座而已。偶尔为表感谢,自习完他会请明榛吃个夜宵,小师弟美滋滋地说学校美食街哪个档口好吃,哪家店有什么招牌,一副对附近美食了如指掌的模样,让麦文澈感慨,这小子这个体重敢情就是吃出来的啊!   麦文澈跟明榛初识的时候是秋天,本是A城一年四季中天气最舒适的时候,万万没想到那年的秋雨来得突然。   彼时他大四上学期,刚好到各种社团退位让贤的时候。有天晚上回社团跟一些干部做工作交接,师弟师妹都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整理交接文档,秋雨就是这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麦文澈没带伞,宿舍离学生会办公室挺远的,跑回去肯定会淋湿个透,他也没打算麻烦室友来送伞,看着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便想着能不能哪里弄把伞。   突然想起明榛,学生会办公室在明理楼,旁边那栋就是图书馆,不知道为何,明榛总给他一种“很靠谱”的感觉,说不定对方带了伞。这么想着,他便给明榛发去了消息。   麦文澈:【你在图书馆么?】   明 榛:【在的,怎么了?】   麦文澈:【下雨了,带伞没?回宿舍顺我一下。】   明 榛:【师哥现在要走了么?】   麦文澈:【还没,还要一会儿。10点左右吧。】   明 榛:【你在哪?】   麦文澈:【我在明理楼。】   明 榛:【好,那你走的时候喊我。】   蹭到了伞,这下不用淋雨了,麦文澈就继续悠哉悠哉地哼着歌儿做事。   窗外的雨哗啦啦的似乎变大了。秋风裹挟着骤雨从窗口吹了进来,于是他起身踱去窗边,准备把飘雨的窗关上。然后,看见楼下大雨中闪过一个身影。   一个有点熟悉的、有点笨重地奔跑着的身影。   那不是......明榛?麦文澈眯了下眼仔细瞧,没错了,是明榛。   他没带伞?淋着雨跑去哪里呢?可是我刚问他,看他的回复和语气,应该是带了伞的啊?   麦文澈有点不解,看着楼下捂着头奔跑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昏暗的校道上。   离刚才约定的10点还有点时间,麦文澈也不着急,决定等等看什么情况。10点刚过,明榛便发过来消息,说他可以走了,问麦文澈要不要走。   麦文澈到了楼下的时候,明榛已经在大堂等着了,他手里捏着柄长柄伞,伞面堆积的雨水顺着伞骨尖在地板上蜿蜒出一滩水渍,似乎等了好一会儿。   虽然学校路灯昏暗光线不佳,刚才在楼下往下瞧时,他清楚记得对方穿的是一件黑色的T恤,而现在换了件黑色连帽卫衣。他能百分百确定他没弄错,毕竟如果刚才就是穿的连帽卫衣,明榛好歹会把帽子给戴上不会直接淋雨。   麦文澈很快推断出,明榛很大概率是没带伞,刚才他是特意回了趟宿舍拿伞,并且把湿了的上衣换了。   看见麦文澈从电梯出来,明榛眼前一亮似的双眼骤然睁大,然后急急地跑了几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夜风在他奔跑时把额前的刘海吹了起来,他又非常在意一样抓了抓刘海,像是整理形象似的,局促地喊了声:“师哥!”   一种奇妙的感觉充盈了全身。   这位师弟,有点意思。   当时他没有当面拆穿明榛,但这件事深切地记在了心里。   那个时候两人刚刚认识,明榛于麦文澈而言,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容易使唤的外院师弟而已,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但经历了这次雨中送伞,麦文澈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当朋友也不错。   既然作为朋友,那自然不能让自己的朋友寒碜,这才是他起了动手“改造”明榛的念头。比如,那一头偏长的、总是遮住额头的丑发型,以及他穿衣打扮上的奇怪审美。   麦文澈帮明榛换了个发型,还教他新的穿搭,看着焕然一新的人,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就像玩游戏时做角色捏脸,别人捏的都是奇形怪状,而自己摸索出了好看的捏脸数据的那种成就感。   后来再相处得熟悉了些后,有次麦文澈外拍需要带个助理,便带了明榛去。   平常他不会带助理的,实际上,麦文澈带明榛去外拍的时候也是有私心的。小时候他的模特拍摄工作都是他妈帮他接的,到后面进入青春期适合他那个年龄段能拍的东西少了,加上学业紧张了便停了下来。到了大学时,麦文澈的独立意识达到巅峰,于是偷偷背着他妈在外面接网拍兼职。   那次拍摄前他打球扭伤了脚,刚养好伤还没完全痊愈,一听那期拍摄要爬山,他就想着得带个人帮自己拿行李,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明榛。当时他心里还打了个小九九,脚伤要是复发了,以明榛这个块头,说不定他还可以背自己下山呢!   ——当然,后来整个拍摄很顺利,脚伤也没怎么影响行程。要说那次拍摄比较重要的一环,就是告诉了明榛自己芒果过敏。   麦文澈芒果过敏挺严重的。他小时候不信邪,嘴馋,有次偷偷躲着他妈吃了只芒果,没一会儿就浑身起疹子进了医院,从此他都不敢再乱来。   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芒果过敏的事情,加上芒果过敏这玩意还是比较容易躲避的,毕竟食材容易辨认,倒是相安无事了好多年。   那天刚从外面兼职回来,麦文澈饿了,说要带明榛去吃夜宵,让吃货推荐个好吃的地方,对方就屁颠屁颠地带着他去了。   然后在烧烤摊碰到了他的几个室友,都是熟人,就拼了个桌。   本想点些汽水果汁之类的,刚好烧烤摊那天的冰箱坏了,汽水都是常温的。看见旁边有流动小摊在卖水果沙冰,室友关元凯便说要去买,问各自要喝什么口味的。   其他人都说随意,麦文澈回他“除了芒果都可以”,关元凯便比了“OK”出门了。   拿回来时,给麦文澈那杯,是带着很浅的黄色的沙冰,麦文澈下意识就问:“这什么口味啊?”   关元凯回:“百香果的。”   麦文澈嗅了嗅,闻到了浓郁的百香果味,便放心地喝了起来。   酸甜可口,冰凉舒爽,麦文澈就着烧烤把那杯百香果沙冰喝完了。   过敏反应来得非常之快。   麦文澈先是嘴唇肿、麻,然后就是脖子和耳朵痒,开始挠,越挠越不对劲。他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忽然沉声问关元凯:“你给我的沙冰里,是不是打了芒果?”   “没有啊!”关元凯笑嘻嘻地回,“不过,芒果这么好吃,居然还有人不吃芒果?你老说自己芒果过敏什么的,我就没听说过有芒果过敏的人。就像我不喜欢吃香菜,难道我还香菜过敏了吗?”说着还夹起了桌上的一根香菜塞进嘴巴里,“你看,我也能吃啊!”   麦文澈脸色并未显山露水,沉着气继续问:“所以你觉得我芒果过敏,是个笑话吗?”   “嗐,你那是从小娇生惯养,小时候太娇气了,吃这不行吃那不行——”关元凯继续不以为意地笑。   麦文澈把自己胸口的纽扣解开,把领子扒拉开,露出红了一大片的脖子,冷冷问道:“这就是你往我饮料里加芒果的原因?”///   ?宋旧辞   那个,苦瓜柠檬茶是真的好喝的!虽然它听上去很黑暗料理!???我也是被人安利过来的,哈哈哈哈 第17章 按照我喜欢的样子存在   \\\见麦文澈整个脖子都红了,关元凯才感觉到不对劲,磕磕跘跘地说:“我......我一直以为你说芒果过敏是开玩笑的,我......阿姨就只放了半只芒果——”   麦文澈已经痒得浑身不得劲,整个人烦躁得不行,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明榛闻言不可置信地瞪着关元凯:“所以你真的往他果汁里加了芒果?!”   “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我都没听过有芒果过敏的人,我就觉得是他矫情,太娇弱了......”   “你这还不叫故意?”情绪蓦然激动,明榛的声量瞬间拔高了,而可能他骤变的动作碰到了桌子,手边的茶杯一下子便翻到了。   “卧槽,干嘛呢!”水杯沿着桌子蜿蜒流到了关元凯身上,他赶紧拿过纸巾来擦,擦着擦着就火了起来,“对,我就故意的怎么了,他就是挑食、矫情!心理作用!别人吃都好好的,就他唧唧歪歪!我们其他人喝了怎么都没事!”   “你——”明榛气得满脸通红。   “我日!你他妈算老几,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瞎逼逼什么呢?!”关元凯被一个师弟这样质问,面子上挂不住,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大。倏地恼羞成怒,动手推了明榛一下。不过明榛比较胖,吨位过重,他没推动。   麦文澈都还没厘清楚怎么回事,下一秒就看见明榛倏地站了起来,生气地反推了一下关元凯,质问道:“你干什么?”   这一下应该力气不大,只是一来关元凯没设防,二来他们坐的塑胶凳子承受力太差,他挨了一下没坐稳整个人摔到了地上,旁边的人听到动静后都好奇地停下对话看向了这边。   关元凯懵了一下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瞬间恼红了脖子,冲着明榛嚷:“你他妈才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是蓄意谋杀你知道吗!?”   “关你屁事?!”觉得自己莫名挨揍的关元凯也愤怒了,从地上蹿了起来,抬手给了明榛一拳。   明榛似乎也不解气,怒不可遏地还起了手。   拳脚相向,两人扭打了起来。   烧烤摊的简易折叠桌子扛不住这样的推搡,碟子、杯子哗啦啦地摔了一地,旁边几桌人生怕祸及池鱼,纷纷站起来四处躲避。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麦文澈的两个室友赶紧拉架。   麦文澈边挠着脖子,边默默地往后退了退,没有作声也没有拉架,觉得心情好怪异。   理论上就算真要干仗,也是他的另外两个室友替他出头吧,他跟室友怎么也一起生活了三年,感情好歹也比这个才认识半个学期的师弟深,况且这小师弟也不像是那种冲动的人啊!   之前明榛某宝上买衣服,快递到的时候麦文澈过去帮他看上身效果,其中有件衣服,款式很好看,也很合身,但是有股浓郁的狐臭味,衣服扣子还是坏的,肯定是别人穿过的。   衣服款式上身很好看,麦文澈夸了几句。明榛刚开始还没想着要退,一直说“算了算了,洗洗就没味道了”,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麦文澈坚持让他找店家换一件。谁知道寄回去后店家不承认,非说是明榛弄上去的,不肯换,要原样寄回来。   明榛连讨个理都不会讨,最后还是麦文澈亲自打了个电话过去交涉,对方才同意给他换一件新的过来。   是以他看着先动手揍人的明榛,甚是惊讶。   虽然他也懂“狗急了还会跳墙”,但刺激到这个小狗跳墙的关键点居然是自己——唔......有点意思。   室友们把两人拉开了,关元凯嘴里还不服气地骂骂骂咧咧,明榛也梗着脖子要继续跟人干仗。   麦文澈的身体开始很不舒服了,轻轻拉了下明榛:“明榛!别打了!”   明榛回头看他,双眼通红,分明还是气不过的样子。   麦文澈提醒他说:“先陪我去趟医院吧!”   对方这才骤然大梦初醒似的,着急忙慌地抓起地上的双肩包。   麦文澈拍了拍温献的肩交代:“这顿我的,摔坏的我赔,你去跟老板算个账,帮我先垫着,回去还你。”   温献应了声让他赶紧先去医院。   麦文澈平常就不喜欢关元凯,他是个爱占人小便宜的人,平常洗头水洗衣液都爱蹭室友的;而且非常没有集体精神,晚上打游戏总爱开语音,咋咋呼呼地影响别人休息;还经常在宿舍里八卦麦文澈的感情状况,甚至问一些很隐私的例如“有没跟某某师姐睡过”的问题,问完又来感慨“如果我长文澈这样,我女朋友肯定从外语学院排到经管院”。   在这种人眼里,像麦文澈这种长得帅又有钱的男同学,肯定是个“千人斩”。   所以麦文澈一直不怎么喜欢他,也不怎么跟宿舍的人聊自己的感情状况,不喜欢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宿舍有门禁,麦文澈去医院看完急诊回来只能住酒店了。第二天回宿舍后,他就找关元凯谈了,开门见山地问:“是你申请搬走呢,还是我找辅导员让他给你换宿舍?”   关元凯被麦文澈直接的态度震惊到了,一个劲地道歉。平常的麦文澈实在太好说话了,关元凯以为他只是在气头上,以为说两句好话服下软这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麦文澈根本不领情,他冷冷地说:“关元凯,不是道歉了我就一定要原谅你的,做错了事情,总要承担点后果吧?”   见麦文澈态度坚持,关元凯又开始苦苦哀求:“哥,都大四了,下学期就实习了,这个时候申请换宿舍,老师也不会同意的吧?”   “那是你的事。”麦文澈漠不关心地回,“你跟他说,你和室友关系不好,差点害死了他,怕半夜三更被人报复睡着了给你一刀,你觉得有哪个辅导员敢冒这个风险不同意你的申请呢?”   关元凯听得目瞪口呆,麦文澈耸耸肩不跟他废话,扔下一句“明天你不搬走,我就去找辅导员”就走了。   明榛跟关元凯打架这件事后,除了让麦文澈讨厌的人搬离了宿舍,还让他对明榛动了圈养、调教之心。   擅长察言观色的他,隐约感受到这个小师弟对自己有点特殊的感情。   童模出身,麦文澈从出娘胎含着奶嘴时就跟成年人打交道,所以比很多同龄人都更早地接触成年人的社会秩序。他知道怎么卖乖怎么示弱能降低别人的戒备和厌恶,他懂怎么嘴甜说什么样的好听的话能讨人欢心,所以刚开始夸明榛“可爱”多少使用了点社交技巧,那纯粹是圆滑世故下的象征式夸奖,没几句出自真心。   他一直自诩比同龄人更早熟更稳重。然而事实证明,20岁出头的他依然是个庸俗的、不够稳重的、没脱离低级趣味的毛头小子,依然无法抗拒别人发自真心的崇拜,依然嘚瑟于别人眼神里躲闪的喜欢。   明榛喜欢我?那他平常老给我发美女主播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个深柜?   是他本人都没发现喜欢我?还是他本人不愿意承认喜欢我?   有意思,这个人真的太有意思了。   你可以说是无聊日子里的调剂,也可以说是珍惜这样一份情谊,其实麦文澈有时候都说不准自己放任明榛的接近到底出于什么念头。   年少时,也许看过了太多的美女帅哥,始终觉得只看脸皮的人太肤浅。毕竟麦文澈在模特圈里混久了,什么样的好看的皮囊没见过?那些光鲜亮丽的脸庞,离开镜头,都是一些粗俗不堪的灵魂——再明艳动人的外表,内里依然跟普通人无异,一样追求财富、自由、新鲜;也一样卑劣、自私、贪心,他们有着所有芸芸众生的善和恶。   从小到大,心血来潮追过他的人也不少,男的女的,年上的年下的,大部分人一上来就发动各种猛烈攻势,希望他能被各种甜言蜜语砸晕。然而,努力没几天,投出去的糖衣炸弹没有回馈后,便开始说他高冷、说他海王、说他来者不拒。   麦文澈不相信什么狗屁一见钟情,他觉得那些都是见色起意。   所以他并不需要那些一时兴起的爱意。   也许,这个人,可以按照我喜欢的样式存在。   于是,麦文澈决定了,他要把明榛调教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加上他也想验证一下,这种喜欢到底价值几何、能持续多久。   有时候麦文澈也觉得自己挺矛盾的,口口声声说三观比五官重要,但他又明确知道现在明榛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太、胖、了!   为了让自己的心舒服点,只能解释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毕竟他没啥特殊癖好喜欢大胖子。   麦文澈让明榛减肥,同时也知道减肥是个艰难的过程,深知驯养是需要给点甜头的,偶尔怕对方轻易放弃,有意无意间就多花了点心思。   比如他老喜欢用身体接触去逗明榛,时常见面就问什么“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不管对方回答“有”还是“没有”,他直接上手环着人的腰一抱去掂量体重,说着“我抱一抱看看”。   巧妙的身体接触,最容易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可以看做是一个小小的奖励,也可以看做是让骡子加油的胡萝卜。   偶尔逗弄得狠了,能看到对方僵硬的四肢和潮红的脸颊,这时他就捏着明榛肉乎乎的脸蛋开玩笑说:“肉这么多,应该脸皮很厚才对啊,怎么脸红了?”   然后看着小师弟皱着眉局促地嘟囔说自己脸皮不厚,麦文澈自己哈哈大笑。///   ?宋旧辞   话说我身边有个大米过敏的亲故………大米爱好者挺同情他的…… 第18章 城市和安稳   理论上,一个不辞而别那么多年的人,他真的不应该念念不忘的。   麦文澈觉得自己不太争气,明明这些年谈了那么多段恋爱,这种年轻幼稚时的烂俗过往,没有修成正果那就证明是两人缘分尚浅,为什么自己还耿耿于怀。   每个人的初恋、每段初次伤心的感情,都让人难忘吧。   而意难忘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对现状不满,不满别人轻易放下过上了新生活,而自己居然还情丝未断。   或者是年少的喜欢容易蒙上滤镜,再加上因为得不到,才不能释怀吧。   可麦文澈是真的想过上新生活啊。   那天麦文澈最终还是没拿保温袋子里的那杯芒果冰沙跟明榛换,最后也不知道谁喝了。拍摄也没跟完,跟下属叮嘱了几句就先行离开了。   灵鸟后来经过调整的推广进行得很顺利,数据已经保持了一个多月的曲线上涨。三晨运营部这些天人人喜气洋洋,这个月的KPI超额完成了,大家心里自然轻松不少,已经能提前感受到丰厚提成打到了自己银行账户的喜悦。   麦文澈刚看完下面运营报的月度销售数据,心里正松了口气,人资经理宋佳星敲了门进来。   因为业绩拓展,三晨的办公区最近要重新装修,其实就是从楼下搬到了楼上,不过楼上办公室的格局不一样。那间最大的带飘窗能远眺江边的办公室自然留给了总经理祝总,剩下有几间办公室,光线、空间都不一。   宋佳星拿着装修设计图来找麦文澈,前几天分配办公室时,她给麦文澈预留的就是大一点的那个办公室,但新来的市场总监也看上了这间,所以现在来问麦文澈什么意见。   市场总监跟他职位等级是一样的,但因为对方是空降下来的,工作直接汇报人是总部总裁,所以实权上比麦文澈高一头。麦文澈不太所谓:“那就给张靖经理吧。”   宋佳星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但是祝总发话了,说留给你。他的原话是:要选办公室也是我们自己人先选。”   麦文澈瞬间头疼,终于知道为啥这点小事人资也来找自己商量了。祝总跟张靖互相不妥在分公司算是个公开的秘密,宋佳星明显是两头都得罪不起,把皮球踢给了麦文澈。   想了想,他确认道:“两个办公室的软装,可以不一样吧?”   人资回:“只要在预算内,可以不一样。”   麦文澈松了口气:“你把大点那个办公室留给张靖经理,软装......就直接把他现在办公室的搬上去。然后给另外那个办公室定制一套轻奢点的、现代化点的功夫茶桌,再给我搞个舒服点的真皮沙发——”   话说到这里,人资经理也懂了:“好。那祝总那边......”   “祝总那边我跟他说就好了。”   人资离开后,麦文澈给祝总发了条消息:“祝总,新办公室我选你旁边那个,近你也近办公区,跟下面的人沟通方便。我看了比较喜欢这间的格局,门口不对着走廊,没穿堂风,聚财。我准备让人资给买套新的茶桌沙发,我连怎么摆放都想好了。”   半分钟后,祝总回了一句话:“你看着办。”   搞定了这突如其来的办公室政治,麦文澈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这段时间工作可以少费很多心,他有空闲便约身边朋友吃了两顿饭。   第一顿是跟丁予泽吃的。   上次两人差点擦枪走火被强制召唤到警察局后,麦文澈就没跟丁予泽见过面,微信上说明了缘由对方也表示了谅解。这次约他吃饭,多少有点歉意,想补偿一下。   麦文澈当晚确实抱着跟丁予泽补打一炮的想法约的人,然而丁予泽在餐桌上一句“我过两天要出发去西南采风”,瞬间将所有的暧昧气氛敲得烟消云散。   对方一直在暗示今晚想去他家,他却突然没有了兴致。   丁予泽是个不折腾就会死的人,他喜欢江海河流,喜欢星辰山川,喜欢旅途上的刺激和未知,他几乎每年都有大段的时间奔波在不同的国家,体验着不同的风土人情。   不可否认,丁予泽曾经带给他很多新奇的体验。   麦文澈喜欢他历遍千山万水的成熟,这是他闪闪发光的魅力。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同时也不想因为自己不喜欢,而要求对方为自己让步。   他讨厌没有归属感,讨厌长时间的流浪,讨厌对方好像随时要拎包走人似的不安定。   这正是麦文澈最终跟丁予泽分手的原因,一年多前分手时说得很清楚,两人也达成了共识。   去商场地下停车场取车时,丁予泽有点不死心,粘粘糊糊地缠着人,压着麦文澈在他车窗上腻腻歪歪地想索吻,被麦文澈偏过脸躲过了,推拒的手势很坚定。   他皱着眉,声音低哑:“泽,你时常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旅馆——还是个提供免费情趣用品的旅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这句话时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丁予泽愣了一下,轻声道歉,悻悻作罢。   转身上车时,麦文澈又叫住了他。丁予泽回头,那张始终气质清朗的脸庞此刻被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灯光笼罩着,黑暗中带着忧伤的神色,他说:“一路顺风,再见!”   麦文澈可以接受休假时换个不同的城市从繁忙的都市生活里抽离出来,但无法接受一年365天风餐露宿总是奔波在路上。   选择城市跟选择乡野,双方各有优劣。   喜欢安稳跟喜欢冒险,两者没有高低。   谁都没有错,只能说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而麦文澈追求的很简单,他只想要一段稳定的感情。   第二顿饭是跟温献吃的。   麦文澈工作后谈男朋友时一直很低调,身边不是很熟悉的人都不知道他性取向。大学毕业同宿舍的人分道扬镳,只有温献跟他在A城,两人在大学时关系也要好,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渐渐地也就被看了出来。   不过,作为一个资深猎头,相比起性取向这么隐私的东西,温献更在意朋友的工作岗位、业务能力和可利用的人际关系网,麦文澈现在算是混得不错,各行各业认识的人也多,再有大学四年同窗加持,他便非常成熟地无视了这个“私人爱好”。   两人相互吐槽了几句最近职场上的糟心事,温献笑麦文澈,干脆给他推个offer,跳槽算了。   麦文澈才不同意。   他进入三晨快两年,前面好不容易靠着打造了一款爆款面膜奠定了销售总监的地位,现在正是收割享受成果的时候,他才不会把辛苦打下的业绩拱手让人。   三晨背靠大集团,今年准备大力推口腔护理的新品,一片好前景,不值得因为这幼稚的办公室人际关系跳槽。   当然,温献也不是真心要给他推offer,还是忍不住开玩笑道:“眼睁睁地看着一单佣金又飞走了。”   聊完工作,温献忽然问:“哎,你看到黄渺的婚纱照了没?”   麦文澈喝了口酒,摇了摇头:“没,她发朋友圈了吗?”   “她没屏蔽你朋友圈吧?”   “没,我就最近忙,没刷到而已。”   温献一副八卦的样子:“她是要摆酒了吧?你说她请不请你?”   “那肯定得请的啊,我还得给她包个大红包呢。”麦文澈笑。   “也是,都结婚了,也肯定放下了。”   温献说的黄渺,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是个很活泼搞笑的女孩子,人大大咧咧的,大学的时候曾高调地倒追过麦文澈,一度成为他们宿舍里出现频次最高的女孩子名字。   “对了——”麦文澈忽然想起,自己没跟温献说过他最近在职场上遇到了明榛的事情,于是把三晨和灵鸟的合作说了。   “唷,这么巧?明榛毕业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不是说他去了B城吗,又回来了啊?”温献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告诉我——”见麦文澈坦坦荡荡随他问的样子,便问出了心中一直狐疑多年的话,“你跟明榛,是不是有过一段?”   麦文澈怔愣了一下。他跟明榛曾经有过的所有暧昧,说不清道不明,甚至结局模糊不鲜明,是以他未曾跟人提过。加上当年宿舍里有个讨人嫌的大嘴巴关元凯,他也没跟宿舍的人聊过任何关于感情的状况。   麦文澈不躲闪地老实回答:“喜欢过。”   “我就说!”温献激动得一拍大腿,直到这时,才吐露实情般坦白:“我早就觉得你跟他有点不对劲,所以后来你谈男朋友的时候,我才不震惊。”   “我跟他有什么不对劲?”麦文澈狐疑地问。   “哪哪都不对劲!说话的语调都不一样!”解答了纠缠自己多年的疑问,温献兴奋得手舞足蹈。   “哦。”麦文澈反应冷漠,他到现在依然还不想跟人讨论和明榛之间的爱恨情仇,生硬地错开了话题,“你快看看有没什么好的offer,要不你把我领导和那个市场总监弄走吧,受不了他们了。”   麦文澈跟温献这顿饭是妥妥的“有效饭局”,两人从职场聊到情感又回到职场,末了温献还约麦文澈周末跟他一起去参加一个生日家宴。   是某某集团某高管的孙子两周岁宴,温献的公司跟他们有业务往来,所以进入了邀请之列。温献说他还有个名额,要带麦文澈去走动走动,挖掘开拓一下人脉。   一听说是家宴、在该高管郊外的别墅家里举行,麦文澈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家宴适合带我去吗?”毕竟不是同个圈层的人。   温献就笑:“你见过请200个人的家宴吗?”   得,那就是打着家宴噱头的商务私宴。   麦文澈最近无聊得很,去见见世面也好,于是答应了前往。   想着自己跟这个集团业务上的交集不多,宴会上应该也不会认识多少人,都得靠温献引荐,所以那天麦文澈没有去太早,刻意晚了些许,准备等场子热闹点再出现。 第19章 我车底有小孩儿??   不过,那天车子还没开进别墅区,在等红灯无所事事点开朋友圈时,他便意识到有一个熟人也会出现这次宴会——市场总监张靖。   温献早早到了会场开始了社交,给麦文澈发了不少照片,让他赶紧过来,而张靖发的朋友圈配图,跟温献发给他的风格场地如出一辙。   麦文澈打小报告似的截了张图发给温献,说道:“我们公司市场总监居然也出席了!”   温献回他:“正好,你给我引荐一下,我现场给他发个offer,帮你挖走他!”   麦文澈自然知道他只是在耍嘴皮子,回了个冷嘲热讽的“呵呵”。   进入别墅区后,一路沿着指引,麦文澈到了东道主家的别墅附近。他来得比较晚,当天出席的车也多,旁边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最后在一个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把车子停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进了会场跟温献汇合,对方塞给他一杯饮料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他去做社交了。两人出发前就商定好,温献提前打车过来,麦文澈开车,走时捎他回去,所以麦文澈一路跟人打招呼派名片都是喝的汽水。   毫不意外地遇到了张靖,对方看见他倒是挺意外,怔了怔很快就恢复神情,欣喜地过来寒暄。两人闲聊了两句,恰好旁边有相识的人,张靖还替麦文澈做了引见,让他颇有点意外。   事实上,两人虽然同公司,麦文澈跟张靖的交集不多。   只是偶尔听祝总吐槽两句说两人业务理念不一样,骂张靖“野心太大,爱出风头,给总裁画大饼把自己拖累了”,或者人资总监暗戳戳地埋怨张靖给她增加工作量,说他老想干掉现在的人员培养自己招聘的心腹......所以先入为主地不喜欢张靖,觉得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今天私下这么聊了一会儿天,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讨厌。   一群职场经理人凑一块,聊聊彼此行业见闻,聊聊股市基金投资,算是相谈甚欢。   刚好东道主带着今天的小寿星过来,旁边还有跟拍的摄影师,说要给大家拍张合照,于是一群人说着客套话互相礼让着,和和美美地跟小寿星合影留念。   好不容易等到6点,终于开始了宴会流程,主人家带着小寿星吹了蛋糕蜡烛走了仪式,又表演了两个儿童节目——钢琴和跳舞,终于进入了就餐环节。   晚餐就餐形式是自助餐,麦文澈和温献闲聊着去餐区取餐点,然后遇到了今天第二个觉得意外的人——明榛和杜培。   相认的环节甚至有点滑稽,麦文澈和明榛都不做声,身边伴着的两人倒是先开了口,杜培笑著称呼“麦总这么巧”,温献则讶异地唤“唷,这不明榛师弟嘛!”   杜培非常商务地跟麦文澈进行了问候,温献则高兴地上前跟明榛打招呼打探这些年去了哪,两人各自应付着,居然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杜培跟温献相互交换了姓名职业,两个社交达人有点惺惺相惜,拿了餐点后招呼着一起坐。麦文澈本来是挨着温献坐的,杜培热情地把明榛安排在麦文澈另一边。   脱离了工作场合遇见,两个人的关系瞬间变得微妙,连开口都变得有点艰难。麦文澈不知道怎么开口,是看见杜培满嘴“明哥明哥”地贴在明榛身边就觉得烦;而明榛则是简单的害怕跟麦文澈说话,害怕对方提及四年前的一切。   ——是以出现了隔着两人的杜培和温献两个聊得风生水起,中间紧挨着的两个坐着沉默不语的怪异景象。   好在温献聊了两句就把话题绕到了工作上:“我听文澈说,明榛师弟现在在灵鸟啊?网上很出名的直播网红麦子小姐是不是你们公司的?”   明榛回复是的,虽然同一个公司,不过分属于不同事业部,那边是直播事业部的,自己是广告信息流事业部的。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猎头,温献真的是职业素养高,打探起明榛的工作履历来。然后就听见杜培插嘴一顿夸,说他明哥带项目很厉害的,夸他如何通过网络营销一炮打响了某某品牌,夸他如何在短短一年内将别人几年的负增长扭亏为盈,夸他在前公司时业内很多公司都想找他做项目,反正说得天花乱坠。   温献和杜培这两朵交际花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两人不仅聊得欢,会场上偶尔经过一两个熟悉的人又拉着攀谈了一下,两人互相介绍认识,被介绍人又顺势坐了下来,不知不觉整张桌子就坐满了人。   麦文澈没有参与讨论,不太细致地听,拿着手机无所事事地刷着朋友圈,然后感受到坐旁边的人起身了,应该是去餐区取餐。   朋友圈刷到一条内容,是先前在儿童公园加的那个宝妈,她发的是:“今天又带我们轩轩去拍照啦!今天和可爱的妹妹拍泳衣!幸好是在室内拍,要不真的热死!”   配的9张图是一个穿着印花泳裤的小男孩和一个穿着泳衣的小女孩在泳池边玩耍的照片。   麦文澈点进了这个昵称是“轩轩妈妈”的朋友圈。就一个常见的宝妈的朋友圈状态,而且是个爱臭美的宝妈,一天发的内容除了各种怼脸自拍外,就是高密度地晒她儿子,幸好是对高颜值母子,照片倒也赏心悦目。   翻着翻着,麦文澈这才发现这个叫轩轩的小男孩应该是签了约,现在已经陆续拍了几期童装和玩具主题的照片。   他正翻着朋友圈,突然听到杜培问:“咦,明哥,你哪里来的三文鱼?”   明榛答他:“刚上的,不过我这是最后一份了。”   麦文澈这才抬头,看见杜培眼巴巴地看着明榛的碟子不无羡慕地说:“啊,我也想吃三文鱼!”   “服务生说晚几分钟还会补一批。”明榛补充道,“就在甜品旁边。”   杜培笑嘻嘻地应着“好,我一会去拿”又继续吃自己碟子里的东西。   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忽然听见旁边人的问话:“澈——麦总,你吃这个吗?”   一小碟北极贝刺身轻轻地推到了自己旁边。   大部分的日料刺身麦文澈都不喜欢,唯独喜欢吃鲜甜爽脆的北极贝刺身。以前跟明榛出去吃日料,因为北极贝每碟的份量都很少,他老觉得两个人吃不够塞牙缝,所以每次都很豪横地点两份。   其实北极贝算不上什么珍贵食材,只不过日料店惯例都做得份量少,倒让它稀罕了起来。就算点两份基本也就几片而已,对于一个男生的食量来说,也没多到哪里去。后来明榛见他喜欢吃,说自己对北极贝好感一般,就统统都让给了他。   麦文澈下意识看了眼明榛的碟子,里面还有一碟三文鱼、一碟甜虾、一碟芝士元贝。   一阵奇妙的虚荣感突然袭来,麦文澈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杜培的表情。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杜培很热情地继续跟温献在聊天。   麦文澈觉得挫败又恼怒。   挫败是为什么自己总不自觉地把杜培划入了情敌范畴,带着情敌的警备?   恼怒是他不懂明榛到底在干什么。杜培说了想吃三文鱼,他没给,反倒自己这个没开口的人收到了一份北极贝。他非常鄙夷这种鱼塘里养着一个,还到处撒网的海王行为。   然而负面情绪只一瞬即过,一股阴鸷从心底涌起,他欠我的,我理所当然要被优待。况且,干嘛要跟北极贝过意不去呢?   于是他故意扬起笑容说道:“好啊,谢谢。”光明正大地当着杜培的目光把那小蝶北极贝端到了自己跟前。   明榛脸上的神色似乎明亮了一些,马上把自己的芥末碟递过来,说着“我再去拿个芥末碟”起身去了餐区。   进餐时间没持续很久,因为不久东道主过来敬酒,他们这桌人通通客气地起身碰了杯。这么一举杯后,酒局也拉开了序幕。温献举起了酒杯要跟明榛喝酒,旁边的杜培拦了下来:“温总!我们明哥酒精过敏,我替他跟你喝?”   “酒精过敏?”大学时温献跟明榛一起吃过夜宵喝过酒,实习时在麦文澈租的公寓里大家也聚过餐,从来没听明榛说过什么酒精过敏,这个理由也太扯了。温献自然没被忽悠,不满道,“你说你待会儿要开车我都不会让你喝,但你说酒精过敏就过分了吧?”   “对不起,师哥,我待会儿的确要开车,所以真的喝不了酒。”明榛赔罪地碰了碰温献的杯子,那边杜培赶紧拿酒杯,说他替明榛罚三杯,拉着温献喝酒转移注意力。   麦文澈看杜培一副母鸡护鸡崽似的把明榛挡在身后替他喝酒,心底有点说不清楚的不舒服。   微信置顶里有消息亮起,是麦池雪,问的是:【儿子?你什么时候回到啊?】   平日只要不是出差,麦文澈每周周末至少会匀一天时间回去跟麦池雪吃饭,算是尽尽孝道,但这周有聚餐,之前跟他妈说了周末不回去。   麦文澈:【不是说了周末有饭局不回去吗?】   麦池雪:【周末?今天吃?我还以为你周日才是聚餐呢!】   麦池雪:【你一个星期就回来吃一次饭,你都两星期没回来了。】   麦文澈本来不想回她了,然而对面的消息叮叮咚咚地进来。   麦池雪:【今天小区的张姨他们打完麻将,我刚好做了饭说要等你回来吃的呢!】   麦池雪:【[图片.jpg]】   麦池雪:【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鲈鱼,开背时还划伤手了呢!】   发过来的图片是张触目惊心的带血图,满手掌的血。   麦文澈愣了一下,起身,离开了餐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麦池雪回拨了电话回去。接通后马上问:“你在家?”   “啊。”   “流那么多血,不去医院处理一下?”   “没事!处理啦!”麦池雪回,“你张姨给我止血了!没事了!你今天真不回吗?我留着给你夜宵吃也行的!反正周末也不会睡那么早,半夜肯定饿——”   麦文澈听完她前半段轻吁了口气,整个宴会太无聊,加上确实不太想看到杜培跟明榛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所以这通电话让他萌生了回家跟他妈吃个饭的念头。   麦文澈说自己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回,那边的麦池雪高兴,说要把菜热着,还连声安慰:“那你开车慢点啊,不着急的!”   麦文澈回到席间,把温献拉到一旁,问他什么时候走,对方正聊得高兴喝得上头,听他想走有点扫兴。麦文澈只能说他妈弄伤了手,满手都是血,他不放心,要回家看看。   大概想离开这个饭局的心思有点迫切,麦文澈表现出来的情绪就比较浓烈。温献一听赶紧让他走:“那你先回去,我待会儿跟师弟的车回去就行!”   麦文澈跟温献咬完耳朵后,礼貌地跟明榛和杜培道别,说家里有事要先走,然后从热闹进餐的人群中快步穿梭而过。   郊外回市区路远,怕回去的路上堵车,麦文澈离开前决定先去上个厕所。   餐桌前坐着的明榛看着匆忙远去的身影,皱了皱眉,问温献:“怎么了?”   温献把刚才麦文澈说的话复述了一次,为了让朋友离开显得仓促非本意,他还强调了一遍说“满手都是血”。   低头看了眼桌面上没吃完的北极贝,明榛有点惴惴不安,他妈是伤得是很严重吗?他现在是去跟主人家打招呼道别?这里回市区要一个多小时,他这么着急......开车回去有问题吗?   心里怎么的也放心不下,他拍拍杜培肩膀,随口说道:“有烟吗?我想到门口抽根烟。”   杜培“哈?”地愣了一下,表情似乎在说“你什么时候抽烟了”,但机灵地没问出口,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火机递给了他。   明榛在大门口踟蹰等了一下,犹豫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该点根烟,然而他真不会抽烟。   不一会儿,就看见麦文澈仓促走来,跟他在门口打照面,面露意外。   明榛赶紧问:“你要走了吗?”   “啊。”   “你......还好吗?”   听见这没头没尾的问话,麦文澈略微诧异地回:“我很好啊。”又懒得继续跟他废话,“走了。”说完忽略掉似乎还想问什么的明榛,径直往自己停在角落的车子走去。   晚宴开始得早,虽然现在快晚上7点了,但夏天日照长,此刻暮色初沉,天色尚亮。可能因为是小孩生日宴的缘故,整个席间都有好多小孩子在跑来跑去。然后麦文澈看见一个小孩趴在自己的车头。   脑海里倏地想起在网络上看到的顽劣小孩贪玩刮花车身的报道,他心里一咯噔,赶紧快步走上前,问道:“你在干什么?”   小屁孩捂着双眼抵在车头上,听见大人的声音吓了一跳,立马直起了身子,把双手藏在了身后。   麦文澈看了眼车头,似乎没有什么恶作剧的刮花痕迹,绕着车子走了一周,天气虽然有点暗了,但外壳也完好无损的样子。   他蹲下来,平视着跟前的小女孩,认真地问:“你在这干什么呢?”   小女孩似乎很怕生,拘谨地摇了摇头,没作声。   麦文澈低头看了眼她藏在身后的手,说道:“手给我看一下。”   小女孩乖乖地伸出了手,什么也没有。   奇了怪了,在这干嘛呢?   算了。麦文澈也没空再跟她墨迹,说道:“叔叔要开车出来,你往旁边让一下,好吗?”   见小女孩点了点头,麦文澈便把她拉到一旁,开了锁上车。   他的车子停得比较偏僻,有一辆车估计是比自己还晚,横停在自己的车前面。幸好让开的空间够大,重新摆下车头还是能出去的。   倒车影像里看见车子后面还有充足的位置,他准备先后退再摆正车头。然后看见明榛忽地跑了过来,手里高高地举着比划着“暂停”的动作,嘴里喊着什么。   麦文澈看着嘴型,应该喊的是“有小孩”。小女孩站在自己的车子侧前方,虽然个子不高,但算不上视觉盲区。估计是明榛以为自己没看见那个小女孩?   麦文澈没搭理他,慢慢地把车退后,正准备摆下车头, 第20章 加个微信吧   “小朋友,你没事吧?能听见声音吗?”明榛伸手进去,试图去拉一下那个小男孩,但够不着。   “哈哈哈!你藏在这里!我找到你啦!”旁边一直站着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了过来,冲着车底开心地拍手笑。   “啊!你怎么发现了我!”趴着的小男孩突然抬起了头,因为动作太猛,还一下子磕到了车底,“哎呀”地发出吃痛的声音。   这两小破孩居然躲车底玩捉迷藏!!麦文澈的车是辆SUV,底座比普通轿车高一点,的确很方便小孩爬进去。小孩正趴在前轮的后面,在车腹正中间,刚他走近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另外那个小孩上,以为小孩刮了车,所以绕了车身一周,根本没想着去瞧车底。   明榛和麦文澈看见小男孩抬头说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   听见对方的舒气声,又默默地对望了一眼,麦文澈脸上浮现出愠怒的神色,明榛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冲车底柔声喊道:“小朋友,你先出来,让哥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小男孩嬉皮笑脸地从车底爬了出来,对自己差点命丧黄泉豪不知觉,嘴里还跟小女孩说着:“你这么快找到我了,该到我找你了!”   麦文澈压着火气等他爬出来,左左右右查看了下,确认他身上没伤没痛,冷冷地问:“你爸爸妈妈在哪儿?”   情绪是会感染的。两小孩前面还在嘻嘻哈哈,看见两个大人这么严肃,突然就害怕了起来,怯懦地回:“在里面......”   “带我们去找下爸爸妈妈,我们有事情跟他说。”明榛语气柔和地哄道,说着牵起了两小孩的手。   两小孩似乎觉察到自己闯了祸,乖乖地拉着明榛往宴会厅里走,麦文澈黑着脸跟在后面。   找到了两个小孩的家长,明榛把前因后果说了一次,四位家长反应各异,妈妈着急地查看男孩有没有伤,爸爸扬起手就要揍他,小女孩的家长又赶紧拦人,情况一度混乱不堪。   好不容易等家长情绪稳定下来,麦文澈把自己联系方式留给了对方,建议他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他。   几个人又客套了一阵子,麦文澈便告别离开。   从宴会厅往外走,麦文澈回想了刚才的情形,愤怒逐渐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我刚才,差点,就轧到了一个小孩。   因捉迷藏时要寻找一个庇护的位置,那个小孩刚好趴在轮胎旁。他是趴在地上的,手脚那么小,轮胎就算真的轧到了,可能顶多以为是地面不平,根本不会察觉到是车底有人。   麦文澈开车这么多年,也不是完全0事故的,有试过高峰期被人追尾,有试过别人超车时没控制好距离蹭花车头,也试过前车突然急刹他躲避不及方向盘一打差点撞上路边隔离带。   但每次事故后果都不严重,而且就算情况再危急,彼此都被汽车坚硬的壳子保护着。   这次有点不一样。   对方不仅是没有盔甲的血肉之躯,还是天真烂漫的无知稚子。   我居然差一点就轧到了一个小孩。   如果......如果不是明榛远远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要回去了是吗?”明榛开口问。   “嗯。”麦文澈应得漫不经意。   “你没事吧?”   同样的问句今晚已经出现第二次了。麦文澈才突然惊觉,他是在担心我?他前面在门口等也是担心我?   摇了摇头想回答说没事,但他抬起手看了下,两手居然不知为何在轻微发抖。   呵,麦文澈你心理素质太弱鸡了吧?就这么点交通事故你居然发抖了?他想自嘲,然而那股后怕怎么也压不下。   明榛应该也看到他怔怔地盯着自己手掌的表情,马上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啊?”麦文澈没听懂。   明榛指指麦文澈的车,言简意赅:“我开。”   “你不是也开车过来了?”麦文澈没同意。   “给杜培,让他找代驾吧。”想了想,又补充,“或者留这我明天过来开也行。”说完,掏出手机快速发了条内容。   麦文澈有点犹豫,但心头的惊悸一时半会平缓不下来。见明榛直接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他轻轻吐口气,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   上车摸索熟悉了一下麦文澈的车,再设好导航,明榛慢慢把车从角落移了出来。   从别墅区出来,两人默契地都没有说话,车里没有开音乐,只有导航女声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语音,除此之外,安静得有点尴尬。   明榛坐得端正,偷偷瞟了眼旁边一动不动看着前方的人,觉得得说点什么,于是开了口:“我小时候也喜欢捉迷藏,专门躲到那些犄角旮旯里,所以我玩捉迷藏很厉害。”   “嗯。”麦文澈微抬眼皮应了声,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沟通的欲望。   “小孩子都喜欢玩捉迷藏,可能是还没意识到危险。”   “我小时候没有跟人玩过捉迷藏。”麦文澈终于开口了,但一句话似乎把话给堵死了。   明榛正抓耳挠腮愁着该怎么继续聊下去,麦文澈继续说了:“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拍摄。”停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嗯。”明榛讪讪地应着。   汽车继续安静地行驶着,两人继续尴尬地干坐着。   也不知道缓和了多久,那股紧张的心悸终于过了。麦文澈呼了口气,就着安全带舒展了下手脚,然后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什么。他好奇歪着头看了下,于是猫着腰捡了起来。   动作有点大,旁边正襟危坐的明榛微微垂眸,看到麦文澈从脚下的位置捡起来一管口红。口红?女人的口红?在副驾?   麦文澈拿起手机给口红拍了张照片,这几天他都没洗车,自然没发现车里落了根口红。   他给他妈发了照片,又带了条语音消息:“妈,这是不是你的口红?”   麦池雪立马就回复了说不是。   能坐他副驾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妈,一个是成姚。   前两天公司聚餐,他作为有车人士,自然是得顺带载同事去聚餐地点。麦文澈平时在公司里算得上是个脾气温和的好领导,然而再温和的领导也是上司,跟下属还是有隔阂的,加上坐副驾还意味着偶尔需要帮他看路况,大家都避之不及,只有他的助理成姚才敢或者说才愿意坐副驾。   听到了他妈否认,于是他发给了成姚,无奈说道:“成姚,你口红又落我车上了。”   他用了“又”字,因为再之前还有一次去见客户,成姚在车上补妆,掉了个小镜子之类的东西。如果不是他对成姚性格足够了解,知道她不是耍这种心思的人,他都得怀疑自己助理是不是想勾搭上司了。   他感觉明榛看了他一眼。几年后重逢的两人,除了前面工作场合上遇见,其实都没好好地谈过话。如今囿于这一方狭窄的车内,回到市区还有一个多小时,总不能这样相顾无言地冷场着。麦文澈受不了这种尴尬,不得不找了个话题:“原来那个面膜品牌MUSA就是你做的啊?”   这个信息的出处是刚刚杜培在席间侃侃而谈时提到的“丰功伟绩”。   明榛回:“对,我接到时候还是个新品牌。”   麦文澈顺着话题说了下去:“三晨有个国风面膜叫‘美人靥’,我们以前还拿MUSA当竞品来着。当时我做‘美人靥’时,模仿的就是MUSA的营销:底层KOC大面积种草、中部KOL测评推荐、头部KOL带货,每个步骤都是对标的MUSA。没想到是你做的。”   这些年国货崛起,当年做美人靥时一来顺了大环境的东风,二来三晨集团大品牌的底子在、产品质量过关,内外双重加持,再辅以麦文澈全面的系统的广告营销,一举就把这个品牌打爆了。   两人就这么聊了开去,聊行业,聊政策,很认真地挑选着一些相对安全的话题,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四年前的过去,没有提及那晚的酒后事故。   麦文澈又问明榛怎么去做了信息流,明榛就回他觉得是风口。两人针对短视频行业现状发表了一下各自看法。   麦文澈说他以前其实挺抗拒做短视频营销来着,觉得这种用大数据抢占用户碎片时间的娱乐,本质上都是奶头乐消遣,然而现在是大趋势,他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落下。   明榛则表示,短视频营销只是渠道和载体的转变,但本质其实都符合商业逻辑,符合消费者行为心理,能套用各种营销学的套路,没有必要去抗拒。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说着几年间的工作见闻,一块块地把彼此缺失的拼图拼接好,将四年的那片空白慢慢填补上颜色。双方都不疾不徐地说着话,各自不激烈地陈述着观点。   麦文澈似乎不像之前那样抗拒跟自己对话了,明榛是高兴的,他前面还很担心麦文澈会问到生活,但幸好没有,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意识到这点,明榛脸上出现了一种外露的高兴,嘴角微微勾着,目视前方专注地看着路况,又分神认真地听麦文澈说话,偶尔悄悄地偏头看他一眼。   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马路边,麦文澈没让他进去。   麦文澈边解安全带边说:“你今晚叫代驾和待会儿打车的钱,告诉我一下,我给你报销吧。”   明榛愣了一下。   原以为这一个小时的交谈让他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看来没有。麦文澈不想欠他,不想承他的半分恩情。   果然是自己天真了。   也是,他怎么敢妄想聊几句天就能重新拉回两人的距离呢?   明榛正想说不用,却见麦文澈点开手机打开了微信名片,递到了自己跟前,说道:“加个微信吧。”:?制作○攉 戈卧慈 第21章 醉鬼   他怔忡一下,随即大喜过望,面上却不敢展露半分,生怕麦文澈反悔,忙不迭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去扫码。   “嘀”的轻轻一声,悦耳的扫码声响起,麦文澈很快通过了添加,随后推开车门下了车,绕到了驾驶座旁,明榛也只能跟着下了车。   “今晚麻烦你了。”麦文澈说完冲他点点头,便上车把车开进了小区。   拿着这来之不易的微信号,明榛高兴得像是个拿到了糖罐的小孩,站在原地居然有了想跳起来的冲动。   他扬手拦了辆出租车,这才捧着手机点开了麦文澈的微信。   打备注时,他习惯性地打了“澈哥”,又默默地删掉,改成了“麦文澈麦总”,再跟普通客户一样,备注了三晨销售总监。   “澈哥澈哥”地喊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改不掉。犹记得刚开始他喊麦文澈都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师哥”,是怎么改成澈哥的呢?   好像是那次,在饭堂里碰到麦文澈和温献一起吃饭,他高兴地上前喊了声“师哥”,两人都“哎”地应了他,应完后麦文澈就揶揄他“师哥师哥的,喊哪个师哥呢!”   后来再碰到两个人,温献依然是“师哥”,麦文澈被悄悄了改成了“澈哥”。   一个称呼的变换,往往意味着两个人关系的拉近。   然而兜兜转转,两人花了三年的时间从陌生到亲近,如今在四年后,只有甲乙方的立场,当初的亲密荡然无存,只能凭着一份商业协议书维系着岌岌可危的“朋友关系”。   明榛有点怅然若失,保存了备注后点开了朋友圈。   麦文澈的朋友圈很简约,坦坦荡荡地没隐藏查看时间范围,里面个人相关的信息挺少的,大部分都是职场内容。三晨的新品、广告、年会、喜报......间杂一些行业见闻和个人看法。   偶尔有一两条生活痕迹的更新,滑雪、赛卡丁车、吃海鲜、看电影......不多的几张生活照都像摄影大片一样,照片上的他或站或坐,对着镜头扬着笑脸,洋溢着快乐的样子。也是,他本来就长得好看,随随便便拍一张照片都好看。   在一堆“广告”里,明榛被一条状态吸引住了。那是前年的2月14日情人节,麦文澈发了一条状态,写的是“某人从大东北人力扛回来给我的礼物,这是根被雷劈过的树干,说是可以辟邪。”后面带的是一个笑哭的表情包。   某人......某人......明榛反复看着句头的这个主语。   会不会是……成姚?明榛记得刚他捡起口红时是给成姚发了消息。   成姚是长得挺好看的,身材也很好。就算明榛不喜欢女人,但欣赏一位女性的基本能力还是有的。   而且,总监和助理,其实也挺般配的。   另外还有一条,配图是一个蛋糕,文字写得是:“一周年。”   然而除了这两条外,明榛翻遍了整个朋友圈,也没有看到麦文澈提到的“某人”出镜的照片。   麦文澈这几年应该过得挺好的,虽然不知道他的那位某人长什么样,但好歹知道他有人陪伴在身边。有良人相伴知冷知热,生活过得有声有色,工作似乎也顺风顺水。   窥探着自己缺失的这四年,明榛心里有点酸酸的,又有点欣慰的高兴。   四年时间足以让两人变成再见面也不知道如何打招呼的陌生人,然而,大学时明榛也曾非常紧密地踏足过麦文澈的生活,他们甚至短暂地“同居”过一段日子。   \\\明榛减到180斤时陷入平台期,后来还是弄了张健身卡,是在他加的减肥群里跟其他人二手买的。潜水在群里看了一圈别人的成功经验,他觉得要整体的瘦身和锻炼光在学校跑操场不够,还是得去健身房更合适。   而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就是买了健身卡后手头没啥零花钱,于是在大三的寒假他找了份兼职做,准备差不多过年了再回家。   理工大有规定,寒假期间不按时离校的都要跟辅导员打申请,而且为了方便管理,不能住原宿舍,寒假期间会另外统一安排宿舍。   当时明榛就随口说了一下,说不太想搬去集体宿舍住,麦文澈突然问他是什么兼职,一听离自己住的地方也不远,立马提了建议:“要不你来跟我一起住?”   他工作后在公司附近租了间一室一厅的公寓,算不上多宽敞,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明榛是在一个调查机构当资料录入,这种兼职时间很短,所以平常回家会比麦文澈早。   那个时候明榛沉迷于健身减肥,每天吃东西都严控热量,在外面吃东西遇上高油高盐的还会拿水涮一下。住进了麦文澈公寓后,他便心血来潮研究起厨艺来,准备自己做一些低脂餐。   他刚开始也是个厨房小白,做出来的东西虽然没到难吃的地步,但也跟“美味”搭不上边。麦文澈估计是不想打击他的热情,理性点评中带了夸赞:“还不错,就是稍微熟过头了。”“这个炒得很脆,如果能少点盐就好了。”   等待试吃反馈的紧张心态立马被熨帖了。   明榛的倔和韧也充分体现在厨艺上,在家一有空就研究食谱,然后去市场精挑细选地买各种食材,乐此不疲去实验各种菜品。   熟能生巧,寄住在麦文澈家短短一个月里,明榛厨艺大增,从一个零基础的厨房白痴进阶到能给麦文澈做色香味俱全的便当上班。   那会儿正好年末,饭局酒局甚多,麦文澈职场新人一枚,脸长得好看,人情商又高,在公司里招人喜欢,因而常常被人逗趣,酒也被灌得多。   明榛接到麦文澈同事的电话时,对方嘴里还一直叨叨地喊着“找兜兜”。明榛扶着他腰搂着他要走时,后者还能礼貌地跟同事和领导说了再见。   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把人塞进了后座。喝醉了后的麦文澈就安安静静地睡觉,睡了一会儿突然不悦地用手敲了敲汽车座椅,嘟囔着“枕头好硬”。   明榛轻轻地把人的头捞过来,哄道:“那枕我肩上?”   麦文澈听话地靠了过来,枕了没两秒,又皱着眉嫌弃,动来动去都没找到心悦的姿势,最后干脆整个人趴在了明榛大腿上。   小区不许出租车进出,门口离公寓有点距离,明榛小声地喊麦文澈下车,他哼哼唧唧地不愿动。   左哄右哄把人弄下了车,麦文澈又整个人迷迷糊糊地挂在明榛身上不愿意走路,最后明榛只得把他背了起来。   前后挂着背包,后背背着人,艰难走了一小段,麦文澈忽地喊了一句“船太晃了,想吐!”,吓得明榛立马停住脚步,提醒道:“你可别吐我身上啊!我放你下来再吐!”   然而身上的人又安安静静地没有了声响。   明榛提心吊胆地再走了几步,背上的人突然狂拍他肩膀,然后急急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明榛都还没发应过来,对方便“哇”地一声在花坛上吐开了。   明榛自己出门接人啥也没带,急忙翻着麦文澈的背包想给他找个纸巾擦擦。   喝醉的人站在花坛边吐了个翻江倒海,吐完后人倒是清醒多了似的。   “还行吧?”明榛紧张地问。   麦文澈随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巴,后知后觉地发现呕吐物蹭到了袖子上,皱着眉头嫌弃地嘟囔:“啊,弄脏衣服了——”然后非要把外套脱了。   彼时正当隆冬腊月,明榛怕他着凉,哄他要先穿着,麦文澈嫌脏非要脱。夜阑人静的,明榛也不好跟个酒鬼争执,只能遂了他意,任他把外套脱了。   好不容易把一身酒气的人背上楼,明榛又犯了愁。刚麦文澈在楼下吐的时候把裤脚也弄脏了,好歹得把满身酒气的衣服给换了才行。   明榛把人哄进了浴室,怕他冷,先把浴霸打开了,然后湿了毛巾把醉鬼的脸给擦干净了。偏偏麦文澈喝醉了有点小孩子脾气,就算明榛好言好气哄了,擦完脸后就是不配合,死活不肯脱衣服。   最后明榛不得不动用了点暴力,把人按在马桶上强硬把他上衣和裤子脱了。   暖气刚开,屋里还没那么快升温,卫生间虽然开了浴霸,烘暖的范围有限。麦文澈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不悦地搓了搓胳膊,迷瞪着双眼委屈得直皱眉:“冷!”   “那赶紧把衣服穿上!”明榛又好言相劝,手里拿着件家居棉服要给他套上。   麦文澈却撒脾气似的把衣服一扔:“我不穿!脏了!”   “这是新拿的——”   话没说完,那个光溜溜的人双脚突然跳离了冷冰冰的地板,直接踩到了明榛脚面上,赤裸的身子猝不及防一下子贴了上来,嘴里还斯哈地抖着控诉道:“好冷!!”   明榛愕然得还没来得及反应,完全是下意识就张开双臂抱住人,双手一下子摸到了微凉的肌肤。一低头看见麦文澈冷得整个后背都直冒鸡皮疙瘩,心疼得不行,二话不说敞开衣服把人裹进怀里,想了想,又直接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成年男子接近130斤的体重对于此刻还虚胖的明榛来说有点吃力,他想起麦文澈说胖子性能力差的调侃,说胖子没耐力,突然觉得自己除了减肥,还得增加力量训练。   路漫漫长啊。   把人抱进房间塞进了被窝里,麦文澈完全是出自本能倏地把被子卷了起来。   说不头疼是假,谁处理一个喝醉的人都心烦。但是看见床上卷成蚕蛹安静入睡的人,明榛心里又有一丝奇怪的欣喜。   喝醉了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任性但又不会撒泼。   ......有点可爱。   明榛把一地的脏衣服捡好放进洗衣篓,这才回房间准备入睡。   晚上睡觉会开暖气,所以床上也就只有一床被子,现在被麦文澈整个卷在了身上。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缓慢地滑进被窝里。冷风钻了进去,麦文澈嘴里发出被打扰的不耐烦的咕哝声。   明榛好不容易躺下来,麦文澈忽然一翻身,皱着眉又说了句“冷”后,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抱住了他的胳膊,冰凉的脚本能地寻找热源,瞬间搭到明榛身上。   躯体间严丝缝合的贴近,麦文澈还扭了扭腰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膝盖不小心就蹭了一下明榛的腿根。   明榛的心跳瞬间就停了。/// 第22章 220和284   \\\他是看过麦文澈的裸体的。不仅看过,甚至还摸过麦文澈的胸肌,就那次在烧烤摊被恶意瞒骗喝了芒果汁引发过敏后。   那天去医院挂了急诊,医生开了内服和外涂的药。等看完急诊出来,宿舍早就过了门禁时间,于是两人在医院旁边的宾馆开了个房。   浑身痒得难受,进了房间麦文澈直接一抬手就把上衣脱掉,嚷着明榛帮忙给他涂药。他全身都是小红点,脖子、腋下、后背、大腿都抓得通红。麦文澈自己涂手背、大腿,看不见的脖子和后背就交给了明榛。   给一具光裸的身子涂药对明榛来说,既是巨大的福利,也是巨大的考验。   他第一次知道了胸肌的触觉——他真的不是故意要碰的,就捏着棉签擦锁骨那一片时,尾指的骨头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原来看上去沟壑分明似的的肌肉,是软的,不是硬邦邦的。   他也是人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摩了腹肌和人鱼线。   麦文澈到底是要上镜,有刻意锻炼身体线条,不过他身上肉不多,所以肌肉有点纤薄。   微微隆起的胸肌,紧实但又没形成块状的腹肌,撑着床沿而凸起的肱二头肌——原来人的身体......这么美妙。   明榛紧张得有点笨手笨脚,同时又庆幸自己胖,让这种笨手笨脚显得十分合理,而不至于暴露什么,于是没话找话说:“澈哥,你身材真可以啊!”   麦文澈昂起脖子方便明榛擦药,回道:“没办法啊,我们当模特的,得靠出卖肉体才能赚钱,要有职业基本素养!”   明榛不无羡慕:“我要是也能瘦一点就好了。”   “你现在也挺好啊,胖胖的也很可爱啊!”麦文澈轻松地闲聊,还调侃他,“不过,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灵活的胖子啊!哎呦,你刚才的动作就是快如闪电,我都没反应过来!”   被麦文澈这么一提,明榛再次气愤得语不成句:“他......他该揍!太坏了!怎么有这么坏的人!我就是太生气了。”   他的确不是个冲动的人,如果关元凯是无心之失,他断不会骤然愤怒,然而对方是知道麦文澈芒果过敏的,而过敏严重可是会死人的!这种人非蠢即坏!明榛说着又气了上来。   然而,害怕麦文澈把自己划入鲁莽之列,又小声嘀咕补充:“我......我也是第一次打人......”   明榛委屈地补充完,继续专心地给麦文澈涂药,目不斜视一脸认真的样子。   除了这次过敏事件后,明榛还看过很多次这具身体赤裸的样子。   拍摄的时候换衣服,遇上时间紧急的行程麦文澈会直接在棚里脱;打完球后一群大学男生汗涔涔的,也会把球衣整个脱下来胡乱地往脸上擦;甚至在这间他住了好多天的公寓里,麦文澈偶尔换衣服也不会刻意避讳。   那时,对方坦荡,明榛也心无邪念。而如今,他不一样了。   现在喝醉酒后毫不设防的麦文澈,因为冷而无意识寻求自己呵护的麦文澈,让人心里蠢蠢欲动。   明榛意识到,自己对麦文澈有了肉*的渴望。   他想抱紧那具躯体给他一点温暖。   他想抚摸那光洁的皮肤。   他想知道胸肌揉在掌心里是什么手感。   他想尝尝那修长的十指是什么味道。   那些秘不能宣的热望挠得心里发痒。   啊.....我怎么跟个变态似的.....   怎么可以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有如此逾矩的想法呢?   自厌和自卑陡然而至,明榛真的太讨厌这么不堪的自己了。   以前的明榛喜欢麦文澈,是一种只敢远观的尊敬,是一种卑微但饱满的爱慕。而此刻,他才知道,他的喜欢并没有那么纯洁。   他是个人,是人就有欲望。   而他对他有欲望。   这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麦文澈哼唧了几下很快就睡了,而明榛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才把缠在自己身上取暖的人扒开,他给对方掖了掖被子,又挪了挪身子给两人拉开了点距离。   睡不着,睁着眼睛心发慌。   于是打开手机备忘录想记录点什么宣泄一下内心此刻的心情,他敲道:“澈哥今晚喝醉了,我跟他一起睡觉——”   点击键盘的手突然顿了下来。   这两句话听起来实在是太暧昧、太色情了。   看着自己不经意间制造出的引人遐想的句子,明榛毫不心虚,甚至有点满意,又斜眼偷偷看了眼旁边酣睡的人。   重读了一遍,觉得这么赤裸裸地把对方的名字写出来,要是不小心让人看到了太容易识破了,思前想后,他决定给麦文澈起个代号。   什么代号呢?   名字缩写?不好,还是容易被辨认出来,得起个就算被人看到了也猜不到的代号。   天使?在明榛眼里,麦文澈真的像个天使一般的存在。美好又温暖。可是又觉得不够浪漫。   要不,取个洋气点的?英文的?My apple、My darling之类?额,好腻歪的样子。   苦思冥想间,他忽然想起自己抽奖免单的那张220号的奖券......脑海里灵光一闪,便用284替换了麦文澈的名字。   220和284,是人类在自然数里发现的第一对也是最小的一对亲和数,彼此的全部约数之和与另一方相等。   其实也没啥太特别的意义,但就是觉得“第一对亲和数”这个名词,连念起来都带着幽幽的浪漫。   即便明白自己记录的这些更新和状态都是私密的,但明榛依然保留了足够的谨慎。   这也是明榛第一次把麦文澈像写日记似的记录进自己的备忘录里。   那些热烈而甜蜜的喜欢,那些发自本能的亲近,那些害怕被拆穿后的失去,那些他想要接近又不敢接近的纠结。   这个备忘录后来记录了很多很多。   明榛一夜都没怎么睡安稳,第二天是被肌肤的滚烫热度烫醒的——麦文澈着凉发烧了。   他整个人烧得眼底都是红的,昏昏沉沉,喊也喊不动。明榛吓坏了,一骨碌起身,给他套了件衣服,立马把他送去了医院。///   麦文澈把车子倒入车库,回到他妈家的时候,那些刚在家吃完饭的阿姨还在客厅里闲聊,准备晚点儿去跳广场舞。   麦池雪张罗着把菜热了,麦文澈礼貌地喊阿姨们吃饭,阿姨们很识趣地说先离开,还七嘴八舌劝说他要多回家跟妈妈吃饭,妈妈一个人做饭也不好做。   熙熙嚷嚷的人离开后,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麦池雪的厨艺太一般了,虽然菜都是麦文澈喜欢的菜,但味道真的......普普通通。   幸得他在宴会上垫了些,也不算很饿,他妈给他装了满满一碗饭,被他挖了一半放回了电饭锅里。   两人闲聊了几句天,麦文澈问他妈手怎么样了,麦池雪扬扬手,中指指尖处贴着一张止血贴,说是已经止血了。   用餐完毕,麦文澈要去洗碗,他妈不肯,说知道他不喜欢洗碗,而且他工作这么累,就别操劳了,麦文澈无奈地说:“我来吧,你手还弄伤了。”   说着把碗筷端进了厨房,他的确不喜欢洗碗这项家务,边洗边说:“妈,干脆给你弄个洗碗机好了,以后你自己也不用洗了。”   麦池雪在外面擦着桌子,回道:“浪费这个钱干什么呢!我就一个人,也没几个碗筷!”   洗完碗,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掏出了手机,整个人放松地瘫坐下来。摸出手机来,才猛然想起自己刚才加了明榛的微信。   其实有很短暂的一瞬间,麦文澈曾经觉得自己还是眷恋着明榛的体贴的。只是一想到当初自己愤怒决绝直接拉黑明榛的原因,心底还是有根刺。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突然要加人微信是什么心理,就当是不想欠他人情吧。   事实显示,重新添加的这个微信号,明显是个新号,因为微信号不一样。明榛以前的微信号是他的名字缩写,而现在的微信号没有改过,是系统原始生成的那一串不规则码。   麦文澈翻着手机,随口问他妈待会儿几点去跳广场舞,麦池雪回:“今晚就不去跳了,天天跳也怪累的。你难得回家一趟,跟你唠唠嗑嘛!”   “哦。”敷衍地应完,麦文澈突然脑海里觉得不对劲。   他妈先前发的照片伤口明明在食指,为什么止血贴贴的是中指?   他把麦池雪刚发的图片下载了下来,打开百度识图,点击搜索,搜索结果里识别到了张一模一样的图片。   所以他妈用网图骗他。   麦文澈心里五味杂陈。   他瞬间明白麦池雪为什么用网图骗他回家——因为这两年他的确有意无意地减少回来的机会,他需要从他妈像渔网般裹住他的母爱里喘息。   但他也知道他妈骗他无可厚非——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觉得自己为儿女成长牺牲了很多,都觉得父母是天,儿女理应孝顺,麦池雪无非就想他回家吃顿饭而已。   麦文澈从小跟他妈相依为命,麦池雪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他爱他妈;但麦池雪从小就开始控制他的人生,即便成年后还多次有意无意想干涉他的生活,所以在某个程度上来说,他也恨他妈。   爱和恨两种完全对立的情绪也是可以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存在的,人心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理智上觉得不用小题大做,情感上却觉得被“骗”了有点愤怒。   麦文澈是真的很讨厌被人欺骗!   说到欺骗......莫名想起了明榛刚在宴会上说到“酒精过敏”。酒精过敏?呵,说这样的谎话骗我有何意义?当年明榛酒量还是我给练出来的,而且当时声称要练酒量的人,还是明榛自己。   他知道明榛两瓶红的就能放倒,或者喝五瓶啤的开始犯晕,加一瓶就逐渐话多,最后一瓶能直接断片。   他不仅知道明榛酒量去到哪里,也知道他喝醉后是什么样,甚至还经历过明榛酒后失控亲吻自己的样子。   好吧,其实也算不得失控,也就轻轻碰了一下而已。   \\\几年前,麦文澈刚实习不久就遇到年底饭局,有几次跟公司的同事喝醉酒,都是明榛去接的。有次喝醉第二天突发高烧,也是明榛送去的医院。   宿醉头痛又发烧,麦文澈整个人烧糊涂了,一难受,耐心会不由自主地下降。   等待看诊,等待缴费,等待输液……工作日的急诊人也很多,加上遇到几个人在输液区大声地争执,麦文澈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显烦躁,一向温和示人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不耐烦:“好困!好吵!”   “要不你再睡会儿?”明榛拍拍自己的腿。   麦文澈并不抗拒跟明榛有身体接触,明榛那个时候减重到了180斤,身上还有点肉肉的,枕着特舒服。何况他跟明榛住一起的这两个星期,已经充分感受到这位小伙子的洁癖有多严重。   麦文澈难受得紧,毫不犹豫顺势就躺下了,明榛用手帮他捂住了耳朵。   看完病回来已经中午了,明榛要给他煮粥吃,麦文澈觉得生病本来就没胃口,还得喝白粥就更凄惨,前面还很抗拒不想喝粥。幸好明辙端了个肉碎粥上来,粥里还相当讲究营养均衡地加了蔬菜和玉米。   饱饱地吃完了粥,又吞了退烧药,明榛让麦文澈去休息一下。   可是麦文澈不喜欢白天睡觉,因为有种奇怪的感觉,好怕自己一觉醒来,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尤其是午睡睡到黄昏醒来,会不由自主低落,感觉到特别孤独。他记得网络上有个名词,叫做“黄昏孤独症”,所以周末的午后他会尽量不睡午觉。   可是他很困又很累,最后决定在客厅沙发上睡——明榛白天要兼职,会在客厅里用电脑,这样哪怕他突然醒来,睁开眼起码视线所及能看到一个让人安心的人。   明榛也没跟他拗,从房间里抱了枕头和被子过来给他铺好床,麦文澈便躺下了。   枕着轻微的键盘声,麦文澈睡得迷迷瞪瞪。中途明榛过来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似乎探温,然后还给额头贴了个退烧贴。   刚吃了药加上喝了滚烫的粥,躺在厚被子里不一会就开始发汗,麦文澈热得要把被子掀开,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拿着毛巾给自己擦汗,他也分辨不太清了。   睡到傍晚醒来,量了次体温,已经降到低烧了。吃过晚饭,澡也没洗,不想再睡觉,就坐在沙发上抱着被子发呆。   明榛打字间隙回过头,忽然看着他笑。麦文澈不解问:“笑什么?”   明榛摇了摇头没解释。   麦文澈想了想,问:“是不是笑我现在很呆的样子。”   明榛嘴角噙着笑意不置可否,拿起手机咔擦地拍了张照片,拿过来给他看。   照片里的自己头发睡得凌乱,一副呆滞无神的样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颗脑袋,是有点搞笑。   “你啊,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你看你这又吐又发烧的——”明榛语重心长。   “臭小子,教训起你哥来了?”麦文澈装作凶他。   明榛不接话,却伸手带了点宠溺意味似的揉了一把麦文澈鸡窝似的头。麦文澈没有躲闪,任由对方在自己头上揉了几下,语气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说:“这不有你嘛,以后我喝醉了你就背我回来,不要浪费你这大高个儿!”   “那也不能老喝啊,伤身体!”   麦文澈说起昨晚饭局上的较量,说隔壁领导过来敬酒,他被自己领导先推出去了,美其名曰“先把我下面的喝倒了才有资格跟我喝”,所以才被灌了很多酒,最后叹了口气:“有些饭局上的酒,都是身不得已的,哪是你说不喝就能不喝的啊。”   “那也少喝嘛!”   麦文澈苦笑:“你进了职场就知道,只要你喝了,就没有少喝点的可能。你酒量菜,你不懂。”   “不是说酒量是练出来的嘛,我也可以练的。”   “好,那你好好练,我好好混,争取你毕业时我就把你招进我公司当我下属,到时你 第23章 没了,初吻没了   \\\听闻有好酒,明榛做了色香味俱全的满桌菜式。吃完饭酒还没喝完,麦文澈便把酒转移到茶几上,窝在地毯上想看个视频。   他们先是开了一部最近大火的综艺,半个多小时后麦文澈忍不住吐槽这期节目好无聊,明榛也认同,还问要不要换一个看,然后温献突然在室友群里分享了一个种子。   温献:【兄弟们,这期超辣,真的辣!不辣我舔地板!】   明榛也看到了信息,问道:“这是什么?”   “咱们看看是什么好东西?”麦文澈意有所指地说完,便打开了下载软件。   温献给的链接里有好多部小视频,麦文澈随手点开一部,是欧美路线的A片。   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更喜欢感官的刺激,所以很多A片都拍得相当粗暴直白,欧美路线的A片更是全高清不打码,上来就直奔主题开干。   虽然明榛的注意力总不由自主地放在那个身形矫健、八块腹肌的男演员身上,虽然镜头总动不动就来各种限制级的器官特写,但他暗自庆幸,起码目前的画面不会导致他有任何的性联想、性唤起,否则他就得在麦文澈面前丢大脸了。   怎么说呢,明榛觉得,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里,对性讳莫如深的性压抑已经潜移默化地体现在他的性偏好上了——他更向往那些温柔、绵长的触碰,所以他并不喜欢这种简单的机械运动景象。   直接、粗暴、没有爱意、没有氛围感。   心无波澜、面容淡定地喝着红酒、剥着坚果、看着R18的画面,明榛偶尔动动身子,扬起脖子灌了几口酒,然后给予一两声惊叹式的单字节掩饰过于安静的尴尬:“啧!”“咦——”   无惊无险的十几分钟结束了。   麦文澈忽然问明榛:“你脸怎么这么红?”   明榛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有吗?”   麦文澈笑了起来,“难道纯洁小处男没看过A片嘛?”   “看过的!”明榛不满对方总是调侃自己“纯洁”这件事,怎么说他也是个成年人,虽然的确看过的不多,但还是有上网时一不小心误入小网站的经历的,他继续辩解道,“我就是喝多了脸红的!”   麦文澈大致把几个小视频都开了,都是A片,他把文件一关,吐槽道:“没意思。看点刺激的?我前两天看到个博主推了个文艺情色电影,日本的,电影色调挺好看,要不看那个?”   他不紧不慢地点着鼠标开着文件夹,听到明榛回复“随便”,便打开了前几天下载好的文件,看着明榛不怀好意地先进行道德绑架说:“不过,是同性题材,你不会有什么偏见吧?”   “什、什么?”明榛听到“同性题材”几个字时瞬间紧张到结巴了,“我没有的。”   麦文澈笑着打开了自己电脑里的某个路径很深的文件夹。一个普通直男的电脑里是不应该保存着同性题材的情色片的,麦文澈觉得自己这一招已经相当于直接出柜了。   麦文澈知道明榛喜欢男孩子,确切说,他看得出来对方喜欢自己。但结合之前明榛老给他发漂亮女主播的行为,麦文澈觉得他可能还没完全认同自己同性恋的身份。   之前他当模特时也认识了一个gay男模,出柜原因居然是“我爸爸的同事告诉了我爸爸”,在他家简直掀起了轩然大波。   对于20岁出头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件艰难的事,而他非常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既然对方不主动讲,他不会强硬替别人出柜,太不道德了。   然而当时的明榛实在是太紧张了,完全没有深想麦文澈为什么有同性情色片。   麦文澈边打开电影边说:“刚好,你以前不是学日语的么,好像字幕组有一部分没翻译好,你顺带给我翻译一下。”   ——如果明榛不是紧张过头,他是可以从这句话推断出,其实麦文澈看过这部电影。   是一部很常见的日本出轨文学电影,充满了日式电影的“温情”套路。   明明是个限制级小电影,却又带上了文艺片的氛围。   婚前焦虑的城市男主甲去乡下度假,和当年暗恋的乡下男主乙久别重逢。两人在一起种田、喝酒、看星星、去庙会、骑自行车......度过了很悠然的日子,期间还回顾了下学生时代的小粉红。   甲第二天要离开乡下回去城市,临别两人都喝得醉醺醺,乙便向甲告白了,说他中学时喜欢了他很久。甲回应说,我也一直喜欢你,但是我下个星期就结婚了。   然后镜头一转,两人就相拥着倒在了房间的床上,再接着就是各种限制级动作和画面。   明榛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跟麦文澈一起看钙片。   他一直捧着酒杯咕咚咕咚地喝酒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尴尬,中间字幕的确有不少没翻译全,他凭着自己只学了一年其实还算蹩脚的日文去给麦文澈做翻译,看都不敢看旁边的麦文澈一眼。   好不容易翻江倒浪的动作戏才结束,明榛在心底偷偷松了口气。   没成想在大干完一场后,两男主居然意识觉醒,甲回去跟未婚妻退了婚,搬到乡下跟乙同居了起来,过起了没羞没燥的日子。   本是个走肾的东西,非得要走心,影片的后来,是两个人事后搂在一起互诉衷肠,甲听完突然怔怔地看着乙。   刚好字幕又中断了,麦文澈好奇地问:“他说了什么?”   明榛给他翻译,乙说以前放学的时候,他总是偷偷地跟着甲,跟在他后头走了很多次回家的路。他说:“很多次你以为的偶遇,其实都是我故意制造的。”   明榛翻译完这句,突然一阵伤感在胸口飘荡,那种总是按耐不住想要接近一个人时的心情,他太懂了。   然后,两男主视线胶着,捧着脸热切地亲吻了起来。   叮的一下。   还沉浸在刚才那段告白里的明榛被勾得心里一痒,浑身血色上涌,猝不及防地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看两个男人翻云覆雨都没有脸红,看两个男人纯情地接吻他却脸红了。   因为在他眼里,亲吻是个奇怪的开关,它远比粗暴的行为更色气更勾人。   明榛慌慌张张又拿起桌子上的红酒,想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紧张,一下子喝得急了,呛到他疯狂咳嗽起来。   麦文澈赶紧给他拿纸巾来擦,抿着嘴偷乐:“我们兜啊,激动啥呢?”   “我——”明榛刚要张嘴解释,又被呛到满脸通红。   影片结束,麦文澈笑眯眯地退出了播放器,意味深长地说:“嗯——学习到了新知识。”一转头看到旁边怔愣愣地一动不动的明榛,有点担心道,“你是不是喝得差不多了,脸真的好红啊!”   “没,我还能喝。”明榛摆摆手,还证明自己似的抿了一小口酒润了润刚呛到的喉咙。   此刻他们都喝了快三支红酒了,其实他已经很晕了,刚才看电影时没意识,自己一个人就干掉了两支。   “好,还能喝就再喝点,起码知道自己的量在哪,这样以后喝到这种程度了就知道不能再喝了。”麦文澈居心不良地继续给人倒酒。   明榛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就把半杯的酒喝光了。   瓶子里半滴不剩,明榛眯着眼睛确认了下,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麦文澈皱着眉问:“干嘛去啊?”   明榛眼神涣散,回:“喝完了、我、我再去拿、拿新的——”刚刚的半杯喝得急,酒精已经把意识迷醉了,他很努力地把整个句子表达清楚。   麦文澈笑他:“你真的没喝醉?”   “没、还没、还能喝一点点!”明榛说着伸出一个食指举着贴到鼻尖上。   麦文澈预感到他已经喝茫了,继续笑道:“那你走个直线给我看看?”   “嗯!走、走直线!”明榛说着,认真地甩了甩头,似乎想让视线更清晰,看着地板砖上的缝隙,小心翼翼地迈开了第一步,接着第二步。   然而,第三步才刚抬脚,步伐就歪到了一边,到第四步直接整个人往沙发上摔去。   得,果然真的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喝醉。   麦文澈好笑地起来,从明榛胳肢窝下伸手一圈,想把半个身子跪在地上的人拉起来。然而他也喝了不少,手脚有点发不上力,加上醉得浑身无力明榛实在有点份量,他拉不动。   明榛被圈抱着,突然用力回抱住麦文澈,然后双手在对方背上蝴蝶骨位置游走着。   嗯?是喝醉了占人便宜的类型么?   麦文澈刚准备开口揶揄,听明榛着急地说:“怎么办,不见了!”   麦文澈问:“什么不见了?”   “翅膀!”明榛又狠狠地搓了几下麦文澈的背,“翅膀怎么不见了!”   “翅膀?”麦文澈被逗笑了,“我哪里来的翅膀?”   “翅膀......天使的翅膀!”明榛继续紧张兮兮地说着,“不见了!”   天使?麦文澈眉头一皱,我是......天使?   哎呦,这是什么老土的比喻!麦文澈嫌弃,心里大呼受不了。然而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潜藏的那丝得意,怎么......好像有点......甜?好吧,就那么一点点。   啊——天使!不行,还是好土啊!   明榛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哭腔,喃喃道:“为什么不见了!怎么弄丢了......”   深知跟酒鬼没什么道理可讲,麦文澈只能哄道:“不是弄丢了,只是我暂时把它收起来了。”   “真的吗?”背上的手终于停止了摩挲。   “真的,等我要回天上,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它就会重新长出来了。”麦文澈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哄道,“乖,你先坐沙发上,跪地上冷,你的天使力气不够拉你起来。”   于是,麦文澈再次动手拉他的时候,明榛听话地撑了起来,坐到了沙发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麦文澈。   麦文澈想起刚才他看钙片时浑身紧绷的样子,忍不住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头:“看什么呢,纯洁小处男?”   “我......”明榛陡然拢起双眉,“我......我不......”   麦文澈笑着又贴近了些:“不什么?不纯洁还是不是处男?”   明榛其实已经醉到十分了,就差一点点意识支撑着没睡过去,所有的回答都是下意识。   他既纯洁也是处男,被调笑得无法反驳,整个人只能呆呆地怔忡着。   内心里总觉得需要反驳这个恶劣的称号,但找不到突破的口子。猛然想起麦文澈曾经说过胖子的丁丁视觉上会变小,心底升腾起别扭的胜负欲,他辩白道:“不——不小!”   麦文澈被噗嗤一下逗笑了,继续捉弄他:“是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你!流氓!”明榛委屈地低下脸,抱着膝盖不理人。   小流氓只能投降地讨好道:“好好好,你大,你最大,你是纯洁大处男。”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大处男该不会连初吻都还在吧?”   “不关你的事!”大处男赌气,不肯跟他讨论这个。   “生气了?”见状,麦文澈赶忙哄人,“好了,大处男看看我嘛,不要气了!”说着要去拉明榛,被取笑的人依然赌气地不回应。   “兜兜?”麦文澈非要逗他,要把他的脸从膝盖里扒出来。   两人拉拉扯扯间,明榛似乎生了气,突然一下子抬起头,不由分说地凑了上前,在麦文澈嘴上印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没了,初吻没了。”   麦文澈猝不及防得身子还保留着前倾的动作,然后轻轻地眨了眨眼。   先耍流氓的是他,但这完全超脱预期的发展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明榛自己亲完似乎也吓到了,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麦文澈,忽然“嗝~”地打了个酒嗝,红酒味道直接扑倒了麦文澈脸上。   “对、对不起!”他慌忙道歉,像个挨训的小孩子低下了头,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吻,还是为了那个嗝。   喝醉了居然还会道歉,麦文澈觉得有点可爱。“谁才是流氓啊?”他小声说着,又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明榛的头,后者猛然歪倒在了沙发上,睡死过去了。   麦文澈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用食指摸了摸刚才被偷袭的唇瓣。   其实明榛亲得太快没什么实感,然而轻如羽毛的碰触又让人觉得痒痒的。   麦文澈自己也喝得上头了,不够力气把人弄回房间了,而且看他醉成这样,要是半夜吐在床上就不好了。麦文澈只能搬了床被子出来给明榛盖。又怕他半夜呕吐会呛到,还艰难地帮他翻转了身子,侧躺到沙发上。   行吧,上个星期自己喝醉是明榛收拾的烂摊子,今天是一报还一报了。   第二天明榛对于自己睡在沙发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问他到哪里失去记忆的,他就只记得自己说什么要表演个走直线,后来就全都不记得了。   看来是彻底断片了。   麦文澈笑他:“你还问我为什么翅膀没有了,还记得吗?”   明榛摇了摇头。   “那你最后记到哪?”   “好像,只记得去拿酒,就不记得了。”明榛吞吞吐吐。   行吧。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 第24章 到底谁才是甲方   先前出现投放事故的赔偿合同很快敲定了,麦文澈跟明榛商量好了补偿两场电商带货直播。   带货直播这两年风头正猛,不少明星也下场带货。然而市场大了,浑水摸鱼的人也多。现在MCN直播公司跑路简直不胜枚举,都是些皮包公司,把钱一收就卷款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前麦文澈也跟其他公司合作过几场,公司倒是正规公司,但效果一般,无法补充成为销售增长的新渠道。直播带货这两年简直是营销圈的热词,大规模的资本涌入,竞争对手都在玩,他总不能落下。加上消费者的场景在变换,直播表现形式丰富,互动性、及时性强,他相信直播带货是有搞头的。   所以麦文澈虽然暂停了这个渠道的投入预算,但并不死心,一直在观望着。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决定再试一次。灵鸟怎么也是做MCN机构起家,养着不少中头部带货网红,他想看看业内知名公司操盘是否会不一样。   直播前期的准备工作很繁杂,三晨要准备直播间选品、营销方案、落地执行......灵鸟要做直播排期、产品培训、直播间搭建等等,甲乙双方涉及要筹备的细节和内容太多了。   明榛现在还没有自己的专属团队,基本上所有人员都是跟其他项目组复用的。上次负责三晨的策划许丽祯因为没及时反馈工作进度,还跟明榛在办公室杠了几句,后来策划组长主动找了明榛,说给他换个策划跟,他便同意了。   只不过新策划功底似乎一般,出品也一般,几次都被退了稿,倒是让他怀念起许丽祯的好来——这姑娘的工作效率挺高的,就是做事没交代还强词夺理,可惜了。   策划那边的工作进展不太顺利,他要花心思调整,直播这边推动起来要协调的细节也多,这下明榛的工作就更忙了。   沉迷工作时的一天过得特别快。   晚上他们还要开一次会议,过一下直播相关的进度和节点。灵鸟是晚上6点半下班,他约了7点的会议室,让大家吃完饭回来开会。因为明榛要提前准备投放的资料,他没出去吃饭,准备等开完会之后再去吃。   然而,40分钟过去了,他们项目组的人才悠哉悠哉地回来。人是回到了办公室,一群人闲聊着喝水、上厕所,等真正会议能开始,又过了5分钟,明榛脸色有点难看。   他一向无法忍受迟到,这种吊儿郎当的行为让他觉得很不负责。   会议真正齐人都7点15了。开始前,明榛严肃地敲了敲桌子:“在进行会议时,有两个事情我需要强调的。第一,我希望大家能有点时间观念,6点钟半下班,半个小时吃饭足够了,我定了7点的会议,那就7点准点开始,希望大家下次不要再磨磨蹭蹭。第二,我的项目要求每日下班前反馈当天完成情况和进度,每周五下班前全组人员开组内大会,希望大家准时提交日报和周报。”   灵鸟的员工都是年轻人,虽然明榛一向很严肃,大家一直不怎么当回事,现在这么一说,前面嘻嘻哈哈的氛围瞬间肃穆了起来。整个会议严肃地进行完了,散会时,七八个人心有余悸似的没人闲聊,等明榛出了办公室,这才有了点窸窸窣窣的人声。   第二天的时候,杜培在茶水间碰到泡咖啡的明榛,贼兮兮地搭着人的肩膀问:“我听说你给他们下马威了?”   “什么下马威?”明榛说着,有点不自在地看着杜培靠得很近的脸。自从知道他是个gay后,明榛对他的感情就很复杂,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就听说你要求他们吃饭不能超过30分钟——”   “我什么时候要求......”搅拌着咖啡的手一顿,明榛想起昨晚会议上自己的纪律强调,让大家准时开会而已,为什么能解读成“吃饭不能超过30分钟”?   明榛把前因后果跟杜培说了遍,对方恍然大悟地“哦”了起来。   “我并不是限制他们吃饭时间,我只是希望他们高效一点。公司里加班的人太多了,如果能效率高点,大家好歹早点下班。”   杜培笑了起来:“看来你不知道我们公司为什么那么多人加班啊!”   “为什么?”明榛真诚地发问。   “因为加班到8点有晚餐补贴费,到10点可以报销打车,到11点第二天上班可以晚打卡。”杜培掰着指头一个一个地给明榛数公司的福利。   互联网公司加班多,但加班福利也好,算是行业共识。相对而言,灵鸟没有高额的加班费用,已经算是加班福利差的公司了。   杜培这么一说,明榛自然就懂了。有些人加班的确是有未完成的工作,有些人就是在蹭福利,长久以往就形成了独特的加班文化,不管有事没事,大家下班了都不走。   “又没加班费,何必呢?一顿晚餐补贴才10块,一个月顶多200块。为了这点补贴大家都在加班,要不就造成同岗位内卷严重,工作压力大;要不就营造一种自己很忙的虚假表象,工作动力不足。早点下班有自己的时间做点其他事情,不好吗?”明榛无法理解这个行为。   “我有点意外!”听完了明榛的发言,杜培实话实说,“原来你是这个想法。我原本听他们说要交日报周报什么的,还说吃饭不能超30分钟——他们都说你是个工作狂,那我觉得你下面的人误解你了。”   “误解就误解吧。”明榛端起咖啡呷了一口,他一向奉行的是管理者的每一个行动不需要向下属解释,因为彼此站的高度不一样,下面的人只需要执行到位就可以了。   “带团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的明哥啊!”杜培苦口婆心地继续劝他,“大家的心在一块儿,劲才能往一块儿使啊!你不说出来,别人是不知道的啊!”   明榛并没有被说服:“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别人讲,还混什么职场?”   “不是的!”杜培语气里带了恨铁不成钢的着急,“你看啊,你是搞营销的,你研究消费者行为心理学,做大数据分析,定位人群画像,去分析每个消费者每个购物行为背后的依据。同道理,公司员工也是人,也具备各种人性弱点,你是个管理者,你可以尝试把下属当消费者一样去分析——”   明榛无奈叹气地打断他:“你道理一套套的,怎么不去做管理?”   “不一样,我喜欢跑业务,我不喜欢坐办公室。”   “不瞎聊了,我去做事了。”明榛端起泡好的咖啡离开了茶水间。   回到工位,看见杜培给他发了个链接,是淘宝上的一本书,叫《格鲁夫给经理人的第一课》,作者是英特尔前董事长及CEO安迪·格鲁夫。明榛觉得好笑,关了聊天对话框。   开了昨天的数据报表,浏览了半分钟,明榛想了想,又重新打开了和杜培的对话框,然后打开了淘宝直接下单付款。   直播的事情推动很顺利,因为前期准备细节多,这就给明榛和麦文澈增加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然而,明榛作为乙方,并不是甲方所有需求全盘照收,时常会有思想碰撞。   比如麦文澈倾向于要在直播间凸现“国货之光”,明榛不同意,觉得这是在“贩卖爱国情怀”。麦文澈试图说服他,这只是强调事实加深印象,又不是夸大描述。但明榛认为这个卖点利用不好容易招致反感,最后麦文澈被说服了。   比如对营销方案设置意见不一致,明榛再一次反馈营销方案不具备购买吸引力,担心转化率低,要求三晨加码促销时,麦文澈认为直播间不应该陷入价格战,提前消耗了需求,不利于长远的规划。而且三晨毕竟还有电商、超市、分销等多个渠道,乱价给消费者的感知也不好。一番争执,最后是明榛妥协了。   又比如购买流量时彼此意见不一致,直播引流素材要调整之类的。   于是,在明榛再一次提反对意见时,麦文澈终于忍不住了:“这到底谁才是甲方?怎么感觉你一直在跟我说‘不行、不要、不可以’呢?”   明榛听完愣了一下。   以前在前公司W.E.工作时,当时他下面有个跟了挺久的同事离职,他找对方谈话问为什么要走,对方也不隐瞒,说他工作时太强势太固执,很多决定了的事情一旦开始执行,就不听劝,跟着他工作太累了。   明榛反省了下自己,他不算是个听不进去意见的人,只是如果一件事决定了要做,就必须全力以赴做到最好,所以听不得别人中途而退。   此刻的他是不是也太强势了?也许自己的本心不是坏的,但会不会是传达的方式太生硬,让人观感不好?   还在思考该怎么回,杜培在旁先做了和事佬:“麦总!我们明经理说话直了点,你不要介意。大家都是想把事情做好,都是为了最大限度提高销售额嘛!”   麦文澈笑了笑:“我对事不对人。希望销售数据证明,明经理的决策是正确的。”   明榛总有种感觉,就是那天因为麦文澈差点撞到小孩而送他回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至少他听出麦文澈没生气。他不敢奢望两人回到从前,但起码回到了比较正常的甲乙方关系,这也足够了。   第一场直播开播在即,麦文澈提出直播现场跟棚,他想看看专业团队的运作。把想法跟明榛说了下,然后收到回复,说主播团队那边委婉拒绝了。   那天直播是晚上9点到12点,麦文澈是在家看的直播。三晨这场带货直播的产品除了三晨集团的老牌主打系列日用洗护产品外,还有先前大热的美人靥面膜,以及旗下新的子品牌电动牙刷。   由于先前其他公司做的直播销售数据一般,而且这次灵鸟安排的主播并不是什么大头部主播,而是个普通的腰部主播,所以麦文澈对这场直播没报太大希望。   直播间两位男女主播音量高、语速快,还有亢奋的背景音乐,麦文澈听了20多分钟后觉得太聒噪,耳朵累,默默把音量调低放到一旁,打开电脑处理一些白天落下的工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成姚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麦文澈接通,对方问:“麦总你是不是没看群?”   “怎么了?”   成姚的语调很是兴奋:“D30现在卖了1万支了,灵鸟问你还能不能加库存!我看你没回消息就猜你肯定是没看群!”   麦文澈有点意外,回着“好,我看一下”立马点开了微信群。   三晨和灵鸟的沟通群里严阵以待,不断地实时更新着流量数据和销售数据。D30是他们新品里的其中一支电动牙刷,他有点意外居然卖断货了。   麦文澈立马给工厂生产经理打了电话沟通。然而,因为D30是新品,本来备货不多,即便加急生产,也不一定能达到理想的发货时效。   挂了电话,麦文澈在群里回复了库存状况,表示无法增加,这才重新把直播间的音量调高来,边听直播边回看灵鸟刚发的销售战绩。   这场带货直播效果完全超出了预期,几个洗护产品大放光彩,美人靥面膜超常发挥,电动牙刷的库存也几乎一扫而光。三晨内部的运营群里十几个下属刷了满屏的“鞭炮”“礼花”。   12点一结束,灵鸟发过来最终的销售战报和各种相关数据,明榛还测算了几个不同退款率的销售金额——就算冲动消费的订单退完款,这场直播数据还是很可观的。   麦文澈自然也是高兴的。   看见明榛发了信息,说晚点儿提供活动复盘,麦文澈回他:“活动复盘可以明天再给,已经12点了,今天辛苦了,大家早点休息!”   ?宋旧辞   搞搞事业~毕竟赚了钱才放心谈恋爱(x)。   还有,大年初一签到有2022颗海星噢!大家不要忘记签到!(顺带送我几颗就更好(明示)   春节放假期间会保持日更噢!毕竟大家只记得年初几是记不得周几的了~哈哈新年快乐 第25章 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的一场直播来得相当及时,明榛过两天就要做转正汇报了——不知不觉他入职灵鸟已经三个月了。不管当初灵鸟高层挖他过来的初心如何,现在做出点成绩,还是可以增加谈判底气的。   明榛的转正汇报是跟灵鸟的二老板进行的,PPT投放在墙上60多寸的电视机上,明榛对着一个人也非常严谨地开始了演讲汇报。   二老板刚开始懒散地坐在真皮椅子上,边听边敲着键盘,听了一会,忽然坐端正了认真听,又听了一会,开口打断了明榛。   明榛以为他有疑问,手里拿着演示器等他提问,却见二老板推门出去喊了声外面的小妹,低声嘱咐了几句话。   回到办公室,二老板示意他稍安勿躁,说:“你等等再重头讲一下,我让老黄也听听!”说完还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大老板黄总姗姗来迟,推门进来就问:“干嘛?”   二老板用下巴指了指墙上的电视机,说:“明榛这转正汇报做得不错,讲得也好,你听听人家怎么做三晨的!”   大老板闻言疑惑地坐了下来。   明榛进灵鸟后的唯一一个大点的项目就是三晨,转正报告里写的内容基本都是些日常工作,他也不懂哪里是“做得不错”,于是只能重头开始再讲了一遍。   没想到讲到一半,这次是大老板喊了停,接着出门又叫了几个项目组长进来,让明榛再重头说一次。在第三次开始重新开始讲之前,大老板跟屋子里几个项目组长说:“三晨做得好肯定有他道理的,你们听听明榛是怎么做流量采买、帐号布阵、甚至素材测试的,很多巧心思在里面,好好听听,学习学习!”   明榛终于明白多次被打断的原因。这算是一种变相的认可?其实他真的只是把一些日常工作写上去而已,因为项目少,所以很多步骤写得比较详细。也许是工作方式不一样,跟灵鸟现行的一些工作习惯有差异,才导致了两位大老板劳师动众。   一个转正汇报多次重复,终于还是讲完了。中途两位老板频频打断提问,问完听着答案又频频点头,让明榛心里松了口气。   最后,二老板笑眯眯地说:“你的转正啊,我们会综合评估的了,你先回去吧!”   这边刚忙完转正,那边又得着手第二场直播。   第一次直播后明榛跟麦文澈做了一次认真的复盘。电动牙刷促销力度明明不大,却成了这次直播间的黑马,双方都有认真分析背后的玄机。   三晨其实几年前就开始做电动牙刷了,当时还是其他渠道的项目。电动牙刷是去年这个渠道的负责人离职,没人接手,今年才并给了麦文澈。然而麦文澈前面的心思都放在美人靥上,所以电动牙刷一直不温不火。   综合分析下来,牙刷本来就是个很大的刚需,国外电动牙刷普及率很高,国内则是这些年才兴起的,才导致市面上几个大的口碑品牌都是国外的。国人对于口腔护理越来越重视,加上电动牙刷带了点神秘的“科技感”,更受年轻消费者的喜欢。国货这些年表现不错,加上三晨大品牌背书,再在直播间这样的营销场景下,于是便卖爆了。   有了第一场直播的经验,第二场的筹备充分多了,没想到这次直播间依然出现了意外,而且是确确实实的“意外”。   可能是上一场成绩不错,这次麦文澈再次提出跟棚时,直播部倒是同意了甲方可以在现场参与的请求。   正式开播那天,麦文澈带着两个比较心腹的运营下属去了灵鸟。   灵鸟专门空了个会议室给三晨,会议室里除了麦文澈和他带来的两位运营同事,还有灵鸟负责流量采买的人——电商带货直播除了主播本身的粉丝号召力外,仍然需要通过大数据将直播间推给更多的潜在用户,提高整体成交率。   开播前,麦文澈拍了下直播间的现场,准备留几张照片后续做工作汇报用。等主播准备要开播,他便识趣地回到了办公室。   这天的一男一女两位主播,前期进展比第一场更流畅顺利,各部门的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意外是在直播还有40多分钟结束时发生的。   这次的产品中有款洗头水,女主播拧开盖子闻味道,不小心把壶压嘴给碰到了桌子对面。对面的场控小哥捡起给她递过来,倾身往前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碰到了旁边夹着柔光板的三脚架,整个架子就往女主播头上砸去。   旁边的男主播眼疾手快,伸手护住了女主播的头,整个架子很轻,也没砸到人,但猝然倒下的力量也不弱,杆上的螺丝顺着男主播的小臂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麦文澈他们办公室的网络有几秒钟的延误,当听到里面工作人员的惊呼时,手机上才看到三脚架摔下来的画面,几个人反应敏捷,立马起身冲向了直播间。   伤口不算很深,但毕竟流着血,明榛和男主播商议,决定暂时把男主播换下来,让他先去处置伤口。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   女主播在直播间跟大家说明了情况,不断地安抚受惊的观众。   明榛把场控拉到角落,严肃地商讨处理方案,问场控有没有其他主播顶上,麦文澈也走近来听解决方案。   直播间是有脚本有分工的,只剩一个人在镜头前还是不够。主播和助播负责不同的流程,cue流程这个还算简单,大不了直接拿着流程单坐镜头前看,但产品卖点这个无法信口胡来,直播间的产品都是提前做过培训的,临急临忙哪能找到其他主播马上顶上——如果有一个对产品熟悉的人上镜辅助女主播就完美了。   灵鸟的策划对产品是熟悉的,但明榛觉得她口条不好,小姑娘太温吞,反应不够灵活;三晨这边的运营自然也是对产品熟悉的,麦文澈觉得他形象不太合适,而且公众演讲能力一般,怕跟不上女主播的节奏。   三人商量来商量去,把可能的人选过了一遍,最后面面相觑不作声。此刻两人脑子里都有了个想法,要不麦文澈上,要不明榛上。   静默了两秒,麦文澈说:“我上吧。”   “可以吗?”明榛有点担心。一场活动还需要甲方亲身上阵,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以,”麦文澈点点头,一针见血道,“我念书时不还当过主持人么,面对镜头始终比你熟练点。”   直播间的销售是争分夺秒的,麦文澈的确比自己更合适,明榛也不再磨叽,迅速做好决定后,场控写了题字板告知女主播结果。   麦文澈拢了拢刘海,认真问:“我素颜直接上可以吗?”   “可以的。”明榛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认可他的颜值。   麦文澈倏忽间凑近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明榛问:“我有眼屎吗?”   明榛认真端详了下,摇了摇头:“没——”   “牙齿没东西吧?”呲了下牙齿。   “没——”明榛应。   “好!”麦文澈轻轻清了下嗓子,便走向了镜头。   女主播兴高采烈地跟直播间的人介绍这位是三晨的销售总监,刚刚的男主播去处理伤口了,麦文澈笑着打招呼,快速投入了流程。   看着麦文澈已经协助女主播开始讲解商品,明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麦文澈问了什么。   他居然让自己帮他看有没有眼屎——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是只有很亲昵的人才问得出来的吧?是吧?普通关系不会这样问吧?   明榛这么一想,心底有点被人依赖的、暗戳戳的高兴。   旁边有大屏投了直播间的屏幕,明榛看着弹幕上从先前正经问功能、问规格变成了各种插科打诨:“居然把销售总监拉来讲产品了哈哈哈哈”“天呐销售总监这么年轻这么帅吗”“一分钟内把他的信息发给我”“小哥哥出道吧”“总监能加点库存吗”......   连女主播都开起来玩笑:“你们这些人啊,看见帅哥,现在都不要大宁了?那我让他好好休息!我也很难得才换一次搭档的!”   弹幕还有人问总监结婚没,女主播笑着嫌弃:“干嘛呀,催婚催到直播间啊?乖哈,咱们不八卦个人隐私!”   麦文澈本来觉得自己扛个40分钟完全不成问题的,一来自己不怵镜头,二来他对产品足够熟悉,三来因为大学当过各种主持人,工作后也常公开发言所以口齿伶俐——各种维度来说都没什么难度。然而,直播间聊天氛围太亢奋了,带得他不由自主也加快了语速、提高了音量,结果就是讲了十几分钟后开始口干舌燥。   趁着女主播讲话时他清了清喉咙,舔了下干涩的唇,抬眸看向镜头外,犹豫着能否要个水,便见明榛端了杯水让场控小哥递给他。   太及时了!他赶紧接过润了下着火的嗓子。   直播间这次的热度明显比上次高,弹幕里有人开始了闲聊,问麦文澈有没有KPI,还刷屏号召其他姐妹给小哥哥冲KPI,麦文澈看见了赶紧制止:“我这个月KPI已经完成了,直播间各位理性消费,按需购买!”   这场直播在画风奇特的走向中落下帷幕。   一直在镜头前挂着商务笑意、高度紧张的麦文澈一松下精神,这才发现直播间几盏灯亮得刺眼,他不由自主眯了下眼。   旁边女主播一直在夸麦文澈,他礼貌地应着,互吹了一波彩虹屁,站起身想拿杯子再接点水。刚才讲了太多话,他现在嗓子还是有点不舒服。   明榛的视线几乎就没从麦文澈身上离开过,一次性杯子里的水早喝光了,刚才他去会议室拿了支矿泉水过来,见状赶紧递了过去。   麦文澈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地灌起了水,喉结顺着吞咽的动作滑动着。可能喝得急,有水溢到了嘴角,他不在意地抬起手背蹭了蹭。   明榛忽然低过头偏过了视线,然后递过一盒金嗓子喉片,他刚去找其他同事拿的。   麦文澈瞄了眼,笑着接过:“谢了。”顿了顿,问道,“看你这轻车熟路的样子,以前也出过镜当过主播?”   “前公司上过两场,但是他们嫌弃我不够激情。”明榛从善如流地把过往经历说了。   互联网公司每个人都是万金油,尤其是明榛这种自己带项目的,缺人时什么岗位都得顶上,实打实的全能型人才。   麦文澈边低头剥着喉糖,边跟着明榛往门外走去。地上有个插摄影灯的插板,大概率是因为线不够长,拉得老高,明榛刚想提醒他留意,麦文澈一抬脚便被勾住了。   人在摔倒时双手可以维持一定的平衡,然而麦文澈手里刚好剥着糖,导致他平衡感丧失了很多,这下被绊整个人直直往前摔去。! 第26章 野马热望   明榛想也不想,张开双臂就把人给抱住了,麦文澈往他胸膛撞来。   “不好意思——谢谢——”   短暂的肌肤接触后,明榛迅速放开了怀里的人,拢着眉头冲旁边的场控语气严肃地批评道:“你们直播间的布场真的太危险了!要注意一下细节!”   今天直播间意外频出,场控小哥现在被批评也无力反驳,只能点点头说:“下次注意。”   回到办公室,明榛很刻意地没再跟麦文澈有肢体甚至视线的接触,简单地交接完工作后,让杜培把人送走了。   突如其来的扭捏和躲闪,源于他发现,他刚才居然觉得麦文澈喝水的动作很情色。   在麦文澈扬起脖子喝水的瞬间,因为倒得仓猝,水沿着下颌线流到了脖颈。他看着那水光潋滟的两片薄唇,小小的瓶口压在湿润柔软的唇上,突然想,嘴巴怎么这么小,连一口水都盛不着,如果塞其他东西进去,会怎么样——幸好这种不适宜的走神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秒。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动作,换个人做,他不会有任何联想。所以,不是对方的动作清色,而是明榛自己下流。或者说,是麦文澈这个人能勾出他的各种下流想法。   好歹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几年,处理过各种形形式式的情绪,他已经学会了很好地藏敛自己内心的波澜。   只是他多少有点......胆战心惊。   明榛曾经对麦文澈有过不轨想法,如今4年过去了,这些邪恶念头一点都没少。   麦文澈是海底吟唱的美丽海妖,而明榛这艘船,总是被引诱着偏航,一不小心就触礁沉毁。   \\\自从那次两人一起看了个钙片后,明榛就觉得自己不对劲。   明榛去麦文澈家借宿那段时间,大部分早上都会被吵醒。   麦文澈毕竟是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人,工作日起床都会比明榛早。平时明榛听见闹钟后会继续睡,那天莫名就睁开了眼睛。   麦文澈站在衣柜前换衣服,单手一扬就把长袖家居睡衣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他只开了小台灯,暖黄的灯光打在光洁的后背上,蝴蝶骨随着动作一上一下,弯腰脱裤子时,还能看见窄瘦的腰肢上两个明显的腰窝。   明明刚睡醒,大脑意识应该很混沌,明榛此刻脑海里却有着非常清晰的想象。   他喜欢这昏暗的光线,因为带着隐秘的刺激。   他想象着自己把麦文澈压在衣柜门上的情形,麦文澈应该会抗拒,那他会先用衣服把他的双手绑了,就那样高高地举起按在柜门上,然后他会把腿卡住他让他动弹不了,接着从后面捂着他的嘴让他不要发声。   明榛会在黑暗中亲吻那扇动的蝴蝶骨,用另一只手蹂躏那肖想已久的身体,还会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痕迹。   在这短暂的瞬间明榛在脑海里完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侵犯。   他感受到汹涌的情*在翻滚,紧紧夹着腿,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麦文澈穿好衣服出去,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   很快听到了洗手间洗漱声和开门脚步远去的声响。   明榛拍亮了台灯,椅子上有麦文澈刚换下的家居服,虚虚挂在椅背上,有点摇摇欲坠。他用胳膊肘支上半身,长臂一伸,鬼使神差地把衣服拿到了手里。衣服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体温温度,明榛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是麦文澈的味道。清新不刺鼻,是萧瑟的冬日里让人眼前一亮宛如兰花盛开的温柔味道。   他有点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埋头进去又深深吸了一口。鼻尖触碰到柔软的织物,明榛倏然回神,自己这是什么痴汉猥琐行为?他在对着麦文澈的衣服做什么?   ......像一只乱发春的野兽。   他吓了一跳,像扔掉带着倒计时的炸弹般把衣服扔回了椅子上,然后翻身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不要做什么变态的事情,不要让他讨厌你,明榛紧张地自我训斥。   其实就是洗衣液的味道而已,他们用了同样的洗衣机、同样的洗衣液,他们身上应该是同一个味道的,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   晚上麦文澈回家,吃完饭后难得的轻松时间,他拿着手机在刷朋友圈,顺手拆了罐薯片。   明榛还在打字,听见清脆的咀嚼声,忍不住小声地抱怨:“你好残忍啊——”   麦文澈笑,问他吃不吃。他犹豫了下,最终放弃了挣扎,说就两片吧。   见薯条罐子递了过来,明榛又犹豫了:“没洗手。”   麦文澈想也没想,倾身上前,直接伸手捏了块薯片给他。   久违而又熟悉的薯片味道在口腔中炸开,明榛满足得有点感动。麦文澈又给他递了一片,还笑着问:“还要吗?”   明榛适时按压住自己的口腹之欲,摇了摇头拒绝了。   麦文澈指尖残留着薯片表层咸香的调味粉,他无意识地伸进嘴巴里含了一下。麦文澈的手指很好看,赏心悦目的修长,恰到好处的细嫩,甚至可以用艺术品来形容。   明榛看着那葱白的指尖在湿润的唇部嘬了一下,脑内思绪出逃。艺术品,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奇奇怪怪的幻想,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麦文澈一直在刷手机,刷了一会甚至干脆躺到沙发上刷。两人安安静静地各做各的事,明榛偶尔偷偷抬起视线看他,见他边划着手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想起了什么,明榛跟麦文澈说明天的便当要热久点,饭菜压太实。说完却没听到回复,他不得不喊了声:“澈哥?”   对方这才听见似的问怎么了。他只能重复了一次。   明榛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偷看的,他决定去洗澡所以从麦文澈背后经过,顺眼一瞟就看到了。麦文澈在翻一位师姐的朋友圈,这位师姐他认识,叫黄渺,是麦文澈同班同学,是位开朗又乐观的女孩子,话里行间明里暗里说过很多次喜欢麦文澈,以前还在学校时有一起吃过一次饭。   也是在那一瞬间,明榛决定收住自己的野马幻想。   世界上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很多,会有个幸运的女孩子陪伴他,而不会是自己。自己伪装直男“潜伏”在他身边那么久,偷了那么多亲密的时光,也是时候画上休止符了。毕竟,生活不是玛丽苏电视剧,闪光的王子不会喜欢平凡的女主角,何况,明榛是个男的,还是个寡言又沉默毫无情趣的男的。   暗恋这种情绪很微妙,让你有了奋不顾身的勇气,也能让你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明榛比预计中又提前了两天回家过年,这个年过得有点没滋没味。   麦文澈偶尔发来信息,跟他抱怨,说之前都是明榛给他准备的便当,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他叫了外卖到了饭点左右等不来,一打开APP发现自己居然忘了付钱;说公司今天年会聚餐,他又被人灌酒,你不是说要替我喝酒的吗,居然就这么跑回家了......   明榛捏着电话不知所措,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早离开。其实,如果明榛有曾在麦文澈身上感受过一丝的不舒适和不喜欢,他都会立马转身离开。可是他没有。麦文澈展现出对他的依赖,只让他越来越沉迷。   明榛想,也许真的是自己朋友太少了,应该认识些新的朋友,学着不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之前加的健身群里经常有人约着夜跑打卡,过完年后回到学校,明榛便开始参加夜跑。   群里有人推荐让他锻炼一下心肺功能,可以去尝试健身房的有氧操。明榛去看了一节课,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节奏感,跟不了舞蹈动作,可能无法融入进去。但群里的人又强烈安利,说对心肺好,而且不无聊,容易坚持下去,最后他一咬牙,去试了一节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正是跳了有氧操后,羞涩感瞬间降低,明榛才没那么社恐,才愿意跟人交流沟通。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跟陶立锐成为了朋友。   陶立锐是他高中的同学,他当时就模糊听说有同学跟他同一个学校,但他没打听过。两人重遇那天,他一个人走在校道上准备去饭堂吃饭,陶立锐踩着滑板从身边经过,他明明在听见声音后刻意往边上走让开了距离,然而对方却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把他手上拿着的书和手机整个撞飞了出去。   肇事者忙不迭地扔下滑板帮他捡东西,捡起地上的饭卡忽然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是明榛?”   明榛还有点不悦对方连个歉意都没表示,冷淡地应了句:“是。”   “你真的是十五中三(6)班的明榛?”对方再次重复问道。   能这么精确地说出学校名字和班级,大概率是故人,明榛这才认真地打量眼前的人,个子不算特别高,脸白白净净的,他试图从记忆中定位出相关信息,模模糊糊觉得是熟悉的脸。   “你是?”明榛礼貌问道。   “我啊!陶立锐啊!”   高中三年他对班里的人不甚关注,大概记得有这么个名字,但是名字和脸完全对不上。如今他终于知道了跟自己上同一个大学的同班高中同学是谁。   “你怎么——”对方自我介绍完,马上发出震惊的疑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都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是哪个帅哥呢!如果不是你照片还是以前的样子,我肯定以为是同名同姓了!”   明榛学生卡上的照片还是刚入学时的那张,留着到眉毛的长刘海,平视着镜头时下颌一层喜感的厚下巴。   那个时候的明榛经过一个假期的加强锻炼,成功地突破了180斤的瓶颈。即便是过年期间饭局众多,他也非常自律地没有暴饮暴食,甚至还掉了几斤。   160多斤不算轻,但脸型轮廓越来越明显,加上个高腿长,整体倒也匀称。尤其在麦文澈的手把手教导下,衣品有很大的提升,勉强算是个氛围感的帅哥了。   而这一年多来他减了70多斤,跟大一入学时的照片已经形成了强烈反差。   陶立锐震惊完,又频频表达了“重逢”的欣喜,邀请着明榛一起吃饭,然后还热情地加了微信。   陶立锐开始频繁地跟明榛互动,约他一起饭堂吃饭,一起去学校电影社看电影,看见他在健身运动,也会跟他一起跑操场,偶尔还会一起去打下羽毛球。   虽然有点突兀,但明榛就这样跟陶立锐成为了朋友。   认真来说也不算突兀,明榛有被陶立锐说过的一番话感动过。他说觉得以前高中的自己很幼稚,那个时候怕自己不合群,也会在背地里跟同学一起喊明榛做“胖虎”“熊大”,现在长大了见识多了,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太不懂事,现在有机会,想好好跟明榛当朋友。   明榛被陶立锐推心置腹般的说辞打动了。   他的确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有一个人主动接近自己,还能说出这么窝心的话,有种被人正视和珍惜的感动。况且他对陶立锐没有什么歪心思,想着可以拥有一个真挚的朋友也很不错,于是两个人慢慢地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多。   明榛现在已经大三下学期了,听说大四上半年如果修满学分可以提前参加实习,他有点心思想提前实习,所以在学习上也没松懈过。首先必修课是肯定得认真听的,毕竟关乎到绩点,平时成绩不能出错;另外选修课也是个刷分途径,于是他不得不多选修了几门课程;这个时候社团是加不了了,就只能跟着陶立锐去参加各种学校活动志愿者,争取拿点综测的加权。这么一来,大三居然成为学业最繁忙的时候。   而麦文澈因为上一家公司的酒桌文化不太喜欢,后来跳槽到了其他公司,工作也逐渐忙碌了起来。理工大离麦文澈居住的公寓远,加上明榛学业忙,两人见面的机会开始减少了。   不过,大部分周末他还是会去麦文澈的公寓,因为麦文澈老嚷嚷着想吃他做的家常小炒菜。周末外宿多了,连室友都开玩笑是不是他在外面交了女朋友,一到周末就跟人去开房。明榛想解释都解释不通。   大三下学期到大四上学期这一年,是明榛变化最大的一年。以前还因为减重进入平台期而不安的明榛,如今在持之以恒的锻炼下,现在已经稳定维持到了140斤。这七八个月减了30斤,事实上这30斤减得相当困难。   幸好明榛已经不再执着于体重,开始关注体脂率、关注体能体态。他已经充分懂得了,体重不降反升,可能是脂肪变成了肌肉,所以没再为体重焦虑过。   跳绳、有氧操、跑步、器械......每周保持4-5次高频率的锻炼,提高心肺,增强力量。在体重再次上升到150斤并且轻微波动时,他的身体也慢慢展现出了漂亮的腹肌和胸肌的轮廓,。   他这两年来减肥如整形,现在的样子跟之前差别太大了,几次拿着身份证都被人拦了下来,于是他不得不回老家重新办了新的身份证,顺便把学校学生卡等资料都一起换了。/// 第27章 铺垫(一)   \\\大四上学期期中,这个时候已经基本没多少课了,学校里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校招讲座。那些早早修足学分的人已经开始参加校招了。   陶立锐这个时候很忧愁,他想留在A城工作,但是他妈希望他考公回老家。明榛给不了太多的意见,因为在他的想法里,他会更倾向于留在A城,无他,因为这里有着让他想留下来的人。   每每跟陶立锐一起吃饭,都是在听他迷茫地说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多年后的明榛回想起跟陶立锐的相处,觉得很多事情其实都有先征的,只是他太迟钝,才导致了这个无法挽回的结局。   有次明榛周五准备过麦文澈公寓,正在宿舍里收着行李,刚好遇到陶立锐过来找他。然而见他在收东西,站在门边又不说话。   见陶立锐欲言又止左顾右盼,明榛终于看出了不对劲,问他是不是有事情。这一问,陶立锐突然眼圈泛红,一下子崩溃了:“他们......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都孤立我......”   明榛没见过男孩子哭,一下子也慌了,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陶立锐前言不搭后语地把事件说了,明榛从各种关键词里推测出大意。应该是陶立锐有个室友明嘲暗讽说他娘了吧唧的,陶立锐就跟他杠了起来,然后摔门出来了。   他抽抽噎噎地说室友不喜欢他,说他在宿舍呆着太难受,说本来今天晚上想来明榛这里跟他借宿的,可是明榛好像今晚要出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榛实在不太会处理这种情绪,只能给他递纸巾,拍着他肩膀安慰让他别哭。   也许是青少年时期也经历过孤苦伶仃,明榛太懂这种被人孤立的感受了,轻易便有了感情共鸣。那晚他给麦文澈发了消息,说自己今天有事,最终没有过去。   好不容易把人劝停了哭,情绪平稳下来后,陶立锐这才小声说他饿了,明榛便跟他一起去校外吃晚饭。那个时候明榛在减肥,吃什么都只吃个六七分饱,吃完了就看着陶立锐吃。   陶立锐吃着吃着,见他放下了筷子,问道:“你怎么吃完了?是我吃得太慢了?”然后突然话锋一转,“你也觉得我娘吗?”   “不会啊——”明榛摇了摇头,赶紧解释,“我只是晚上吃得少。”   “我真的娘吗?”陶立锐没听到答案,有点不依不饶。   陶立锐皮肤五官过于秀气,皮肤又白,的确容易让人觉得有点女气,但明榛始终觉得用外貌或者身材去攻击、评判一个人的行为很可耻,于是他违心地说了:“不会。”   “那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我?”陶立锐委屈地一扁嘴,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觉得没有人喜欢我。”   “不会啊,”明榛急于安慰他,说出来的话没经过太多思考,“我就很喜欢你啊!”   那个时候,明榛真心把陶立锐当作朋友,所以说出的“喜欢”二字不带什么情欲思想,自然也没有经过掂量。   “真的吗?”陶立锐喜形于色,突然低下了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轻声说,“我也很喜欢你。”   明榛没怎么把这句“喜欢”放在心上,他语重心长地开始劝陶立锐,说要接纳自己,要爱自己。世界上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说不定就有人喜欢他这样的呢?   一个嘴笨又不太会讲道理的人去安慰别人,只能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举例,说以前也很讨厌自己胖,但是当时也有人夸他胖胖的挺可爱的。虽然他现在减肥成功了好像没立场让人接纳“不好”的自己,但他也懂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欣赏他的人存在的。   明榛实在词穷,开解的话说得有点笨拙,但陶立锐应该是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因为一直到吃完饭,他整个人都是扬着嘴角一副开心的样子。   那天刚好明榛宿舍的几个室友都不在,本地的回家睡,出去玩的外宿,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想着两个大男生挤一张床太窄了,便想安排陶立锐睡室友的床,陶立锐别扭地问能不能不要睡其他人的床,说觉得他们的床有点脏。   实话实说,明榛自己也不习惯睡室友的床,这下可为难了。   “我们一起睡嘛!”陶立锐见他犹豫,赶紧补充说,“我睡觉很老实的!真的!”   稍微思索后,最终还是决定两个人睡同一个床。   自从这次两人一起同床共枕后,陶立锐后来跑明榛宿舍的机会越来越多。明榛在书桌上看书,陶立锐便趴在他床上玩手机,玩到熄灯铃响,他才依依不舍地回自己宿舍。偶尔会在学生会查完寝后,他就抱着枕头过来,说今晚想跟明榛一起睡,明榛看他枕头都拿过来了,也不好意思拒绝他。   那个时候明榛想着反正下学期就要实习了,住宿舍的时间应该也不多了,也就没什么在意。天气还不热,何况陶立锐小小一只,每次睡觉的确挺安分的,于是明榛便默许了这个行为。   三番几次下来,后来几个室友看见陶立锐都会打趣地冲明榛喊:“哎呦,你家小媳妇儿又找你了!”   明榛认真地跟人解释了陶立锐遭室友孤立的事情,后来的揶揄才少了。   大四那年,明榛在准备校招时,收到了一份麦文澈送来的礼物。   在跟麦文澈熟悉的这几年里,他正经地收到麦文澈礼物的机会其实不多。上一次收礼物还是生日时,麦文澈给他送了个刻了名字的U盘。刚开始明榛以为这个U盘的意义在于“刻了名字”,没成想里面居然放了30多G的小电影,A片G片什么都有。   麦文澈看见物流签收,还特意来问他对这份生日礼物满不满意。明榛大受震撼,给他回了个一串无语的省略号。   麦文澈:【你不觉得这很适合纯洁大处男吗?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自从上次说要练习酒量喝醉后,麦文澈就老拿“纯洁大处男”这个梗说他。麦文澈说他“喝醉后一直嚷着自己大,不小”,可那时明榛已经喝醉了,根本不记得自己喝醉后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明榛赌气不回他,一会麦文澈又发来了信息:【又生气啦?好啦!小是说你年纪小,又不是说你其他地方小。】   明榛有点破罐破摔,突然回了一句:【那你喜欢大的还是小的?】   麦文澈回了一串问号。   明榛继续回:【我也说年纪。】   麦文澈:【??你不是明榛,快说,你是谁?】   这场关于“纯洁大处男”的辩论就这么莫名其妙停止了。   不过,明榛还是偷偷拉上窗帘,躲在床上把U盘里的片子都看完了。他虽然是转去了学计算机,但实际上搜索片源的能力太有限,所以看过的R18片子的确不多,而适合他一个gay看的就更少了。30多G的片子看完,有一些他不喜欢的直接删了,而有几个他极其钟爱的,便悄悄拷贝到了自己电脑里。   他最喜欢的几个视频,似乎是一个系列,他喜欢这个系列是因为里面那个承受方演员有点像麦文澈——身体线条流畅,有着纤薄不健硕的肌肉,他喜欢这具躯体;腿很修长有力,能稳稳地盘在腰上;身体柔韧度也很好,能整个人折叠起来,也能单腿架到肩上;最重要的是,喘得很好听。   明榛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回看这几个短短十来分钟的视频,然后在脑海里幻想麦文澈在床上是什么样子。   是主动类型还是被动类型?会脸红吗?会交床吗?会......哭吗?   当然,不管他脑内野马般的幻想再奔腾,终究是不会有机会去验证这件事情了。   第二次从麦文澈那里收到的倒是份非常正经的礼物,是一支智能手表,说要预祝明榛找到心仪的工作。   几年前的智能穿戴产品还没现在那么普遍,甚至还算得上时尚单品,所以明榛收到时可开心了,拆了盒子忍不住贴着表猛嗅了一大口。   数码产品刚拆封时都带着特殊的气味,据闻由于用松香作为助焊剂,所以是松香成分的味道。对于一个男生来说,数码产品新鲜的味道是能刺激荷尔蒙的味道——何况这还是麦文澈送的,所以那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明榛拆了包装戴上手,美滋滋地举着它上看下看。又摸索了一番,切换了一个喜欢的表盘。明榛想给麦文澈拍张照片,拿起手机时却收到了陶立锐的电话。   陶立锐打电话来约他出去喝酒。明榛其实不太想出去喝酒,但听电话里的声音,觉得陶立锐有点不对劲,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到了陶立锐说的地点找到他,果然喝多了。明榛陪着坐了一小会儿,便催他回校,说天色晚了,回去不安全。   那几天理工大有个新闻,听说是一个刚开始实习的女生,下班后坐车到后门,因为太晚了就走了后山的近道,差点被一个流浪汉给强奸了。后山那边晚上黑黢黢的人影也没多一个,但的确不少人晚归了都是抄的近道,一下子传得人心惶惶的,明榛也不知道真假。   陶立锐无所谓:“我们是男的,又不是女的,无所谓啦!”   明榛只得又继续陪着。   良久,陶立锐感慨地说:“明榛,谢谢你今晚出来,本来跟我妈吵了一架心情真的很不好,但是看见你之后所有的不开心都消散了。”   “好,那没事了,咱就回去了?”明榛想着刚出门快递盒都没放好,跟他打着商量,哄着想把他送回宿舍,陶立锐不干。   想到他说跟室友关系不好,明榛只能耐心道:“行,不回你宿舍,那去我宿舍?”   陶立锐还是不肯:“我喝多了,要是今晚吐你床上怎么办?”   “那你要去哪里?”明榛无解。   陶立锐说要去开房,明榛说自己没带身份证,陶立锐说没关系,说他在学校旁边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本来开给他妈的,他妈跟他吵完架就走了,现在房间空着呢。   明榛不疑有他,想着陶立锐的确喝多了,要是半夜真吐在他床上可不好搞,于是扶着他去了酒店。   大学旁边的宾馆时常门庭若市,毕竟20多岁的年轻人总要做些成年人该做的事情。所以明榛一路挽着陶立锐去酒店时,一路上也遇到各种勾肩搭背的情侣。上了电梯往房间走去时,同个电梯里还有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抱着想腻歪,女生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同样粘在一起的明榛和陶立锐。   明榛出来接陶立锐跑得匆忙,虽然是凉爽的初秋,还是出了点汗。虽然没有可供换洗的衣物,但他洁癖发作,最后决定冲个澡。   洗手间的门有点难关,试了两次发现按不上后,明榛放弃了。学校附近的宾馆主要的受众还是学生,价格不高,环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榛没怎么在意,推开了门跟陶立锐说了声“我没关门啊”,便虚掩门打开了花洒。   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酒店的花洒水流倒是挺大的,明榛想到自己手上的智能手表,宣传说是防水的,于是故意伸到花洒下去淋。淋着淋着,还试着去设置表盘,星期几得加上,心率得加上,步数得加上……正美滋滋地看着,然后,听见门“吱呀”一声。   他转头一看,吓了一跳。陶立锐浑身赤裸地站在门口,双手绞着贴在小腹上,微微低着头,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怯懦还是害羞,问道:“我......我能一起洗吗?”   明榛脑海里嗡地一下,快速非礼勿视地转过了头。   怎么回事?怎么办?   理工大有公共浴室,虽然没有门,但怎么也是有隔间隔开的,他从来没跟人这样坦诚相待地洗过澡。脑海里第一反应是,正常男同学间会一起洗澡吗?不应该啊!   明榛宿舍里的几个室友平时都爱gay来gay,腻歪地喊对方“死鬼”“亲爱的”,动不动就“猴子偷桃”或者“千年杀”,甚至打游戏组到极品陌生队友时还故意恶心人互称“老婆”“老公”。   他是个gay,刚开始他吓得半死,后来好不容易才厘清楚这些都是“直男把戏”——就像之前他们喊陶立锐是他“小媳妇儿”时也并不是真的把对方当他对象来看待,就是嘴贱开个玩笑而已。   但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是“直男”操作啊!   明榛还在兀自思潮起伏,听不见答复的陶立锐当他默许了,吧唧吧唧地踩着地上的水步入了淋浴头下。   明榛紧张得贴着墙壁站着,双眼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陶立锐似乎也有点拘谨,想挤洗发水,按了几回都没挤出来。好不容易挤出来了,揉到头上起了泡泡,然后歪腰伸头到花洒下面冲。   卫生间太小,他这一弯腰,白花花的臀部一下子就贴到了明榛的腿跟上,而且对方并没有要移走的意思。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明榛脑内警告声响。他是什么意思?他难道真的是那个意思?难道陶立锐也是......   明榛开始了慌乱的猜测,旁边的人迅速冲掉了头发上的泡沫,又伸手挤了沐浴露,本来低着头,视线一下子跟明榛某个部位打了个招呼,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似是鼓足了勇气:“我......要我帮你......打......打泡沫吗?”   “陶立锐,我——”看着扭捏不已的陶立锐,明榛蹭地想通了什么,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而在这一走神间,陶立锐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小腹上,明榛犹如触电般,一下子推开了陶立锐。   陶立锐没设防,脚一滑整个人要往后仰,明榛生怕他摔倒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   被这么一拉,陶立锐从善如流似的,一下子环住了明榛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到了明榛胸口上。   “陶立锐!陶立锐!”明榛吓到浑身一激灵,赶紧去扒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人,语无伦次到什么也说不出来。   陶立锐又再被推开,整个人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你......你不想要我吗?”   “我——我对你不是那 第28章 铺垫(二)   \\\从宾馆奔跑回宿舍的路上,明榛整个神志像被塞了一团浆糊,搅和得完全无法思考。   已经过了11点,宿舍门早关了,看着还亮着灯的宿管房间,他匆匆地敲着铁门,着急地唤着让阿姨给他开门。   宿管阿姨开了门一通训,又登记了名字,才放他走。明榛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得那么快,一口气就跑上了宿舍。宿舍里几个人都还没睡,看见他回来打趣问了下怎么这么晚。明榛跑得太快了,根本没来得及回复,一进门就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瓶水,久久无法平静。   裤袋里叮咚叮咚的信息声响,他拿出来,幸好是麦文澈。麦文澈问他手表收到了没,喜不喜欢。   明榛抖着手拍了张照片,给他回复了过去:【挺合适的,我很喜欢。】   “陶立锐是个gay并且喜欢他”这个认知太震惊了,震惊到他心潮完全无法平复,此刻他很需要一个人能跟他梳理这个消息,但他不知道能跟谁说。   麦文澈又发来了消息,说:【我挑表盘的时候特地上自己手试过了,大小果然很合适。】   微信上麦文澈下面的名字就是陶立锐,白天的时候还发着消息说晚上跟他妈吃饭,让明榛不要等他。   明榛此刻还没从震惊中平复下来,也无法正视陶立锐这个名字,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很快陶立锐还是给他发了消息,大意都是跟他告白,说不想做他好朋友了,说他从第一眼见到明榛就喜欢上了,说他就喜欢明榛这种类型的,说明榛曾经给了他多少希望,说他今天跟他妈出了柜就是想留在A城要跟明榛在一起......   然而,明榛看着这一条一条告白的信息,感受到的不是被人喜欢的欣喜,不是辜负别人喜欢的内疚,而是有点恶心——任何一个人,隐私部位被一个毫无爱意的人碰触,都会下意识有恶心感。一想到那只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他就觉得......难受,那种不舒服的难受。   你把一个朋友只当作是朋友,可这个朋友原来一直心怀不轨,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他觉得心里堵得慌。   糟糕的是,他想到了自己和麦文澈,瞬间整个人充满了负罪感。   没有收到明榛的回复,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这种无处倾吐的烦闷压抑在心底,纠缠了明榛一整晚。   第二天,陶立锐来宿舍找了明榛。当时有室友在,陶立锐有所顾忌,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说点什么,明榛拒绝了:“有什么话就这说吧。”   “你——”陶立锐看着旁边没戴耳机在玩游戏的室友,双眼瞬间又委屈地泛起了薄雾,红着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明榛这才觉得自己很过分,跟着出了门,陶立锐听见脚步声,满怀希望地转身过来。明榛把宿舍门带上,站在走廊下,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他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普通同学比较合适。”   说完,他重新拧开门把手,踏进门去。   明榛从来没有过拒绝人的经验,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陶立锐,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对方不受伤。他挺恨自己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遇到这种问题找不到一个彼此都合适的处理方法。   再晚一些的时候,麦文澈发来消息,跟明榛求证理工大那个女生抄近道走后门差点被性侵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明榛:【应该是真的,辅导员还特地发了消息让大家晚归注意安全。】   麦文澈:【哎,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安全,那么晚了还走后山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陶立锐的事情影响了明榛的心情,看了麦文澈回的这句话,明榛莫名有点愤怒:【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麦文澈:【我怎么就受害者有罪论了?】   明榛:【这个女孩子没有错!你指责这个女孩子就是不应该!】   麦文澈:【我当然知道加害者才是罪无可恕的那个,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半夜三更选择走这么昏黑的一条小道,就应该做好防范的风险。】   麦文澈:【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明榛似乎看着麦文澈坐在自己跟前,指着他说:“对,你是受害者,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跟别人出去开房,就应该做好防范的风险。”   ——虽然知道这样的类比似乎不太对,但明榛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对方没有跟他站同一个战线的委屈。   为什么会委屈、为什么会生气呢,是因为你对他有期待,期望他体谅你、支持你,如果是个陌生人,他说出让你不舒服的话,你顶多笑笑就算了,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个人的想法,你不会期望他理解你。   然后,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单恋之所以让人觉得委屈,是因为所有的感情起伏都没有资格。   因为不是他的谁,没有资格发脾气,没有资格要求对方顺着自己的心意说话,没有资格在争辩后还能要求对方不生气。   明榛喜欢麦文澈,但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过委屈这种情绪,他曾甘之如饴地认为喜欢一个人是不求回报,而此刻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有了“不甘心”。   我不是他的谁。   我没有资格。   小的时候明榛跟爸爸一起看动物世界,看到非洲草原干旱导致草木稀疏,一只饿狮潜伏着准备狩猎。然而狮子太老了,它脚步蹒跚,追不上羚羊群,加上久不进食奄奄一息。然而狮子没有放弃,在一次又一次的偷袭后,终于咬到了一头落单的羚羊。那个时候的小明榛没有什么弱肉强食的悲悯,但那一幕却深刻地印在了脑海里给了他很大的震撼。所以打小他就有一股韧劲,决定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否则心里就不得劲。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执念很深的人,帮外婆的小区装路灯,周转多次,成功了;大一时想转专业,勤奋刻苦,成功了;甚至是现在减肥,也是靠着那股执着才成功的。   他并不觉得有执念是件坏事,甚至觉得这算他不多的优秀品德之一。   唯独是感情,执念没有任何用。   喜欢上一个没有结果的人,执念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就那么一瞬间,他决定要放弃这种无望的单恋了。   没有尽头,没有曙光。   人的一生那么短暂,能遇到过爱情,也已经足够了。   明榛手头有两个过了面试的秋招offer,一个在A城,二级梯队的互联网公司,一个在B城,业内知名大厂。   麦文澈前两天问到的时候,他的优选是A城,虽然是二级梯队,但毕竟这里是大学生活了几年的地方,这里也离麦文澈更近。   可是,如果决定放弃对麦文澈的感情,A城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毕竟B城的offer更吸引人。   决定去B城入职的事情明榛没有提前跟麦文澈说。一来还没正式入职不知道有没变动,到时稳定下来了再说也行;二来反正都决定以后回归朋友了,本就是从五湖四海来,现在回到五湖四海去,分开也是常事。   明榛是明天一大早的动车去B城,早上起来他就把东西打包好了。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有个室友回老家找工作,东西已经全打包了;另外两个室友为了通勤方便在外面租了房子,东西虽然没全搬走,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明榛一直跟宿舍的人感情很疏离,理论上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地方,不应该感到难过的,   然而环顾了一眼空荡荡的宿舍,他觉得心里也空荡荡的。   大概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学校了,自己才这么伤感吧。   虽然还没毕业,但毕竟是踏上了工作的道路,准备开启人生新的一个旅程了。明天过后,再见的朋友就是校友,再回学校就是回母校。好歹日夜相对了几年,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矛盾,相处也客气和谐,人多少有点感情的吧?   发了一会呆,被手机消息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麦文澈:【这个月销售额我又超额完成了!我领导让我从下个月起独立带一个销售组!】   明榛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嘴角,回了个“好棒棒”的表情包。   然后那边就噼里啪啦地发过来了好多条消息。   麦文澈:【刚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确认了就忍不住先跟你说了。】   【虽然下个月才开始,但是我荣光的时刻,必须跟你分享啊。】   【晚上干嘛,出来吃饭,庆祝一下!】   明榛回了“好”,想了想又回,“不出去吃了,我给你做吧。”   麦文澈发了那个一口咬着脸颊肉的表情包过来,从表情包就能感受到电波对面的人一定也是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明榛咧着嘴角笑,低着头看着表情包发了下呆。   整理了下心情,决定现在就动身坐车去麦文澈的公寓。   从公车站走路到麦文澈住的小区时,他被一个戴着红色帽子、上头字样是“志愿者”的阿姨拉住了,阿姨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明榛因为有点懵,没细听,但好歹是听懂了。   是邀请扫码关注街道计生办的公众号,平时会发一些人口生育政策、生殖健康服务等的内容,关注还会送小礼品。   明榛摆摆手刚想拒绝,阿姨皱着眉头开始卖惨:“小伙子,天这么热,为人民服务,阿姨做社区工作也不容易。我们社区工作人员也有指标的,你行行好,帮忙关注一个嘛!这关注了也没啥损失嘛——”   明榛实在不懂应付这种场合,只得掏出手机扫了公众号关注,阿姨乐呵呵地给他道谢,一直念叨着说“可以定期免费领计生用品”,完了还送了他一个福袋。   好奇扒开一看,几张酒精棉湿巾,以及一个安全套。/// 第29章 失控   \\\明榛想说自己用不上,又觉得还回去的话肯定又来新一轮推搡,随手把福袋塞进了背包侧兜,慌张地逃离了现场。   上了楼,他开窗通风透气,又里里外外搞了个卫生,提着垃圾下楼扔掉,然后拐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接着回去备菜。   做饭容易沾染上油烟味,但一想到精心准备的美食能换来喜欢的人心满意足的笑容,明榛依然会觉得幸福。以前他刚开始学做饭时,中午先自己试一遍,味道可以的话晚上再一模一样的菜式煮一遍跟麦文澈一起吃,所以那个假期明榛每天中午和晚上吃的都是一样的。一年多过去,他已经从小白进阶到大厨了。   明榛把这顿晚餐当成最后一顿晚餐般,使出了浑身解数,慎重又仔细,连摆盘都分外讲究和精致。   希望给单方面的爱情给予一个美好的结束吧。   听见密码锁响起的声音,本来还低头摆盘的明榛瞬间扬起了笑脸:“你回来啦?”   “我回来啦!”带着笑意的晶亮眼睛从门后探出来。   麦文澈迫不及待地把肩上的背包放在门口的立柜上,把手里的腕表摘了,又蹲下身去换拖鞋,嘴里问道:“好香啊,今晚吃什么好吃的?”   明榛笑眯眯地没回,倒是先问他是不是饿了,说很快就能吃饭了。   旁边的汤锅还在咕咚咚地冒着热气,天燃气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   麦文澈看着灶台上刚起锅的黑椒牛柳,说:“饿了,尝一口——”   明榛有点嫌弃,皱眉道:“先洗手啊!”   麦文澈张开嘴,语气软软的:“不要,你喂我一口。”   无奈的明榛只得给他夹了一根,叮嘱说:“小心烫。”   麦文澈微微低头咬住了牛柳,抿上嘴细细咀嚼:“好吃!又滑又嫩!我们兜兜是名副其实的大厨兜了!”说完还伸手捏了捏明榛的脸。   “你没洗手!”嘴里不满说着,身子却没有躲开,又不满道,“大厨兜是什么!”   麦文澈笑着转身洗手,水龙头哗啦哗啦,汤煲咕噜咕噜,明榛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声音里,和他进行着很烟火气的对话。   聊菜市场的阿姨给明榛送了把香菜,聊那个胶棉拖把不好使了,得换新的了,又聊麦文澈工作上的事,聊他遇到了个好领导,聊自己带组的话能涨多少工资。   麦文澈语调清亮婉转,从声音里就能感受到上扬的笑意,他心里开心,开心得没感受到明榛若即若离的低气压。   很快上了菜,都是麦文澈喜欢吃的,他一边吃一边认真地点评,都是夸赞的用词。明榛没什么胃口,捏着筷子一直勾着嘴看着麦文澈,他想把今天的每一个瞬间,都认真地刻在脑海里。   吃到一半明榛忽然想到应该配个红酒的,然而家里只有啤酒,以及麦文澈买来打算跟朋友聚会用的轩尼诗XO。   轩尼诗并不适合搭配这天的菜当餐酒,明榛只能放弃了要跟他举杯祝贺的念头。   本来是打算吃了饭就走的,麦文澈收拾碗筷时,明榛趁空闲把刚说坏了的拖把换了个海绵头。   等换完后,麦文澈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两人顺理成章地吃着水果聊着天,顺手就开了电脑看视频,看了一会视频说还是得要有庆祝仪式,于是开了那支轩尼诗。   也许自己内心本来就不想那么早走吧,才会那么轻易地又停留了那么久。   明榛心里藏着事,不由得就多喝了几口。冰块用完了,他起身想去冰箱加点冰块,摇摇晃晃地从地毯上起身,才觉得头有点晕。   他想撑着茶几站起来,边沿上的一包开了封的瓜子被手指碰到差点要掉,他赶紧伸手去接。   他现下有点迟钝,瓜子不仅没接着撒了一地,旁边装冰块的冰桶也被殃及池鱼碰倒了,遭受飞来横祸的却是麦文澈,里面化开的冰水全撒到他裤子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明榛瞬间酒醒了两分,下意识抽了纸巾要给麦文澈擦。   麦文澈看他手忙脚乱的架势,忽地扑哧笑了起来:“你要给我擦吗!”   刚他是盘腿坐着的,冰水撒在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上。   明榛被这样一问,手里拿着抽纸茫然得不知所措。   “我去换了吧。”麦文澈说着起了身,走了两步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改了注意,“算了,我先洗个澡吧。”   明榛只能低低地应声“哦”。   浴室里很快想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明榛一边把地上撒了的瓜子收拾干净,一边暗骂自己怎么笨手笨脚。   懊恼过后又是心酸,最后一天就不能顺顺利利、体体面面的么!   他恼怒起自己来,烦躁地倒了半杯酒,冰块都不加直接昂起脖子就倒入了口中。   这晚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胃里本来就空空的,现下40度的白兰地入口,醉意来得明显。   所以等麦文澈洗完澡出来,看到的是明榛一个人满脸通红、蹙着眉靠在沙发一动不动的景象,瓶里的XO已剩无多。   麦文澈讶异道:“你喝了这么多?”随即揶揄道,“你是看这酒贵,故意趁着我不在想一个人干掉它啊?”   明榛有点迷糊,讷讷地问:“贵......很贵吗?”   麦文澈轻笑着在他身边坐下,边擦着头发边轻描淡写地说:“也不是很贵,这支1000多。”   1000多?1000多能喝多少支啤酒了啊!?   明榛被价格惊得双目圆睁了起来:“这么贵吗?那......那、那你再喝点!”   说着赶忙把酒把麦文澈的杯子里倒,双手捧着杯子送到人跟前,像献什么宝物般虔诚又真诚,心里只想着让麦文澈补偿回来多喝点,挽回点损失。   发梢还淌着水的人似是被这个景像取悦了,一直勾着唇好笑地看着他。   明榛看他不喝,挪了挪屁股又凑近了点,殷切地催促:“你喝啊!”   麦文澈就着他递过来的姿势,凑近身想小抿一口,没成想对方像倒饮料似的高高把杯底扬起,麦文澈不得不伸手接过酒杯,抗议道:“哪有人喝洋酒跟喝啤酒似的。”   明榛不说话,也不动作,就安安静静地坐着,睁着有些迷离的眼睛看着他。   麦文澈忽地伸手又捏了捏明榛的脸颊,问道:“喝醉了?”   “没......吧。”明榛这才收回自己直白的视线。突然心底升腾起一个邪恶的想法,如果他喝醉了,如果他喝醉了会怎样。   电脑上的视频还在播放着,其实两人都已经没跟进到剧情在说什么了。   麦文澈租的这个公寓入住的多是年轻白领,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还没下班到家,是以此刻外面非常安静。   麦文澈忽然开口,语气悠悠:“我妈不会做饭,我自己也没啥做饭的天赋,所以我从小到大就想找个可以给我做饭的另一半。他负责做饭,我负责洗碗。吃完饭我俩会一起下楼倒垃圾,顺便散散步消消食,嗯,还可以一起去买个水果。睡觉前我们一起看看书或者看看电影,然后交换彼此一天下来的见闻。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悠然自得的。我一直很想过这样的生活,那种很确定的生活。”   明榛一手撑在下巴上假装看视频,没敢看旁边的人,所以错过了麦文澈眼神里美好的神往,还有浓稠的依恋。   听着麦文澈对未来的畅想,他撑在茶几上的手居然有点抖,听起来都是些普普通通的日常,算不上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想象。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麦文澈以后会跟某个人过这样的生活——会有一个女孩子,在他的厨房里,穿着围裙忙碌在灶台前替他洗手做羹汤,他会在开门的第一瞬欢乐地喊着“老婆我回来了”,会毫不吝啬地夸她做的菜好吃,会宠溺地捏一捏她的脸颊。   啊,他们可能会在这间公寓里同居,会在同样的厨房、同样的餐桌、同样的床,却能做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终究会有人陪伴他走过人生中或快乐或难过的日子,而所有的这些,都跟他明榛无关。   鼻子一酸,明榛差点被自己的想象难过得哭出来。   他艰难又小心地深呼吸一口气,把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笑了笑,说:“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传统的人呢!”   麦文澈以为他听懂了潜台词,看见他又低头摆弄着杯子,忽然动情地趋身向前,想从后背抱住他。   偏偏明榛刚好端起了杯子转过了身,他举着杯子牵强地扯着嘴角,把麦文澈刚抬起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双臂打断了,他说:“干一个吧!为了美好的未来!”   这个差点水到渠成却又被打断的拥抱,错过了最佳时机。   麦文澈并不着急,今夜长着呢。   他从善于流地拿起杯子跟他碰杯,对面的人碰了杯后却说:“我......我不喝了,免得你没得喝。”   瓶子里剩下的酒最后在明榛的“劝酒”下最后全喝进了麦文澈肚子里。   见酒喝完了,明榛说:“我差不多得回去了。”   麦文澈古怪地看着他,见他摇摇晃晃想站起身,有点着急伸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疑惑地问:“你今晚还要回去?!”   明榛喝得有点上头,酒精让他整个人飘飘然,被这么着用力地一拉,“哎呀”一声没站稳,一边膝盖跪到了地毯上,又发出“嘶”的一声抽痛声。   “磕到了?”麦文澈紧张地凑过来要查看。   明榛心情很烦躁,猛地想拨开他的手,一个要起身一个要拉着,明榛力气比麦文澈大多了,拉拉扯扯间麦文澈便一头撞到了明榛身上,明榛被整个人扑到了地毯上。   明榛的自厌情绪在此刻到达顶点,他躺在地上愤懑地自责道:“我怎么笨手笨脚的啊!”   麦文澈稍微撑起了身子,笑着问:“你真喝醉了啊?”   明榛心里一酸,想说自己没醉,他意识还挺清醒的,起码他知道麦文澈现在正趴在自己身上。   这样难得的肌肤相亲让他心生渴望。他一动也不舍得动。然后忽然咧开嘴傻笑,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要笑,笑完回答:“是的呢,我喝醉了呢。”   说完伸手扶住了身上人的腰。   麦文澈忽然缩了缩身子,整个人抖了一下反手去拨开掐他腰上的手:“痒......”   嘶——   明榛被身上人这一扭,扭得体内邪火噌地蹿了上来。恶劣因子被充分激活,一边搂着身上人的腰不让他逃脱,另一只手故意游走摸了一把:“怎么,腰敏感吗?”   果然,趴在身上的人难耐地扭着身子躲闪,见躲也躲不过,笑着笑着整个人脱力般直接趴到了明榛胸膛上。   明榛完全无视对方的躲闪,心满意足地两臂一圈,把人禁锢在怀里,怀里的人又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见挣不开就不再用力了。   明榛贪恋地用脸颊蹭了蹭麦文澈的颈窝,胸腔传来清晰有力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麦文澈的。   这样心思龌蹉的自己太难堪了。不过反正我说自己醉了,把所有的行为都推卸给酒精就可以了。   他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自得地轻笑起来。   “别在我耳边吹气,受不了。”麦文澈危险地半阖着眼眸。   “不可以吗?”明榛意识有点涣散,闻言不解地发问,“吹了会怎么样?”   说完故意移了移嘴巴的位置,小心地冲着耳廓缓缓地吹了一口气。   麦文澈偏着头,并不算真心地警告道:“你再乱来,出事不怪我。”   明榛的视线迷离地落在眼前有点湿润的发尾上,天真地问:“出什么事?你要揍我吗?”   “啊,”麦文澈笑道应道,“会跟你狠狠干一架。”   明榛听不懂他的意有所指,被吓得噤声半晌。   “我耳朵敏感,腰敏感,还有......”麦文榛趴在他身上,语气像带着勾子般挠着明榛的心脏,他说,“大腿跟也敏感。”   “你......也喝醉了吗?”明榛不确定地问。   麦文澈笑了起来:“大概是醉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明榛觉得麦文澈是真的醉了,因为喝醉的人中枢神经会兴奋,管控不好自己的表情。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小会,旁边茶几上的电影播放到男女主角沿着海浪牵手约会,明榛没抬头,但耳朵却能辨别出场景。   海浪、鸥鸟、渔船。   反衬得屏幕前的这一方天地更显静谧。   明榛忽然很轻地问:“澈哥,你跟人做过吗?”   “嗯?”声音太近耳边了,麦文澈听得真切,但他一直心猿意马导致一下子没跟上思维。   猎物嗅到肉腥味了,麦文榛心想。   “你......”明榛紧张地舔了舔唇,在电影唯美的配乐里,又轻轻地问,“你想过跟男人做吗?”   啊,猎物在陷阱边缘试探呢!麦文澈不动声色地扬起了唇角。   明榛又滚了滚喉咙,像是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大了就把眼前人惊走了似的,淳淳善诱用气声道:“你不好奇......男人跟男人做是什么样的吗?我看片里那个挺爽的......”   麦文澈深呼吸了一口气,明榛觉得自己整个人随着他的深吸缓呼起伏了一下,颤抖着继续问:“你想试试吗?”   呵,猎物进陷阱了。得意盈满了胸腔。   麦文澈明知故问:“跟你吗?”   明榛没回答,继续自顾自地磕巴说着:“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做好的......我看过很多个片了。”   “很多个?你把我给你的片都看完了?”麦文澈好笑地摘出了话语中的重点。   麦文澈一直没有给他正面的、肯定的回复,明榛的勇气快要消失殆尽了,他带了些不能如愿的不耐烦,忽然一下子翻身起来,两人对调了位置。   明榛问出了最后一次:“要试试嘛?”   尽量语音绵软,充满诱惑力。   对方只睁着黝黑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他可能喝醉了,所以意识迟缓。明榛心想,然后鼓起勇气,尝试用柔软的唇碰了碰温热的脖颈,又轻轻地碰了碰下颌。   起先还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热情惊醒 第30章 打工人只讲钱   \\\明榛从麦文澈的公寓离开时,是凌晨5点。他睡得并不踏实,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最后是在剧烈的胃痛中醒过来的。   手机没什么电,昨晚耽于云雨,他根本忘了要充电这回事。   他是早上8点多的动车,现在回学校拿行李,再出发到动车站,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穿好衣物,最后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下楼打车回学校。   昏黄的路灯在视线里后退,他浑身无力地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也不知道到底是胃痛导致的、还是宿醉导致的,头也痛得厉害。   浑浑噩噩地回学校,他先随意冲了个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昭示着昨夜的一夜荒唐——是麦文澈反抗时咬的和掐的。   明榛无法想象麦文澈醒来后的场景。   会因为跟一个朋友睡了而震惊么?   会因为被一个男人睡了而愤怒么?   换位想想,陶立锐前天试图触摸自己都能勃然大怒,而自己是确确实实把麦文澈给上了,所以......怎么不会生气。   他准点上了动车,艰难地把行李塞进了动车的行李架上,然后整个人蜷缩着靠在位子上。   手机里忽然开始叮叮咚咚地涌进信息。   明榛心头一抖。   他掏出来,看见是陶立锐的名字,莫名又松了口气。   他跟陶立锐说“还是做普通同学比较合适”,在他看来,一旦僭越了朋友这条界限,是没办法再回去的了。   那他跟麦文澈呢?   也回不去了。   睡都睡了,还做什么朋友?   他暗自嘲讽了自己一句。   手机电量只有1%了,座位底下其实有充电口,但是他并不想充电,因为胃痛到他完全不想动。   陶立锐的信息还在陆陆续续地进来,明榛烦躁地想把声音关掉时,亲眼看着手机电量不足直接关了机。   到了B城,他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去药店随便买了治胃痛的药,水都不想烧,直接用冷水吞了。   一夜没得安眠加上拖着酸痛的身躯奔波,此刻他已耗尽了精力,钻进被窝里睡了个天昏地暗。人在面对无法掌控的突发事件时,第一反应就是躲避,这是人类天然趋利避害的本性,也是明榛一直以来的处理方式。   等到他再次醒来充上电并开机时,已经是晚上12点了,他居然从早上9点睡到了晚上12点。   微信上的信息已经多到成为了红点,基本都是陶立锐发过来的。   明榛没点进去看,早上信息预览时他已经大致知道他在说什么,先是痛哭流涕的道歉,再是深情款款的倾诉,最后是气急败坏的质问。   【对不起,我昨天太冲动了,我还能跟你谈谈吗?】   【......是你让我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快乐......】   【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给我希望?我为了你都拒绝了我妈给我安排的工作......】   实在恼人。   而麦文澈则发了两条信息过来,早上快9点的时候发的第一条:“你回学校了?”   下午3点发的第二条:“你他妈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冰冷的文字是没有情绪的,但标点符号有。看着那两个带着强烈质问语气的感叹号,明榛自动把文字底下的情绪归结为气急败坏。   又翻了翻未读消息,大部分都是群消息,聊的都是些无关重要的事情。看见室友晚上11点多发过来消息,说他今天回宿舍发现明榛东西都搬空了,问他是不是走了。   他想了想,似乎是要交待一下比较稳妥,便回道:“是的,我明天就在B城入职了。以后都不会再回宿舍了。”   饥肠辘辘,他准备起床下楼去找些吃的,微信进了一条信息,是麦文澈的,他说:“明榛,有本事你一辈子不要回A城。”   看见这条信息,虽然不懂为什么他突然发这么一句话,但明榛出乎意料很平静。   明榛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挺奇怪的,他心底并不觉得有多难过,但身体的胃痛却是扎扎实实的。也许,身体也有代偿机制?   后来想想,可能只是当时自己的反射弧太长了。   因为多年后的某一天,他会想到麦文澈就痛不欲生。   胃里垫了些东西,他回到酒店,扯过被子又继续睡。   待到第二天退房离开酒店,经过移动营业厅,想了想,推门进去办了张B城的手机卡。///   这边带货直播的效果超出了期待,那边日常信息流推广进行得如火如荼,两个月的试用合同即将到期,麦文澈考虑着是否要签年度框架了。三晨今年是有对应的广告预算的,如果要签年度框架合同,要尽早提上议程,毕竟像他们这种偏传统的企业走法务、财务流程什么的也挺耗时的。   麦文澈让下面的人做了一个整体的复盘,拿着资料去跟他的顶头上司祝总汇报了。   听完了麦文澈的汇总,祝总突然问:“那你现在倾向于怎么处理?交回市场部跟?”   自己好不容易开拓的一个“供应商”,肯定不能拱手让人的,麦文澈实话实说:“我当然希望是我们团队来跟。”   祝总突然问:“你跟张靖上两周一起参加了个活动?”   麦文澈脑海里快速回忆着祝总说的这个活动是什么活动,管理内部培训?供应商年会?似乎没有跟张靖有交集的活动啊。   他正疑惑着,祝总又道:“好像是个生日宴——”   麦文澈这才想起在那个生日宴偶遇张靖的情景,就简单解释了一下。   “那你有以前市场部做的数据吗?”祝总突然又回到了工作话题。   麦文澈回了有。   “你整理一份,做个数据对比,到时邮件给我。放心,信息流推广还有直播这部分工作肯定得捏在我们手里,不会落到市场部手上。”   传统企业有个弊端,就是身躯太庞大,很多决策或者营销没有纯互联网公司更新迭代那么快;但它也有个优势,就是财大气粗,一旦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也能实现弯道超车。信息流推广、直播这些渠道对于三晨来说还是新业务,没有明确的部门分工,此时此刻,麦文澈跟祝总才是利益共同体,他自然也是跟祝总站一起的。   两人明确了邮件内容怎么写,麦文澈便离开了祝总的办公室。   签年度框架协议的事项逐渐提上了日程,因为是年度协议,所以麦文澈格外慎重,前后来回跟灵鸟拉扯了好几次。   灵鸟那边,虽然要签年度框架了,明榛也不是特别顺利。之前签的是短期试投合同,所以他下面的人都是跟其他小项目组复用的,如今他准备成立一个专门的项目组,但之前做广告优化的投手和新进组的策划都没同意进组。   那个策划不想进明榛的项目组,他倒没觉得损失,因为这个策划能力一般。但广告优化师叶方舟也没打算进项目组,他是有点意外的。   深思一下,他大概明白是什么原因。上次出了运营事故后,叶方舟是建议用数据稀释掉的,明榛没选择隐瞒,后来灵鸟虽然没扣叶方舟的钱,但出了个公告全司通报批评了。   没有一个人愿意跟自己的项目组,明榛认真反思起来,作为一个项目管理者,他是不是做得有点失败。   重新招人不是不行,互联网行业本来人员流动率就高,但必需得赶在合同签订好前做好基础行政工作,并且快速熟悉岗位快速上手,这就导致进度很紧急了。   然后出现了峰回路转的一件事。   许丽祯突然约了明榛,说想加入三晨的项目组。   明榛仍然记得上次许丽祯无法按时交稿也没反馈、最后在同事面前针锋相对跟他杠了几句的事情。他不喜欢做事没交代的人,所以许丽祯开门见山就说想加入的时候,他不为所动。   许丽祯似乎是真心想争取进组,坐在明榛对面神情真挚:“明经理,以前你要的素材量都很多,我当时说过,一个素材推广数据不好,也有可能是运营投放的手法。公司里不是都在传你的那份转正报告么,我从头到尾看了,也认真看过你的A/B测试(分组测试),我就知道你的安排有道理的,我很认可你的工作方法。”   明榛有点意外地看着她。   “不是我自夸,在我们策划部,我出策划稿比别人快、比别人好,我觉得你们项目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而且,三晨这个项目我跟过,我上手怎么也比别人快。”许丽祯说得甚是自信。   听到这里,明榛也决定不绕弯子了:“我确实觉得你出的脚本过稿率更高。但我这个人做事比较严肃,不喜欢你接了工作后不及时反馈还找理由的行为——”   许丽祯思考了下,突然说:“明经理,有个事情我必须得说,其实上次我家猫生病时,我跟我组长说了的,让她另外安排人去跟你们的稿子,我没想到她没安排,可能忘了吧,她毕竟是我领导,我不好说她。不过反正她也要离职了,这个事情我就不继续背锅了。我是真心想进你们项目组,不希望我跟你有芥蒂。”   明榛在职场上遇过不少人,但的确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主动争取的人,他还挺欣赏这种直白的个性的,最后决定接受了许丽祯的转组申请,试着再磨合一段时间看合不合适。   这边补了个策划,那边新招了个广告优化师,东拼西凑下算是有了支完整的团队。   杜培那边准备要洽谈一个新的商务,要做品牌调研、数据分析等工作,明榛的团队又开始忙碌了起来,那段日子天天加班。   新客户磨蹭又龟毛,PPT一改再改,难缠得很。杜培跟许丽祯时常“嘴上妈卖批,键盘笑嘻嘻”——嘴里吐槽着甲方爸爸要的资料多、时间赶,群里回复却是各种“好的”“没问题”加上狗腿的表情包笑脸。   晚上明榛还在专心地做思维导图,许丽祯问:“老大你不饿吗?”   明榛这才发觉都快9点了,自己还没吃晚饭,不由得感慨了下:“我忘了还没吃晚饭。”   女生闻言拉开抽屉,递过来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你要先垫点吗?”   明榛迟疑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肚子里空虚得很,接过道谢:“好,谢谢!”   许丽祯转项目组后把工位搬了过来,她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每天到了下午还会派小零食,做事负责脑子灵活,总之甚得临近男女同事的喜爱。加上还养了只猫,跟新来的广告优化师都是“有宠一群”,才搬过来两天,他们这片区就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   在后来的工作对接中,的确没再出现跟之前一样没交代的场景。明榛感慨了下,果然一堆和尚里还是需要一个活泼的女孩子来调和一下气氛,幸好没错过这个姑娘。   三晨那边的工作也不能落下,周一开例行周会,先是快速总结了上周的情况,复盘广告计划,分析素材优劣,然后再安排一周的工作。周一一般是灵鸟最忙的时候,因为不仅内部要过会议,还要快速把上周的数据情况反馈给各位金主爸爸。   明榛的会议效率很高,准备散场时,他听见许丽祯把新来的广告优化师招呼了过去,说要再谈谈工作安排上的细节。   之前其他人不想入三晨项目组时,杜培拉着他谈心,他多少反思了下,此情此景,突然决定得说点什么。   “想再说两句话,”明榛开了口,其他人便停了下来,看着他,他继续说,“我先打下预防针,你们跟我做项目会很辛苦,我的标准很高,数据不好的话,计划一个一个地毙,素材一遍一遍地调,200%会加班,不能像其他项目组那么轻松。”   齐刷刷地看着他的人被这并不友好的表述整得面面相觑,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但我依然希望大家高效工作,不用加班。我也不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情绪的领导,会比较难接近。所以,诚心建议,抗压能力差,或者家里有矿的,及早退出,毕竟我培养一个人、磨合一个人也很花精力的。”   这下,会议室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但我能保证的是,”明榛又继续说,“你们在我项目组里,学到的东西会比其他项目组多,最重要的是,以我们现在的团队结构,拿到手的奖金也一定会比其他项目组高。”   话音刚落,许丽祯笑嘻嘻地说:“我们打工人就是来赚钱的,只要有钱,都好说话!”   这么插科打诨的一句话出来,会议室刚才安静的气氛瞬间热烈了起来,其他人纷纷附和道:“老大我一个人顶两个岗位,能发两份工资吗?”“老大你吃肉我们喝汤就好啦!”......   明榛难得地笑了起来,也没理这些一听就是玩笑的回话,扔下一句:“好好工作吧。”离开了会议室。   那天晚上大家继续鏖战给新洽谈的品牌做项目资料,明榛给大家定了炸鸡和披萨,虽然最终他没吃多少,但见大家欢天喜地的样子,心底也油然涌起了欣慰。   如果说在战争年代,一起扛枪上过战场的人会萌发出过命的革命友谊,那么在和平年代,同事一起加过班、一起吃过苦,一起骂过傻逼客户,感情才会升温逐渐形成盟友。   明榛感觉到自己的团队似乎有了一种凝聚力和向心力,难怪很多领导都喜欢自己培养人。维护好跟同事之间的关系,的确有利于工作的开展。   而那边跟三晨年度合同的签约也顺利地走完了所有流程,最终签了2000万的基础协议。   实话实说,2000万在灵鸟所有的项目里算不上特大项目,灵鸟有一些做保险做银行的广告,盘子大,一年能轻轻松松烧个几千万。   但一来基础协议只是保底,在实际操作中效果好的话可以追加预算,二来三晨名气响,签了这么一个大金主,可以成为灵鸟的背书,所以在灵鸟里算得上KA客户(关键客户)。   杜培是最高兴的那位,兴致勃勃地问明榛能不能单独申请一笔业务招待费,盘算着请麦文澈他们:?制作○攉 戈卧慈 第31章 真没对象   前面说了几句场面话,酒桌上就分了两个阵型。下面小的开开心心地吃饭,几个领导开始了碰杯。明榛跟麦文澈中间隔了个杜培,全程都是他在带节奏。明榛开局就说了自己待会儿要开车不喝酒,三晨那边的人也没怎么过来敬酒。   让他感慨的是许丽祯这姑娘酒量不错,哐哐几杯把三晨几个大壮汉都喝怕了,明榛庆幸了下幸好是自己团队的人。   因为还有下半场,饭局结束得很早。一些各种原因不参加下半场的,在饭店门口分道扬镳,其他人便打车去了酒吧。   明榛其实不太想去下半场。他这个星期加班多,好不容易到了周五,他挺想回家躺着歇一歇的。   然而麦文澈似乎不抗拒去下半场,杜培又在热情挽留,想着自己好歹是老大,灵鸟没个领导坐镇不太好,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酒吧。   这是个有乐队驻场的酒吧,周五正是人多的时候,所以相当热闹。穿过挨肩擦背的人群,进了三面环墙的包厢。包厢隐私性很好,正面面对着舞台,能看到表演,位置算是动静皆宜。   十几个人自动分成了各种小团体,扔飞镖的、打台球的、喝酒的、去拍照打卡的......玩的不亦乐乎。   “明经理,喝一杯?”麦文澈举起酒杯冲着明榛说,嘴角带着标准的商务笑意,眼神却毫无波澜。   酒吧里的光线有点昏暗,明榛并没有倒酒,见麦文澈端着酒杯带着笑容看着自己,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说:“我今晚开车,所以不喝了。”   “没关系,我给你叫代驾。”麦文澈依然笑着,杯子已经递到了跟前,“才刚签完合同,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他语气说得温和,但动作神情却很强硬。   明榛已经4年没喝过酒了。自从那天自己酒后犯错后,他就决定滴酒不沾。   但此刻看着怼到了跟前的酒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低头四处寻找,想从酒架上拿一杯鸡尾酒,旁边前一秒还在跟女孩子摇骰子的杜培忽地端起自己的酒杯,抢在明榛前跟麦文澈清脆地碰下了杯,热情地回应说:“来来来,麦总,我替我们明哥喝!”   看着杜培一抬头酒杯就豪爽地见了底,麦文澈莫名有点烦躁,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喝。   他前头在饭局被杜培和许丽祯灌了几杯,心里早就开始了不爽,然而手中的酒杯已被敲响,只能顺从地把手上的酒喝了。   空杯后他转身拿起酒瓶又倒了杯,锲而不舍地说:“明经理,咱俩不喝一杯说不过去吧。”   “麦总麦总,我们明哥真喝不了酒,我替他喝。”杜培又开了口。   明哥明哥,嗡嗡嗡嗡,叫魂似的,麦文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诡异地笑着说:“这么高兴的日子,不喝一杯不行啊。”   杜培已经挤到了麦文澈身边,手还攀上了麦文澈的胳膊:“实在不好意思,我明哥酒精过敏,真喝不了,今天我就是灵鸟的代表,保准让您喝得高兴!”   酒精过敏?呵,开什么玩笑!麦文澈甚至知道明榛的酒量去到几瓶就能晕,你跟我说酒精过敏?   被杜培一而再再而三的拦阻惹得愈发烦躁,麦文澈冷冷一笑:“你替他喝是吧,行!”他刷刷地在桌上摆开三个杯子,“咱们合作谈成了,喝三杯是起码的情分吧!”   “喝!得喝!”杜培一点都不怯场,拿起杯子吨吨吨倒进了喉咙。   麦文澈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紧抿成直线,冷若冰霜地又加了一个杯子,边倒酒边说:“我跟明经理四年不见,一年一杯,得喝吧?”   “喝!我干杯你随意!”杜培鲸吸牛饮似的,又一饮而尽。   麦文澈一听,果然“随意”,他一口也没抿。   旁边刚才还在玩游戏、摇骰子的人这时候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围了过来,一边鼓掌一边叫好。   刚被杜培挤到了一旁的明榛拉了拉杜培,有点着急地开口了:“你少喝点,别今晚又吐了!”   啊,在演什么伉俪情深吗?麦文澈神色逐渐阴鸷。   他对明榛的话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培,默不作声地把刚喝完的酒杯倒满,眼皮子微微耷了下来,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没事没事!明哥!别担心!”杜培先是应了明榛,推开了他的手。杜培心里可半点都不怵,他杜培是谁,夜场小王子,前面喝的那几杯是热场,算不上什么。而且,总不能只有他自己喝的道理。   杜培发挥了他酒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要脸精神,笑嘻嘻地对麦文澈说:“麦总,干喝没意思!这样,咱摇骰子比大小——”杜培拿过两个骰子盅和几瓶酒,“大几点就喝几杯!怎么样?”   这个玩法相当直白刺激,就是冲着灌酒去的。   “杜培——”明榛忽然蹙眉又喊了声,有点想喊停这个游戏。杜培酒量不错,他不担心杜培,他担心的是麦文澈。   然而他突然插嘴喊的一声“杜培”,却让麦文澈实打实地误会了。   麦文澈觉得,自己虽然28岁了,喝了酒后依然跟18岁的毛头小子一样,经不起挑衅。他不是个好酒之人,平时酒局也是能逃就逃,但此刻看见明榛和杜培两个人相互充当对方的“黑骑士”,莫名心里不爽,那股胜负欲被充分激发了。   “好啊。”他淡淡地应着,在杜培对面坐了下来。   杜培非常会来事儿,看见大家围了过来,迅速拿了十个杯子一字摆开,招呼道:“大家也可以站队下注!一起参与进来,我们玩个大的!我跟麦总摇骰子,5局,3比2,站队输的,把这十杯喝了——”   大家起哄着要站队,但基本上都是三晨的人站麦文澈,灵鸟的站杜培。三晨的人本来就多,明榛看了眼泾渭分明的队伍,有点担心地站到了杜培这边。   游戏玩法简单粗暴,胜负分得也快,第一次5局下来,杜培赢了。   三晨的人惜败地“哎呦”出声,纷纷服输地拿起了酒杯。麦文澈笑了:“看来今天晚上想让明经理喝一杯酒还是有点难度啊——”一口气把酒干了,不服气地敲了敲桌子说,“再来一轮!我偏要明经理喝上酒!”   麦文澈喝得有点上头,倔劲儿也上来了。   然而第二轮,杜培还是赢了。   麦文澈摇骰子比大小时已经喝了几杯酒了,到惩罚环节,下面的人很有眼力见地把酒分了,没再让他多喝。   “好了好了,游戏差不多了。麦总,我跟您喝。”明榛忽然端着酒杯,走到了麦文澈面前,“下面的人没眼力见,你不要见怪。”杯子碰了麦文澈的杯子,也不待他反应,自己一饮而尽。   “哎,明哥——”杜培想说点什么,被明榛一个眼神制止了。   “今天签了合同,是高兴的日子,得喝三杯。”明榛说着,倒了三杯酒。   杜培刚有点上头,所以才怂恿了玩游戏,被明榛这么一栏,突然也觉得让甲方爸爸一直输一直喝酒不是个事儿,猛然清醒了。   麦文澈站着,促狭地看着明榛喝酒。   “咱们四年不见,一年一杯,的确不过分。我干杯您随意!”明榛说着,四杯酒又应声下肚。   旁边的人看着这个阵仗有点懵圈,直到麦文澈鼓起了掌:“明经理酒量不错嘛!”大家这才起了哄,气氛重新热烈了起来。   前面几个小游戏算是暖场结束,现在包厢里的人在酒精的熏蒸下都放开了,杜培见机行事,赶紧嚷着要跟大家玩新的行酒令,开了局新的游戏,这下注意力没再放到明榛和麦文澈身上。而明榛先前说要开车不喝酒,如今喝酒开了头,自然也被拉进了游戏里。   连被灌了几杯酒后,麦文澈有些烦闷,从包厢出来,靠在栏杆上借抽烟醒神。杜培许是刚从洗手间回来,看他一个人站着,忽然笑嘻嘻地拿着酒过来,称呼从先前的“麦总”变成了“麦哥”。   是喝多了酒就跟人称兄道弟的类型。麦文澈接过了酒,却没喝。   “还是我们麦哥比较有面子,我明哥酒精过敏的人都愿意跟你喝酒!”杜培称赞道。   酒精过敏这个词听他念叨了好多回了,麦文澈不由得问:“是明榛自己说他酒精过敏吗?”   “是啊!”杜培回,“他以前在我们公司,滴酒不沾!谁让他喝他都不喝,他说自己酒精过敏喝不了酒。”   “你跟明榛认识很多年了?”   “三年了,今年第四年!”杜培颤巍巍地举着手指。   “是认识挺久了。”麦文澈继续旁敲侧击,“你们明哥有对象吗?我公司有几个女孩子打听他来着——”   “真的啊?”杜培很开心,八卦了起来,“哪个哪个?在现场吗?快给他介绍,我看他单了好多年了!”   听到这样的回话,麦文澈确定了一个讯息,就是明榛跟杜培两个人真的是清清白白没什么关系。他继续不动声色问道:“会不会有对象你不知道啊.......”   “没对象,真没对象!我认识明哥三年了,跟着他从B市到A市,他要有对象我会不知道?”杜培说得信誓旦旦,说完后又神秘兮兮地说,“哎!我就觉得吧,他就是心里一直有人,放不下,所以才单着不谈对象!”   麦文澈心里一动,问此话何解。 第32章 危机感   杜培就给麦文澈讲明榛在W.E.的传闻。   杜培是晚明榛一年进的W.E.。互联网公司在新员工入职时,都会玩些破冰游戏,大部分是些简单的肢体接触游戏,比如搭着肩膀跳兔子舞,或者撕名牌活动;也有一些是语言游戏。   他不是跟明榛同一年进来的,但“破冰”环节一直流传着明榛的传说。   明榛他们那届,玩游戏输的要上台回答问题,刚开始的问题还挺正经,什么哪里人身高体重之类的,越往下问,题目就越来越奇怪,渐渐地就往不正经的方向发展。   明榛前面那个女生的问题已经到了“初吻几岁、最近一次接吻什么时候”,到明榛这里,有个男的嘻嘻哈哈地嚷:“大家都是成年人,问点尺度大的嘛!”于是问题突然就变成了“你是不是处男”。   ——男人们对处男一事总是谜之关注,似乎没有性经验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明榛刚进公司时就被HR大喇叭广告说“公司营运部招了个大帅哥”,加上的确外形不错、毕业学校也不错,不少女生都引颈而望,暗戳戳地等他回答。   那个时候明榛刚出校园,太缺少职场经验,即便觉得冒犯也无可奈何。他站在台上满脸涨得通红,嘴唇翕动有点抗拒,胜方队友将了他一军:“不可以撒谎哦!”   众目睽睽下,来不及思考,明榛只回答了个“不是”。   然后有人立刻乘胜追击似的问:“第一次在哪里?”   明榛回了:“在他家里。”   第三个问问题的是个妹子,围观有人喊“问他最喜欢什么姿势”,然而女孩子可能脸皮薄,问不出什么过分的问题,只能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题一出,引来一众失望的嘘声,大家起哄说妹子浪费了个问题。   老实人明榛继续答:“是个很好看,很温柔,像天使一样的人。”   最后问问题的也是女生,又有人继续起哄要问最喜欢什么姿势,女生虽然骑虎难下还是顶着压力问了个正常的问题:“谈过几个对象?”   明榛迟疑了很久,才回答:“没有谈过。”   这下群众哗然了。   不是处男但又没谈过对象?围观有人反应过来,立刻问:“那是炮友吗?”   导师看到这里适时打断:“你们五个问题问完了!换下一个人了!”   有不少没得到答案的人会议后继续打探他是不是网上约的炮友,还暗戳戳地想把答案往“小姐”那边去引导,明榛坚决否认,一口咬定“只是喜欢的人”“同学校高年级的”,从此闭口不谈,不再透露半点。   W.E.的破冰游戏声称“打破羞耻感,快速拉近同事之间的亲密关系”,所以整个游戏一直以来都充满各种黄暴提问。 但明榛之所以会成为“传说”,是后来业内大厂类似的团队拓展被人诟病,W.E.怕事,第二年对于尺度把控严了,没再出现过这样的问答环节。   而不少人都津津乐道于往界的“大尺度”,拿人举例子时自然就挑了明榛。一来他的回答前后逻辑耐人寻味,八卦值拉满,二来他是公司的业务标杆认识他的人多,树大总是容易招风。因而即便杜培晚入职一年,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这个风云人物的“风流传说”。   复述完这段趣事,杜培继续说道:“所以呢,我猜是明哥之前喜欢的那个女生太高端了,眼界拉高了,自然谁也看不上!反正除了这个人,我就没见过他后来跟哪个女的走近过!”   麦文澈若有所思地深深抽了口烟,突然哑着声音说道:“没跟女的走近过,说不定,人家喜欢男的呢?”   “嗐!我明哥是钢铁直男,直得不能再直!他要是喜欢男的,早就——”杜培突然戛然而止,清嗓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所以麦哥给我们明哥留意一下,有优质女青年给他介绍介绍!我们明哥是个好男人!仗义!帅!工作认真!”   麦文澈听着杜培一口一个直男,回忆起先前片场拍摄时明榛要现场换短视频演员的那一幕,的确挺“直男”的。   嘴角不由自由勾起了愉快的角度。   \\\刚毕业开始实习时,麦文澈就很少回学校了,但基本能保持着每周都跟明榛见面的频率。   有次他刚好回学校找老师开个证明,回校便戏谑着让明榛请他吃饭。学校饭堂10块钱一份物美价廉的套餐,吃了几年没觉多特别,如今离开了一年居然令人回味。   边吃饭边聊天,本来悠哉悠哉的场景里,突然听见清晰的相机“咔擦”拍摄声。   两人不约而同朝着声音发出处看去,旁边两个女生着急忙慌地调着手机。   麦文澈自认算不上什么风云大人物,但好歹曾经是个靠脸吃饭的人,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注视的场合,于是开口道:“你是在偷拍吗?”   两秒钟后,那个女生便害羞地走了过来,鼓足了勇气似的说道:“同学,对不起,偷拍了你一张照片。你好,我是摄影社的,明天想拍一期篮球主题的照片,觉得你很合适,可以邀请你当我的模特吗?”   “对不起,我明天没有时间。”麦文澈礼貌地拒绝着,“麻烦把拍的照片删掉好嘛?”   “啊?”女生瞬间慌乱起来,“呃,不、不好意思,我、我是问这位同学——”说完双手尴尬地指向明榛。   嗯?   明榛跟麦文澈同款惊讶脸,然后脸上出现跟女生同款的慌乱:“我、我吗?对不起,我不会打篮球。”   “没关系!不会打也没关系的!”女生赶紧说。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明榛连连摆手。   最后女生在强烈的拒绝下失望地坐了回去。   麦文澈饶有兴致地看着明榛,明榛被他看得拘谨,没话找话说:“我也以为她是找你的呢。”   麦文澈这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端详起眼前人的脸来。经过两年的减重,明榛早就甩掉了那一身肥肉,出落得仪表不凡。高大的身躯如今带着灵活的蓬勃,再也没有了当初笨拙的臃肿;以前他总爱掐着的肉乎乎的脸,现也透着棱角分明的凌厉。   明榛不是那种第一眼帅哥,加上脸上表情淡然,有点冷漠不好接近的感觉,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穿着打扮让人觉得舒服,不过分不张扬,样子很耐看。尤其麦文澈说话时总是笑眯眯容易亲近的样子,反衬得明榛又冷又酷另有一番风味。   这个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像脱胎换骨般变了个样子。大概是两人相处久了,就会不容易发现一些悄然变化的区别,所以这是麦文澈第一次强烈地感知到,面前这个人跟刚认识时总是低着头走路的那个胖子已经是两个人了。   这件事让他升腾起一丝危机感。   麦文澈毕业后换了份工作,于是重新搬了间公寓。刚毕业的工资不算高,他妈完全理解不了麦文澈在外租房子的行为,一直念叨着让他回家住,甚至埋怨说他打工的这点钱还比不上接几单模特兼职的钱。   麦文澈顶着巨大的压力坚决要租房子,甚至数度跟麦池雪冷战。   即便刚开始工资不高,他也从没考虑过去做全职模特这件事。   麦文澈很讨厌拍摄,小的时候讨厌,长大后依然讨厌。大概每个人骨子里都是叛逆的,都喜欢跟父母对着干。小的时候,他渴望像普通小孩子一样,能坐在教室里看书,能下课在操场上玩游戏,但他不行。他只会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妈给老师递请假条,然后接他去各种摄影棚。幼儿园时他每天去拍摄,上学时间很少,几乎没什么朋友。   然而童模这个职业,黄金期很短,一来是幼童时期比较可爱,二来是幼童使用的广告场景多。等到了青春期开始发育抽条后,拍摄机会就会断崖式下跌。   拍摄减少后,留在学校的时间倒是多了,自从有次他考试不错,老师跟麦池雪表扬他,他妈畅想了一番“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份好工作”后,他便发了疯似的学习。后来才能考一个不错的高中、接着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其实,麦文澈所谓的“训练明榛的酒量”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自懂事起,麦文澈就没见过他爸,他妈以前喝醉了后会耍酒疯念叨叨着陈年往事——他妈少不经事的年龄跟了他爸,年轻人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在一起,学都没上完就私奔。   而20出头就生育、身无分文的小情侣根本支撑不了育儿支出,鸡毛碎皮的事情一多,两人天天吵架对骂。后来......后来的发展相当狗血,他爸去给一个富婆当司机,被看上了后果断抛妻弃子,从此音讯全无。   麦池雪本来就是文化程度不高的中专生——还是没拿毕业证的那种,加上刚生产完没什么能力去赚钱工作,当隔壁玩具厂的老板娘说要找个好看的小宝宝几张照片印刷到包装盒子上,她立马就想到了自己儿子,从此将麦文澈推上了童模之路。   听说他爸皮囊不错,因为麦池雪喝醉了总会骂他,骂他像那个没心肝的负心汉,空有一张脸什么卵用都没有。   之所以哄明榛喝酒,是因为他深信酒品象征着人品,明榛平常太内敛太稳定、藏得太深了,他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也是那种喝醉了后才会发泄各种情绪的人。   测试证明,不会。   麦文澈心里一直有个度量衡,大概是一份可以圈圈叉叉的答卷,在一次又一次的考察后,一项又一项地给明榛打分。   喜欢我。加1分。   太胖了。扣10分。   这什么衣品。扣2分。   脾气平稳不急躁。加2分。   爱干净。加2分。   居然会做饭了。加5分。   喝醉了不会发酒疯。加10分。   ......   他刚开始只是想驯养一条听话的小狗狗,没想到小狗狗逐渐长成了招蜂引蝶的金毛犬。   所以当陶立锐这个名字高频地在明榛的聊天内容里出现后,麦文澈心里的警报立即拉响了,旁敲侧击地问这个人是谁。明榛也没有隐瞒,老老实实交代了说是同校的高中同学。   那个时候的麦文澈太年轻太骄傲了,看过陶立锐的照片后便放心了下来,觉得长相这么普通的一个男生,跟自己不是一个等级的啊,完全没有可比性,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   大概是跟麦池雪的冷战起了效果,他妈最终还是妥协了,让麦文澈周末回家里吃饭。周末是明榛过来的日子,是麦文澈一个星期里最轻松舒服的日子,他才不会周末回家。所以为了麦池雪安心,他工作日都会挑两天时间,忍受着漫长的通勤路程,回家住两晚。   换的新公寓比原本的房间空间太很多,他是想着明榛也快要实习了,到时可以两人一起住。搬新公寓的那天,两人把麦文澈的行李都堆放整齐后,一起去超市买一些日用品顺带买做晚饭的食材。   麦文澈对着自己的备忘一样一样地把东西装进购物车里,拿了罐老干妈放购物车,明榛一直跟在身后,突然顿了一下,看了眼货架,又弯腰下来把购物车里的老干妈换了另外一瓶下来。   麦文澈问怎么了,明榛不以为意地说那瓶日期更新鲜,让麦文澈挺意外,这居然都被他看到了?   走到抽纸区时,麦文澈顺手就拿了自己平常用的牌子,一提10包。这次明榛又默默地弯腰下来把购物车里的抽纸放回架上,换了另外一提6包的。   麦文澈不爽了,这抽纸也不用分什么日期吧?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换?拿个多的,平常得用。”   明榛迟疑了下:“但是,6包的更便宜——”   麦文澈不相信,一般来说,同一规格的商品,当然是量大量多更划算啊,怎么会量小更划算呢?然后他打开计算器对比算了下,果然一提6包的单价更低——可能是超市做价格促销时没计算准确。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突然兴奋道:“你居然看一眼就能心算出来了?”   明榛对他突如其来的兴奋有点摸不着头脑,整个人有点愣愣的:“啊。”   麦文澈便像是开启随堂测验似的,随手就开始指着货架上的产品要明榛算单价,或者随便凑几个让他算总价,最后自己拿计算器再验证一遍,果然分毫没差。   带着个人形计算器的麦文澈这下放心了,他算不上什么生活白痴,但也没高明到哪里去,如今有了靠谱的人,他自然也就不操心了,所以后来全程的购物基本都是由明榛做主的。   买了食材回家,两人便钻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一个洗菜切菜,一个开炉炒菜,分工合作。中途要下蒜爆香,麦文澈抓着砧板上的蒜末就往锅里扔。锅热油温高,砧板带着水,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吓了一跳的麦文澈惊恐地叫着往旁边躲。   明榛哭笑不得,让麦文澈出去等着吃的就行,麦文澈一边皱着眉一边躲在明榛身后,嘴里叨叨着:“不行不行,我是个称职的帮厨!”   鸡飞狗跳的一顿饭终于上桌。   吃过晚饭后,两人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想看个综艺或者电影。平常他俩都没特别固定看的东西,反正麦文澈开着明榛就跟着一起看,明榛有想看的东西,麦文澈也瞟几眼。麦文澈边跟明榛聊着天边剥着下午在超市买的橘子,剥好后塞了一瓣进嘴巴,好酸!他刚想吐掉,看着认真选视频的人,突然起了玩心,若无其事地递了一大块到他嘴边。   明榛垂了下眼睑看了下,张嘴接了过去,合嘴一咬,很快整个五官便皱了起来。麦文澈的动作迅捷得像是飞扑上去,一下子捂住了明榛的嘴巴,用凶巴巴眼神威胁他不许吐出来。   被投喂的人无可奈何,只能拢着眉继续咀嚼。待咕咚把橘子吞了下去,麦文澈这才松开手,明榛满脸痛苦地抱怨:“好酸!”   而做坏事的人在旁笑到不能自持,整个人歪倒在明榛身上。笑完还特别过分,要把剩下的都塞给明榛吃:“你挑的!你把它吃完!”   明榛这下知道 第33章 倒扣200分   \\\可是,在麦文澈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归属时,命运却残忍地告诉他,你没资格去获得这样的爱意。   明榛开始参加校招的面试后,麦文澈给他送了支智能手表,美其名曰毕业礼物。其实这支智能手表他统共买了两支一模一样的,虽然是先后买的,他自己那支先上手戴了,但给明榛买的时候他的出发点就是“情侣款”。   那天温献给他发消息,说他回学校在美食街碰到了明榛,还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我在哪里碰到他吗?   那时都晚上11点了,麦文澈刚加班回到家,本来就累,知道这人在故意吊他的瘾,偏不让他如愿,冷漠地回了一个“哦”。   果然对方先忍不住,激动地发了语音过来:“酒店!我看见他跟人去酒店开房了!”   麦文澈才不相信,觉得他信口雌黄,想捏造些奇奇怪怪的内容引发他注意,干脆连回都没回他。然而,过了几分钟,麦文澈莫名有点不安,发了条信息给明榛:“手表收到了没,喜不喜欢?”   明榛是秒回的,说的是:“挺合适的,我很喜欢。”还发了张照片过来,是手腕上的手表特写,可能急着拍给他看,照片有点点糊。   麦文澈瞬间安心了下来,然后考虑着,大概也许,找个合适的时机,可以让明榛“转正”了。   机会来得很快,几天后,他确定升职了,一出领导的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把消息分享给明榛,想要跟他一起庆祝。   那天明榛拒绝了外出就餐,说要在家里做饭。他很满意这个安排,觉得到了水到渠成的好时机,还在思考该怎么样才能更好地捅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   他们一起吃了饭,一起喝了酒,一起看着浪漫的爱情电影,一切刚刚好。   麦文澈因为有点紧张,甚至还去洗了个澡。他说了一些铺垫的话,说了很喜欢跟明榛一起生活,他说他喜欢这种“平平淡淡的,悠然自得的”日子。   麦文澈觉得自己应该也喝得有点飘飘然,但他肯定是没到醉的程度的。   自己都忘了怎么在拉扯间就趴到了明榛身上。   他跟明榛有意无意间有过不少的肢体接触,但这是第一次觉得仅仅是拥抱就能觉得幸福。   他很眷恋这个拥抱,趴在对方身上,嗅着那让他安心的气息,耳边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有着让人安然的舒心。   气氛很好,好到他不想说话去打破这份美好。   直到明榛问出那句“你想过跟男人做吗?”   适当的酒精可以助兴,也可以助“性”。   那个时候麦文澈心里明明很得意,却没表露出来。他一直自持矜贵,所以打算撩拨对方先说出喜欢,他想听对方主动说出那些珍重的话,犹如肯定自己值得被爱。   然而,发展有点克制不住。   明榛开始亲吻他脖颈,开始抚摸挑逗他。   这些年,男女老少,麦文澈拍摄时跟人有过很多肢体接触,所以知道自己哪里被碰触会“酸”会“痒”——也就是所谓的敏感点,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人发疯。   他才知道,原来被喜欢的人触摸,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指尖从肌肤上划过都像带了花火一样让人浑身颤抖,呼个气都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尤其是那些鲜有人碰触的地方,有着最纤薄滑嫩的肌肤,有着丰富敏感的感觉神经,调情般的若即若离更让人心痒难耐。   他也不是什么无知小男孩,要发生什么他自然都懂。喝得晕乎有个好处,就是身体的感官会迟钝,快感迟钝,痛感也迟钝,加上明榛的事前工作做得漫长仔细,虽然是第一次,但他并没有痛得难受,被撩拨起的兴致也显得悠远绵长。   而且明榛居然准备了安全套,这让麦文澈不由得再次感慨了下他的贴心。   只是,只是明榛在床上太凶了。   中途麦文澈实在受不住想暂停往前爬,被人抓着脚踝提了回来。   实在太蛮了。   他想亲一亲这个可爱的男孩子,想用行动表白自己的满腔爱意。但明榛似乎有点推拒——当然也有可能是时机不太对——明榛的汗滴到了自己脸上,对方随手拿了旁边扔下的衣服过来。   害羞来得莫名其妙,麦文澈觉得滴着汗的男孩子真的性感得要命,而汗滴到自己脸上的这个瞬间又色气得要命。   他捂着脸上的衣服擦着汗,还没等反应过来,猛地被人整个翻了个个儿,膝盖深深地陷入了被褥里。   麦文澈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其他地方,就没再强求其他肌肤之亲,因而错失了所有拥抱和接吻的机会。   犹记得之前还笑话明榛是个纯洁小处男,如果却被个小处男弄得死去活来。   可麦文澈也陷入了情欲,他甘之如饴,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到最后,麦文澈有点脱力了,想抓对方的手臂,无奈肌肤沾了汗液太滑,抓不住,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双手,如航行在狂风暴雨中的孤舟,破碎不堪地承受着浮沉和颠簸。   麦文澈第二天起晚了,起床一摸身边,没有人。他记得明榛说过这几天都有校招,以为他回学校了,也不甚在意。那时他还要上班,起晚了赶紧先请假,然后匆忙赶回公司。   直到中午他才发现早上的消息没人回,于是开始打明榛的电话,打了几遍都没人接听。   他记起以前明榛就有过没接到他电话在宿舍睡大觉的先例,于是暗自安慰可能又睡着了,不要着急。然而到了下午还是没人回,再怎么睡也该醒了啊?   在再一次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后,麦文澈忍不住发了飙:【你他妈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发完信息骂完人,又忍不住拨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那个下午他一遍又一遍地打,一直到下班。   他心神不宁,一下班便打了车回学校。到了明榛宿舍,拼命敲门没有人应,不在?去了哪?   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只能一直站着门口等。中途饿得不行,去食堂吃了饭,回来敲门,还是没人。   到底去哪了还没回?难道睡死在里面了吧?不能够吧?我都敲门敲到旁边宿舍出来看了!   等到晚上快10点了,他扛不住了,去了楼下找宿管,然而宿管没同意给他开门。   于是他敲开了旁边宿舍的门,最后辗转联系上了明榛的室友。那个师弟住得不远,很仗义地回了趟学校。   宿舍门一打开,明榛的床位空无一物,分明就是搬走了。   居然搬走了?怎么一声不吭搬走了?什么时候搬走的?   麦文澈蒙圈了。   师弟见他焦急的样子,问要不要发个消息问一下。刚开始他还觉得没必要,才一转念,心里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会不会明榛不是没接到电话、不是没看到消息,只是不想接他电话、不想回他消息?   等了十几分钟还是没回,时间不早,麦文澈不得不先打车回公寓。   操!去了哪!不会是被人骗去做传销了吧?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手机丢了?出车祸了?   麦文澈坐在出租车上忍不住各种胡思乱想。   手机突然一阵嗡鸣,有消息进来,他一激灵立马拿起了手机。是刚才那位师弟,给他发了张截图,是他跟明榛的聊天记录截图,一分钟前明榛回了他:“是的,我明天就在B城入职了。以后都不会再回宿舍了。”   麦文澈先是狠狠松了口气,终于有消息了,那就是人没事。但是——   什么?明天就在B城入职?他要去B城?他去了B城???   他果然就是不想回我消息!   为什么不回我?凭什么?!   难道是睡了不满意?   不管怎么样,他妈的居然敢睡了就跑?   他兀自气愤着,立马就要打电话问个清楚明白,突然想起几天前温献的话:“......看见他跟人去酒店开房了。”   心念一转,先是拨通了温献的电话,那头一听问的是这事,还在得意洋洋:“我真没骗你啊,我不仅四只眼睛都看到了,我还拍了照!”   麦文澈一听,说着:“把照片发过来。”便挂断了电话。   照片很快发了过来。   地点一看就是学校美食街上某间不起眼的普通招待所,照片拍的是背影,其实看不清楚人,但麦文澈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明榛,那个熟悉的身形和背影,绝不可能认错,而且身上穿的还是麦文澈给他挑的衣服,怎么可能认错!   明榛手搭在那人腰上,被搂在怀里的人头还歪到明榛肩上,一副亲昵的样子。   所以明榛真的跟人去开了房?   他突然想起了一张照片,明榛发过来的那张有点模糊的智能手表的照片,想起了表盘上某个违和的数据,他颤抖着手找到聊天记录里的那张图。   23:12,心率146次/分钟。   每分钟146次的心率——麦文澈看了眼自己手表上82的心率——146的话,没点强度的运动都达不到。   那个时候他只问明榛收到表了没有,没有问他是不是在宿舍。晚上他可能会去跑步或者健身,但学校寝室23:00关门熄灯,23:12还跑哪门子步健哪门子身!   唯一的解释......麦文澈联想到那张勾肩搭背的照片,想到温献跟他说看到明榛的时间,只能推测到一种答案。   而推测出这种答案后,很多之前疑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榛背包里有套子,也知道为什么他跟人上床步骤那么娴熟。   心念电转间,又想起以前跟社团的人吃饭,他们说“送上门来的,不吃不是男人”,说“男人找小姐只是解决生理问题,都是有性无爱”。   终于明白,为何昨晚他屡次想去亲明榛时,对方都偏过头躲过去了,甚至拿东西盖在自己脸上!   男人可以跟不喜欢的人打炮,但不会跟不喜欢的人接吻。   草!   所以他是把我当成了谁!   麦文澈觉得可笑。   麦文澈喜欢明榛的“干净”,不仅喜欢他讲卫生爱收拾这种表层的“干净”,还觉得这个人很单纯、特简单,人际圈子也“干净”。他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喜欢和暧昧,绝对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常常自诫不要恋爱脑,不要像个没吃过糖的孩子,对着一点小恩小惠就捧出自己的真心,最终落得像他妈那样遇人不淑的下场,所以一直以来对待感情慎之又慎。他需要一个情绪稳定的人,踏实可靠,包容他,抚慰他灵魂里缺失的一角,所以愿意花三年的时间去改变、去考察一个人。   原以为遇到了正确的人,对方却只用了一天就让他的信仰崩塌。   他对爱情的所有坚持,像个笑话。   那张招待所前台拍摄的照片让他不能忽视,那个146的心率他也不能容忍。   无论明榛是一脚踏两船,还是纯粹把自己当什么替身炮友,他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他一星半点的不忠行为都接受不了。   如果说那张打分的考卷,加加减减如今到了99分,那么今天,“不忠诚”这个行为能直接倒扣200分。/// 第34章 恋爱运不是很顺   四年前,他非常不甘心,即便那天自我说服“不忠诚”要扣200分,在夜深人静偶尔脆弱时,他还是想打电话,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微信永远没人回复,电话永远没人接听。现代社会,人和人的羁绊如此脆弱,只需要关了手机,就可以失去联系。直至三个月后,再次拨打,显示电话已停机,麦文澈终于承认明榛已经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这个事实。   这些年兜兜转转,麦文澈的恋爱运其实不是很顺。   他曾数度怀疑,是不是因为缺少父爱,多少有点恋父情结,才会特别依赖这种可以照顾自己的人,所以才会喜欢明榛。   于是,在跟明榛无疾而终后,他认识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他十岁的大叔型成功熟男。还是通过温献认识的,只是温献当时纯粹出于拓展圈层的想法才介绍给他的。   大叔生活上温柔体贴,照顾人无微不至;职场上能指点迷津,传授职场法则。加上又是感情脆弱期乘虚而入,麦文澈很快就溺于对方润物无声般的温柔里。   然而,他狗血地发现对方不仅已婚已育,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其他的情人。这让他异常愤怒并且果断抽离,然后他才认识到,自己才不是在找什么父爱替代品,他渴望的只是一段平等的、忠贞的、相互奔赴的爱情。   所以被温献看出端倪后,麦文澈坦白了性取向。温献一听这个男人居然渣到自己兄弟上来了,也不管什么合不合作方,一个电话打过去对那个男人破口大骂,最后还直接拉黑了他——当然这也是因为温献那时候年纪小,血气方刚,放现在可不会这么处理了。   再后来,麦文澈遇到了丁予泽。   他跟丁予泽看起旗鼓相当,实则他不是游刃有余的那个。   丁予泽很有趣,他是个精神世界丰富的人,麦文澈仿佛永远都进不去他的世界。他一直都很快乐,不会孤寂,不需要偎依,似乎除了性爱,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做也都行。   相比爱情,丁予泽更爱自由。在丁予泽又一次说要去哪哪国家旅行、大概要离开四个多月后,麦文澈终于提了分手。   他无非是想要那种,被人重视被人在乎的爱情,他只想要一份安稳的简单的生活而已。   温献甚少插嘴他的感情,却也忍不住在一次酒后搂着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哥们儿啊,大家都男人,都知道男人不是个好东西,咱就不能找个娘们儿好好过日子么?为什么就喜欢男的呢?男人都没有心,老了可怎么办呢?   可麦文澈......也不知道怎么办啊。老了的事情,老了再说吧,年轻的时候......多赚点钱肯定是没错的。   他去翻资料,有些心理师认为,过于强势的母亲容易把家里的男孩子培养成gay。社会上有些观点认为,过多接触时尚影视文娱行业会放低自己的接受底线,也容易把一个男人变成gay。生活、环境、经历,都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审美。   麦文澈到后来都无法判定自己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改变的。   分手后他一个人消沉了一段时间,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仿佛福至心灵般,他终于认识到,以前的自己把所有的不顺和痛苦都归根于原生家庭,其实是给自己的不作为找借口。   如果他还是个孩子,他可以责怪可以埋怨,毕竟他没有能力;但他是个成年人,是个经济独立、人格独立的成年人,他可以去自我剖析、自我治愈,自己撕破困着自己的网走出来,而不应该期望有什么人来拯救自己。   他在感情上一直很被动,喜欢别人对自己好。而心理学里有个叫恋爱补偿效应的说法,指的是人们如果发现有一个人喜欢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对对方产生好感。回顾前面的几段暧昧,都是对方追得紧,自己就陷了进去。   越是冲着摆脱孤独而谈的恋爱,越是给不了爱情的温暖;越是情感空虚渴望被爱,越是遇不到真正合适的人。   认清楚了这点后,他终于从两段失败的恋爱中彻底走了出来。   重新遇到明榛,刚开始自然还是有点恨意的,他讨厌当初的不辞而别,更鄙弃对方的不忠诚行为,他将那丝余念未了看做是得不到的不甘心。   如今,他却从杜培这里听到了一个让人心生疑惑的说法。   第一次在家里?   那天明榛跟陶立锐不是去开房了么——也许,他跟陶立锐去开房不是第一次?还是......跟自己是第一次?   像天使?   这个形容怎么觉得像是在说自己啊?——呃,会不会同样的话他跟陶立锐也说过?   可是......喜欢的人?同学校高年级的?麦文澈不由得对号入座。   然而自我代入后又疑窦丛生,我不会自作多情吧。   麦文澈夹着烟站在门口,明榛在里面跟人玩游戏,眼神很不经意地瞟了出来,快速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移走了。   那些关心的眼神是怎么能装出来呢?   麦文澈不相信。   决定了,他要去问清楚。   把烟一掐,麦文澈转身往包厢走去。   麦文澈深谙撩拨人的小技巧,一靠无辜感兴趣的视线眼神,二靠看似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明榛两边都坐了人,他便挑了个明榛对面的位置,故意笑盈盈地看着他,后者在他直白的注视下先偏开了眼神。   他们正在玩扑克牌,麦文澈忽然开口问:“明经理待会儿是叫代驾吗?你家住哪,能顺一下我吗?”   明榛回他说是春晖花苑。   “什么?我听不清?”麦文澈不仅听得一清二楚而且他早就跟过车去过那个老旧的小区,却佯装没听见的样子。   旁边的人大声地重复“春晖花苑”,麦文澈指了指自己耳朵,笑说:“外面音响太大声了,我这都震到耳鸣了——”便说边非常自然地站起了身,往对面明榛走去。本来就是两个公司的领导,加上他动作一气呵成顺理成章,坐明榛旁边的人看他过来就很识趣地让了点空间,麦文澈便坐到了明榛旁边。   他装模作样地问答案,听完了后说:“春晖花苑啊,离我住的地方不算远啊。那就顺我一程好了。”   就那么坐着,麦文澈理所当然地贴着明榛加入了游戏。   玩了几局纸牌游戏后,明榛说要上厕所,麦文澈借口自己要抽根烟,两人先后脚从包厢出去了。   明榛从厕所出来时,看到麦文澈倚在门边抽烟,对方熟稔地敲掉烟灰,问他:“抽吗?”   明榛摇了摇头,然后有点犹豫,是继续站在这呢还是直接回包厢。然而没等他继续犹豫,麦文澈又说:“聊会儿天吗?刚喝多了,有点晕。”   明榛自然不会放喝多的麦文澈自己一个人站这的,二话不说就站了过来。   “你这不抽烟也不喝酒的,怎么做业务啊?”麦文澈缓缓地呼了口烟。   舞台上乐队男主唱在唱陈奕迅的《不如不见》,算是比较柔和的歌,不算吵闹,但明榛保持着严谨的社交距离,麦文澈没有刻意提高音量,是以他“啊”地愣了一下,没听清。   麦文澈不得不贴近了些,拿烟的手差点跟明榛搭在栏杆上的胳膊碰上,然后重复问了一次。   明榛回:“不太习惯。”   “以前不也挺能喝的吗?怎么就酒精过敏了?”麦文澈继续问得漫不经心,似乎有些醉意,整个人透着一丝困倦的慵懒。   “没有酒精过敏,就是不太想喝了。”   “为什么?”   “对......身体不好。”明榛答得一板一眼,像是在回答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台上乐队唱着:【越渴望见面然后发现 / 中间隔着那十年 】   麦文澈勾了半边嘴角,听着歌词分了下神,突然又问:“怎么跑B城去了也不告诉我?”   这是两人重逢两个月来,第一次提及四年前的分别。自打相遇之后,明榛一直提心吊胆,不敢碰跟过去有任何关联的问题,然而两个月的时间足够长,长到他心里早就预演过很多遍如果被问到后的答案,想也不想直接作答:“B城有offer。”   “那你也可以告诉我啊,怎么offer过了也不告诉我。”麦文澈不折不挠继续问道。   【 我想见的笑脸 / 只有怀念 / 不懂怎去再聊天】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个问题,明榛回答得滴水不漏:“那时还没入职还没稳定嘛。本来想着稳定了再告诉其他人的。朋友嘛,毕业就分别不也正常?我们宿舍的人毕业后也五湖四海了——”   “朋友?”麦文澈着重挑出了这个词,笑眯眯地问,“原来你还当我是朋友啊?”   明榛自动把这句反问翻译成“你当我是朋友居然还敢脱我裤子”般的质问。   即便早就预设了回答,喉咙攒动半晌,还是紧张了:“我.......”麦文澈一句话就能让他心理防线瓦解,一个表情就能让他丢盔弃甲。   指尖星点的烟头终于燃尽,没有了亮光,麦文澈语带惆怅地看着他:“认识了那么多年,那么好的朋友突然不告而别,我还是挺伤心的。”   【像我在往日还未抽烟 / 不知你怎么变迁 】   酒吧灯光昏暗,就算两人站得近,麦文澈的表情还是看不真切,但明榛抓住了谈话里细致微妙的情绪——这好像不是要兴师问罪的语气。   麦文澈是不是喝醉了不记得了?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心底一丝希望升腾而起。   【 似等了一百年 / 忽已明白 】   因为过于紧张,他驴唇不对马嘴,快速地把酝酿了几年的借口说了出来:“我那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口,明榛神经紧绷得手心似乎冒了汗,他轻轻地捏住了拳头。   “喝醉了”是男人的遮羞布,一切错误都可以推给酒精。   【 即使再见面 / 成熟地表演 / 不如不见】   自己都还没问呢,对方就一口咬定不记得了——所以明榛这是不想承认那晚的事情了?   麦文澈自己也是男人,什么酒后乱性的借口他可听多了。所有自称喝醉了还能乱性的人都不是真的醉,少量酒精可以助性,但大量酒精到醉的地步的话,武器都举不起来,可乱不了性。他很想嗤笑说“你他妈喝醉了硬一个给我看看”,最终还是口中不言,心里讥笑。   他跟明榛的确是隔了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大家都经历了什么,两个人就如歌曲里唱的一样,中间隔着的年份,已经让彼此不知道怎么去聊天,就算重逢见面,也是在成熟地表演。时光和距离让人产生了各种隔阂,问浅了要不到答案,问深了怕关系不再。   但不管怎样,麦文澈并不能就此负气地得出结论说“不如不见”。   他慢悠悠把烟屁股按在了酒吧墙上的壁挂烟灰缸上,自我安慰道,急不来急不来,也许现在还不是个恰当的谈话时机而已。于是接着话头道:“我那晚也喝多了,第二天起来我以为你回学校了,没想到后来听说你去了B城。”   明榛不敢问他听谁说自己去了B城,只是在听到麦文澈说“我那晚也喝多了”后觉得心跳得很快。所以是什么意思?他是真喝醉断片了吗?   这边还在径自思潮起伏,那边又继续问:“你不是说毕业后就五湖四海了,室友都去哪了?”   明榛赶紧收起微妙欣喜的心神,一板一眼回谁谁回了老家,谁谁留在A城,谁谁没有了联系。   麦文澈似乎听得认真,听完后状似随口问道:“你以前不是还有个朋友,叫什么,陶、陶立锐?对,陶立锐在哪工作?”   他看见明榛听见这个名字时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回:“我.....不知道。”   “也没联系了?”   “嗯。”明榛低头应着。   麦文澈不好再深入问下去,于是转了话题:“前面灵鸟在试用阶段,你我老同学那么多年,我多少要避点嫌,对你们严格了点,也是避免公司有人说我徇私。现在既然签了合同,大家以后好好合作。”说完他笑了起来,“好多生意人,关系越熟杀得越狠,相信你不会坑我吧?”   明榛先是错愕,接着是狂喜,所以之前他是在故意避嫌?像是做保证似的,恨不得举三指起誓:“不会的!”   “表情这么严肃干什么,感觉我在训话似的。”   “你——”明榛难得地说了句俏皮话,“你是甲方爸爸嘛!”   “得!今晚记得送甲方爸爸回家!”麦文澈整个人也难得的轻松起来,眉眼都噙着笑意,说道,“累了,回去吧,兜兜!”   明榛乌黑的眼睛看着他,眼里似乎跃动着光芒,利落地应道:“嗯!” 第35章 这餐厅好适合情侣约会   三晨的业务现在也娴熟稳定了,明榛的工作没有前几个月那么忙碌。   那天明榛还在微信上跟麦文澈聊后续拍素材想去工厂走一趟的想法,麦文澈回他说没问题,说他可以去跟生产部沟通,完了对方突然问:“你周六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明榛有点受宠若惊,为什么请我吃饭?那么略一迟疑间,麦文澈继续说:“上次不是说你代驾和打车钱给你报销嘛,你又不找我,我寻思着你也不缺这点钱,那我就请你吃个饭好了。”   说的是麦文澈差点轧到小孩,自己不放心送了他回来那次。明榛都差点忘了这事——当然就算他记得,他也不会跟麦文澈要钱。   突然发现,经过上周末的一场饭局加一场酒局下来,除了自己团队的人更加熟络了外,他连跟麦文澈的关系也莫名亲近了好多。   果然合适的酒饭局是拉近关系的重要手段,明榛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定律,甚至有点懊恼怎么不早点请三晨的人吃饭,那样他跟麦文澈的关系就能早点缓和,两人之间的僵局就能早点消除。   明榛应了约。然后麦文澈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餐厅的定位。餐厅名字是奇怪的字母组合,不像英文,他没看懂,但餐厅的装潢和地址让他倍感熟悉。   那是一个法餐餐厅,明榛人生中吃到的第一顿正式的法餐,就是跟麦文澈一起,就是在这家餐厅。   >>>麦文澈先前跟明榛打赌,把去办健身卡的1000多块拿来做对赌基金,借此激励他减到180斤。等明榛真的减到180斤后,他实诚得很,好说歹说要把钱给麦文澈。   麦文澈自然没收,但明榛执意要给,他就提了个建议,说让明榛请他吃饭就好,明榛还是不同意。麦文澈说:“我找个贵的餐厅行不行?我一定把这1000块花完行不行?”   那个时候的明榛还是学生党,吃顿饭花1000块简直是天价,然而这钱是他准备给麦文澈的,对方要怎么处理,他觉得是对方的选择。   最后定的就是这家法餐餐厅。   明榛一听是高级餐厅,就有点怵,他不断地跟麦文澈确认,没有西装怎么办,会不会不让他进门?不懂就餐礼仪会不会让人笑话?   麦文澈笑了:“放心,虽然是法餐,但也不是高级到需要穿西装才能进去的法餐。我定位置的时候确认过了,服务员说‘先生,咱们来餐厅是来享用美食的,只要您不是衣冠不整、穿着大裤衩和凉拖,就算是T恤牛仔裤,我们也很欢迎您来进餐’。”麦文澈学着服务员的口吻复述这段话,明榛这才松了口气。   但明榛还是为了这顿饭特意去买了件白衬衫。   他什么也不懂,跟着麦文澈一人拿了一套588的Set。幸好法餐每道菜上菜前服务员都会进行温柔的讲解,从食材、适用餐具到食用方法都讲得细致,态度有礼又温和,整个用餐过程相当愉快。   唯一不适的是,这是明榛第一次吃法餐,因为法餐非常精致,每一道菜上的间隔很长,妥妥的“等菜十分钟,吃菜十秒钟”。几口嚼完吞咽下肚,两人就面面相觑地默默等下一道菜。   两个多小时后,明榛和麦文澈在服务员彬彬有礼的致谢下离开了这间法餐厅。   临出门前服务员还给了一张停车票,两人婉拒了。   出了餐厅后,两人沿着幽静的街道安静地走了一小段路,麦文澈忽然问:“兜兜啊,你吃饱了吗?”   明榛一愣,诚实地回:“没有。”   “我也没有。”   麦文澈说完,两人先是静默了两秒,忽然对视着大笑出声。   从这片环境清净的老洋房街区穿出去,两人在路边买了两个手抓饼,一人各加了一根火腿一个鸡蛋,捧着边大口朵颐边回顾点评了下刚才的餐点。   明榛说:“刚才那个牛肉其实很好吃的,就是太小一块了。”   麦文澈说:“餐前面包也很好吃啊,烤得脆脆的——”   “就是太慢了,下一道上之前我都消化掉了。”   “嗯!还有服务态度真的好好,还问我要不要停车票,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没车。”说到这,麦文澈大笑起来,“为了下次能领它的停车票,我争取早日买辆车。”   两人开始各种畅想,明榛说他喜欢SUV,因为他身躯比较大,需要宽敞的空间。麦文澈说他要买拉风的跑车,“否则配不上我的气质”。   伴着手抓饼咸香的味道和一路的欢声笑语,两人悠悠地坐地铁回家。<<<   4年后,明榛和麦文澈的确都买了车,然而明榛没有买SUV,麦文澈也没有买跑车。明榛买车是方便出行,预算不够,选了性价比更高的B级中型轿车;而麦文澈自然是觉得跑车不实用,最终反倒买了辆豪华SUV。   4年后约同一家餐厅,明榛这次对着装慎重了很多。他在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还是选了件保险不会出错的白衬衫,配烟灰色休闲西裤。   离约定时间还早,明榛还在考虑要不要抓个头,忽然收到麦文澈的信息,说的是:“你能来接我吗?懒得开车了。”   明榛正想回复,对方又发过来信息:“开一辆车,省个停车费。”   ——听上去好像在努力说服他去接人的样子。   接人自然是没问题的,两人住的地方相隔20分钟,算不上远。不过明榛原本以为是各自出发,到餐厅才汇合,所以没想到要接人这事。   跟着导航进了小区到了麦文澈楼下,然后就给他打电话,那边说自己在楼下呢,明榛这才看见麦文澈蹲在一个滑滑梯旁边跟两小孩子在聊天。   他好像很喜欢小孩呢,上次外拍也看见他跟一个小童模聊天,明榛不合时宜地想,如果麦文澈结了婚有小孩,小孩一定很可爱很漂亮。   麦文澈挂了电话就走了过来。他穿着饱和度很低的雾霾蓝T恤,不知道是什么面料,垂坠感很好,这个颜色衬得他肤色很白。衣服很简约,但能感受到是精心搭配过的——胸口挂着时尚的宇航员挂饰装饰,上衣衣摆随意塞了一角进米杏色的裤腰里,休闲长裤折起了裤脚,露出图案是星星和月亮的俏皮长袜。   整套搭配青春洋溢,在这暑气未消的炎夏末尾,看着就很清爽减龄。明明快30岁的人,在这9月的街头,乍眼看去像个准备开学的大学生似的。   即便上次麦文澈说他也喝醉了,忘记了4年前那天的事情,但现下两人相约,是抛去了工作外的私人约会,明榛还是有点拘谨。   幸好麦文澈一上车就开始笑眯眯地跟他聊起了天:“你怎么穿了衬衫?我好不容易不用上班,我才不穿衬衫。”   顺口就开始聊起来他们公司着装要求。说他们总裁以前特警部队出身,纪录很严明,虽然没明文规范着装标准,但要求服装正式沉稳。麦文澈平时不喜欢穿西装,一板一眼没任何弹性的布料实在太束缚。然而他本来样子就显年轻,如果穿休闲装就显得更幼齿,活脱脱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在公司里的中高管里算年纪比较小的那位,为了在那一堆高层面前显得自己更专业,只能选择看上去稳重成熟的西装了。   说完还吐槽了之前温献想推个offer给他,对方公司没中意他就是因为他年龄太小的事情。   职场上存在着自然的年龄鄙视链,老成的嫌弃年少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后浪看不起前浪倚老卖老跟不上潮流变化;鄙视链放在性别上,男人和女人也不一样,女人在职场里会因为年纪大被人挑刺,而男人则容易因为年纪小而被人看不起。   麦文澈一直侃侃而谈,明榛整个人终于轻松了下来。   闲聊间很快就到了餐厅,服务员打了招呼后就问有没预订,听到有预订后就问名字是什么。   麦文澈回:“我前几天找你们李经理预订了的——不过不知道登记的名字是麦先生还是Luis——”   “提供手机尾号给我查询一下。”服务员礼貌地说。   麦文澈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的手机骤然响起,有电话,是麦池雪。他示意了下,走开半步接通了。   服务员还在等着,明榛张口道:“尾号是7896。”服务员便低头去查询。   麦文榛分神听明榛报了手机尾号,又赶紧应和麦池雪。   麦池雪打电话过来说她有点鼻塞,让麦文澈待会儿回去时给她带盒感冒冲剂,麦文澈皱了皱眉:“你要是不舒服,现在就下楼买药吃了,别等我回去了。”   他边回着,看见服务员示意两人可以入座,便跟着步入了餐厅。   麦池雪说:“可是我不舒服,就是不想动嘛!你就回来帮我带一盒就好啦!”   餐厅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已经有不少人落座,空气中飘荡着悠扬的小提琴声,麦文澈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无奈道:“好,但我估计得10点之后才能回。”   挂了电话,两人便落了座。   几年过去,这家餐厅的装潢没怎么变动,餐牌上的菜单倒是从头到脚地换了一遍,不仅菜式都换了,价格也翻了一番,不像几年前那样亲民。   不过以前两人囊肿羞涩,人均500的法餐已经是天花板,如今算不上功成名就,好歹也实现了点餐自由,餐牌上的数字没再让人感到有压力。   “说好了我请客,你待会儿别抢单啊,我不开心的啊。”麦文澈算是做了个心理预警。   其实麦文澈不说,明榛也没打算抢单。作为项目经理,他的绩效提成是按季度发的,先前所有的积蓄都借给了杜培,他现在就领几千块基本工资,车贷还没还完,手头算不得宽裕。   这次两人没点搭配好的套餐,从前菜、汤品到主菜都一一细致地挑选了,麦文澈还开玩笑说“这次可得吃饱”。点菜时侍应生问有什么忌口,麦文澈回“不要洋葱和芒果”,明榛则示意都可以。   这家餐厅的桌子不算很大,两人面对面交谈很方便,但桌距又很远,不担心聊什么会被旁边桌的人听到——以前的明榛没注意到这些,这么多年后再一次坐在这个餐厅,重新用成熟一点的眼光去感知这些细节,发现这家餐厅真的好适合情侣约会。 第36章 “单身钻石王老五”   法餐漫长的上餐间隔给了两人很充分的聊天时间,麦文澈自然也没打算浪费掉机会。   他先开口挑了话题:“你毕业时不是入职的互联网大厂吗,怎么转行做了MCN传媒?”   明榛的第一份工作的确是业内大厂,但没做多久,一个项目结束后就跳槽了。第二份工作时刚好他减肥群里的人在聊风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进了W.E.,4年的时间一路从实习生做到项目经理。MCN传媒行业离职率特别高,他能在一个公司呆那么久,也正是因为每年都在跃升。   大致说了这几年的经历,明榛忽然感慨地说:“我时常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我俩的行业是不是选反了。”   “不会啊”,麦文澈笑:“我一直都不看好互联网文娱,我对新兴风口总有种不信任感,泡沫太大了,我从头到脚都觉得,只有制造业才是国家的根本。”   这个问题先前他们就讨论过,明榛送麦文澈回来时,对方就说过觉得短视频是奶头乐消遣。理论上说,麦文澈是个性格外向的人,理应很喜欢潮流和新鲜,但骨子里似乎是个喜欢稳打稳扎不喜欢冒险的人。不知道是该说麦文澈是出乎意料的保守,还是对新兴事物的悲观。   而明榛相反,他看似很沉稳、不激进,实际上是个能接受社会新浪潮的人,有着拥抱新事物的热情,也有面对新变化的冷静。   “是了,你打算在A城呆多久?”麦文澈又问,“还准备去其他地方吗?”   “还不知道。”   “不喜欢A城?”   “不是,挺喜欢的,”明榛低下头,轻轻地翻弄着桌面上的口布,避开了麦文澈的视线,“看工作机会合不合适,再看一下这边的社交圈子吧。”   “社交圈子?你不是大学同学也在这边工作嘛。”   “没联系过了。”   “那陶立锐呢?”   再一次从麦文澈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明榛有点疑惑。其实上次在酒吧麦文澈就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他就说过没联系了。最终还是心虚地撒了个善意的谎:“我去了B城后换了手机——嗯,丢了手机,以前的人都没联系过了。跟陶立锐也失联了。”   “是吗?”麦文澈有点玩味地听着。丢了手机所以跟老同学都失去了联系?乍听很合理,但是刚才他那么熟练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尾号......而且他当时跟陶立锐不还挺要好的么?是真的没有联系了?   他有点疑惑,直觉中间一定发生了点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总不能开口就问他俩去酒店是不是上过床吧?如果答案是“上过”呢?   不行。麦文澈问不出口。稍微想象一下都无法接受那种糟心的感受。   先权当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好了。   “那你自己一个人在B城,没谈恋爱吗?”麦文澈决定直接投出鱼雷。   明榛愣了下,回:“没有。”   “一直单着?”   明榛眼神飘忽地看了眼麦文澈,不知道是犹豫还是紧张,舔了舔唇,“嗯”地应了声。   “打扰一下——”侍应生端着餐前面包上来,两人默契地停止了对话。   待侍应生简单地介绍完离场后,明榛生怕错过这个打探的时机,有点迫不及待地继续着刚才中断的话题:“你呢?”   “我?什么?”麦文澈悠哉悠哉地切着黄油。   “结婚了吗?”明榛还是没有太大的勇气去打探麦文澈现在的私生活,等待答案时莫名有点紧张。   “结婚?我跟谁结婚?”麦文澈笑着在酥脆的牛角包上涂上黄油,戏谑说道,“我眼光很高的,普通人哪里配得上我这样的仙男。”   明榛记得看过麦文澈的朋友圈,在情人节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他用过“某人”这样的称呼,还在犹豫着是不是要深入问,听见麦文澈心不在焉地说着:“去年就分手了,现在是个单身钻石王老五。”   “噢。”闻言,明榛应了一声,心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虽然知道对方单身不代表着他就拥有机会,但一想到麦文澈不属于任何人,就起了一种卑劣而隐秘的开心。他大口地咬了一口酥脆的牛角包,口感松软又有韧性,满口的蛋黄味,忍不住嘴角上翘,“好吃!”   然而开心只持续了两秒,忽然想起上次送他回来,在车上看到的那支口红。   他记得麦文澈发了条语音消息,说的是“成姚,你口红又落我车上了”。麦文澈朋友圈的“某人”,是已经分手的“某人”,那口红是成姚的?他说他单身,会不会只是两人还没在一起?会不会,口红是新的暧昧对象的?   对面的麦文澈享用了鲜香的餐前面包后,优雅地擦擦嘴角,又状似不经意地继续问:“上次在派出所碰到你跟杜培,当时是什么事情?”关于这俩人的关系,他势必要搞清楚。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明榛对杜培的态度都很怪异。一方面在现实生活里认识到一个同类,让他多少有了点归属感,本来在公司里能亲近的人就只有杜培,现在会更有依赖感;另一方面他也思考着是不是要跟杜培坦白自己也喜欢男人,却又怕会像陶立锐一样,处理不好两人的“友情”反而陷入不清不楚的暧昧里。   是以至今再被问起,他不得不回忆起这件事情。背后嚼人舌根不是个好习惯,但明榛总是难以抗拒麦文澈,于是他把他所知道的都大致地说了下。   说杜培是自己从W.E.挖过来的,说他被男朋友蒙骗转走了积蓄,说杜培家人交通事故急需要钱所以借了些钱给他。   麦文澈坐在对面,盯着明榛的眼睛认真地听着,觉得看不出什么编的痕迹。如今经过“双方人质”的口供,他算是对几个月前在酒吧门口看见杜培挂在明榛身上说“没有你就没有我杜培”“这辈子跟定你了”的事件释怀了。   两个人都状似不经意地相互试探着,品着精致的法餐。后来又聊了几句工作,说到麦文澈上次直播后小火了一把的事情。   这件事的发酵纯属网民自来水发布的,刚开始是短视频网站有人说某某直播间发生了意外,然后就有人发了些片段说三晨居然有这么年轻这么帅的高管——其实在三晨准确说只能算中层管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一直有人把麦文澈的片段剪辑出来,标题都是些什么“看看别人家公司”“人间高质量帅哥”之类的。然后麦文澈以前做兼职模特的照片被翻了出来,莫名就出了圈。   三晨市场部在打理官方账号的同事嗅到了营销热点,顺势发了个招聘广告,做了次品牌宣传,说欢迎大家来跟帅哥当同事。   麦文澈倒是头疼得很,当时市场部正在投一个网络谈话综艺的冠名,这下有了热点,市场部总监张靖过来商量,让他去参加录期节目,冠名商会有镜头。   麦文澈并不想上电视也不想出名,而且这是别人市场部的工作,他去掺合又没啥好处,本来想拒绝的,张靖那边在工作周报里直接把这当成“创意”提报给了总裁,总裁听完汇报觉得不错,于是他不得不上了几期综艺录制。   当时他上级领导祝总还挺不满意的,喊他到办公室说了几句,说Luis你是不是闲得慌,别人部门的事情也掺和。是最近业绩好了就飘了是不是,有这闲工夫把口腔护理类目也做起来。   麦文澈复述这段时憋屈坏了,忍不住抱怨了句“说得好像我喜欢去节目录制一样,简直浪费我这个高端人才的时间”。   明榛坐他对面听得津津有味,听完笑了笑安慰他,反正短视频的热点更换得快,过几天换其他热点很快大家就都忘了。   这一顿饭吃到了晚上10点才结束。心满意足地并肩从餐厅里出来,这才发现,原来外面下雨了。9月不是A城的雨季,加上两人都习惯了汽车代步,是以都没留意天气预报。这刻飘起了雨,湿漉漉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空气有点凉,怕是秋天要来了。   停车场在街区的转角,离这家法餐厅有三四百米,这会儿雨不算小,淅淅沥沥的,走过去怕是会淋湿。   但麦文澈难得来了兴致,狡黠地怂恿要跟明榛一起跑到停车场去,还规划着从哪里绕过去路程更近,可以少淋些雨。   明榛皱了皱眉:“我去把车开过来好了,你在这等我。”   说完不等麦文澈回答,飞快地钻进了雨帘里。   真不想淋雨可以跟店家借把伞啊——麦文澈想吐槽的话压在了喉咙。看着明榛雨中飞奔着的颀长背影,忽然如鲠在喉。   这一幕如此相似。   在大学时,他就在楼上看见过明榛在雨中奔跑,当时就是为了回宿舍拿伞来接自己。   麦文澈自己是男性,平时在公司也非常绅士,即便是领导,他一直都是体贴别人的那一个。出入电梯会帮人按着开门键,下班顺路会送同事去地铁站,跟女同事吃饭从来不会灌人酒......   甚至谈恋爱的时候,也没太多体会到这种待遇。   男人们骨子里都是“犯懒”的生物,有时候上班下雨,就算车里有伞,从停车场到写字楼的那几步路,宁愿淋湿都懒得拿出来打开。   如果是丁予泽,两人会毫不矫情地一起淋雨跑过去,狼狈地踩起一地水花然后哈哈大笑。   然而明榛会自行冒雨过去,开车来接他。   ——分了手还拿丁予泽来对比,也不是说想抨击前任,毕竟每个人的相处方式也不一样,但没有人抗拒被人呵护着的感觉,是以他忍不住去比较。   就算4年不见,就算中间有着不可填补的空白,就算分开的真实原因至今无从得知,但有一件事情麦文澈是确定的,就是他还是会对这种温暖的细节而心动。   他还是......很依恋着这个人对自己的好。   以前,年轻的麦文澈太骄傲,太自满,还不够成熟,总觉得已经把人牢牢掌握在手里。   当年24岁的他并不会比22岁的明榛成熟多少,所以处理起感情来总是太犹豫,不够坦然、不够直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能坦率地享受爱情。   就是......等明榛这个木头主动怕是有点难度了。   麦文澈暗暗下了决心,这一次,不能再错过了。   明榛把车子开到法餐厅马路边的时候,麦文澈正低着头看手机。这家法餐开在历史厚重的老洋房区,附近都是住宅区,全段路禁止鸣笛。他摇下车窗准备喊一嗓子。然而话到嘴边又滞住了,该喊麦经理还是澈哥?   犹豫半秒,他鼓起勇气叫道:“澈哥!”   听见声音的麦文澈从手机里抬起头,马上扬起了笑容,左右张望确认没车后便从阶梯上跑了下来。他把手挡在额头上遮住雨,从车头绕过来,在细雨中快速钻进了副驾。 第37章 暗恋也会过期   雨天车流缓慢,明榛一路上开得也不快。骤雨冲刷了一整天的暑气,甚至让人感受到了初秋的凉意,他看了眼麦文澈的短袖,默默地把温度调高了些。   麦文澈看见了,开口问道:“你虚啊?”   “啊?”明榛不解。   麦文澈伸手扯了扯他的长袖衬衫:“你都穿长袖了。”   “怕你冷。”   麦文澈笑:“我不冷。你不用像呵护小姑娘一样呵护我。”   明榛默然,心里道,我也没呵护过什么姑娘。腹诽着,又听身旁的人问:“你一般周末都干嘛?”   “也不干嘛,一般都在家休息。”又怕这样的回答显得自己很无聊,他快速补充道,“会在家里搞搞卫生,偶尔去下健身房——或者看看书。”   说完了后丧气地想,还是很无趣的样子。他一个内向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忍不住想展现出自己性格里所没有的活泼的一面,然而似乎不得章法。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太折磨人了。总忍不住想把自己包装成优秀且讨人喜欢的样子,然而太外向了怕对方嫌吵,太矜持了又怕别人嫌闷,小心翼翼,手足无措。   “那明天也呆家里啊?”   “不是,明天帮一个同事搬家。”   “杜培?”   “不是,女同事。”   “噢。”打铁要趁热,麦文澈心不在焉地应完,脑海滴溜溜转了几下又问,“你现在工作日不会很忙了吧?”   “嗯,现在好了很多。”   明榛现在的工作的确没有以前忙碌了,三晨这边的合作已经上了正轨,团队那边也过了磨合期。上段时间刚谈成了个新项目,前几天又收到了新的项目意向,是先前他在W.E.的客户,跟他打探灵鸟的报价,说自从明榛离开W.E.后对接的人水平太低又不负责,想跟明榛“再续前缘”,所以想了解灵鸟的这边的合作价格。整体来说,工作方面一切都很顺遂。   “我知道有个做创意川菜很好吃的餐厅,下次我们可以去吃。”麦文澈道。   明榛以为这个“下次”是成年人社交场合上的客套说辞,礼貌地应了“好”,没想到对方立马就问,“我下周一二出差,周三四都在A市,周五回去跟我妈吃饭——周三周四你哪天更合适?”   这么快就定了下次吗?明榛以为是随口说说,是以有点愕然,又迅速反应过来:“周三周四我都可以。”   “行,那就周三吧。我加入日程了啊,不许鸽我!”麦文澈说着掏出了手机,似乎真的是在设置行程,几秒后忽然抬头问,“你不是最近缺发票报销啊?我有个朋友可帮忙开,食杂粮油之类的,可以开个几千块的,要么?”   麦文澈说的是刚才结账时明榛不好意思地征求能不能让他开张发票,说自己项目最近缺发票报销的事。   “可以的!”明榛赶紧点头,然后又有点担心,“但是不会太麻烦他?”   麦文澈低着头五指灵活地打着字,不以为意道:“朋友不就是用来麻烦的么?互相麻烦,才是朋友的意义啊!而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人们也只愿意麻烦自己信任的人啊!”   麦文澈说的是真心话。他从不怕麻烦人,也不怕欠交情,在他眼里,所有的人际交往都是从“麻烦别人”开始的,只有相互麻烦,人和人之间才会有羁绊。如果大家都固步自封等着别人主动,又怎么会有连接怎么会有交情?就像大学时他让明榛给自己占座、给自己送伞一样,他是利益获得者,但他得了好后会回馈自己的好意,这不两人后来就建立了交情么?   明榛不通达人情世故,他分析不出这一来一往的问句间包含了什么情感。但这几句对话似乎将两人那股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撕开了一道口子。如果说刚才吃饭时他对二人重归于好还半信半疑,此时此刻,明榛确定,他跟麦文澈的关系是真的缓和了过来。   这些年来的所有如履薄冰的焦虑、悔不当初的畏惧、东窗事发的忐忑,终于如大海退潮般逐渐消散。   明榛周末第二天要去帮许丽祯搬家。   其实许丽祯会喊上自己,他也挺意外的。虽然他没比项目组的其他人大几岁,但是上下级之间存在着天然的隔阂。然而小女生似乎完全不介意,一点都不畏惧这位上司的威严,解释说新家第一天要开火添人气,听杜培说明榛做饭好吃,要薅他过来当厨子的。而且毫不客气地展露自己的小心思,说明榛有车,可以顺便帮忙带些行李。   对方直率又坦然,明榛也就没了什么顾虑。   周日的午后,明榛先按约定时间去地铁口接了杜培和另外一个设计部的女同事,这才去了许丽祯的租屋。   许丽祯其实喊了小货车,几个男同事把一些大件搬了上去。然而女孩子东西实在多,剩下一些还没收拾好的琐碎物件,她便拿着箱子一件一件地规整,挑挑拣拣地进行着取舍。   门口堆着两个大的编织袋,男同事问要不要搬,许丽祯赶紧制止了,说这都是些“断舍离”的旧衣服,约了人上门回收的。这下不仅男同事,女同事也咋舌了:“这么多都是要扔的吗?”   “是的啊,”许丽祯不以为意,“很多都穿不了了,留着干什么!”   “啧,真的是,败家娘们!”女同事笑着调侃。   “衣服是有保质期的!”许丽祯大言不惭地辩解,“不止是面料本身有保质期,你穿同一件衣服的心情也有保质期!衣服就跟男人一样,你不把一些旧的男人处理掉,又怎能把一些新的男人吸纳进来呢?”   “那你养这么多男人也挺辛苦的哈!”男同事跟她开玩笑,其他人也被逗笑了。   许丽祯感慨:“是的啊,曾经买它穷如狗,如今嫌它穿着丑!”   插科打诨完,又继续收拾,女同事过来要帮她整理,两个女生在小声地说着话,忽然许丽祯惊呼一声,然后哗啦的小物件掉了一地。大头贴、学生卡、小玩偶、已经掉了字的电影票根、缠绕在一起的棉线团......总之啥都有。   “哟哟,这谁啊,你男朋友啊?”女同事八卦地捡起地上的拍立得照片。   许丽祯一手抢过照片,塞进盒子里,尴尬地掩饰着:“哈哈,不是,就同学。”   “同学?一看这架势就不像!看来,是暗恋的同学啊~~”女同事把“暗恋”二字咬得很重,“我瞧瞧长什么样!”说着又去捡地上的大头贴。   “别看啦!谁没点少女心事啦!”才那么几秒的惊慌,许丽祯又恢复大大咧咧的样子,不以为意地继续说,“就以前喜欢过的人而已!我去年同学聚会,哎呦妈呀,变丑又变残了,幸好就是暗恋而已。”   其他男同事听见了也好奇,纷纷过来要看,她干脆大方地把照片分发了出去,还主动过来指认哪个是自己暗恋的人。   明榛听见“暗恋”二字,不由自主地多看了许丽祯一眼。虽然她看上去落落大方的样子,听见大家点评“长得一般嘛”“配不上你”时又来费尽心思解释说“人家是学霸来的,念书可厉害了”——大概不管世事怎么变迁,心底里的那抹白月光还是不容外人贬低半分的吧。   不知为何,对这个叽喳吵闹的女孩子,明榛瞬间多了几分亲切。   “照我说!”杜培忽地插嘴过来,“暗恋一个人,尤其是那种暗恋好多年的那种,不追也不告白,然后自己偷偷暗自神伤、可怜巴巴地藏着旧物的,都是大傻逼!”   “你才是大傻逼!”许丽祯立马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凌空往杜培砸去,但嘻嘻哈哈的表情证明她不是真的发怒了。   杜培轻轻松松地接住砸过来的抱枕,说道:“那你不追又不说,鬼知道你暗恋他啊!人家又不是你脑子里的蛔虫。”   “看他现在变得这么挫,幸好我没告白好吧!”许丽祯继续嘴硬。   几人都在聊同学聚会时以前班上的班花班草都变了样的经历,说完后,女同事安慰许丽祯道:“时间是把杀猪刀,它也会告诉你世界上的东西都有保质期的。衣服是,暗恋也是!你看你现在说起这个人都没啥波动了,证明就都过去了。”   明榛一只在旁默默地帮许丽祯码著书,只笑着听大家在叽叽喳喳,没参与讨论。他的感情太隐秘无法宣之于口,所以从来没跟人谈论过感情方面的事情。   但他忍不住竖着耳朵细听,把每句话都装进了耳朵里。   暗恋也有保质期?很少听过这样的理论,觉得甚是新鲜。   可能是的。   爱情总有上头和下头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见识的增加,总会慢慢地减淡,然后变得不值一提。那些得不到回应的期待,那些患得患失的起伏,年轻人的心动可能因为少不经事总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到最后就会发现,当年的暗恋也就过期了。   大概、也许,我的暗恋也快要过期了吧,明榛默默地想。暗恋一个人,不追也不说——反正我已经是个大傻逼了,至于过不过期,又有什么所谓呢。   “好的好的,过期了过期了!”许丽祯敷衍地说着,迅捷地把东西收回到盒子里,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哎大家辛苦了,天气这么热,我请大家喝奶茶——老大喝吗?”   “咱们老大不喝!”杜培接话。   明榛笑了笑,回:“那我也喝吧!”   “明哥你变了,你堕落了!”感觉到自己被打脸的杜培故作夸张地调侃明榛,屋子里欢声笑语一片。   许丽祯把奶茶外卖地址留到了新租屋,所以等他们把东西都搬过去后,奶茶也到了。   一群人喝着奶茶围着她的两只猫咪逗了半个小时。明榛以前也曾想养只宠物,常年自己一个人住,回到家哪怕有个生物有点声响也是好的,然而又怕自己时间忙照顾不了反倒可能糟蹋了一条生命,只能作罢。   本来说是要在家开火的,但大家这么收拾一通累个半死,最后许丽祯果断放弃做饭,说请大家到外面吃饭算了。   因有杜培和许丽祯两个话唠,五六个人嘻嘻哈哈地吃完了饭,席间还商量着等许丽祯新租屋收拾好了冬天去她家打火锅,然后还说可以找个周末大家一起玩剧本杀.......虽然这些美好的畅想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对未来充满期待这种心情还是让人感到愉悦的。   明榛很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一大群人在非工作、非应酬场合吃饭的活动了。以前他常常只有两点一线,难得的集体活动还是跟公司的人旅行——虽然这个周末还是跟公司同事一起,但是大家一句工作都没有聊,像普通的朋友一样,嘻哈打闹、分享私事,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人潮的热闹。   明榛这些年也是寂寞的,只不过他很好地排遣了而已。   昨晚吃饭时,麦文澈问他为什么转行,他没有实话实说。 第38章 神经性胃痛   \\\他大学转专业去了计算机学院,毕业后成为了码农大军中的一员。那个时候他很幸运,跟了一个编程大神当师傅。大神牛逼啊,别人一周才能搞定的事,给他三天他就能完成。明榛上班第一天就跟着大神扛到了晚上10点——还是大神念他刚出校园,让他“早点下班”。   后来大神接了一个deadline两个月的项目,熬了十几个通宵,在即将上线前几天因为过度劳累,开着小电动栽到了路边,右手骨折了。最后项目没能如期上线。   公司里炸了,各种非难纷沓而至,完全没有人管这个项目当初多紧急,大神是如何顶着巨大压力临危受命的。   整个项目周期明明是半年,前期开会讨论搞了一个月,改流程改UI(界面设计)改了一个月,推倒重来又一个月,立项排期去了一个月......层层压榨下,底层小码农承担了整个项目延期的风险。   初入职场的明榛在工作上焦头烂额的时候,家里也发生了件大事。他奶奶查出了肺癌,中晚期,还是左右肺都有,无法切除的那种。   家里4口大人陷入了纠结。奶奶觉得自己60多快70的人了,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不想拖垮家人,选择消极对应。而明父孝心重,自然是想治疗、不愿放弃的,哪怕尝试过才放弃,起码不能留下终生遗憾。   明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明父打听好费用,盘算了下手头资金,发现撑不了多长日子,就想着要不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这间大四间居室当年是爷爷奶奶的全部积蓄买下的,也是目前最值钱的资产。   奶奶自然是不同意的,说这房子得留着给孙子娶媳妇用的,自然是不能卖的。明父觉得房子本来就是父母的钱,得花在父母身上,钱财自然比不上生命重要的。总之多方拉锯下久久统一不了意见。   那个时候的明榛常常接到母亲的电话,没说两句就听到对面在哭。明母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家庭主妇,对丈夫的处置方案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抗压能力小,在家里不敢跟老公抱怨怕给他更大的压力,只能在儿子这里寻求点安慰。   那两个月,在公司高度集中工作时还好,一回到公司宿舍,看着光溜溜的四堵白墙,脑子放空,就总是思潮翻滚。想各种各样的事情,想迫在眉睫的deadline,想奶奶总是心心念念地喊他带个姑娘回来瞧瞧,然后,再愧疚地想到麦文澈。   开始梦魇不断,梦见麦文澈一会抱着他哄说“我们都喝醉了,我不怪你”,一会儿指着他骂“我把你兄弟你居然想睡我?”,突然又举着刀子阴恻恻说“我要剁了你的万恶之源”......   后来开始整宿整宿地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互联网行业老有各种猝死的新闻,明榛也生怕自己猝死,然而就是没办法入睡。   只有白天中午在公司午休,在不间断的键盘声中、在组员熬得憔悴的鼾声里,他才能安然地眯上那么一个小时。   然后开始不舒服。   胸闷、恶心、呕吐、腹泻。   家里还有大病未愈的老人,现在身体也似乎出了毛病,他害怕极了。请假去看医生,医生说查不出问题,就是普通的急性肠胃炎,他不信,坚持照胃镜、肠镜、心电图、CT......一系列检查下来,还是什么问题也没有。   最后挂了个综合专家号,给出的看诊意见是“神经性胃痛”,情绪病,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应激反应。专家给开了一些缓解疼痛的药物后,然后在病历上写上看诊意见“推荐去看心理科”。   拿着药物回办公室,看见大神打着药膏单手在debug(排查故障),他觉得人生操蛋极了。   既然是心理问题,那总归是得解决心理障碍。   工作——大不了不做了呗。   麦文澈——那就不想了吧。   奶奶——回去聊聊!   请了两天假,回去一家五口坐下开诚布公地聊,明榛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房子还是得卖,卖了后换个二手小面积的,中间的差价就拿来治病。治疗费用方面,定了一个不影响其他家庭成员后续生活的总数额,要是花完了这笔钱还没治好,就不再投入,剩下的日子听天由命。但在没花到这个数字前,奶奶都要积极配合治疗,要让每一分钱都花得有价值。   明榛的这个方案既保证了明父尽孝心不留遗憾,也解决了奶奶害怕自己拖垮一家人的担忧,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同意了。得出这个结论后,能明显看得出来奶奶也是开心的,念叨着一定会好好吃药好好配合,要争取能看到明榛娶到孙媳妇,抱到大孙子。   回到公司后,他全身心投入到项目里,准备等项目完结后就提出辞职——就算他是个没多大功能的新兵,多少对大神师傅有知遇之恩,不想一下子扔下水深火热的团队离开。重要的是,他坚定了一个信念,就是永远不要再逃避任何东西,至少慎始善终。   项目正式上线验收后,明榛辞了职。刚好加的健身群里有人在聊互联网风口,他抱着趁年轻多试试不同行业的心态,转头就扎进了MCN传媒。   他这4年来的感情经历简直乏善可陈。刚开始还是会惦记着麦文澈,思念得紧眼里容不下别人,也会梦到他,来来回回都是跟以前一样的梦境。   幸好,虽偶有梦魇,神经性胃痛没再犯过,勉强还能支撑着。   后来痛定思痛,不能再把注意力放到麦文澈身上,于是麻痹自己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去。很多人刚进入职场时,因为社会经验太少,第一份工作往往不一定是人生最好的选择。每个人的职业生涯基本都要经历一些阶段: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明榛的职业生涯算是比较幸运的,很快速地就经历了这三个阶段。   付出的努力没背叛他,那两年明榛成长得很快,他数据分析能力好,脑子灵活聪明,做事又有规划性,为人寡言反而显得说一不二,彰显了些领导魄力,年纪轻轻就开始做项目负责人。开始陆续收到甲方爸爸夸靠谱,甚至在业内小有名气。   在职场上,尤其这种皮包公司极多的MCN媒体公司,被人点评“做事靠谱”可谓是非常高的评价。   那时每个月收到工资,他都会打一半回去给他爸,以减轻点父母的负担。两年后,奶奶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但也算是过了段安稳的日子,走也走得很有尊严。只是剩下的几天日子里,明榛回家,坐在干枯的老人床头,对方还一直遗憾地说没办法看到孙媳妇儿了,让明榛难过不已。   说话都很艰难的老人手里捏着个盒子,是一对金手镯和一条金项链,说这个是她新打的黄金饰品,留给以后孙媳妇的,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但就是想留点值钱的家当给她,“人家女孩子嫁给我们明家传宗接代,怎么也不能亏待她。”   老人家的思想依然传统陈旧,愿望也朴素简单,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然而偏偏是这样几句话,让明榛哭得视线模糊。   可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替明家传宗接代了。   而这份金首饰,大概再也找不到人送出去了。   然而所有的话他只能藏在自己心里,半句都泄露不得。   他不能在一位老人家弥留之际去打破她的美好憧憬,却又因自己的隐瞒而分外内疚。   那晚明榛躲在自己房间里哭到不能自己。   然后,他开始发了疯似的想念麦文澈。他早就删了麦文澈的联系方式,却因了自己那该死的优秀的数字记忆能力,那串号码早就烂熟于心。   他颤抖着手按下了那11位数字,在短暂的几秒等待音后,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魂牵梦萦了很久的熟悉嗓音:“你好——”   他握着手机一动不动,冰凉的手机贴在耳边。直到那边确认了几次“能听到吗?”“哪位?”“信号这么差么?”之后他还是一言不发,最终挂断电话。   离开A城那天他心情平静,如今痛到后悔不已,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乘人之危,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情。   奶奶下葬后,明榛拟好了措辞和资料,准备找机会跟家里人出柜。他知道这会给家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知道这种事情隐瞒不了一辈子。他可以慢慢来,让家里人慢慢地接受。   那晚明父自己一个人半夜三更在喝闷酒,明母放心不下,只得让明榛坐在旁陪他让他看着点儿。   几杯酒精下肚,明父忽然红着眼感慨道:“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才守了两年,你奶奶死的时候我居然松了一口气。”   每个人活在世上时都背着不同的行囊,有的轻,有的重,有的大,有的小。明榛看着自己父亲放下了他的行囊,突然也想放下自己的。   于是,在这个时机下,他坦白了自己喜欢男性的秘密,也直言要辜负奶奶传宗接代的美好愿景。   明父可能真的悲伤过度,已经没有了愤怒的力气,对这件事接受得相当平和。   整间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最后被明父沉默的烟雾笼罩。良久,他把烟掐了,沙哑着声音说:“也好,也不用考虑婚不婚房了。”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正走开两步又回头说:“你爷爷就别说了,老人家接受不了。你妈也别说了,妇道人家屁也不懂,成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的。”   明家是典型的男强女弱家庭,他一直觉得父亲平时不苟言笑、不够亲近、太大男人主义,那一刻他更加内疚,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才是家里的支柱,这种情形下出柜自己倒是轻松了,可父亲却是以一人之力承担了所有的压力。   他出柜毫无预兆,毫无铺垫,做法错了,应该循序渐进,慢慢渗透。他真的不应该为了自己心安把所有的压力都转嫁给自己父亲。归根到底,还是他太没责任感了。   明榛是在这一刻突然成长的,因为他懂得了什么叫“担当”。   那晚,躺在自己床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然后,突然心血来潮,打开手机,输入“强奸男人要坐多少年牢”。   在看到强奸男人不算“强奸”,只算强制猥亵或故意伤害罪,判刑比“强奸罪”更轻后,明榛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为自己居然松了一口气的这种举动感到可耻。   我怎么可以如此卑劣?   然而,那晚酣畅淋漓的睡眠让他知道,他放下了如履薄冰般的惊怕,放下了缠绕自己多年的心结。/// 第39章 不介意收留我一晚吧   约好的周三吃饭跟看脱口秀,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从剧场散场往外走的时候,麦文澈问明榛周六晚上要不要来自己家吃饭,说他有个叫小范的女性朋友结束外派要回A城工作了,想组个局接风洗尘,说温献也会来,还有一些其他的朋友,都是很不错的人,可以介绍认识。   即便知道了对方还有爱意,但毕竟4年的距离不是一下子拉近的。麦文澈想要坦荡地享受爱情,不代表不考虑现在的两人是否合适。他需要快速地衡量双方是不是还有可能,所以只能尽量多地增加彼此的接触机会。   明榛高兴地应了约。   不过机缘巧合下,或者说是麦文澈的“想方设法”下,他们没等到周末就提前见面了。   周五麦文澈回麦池雪家吃饭,一进电梯间,就看见门口通知栏上贴着周五晚上10点后水池清洗的消息,他顺手拍了张照片就上了楼。   回到家给麦池雪一看,她果然没留心停水通知。不过10点才停水,囤点冲厕所的水就够了,影响不大。   这晚的伙食依然让人没有食欲,基本都是超市卖的熟食,麦池雪就拿回来转到盘里加热一下就上了桌。麦文澈的失望都直接压不住,还是选了个迂回婉转的说法:“妈,要不以后咱们的‘家庭日’出去吃?我俩也不常出去吃,就不用麻烦你再煮一回了?”   “出去吃跟在家吃哪里一样!浪费这个钱干什么呢!”麦池雪并不苟同。   算了吧,一个星期就一次,忍忍吧,麦文澈只能自我开导。好不容易结束了晚饭,他坐在客厅上陪麦池雪看宫斗剧,没一会儿他妈就催促让他去洗澡。   大周末的洗这么早真不是麦文澈的风格,他懒懒地回:“再等会吧,难得跟你聊聊天。”   似乎是被这句话取悦到了,麦池雪不再催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瞎聊着。然而眼看着到10点了,她又催促起来:“早点洗吧,待会儿可没水了!”   麦文澈被唠叨得没办法,嘟囔道:“这不还没到10点嘛!”说着走到厨房去开水龙头,一阵寿终正寝般的嘶哑声响起——居然提前停水了。   这下麦池雪一副“我早就跟你说了”的样子,开始了唐僧念经般的责怪。   “哎呦没事,待会儿我回我那边洗,今晚我回我那边睡!”麦文澈被紧箍咒念得头大,赶紧宽慰道。   前面还在念叨的麦池雪语音忽然染上了点不满:“那你今晚又不在家住啊?”   “这不停水了嘛——”麦文澈承认自己口不对心,他乐得折腾跑一趟,还是倾向于今晚回自己房子那边睡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何况周六要是在麦池雪这边醒过来的话......他已经能想象到早上8点他妈喊他起来吃早餐的场景了。   磨磨蹭蹭了一会,他收拾东西准备回自己住处,换鞋走人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   他点开了明榛的微信,把刚才在楼下拍的停水通知发了过去,语气还装得相当震惊:【我们小区居然!停水了!】   明榛很快回复了:【没提前通知吗?储水了没?】   麦文澈发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说:【就是没提前通知!刚回到楼下才看见通知!】   这句发出后,第二句迅速接上:【你在家吗?我现在能去你家借个水吗?】   发完后,他盯着聊天窗口显示的“正在输入中”耐心等待着,很快等来了一句简短的【在的,可以】的回复,以及随后发过来的导航地址和停车信息。   麦文澈嘴角浮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春晖花苑是个挺旧的小区了,明榛说到了晚上小区里肯定没有空余的停车位,给了一个西门的导航地址,说南往北方向有条单行道,路边有划线的限时停车位,夜间10点到清晨7点是不收停车费的。   指引非常清晰,麦文澈很快按着指示绕进了那条单行道,可能因为这条路偏僻的缘故,的确有很多空余停车位。   泊好车,他先给明榛发了信息,问该怎么走。然后背着刚从他妈家里装来的换洗衣物,按着明榛的指引进了小区。从西门进去,经过保安亭甚至不用登记,然后左转走到尽头就到了明榛说的5栋单元楼,明榛已经拿着手机站在楼下等他。   虽然刚才大言不惭,现在见了人莫名有点心虚,麦文澈又解释起自己刚下班回到家就见到张贴停水的通知。明榛不疑有他,把他迎了上楼。   旧小区没有电梯,幸得明榛只住4楼,楼层不算高。楼道光线昏暗,有领居在门口放着鞋柜,明榛提醒他注意脚下,然而还是晚了,麦文澈已经被没放好的鞋子绊了一下。   他有点不悦,都混成经理了,怎么还住这么破的小区。   不过当他进了明榛的租房后,先前那点嫌弃又很快压下了。这是格局很周正的一房一厅,坐北朝南,客厅和厨房都挺宽敞的,还有个很大的阳台——白天应该会阳光很好的样子。而且明榛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虽然东西不多,莫名就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站门口问要不要换鞋,发现家里连客用拖鞋也没多一双——看上去像是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明榛在鞋柜里翻了下,给麦文澈递了个毛绒拖鞋,让他先穿着。   麦文澈随口问他上班到办公室要多长时间,听到要40分钟,感慨了句通勤时间太长。   明榛解释道:“这房子挺好的,我租的时候也特便宜,就没想着换。而且这附近生活也挺便利的,市场、公园都很近。”   其实除了这两点,明榛选这个房子还有个原因,这是个成熟的小区,住的基本都是有老人有小孩的家庭,每天下班回到楼下,举头望去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特别有生活气息,热闹。   他还站在阳台指着外面说:“你看,还能看见你停车的地方。”   从阳台看出去,视线越过楼下的车棚,跨过低矮的小花圃,再跳过缠着藤蔓的小区隔离网,正好是那条有限时免费停车位的单行道,距离不算很远,加上路边就只有麦文澈的一辆车,很容易辨认。   “你该不会刚才就在这看着我走进来的吧?”麦文澈笑着问。   明榛却在他话音落下后不自然地怔了下,否认道:“没。”   嗯?麦文澈一看他有点扭捏的表情瞬间懂了,居然被我歪打正着说中了?   “那个,你不是要洗澡嘛!”明榛匆忙地转移话题。   麦文澈懒懒地回:“明天周末,不急——你还有事忙?”   “也没有。”   “那就不就是了。”麦文澈应完就自然往屋里走去,问道,“有喝的吗?晚饭吃得咸,有点渴。”   “有,但是只有苏打水。”   麦文澈跟他进厨房,拉开冰箱,除了有两罐苏打水外,就是一些收纳得整齐的蔬菜和水果,被超市齁咸的熟食惹得喉咙干渴的人大失所望:“居然连一支饮料都没有?”   明榛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一直健身,很少喝碳酸饮料了。”   “行吧,吃颗橘子吧——”麦文澈退而求其次。他拿着橘子坐在饭桌上剥,还在跟人闲聊,“你自己住,要是忘带了钥匙怎么办?”   “有备用钥匙的。”   他心里一动:“在谁那里?”   明榛自然地接:“放公司。”   麦文澈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脑袋瓜子还在滴溜溜地转想着主意:“我有点饿了,今晚吃得少,好想吃烧烤啊——你这附近有烤串店吗?点个外卖?”   明榛尴尬地说自己很久没吃烧烤了,也不知道哪个好吃。麦文澈便打开外卖软件,随意按评分排列选了一家。问明榛要吃什么,回说他就跟着随便吃点,让麦文澈自己拿主意。   准备结账时,看见商家设置了个超值换购活动,加1元就送一罐啤酒,麦文澈想也不想,就加了2罐。   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两人把脚上的毛拖和凉拖换了下,麦文澈还叮嘱明榛看着点。   明榛无奈:“肯定没那么快,你洗吧。”   麦文澈提着衣服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后,就打量了起来。一个口杯、一个牙刷,看来确确实实是一个人住。哟,牙刷居然是三晨的啊?他拿起那个电动牙刷看了下,还是新款。   洗漱台很干净,除了牙刷牙膏口杯和洗手液之外啥也没有。于是拉开了镜后柜,剃须膏、剃须刀、漱口水,也没了。漱口水这个瓶身......居然也是自家的产品?他饶有兴致地想拿起来确认,一个没拿稳,漱口水便摔了下来,撞倒了口杯和牙膏,发出兵荒马乱般的连串声响。   他手忙脚乱赶紧把东西都扶起来,听见拖鞋走近的声响,外面传来了明榛试探性的问话“澈哥?”以及敲门声。   突然有种偷窥别人被发现的尴尬。   “没事,不小心弄倒你杯子。”麦文澈赶紧扬声回。   “好。”外面应了声,似乎放心了,脚步声又走远了。   麦文澈也不好意思再看了,快速地冲了澡便出来了。不一会儿,外卖也送到了,麦文澈去应的门,一左一右接过沉甸甸的两大袋东西。   “你怎么点这么多?”明榛皱着眉把门关上。   “真饿了!”麦文澈没有说谎,今晚在他妈家的确没吃几口东西,此刻正饥肠辘辘。他开心地去拆袋子,看见袋子里的两罐啤酒,忽然狡黠地扫了一眼四周,下巴一扬,“你把房间门关一下吧,免得待会儿烧烤味道都蹿到屋里去了。”   明榛闻言转身去关卧室门,麦文澈快速把外卖袋子上钉着的清单扯下来,揉在掌心塞进了裤兜里。   “怎么还有啤酒?”回来的明榛看见两罐啤酒又蹙了蹙眉。   “送的,好像满100就送了。”麦文澈信口胡诌可谓行云流水了,说完拿起一罐啤酒拉开了拉环,扬起脖子就灌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喟叹。   明榛震惊了:“你怎么喝了?!”   “干嘛,啊——是不是得擦擦。”继续装疯扮傻,“嗯,直接怼嘴喝是不太干净。”   “不是!”瞬间强烈的语气证明了明榛是真的无语,“你不开车过来的吗?你怎么喝酒了?!”   麦文澈脸上露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哎我去,我忘记了!”   明榛猛地笑了起来,是那种惊讶到不可置信的笑:“你这也能忘记?!”   “我口渴!一下子就没想起!”麦文澈继续辩解,还把话题扯开了甩锅给对方,“谁让你家连个饮料都没有呢!”   明榛心里还在思忖着待会儿要不自己再开车送他回去好了,却见麦文澈悠哉悠哉地咬了口烤鸡翅,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明榛:“没事,反正周末,大不了今晚我不回去呗,你不介意收留我一晚吧?” 第40章 100件恋爱小事   这顿烧烤基本是麦文澈一个人在吃,明榛虽然坐在旁坐着,但也就每样都随便试了点尝个味道。   吃完把外卖盒收拾好,麦文澈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说:“感觉我这吃一顿,小肚子都出来了。”随即自嘲道,“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没年轻那会儿好,吃几口就容易长胖——”   “你年纪哪里大了,”明榛有点笨拙地安慰,“三十都还没到呢。”   “四舍五入就三十啦,真老了,都长鱼尾纹了。”麦文澈认真地凑近前,用指腹压着眼角的细纹给他看。   猝然拉近的距离让明榛吓了一跳,卷翘的眼睫、葱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放大,他悄悄后撤了下身子,不认同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小声说:“你怎样都好看。”   麦文澈叹气:“哎,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怎么吃都不胖。”   明榛终于不满地抗议:“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你就比我大两岁!”看着麦文澈一直在揉自己的肚子,他又坚定地补充道,“你一点儿都不胖。”   麦文澈又笑,一手摸着自己肚子,忽然一手偷袭明榛的腹部:“你看,你的是腹肌,我的是胃腩——”   即便隔着T恤明榛也感受到了麦文澈掌心的热度,明明隔着织物,那方寸之间的接触瞬间无限放大,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间就吸了口气绷紧了腹部。   麦文澈感受到了手感差异,嚷道:“哎,你别吸气啊!”   “不吸气也有的!”明榛带了点被人质疑的委屈,两人距离太近,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却又忍不住撩起了衣服下摆,像是要破除什么谣言似的。   虽然这段时间疏于锻炼,但这些年良好的健身习惯坚持下来,明榛胸腹肌的形状还是维持得很漂亮的。虽然他从来不在朋友圈秀自己的健身成果,然而对于男人来说,炫耀是天性,何况是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就像公孔雀会展示自己色泽艳丽的尾屏一样,那甚至是一种动物本能。   是以此刻把衣摆高高拉起展示腹肌的明榛,神色里带着求偶心切的卖弄,又带了丝自然而然的得瑟。   麦文澈笑着伸手在他小腹上搓了几下,感慨道:“要保持这种分块腹肌对体脂要求太高了,我得饿好多顿才能出点形,相比腹肌,还是胸肌更好练一点——”话刚说完,灵活的五指顺着腹腔一下子摸到了胸肌去。   麦文澈似乎还抓揉了一下——明榛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心底有点五味杂陈。   以前明榛大学减重时,麦文澈就喜欢这样“动手动脚”,比如圈着自己的腰说要给量量腰围,或者整个人抱起来说感受一下轻了没,要不就是揉揉他的小肚子。   这么多年后如此熟悉、毫无芥蒂的动作,让他有了点时光倒流的错觉。   男人跟男人之间这样的肌肤之亲算不得多过分多亲密,加上他的每个肢体接触都自然而正常,明榛不仅抗拒不了,还甘之若饴,陷入不切实际的幻觉。   幻想麦文澈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自己。   幻想他们之间有一些暧昧的情绪流动。   幻想终有一天能建立起隐秘的情侣关系。   \\\明榛以前不喜欢拍照,觉得自己胖,不上镜。即便瘦了下来,依然也没有拍照的习惯。突然有一天意识到用照片记录生活,是麦文澈给他发来一张照片,说你跳广场舞真的好搞笑。   那天麦文澈去兼职,下班的时候饥肠辘辘,经过一个广场看见街边有卖烤红薯的,赶紧买一个垫垫肚子。完成一天工作心情舒畅加上刚满足口腹之欲,麦文澈兴致大发,拉着明榛就跑到了广场舞队伍的后面。   明榛哪里会跳舞啊,同手同脚毫无节奏,麦文澈被他逗得笑得前俯后仰,抓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他差点忘记了自己跟麦文澈还一起跳过广场舞这件事。于是那天之后,明榛便决定了,以后跟麦文澈出门做什么事情都要拍照。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玩了什么,都记录下来。初衷很简单,这些珍贵的记忆,他不想忘记。   意识到这些照片还能有其他“玩法”,来源于社交平台曾流行的“适合情侣做的100件事”。   那天明榛突然在微博上看到一个关注的博主有条更新,写的是“周末一起露营,进度条21/100。”   晒出的图片里,是一张写着“恋爱100件事清单”的图片,用红笔圈掉了很多件事。   明榛福至心灵般,忽然心头震撼,然后迅速上网搜索了什么是恋爱100件事清单。   搜索结果弹出各种不同的答案,他一个网页一个网页地打开,又一条一条地往下拉,最后紧张得直咽口水。   明榛想起自己跟麦文澈在一起留下的很多照片纪念,他突然想,那我跟麦文澈也可以打卡这种“情侣一起必做的事”呀!   是不是做了这100件事后,我们也是“情侣”了?   他知道在这个逻辑里,因果关系完全颠倒了,然而他自欺欺人地想,这些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经历,这些就是我们相恋的证据。反正我当它是就够了,麦文澈认不认可又有什么所谓呢,他又不会知道。   当明榛敲下“恋爱清单”这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心虚,只有我一个人认可的恋爱,也是恋爱么?   但当他随意选了一份清单,并开始对照着一件一件地勾划掉自己和麦文澈曾经做过的小事时,那丝心虚又逐渐消散,心里随即开始鼓着泡泡般,欢呼雀跃了起来。   一起吃冰淇淋。Checked√   在大大的圣诞树前拍一张超幸福的合照。Checked√   拍一张对方熟睡的样子。Checked√   一起通宵一次。Checked√   ......   “在朋友面前大方地介绍对方。”   明榛看着这条犹豫了下,紧张地抠着拇指边的死皮,不由得想起麦文澈带他去跟篮球队的人一起吃饭,笑着说“这我路上捡的师弟”时的场景,然后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勾。   他知道自己是在偷换概念。   情侣间的大方介绍跟朋友间的大方介绍不是一件事,但是他掩耳盗铃地想,我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反正他做了就是做了。   继续往下看,里面有好多条实在不太适合放进来的小事,比如“每个月拿出一点钱作为爱情基金,来完成一个小心愿”,比如“在家里各种地方做羞羞的事,沙发,洗手台,厨房”,又比如第100件终极浪漫“陪对方试婚纱”。   这些他都默默地划掉,又重新搜索了别人的“适合情侣做的100件事”,从中挑挑拣拣,选出他们可能实现的、他又向往能实现的,最后组建了一个属于明榛和麦文澈的“100个恋爱清单”。   刚开始他还是在备忘录上记录的,清单的名字延续了他以前写日记时用的代号220和284,贴上了日期和相片,再记录地点和内容:“某月某日,和284在某地一起做了什么事情”。   后来,又嫌弃这份备忘录记录不够美观不够方便,就尝试着想写个每次记录只需要输入文字和图片就能自动生成排版的代码。然而那个时候他搭建网站的能力还是有限,最后找到了一个可以在线创建个人网站的平台。那是国外一个据说很受欢迎的恋爱自建网站,他还花了19美元一年的费用租用下来的。   在摸索了所有的模块后,甚至付费获得了一个自定义的域名,叫“220and284”。   在这个自建网站上,他不仅体验了别人网站上的各种板块,还用他当年稚嫩的代码能力自定义写了不少内容。他把整个网站做成了一个拼图式的格子。未完成的就是灰色,已完成的就自动点亮成粉红色。   从此,这个网站就像是明榛的日记本,每次记录只需要输入文字和上传图片,那些灰色的小格子就自动点亮。   100件事完成的越来越多,小格子越亮越多,不由得蔓生了成就感,仿佛打卡完这份清单,他跟麦文澈就能修成正果。   这份隐秘的记录,几乎陪伴了明榛的整个大学生涯。   离开A城后,明榛跟麦文澈断了联系,这个网站也就没再登录上去过了。   后来,奶奶走了后,明榛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终于获得了一些生活空闲。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明榛也有感到寂寞的时刻。加上人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踩在一个坑里永远爬不起来吧,他决定尝试去结交其他的朋友。   他先是下载了一个同性交友APP,没用两天,就直接卸载了。交友软件里“照骗”横行、言论露骨让他非常不适。   然而,他本就不是个爱好交际的人,圈子太小了,加上眼力笨拙,根本发现不了同取向的可发展对象。   后来想着,要不单纯解决生理需求也好吧。于是做足心理建设和信息检索后,咬咬牙一狠心,在裤兜里揣了个安全套去了家gay吧。   ......然后又灰溜溜地跑了出来。   他发现他不行。   这种不行不是生理上的不行,是他一想到自己要跟一个认识不到几分钟的人拥抱做爱,就“不行”。   青春期的自卑情结影响深远,骨子里的传统思想太刻骨铭心,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露水情缘。   所以,到了周末,他会自己一个人把出租房打扫一遍,再去健身房撸铁;或者出门去书店、去图书馆,看各式各样的工具书;要不然就去超市,什么也不买,就瞎逛,只是听一听人声;再不济哪怕只是在广场边呆坐着,看大妈跳着欢快的广场舞——总之他尽量减少让自己一个人呆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的机会。   然后以去菜市场买上几天分量的食材结束一天的外出,回家精心地做几道好吃的饭菜,聊当慰籍。///   这些年他习惯了一个人过周末。如今回了A城,似乎收获了不一样的生活方式,跟同事跨越职场成为朋友,跟麦文澈重新建立联系,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又害怕这是一种假象。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身体有种忙碌后的困倦,明榛感受到一种充实过后的小慵懒。   最近的生活和工作都很顺遂的样子,让明榛不由得陷入唯心主义,好像麦文澈真的是自己的幸运天使,只要碰到他,自己的人生就会变得闪闪发光。   手机嗡鸣声响起,是杜培,给他转了1万块,说他收到了男朋友还的钱,先还一部分,剩下的后面陆续还上。   明榛没有收,杜培家人交通事故的赔偿还没下来,还不知道要跑多久的手续,他让杜培先留着,等后面赔偿下来了再还他也不迟,反正他最近也不缺钱花。明榛自己家也曾有亲人生病、困囿于金钱的窘迫经历,所以他能感受到杜培缺钱时的无助。   消息刚发出去,杜培回了几个大哭、转圈圈抱抱的表情,然后发了条信息:【明哥,我爱你。呜呜呜呜】   明榛被逗笑了,正想说点什么,对方撤回了那条消息,似乎有点小心地说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介意,我就是很感激很感激你!】   笑意滞在了嘴角,然后轻轻地抿直了嘴唇。   对方有点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也很感激你一直把我当普通人对待。】   杜培一直是个嘴甜的人,真真假假地说着各种“喜欢”和“爱”,明榛从来没把它往其他方向想,然而自从跟杜培前任打架被带到派出所调解后,杜培就很刻意地没再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两人自那天后也没针对杜培的性取向交换过半分意见。   杜培并不知道明榛跟他一样喜欢男人,所以担心这种热烈的表白会让一个“直男”误会。因为有些直男总是无敌自信,觉得跟一个gay做朋友总担心gay会爱上自己。   明榛很懂对方这种珍视一个真挚的朋友、不想给人造成困扰、因为害怕自己特殊而被疏远的心情。   因为,他对麦文澈,何尝不是这样呢?   这么一分神,似乎又错过了聊天的合适机会。不过他跟杜培虽然当了3年同事,熟悉起来却是回A市后,到现在也才三四个月而已,也许......也不用那么着急。   这晚明榛花了点时间才能正常入睡。他租的是个一房一厅的公寓,就只有一个房间,两人自然得睡一张床。他太久没跟麦文澈同床共枕了,这种身旁躺着个人的感觉太陌生了。   这种陌生感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明榛摸索着按掉,忽然腰后侧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他整个人激灵一下就醒了。   一转头看见麦文澈被吵醒后不耐的样子,眼睛困得睁不开,咕哝着问“几点了”时才想起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床上。:?制作○攉 戈卧慈 第41章 增长的进度条   明榛轻声回“九点”,麦文澈不解地问“周末起那么早干什么”,然后用手捂住耳朵嘟囔着“我再眯一会”,便停止各种蠕动,似乎又睡了过去。   明榛本来周末也没特别赖床的习惯,加上被这么一吓就完全没了睡意,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起身。洗漱过后,习惯性想做份早餐吃,既不知道麦文澈想吃什么,也不知道他会睡到什么时候起,所幸肚子也没特别饿,便开着电脑看看数据报表边等麦文澈起来。   等麦文澈“眯”醒后已经是半小时后,明榛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的?有面吗?”麦文澈问。   明榛知道他爱吃面食,拌面凉面汤面卤面,各种做法都爱吃,当年短暂的“同居”时他还研究出了麦文澈喜欢的菜码。   他拉开冰箱看了下材料,最近工作没那么忙有时间做饭,加上经济捉襟见肘自己动手更便宜,所以食材存货相当丰富,问道:“可以做汤面或者拌面,你想吃哪种?”   麦文澈一听,眼睛都亮了:“拌面吧!我好久没吃过你做的拌面了。”   拌面要花的时间比较长,麦文澈洗漱完就站在旁边看,闻着五花肉煸油的味道直嚷嚷着香。待到面上了桌,麦文澈呼噜呼噜地吃着面,囫囵进食间还说自己周末难得休息,平时一定得睡到中午才起,今天吃到了这么好吃的面,早点起也值当了。   明榛和他聊着这些鸡零狗碎的生活日常,听着这个一直对自己不吝夸奖的人的赞赏,突然觉得......真的很喜欢。   有种甜丝丝的欢喜充盈胸腔。   喜悦完又有一丝怅惘。   这一整个周末,明榛都是跟麦文澈一起过的。   麦文澈周六晚约了朋友过来聚餐,说给叫小范的朋友接风洗尘。两人吃完早午饭后,便驱车回了他住处。下午去采购了些食材,尔后陆陆续续迎接了一些朋友过来。   叫小范的女生说是个烹饪高手,所以才选择了在家下厨。明榛不太擅长交际,但喜欢下厨,加上也想着给小范打下手交流下厨艺,所以时间基本都泡在厨房里。   这顿晚饭男男女女有七八个人,除了小范和她老公是情侣外,温献带了个年轻姑娘,介绍说是“朋友”,某某大学还在念大三。麦文澈转头在小姑娘看不到时戏谑他“不是人”“小七岁也能下手”。   温献一脸无辜地说:“我一直都在说男人不是好东西啊!男儿本色嘛!”   麦文澈笑骂着“狗东西”又去踹他。   两人聊着天,温献忽然问他有没收到黄渺的婚礼请帖,说是下个月就要举办婚宴了,黄渺让他携眷参加。   麦文澈回说收到了,对方也是叮嘱他携眷参加来着。   温献说:“我准备带我宝贝去。”   麦文澈瞬间无语:“你带人去,那我自己一个人啊?”随即有点报复性地放弃说,“行!那我带兜兜去。”   温献啧了一下,说:“兜兜,兜兜,怎么像叫条狗似的。”   麦文澈瞪了他一眼,反驳道:“就算是狗也是条好狗,不像你,狗东西。”   温献无所谓地耸耸肩,忽然又凑进来,小声问:“你俩好上了?”   “没。”麦文澈有点苦涩。   “喜欢就上啊,磨磨唧唧干什么呢?”温献不解。   一直以来麦文澈跟人交往的细节没跟温献谈论过。男人好面子,觉得感情的东西不值得细说,何况麦文澈又怕跟一个直男讨论gay的感情会膈应到他,所以都很克制倾诉。而麦文澈不说,温献也很有眼力见地不问。   那丝苦涩逐渐变成了一丝烦躁,麦文澈答:“再......等等吧。”   明榛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对象,然而对方却能满足他对平凡生活的憧憬。麦文澈说再等等,无非是想等一个可以交付真心的答案,等一个能将心结一笔勾销的真相。   再等等吧,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个饭,席间谈天说地,浅斟慢酌,好不快哉。明榛没有喝酒,麦文澈也不勉强,说他不喝的话刚好晚上送其他人回家。   麦文澈今天似乎很高兴,等到散场的时候,已经明显喝得醉醺醺了。明榛本来是打算把其他人送到家后就回自己住处的,但麦文澈起身送行时摇摇晃晃地趔趄了一下,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脑海里老闪现出在网上说有人喝醉后吐了被自己呕吐物呛死的新闻。   幸得都相距不远,等他放下其他人后车头一转回了麦文澈家。   明榛庆幸自己转身回头了,按了好久门铃麦文澈才给他开门,然后才坐下一会,对方就冲去厕所抱着马桶吐得一塌糊涂。   明榛帮他拎着衣服后领免得他吐脏了,忍不住有点生气,责怪道:“你说你,跟朋友喝酒也这么拼干什么呢!”   麦文澈盖上马桶盖按了冲水键,咧着嘴笑眯眯地说:“高兴嘛!你们都回来了,特别高兴!”   明榛无奈地要拉他起来,蹲地上的人忽然伸开了双手:“你抱我。”   明榛愣了下,麦文澈见他不动,不满地晃了晃手,带了点撒娇的语气重复道:“我走不动了!你抱我!”   明榛妥协了,弯下腰,一手抄起他膝弯,一手穿过他胳膊,把人抱了起来。   麦文澈算不上身材娇小的男性,手长脚长,还有点重量,此刻却蜷缩着身子,窝在他怀里,安静、祥和,像个安睡的......大猫咪。   从洗手间到房间的这十几步路他把人抱得很稳,也走得小心翼翼,用胳膊撞开了房门,一边膝盖跪在床沿上,轻轻地把麦文澈放在了床上。   不自觉地轻舒了口,刚准备起身,麦文澈一下子拉住了他,嘟嘟囔囔地喊:“不许走!”   明榛觉得麦文澈应该是喝醉了。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接喝醉的麦文澈回家的场景,在那个呼气成雾的冬夜,他给他换衣服,对方闹着小脾气不肯穿,边喊着冷边往自己怀里钻。   跟现在一样,有点任性,有点黏人,有点小孩子脾气。   明榛放软了声音哄道:“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杯水!”   麦文澈的手把衣服攥得紧紧的,放着幼稚的狠话:“我明天起床要是看不见你,我就跟你绝交!”   “真不走,我答应你。”   “拉勾!”醉鬼伸出了小指。   明榛伸出小指跟他拉勾,麦文澈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才两秒钟,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入秋了,有风撩起纱窗,拂在身上有点凉寂。明榛走到窗边关上窗,拉上了窗帘。   在公司应酬喝醉就算了,跟朋友聚餐也能喝醉,他怎么都不爱惜一下自己?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有人照顾他吗?那个......分了手的前任女友,能扛得动他吗?   明榛看得眼角发涩,整颗心被揉得生疼。   他不知道这种疼是因为脑海里的哪个关键词触动的,是没人照顾他,还是前任女友。   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就那么沉醉地看着安稳入睡的人,看着那柔和下来的五官。   第一次见麦文澈,就觉得他生得好看。遥远站在舞台上的人,五官看不明晰,但他就是觉得他好看。   他的睫毛好长,鼻子也好挺,睡着的样子好乖。   视线从上往下,停留在那紧抿的唇。麦文澈的唇也很好看,薄但饱满,是那种让人有亲吻欲的唇——睡着的人没有任何距离感,也毫无反抗力,似乎可以让他为所欲为。   明榛觉得喉干舌燥,咽了咽口水。   四年前对方在自己身下抗拒挣扎的场景碎片般倏然涌入脑海。   他曾发过誓不能再有任何逾矩行为,最终克制地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柔声道:“晚安。”   这天明榛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留了下来,不过最后睡的是旁边的客房。   经过这次周末愉快的聚餐活动后,麦文澈把明榛拉进了一个叫“舌尖上的突击队”的群里,这群人会偶尔一起约个饭、出去野营或者周边游,明榛的日子忽然变得更热闹了起来。   后来明榛又登录上了那个恋爱自建网站。   当年租个性域名时豪气地一充值就是3年,现在早过期了。   艰难地重新登录了后台,域名果然失效了。幸好多年过去了,这个网站也没有倒闭,要不怕是啥回忆都没有了。   他觉得有点可惜,想重新续费,想了好久都没找回Paypal账户和密码。折腾了一段时间放弃了,上万能的某宝找到代付后,才终于续了费。幸运的是当初那个域名过期了也没有人抢注,他轻而易举地又重新注册回来了。   又点开那个现在看来UI界面真的很幼稚很丑的网站,当年的进度停留在64/100,还有三十多件事情没有完成。   一张一张地翻着当年的图片,一字一句地读着几年前的文字,回忆如洪水倾泻,看得他心里闷闷的。   衣服会过期,网站会过期,暗恋也会过期。   可是明榛的暗恋,大概一直一直都在保质期内吧。   他点击了网站上的“上传照片”按钮,把最近跟麦文澈去看脱口秀、去野营的照片添加上去,看着进度条变成了66/100。   好像当时还设置了,如果这100条清单做完,所有小格子就能合并成一个大爱心来着?   那么久远了,明榛自己也记忆模糊、不太确定了。   只是现在回想一下,真的好土。   ?宋旧辞   过渡一下,过几章就进入转折章节啦~~不要急不要急~mua~ 第42章 踩在深渊边缘   某个工作日早上,明榛看见“舌尖上的突击队”里小范艾特了麦文澈,问他说上次推荐周年纪念可以去的餐厅叫什么名字。   麦文澈是过了中午才回复,把上次的法餐餐厅名字和地址发了出来。   小范就调侃他麦总监就是大牌,消息得三个小时才能回。   麦文澈笑骂小范没良心,说他刚去供应商那边看完材料回来,饭都还没吃上先回了她消息。   说完又苦兮兮地问:【周末各位大厨能来安排个家常菜饭局吗?这星期吃外卖吃吐了!】   然后艾特小范和明榛:【@范大厨?@明大厨?】   小范马上回了:【对不起,不要艾特有夫之妇,范小姐本周要跟老公二人世界。】   麦文澈毫不客气地给了小范一个“飞踢”表情包,小范幼稚地回了个“反弹”。   明榛看着两人在群里抬扛,心里一动,私聊了麦文澈:【澈哥,你今晚要来我家吃饭吗?】   准备发送时又删掉,重新打了段:【我最近每天下班都在家做饭,你要来蹭饭吃吗?】   果不其然,麦文澈立马发来语气强烈的【要!!!】   原本说了7点能到,但麦文澈真正坐下的时候都晚上8点30了。   “没事,你说能走的时候我才开始炒的菜,还热乎着呢!”明榛给人装着饭,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冰箱里有可乐,你要喝吗?不过是无糖的。”   “给我买的吗?”麦文澈惊讶地问,听到对方“啊”地应了声后,他做作地捂着胸口,五官夸张地皱着,“兜兜你怎么这么好,长得好看,身材又好,温柔善良,还这么居家体贴,世界上哪里找这么好的男子哟!”   ?这么多年了明榛依然还是不太适应麦文澈这种赤裸的称赞,但飞扬的嘴角和眉梢出卖了他内心的喜悦。他将装得满满当当的饭碗放在麦文澈跟前,用催促掩饰自己的害羞,道:“吃饭吧。”   填饱五脏庙后心情舒畅,麦文澈手脚麻利地帮忙把碗筷清洗干净后,整个人心满意足地窝进了沙发里。   身边的沙发微微陷了下去,明榛也坐了下来。   两人安静地刷着手机。   人和人关系亲近到一定地步,即便都不说话也不会尴尬,就这么干呆着各做各的事情也很舒服,麦文澈觉得他们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他偷偷扬了下嘴角,干脆整个人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惬意地伸了伸懒腰,脚后跟看似随意地就搭在了明榛的大腿上。   感觉对方似乎用余光瞟了自己一眼,没动也没阻止。   麦文澈这些天都没什么机会刷手机,这下难得空闲下来,便打开了朋友圈。朋友圈里人生百态,他虽然是个看客,却很热情地参与其中,一溜下来给人点赞点评——当然,更多的是出于社交目的才做此行为。   然后,他刷到了很早之前在儿童公园加的那个童模经纪的一个短视频,配文说的是:“还是男孩子比女孩子更乖。”   他点开视频一看,里面两个小童模,小女童在哇哇大哭,妈妈在旁又骂又哄,而另外的小男童在旁绞着手看着。   麦文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拍摄的时候,毕竟是少不经事的稚童,他也曾有拍到一半突然发脾气不愿意再拍的时候。   麦池雪刚开始是哄他,哄着说拍完了就带他去吃雪糕杯吃冰糖葫芦,小麦文澈依然倔强地不动。   然后麦迟雪就开始骂,骂他不懂事、没良心,火气上来就狠狠往他屁股上抽巴掌。   然而,看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无辜稚子,自己又委屈上了,说自己命苦,说自己没用,为什么跟了这么一个男人,还生了一个不听话的儿子,最后抱着麦文澈嚎啕大哭。   简直是不堪回首。   麦文澈晃了晃脑海里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叫轩轩妈妈的朋友圈。这个叫轩轩的新晋小童模这几个月来似乎接了不少的片子,服装的、鞋袜的、玩具的——麦文澈正随手翻着,突然在一组照片上停了下来。   摄影色调是有点哥特暗黑风的一张图片,轩轩穿着繁复的宫廷衣服摆着各种动作。其中有一张是趴在黑色的——嗯,应该是毛毯上,光着脚丫,头向着镜头高高昂着,手里拿着一支棒棒糖,伸出舌头,似舔非舔的样子。整个照片的光线集中在脸上,视觉冲突很强烈。   麦文澈的心里打了个咯噔。   多年的童模经验以及成年人的敏感让他立刻感受到了这张照片的不对劲。   麦文澈翻遍了轩轩妈的朋友圈,除了这一张风格突兀外,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他又一张一张细致地看了下那些精修过的照片,忽然在某一张上面看到了一个微博水印,他快速去搜了这个账号。   似乎是个儿童摄影号,分享了很多童模大片,有几万的粉丝关注。   麦文澈翻了下相册,左看右看都是个正经的摄影号。难道是我......过于敏感了?   正想退出来,他终于感受到了异常。每条微博下基本都是寥寥几条评论,但点赞非常多——虽然社交平台上点赞通常比评论多,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摄影号,每条微博上千的点赞互动数让人觉得不甚合理。   他耐心地重新翻了一次博文,在众多的童模中找到了轩轩。配文很简单:“今天的乐园主题拍摄,作品编号SK277。”正是朋友圈那张让他有不适感的哥特风照片。   评论寥寥几条说“很有艺术感”“有暗黑童话那味”,他点开了点赞的头像,开始一个一个地点进主页查看。   小号,小号,还是小号。   他看了几个,全都是几乎没有内容、没有更新的小号。   在他的坚持不懈翻了十几个人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经常发原创微博的账号,在一众愤世嫉俗的新闻转发、言辞激烈的时事点评里,他翻到了一条隐晦但绝对有深意的微博。对方写的是:“RT371太绝了,我社爆!”   麦文澈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不能见光的隐秘,他踩在了某个深渊的边缘。   对方的微博量太大,每天都有大量的转发或者发言。偶尔有一两个带着神秘字符似的数字,类似SK991或者RT400,麦文澈快速破译了,这对应的是前面那个摄影号的作品号。   看了很久找不到苗头,麦文澈决定直接出击。   他以前公司做微博运营时有好几个小号,他登了其中一个,私信了这个账号,发了个10块的红包,然后去轩轩妈朋友圈截了张日常照片发过去,问道:“我是在摄影号那边摸过来的,求求告知这个该怎么上车。”   麦文澈没报希望对方会回复,所以同样的手段发了好几个账号。还在准备搜寻下一个目标时,没想到其中有一条私信居然收到了消息。对方问:“加群了吗?”   心头凛然,麦文澈居然紧张得手都在微微发抖,回:“没,有群号吗?”   发出去后他一直在等待着,然而等了几分钟了还是没有回复。于是麦文澈又发了个红包,这次发的是100块,他说:“哥们,求你了,想上车。”   红包立刻就被领取了,对方发来了呲牙笑的表情包,说:“兄弟上道哈!”很快,对方回复了一个群号,说添加答案是“大黑”,让他加了后翻相册有“车票”,还说什么“我都手把手喂到嘴边了,还是吃不了,就饿着吧。”   麦文澈违心地一连发了几个谢谢。   接着便按照那位网友的步骤去加QQ群了。通过得很快,群里有1000多人,还开启了全员禁言状态。   麦文澈有种如箭在弦的紧迫感,他正准备去翻相册,小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从惴惴不安的情绪中抽离,他抬眼看了眼明榛,对方指指他的腿,说:“我倒个水——你喝吗?”   麦文澈摇了摇头,把脚收了回来,直起了身子端正坐好,又低头继续手里的事情。   明榛起身去拿杯子,倒水,又转头看了眼沙发上一脸严肃的人。   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人没有觉察他的视线,因为麦文澈觉得,他可能,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庞大的罪恶产业链。   麦文澈一骨碌从沙发上起来,跟明榛借电脑用。明榛不明所以,边问他是不是要处理工作,边开了电脑。   麦文澈从QQ群相册里摸到了一个网站。   这是个会员制的网址,包年包月不同的套餐都有,而且会员费用价格不菲,包年费用居然高达8888元。普通人能浏览的内容很少,只有充钱成为会员后才能进行作品浏览,群的作用是发网站链接,发每个作品的试览,会员可以拿著作品号到网站进行“专辑”购买,专辑内容有视频、音频、图片等不定。   所有的作品都是儿童摄影,但图片让人触目惊心。穿着性感情趣衣服的、摆着明显诱惑人动作的、若隐若现怀抱琵琶半遮脸的、全部都是脚部手部身体特写的......   或隐晦或赤裸,什么类型都有。   而从照片的角度、光线、构图来看,都是高清设备拍摄的。   他付费解锁了一个标题叫“瑟瑟发抖的太可爱了”的视频,是个小女孩,穿着清凉的小裙子,镜头后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拉她的裙子露出身体,她双眼泛泪低声地说着“不要”,镜头后的人便说“那你不拍没有钱结了,你妈妈今天就领不到钱了”,然后还说“这么不听话,下次都不找你拍了”。小女孩最后边哭着边自己把裙子扒了下来。   隔着视频他能感受到小女孩无力的抗拒。   他看到了这个视频下的留言,那些匿名的账号都说着不堪入目的猥琐话语,那是些不应该对垂髫童稚该说出的话。   一阵恶寒从脚底涌起。   麦文澈从小当童模,经历过寒暑颠倒、经历过饥寒交迫、经历过布料过敏受伤、经历过长时间高强度工作,但从没想过儿童拍摄还有如此恶心的一面。   他甚至庆幸,自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恶性事件,否则不知道该留下怎样的心理阴影。   “你怎么了?”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明榛站在了麦文澈面前,担心地看着他。   麦文澈怔怔地抬起了头,看了眼明榛,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震颤,愤怒地、害怕地,颤抖着。   “你脸色好差,怎么了?”明榛看着麦文澈居然微微地抖了起来,紧张地问。   “兜兜——”麦文澈低低地唤了一声,突然很想起身抱一抱明榛。   但他没有这么做。   “你在看什么?”明榛从桌子对面绕了过来,走到了麦文澈旁边,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   麦文澈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自己也说不好刚才那一刻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   工作上再大的压力他都扛过,却很奇怪地在这种事情上容易崩溃,上次差点轧到一个小孩是,这次看到有小孩被强迫拍那样的照片也是。他仿佛对小孩有着一股天生的悲悯,无法轻易对这种事情释怀。   年龄逐渐增长,人生经历逐渐丰富,在处理其他事情上逐渐成熟成稳,也对幼小的生物更容易心软,更容易脆弱。   那种孤独的、需要人陪同的感觉越发强烈。   也许是自己的童年并不美好,所以也不忍看到小朋友陷入任何不幸里。   觉得庆幸,也觉得无助。总之五味杂陈。   然后他又分神想,会不会并不是他容易在奇怪的事情上崩溃,而是,他愿意把脆弱的自己展示给明榛看,所以才会情绪崩溃?   明明是年纪更小的后辈,却有着让人想依赖的安定感。   待情绪稳定下来后,麦文澈一五一十地从儿童公园遇到轩轩妈妈开始说起,到今晚发现的这个网站结束。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明榛问:“你打算怎么办?”   麦文澈认真坚定地回:“我要联系轩轩妈妈,然后让她报警。”   ?宋旧辞   昨天说“很快进入转折章节”不是“马上进入转折章节”啊喂!(叉腰)   已经进入转折故事桥段啦!   看了眼草稿箱,3章后(也就是下周)才能亲亲抱抱举高高啊,急的话就囤囤吧! 第43章 有种见家长的感觉   麦文澈跟轩轩妈发了简短的描述,对方很快回复了,然后两人通了个电话,大致将历程复述了一遍。对方愤怒地咒骂了起来,麦文澈询问明天能否见一面,方便传达给她更多的细节。   对面的女士似乎有点迟疑,但很快同意了见面,说会跟轩轩爸一起过去。   明榛听见麦文澈挂了电话后又联系了助理,让她明早先把一些紧急的工作处理了,剩下不紧急的工作统统帮他延后。   明榛不太确定地问:“你明天自己去吗?”   “嗯。”   “需要我陪着吗?”   麦文澈牵强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又不是我去报警。我自己去就行了。”   明榛虽然觉得自己陪着的确没什么必要,但又放心不下,只能妥协道:“那及时跟我反馈。有需要打我电话。”   第二天,明榛和杜培去拜访客户,中间麦文澈有一直给他发消息,给他说事情的进展。   说他跟轩轩爸妈碰头了,轩轩爸妈还带了两个家长过来,都是同个幼儿园给同个摄影师拍过照片的小孩家长,还是她给介绍的。   说他跟几个家长去警察局立案。   说派出所的民警问询流程很长,还说需要带小孩来做二次详细问询,到时会约个儿童心理专家陪审。   说家长情绪很激动,七嘴八舌要求警察立刻去抓人,夹杂在一群愤怒又心急的家长里做情绪安抚太操心了。   说他们离开派出所了,轩轩妈创了个新群,肯定还有更多的受害者,要拉更多的人进来。   ......   明榛一个早上都是正经会议,根本来不及回麦文澈消息。不过对方似乎也没等待他回,一直断断续续地发了很多条过来。结束会议后,干脆让杜培开车,自己迫不及待细细地重新看了一次麦文澈发过来的文字。   早上的会议散得比较早,他们午餐的时间比较充裕,杜培说刚好发了工资,说附近有家烤肉店出品便宜好吃,要请明榛吃午饭。明榛现在心思都不在上面,不太所谓就同意了。   没到饭点,烤肉店里只有寥寥几桌人。   杜培点了吃的后给明榛看餐品,问他有没有想加的。他接过手机去看菜单,看见杜培无所事事到处张望,眼神一直往他侧后方卡座的两个男人看去,便好奇地问:“看什么,是认识的人吗?”   “啊,不是!”杜培有点慌乱地解释,语带心虚,“就是......嗯,觉得应该是一对,就多看了眼——”   一对?明榛疑惑地转头看了下,的确是两位男士啊。难道——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看出来是一对?”   杜培见他似乎感兴趣的样子,压低了声量:“一般这么空旷的餐厅,偏偏选那么角落的地方,大概是为了方便一些亲密行为不让人看见。”似乎为了更好地说服自己这个观察,他还举了例子,“你看,我跟你,光明磊落的,我俩也不需要选什么角落坐着。”   明榛喉咙微动,说:“那可能人家有事情要谈呢。”   “有正事要谈不会选烤肉店吧,”杜培不认可,“而且不会选卡座——”他正说着,突然有了点小兴奋,“啊,他俩在互相喂东西吃,那肯定是了!”   明榛本身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是他也实在好奇,别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两个男的是一对,闻言下意识就想转头去看。   杜培猛地一下子按住了明榛放在桌面上的手,慌张道:“别转头!要被人发现了!”   明榛没转头,但视线看向了杜培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杜培慌乱地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掩饰不安,想说点啥,恰好服务员此刻端着木炭上来,两人自然地安静了下来,算是稍微缓和了下尴尬。   服务员上好菜品离开,杜培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小声说:“明哥,你不要误会,我从来不搞直男,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后,明榛那句即将要坦白出口的话却被吞咽回肚子里去。要怪就怪自己太迟钝了吧。以前的陶立锐看不出来,现在的杜培也看不出来。   况且人家也没那个意思,也是当一个普通正常朋友相处,自己这个时候自曝,很难不让人误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打消明榛的顾虑,杜培又说:“而且说实话,你当朋友不错,当男朋友不太行。”   “为什么?”明榛讶然问了出口。   “虽然吧你是长得帅,但是像个闷嘴葫芦似的,只会工作,又不爱玩,没啥情调。”杜培点评完毕,似乎怕他生气,又没啥底气地找补,“哥是你问我的啊,你别生气啊——”   明榛没说话,摇了摇头。   杜培说的是实话,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的确是个很闷的人,既不擅长交际活动,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   他也想变成那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可是他不是那样的性格。   孤僻的人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手机忽然传来振动,置顶的对话框里,麦文澈发过来消息。说他终于跟那群家长分开了:【有点累,比上班还累。】   听见他说累,明榛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到底怎么对一个人好才算是真的好?   人情世故处理起来总是太难。   果然自己太闷了。   思前想后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句:【今晚来我家吃饭吗?给你做些好吃的犒劳你。】   麦文澈:【能点菜吗?】   明榛:【嗯。】   麦文澈:【那我想吃酸菜鱼,能做吗?】   酸菜鱼......明榛还真没做过酸菜鱼。不过,他好像记得写字楼旁边有盒马鲜生,应该有半成品的酸菜鱼,下班了可以去看看。实在没有的话菜市场自己去买鱼切片再买个调料包也行,应该不难做,于是回了个“能”。   麦文澈:【那我要加金针菇。】   【豆皮。】   【豆腐。】   【魔芋丝。】   【娃娃菜。】   明榛看着那边不断冒出来的配菜,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怎么这么馋。看来,今晚这个酸菜鱼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哎呦,明哥跟谁聊天呢?”杜培忽然满脸八卦地看着他,口气揶揄,“笑得这么甜。”   明榛轻咳一声,敛起笑容,欲盖弥彰地回道:“没谁。”   “我看到了,麦总。”杜培得意地挑挑眉,又说,“幸好你现在跟麦总关系好多了,刚认识的时候我觉得他很难搞来着。”说起这个,他还心有余悸。   不想听到其他人对麦文澈有不好的评价,明榛悄无声息地替他开脱:“还好啦。他就是严格了点。严格点好,总比什么标准都没、自己摸索更强。”   杜培撇撇嘴,不知道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吃完饭结账出门时,明榛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坐角落的两个男人,一个端坐着微笑地讲着话,一个撑着下巴在听着——感觉就很正常很普通的两个男的,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是一对的呢?   这天下了班明榛便去旁边写字楼去买酸菜鱼,运气很好,一进盒马就买到了。又买了麦文澈点的配菜,便马不停蹄地回家。   麦文澈下午回公司处理了工作,难得下班也早,站在厨房门口等吃的,边给明榛讲早上报案的事情。   其实大致跟微信上说得差不离,就是添了些许细节。   麦文澈先前在公园加的那个童模中介是起牵桥搭线角色的人,她先是认识了幼儿园的一位妈妈,通过这个妈妈就跟附近的幼儿园、小区里的家长都能联系上了。这位妈妈帮忙推荐了不少的小朋友去拍照。   因为第一次试拍基本都是在公园、幼儿园这些公共场所,光天化日下,家长们都放下了防备心。家长想着拍几张照片就能赚钱,说不定孩子还能成明星,也都乐此不疲地带小孩来参与拍摄。   摄影公司大概也不是什么正规摄影公司,估计就是专门拍这些儿童色情照片的,假借着商品拍摄的由头,先是拍一些服装、玩具之类的产品逐步获取家长的信赖,再慢慢地拍泳装、暗黑情绪片去试探家长,到后来熟悉了后家长对拍的内容就放心了,就会转移到室内摄影棚,借口不适宜家长围观,把家长隔绝在一帘之隔的外面。   明榛甚是惊讶:“拍摄的小孩这么多,就没有家长发现不妥吗?”   麦文澈告诉他,拍摄都是在正经的摄影棚或者摄影基地里拍,流程也很正规,家长们一时麻痹大意了。而网站上的那些孩子被捆绑、拿着情趣用品、穿着暴露的镜头都是打着拍微电影、拍警示教育片的噱头瞒骗家长拍的。   犯罪嫌疑人经过了层层试探,那些警觉机灵的家长和孩子基本就只拍一些手脚肢体特写就结束了,而大意迟钝的家长和小孩才会有“机会”到棚内拍摄。   更可恶的是,有个小女孩都拍了近两年了,家长居然毫不知情。如果不是这次轩轩妈把她喊过来,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小孩被拍了不雅照!昨晚盛怒之下跟小孩一询问,才知道小孩不仅曾经在摄影棚脱过衣服,甚至还被抚摸被猥亵过。   他们在派出所里义愤填膺地要求警察抓人,但警察同志说要对信息进行摸排侦查,不能马上执行,让家长们等回复。几位家长对派出所警察的态度有点不满,觉得他们像是不上心的样子。   麦文澈自认为跟派出所打交道的经历还算正面,说到这忍不住替警察说话:“其实人家警察那是冷静处理,每天都要面对各种不同的案件,总不能事事都咋咋呼呼的吧。”   他举例说起上次他妈遇到的金融诈骗案,警察也是前面先摸排证据,到后面证据确凿了,才传唤抓的人。   “嗯,”明榛也表示认可,附和道,“警方报案也要讲究证据的,也不能随随便便抓人。”   就这么闲聊着,酸菜鱼终于上桌,配料满满的一盘,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两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动筷子,明榛的电话就响了。他把手机拿过来,跟麦文澈报备了下“我妈”,便自然地接了起来。   明母打的是视频电话,开口便是常规问候:“儿子,下班了吗?吃饭了吗?”   明榛答“正在吃”,明母嗔骂了句“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呢”后,又自然地问吃什么。明榛切换了镜头视角,麦文澈猝不及防便入了镜,他只得介绍道:“这我朋友,我大学师哥。”   麦文澈正美滋滋地夹着鱼片呢,给了明榛一个刀子般的眼神,又马上恭敬地跟人问好。   镜头里忽然窜出了明父的脸,惊讶问道:“这谁?”   明榛以为只有明母跟自己视频,这骤然出现的脸把他吓一跳,加上他跟明父坦白过,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是朋友,只是大学师哥!”明榛紧张地强调了两次“只是”。   那边的明父半信半疑,忽然抓起了桌上的老花镜,戴好后才开口问:“师哥叫什么名字?”   麦文澈答:“叔叔好,你叫我文澈就好了。”   问:“是哪里人啊?”   答:“A城人。”   问:“今年多大了?   答:“28了。”   问:“做什么工作的?”   直到这了,明母才推了推他,嗔怪他:“你这问的什么啊?”   “我就问问!”明父不满被打断,反驳道。   “走开走开!别妨碍儿子吃饭了!”明母推了一把旁边的老伴儿,继续笑盈盈地说,“榛啊,长话短说啊,我明天跟你阿姨去果园摘柿子,给你寄点不?”   初秋正是柿子飘红的时候,以往明榛怕麻烦,一般明母说要从家里给他寄东西他都拒绝,但这次他却没打算拒绝。家里的柿子口感甜脆,美味多汁,想起白天杜培说他很闷又没情调,忽然觉得可以寄些来拿给项目组的同事吃,嗯,澈哥也可以给一些。思及此,他应道:“好!你给我寄两箱——不,三箱!”   “你要这么多啊?”明母诧异。   “嗯,给同事尝尝。”明榛答。   “好!摘了给你寄!那你赶紧吃饭!我挂啦!”明母高兴说完,干脆果断地挂了电话。   两人对望着同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静默两秒突然都笑了。   麦文澈笑:“我怎么有种见家长的感觉?”   本来还笑着的明榛忽然脸色一讪:“他就是好奇,没什么恶意的。对不起啊。”赶紧转移话题,“吃饭吧,别冷了。”   正准备吃饭,手机收到了条信息,明榛打开,是明父,他说:【你妈那边我会试着慢慢跟她说的。】   明榛赶紧给他回:【真的只是朋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明父又发来一条信息:【你不要急,不要像当初跟我说那样冲动,她身体不好。】   看着这句话,明榛眼眶一湿,蓦然就有了想掉眼泪的冲动。   他低着头起身,掩饰说道:“我上个厕所。” 第44章 正义联盟   晚饭过后,麦文澈抽空看了下手机,越看眉头皱越紧。早上轩轩妈拉的群,怎么群里的人越加越多?群名还改成了“正义联盟。”   本来七八个人的群,一个说“我女儿说她班里的浩洋也拍过,我把她妈妈拉入群”,一个说着“我有做律师的亲戚,可以咨询一下他”,还有什么“我有做公众号的朋友可以帮忙曝光”......   就吃顿饭没看手机的当口,群里就加了十几个人,累积了500多条消息。   新加入不懂情况的还不断有人艾特他,问网站是什么,问他是怎么发现的,问照片都有什么类型。   混乱又嘈杂。   麦文澈跟明榛要了电脑,又重新登了次那个网站,把网址和网页上的一些信息发了出去   有人通过群聊添加他。不能通过群聊添加是很久以前麦文澈设置的,懒得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上段时间被三晨的那个广告优化师提醒,当时想着明榛会加他,所以他就改了过来——当然后面还是自己加的人。   他通过了添加,对方说自己小朋友也被拍了,说她有个五六万粉丝的母婴号,如果警察这两天不响应不抓人,她就写文曝光这件事。   麦文澈安慰她,让她相信法律、相信警察。   旁边的明榛见他忙碌,就没有打扰他,自己刷着手机找些消遣。   明榛平时很喜欢在网上看一些旧屋改造、全屋清洁的视频,看着一些旧房子焕然一新,有种奇妙的解压感。   他正悠然自得地看着自己的视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意识到电脑前的人正撑着下巴微笑地看着他,一扫先前凝眉肃穆的样子,眉眼弯弯,似乎心情很好。   明榛有点诧异:“怎么了?”   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麦文澈用着商量的语气问:“过两星期黄渺结婚,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吧。”   明榛很迟疑:“不太好吧,我跟她好久没联系了,她也没邀请我。”   “我确认过了,她说可以携——呃,我说要带你去,她同意了。而且,”麦文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神情愉悦地继续说,“温献要带她女朋友去,你跟我一起也有个聊天的伴儿。好吧?”   明榛本来的确不太想去,但听到温献会带女朋友去,如果麦文澈自己一个去好像的确挺可怜的,于是他便同意了。   手机里的租房翻新视频还在播放,明榛脑海里忽然来了灵感,把视频停了,有点兴奋地转移了话题:“我刚突然有个想法,三晨的电动牙刷,得换个适合互联网一代的形象。”   最近他们都想重点推电动牙刷这个产品,画风突然转到工作,麦文澈有点无语,但他也非常迅捷地切换了工作模式:“详细说说。”   “三晨这个牌子,优点是国民知名度高,缺点是太老了,年轻一代觉得不够‘潮’。我们既要保留三晨的品牌认知,又要颠覆老旧印象,要出一版适合新生代互联网审美、适合传播的形象以及slogan。”   明榛边说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坐在麦文澈身边,开始认真地讲解:“比如李宁融入国潮大刀阔斧的革新设计,比如元气森林跟传统饮料不一样的新概念定位和营销,他们都有共同点,符合年轻消费者的潮流和时尚。”   随手拿过旁边的纸笔,开始画起来,边画边讲解:“三晨三晨,可以做点趣味营销,比如汉字‘三’是老旧,阿拉伯数字‘3’是新潮。互联网角度,3就像人的嘴,是亲亲的意思;33333,是好笑的意思——嘶,可以用‘三’和‘3’做个系列短片,给人传达电动牙刷是三晨的新品、新概念。另外也可以做文艺的情感营销,女性用户比较喜欢。比如,三晨,可以拆成‘一日三餐,黄昏早晨’,而三晨牙刷可以是‘三餐四季,醒来有你’——嗯......这个文案我现在还定不下来,不够顺畅,估计得找人头脑风暴一下......”   麦文澈最近在三晨电动牙刷如何破局上也很困扰,于是顺着明榛的思路两人便开始热烈讨论起来。聊到后面两人出了个粗略的方案,麦文澈准备回公司后找产品设计出新的包装设计图,而明榛则准备让策划这边做个可行性评估,准备做新的品牌宣传。   时间悄然流逝,麦文澈要回去了,临走还在笑话明榛,说跟甲方爸爸做朋友真惨,下班时间还在讨论工作。   调侃归调侃,第二天回到公司,他非常高效地推动了这件事。昨天休了半天假去协助报警提供证词,积压了不少工作,所以这天忙得简直打仗似的,也就没关注到那个叫“正义联盟”的群聊里都在说些什么了。   待到能拿手机去看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睡觉前了。群里的消息已经999+了,他粗略扒拉了下,突然心头凛然,这画风怎么有点不对?   【今天带我娃去做笔录的时候我看那个警察问来问去无关紧要的问了一堆,就给我们个报案回执就打发我们走了。】   【我们不能指望警察。我以前被人骗了,去报警,对方还说必须要在自己所属的街道报警。】   【一帮吃白饭和稀泥的,恨不得所有事情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根本不想抓人。】   【要不我们上微博找几个大V扩散一下吧,现在的风气就是普通人遇上事,不闹大根本不会有人理会。】   【对,这种事情必须得让更多的人关注!】   【把网址曝光出去,大家一起去举报!】   ......   不知谁开始的煽风点火,发展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去了。群里的宝爸宝妈群情汹涌,一直有人在咒骂。有人发出摄影师的照片和电话,说要找人去揍他一顿或者让他社死;有人发出网信办的地址,说可以举报掉那些网站、QQ群、微博;有人发摄影工作室的地址,说要组队去现场找公道;有人发了截图说他们去大V那里投稿了......   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麦文澈赶紧跳出来制止道:【既然已经报警了,大家要相信警察,千万别打草惊蛇了。】   然而正在愤怒中的宝爸宝妈似乎没看到他的发言,没两下就被冲走了。接着群里就有人开始发手把手的举报流程出来,还有人说已经在集结人了,要上门亲自把那个摄影师扭送去派出所。   麦文澈看着这一片混乱,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平时在职场里因为身处高位,下面的人容易听他指挥,就算出了什么事只要有领导指挥着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然而此情此景下,面对着完全不听劝告的人群,面对着义愤填膺的宝爸宝妈,他一个陌生人讲的话完全没人听。   后续有新的进展,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家长们浩浩荡荡地组队去了那个摄影工作室,扭送了两个模特经纪和一个网站运营到了派出所,威胁声称警察如果不受理的话就直接动手揍人。   不知道到底是家长们态度比较强势推动了事情,还是这两天警察已经调查清楚了前因后果,等到麦文澈早上开完会出来,看到群里传来各种大快人心的消息,说网站已经通过电子取证,现在已经被拦截屏蔽了。   再求证似的登录那个图频网站,果然无法登录了,那个工作室微博炸号了,QQ群也被封了。   那个有着五万粉丝的公众号妈妈,洋洋洒洒、声泪俱下地写了一篇煽情的文章,里面把这个儿童色情帝国的肮脏行为曝光于众。这些令人痛心的惨案极易激发人的愤怒情绪,瞬间转发无数。   网上有嗅到热度的其他账号纷纷发声,有叱骂变态恋童癖的,有探讨儿童性侵案的,有谴责童模行业的,一时间议论纷纷。   然后,麦文澈又出了一次风头。   因为文章里感谢了麦文澈的见义勇为行为,赞颂了他打入“内部”的灵敏机智,也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心理,最后居然附带了麦文澈的照片,说他也是童模出身。   麦文澈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阅读量已经十万加了,他立刻联系那个写公众号的妈妈,要求对方删除照片,因为这侵犯到他的个人隐私了。   对方说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范围的关注,本来想着只是发给自己的几万宝妈粉丝看的,致歉后答应了会删除。   麦文澈微信突然叮叮咚咚收到各种消息,截图求证是不是他,证明文章被不少人看到了。   “舌尖上的突击队”里小范和温献也在艾特他,吹捧他为大英雄。   连他领导祝总都发来消息跟他确认。   而那个妈妈明明答应了删照片,迟迟未执行,麦文澈不得不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义正言辞地提出要求,文章这才被修改,把他的照片撤下了。   然而还是晚了,文章被网络上不少人转载了,早就散播开了。   网上有好事之人扒出麦文澈先前上直播和上综艺节目的图频,大概率因为先前小火过一把,有些人对他有印象,于是“三晨总监,人间理想”这个词条居然刷到了本地新闻社会榜的头条上。   当麦池雪都来跟他求证的时候,那就证明传播范围相当大了。   麦文澈头疼不已。   他跟明榛吐槽这件事时,明榛笨拙地安慰说:【幸好她还有点良心,没用你的照片当封面去骗流量。】   ——文章标题是《丧心病狂!童模招募竟成恋童癖温床!》,用的是那个摄影师拍的儿童照片。   行吧,好像有安慰到。   不对!麦文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早上群里发的图频里,好像没看到那个又黑又壮的摄影师啊?   麦文澈立刻联系了轩轩妈。   轩轩妈告诉他,早上他们直接冲上工作室抓人,只抓到了几个在工作室的员工,那个摄影师,同时也是网站创建人,外号叫“大黑”的逃逸了。 第45章 最糟糕的结果   不过轩轩妈安慰明榛,说现在警察高度重视这个案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势必会把“大黑”抓捕归案的。   麦文澈在这个案件里只是最开头的那一枪,后续很多事情并未参与到。事情发展到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寄望于警察早日把人抓到吧。   这件事情网上反响挺大,麦文澈那两天到处都看到相应的新闻报道。幸好与他相关的内容只是小小的爆发了一下,各种普法博主、儿童心理学家、营销号集中讨论的,还是案件本身。   斥责家长的错误价值观引导,才让童模行业畸形发展;讨论如何弥补儿童性教育的缺失;争辩儿童色情犯罪的量刑是否合适;探讨恋童癖成瘾的心理因素和病理因素......   这件事最后引起这么大范围的关注,让麦文澈觉得自己的确是做了一桩好事。   这些天奔波劳碌,麦文澈其实挺累的,晚上麦池雪问他要不要回去吃饭时,他二话不说拒绝了,让她可千万别下厨,说下班后会直接她下馆子吃。   晚上把人带到了餐厅,聊到白天看到的新闻时,麦池雪还有点后怕,说幸好他小时候还没这么变态的人,刚说完突然又觉得不对,犹犹豫豫地问:“你小时候有没有被人那个、摸过或者——”   “大概率没有的。”麦文澈回。   麦池雪松了口气:“我记得我是一直看着你的,应该是不会有人乱摸或者做啥坏事的。”   思索了一会,又心有余悸似的继续说:“太可怕了,这个圈子太乱了。”   麦文澈接了话茬说:“那你还老让我当模特?”   麦池雪辩白:“我那是希望你正经的工作。”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啊。”麦文澈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赶紧趁机给她洗脑,“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工作稳定,还可以休假,儿子这样,你还有啥不满的?”   “我是你妈,难道我还害你不成?”麦池雪赌气低头吃饭,“说不过你,不跟你说。”   麦文澈莫名心情愉悦。   明榛发来了消息,说他妈给他寄的柿子到了,还拿了一个放在手心对比,说这个柿子好大一只,今天带了箱去公司,同事们都说好吃,留了箱给麦文澈,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拿。   麦文澈给他回:【明晚下班了去你家拿。】   明榛问:【明晚来吃饭吗?】   如果换个人,三番四次地邀请麦文澈去家里吃饭,麦文澈可能会想着对方是不是有别的意思,但明榛说的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   在一个曾经的吃货面前,表达喜欢一个人最原始最朴素的手段,就是弄些好吃的。   想到这,嘴角不由自主扬起。   麦文澈明天跟供应商有个会议,结束后大概率还有聚餐,只能拒绝了。   明榛说可以给他送到家里,但麦文澈想着自己去拿的话回家路上刚好经过麦池雪家,可以给他妈留一点。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还是麦文澈明晚结束聚餐后去拿。   信息一来一去发了好几条,放下手机时麦池雪旁敲侧击地问:“谁啊?”   “朋友。”   “什么朋友啊,笑成这样?”麦池雪身子微微前倾,表示了浓烈的兴趣。   “哪样?”麦文澈压了压嘴角,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大学师弟,跟我公司有合作业务,说送箱柿子给我,明天拿点给你吃。”   “哦。”麦池雪失望地又坐正了。   第二天,供应商果不其然安排了饭局,麦文澈一直惦记着跟明榛约好了要拿柿子,饭局上心不在焉,滴酒未沾。   不过等到散场到明榛家里也晚上十点了。   明榛妈妈寄过来的柿子品种优良,比普通的柿子都要大一倍。明榛给麦文澈削了一个,让他尝尝,入口爽脆甘甜,果然是上品。   试完柿子,麦文澈跟明榛聊起来前两天说的电动牙刷网络营销形象的事情,两人同步了下现在的进度。一说起工作两人都很投入,又开电脑又写笔记的,直至麦文澈电话响起。   114移车服务。   麦文澈有点奇怪,他车子还是停在老地方,就小区门外的单行道上,明明是有划线停车位的,现在也在免费停车时间内,怎么有移车来电?   接通后,客服告诉他,说刚接到移车请求,他车辆挡住了后面车子进出,问他是否方便移车。   看着时间也挺晚了,还要给他妈送柿子过去,聊得也差不多了,挂了电话后麦文澈准备回去。   一整箱的水果,大概十来斤,明榛问要不要帮忙搬下去。麦文澈开玩笑:“在你眼里我多娇弱?你还怕我这点重量都拿不动啊?”   “不是,我觉得你车子停得有点远......”明榛讷讷回答。   最终还是麦文澈自己捧着一箱水果下了楼。   远远走近车子,他前面停了辆轿车,后面停了辆小面包车,大家车位都停得好好的,也没看到有人啊,谁要移车了?   正疑惑,忽然发现路边地上一个吃完的泡面桶,一片粘糊的泡面挂在他的车子车门把手上,泡面汤汁蜿蜒流到地上。   操,谁他妈这么缺德往他车上泼泡面啊!   麦文澈火得在心里骂起了脏话,准备掏出手机来拍摄,躬身要把水果箱子放下。弯腰的当口,只看一双黑色的腿快步从他车后面迈出来,他警觉地抬头,眼前视线突然被阴影笼罩住,然后一股迅猛的劲头直冲过来。   猜测那个男人是想趁他不备,从他后背搂住他、捂他口鼻拖走的,幸好他反应敏捷,一转身后背贴到了车窗上,用手去格挡那个男人。   男人戴了口罩,看不清样子,但这个魁梧的身材和胡乱扎起的半长发,麦文澈立马判定出就是儿童公园的那个摄影师、轩轩妈说逃逸的网站创建者。   最终架不住男人力气大、体格健壮,最终他手里捏着的那块黑黢黢的布料还是捂到了嘴巴上。   也不知道这块抹布原本是干啥用的,只觉一股让人恶心的、厚重的油渍味。   该不会是......迷药?   麦文澈瞬间警觉起来。这种时刻,思绪反倒异常冷静清醒——吸入性迷药至少一分钟才能起效,他平常游泳憋气至少能憋两分钟——脑海里快速推算,认识到有时间差,麦文澈立马屏住了呼吸,避免再吸入捂住口鼻的迷药。   上身被严严实实地压在车窗上动弹不得,麦文澈无比庆幸自己不是那种身材瘦弱的男性,此时此刻还有反抗的力气,抬起脚就往身上人的膝盖上踹去。   男人躲闪间稍微松了点力气,却没移开,下身忍着痛反而又欺压上来。   这男人力气真的太大了!麦文澈拼命挣扎间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冷汗。   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作用,手脚已经开始软了,麦文澈挣又挣不开,恐惧逐渐蔓延上心头。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了,看看有没机会可以跑。他忽然放下了挣扎,装作逐渐无力昏迷的样子,想让男人放松警惕再伺机逃跑。   果不期然,见他逐渐软下去的男人以为起药效了,身子依然压着在他身上,恶狠狠地说:“让你他妈多管闲事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知道吗?”   麦文澈慢慢地阖上了眼睛,听见男人伏在他耳边口气得意地说:“虽然你们成年人又脏又恶心,但你这细皮嫩肉的我也不是不能试试。反正我也逃不掉了,死之前也得来个快活!”   见麦文澈身子都要歪倒向一边了,男人手上的力气终于再次松开了。   意识到憋住呼吸非常影响腿部发力,麦文澈瞅准时机,深吸一口气,抬起膝盖用尽浑身力气往男人裆部顶去。   这下男人终于痛得闷哼了一声,一下子松开了手。   麦文澈趁机一拳往男人脸上砸去,然后转身就跑。   似乎被反抗惹怒了,男人大喝一声,猛虎扑羊一样又缠了上来,麦文澈才跑开两步,衣领倏地被扯住,然后整个人像一团泥似的被用力掼到车身上。   麦文澈被摔到半边身体都疼麻了。   男人狠狠地踹了他两脚,又死死勒住他衣领把他往后面的小面包车上拖。   手脚逐渐没力气了,麦文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脖子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他努力扒着车门用尽身上的力气避免被塞进车里,对方一边禁锢着他一边找绳索。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犹如电影里拯救危难的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明榛风驰电挚地跑过来,远远地发出震慑的怒吼声:“喂!”   身上的绳索缠到一半,听见声响,男人又狠狠啐了句脏话,从车后座上摸索出一根铁管子,那是拍摄用的三脚架。他双手举着三脚架,高高扬起,凌厉得要划破风声,往冲来的人身上抡去。   麦文澈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像濒临窒息前的回光返照,眼皮重得快要阖起来了,明明快要晕厥了,大脑却异常灵活清醒。   在缺氧几近昏迷的当口,麦文澈还在想,明榛刚是一直在楼上看着我的吗?我应该也就撑了一两分钟吧......从小区4楼下来,跑出小区到马路边,到底要花多久?他得跑多快?   他有一瞬间后悔报警了。   当初找轩轩妈报警前,他曾经有过短暂的迟疑,担心举报网站如果被人知道,会遭到报复。这个网站会员那么多,规模一看就很大,能存活那么久,自然足够小心谨慎。他有考虑过最糟糕的后果的。   然而看到那些小孩子在镜头前被亵玩被侵犯,有些表情木然、有些表情恐惧,他觉得自己不能视而不管。   他也不是想要当什么正义英雄,他可以在这件事里无名无姓,不必拥有任何嘉奖。只是从小做童模让他更关注这个职业,自己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不想让其他小孩子步他后尘而已。那些无知无辜的孩子不能沦为玩物、成为色情黑产上的唯一受害者,从而留下终身阴影。   可是看见明榛挨了男人那铁架子一下,他心疼了,他后悔了。他真的不想让明榛也卷进这件事来的。   他怎么是光着脚跑过来的,他居然没穿鞋子......   那个男人这么健硕,手里还拿着铁架子,他打不打得过啊......   噢,明榛把人按在地上了,看来那一身腱子肉不是白练的。   ——哎呀,白夸了,才刚夸完怎么就被人撂倒在地上了。   不过也幸好没带刀子,只是个铁架子——啊操!我是什么乌鸦嘴,怎么真的有刀?!   麦文澈很努力地想保持清醒,然而眼皮子越来越重,眼前逐渐迷糊,最后陷入了黑暗。 第46章 麦文澈喜欢我?!   麦文澈做了一个梦,开头是个美梦,有暖洋洋的舒服的阳光。似乎是在一个游轮上,海里波光粼粼,海风很温柔的样子。然后明榛从水里钻出来,随性又帅气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手里举着一个红艳艳的北极贝——虽然北极贝刚从海里出来不应该是鲜红色的、体积也不应该比一个人的身体还要大,但,随便了——反正明榛说他在海底抓到了一只北极贝。   麦文澈伸出手弯下腰把水里的人拉起来,那个肥硕的北极贝猛地扑到他身上,他乐得哈哈大笑。   张嘴咬了一口北极贝,喊着“明榛你也一块吃”,一抬头却见一个满头华发、垂垂老矣的男人站在自己跟前。那是张枯槁憔悴的脸,陌生且丑陋,但麦文澈知道他就是明榛。   “明榛你怎么突然头发都白了?”麦文澈讶异地问着,想爬起来瞧个仔细,然而那块北极贝突如千斤巨石,压得他动弹不了。然后老年明榛佝偻着身子,转过身,蹒跚着步子慢慢远去,麦文澈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喊“明榛”喊“兜兜”,可是那人却一直没有回首,然后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便是在这个瞬间猛地醒了过来。   “明榛!”他张开眼便慌忙四下张望,想找寻那个熟悉的人影,一句“我在呢!”在耳边响起。一偏头,看见明榛完好无损地坐在自己床头,一颗紧张的心这才松懈了下来。   麦文澈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手上还输着吊液。   开口叫了人后,才发现喉咙又干又疼,声音也是沙哑阻塞,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掐的或者被捂的。   “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明榛凑进来紧张地问。   除了头有点沉,麦文澈其实不适的症状很少,他微微摇了下头,立刻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刚看见他拿了刀子——”   “我真没事!”明榛说完站了起来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又把现在的进展同步给麦文澈,“我报了警,警察已经把人抓了,现在没事了。警察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身体状况好点了,我们再去派出所。”   心情逐渐舒缓下来。   “明榛——”麦文澈又喊了声明榛,明榛“嗯?”地又凑近来听他说话。   看着那眉眼间露出的关切神情,千言万语堵在胸口,麦文澈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轻声说:“就是,想喊下你。”   “嗯,没事了。”明榛抬手,迟疑片刻,最后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麦文澈输完液后,护士告知可以先离开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两人并肩走着,不言不语。   麦文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但脚步有一点浮。出门口下阶梯的时候差点踩空,不由自主滑了一下。   明榛看见了,想伸手扶他,见他站稳了,手又收了回去,最后克制又拘谨地问:“我、我扶你?”   麦文澈牵强地抿了抿嘴,微微摇了摇头,明榛以为是拒绝,正想收回手,却听对方道:“你牵下我。”   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明榛看着向他伸过来的手愣得出了神,麦文澈晃晃手,执着地重复道:“你牵我!”   喉咙咕咚地滚动一下,明榛缓缓握住了那只修长的手。   麦文澈的手指有点凉——也是,现在都十一月底了——掌心却是暖的。明榛握着那只手,不敢用力,五指僵硬地张开着,也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直挺挺往门口走。   深夜的医院人不多,两人牵着手,下了阶梯,走出医院大门,站在马路边等出租车。   明榛有点紧张,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远远看见有空车驶过来,明榛扬起另外一只手招车。随着抬手的瞬间,他顺势想放开虚虚握着的手,然而手指刚有了点松开的征兆,麦文澈觉察到了他的意图,却倏地用力握紧了他的手,不让他挣开。   明榛讶异地偏过头看他,身边的人也转头看他,视线短暂地交接,对方坦然得连表情变化也没有。   车子缓缓停下,明榛总觉得师傅是在确认他俩是不是牵着手,因为车上的人瞟了好几眼他们腰部的位置。   然后僵着半边身子,被麦文澈拉上了车。   师傅问去哪,明榛迟疑地跟麦文澈确认:“回你家还是我家?”   又来了,师傅听到这句话后那耐人寻味的表情又来了,从后视镜瞟了眼他们。   不过话问出了口,他又迅速有了决定,得回麦文澈家里。一来自己小区那边的安保的确不好,刚还经历了如此恶劣的事件,麦文澈回自己家里,在熟悉的地方肯定会更有安全感;二来......二来他刚出门急,钥匙都没拿。   主意拿定,便说:“还是你家吧。师傅,去星辰小区。”   麦文澈没作反应,只是疲惫地靠在座椅上,眼睛看着车窗外,没再说话。   两人的手还是握着的。   明榛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紧紧相贴的方寸皮肉间,他觉得自己一定紧张到手出汗了。   整个出租车有着诡异的安静。   幸好师傅很快拧开了电台。   甜美的女嗓在车里响起,主持人闲聊了几句,然后播了一首歌,是一首很经典的粤语金曲,郑秀文的《终身美丽》。   歌曲来自20多年前香港一部叫《瘦身男女》的爱情轻喜剧,由刘德华和郑秀文演出,讲两个胖子相识相爱的故事。电影最后一幕,男女主角减肥成功,两个“瘦子”深情拥吻。   大学减肥时,明榛时常重温这部电影。毕竟是20多年前的作品,从现在的审美角度来看,这部电影算不上多荡气回肠,但对于当时减肥中的明榛来说,那是引路星一般的存在。他甚至坚定地认为,瘦身成功后,他也会邂逅自己的爱情。   【塔尖仍旧记得,这拥抱极美好】   熟悉的前奏响起,让明榛梦回当年辛苦减肥的日子。   在饿到受不了的时候,在丧气想放弃的时候。而这部电影,承载了所有他埋藏心底、不可告人的少年心事。   【是你去唤醒我,努力才能被爱慕】   他从一个自卑的胖子变成现在能正常融入社交,不再为容貌和身材焦虑,也都是麦文澈的功劳。   他以前说麦文澈是天使,里面毫无夸张的成分,因为麦文澈就是拯救他的天使。   【如果这记忆非爱情,连天都不会太高兴】   他看了眼交握的手,又看了眼盯着窗外景色飞逝的麦文澈。他不知道麦文澈在想什么,其实他一直都猜不透麦文澈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让我牵他的手?可能只是他劫后余生、心有余悸,需要身边有个人陪伴吧?   只是这对明榛来说,着实太让人误会了。   这会让明榛陷入不切实际的妄想里。   【对你不止感激敬礼,当你知己才是虚伪】   嗯,明榛也虚伪。以朋友的身份和麦文澈相处的自己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   是的啊,他对麦文澈怎么会是友情呢?他从7年前就爱慕这个人,那些记忆里的悸动和欢喜,是他情窦初开的所有见证。   刚才他在楼上阳台,盯着麦文澈的背影,看着他穿过小区的小道,穿过小区的门口。他一直都这样看着他,像是个变态的偷窥狂一般。   他以为麦文澈会跟以往一样上车开走,然后看见有人拿着东西捂住他把他按在车门上。那一刻明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手机没拿、钥匙没拿,想都没想就飞奔下了楼。   跑得太快了,心脏都快要呼吸不上新鲜的空气。拖鞋太碍事,跑到一半,他干脆直接甩掉了鞋子。   路面上有小砂石硌到脚,他也完全顾不上了,或者说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上面了。   在缺氧的飞奔中,他只有一个念头异常坚定,就是绝对不能让麦文澈出事。   缠斗中他被踹了几脚,然后毫不留情地反击。   看见对方从驾驶室摸出一把水果刀的时候,明榛也是有瞬间的恐惧,他身上刚被抡了好几下,很疼,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退却。   两人都发了疯,打得红了眼,因为大家知道此时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状态。   明榛也该是庆幸的,最后自己没有受伤。握着对方的手腕使劲往车上砸,才把刀子砸掉了。用力把人抵着按压在地上时,他抬头看见已经闭上眼睛的麦文澈,心脏简直都要被撕碎了。他多怕这阖上的眼睛再也睁不开,可是他得先压制着地上的人,他连走近看一眼确认安危都不可以。   好不容易把那人揍到动弹不了,明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撞到麦文澈身边。刚才打架时力气有多大,现在的人手脚就有多软。   寒瑟的深秋,他浑身都是冷汗。   最后在颤抖和害怕中,他拿麦文澈的手机喊了救护车、报了警。   【我这幸运儿幸运到,一转身找得到你,来为我打气】   ......   【如果可抱起这爱情,连天都会替我高兴】   ......   在郑秀文深情的嗓音里,明榛的心情像一瓶被过度摇晃的可乐,汹涌得几近压抑不住。   明榛终于感受到,喜欢一个人,原来心脏真的是会疼的。人世间为什么要有爱情这种感情存在呢?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喜怒哀乐都无法控制。   可是我也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啊。   然而此刻,又想起刚才麦文澈倒在地上缓慢阖上眼睛的情形,明榛又想,什么喜不喜欢的,都无所谓了。   直男跟同性恋之间的距离,那都已经不能叫单纯的隔阂了,应该叫做壁垒,是无法轻易跨越的鸿沟。   ——老天爷,我不要抱起什么爱情了,也不需要你替我高兴了,我不求他能回应自己的这份喜欢,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那就足够了。   在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中,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明榛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去拿手机,麦文澈却像受惊了一样倏地又攥紧了他的手。   也许他还有点后遗症,所以还是有强烈的应激反应——明榛想着,只能无奈道:“得付钱——”   麦文澈不为所为,手还是交握着。   明榛身上揣着的是麦文澈的手机,最终只能单手掏手机,递给麦文澈解了锁,两人略显艰难地完成了支付的动作。   下车、进小区、上楼。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对话。   直到按了密码锁开门,站在玄关处要换家居鞋时,麦文澈终于放开了两人牵着的手。   不知为何,明榛松了口气。   麦文澈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出来,一低头,看见明榛脚上穿着的那双一次性棉拖——那是明榛在医院里护士看他大冬天的光着脚拿给他的——眼神复杂地抬头看他。   明榛听见麦文澈叹了口气。   然后,那个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人伸开双手,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他。   明榛觉得他懂这个拥抱的意义,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毫不犹豫地,他抬手回抱了麦文澈。   两个身躯抱在了一起,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松懈了下来。   夜静更深,小区里很安静,屋里也很安静,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从咚咚咚激烈跳动到逐渐平稳逐渐柔和。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抱了很久很久。   麦文澈微微松开了手,两人躯体间拉开了些距离,但保持着拥抱的动作。他抬起头看着明榛,这才开了口,声音听似责备,实则尽是心疼:“你怎么......鞋子都不穿?”   明榛低下了头,跟他对视,低声说:“跑太急了。”   麦文澈就这样抬头看着他,眼神温柔又缱绻,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而说起。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明榛情难自禁地,抬手抚摸着麦文澈的脸,脸颊上有细微的擦伤痕迹,拇指轻柔地在下颌上摩挲着。   视线在空气中似是胶着了,两人定定地看着对方,明榛在那黝黑的眼珠子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此刻很不真实。   然后麦文澈抬起手,覆在了明榛的手背上,像是电影镜头里的特写动作,他动了动头,脸颊温柔依恋地蹭了蹭明榛的掌心,眼神像极了盛着春水般,情深款款,眷恋动人。   理智的崩塌只需要一个决定性的瞬间,如果不是这个多情的动作,明榛不至于冲动到完全不计较后果。   怪麦文澈太勾人,怪突然的气氛太好,最终还是怪自己定力不够。   明榛觉得麦文澈是诱惑他沉船的海妖,以前觉得,现在也是那样觉得。   他想吻他。   他做了。   着了魔般,视线盯着那两片明明有点苍白却诱惑无比的唇,又微微抬眼看了下那双含情的眼眸,鬼使神差就歪头凑了过去。   看着慢动作播放般慢慢靠近的脸,麦文澈微微抬起了下巴想迎接这个吻,还没来得及闭眼,也没等到意想中的吻,两人的呼吸刚交融一起,明榛突然意识清醒般,一下子推开了他,急促地后退了两步。   松开的动作太快,推拒的动作太大力,麦文澈后腰撞在鞋柜上,发出疼痛的呼气声。对面的明榛也没好到哪里去,后背抵在玄关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对方语无伦次地说:“我......我该回去了。你——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强作镇定地转过身,慌张想拉开门出去。   “嘭”地一下,麦文澈一下子压住了门,阻止了明榛扭锁的动作。愠怒涌了上脸,他的语气瞬间严肃了起来:“去哪?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明榛语结,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不清楚。   麦文澈猝然咄咄逼人起来,追问道:“刚才是什么意思?你是要亲我吗?”   被说破了龌蹉的心思,明榛紧张得口干舌燥。   “你现在是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吗?”麦文澈神情冷峻,带着审讯的严厉。他的手还压在门上,五指指尖泛白,不知道是因为用力还是因为生气。   “四年前你一言不发就走,四年后也要一言不发就走吗?!”麦文澈声量逐渐 第47章 我们去约会吧   前一刻麦文澈还在气愤,这一刻立马就心软下来。   他也没想到明榛会哭。   明榛的哭没有声音,喉咙里也没有呜咽,如果不是眼睛一直在吧嗒吧嗒地掉眼泪,麦文澈还不敢相信他真的哭了。   明榛一边掉眼泪,一边低声说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这一声声呢喃的道歉,里头尽是委屈和悔恨。   心疼上涌,才觉得自己刚才过于咄咄逼人,但他一点也不内疚,抬手帮人擦眼泪,哄着让别哭。   明榛毫无意义又完全无法理解地小声呢喃着:“你喜欢我?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麦文澈气笑了,问:“所以喜欢你还是我的错了?”   明榛慌张地摇头。   “好啦,不哭不哭。”麦文澈叹了口气,双手捧着人的脸,继续轻声地哄道:“其实你很好。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被擦干了泪痕,明榛吸了吸鼻子,还是那副委屈巴巴的眼神。然后猝不及防张开双臂把人箍进怀里,力气大得仿若要把人从胸腔直接摁入自己的身体里。   差点被勒断肋骨的麦文澈赶紧拍拍他的背,急切地唤道:“明榛!明榛!呼吸不过来了!”   个子高高的青年这才慌张地松了点劲头,低着头无所适从的样子。   “你这个——傻子!”麦文澈用手戳了下额头,百般无奈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宠溺地看着人笑,睫毛扑闪颤动。   就那么安静地对视了几秒,静谧无声间眼神流转,气氛又重新暧昧了起来。   明榛很快地眨了眨眼,视线从眼睛下移到鼻子、到嘴巴,然后又心虚地快速回到眼睛,最后紧张地舔了下唇。   麦文澈突然乐了,笑了起来,明榛疑惑地看着他。还没搞懂笑什么,麦文澈嘴里无可奈何地嗔骂着“你呀——”然后猛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把他的头按下来,自己微微抬起了下巴,凑上去跟人接吻。   麦文澈的唇很干,在医院时就没喝过水,如今跟明榛的碰到了一起,这才逐渐濡湿了起来。   慢条斯理地去咬对方的唇瓣,又轻而易举用舌尖撬开了嘴巴,两条柔滑的舌便纠缠在一起。   心跳声、呼吸声揉杂在一起,明榛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了知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条享受着的舌上。   酥麻、滑腻、柔软、香甜。   他曾肖想过很多不耻的行为,如今却是连简单的接个吻都手足无措。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26年以来的第一个吻。   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明榛双手握成拳紧紧攥着,不短的指甲也掐得掌心生疼。   似是感受到他的紧张模样,麦文澈又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说着“怎么这么僵硬”,一只手依然勾着脖子,另一只手顺着明榛的胳膊下滑,抓住他的小臂把他僵硬到不知所措的手搭在了自己腰上。   ——他在教明榛接吻时该用什么姿势。   意识到这个,先前的狼狈不堪突然变成了不甘心,明榛手臂一下用力把人箍到自己怀里,不管不顾地把麦文澈往门上压去。   胸膛相贴,热烈回吻。   他的吻技一定很烂,因为他感受到麦文澈几次在他乱啃似的回吻时不耐地哼出声来。   他才不管。   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个在自己口腔里周转挑弄的柔滑东西吞掉,吃进肚子里。   麦文澈有那么小小的一瞬间后悔了下刚不应该嗤笑别人,因为明榛吻技虽差,但肺活量却很好,动作冲动又激情,他被吸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浓郁的占有欲呼之欲出,被乱啃乱咬了一会儿,竟在这有点像兽类的撕咬中咂摸出了点粗野的乐趣来,最后干脆放弃了主动,双手紧紧地搂着人,认真体验这个激烈得让人失了分寸的吻。   直到明榛呼吸不稳,两人才停了下来。麦文澈舔着潋滟的唇看着明榛发笑,然后轻轻搂着亲完还有点不舍的人,像倦鸟归林般把鼻子埋在他脖颈间贪恋地轻嗅。   明榛面上不显,心里高兴得很,回抱着人,两只脚一左一右地颠着,幼稚地晃着两人的身体。   像负重走了很远路的旅人,终于卸下了一路背负的行李,身上轻飘飘得能飞起来。   明榛在这轻轻的晃动中低声问:“你后来,去找我了吗?”   指代不明的“后来”说得没头没尾,但麦文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找了。”麦文澈脸贴在明榛脖颈旁,跟着轻轻地晃,“打你电话老不接,消息也不回。我真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回了学校去宿舍找你,还找了你室友,才知道你走了。”   “对不起。”明榛忍不住收紧了双臂,歉意都藏在了用力的拥抱里。   麦文澈摇了摇头,忽然又问:“220和284是什么意思?”   明榛这才想起那天麦文澈跟他借电脑,忽然坐在电脑后笑得美滋滋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黄渺婚礼。大概就是那天看到的吧?心口一阵甜意。把其中的意思解释给他听,解释完又害羞地问:“网站的照片......你是不是都看完了?”   麦文澈笑:“嗯,没想到我们一起做过那么多事情。”想起了什么又问,“灰色的没有照片的就是我们还没做的吗?”   “嗯。”   “‘一起去酒吧’,我们不是去了?我们两个公司聚餐那次。”   “那是......最近的,以前没一起去过,而且也没有拍照片。”   麦文澈笑,又问:“噢。那......为什么‘给打球的他送个水’也没完成?你没看过我打球吗?也没给我送过水吗?”   “因为你每次都自己带水。”明榛解释起来,不由自主又带了点憋屈。   两人紧紧抱着,双脚悠悠地晃着,不紧不慢地聊着。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经历了这场让人神经紧绷的劫后余生,拥着心意互通的人,放松下来的麦文澈的逐渐感受到了困意,他瓮瓮地道:“我得去洗个热水澡。好累。”   “嗯。”明榛应了,却紧搂着人丝毫没放开的打算,听见耳边又传来麦文澈的轻笑,这才不舍地松开人。   “我......今晚能住你这儿吗?”明榛小心地问,又生怕动机被误解,赶紧解释道,“我钥匙没带。”   往屋里走准备去拿东西洗澡的麦文澈回头,无所谓地说:“住呗,晚上跟我一起睡呗。”——先前明榛留宿过,但那时睡的是次卧。这句说完,他看到那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眼神瞬间亮了。   洗完澡,麦文澈躺床上等明榛,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明榛走近的声音,神志清晰了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对方过来,提醒说:“客厅灯没关。”   明榛听话地转身去关灯,回来顺手关上了门。   感受到旁边的床垫陷下去了一块,麦文澈打着哈欠说:“好困——我关灯了啊。”   “可以......不关吗?”   “你不关灯睡觉啊?”麦文澈不解,抬手就关了灯。   明榛一句“我还想看看你”含在嘴边,随着骤然漆黑的视线咽回了喉咙。   他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也不敢动,被窝里传来旁边身躯的温热,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睡不着。   一点都不困。   明榛整个人像飘在云端似的,总觉得不踏实。   他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倔强地睁着眼睛,试图看一看身旁的人。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麦文澈也翻了个身,两人的脸在黑暗中倏然贴近,彼此的呼吸轻柔地相互纠缠。   麦文澈很轻地笑了下,问:“还不困吗?”   明榛老实地答:“嗯。”   “但是我好困。”话虽然是这么说,“啪”地一声,麦文澈却伸手拍亮了房间里的灯,骤然亮起的光线让明榛微微眯了眯眼。   “今天太累了。”麦文澈嘟嘟囔囔地说着,带着点困倦的神色,忽然挪了挪身子,整个人窝进了明榛怀里,脸颊埋在他肩颈处,用慵懒的鼻音说,“我得睡了。”   “睡吧。”明榛下巴抵在他头顶上,轻声说。   他曾有过很多很多不切实际的肖想,如今睡在同一张床上、真实地把人拥在怀里,他却什么想法也没有,剩下的只有一个确认的讯息,那就是麦文澈说喜欢他。   那些龌龊、不堪的想法统统消失了,他安慰似的轻轻摸着柔软的发、抚着浅薄肌肉的背,内心终于平静又满足。   麦文澈迷迷糊糊间似是不满地哼唧了一下,然后伸手拦住了明榛在他后背轻轻拍着的手,把手抓了过来,从指缝间插进去,十指交握,然后便沉沉睡去。   那晚他们是开灯睡的,明榛半夜醒了好几次,醒来睁开眼看着怀里熟睡的脸,再摸摸温热的身躯,然后又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醒来,那个一直在偷笑的人换成了明榛,在刷着牙时、吃着早餐时、和麦文澈去派出所协助调查的路上,都一个劲地咧着嘴笑。   笑到麦文澈都忍不住嫌弃他:“你别笑了,好傻!”   他害羞地挠了挠头,明明想压下嘴角,偏偏嘴角又扬了起来。   麦文澈只能无奈道:“你反射弧真的太长了!”然后随他去了。   两人去派出所协助调查,民警跟他俩确认,昨晚袭击麦文澈的男人的确就是那个儿童色情网站的创始人、外号叫“大黑”的摄影师。   大黑交待了,工作室被家长带人上去闹事时他恰好不在,才躲过了一劫。因为当时网站还没被关停,他本想趁机把钱都转出来远走高飞,然而去提款机取钱时被盯梢的民警差点逮着。   胆战心惊地躲了两天,看到铺天盖地的消息,自觉大势已去,想着鱼死网破便萌生了报复的心理。那两天网络上到处都是麦文澈的个人消息,大黑轻而易举就知道了他是三晨的员工,查到了三晨的公司地址,然后跟踪了下班的麦文澈。   看麦文澈车子停在春晖花苑外面,以为他住这里,所以才大胆地骗人出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迷昏了麦文澈先打一顿,再羞辱泄愤一番,如果他身上有财物的话都搜刮空,然后把他绑着扔到废弃工厂去,最后逃之夭夭。   幸好明榛来得及时,那辆面包车还是个套牌车,真被拖上去了还不好追踪。   明榛和麦文澈两人听了气愤又后怕不已。   这天早上两人都告了假,从派出所出来后分道扬镳,麦文澈去春晖花苑把自己的车开走,明榛回办公室上班。   麦文澈一路上给他发消息,说到了小区外了,说车门上的泡面汤还得处理,说昨晚摔了一地的柿子都没了,估计被清洁工人清理掉了,说自己回到办公室了,说积了一堆文件没审批,说办公室的咖啡豆子没了......每隔几分钟就得交待一下,明榛拿着手机甜滋滋地笑。   “明哥!你最近是真不对劲啊你!”杜培神出鬼没似的突然用脚滑着椅子凑到了他身边,笑嘻嘻地问,“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怎么老是对着手机神叨叨地笑?”   明榛今天看手机的频率高到离谱,这下被拆穿有点心虚,放下手机,顾左右而言他道:“上班时间八卦什么呢,工作做完了?”   “你没否认!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这一脸春光的样子。”杜培贱兮兮,一副要听八卦的架势,刚调侃完见明榛居然有点害羞地红了耳朵,他震惊道,“不是吧,真谈了啊?”   想起了什么,杜培问道:“该不会是麦总!他给你介绍的对象?”   听到“麦总”一词时明榛还吓了一跳,这人眼力见这么厉害么?听完后半句才稍微松了口气,说话怎么大喘气呢!果断否认道:“不是啊。他什么时候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就先前吃饭的时候啊!”杜培把在酒吧那天,麦文澈打探他的感情史、说要给他介绍三晨的漂亮妹子的事情一一说了。   想到自己总忍不住偷偷关注麦文澈的时候,对方也在背地里打探自己,明榛心里就觉得甜滋滋的,屁股上要有根尾巴他早就欢快地摇动了。   安静地听着,明榛才发现,原来他对麦文澈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昨晚事发突然,今早又匆忙去派出所,其实,他跟麦文澈还有好多的话没好好说。   别人谈恋爱是怎样的明榛不知道,但对于他来说,空闲时间他就想跟麦文澈腻歪到一起。然而作为一名社畜,还是一名管理者,工作的安排有时身不由己,麦文澈刚好这两天都要加班,说是有重要的会议,要准备PPT。   前两天给麦文澈的柿子都没了,明榛拿给办公室同事的还剩了些,总寻思着给麦文澈送去。本来约好晚上麦文澈加班回来后拿给他,然而明榛到了麦文澈小区下等了好一阵子,麦文澈无奈地告诉他还在办公室还没能走。   明榛自己倒不怕等的,只是麦文澈不想他等,最后给了他门锁密码,让他直接把柿子先拿上去放家里。   认真想想,送柿子什么的倒不是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想见一下人而已。   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明明两人住处只有20分钟车程,居然也觉得相隔很远;明明昨天还在一起,今天就开始思念得紧;然而真的说是想念吧,微信里两人的聊天记录,说来说去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话,早餐吃了什么,网上的一个搞笑段子,新买的咖啡不好喝,游戏抽到了张SSR卡,遇到了傻逼客户......琐琐碎碎,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就是这么无聊无趣的生活细节也能欢快地聊上一整屏。   大概谈恋爱就是这样子的吧,屁大点儿事都忍不住想要分享,所有的废话都因为有人倾听而变得有趣。   明榛一个人在麦文澈家里无所事事地绕了圈,把桌面歪了的纸巾盒扶好;把厨房忘洗的牛奶杯洗了;开了开冰箱看看,又关上;看见地上有几根头发,拿起扫把扫了......   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到处溜达,麦文澈给他打来了电话,语气抱歉,说估计今晚要到挺晚,让明榛别等自己了。   明榛怕他加完班还要应对自己会累,纵使不甘心还是贴 第48章 纯情年下男挺好哄的嘛   明榛知道麦文澈这些天的确忙,因为就算是正经的发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他回得也很慢。   到了周五的晚上,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他终于忍不住问麦文澈明天要去做什么。他已经整理出了好几个可供候选的方案,如果麦文澈没安排好的话,他会把自己准备的地方发出来。   麦文澈给他发了个篮球场的地址,说他们小区的篮球队组织了场跟隔壁小区的友谊赛,在周六下午3点。明榛以为麦文澈会因为要打球取消见面,昂扬的心情瞬间低落起来,然后看见麦文澈继续发过来消息:【你来给我加油吧!】   对这场约会看得太重,期望太高,如今心心念念的约会变成了看球赛,明榛说不失望是假的。幸好没直接取消,否则落差会更大。   只是这种两个小区间的球赛肯定不是临时组织的,麦文澈明明有了安排,居然还跟自己定周六“约会”,让明榛觉得自己没有被重视,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得很。   明榛自我开导,说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这么小气吧啦的,心里就是忍不住地委屈。   第二天他按时到了球馆,按照麦文澈发的地址找到了对应的球场,远远就看见麦文澈在热身压腿。   来看球的人还挺多的,除了球场上十几个穿了球服的男人,旁边熙熙嚷嚷也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不少人手里都拿着鼓掌拍和空塑料瓶子,明显是来当拉拉队的,估计是很多人的“家庭活动”。   “来了?”麦文澈冲他挥了挥手跟他打招呼,然后笑眯眯地说,“我今天没带水——”   明榛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一个充当后勤的女士听见了,马上接了话:“文澈你没带水啊?队里有啊!”   麦文澈笑笑,拒绝道:“没事,让他买就好。”   “花这钱干嘛!”女士说着弯腰快速打开了地上的一个纸箱,“矿泉水,冰的不冰的,咱都有!”   麦文澈还想说什么,旁边穿同队球服的人过来喊他上场,他只能拍拍明榛肩膀,示意自己要走了,明榛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加油!”   麦文澈笑着跟他挥挥手,然后跑远了。   让人意外的是现场的观赛氛围还挺好的,场下拉拉队口号整齐划一,场上赛况激烈,让明榛不由自主地看得入了迷。   麦文澈打得还挺好的,先是在重重夹击下,单人闯禁区快速上篮得分,然后和队友默契配合,几次跳投又得了分,加上外形优势在,整个过程观赏性极强。   明榛眼睛一直盯着麦文澈看,投篮得分后,麦文澈往他的方向看过来,脸上荡漾出得意的笑容。明榛心里可骄傲了,我的! 第一节 结束,有短暂的两分钟休息,麦文澈下场就往明榛跑过来,嘴里喊着:“水!”   明榛压根儿就没买水,所以看麦文澈跑过来摊着双手有点无助:“我没给你买——”   倒是刚才的后勤女士迅速回应他:“这边有!”说着给他递过一支水。   麦文澈接过,拧开含了一口,然后去旁边的行李放置处找到自己的运动背包,拿毛巾出来擦了擦汗。   短暂的休息时间即将结束,麦文澈把背包拿过来给明榛,让他帮自己看着,然后回了球场。   一个扎着高马尾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问刚才的后勤女士:“嫂子,那个9号就是12楼的帅哥吗?”   后勤女士回:“对对,就他!上次发那个公众号你不是看到了么,三晨的总监呢!你哥说还单身的!怎么样?”   “不错哎!他多大啊?”   “28!合适!你看上了就抓紧了!”后勤女士说完,往那姑娘手里塞了瓶水,“待会儿他中场休息,你给他送个水!”   “哎,好勒!”   明榛听完,莫名心头火起。他看了眼那个姑娘,在心里切了一声,快步起身就往服务台去了。   明榛买了好几支饮料,矿泉水、功能饮料都有,用小袋子装着提了过来。   现下明榛心里别扭死了,本来好好的一场约会,会没约成不说,跑来看什么破篮球赛,麦文澈还在这散发魅力招蜂引蝶,真的是看得人憋屈。 第一节 看见麦文澈得分时明榛心里还骄傲得很,现下妒火攻心,不仅在他得分时一点都不兴奋,还暗戳戳地期望他不要得分,不要再出风头了。然而今天麦文澈的状态似乎很好,越打越顺手,旁边的姑娘越看越兴奋。   明榛的嘴巴都要撅起来了。   上半场终于结束,麦文澈这边拉开了不小的比分。他跟队员簇拥打完气,就跑了下场。   旁边的女孩子见状,准备拿着水上前,明榛喊着“澈哥”远远地就扔了瓶水过去。麦文澈笑着伸手抓住了空中水。   女生跟嫂子两人小小的推搡着,明榛故意把麦文澈拉过来,用后背对着她挡住了视线,把自己手上的毛巾围在麦文澈脖子上,要给他擦汗。   那个女生从跃跃欲试变成了满脸遗憾。   毕竟大庭广众下,麦文澈被明榛过于热情和亲昵的动作吓到了,眼神有点轻微的颤动,小声抗议:“我自己来。”然后把手上喝完的水递给他。   刚经过激烈的比赛,麦文澈整个人身上还是热烘烘的,上半场发挥不错,后半场没意外的话赢面很大,说话语调都不自觉上扬:“今天手感不错!我觉得我们有机会赢!”   “嗯。”明榛敷衍地应了声。   “他们说晚上聚餐,赢了去大排档,输了就只有麻辣烫。”麦文澈笑了起来。   晚上居然还有聚餐?这下明榛的脸真的绷不住了,抿着的嘴角一下子拉了下来。   麦文澈是何等灵敏的人,刚看他一脸冷漠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一看人脸都垮了,便用手戳了下他的脸:“干嘛,不开心啊?”   “没有。”明榛口不对心地回道。   “你明明就是不高兴。”麦文澈说得笃定无比。没办法,明榛的脸臭得过于明显。   “文澈!”旁边一个高个子队员忽然冲他招手,那边围圈着了好几队员,大概是要商量战术。   麦文澈没辙,拍拍他肩膀安慰一下,跑了开去。   下半场很快开始了。下半场对面队的人开始追比分,拉开的差距又逐渐缩小,明显比起上半场来更激烈了。明榛看得入了神,也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赛中。   哨声响起,最后麦文澈小区的队伍以微小的比分优势险胜,霎时场馆内掌声、欢呼声雷动。   麦文澈跟人庆祝完,笑着往明榛跑过来。受胜利的明朗气氛影响,明榛也咧着嘴笑。   接过递过来的水,麦文澈先灌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水肆意地淋到了脸上。   明榛手里正拿着毛巾候着,忽然看见刚才那个想送水的马尾辫女人又看了过来,脸色不由自主拉了下来,然后醋意十足地拿起毛巾帮麦文澈擦汗,眼里发出了挑衅的信号。   赢了比赛麦文澈现下心情好,没再抗拒,眯着眼享受明榛的贴心擦汗服务。   时值严寒隆冬,室内球场虽然开了暖气,但明榛还是怕麦文澈着凉,催促着让他穿上外套。明榛像个贴身保姆似的,催促完穿衣服,又弯腰下去收东西,把毛巾、水什么的都装进麦文澈的运动背包里。   麦文澈跟人打了一圈招呼后,拍拍明榛说:“走啦!”   明榛问:“去哪?”   麦文澈不答反问:“你车停哪?”   “就场馆外面的停车场。”   “那走啊!”麦文澈说完就出去了,明榛只得赶紧拎起背包跟上去。   停车场不远,两人很快找到了车子,明榛开了后座门,把背包放座位上。   开驾驶门,坐下,插钥匙,突然听见旁边的人问:“你刚才干嘛不高兴?”   明榛闻言微怔了一下,这么明显吗?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小题大做,大小气了。而且刚看完了亢奋的球赛,多少注意力转移了,嘟嘟囔囔道:“我没有不高兴。”   见他似乎不想说,麦文澈只能继续循循善诱:“兜兜,以前咱们就是没好好说话,所以有误会分开了那么多年。你是觉得我们之间错过的四年一点都不可惜吗?你是觉得我们再有误会也没关系吗?”   明榛一下子慌张摇头,连连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那有什么事情,你坦白跟我说好吗?”   “我——”先前只觉得情绪低落,现在一被人问了,突然就觉得委屈极了,明榛憋屈地吐了口气,语气里都带了点抱怨,“我是不高兴。你让我把周末空出来跟你约会,我还规划了好多好多事情。你自己却跑来打球,我来做什么!你晚上还要跟他们去吃饭!那还约什么会!我、我还特意去买了新衣服——”   明榛越说越心酸,说完生气地皱着脸转到一旁,不愿意看麦文澈。   麦文澈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正一脸严肃地听着,听完突然嘴角扬了起来。   对象比自己小还没有恋爱经验怎么办?   他瞬间体会到和年下男谈恋爱的好处和坏处来。年纪比自己小,这种时候就得哄,但别说,吃起醋闹起别扭来,还挺可爱的。26岁的人了,谈起恋爱来还是像个小学生似的,幼稚得要死。   麦文澈轻轻清了下嗓子,把明榛别过一旁的脸转过来,然而对方脸是转过来了,气呼呼的表情证明还是在生气,眼皮子耷拉下来看着车上的中控台,就是不愿意看他。   麦文澈的嘴角差点又绷不住要上翘了,强压下来,双手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周末要打球没提前跟你说,是我的错,对不起。让你来看球,是因为队里今天好多人都有家属来助阵,我也想带我的家属来嘛。”   听到“我的家属”一词,明榛这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瞬间缓和了:“这样吗?”   “嗯!”麦文澈缓慢又慎重地点了点头,拇指安抚性地摩挲着明榛的手,继续说,“你之前做的那个网站,不是要跟我完成100件恋爱小事么,你说我打球还没给我送过水,我这不是顺道给你制造个机会嘛!”   “啊?”明榛这才后知后觉,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你也没提前跟我说啊!”   “好啦,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麦文澈赶紧晃着麦文澈的胳膊撒娇,“还有,我早就跟队里的人说了,晚上有约会,不跟他们聚餐,所以今晚都是你的!”   “真的?”明榛满脸半信半疑。   “真的!要不要给聊天记录你看!”   麦文澈松开手,伸出两个食指往明榛脸上一戳,把嘴角往上一提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软着声音说道:“好啦,不要不开心啦!”   “嗯。”明榛这才得意地提起了嘴角。笑完又撇下嘴角说,“还有不高兴的!”   “还有什么?”——啊,小男朋友真难哄。   明榛看着他,像是小学生告状似的,语气里难掩生气:“刚有个女的,好像是跟你同一栋楼的,打探你是不是单身,要给你送水。”   这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麦文澈的脑袋瓜子快速地转动了起来。好吧,这男人该死的占有欲!快速想通了,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是个守男德的人,我只喝男朋友给的水,不喝其他人给的!”   说完像是要保证什么似的,忽地凑过来,在明榛脸上“Mua”一声夸张地亲了一下。   今天的麦文澈为了哄人,简直成了个撒娇精,亲完后声调又软又乖地哄:“别生气了,嗯?”   亲吻余尾的一声“啵”在驾驶室里被无限放大,麦文澈的唇软软的温温的,明榛突然唰地满脸都红了。   他低低地“嗯”应了声,完全不敢跟身旁的人对视,然后手足无措地偏过头,慌慌张张地去拉安全带,插稍插了几回才按进卡扣。   麦文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慌里慌张的样子,笑容漫上了眼角眉梢,心里暗暗宽慰,没什么恋爱经验的纯情年下男还是挺好哄的嘛!   麦文澈刚打完球,要先回家冲个澡。车子开出了停车场,明榛脸上的红晕才逐渐消散。   然而麦文澈偏还要逗他,不怀好意地问:“这是为了跟我约会特意新买的衣服啊?”   “嗯。”明榛这才后知后觉地害臊起来。   “你怎么这么可爱——”麦文澈说着伸手去掐了掐明榛的脸。   明榛皱了皱眉,咕哝道:“开车呢!”   麦文澈收回了手,却还是抄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明榛小声抗议道:“别看了。” 第49章 吻技怎么这么差   心情愉悦的人这才回转了视线,聊起待会儿想去干嘛。交换了下意见,其实两个人规划的约会无非也是吃饭、看电影这些俗气的事情。然而这让人意外的默契,大概是彼此都更喜欢这种普通情侣的约会方式吧。   两人挑了附近的一家大型商超,先是去吃饭,吃的是烤肉。   菜单上来,麦文澈准备点个“双人套餐”,而明榛幼稚地要点情侣套餐。麦文澈觉得两个男人吃“情侣套餐”可能分量不够,然而明榛相当执着,说不够的话另外再加就行了,麦文澈憋着笑,最后由了他。   吃完饭去电玩城。   玩赛车,玩射击,玩大富翁......在打丧尸的那个漆黑的小屋子里,两人选了对战模式,麦文澈先“死”了,然后耍赖,一整个抱住明榛,故意妨碍他开枪,然后明榛的角色也死了。   到下一局的时候,先挂掉的明榛依样画葫芦,抱住麦文澈不让他打怪,麦文澈反应迅速地挠他痒痒,两个人在幽暗逼仄的小屋子里嬉笑打闹。   接着去看电影。   他们选的是一部刚上映的动作大戏,因为是口碑新电影,所以观看的人很多,他们选的时候剩下的位置不多,于是挑了最后一排靠边的座位。   麦文澈和明榛挨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肩膀的温度,两人偶尔咬耳朵交换一下剧情感想。明榛觉得奇怪,明明是枪战大戏,剧情正是刺激的时候,为什么前面坐着的那对男女也能突然亲起嘴来。   想起网上说电影院里有红外热成像监控,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么一说,电影院其实也算是公众场合,公众场合做这么亲密的行为真的“有伤风化”。他心里还在谴责着,麦文澈忽然把两人中间的扶手拉起来,挪了挪身子挽住他胳膊,舒服地把头靠在了他身上。   明榛半边身子有点僵,脑海里忍不住天人交战,如果待会儿麦文澈要跟他接吻怎么办?   ——什么公众场合,管他呢!   明榛的道德标准立刻下降,然后想也不想,在黑暗与人悄悄牵了手。   幸好麦文澈并没有让他陷入纠结,两人只是安静地相互依偎着看完了整场电影。   电影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了,明榛开车送麦文澈回家。明明只是简单地吃个饭看个电影,却让他觉得这次约会的体验甚是美好。   在经历了大学时那对在操场上告白的同性伴侣事件后,明榛就觉得,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万千观众。   在这座2000万人口的大城市里,他们不过是众多情侣中普普通通的一对,普普通通的两个人,做着普普通通的小事,这就足够了。   因为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即便是小事,也变成了烟火气里琐碎的浪漫。   在这纷纷扰扰的世俗世界里,做个俗人,也挺好的。   车子慢慢停到麦文澈小区楼下,麦文澈低头松了安全带,手顺势放在扶手箱上,却没下车。   明榛舍不得就这么告别,内心无比渴望麦文澈能邀请他留下来——反正他也在他家留宿过,或者至少可以邀请他上楼哪怕喝口水、喝杯茶也是好的,总之就是想再跟人多呆一会。   然而,麦文澈既没有想邀请人上楼,又似乎没有想上楼的意思。他微微面向明榛偏转着身子,头还是慵懒地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人。   明榛趴在方向盘上,转过头看着他。车里没开灯,小区路灯也暗,即便不到一米的距离,其实看不清人,只看得见麦文澈的轮廓,卷翘的眼睫,挺直的鼻梁,还有似乎在微微上翘的双唇。明榛的右手无所事事地挑着自己车上的手机充电线,然后自然地摸到了放在扶手箱上的手。他抓过来,握在了一起。   尤记得几天前,他们第一次在医院手拉手时那个陌生又紧张的心情,想不到几天后,两人牵手的动作已经如此娴熟。然而即便动作熟练了,明榛的心跳依然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猛然记起以前自己对麦文澈这双手有过贪恋的、下流的想法,忽然拉过来放在唇边亲昵地吻了一下。见麦文澈还是歪着头看着自己,忍不住又眷恋地亲了一下,亲完后紧紧地捂着放在心口上。   麦文澈忽然笑了出声,低声说:“你心跳好快。”   也许谈恋爱会让两个人都变傻,听见对方笑,明榛自己也忍不住笑,又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只觉得一些高兴的、活跃的情绪在体内高涨,只得“嗯”地应了声,应完又无比诚实地说:“因为想到了些以前的事情。”   麦文澈自然地问:“什么事情?”   明榛笑着摇摇头,不回答。   “坏事么?”   明榛先是笑着点点头,又意义不明地摇了摇头。   “什么坏事?”好奇的人支起身子,饶有兴致地靠近了些。   几立方的空间里,依依不舍的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昏暗无比的环境,似乎适合做点什么。   有些时候行动比语言更实际。   下一秒,明榛便从方向盘上支起身子,紧紧攥着的手还贴在胸口上,急切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动作很强势又急促,麦文澈本能地微微后撤躲了下。   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垂着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唇,停顿了半秒便又迎了上去。   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交握的手很快松开,变成扣住麦文澈后脖的姿势,明榛强迫他微微昂起头,不容对方再有半分后退,像是小狼狗抢食,连啃带咬。   片刻后,麦文澈上唇被咬得一疼,忍不住“嘶”地抽气出声,不悦地推了下明榛,后者愣愣地停止了动作。   “纯情小处男的吻技怎么这么差?”明明是指摘的话,但听不出怒气,更多的,似乎是调侃,甚至可是说是调情。   明榛的鼻子还贴在麦文澈鼻尖上,眼睑低垂着,语带委屈:“不要再这样叫我。”   “为什么?”   “不喜欢。”明榛老实答。   “好,以后不叫了。毕竟不小,也不是处男——”麦文澈笑了出声,“但还是很纯情。”   两人贴得很紧,说话的气息都萦绕在脸上,明榛听完后不满地轻轻哼了声,忽然难过地低声问:“真的......很差么?”   “很差,非常差!”麦文澈严肃地说,一点面子都不给,不仅说了“差”,还加了很严重的程度副词。   明榛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眉,有点不高兴。   “不过没关系,”麦文澈轻笑出声,有些诱惑地用舌舔了下近在眼前的唇,语气悠悠,“你澈哥很擅长教人。”   明榛被舔得语调含糊,说不出是情动还是委屈,声音嘶哑地说:“那澈哥......教教我。”   闻言,麦文澈贴近了些,唇沿着唇线描摹走了一圈,却不吻下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姿势,停在唇角,让呼吸缠绕一起。   明榛自觉不是性急的人,此刻却被勾得浑身血气上涌,呼吸瞬间就重了起来。因为那似吻未吻的瞬间,让正在等待的人情绪紧绷,竟比直接亲下来更让人兴奋,让他差点理智全失想不管不顾地咬上去。   然而猴急凑近些,想尝尝那温香软玉的滋味,对面的人却你进我退地后撤了些。   意识到对方在玩欲擒故纵的挑逗,明榛不觉有点丧气,他怎么这么会啊?   委屈得拢起了眉正欲抗议,麦老师却抚着他的脸颊,拿捏有度地轻声命令道:“张嘴。”   那个高大的青年此刻中了蛊般无比听话,急不可耐地微张双唇,满脸写着渴求。   把人的胃口吊足了瘾的麦文澈这才亲下来,灵巧的舌撩拨研磨,先是绕着舌尖轻柔地打转,然后品尝珍馐似的探索牙齿和牙龈,不紧不慢地用鼻腔换了个呼吸,又偏了偏头转了个方便动作的角度,再在上颚处挑弄、剐蹭——那正是口腔里最敏感的地方。   酥,麻,痒。   舌尖有着丰富的末梢神经,搔痒从口腔快速传到大脑,又从大脑瞬间席卷至四肢百骸。   明榛整个后背像触了电似的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过呢,接吻这种东西,是发自真心想与人亲近,是刻在人类本能和基因里的东西,本来就能无师自通,如今有着优秀的师父领着他实操,明榛同学属实一点就通。   他领悟得迅速,明明上一刻还是手脚笨拙不知所措,下一刻就进步飞快热切回吻,舌尖你来我往,挤压着彼此口腔里不多的氧气。   他微微倾起了上身,闭着眼和人沉迷地接吻。   像是久逢甘露般得到了纾解。   热意瞬间扑满车厢。   先是热烈激动,而后绵长温柔。   肺活量好再次为他加成,最后两人都有点情迷意乱,汽车里安静得只有缓慢缠绵的呼吸声。   车上的两个侧影重合在一起很久很久,旖旎交缠的两人才缓慢放开,麦文澈舔舔濡湿的唇瓣,夸了句:“真是个进步神速的好学生。”   “嗯唔~”明榛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不同意的咕哝声,意犹未尽地轻声道,“还要多练练。”   麦文澈瞬间被逗笑了,补偿性地轻轻啄了两下。   两人又贴着耳鬓厮磨了好一会。   麦文澈说要上楼回去了,明榛不说话,恋恋不舍地摩挲着人的手。   直到听到麦文澈说了句“晚安”,这才松开了人,回了句“晚安”。   他看着麦文澈进了楼后,先是摇下车窗狠狠地吸了口气,再浑身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重重地抒了口气。   车里温度太高,心脏跳得太快。   这种状态开不了车,得缓缓。   微信叮咚地响起信息,他拿起来,是麦文澈,说的是:【纯情小狗崽】。   明榛抿着嘴笑,“正在输入中”的状态很快结束,又发来一条:【忘了说了,今天的新衣服,很好看。】   嘴角不由自主又咧了开来。 第50章 不爽就辞职吧,我养你   A城的12月已经进入了寒冬。天气预报说今年有强烈寒流,室外只有几度的天气冷得人瑟瑟发抖。然而对于社畜来说,12月份可能是丰收的冬天,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寒冬,因为年底正是做各种年底汇报和次年预算的时候。   麦文澈这种承上启下的管理层,除了要对自己的下属进行考核,还要对自己的上级进行汇报,年底忙到分身乏术。   麦池雪已经好几次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吃饭,那几天的确忙,天天都加班,连跟明榛见面的次数不多,就更没时间回他妈家了。   麦文澈有点歉意,不断卖乖,给他妈转了个账,说最近天气冷,让他妈去买新衣服穿。   麦池雪收钱倒是收得迅速,收完了又问:【你之前去新疆玩的照片怎么都没发朋友圈呢?】   麦文澈十分警觉:【要照片干嘛?你该不会是要给我相亲吧?】   麦池雪:【我就看看!我自己也想去旅行不行啊?】   麦文澈转念一想,让他妈出去玩一趟也挺好的,总比闷在家好。赶紧翻相册给她妈发,还跟她说自己有认识旅行社的朋友,如果她想出去玩可以给她推个合适的线路合适的团,可别自己去。   想了想,又给他妈转了个账:【给你赞助旅游费。】   那边的麦池雪似乎挺开心,给他发了好几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安抚完他妈,又赶紧投入工作。   他们每年年底都有一个年终述职,述职对象是公司全体中高层,会有互相评分环节。   麦文澈今年业绩完成得好,年底汇报述职什么的也大出了风头。   三晨总裁是军队出身,整个人严肃得不行。但是在麦文澈上台开始演讲后,居然难得露出点笑容,给别人打分点评时他各种挑刺,轮到麦文澈时倒是说了句“明年继续努力啊”就pass过了。   站在台上的麦文澈瞬间安了心,这下稳了。   虽然麦文澈并不甘心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在三晨这么久,都有意无意地利用过自己的外貌优势去刷脸。嘴巴甜还会说话,总裁办几个特助每次看见他过来都容光焕发地笑着招呼“小麦来了啊”。   所以在评分未公布前,他就提着几杯星巴克去总裁办探了个口风,他的同级评分和领导团体评分都是最高分。   销售部门的话,只要在公司内部人际关系不差,KPI完成得好的人,打分都低不到哪里去。何况今年他手下的项目都表现优异,亮点甚多,所以最高分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同级总监里给他打了最高分的居然是张靖。打分的详细数据是匿名且不公开的,最终公布出去的只有最终得分,但那个特助估计没想太多,给麦文澈展示的时候看了全部原始数据,所以看到张靖给他打了个一骑绝尘的4.9分——满分是5分。   年终分红也不会少,这个年过得不赖。   不过,年终汇报不愁,在进行次年预算和规划时,他遭遇了一个大锤子打击——祝总让他明年不用跟口腔护理的项目,次年预算和规划相关的事祝总他自己来做。   这个项目年初麦文澈接过来时形如鸡肋,下半年好不容易做了起色,前段时间他还刚跟明榛一起做了视觉升级,做好了广告投放调查和规划,明年正是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突然说不让他接了,这是他万万不能理解的。   当着下属的面他不好跟祝总争辩,但会议散后,他直接进了祝总办公室,想问问什么情况。   祝总说他现在手上有三个品牌的业务了,怕他精力不够管不过来,所以给他减减压,说现在他自己先带着,明年再加聘一个总监级岗位来做口腔护理品牌。   如果一个项目做不好被砍掉无可厚非,但做得好好的被拿走,放谁身上都不愿意。何况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先兆,招呼都不打就让人把辛苦开荒的战场让出去,麦文澈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他据理力争,表示自己能做好,说了几句祝总突然变了脸,说:“你跟我说你能带好三个项目,但我从来都不觉得一个人能在三件事情上同时做到100%。这是上头决定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说了。”   一句话把麦文澈噎住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麦文澈气得把自己的笔记本狠狠地摔在桌上。   快速回忆着最近几次的月度汇报,总裁一直很满意啊,上头决定的?怎么突然就说要换人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   开电脑,输密码,打开微信,看见明榛刚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   先是发了张照片,是他们公司楼下硕大的差不多十米高的圣诞树,装饰得盛大又热闹,明榛的兴奋在字里行间就能看得出来,他说:【快看!】   【我们写字楼的圣诞树!】   【好漂亮!】   【好大!】   过了十几分钟后,虽然麦文澈没有回复,但明榛还是自顾自地继续发了消息。是好几个表情包,什么“呼叫爸爸”、“今天搬砖不狠,明天地位不稳”,“只要我够努力,老板一定能过上他想过的生活”。   麦文澈看着疑惑,这完全不像是明榛会用的表情包,果然,接下来的一句就是:【这是我从丽祯那里收来的表情包。】   麦文澈捏着手机,看着这一溜下来的消息,心情这才好了点,突然发了句:【我好想你。】   信息刚发出去,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有点愕然地接起,明榛在电话那头小心问:“怎么了?”   麦文澈发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其实没什么波澜,顶多是有点烦躁,听到电话那端的那句关切的“怎么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没头没尾的话的确让人容易误会。   毕竟连那个向来迟钝、反射弧长的人也感受到了。   就像突然摔倒在地上的小孩子,没人看到的时候他会自己拍拍膝盖爬起来,可要是被人看到了,就会忍不住嘴一扁,眼泪一掉,张着双手要寻找拥抱和安慰。   麦文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明榛复述了遍,耷拉着脸说:“哎,人为什么要工作啊——好想辞职啊!”   说完随口又补了句:“兜兜,你养我吧。”   麦文澈就是受挫了随意发下牢骚,并没有真的要辞职。没想到对面电话沉默了几秒,突然说:“做得不开心那就辞吧,我养你。”   麦文澈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觉得委屈受到了安慰,心里忽然有了很感性的触动。   谈恋爱就是,在生活乱糟糟的时候,对方的一句话,都让你觉得日子无所畏惧。   思念来得汹涌,他说:“兜兜,晚上我们见面吧。”   那天麦文澈早早下了班,然而因为是临时定的约会,明榛晚上还要加班,等到两人真正见面的时候也晚上8点多了。麦文澈说天气冷,想喝口羊肉汤,地点定在他小区附近的一家新疆烤羊店。   明榛先到的店里,不久后麦文澈跺着脚哈着手也掀开门口的塑料门帘跑了进来,嘴里一直喊着“好冷”。   “你怎么穿这么点!”明榛看着他单薄的外套,皱起了眉头,赶紧给他倒了杯热茶。   “我想着就小区过来不远——”喝了茶的麦文澈这才稍微缓了过来。   两人麻利地点了烤串和羊肉汤,这会店里人也不多,菜品上得也快。冬日里一碗滚烫的羊杂汤简直能让人立马遍体升温,加上室内暖气蒸熏着,不一会儿麦文澈就吃得脸颊滚烫滚烫的。   明榛手里还用夹子翻着烤羊排,突然伸手捏了捏麦文澈的脸,笑着说:“你脸红通通的——”   感受到脸颊肉被人揪着捏了捏,麦文澈小声警示道:“别人看着呢!”   明榛悻悻地收回了手,忽然后悔自己没挑个角落的位置坐。   然后想起他跟杜培去吃饭,杜培说空旷的餐厅坐在隐秘角落的两个男人关系匪浅——那个时候他不能理解,如今相同的场景放在自己身上,他忽然懂了。   即便是大庭广众,发自内心的爱意总是克制不住的。   反思了下,自己在人际交往中总是异常迟钝,其实是自己对生活观察得不够用心,关注不够细节,因为很多事情只要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能共情了。   而现在他就恨不得坐在角落里能方便他“动手动脚”。   麦文澈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羊排塞进嘴巴里啃,开玩笑道:“今天多吃两口肉,以后要节衣缩食,不能天天下馆子了。”   明榛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杜培还我钱了!”   麦文澈不解地看着他。   对面的人有点腼腆,可能是觉得在公众场合说这个不太好意思,压低声音说:“我可以养你的。”   语气认真,表情严肃。   麦文澈笑了,问:“还你多少钱了?”   “8万。”经过几个月的折腾,这两天杜培说交通肇事赔偿的钱终于能到账了,他前男友那边的钱也陆续还了,基本上是钱都没捂热就马不停蹄地还给了明榛。   麦文澈故意逗他:“这点钱养不起我呢!”   对面的人有点着急:“那我每个月还有工资嘛!”   “你怎么这么可爱!”麦文澈笑了起来,“我没有真的要辞职!”   麦文澈这会是真的懂得了那句话,就是爱会让人更坚强。因为你知道你背后永远有支撑、有后盾,就算站不住了,你会放心地闭上眼睛往后倒下去,那里一定会有个温暖的胸膛接着你。这个男人的爱意笨拙但真诚。像小心翼翼攒着玻璃弹珠的小孩子,遇到喜欢的人可以一股脑地捧出来。   一顿饭在两人腻歪的氛围里吃完了。挑起门帘步出门外,凛冽的寒风迎面扑来,麦文澈喊着冷瞬间躲到明榛身后。   明榛吃完饭整个人还是热烘烘的,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裹上的围巾,闻言将围巾一圈一圈地绕到麦文澈脖子上,只露出两颗葡萄一样圆滚的眼珠子。   冬日天黑得快,加上冷,街上行人寥寥。麦文澈调皮地把自己的手塞进明榛的羽绒服口袋里,闷在围巾里惊呼道:“哇,你口袋居然加绒的呢!”   明榛笑了笑,悄悄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手。   麦文澈是走路过来的,明榛的车停在停车场,到了路口两人要分别,明榛勾着口袋里的手舍不得松。   萧肃的街头,寒冷凛冽,两个人都不说话,麦文澈忽然用力一拉,把自己撞进了对方怀里。   明榛小声地提醒说:“有人。”身体却很诚实地张开了双臂。   “看不见!”麦文澈小声嘟囔着。   他的脸被围巾裹得严实,看不出性别,但两个个子高高的人搂一起还是挺惹人注目的。   两人躲在了街角一个稍微避风的地方,明榛把羽绒外套的拉链拉开,干脆将人整个地圈进怀里。麦文澈满意地搂着他的腰,温热的躯体紧紧贴到了一起。   “其实冬天谈恋爱也挺好的。”麦文澈闷在人怀里得意地笑。   “是挺好的。”明榛也小声地笑着附和。   两人抱了一会依依惜别,见四周已无人,明榛扒开围巾裹住的下半张脸,悄悄低头啄了一下麦文澈的唇。   麦文澈一边嫌弃说嘴巴里都是孜然味,一边不满足地抬头寻对方的唇。   明明只想来个简单快速的离别吻,却又轻易地变了味道。   舌尖在口腔里追逐纠缠,缠绵悱恻。   莽撞而又热烈。   直至眼神迷离,两颊潮红,才拉着涎丝恋恋不舍地停下。   然而四目一对接,看见对方也深陷情动的样子,又觉得怎么亲都不够。   明榛忽然把麦文澈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一半,一下子绕到头上,裹成了个头巾的样式,这样就算有旁人经过也看不清脸了。   麦文澈偷笑:“怎么觉得我们在偷情似的?”然而自己又满意得不行,躲在这简陋的安全之地里,说着“好刺激”便又勾着人的脖子继续亲热。   和心爱的人接吻,是一件能让人上瘾的事情。   嘴巴是软软的,温暖的;身体是酥酥的,炽热的。   整个人亢奋又迷离,仿佛一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全世界只剩下你和你爱的人。   回去的路上,麦文澈咬着被吻得湿漉漉的唇自嘲地想,都快30岁的人了,怎么谈起恋爱来还是跟毛头小子一样,离别时居然还会忍不住跟恋人在深夜无人的街角拥吻?   太不像话了。   但是热恋中的人,又怎能抗拒得了身体的吸引。   明榛本来说要送麦文澈回小区的,他拒绝了,天寒地冻的,赶紧让人回车上。都是成年人,自然都懂彼此眼里的渴望,只是麦文澈谈恋爱后有很刻意地想稍微放缓一下进展,不太希望进度条一下子拉太快。   那天晚上,麦文澈睡前跟明榛聊着语音电话舍不得挂,憧憬着下雪的时候可以一起去滑雪,说着去黄渺的婚礼要买什么礼物,鸡零狗碎的事情说了很久,白天工作上遇到的烦恼早就抛之脑后。   说着说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语音电话开了一夜。:?制作○攉 戈卧慈 第51章 那不是文澈的前任?   一直被念叨着的黄渺的婚礼会在元旦举行。   如果不是麦文澈说温献要带女朋友去,明榛是不太乐意去这位师姐的婚礼的。   即便四年过去了,即便现在他跟麦文澈谈着恋爱,他觉得自己对这位师姐,仍存在着一丝情敌般的妒忌。   他仍然记得看见麦文澈刷黄渺朋友圈时那微扬的嘴角。   \\\犹记得有年万圣节,麦文澈约明榛去鬼屋主题游乐园,说是温献要追班里一个女同学,所以组的局。后来真正成局的还有黄渺以及两个麦文澈社团的女孩子。   那天未进鬼屋前,一群年轻人玩得还是很愉快的,在脸上画了各种疤痕特效妆,然后跟路过游行的鬼怪僵尸合照。   后来一行六人去闯鬼屋,明榛和麦文澈在前面开路,大家都默契地把温献和那个女同学落在了后面。   然而鬼屋恐怖效果拉满,中途冲出两个鬼把一群人吓得鬼哭狼嚎,前面的几个人瞬间冲散了。   明榛被人抓着胳膊推搡着往前走,下意识转头想找麦文澈,黑暗和烟雾中却看不到人。等好不容易摆脱了拿着电锯的“鬼”,他才发现贴着自己尖叫的女生是黄渺。   最后不得不护着黄渺闯关。   等从鬼屋出来,才跟其他人汇合。   一离开鬼屋,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说刚才哪个环节被吓到了,然而明榛发现麦文澈似乎心情不好,他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大家兴高采烈地复盘,却抿着嘴没说话。   他想可能是黄渺不小心抓错了自己,所以麦文澈不开心了吧。   明榛心里有点委屈又有点难过,谋划着下个鬼屋怎么帮帮麦文澈。   等进第二个鬼屋,刚开始大家还畏畏缩缩地凑一堆。等再次看见有鬼冲出来,这次明榛有经验了,直接把黄渺往麦文澈那边一推,自己顺势抓起旁边跟自己一样落单的女生的手腕就往反方向跑。   人是自己推过去的,然而真的推了过去心里又妒忌得不行。   明榛安慰自己不必难过,澈哥以后也会有女朋友,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也挺好的。   以后他会有女朋友,会结婚,会有自己的新娘子,现在就当是慢慢过渡一下——明榛想到一半,心里又酸了起来,可是我好妒忌啊,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   如果我也是个女孩子也该多好……可是我这么无趣,就算是女孩子,澈哥也不会喜欢我吧?还是师姐这种活泼有趣、敢爱敢追的女孩子更适合澈哥......   在这么紧张的鬼屋追逐里,明榛却思潮起伏,陷入一个人的愁绪。   不管怎么样,他觉得自己“帮”一下麦文澈是正确的。   果然,从第二个鬼屋出来时,黄渺是躲在麦文澈身后、紧紧攥着他后背的衣服出来的。出来后麦文澈就说不玩鬼屋了,说下一站去玩机动游戏。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温献便打开游乐园的地图去看路线。   往过山车那边走过去时,明榛看见黄渺跟另外的女孩子挽着手在前面走,觉得自己需要加把劲,于是有了点“赶人”的味道,小声说:“澈哥,你离我远点!”   麦文澈不解问:“为什么?”   明榛已经想好了借口,装着委屈说:“你长太帅了!女孩只看见你都看不见我了!”   麦文澈忽然站停了脚步,冷冰冰地抄着手臂看着他。明榛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他直觉麦文澈是生气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正想问,麦文澈扯起半边嘴角,冷冷地扔了一句话:“哼,你单身一辈子吧!”   ——怎么又生气了呢?明榛默默地想。///   婚礼在31日晚上举行,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套洋房别墅里,精致又高雅。   明榛跟着麦文澈一起,本来是担心麦文澈自己一个人孤独什么的,谁知宴会上遇到了几个大学同学,拉着麦文澈和温献找黄渺拍照,倒是显得明榛和温献女朋友两人有点格格不入了。   直到婚礼仪式快要开始了,麦文澈跟温献才坐回席上。   然而才坐下,又被负责婚礼策划的工作人员喊走了。说是待会儿抛捧花环节,怕没人上去新娘子尴尬,而且拍摄出来的记录视频也不好看,所以指定几个新娘子好友上去做个“托儿”,热闹一下。   播放VCR,游戏互动,伴娘伴郎载歌载舞,新人入场,彼此承诺,交换戒指,开香槟,父母致辞。   整个过程虽然常规,但很温馨。VCR做得很有创意,歌舞环节也很有观赏性。在新娘子誓言独白时,明榛看见伴娘团有女孩子哭了出来。   他今年26岁,身边的亲戚基本没有适龄结婚的人,所以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这么正式的婚礼。而且明榛朋友太少,也无法像新郎新娘那样,从大学到工作,会有那样丰富的亲朋好友之间的照片回顾——即便他现在已经不介意把他230斤的照片放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心里酸酸的。   一场婚礼,它承载着亲友的见证,新郎新娘在这天是全世界的主角,宾客因他们而聚集在一起,获得满堂的祝福。两个新人就此组建成新的家庭,步入另一个阶段,一场婚礼带来的仪式感,是那么的重要。   扔捧花的时候,虽然上面有十几个“托儿”,但奇怪的是,捧花抛下来的瞬间大家居然都作鸟兽散状,争先恐后地躲着,最后麦文澈轻松地伸手,接住了手捧花。   四周响起掌声和起哄声。   明榛看着麦文澈手里拿着捧花扬起嘴角的样子,心脏的位置突然像被人揉了一下似的生疼。   他终于懂自己的酸涩是哪里来的了。   他这一辈子,永远都无法拥有这样的一场婚礼,他不可以跟麦文澈结婚,不会在胸前别上新郎的花束,他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在婚礼上哭成泪人或者笑逐颜开。   这些所有的过程,他永远都无法有。   但是麦文澈,他原本是可以有的。他想起以前麦文澈偷偷看黄渺朋友圈的情形,也许,他是可以找个女孩子结婚的。   而且,他好像还很喜欢小孩子。   ——所以啊,他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   他为什么......要喜欢我。   心情陡然被映衬得更沉重,明榛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几口把杯里的红酒倒进了喉咙。   所有仪式结束,麦文澈拿着捧花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手边的桌子上。温献开始插科打诨,笑话刚才大家都躲捧花的那一幕。   很快,新人过来敬酒,大家起立碰杯,嘴里说着各种恭贺的话。   黄渺突然指了指麦文澈说:“老公!这位就是我大学时暗恋的男神,可惜太难追了!”   一桌人听这惊悚发言都愣住了,新郎脸上招呼的笑容也僵硬了,脸色有点不好看。   见状黄渺笑眯眯地附耳给新郎说了什么,新郎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扫了眼明榛,忽然笑容爽朗起来,两眼灼灼地握着麦文澈的手说:“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吃好喝好啊!幸好男神难追,要不我都讨不到这么好的老婆了!酒宴散后楼上还有KTV麻将,一定要赏脸!”   新朗这么一说,整个酒桌的氛围这才热闹了起来。   后面的酒宴上,麦文澈跟温献两个人似乎一直都在做social,去找一些大学同学敬酒,去拿刚才拍摄的照片,去领伴手礼,总之没怎么在位置坐过。   明榛中途出去上洗手间时,经过门口,发现迎宾区站着不少人在闲聊,应该是新郎的朋友,正围着他说话。倒是黄渺一个人在拍照区站着,看见明榛过来,赶紧冲他招手:“师弟师弟!你扶我一下扶我一下,脚疼死了!”   明榛赶紧过去,新娘子扶着他的手臂,艰难地弯下腰,松了松高跟鞋的带子,把脚从鞋子里拔出来晃了晃,嘴里发出舒服的叹息。   明榛说:“要不先坐会儿吧。”   黄渺赶紧摆手:“坐不了,一直有人来拍照。”   但两人这么搀着也不是办法。明榛左右看了下,转身搬了个高脚椅来,塞进黄渺阔大的婚纱裙里,让女孩子歇息一下。   四处看发现姐妹团都没人在,问人都去哪了,黄渺说她们一天都没吃饭,让他们吃饭去了。新娘子一边捶着腰一边絮絮叨叨说今天行程有多忙,又话锋一转开始夸明榛现在“瘦若两人”。   明榛本来只是想客套一下的,没想到逮着人的新娘子话那么多,开始追忆大学生活。幸好自己也没多急着上厕所,只能在旁陪着唠嗑。   “哎你是不是跟文澈一起了啊?”黄渺忽然压低声音问起了个八卦话题。   明榛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很想说是,又怕麦文澈并不想公开,含糊地“噢”了一下。   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继续说:“大学时我跟他告白啊,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观察来观察去都没看出个苗头来。我们不是万圣节去游乐园么,我前面不小心抓错了你,后面跟了文澈,不是刚好把你俩分开了么?哎呦,文澈那个脸臭得哟!然后我才咂摸出点头绪来。但是呢,后来我又听温献说你是去了B城是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你俩咋地——”   明榛是记得当年去游乐园的场景的。只是如今从第三方那边听到了不一样的视角描述,不由得心潮澎湃。所以,麦文澈是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自己了么?   我到底错过了多久?   女孩子自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说完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明榛是不是来找麦文澈的,说刚看见他往后花园那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抽烟去了。   正说着,黄渺忽然小声惊呼起来:“哟!那不是......文澈的前任吗?”   前任?明榛反应奇快地转头望去。   这间老洋房很有小资情调,婚礼现场又布置得淡雅不俗,有几个人趁着用餐时间外面人少在拍照。而对面的走廊尽头,拐角的柱子旁,明榛看见麦文澈和一个男人站着说话。   男人?!   ?宋旧辞   下周末有事,所以这周稍微调下更新节奏。周一到五更。周末不更。嘻嘻! 第52章 热,太热了,热得要命   而对面的麦文澈并不知道这边已经风云涌动,他刚出来上厕所,碰到丁予泽的时候还挺震惊的。丁予泽跟他打招呼,说他是新郎官这边的朋友,刚看到他上台抢捧花的时候也感慨了下世界真小。   两人掰扯清楚跟新人的关系,丁予泽又问:“我昨天回来发了朋友圈的,你是不是没看到?”   “是没看到,因为我已经拉黑你了。”麦文澈的确是没看到,他上一次跟丁予泽在停车场分开后就把彼此的朋友圈权限给关了,也就是他看不到丁予泽的朋友圈,对方也看不到他的——没拉黑是彼此认识了这么久,有些社会关系纠缠在一起,担心偶尔会用到这个人脉。他俩分开还算平和,也没到死不往来的地步,所以他没直接拉黑。反正现代社会,看不到朋友圈也就不知道动态了,跟消失了也差不多。   “怎么会?我刚明明还给你发着消息呢。”丁予泽得意地扬了扬手机,“你呀,生气闹别扭就爱说气话——”说完忽然伸手宠溺地想摸一摸麦文澈的脸。   麦文澈后退了一大步躲过了丁予泽的手,直白了当地说:“有件事情告诉你,我谈恋爱了。”   丁予泽的手愕然地愣在半空中,甚感意外的样子:“你这么快就谈恋爱了?”   麦文澈不作一丝隐瞒,回道:“嗯,之前跟你说过的,大学时喜欢的师弟。”   丁予泽悻悻然地收回了手,顿了顿似乎还是不可置信。摇着头有点惋惜,语气里含了些嘲弄说:“我离开也才多久?就三四个月吧。麦文澈,你真的是个离不开爱情的人啊。”   心底生气和愤怒的情绪一点就着,麦文澈被这句话刺激得非常不适。   他真的很讨厌丁予泽说这句话时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他最理智冷静,仿佛他是人间清醒,而自己就是不思进取、一文不值、满脑子只有爱情的恋爱脑。   麦文澈冷冰冰地回:“在你眼里,我永远不是第一位,但是你不珍惜的东西,不代表没人珍惜。我不是离不开爱情,我只是喜欢别人的偏爱。”   明明只是不甘心想反驳,话说出口了,麦文澈心底却有种云散风清的豁然开朗。   他终于发现了明榛身上那种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发现了对方让自己惦念这么多年始终放不下的原因。   一个真正在乎你的人,不需要你耳提命面的去重复要求,不需要你施展技巧去沟通说服,因为爱你,所有的行为都是发自他的本心,事事以你为先。   “算了,你永远也不懂。”麦文澈笑着摆摆手,跟他多费口舌毫无意义,“之前只是拉黑了你朋友圈,我现在觉得微信也可以拉黑了。追求你的自由去吧!”   说完他不屑地挥手再见,心情愉悦地转身走了。   远远看见明榛和黄渺在聊天,他走路的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走近了跟人打招呼。   两人客套了两句,麦文澈又跟黄渺说今晚的after party他有事就不参加了,然后搭着明榛的肩膀要把人带回会场。明榛这才想起自己是出来上厕所被黄渺拉住了,赶紧去解决三急问题。   他去上厕所的时候还想看看刚才的男人在不在,不过四处张望没看见人,只得作罢。重回宴席上,后半场明榛一直心情低落。   和麦文澈挑明关系的这些天来,恋爱的多巴胺冲昏了理智,明榛时刻只想跟人腻歪在一起,其实两人从来没推心置腹地说过话。   有很多很多的话在他脑海里冲撞交织,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他想知道答案。   而坐他旁边跟温献开心地聊天的麦文澈反倒情绪高昂。跟丁予泽见面让自己认清了内心,他现在坦然又自在。   那晚本来跟温献说好了婚礼后一起去酒吧跨年的,因为温献女朋友突然身体不适,加上不准备参加黄渺的after party,于是婚宴结束后,麦文澈便跟明榛直接回家了。   麦文澈也是在两人坐车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恋人不高兴。   他看着旁边明显兴致不高的人问:“不高兴?”   明榛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车后座,前面还有司机在,麦文澈手上还拿着刚才收到的捧花,他并不想在有其他人的场合下聊些不太方便的话题,安抚性握住明榛的手,轻声问:“回家再说?”   “嗯。”明榛应道。   下车进小区,默言不语地上楼,站在玄关处换鞋时,麦文澈还在回想刚婚宴上自己是不是冷落纯情小狗崽了,要不怎么的就不高兴了?然后被人从腰间轻轻地抱住了。   “澈哥。”明榛唤了声。   “嗯?”麦文澈反手去摸身后人的脸,微微转过头去。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明榛问。问完这么一句后,突然低下头,前额抵着麦文澈的脖颈轻轻地蹭。   不知为何,让麦文澈想到了受伤的困兽在寻求慰藉的样子,他柔声问:“怎么了?”   “我刚看见你前男友了。”   他心里一惊,难不成是看见丁予泽刚伸手摸他脸了?但我躲了啊!应该也没多亲密啊?神色不显地继续问:“然后呢?”   “你跟他......上过床吗?”明榛艰难地问着,声音都嘶哑了。   麦文澈突然全身一僵,脸瞬间拉了下来,他扒开围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去跟人倔强对视,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明榛叹了口气,双眼下垂着,他一想到麦文澈曾经躺在过别人身下就难过得要哭了出来,他喃喃道:“所以是......真的上过床。”   麦文澈面无表情地问:“是啊,谈过恋爱上过床有问题吗?难道我跟他上过床,你就嫌弃我吗?”   惊慌从明榛脸上闪过,他摇头:“不是的。我——”他叹了口气,眼圈瞬间红了,一把抱住麦文澈,喉咙发紧,浑身都在发抖,“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那个花我看你接得好开心......我以前还以为你喜欢师姐。你喜欢了我那么久,我居然看不出来......都怪我情商低,也怪我不够勇敢,如果不是我跑了,你也不会有其他男朋友......我怎么可以错过你这么多年——”   逻辑全无,语无伦次。   但麦文澈听懂了,明榛这是又在愧疚了。   本来麦文澈心里还想着,明榛要是胆敢说出嫌弃两字的话,一年的最后一天他就会被赶出门。   一颗上提的心这才松了下来,抱着人轻摸着背温声安抚道:“傻子难过什么呢。没关系的,以前时机不对,所以才错过了。现在也挺好的,我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做什么都来得及——”   他抱着人柔声地哄,明榛被安抚很久,情绪才没那么激动。   明榛松开怀里的人,浓情蜜意地告白:“澈哥,我喜欢你。”   麦文澈笑着回应他说“我也喜欢你”。   明榛捧着他的脸,虔诚又认真,吻了下额头,轻声说了句“我喜欢你”,又吻了吻眼睛,说“我喜欢你”。   他一路在脸上每一处温柔地吻,每亲一下就告白一句,似是重复就可以将表白更深刻地传达给恋慕多年的人,似是重复就可以弥补这些年来迟到的喜欢。   从温柔到热烈也不过短短几秒时间。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明榛情难自禁地从衣服下摆探进手去,摸索那细滑的肌肤。冬天裸露在外的手还是有点凉,冻得麦文澈瑟缩了一下,但明榛不让他躲,哑着声音轻声请求:“澈哥,我,我想......”   麦文澈也被撩拨得气喘连连,艰难地按住四处游走点火的手道:“先......先洗澡。”   明榛摇了摇头,不肯放人,又粘粘糊糊地凑上去跟人索吻。   内火外冰让麦文澈难受极了,哄道:“洁癖先生不洁癖了?”   明榛呼吸急促,脸上尽是被打断的不满,判定着是该继续还是去洗洗,最后找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一起洗吗?”   旖旎氛围从门廊蔓延到浴室。   情人间的一起洗澡自然不止洗澡。   明榛一路按着人接吻一路脱衣服。   莲蓬头的热水哗啦啦流着,热气很快升腾而起,干湿区的玻璃墙上水雾弥漫。   影影绰绰,看不清交叠的身躯。   灼热的气息全喷在了玻璃上,五指像是寻找力度支撑似的按在玻璃上,尔后被另一只手缓慢覆盖,从指缝里缠绵相贴,接着紧紧反手扣紧,随后突然急促移走,玻璃上剩下拉长的五指指痕。   然而,架不住天气实在冷,鸳鸯浴的体验跟想象中的感觉差太多,浪漫氛围大打折扣。麦文澈还有心思开了个玩笑,说这冷得我都快没感觉了。   急得明榛二话不说随便将两人的身体冲冲,然后浴巾一裹就把人抱了出来,再快步摔进被褥里。   麦文澈提醒他:“脚,湿。”   明榛抽掉浴巾细细地帮人把脚擦干,握着纤细的脚踝把人塞进了被窝里,然后自己也迅速擦干脚钻了进去。   鸭绒被一拉盖住了两人的身体,明榛又猴急地压着人细细地亲吻。   吻那性感的唇,吻肉乎乎的耳垂,吻微微后昂的脖颈,一路向下。   亲昵地、眷恋地、忘情地。   麦文澈被亲舒服了,伸展开身体,喉咙忍不住轻轻地溢出了些许声音。   身上的人突然停住了,撑起半边身子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就停顿了半秒,突然凶狠地俯下身吻他,攫住唇舌重重地咬。   麦文澈自认愉悦的声音在床笫之欢上只是助兴手段之一,顶多算是一种鼓励,从来不知道它的效果能如此立竿见影。   他被攻城略地般强势的吻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找准停顿的时机,用手撑着胸口拉开些距离,微喘着笑话道:“好凶哦,纯情小狗崽。”   明榛此刻半句话都不想说,眸里尽是厚重的热望,把人从床上拖抱起跨坐在自己身上,抱着和人接吻。   暖气徐徐吹拂,房间里的温度逐渐高了起来,麦文澈的身子也在浓墨重彩的撩拨中变得滚烫。   脑海里有着波涛汹涌的悸动。   大脑不愧是全身最性感的器官,这种悸动立刻反馈在了身体上。   明明不着寸缕,依然只觉得热。   热,太热了。   耳朵热,呼吸热,身体热。   热得要命。   像是突然被扔进了200°的蒸笼里,似乎软得要化掉,热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挣脱束缚,咆哮着需要得到抒解。   明榛身上总是有着奇怪的矛盾,温柔且凶狠。   麦文澈喜欢肌肤相贴的亲密,喜欢耳鬓厮磨的浪漫,也喜欢神魂颠倒的失控,喜欢盛气腾腾的征讨。   而这些,明榛都会给。   实在是......太喜欢了。   麦文澈很快被折腾得陷入了轻微的缺氧状态,在愉悦和痛苦间来回切换。   最后,在身体的微小痉挛久久不息时,他只能手脚无力地趴在明榛身上喘着粗气。   嘴巴微微张着,失神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心里怅惘又愉悦,小狗崽子真他妈的凶。 第53章 尽情地、忘情地   两人的身上还有着薄汗,严丝密缝地抱着有点黏腻,但他现在完全不想动。   也不知多了多久,直至两人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静。   “明榛,”麦文澈唤他名字,温声倾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和你待一起,有家的感觉。”   “没有。”明榛低低地回,手掌一直在他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他很迷恋这种掌心触摸到温热肌肤的感觉,“——现在知道了。”   “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他呢喃着说,“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喜欢你。”   明榛抱着他,用手梳了梳他的额发,露出那好看的五官,深情地在额头吻了一下。   麦文澈忽然有点委屈地撅起了嘴,食指不满地用力戳了戳:“这么多年,你都不想我的吗?”   “想的。”明榛回他,然后跟他讲奶奶过世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的事情。   麦文澈也娓娓说起在明榛离开那天,他到处找不到人的记忆,说那张跟陶立锐在酒店拍的照片,说手表上23:12时146的心率,又说到后来他打过很多次电话,一直没人接,直到手机变成空号。   说到这个,麦文澈又开始气不过了,狠狠骂了句:“王八蛋!狗东西!”   他实在缺乏骂人的经验,导致词汇贫瘠,想来想去嘴里只重复这两句,脑海再也搜刮不出更恶毒的形容词。   明榛握着他的手跟他十指交握,无法反驳,脸贴着脸跟他亲昵,应声道:“嗯,我是王八蛋,我是狗东西。”   那个晚上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抱着,聊了两三个小时的天。   明榛问了很多自己在意的问题,麦文澈也交换了很多他的想法。   两人似乎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空白全部填满,要把所有的疑问和细节都梳理清楚。   说麦文澈看黄渺的朋友圈。   黄渺的爸很搞笑,她经常在朋友圈发她爸日常的段子,麦文澈自己没有父亲,所以挺好奇别人的爸爸是怎样的。但黄渺又太话痨,每天更新实在太多,麦文澈不想被刷屏,只能把她朋友圈屏蔽折叠起来,想起来就专门去看一下。   明榛这才知道所有的真相,为着自己的迟钝和自卑,红着眼又上前亲了亲人,轻声说对不起。   说明榛跟明父出了柜。   麦文澈这才恍然大悟那天在他家吃饭视频时,他爸为什么还盘问起他的个人基本信息。两人还交换了下对于关系公开是否在意,麦文澈说可以对熟悉的人公开,但陌生人就没必要了,他还是不喜欢自己的感情被人说三道四。   说在婚礼上接到的捧花。   明榛说了自己不能步入婚礼的遗憾,说看麦文澈接到捧花很开心。麦文澈说捧花的寓意是“下一个找到幸福步入婚礼殿堂的人”,其实他也不是想结婚或者生孩子,只是觉得捧花有种美好的祝福。   ——说麦文澈也没那么喜欢小孩,自己的童年过得很糟糕,他并没有信心去当好一个父亲。   说到彼此感受到心动的第一刻。   明榛说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麦文澈用食指按着他鼻子取笑他,说你这个颜狗,你怎么这么肤浅。明榛辩白说才不是因为好看才喜欢,是当时主持的台风很喜欢。又反问对方,麦文澈想了好久说,不知道。可能是那次发烧午睡在寂寥的黄昏醒来,睁眼看见他觉得很心安的那瞬;可能是明榛喝醉了说他是“天使”还亲他的时候,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动心的是哪一刻了。   而对此完全没印象的明榛惊得双眼圆睁:“我那个时候亲你了吗?!”   麦文澈故意道:“哼,还说是初吻,初吻都不记得了么?亲完就忘,不负责任。”   震惊完自己醉后耍流氓,又感慨原来他那么那么早就动心了么?   他果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喜欢自己。   明榛动情得又凑过去吻人,吻完后麦文澈按住了他的嘴巴:“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们现在就很好了。”   话刚说完,麦文澈突然笑着说:“兜兜,新年快乐。”   明榛愣了下,抓过手机一看时间,刚过了0点,他笑了笑,低声说:“新年快乐。”   说麦文澈曾经的感情状况。   虽然明榛提前说了他不会吃醋,可是听到麦文澈说交过两个男朋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酸涩。麦文澈想起了什么,起身拿过手机把丁予泽的微信给拉黑了。   然后脖子忽然被明榛狠狠咬了一口。   被咬疼的人不悦地推了推:“你还真是个狗东西!痛!”   “我......我想种个草莓,但是我不会。”   罪魁祸首看着自己刚咬出来的痕迹,神情委屈得让麦文澈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对方陷在自己的深情里,继续说:“不管你曾经跟谁谈过恋爱,但你现在是我的!我要刻上我的标记!”   麦文澈此刻无奈又得意,特别欠抽地说:“交学费,100块教一次,我教你。”   学费自然是没交上,最终明同学还是在“名师”指导下学会了。   后来的麦文澈无比后悔那晚教会了人怎么嘬吻痕,因为接下来的整个冬天他都不得不穿着高领毛衣。直至天气炎热要裸露肌肤时,严肃地跟人约法三章说吻痕只能留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脖子才最终得以透气。   又聊了啥呢......   聊那个“100件小事”的网站,说要把剩下的清单都做完。   聊杜培说明榛太无趣不适合当男朋友,麦文澈就笑:“我说适合就行了,关他什么事。”   聊两个人要不要搬一起住,明榛那小区太破太旧了,而且搬过来了通勤时间更短,还可以给麦文澈煮饭吃。   聊送他的那个电子手表其实是情侣款。不过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麦文澈早换了其他款式了。   ......   聊了很多很多。   掏心掏肺地,开诚布公地。   两人把各自的真心赤裸裸地展示出来,交换着最心底的想法,获取着更坚实的信任。   前一晚聊天聊到凌晨两三点,聊着聊着觉得饿,明榛便爬起来煮了面吃,两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睡,待第二天两人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年轻人有消耗不完的精力似的,明榛醒来就压着人亲热。   以前他总幻想过麦文澈在床上是什么样子,如今真真切切躺在自己身下,才知道跟所有的想象都不一样。   麦文澈在床上喜欢主动,喜欢拥抱,喜欢接吻。   喜欢黏糊糊地缠着人。   不会哭。   却很会......叫。   一个运动员因为要控制节奏、调整姿势,不是那么适合边发力边婉转地唱歌,顶多是到达终点撞线后高呼几下。如果运动员在冲刺时有卖力的拉拉队在旁助力的话,是可以提升兴奋度加速撞线夺冠的。但如果拉拉队过于优秀,肾上腺素分泌太快的话.......   为了避免太快缴械投降,明榛最后不得不按住麦文澈的嘴巴。   细碎的声响艰难溢出,掌心传来充满痒意的舔舐,对上了恶意作坏的眼神,明榛松开了手,将所有声音湮没进热吻中。   结束后两人又抱着腻歪了好久,这才依依不舍地起来。   这个元旦假期两人哪里都没去,衣服都没换过,就窝在家里打发时间。   热恋中的情侣是无法抗拒身体的吸引的,两人只要视线交缠过两秒,就会忍不住接吻。   比如明榛在做饭时,麦文澈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贴他的脸胡蹭。明榛转过身来跟他说话,两人脸贴得紧,麦文澈便去亲他。   锅里的菜差不多烧好了,明榛被亲得上头,摸索着想熄掉炉子的火焖一会。就这么稍微弯腰动了两下身子,麦文澈忽然停下来笑他:“你刚在干什么?你屁股是在顶我?你是想尝试点什么新鲜东西吗?我倒是不介意——”   话没说完,明榛红着脸说着“闭嘴”,把火一关,转身抱着人放在了流理台上。于是明榛手掌撑着流理台边沿,麦文澈抬腿勾着人的腰,两人安安心心地接吻。   比如玩游戏时麦文澈输了,耍赖说是手柄的原因,非要抢明榛的。明榛仗着身高优势高高地举起手柄,麦文澈抢不过忽然整个人跳到了明榛身上。明榛还是不从,打打闹闹间,麦文澈便发动了亲吻攻势。   最后明榛干脆把手柄往地毯上一扔,把人抵到墙上狠狠地欺负。   比如冬日的暖阳很舒服,两人搬了椅子拿著书和咖啡坐在阳台晒太阳。哪个时刻抬头互看了一眼,莫名就来了感觉,唇不知不觉又黏上了。亲完后明榛有点不好意思,说觉得楼距不远,对面的邻居能看到。麦文澈二话不说拿起手里的书挡在两人脸上,继续倾身与人缠绵。   ......   所有的化学反应自然又真切。   两人尽情又忘情地表达着对对方的喜欢,也豪不掩饰地接受着对方的吸引。   像星火燎原般一点就着,像磁力相吸般不可自抑。   冲动、激情、莽撞。   整个假期的时光都是缱绻旖旎的。 第54章 幼稚的成年人   两人很快在“100件恋爱小事”的网站上增添了新的照片,“一起跨年”和“一起参加婚礼”。而先前被明榛认为不合适而删掉的“在家里各种地方做羞羞的事,沙发,洗手台,厨房”,不仅被补充了回来,还亮起了让人遐想的粉红色。   小恋人腻腻歪歪的日子过得特别快。   虽然明榛并没有立刻搬东西过来,但因频繁留宿,算是开始了半同居生活。   临近年底麦文澈会很忙,两人住一起的确增加了更多相处的时间。   明榛每个星期有一半的时间在麦文澈这儿,家里陆陆续续增加了不少新的东西。他似乎尤其钟爱形形式式的“情侣款”,同款不同码的家居鞋,同款不同色的电动牙刷,一黑一白的漱口杯,能拼成心形的一对茶匙,带着可爱动物图案的珊瑚绒家居服......家里新添的东西总是成双成对的。   看着逐渐变换风格的小物件,麦文澈只能感慨一句,幼稚的成年人。   为了表示自己对另一半侵入生活的准许,麦文澈把家里大门电子锁的密码给改了,改成了“220284”。   麦文澈每年年底除了做年终述职外,还有一个“例行公事”,就是给公司的中高管或者核心下属送礼物。像他这种业绩本来就好的销售端总监来说,其实年底根本不用送礼,大家对他的口碑和评价都不会差。   而这就是他在三晨一直混得很开的地方。   他送东西坦坦荡荡,时间选在了年终述职后、农历新年前,让每个人收礼时都不抗拒,免去了“走后门”“托关系”的口实。而且他送礼从来不送那种名贵的东西,都是些有品质又不奢靡的东西,也免去了“贿赂”的感觉。   所以那段时间家里堆了不少燕窝、参茸、白酒洋酒之类的礼品。   明榛想着跟人学习一下人情世故,又觉得实在不是他的风格,怕吓坏下面的人,最后还是请下属吃了顿饭,礼物就不了了之。   那天临下班,麦文澈收了两箱新鲜的冰糖橙,让成姚给办公室的人分了。趁着外头热热闹闹地分水果的当口,他提着两个礼盒敲开了人资经理宋佳星的办公室。   宋佳星问外面怎么这么吵,他举了举手里的橙子示意,说是朋友给寄来的,让大家尝尝,然后顺手把门掩上。   “宋经理,我记得你公公喜欢喝白酒是嘛?我这还有朋友送的一支茅台,我不爱喝白酒,借花献佛送你吧。”麦文澈说着把手里的礼盒放到了桌面上。   宋佳星听了眉眼都笑不见了,把橙子和白酒都接了过来,嘴上说着客套话:“你朋友哪里搞的茅台,年底了这玩意儿有钱都不一定好买。”   麦文澈笑,轻描淡写地说:“就普通款,便宜货,没啥收藏价值的。你拿给你公公喝吧。”   “哎呦,我公公可要开心死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麦文澈准备走了,宋佳星忽然喊住了他,说有个事情要跟他聊聊。   把礼盒从桌子拿下放到了脚边,宋佳星待麦文澈坐好后,才开口问:“公司要对张总进行个人内部审计,你听说了没?”   张总——张靖?内部审计?麦文澈一愣。   像三晨这样的公司会定期进行项目财务审计,但很少会启动个人审计这样的流程。审计无非就是查财务收支的合法性和合理性,换言之,如果启动了个人审计,就是怀疑审计对象有经济舞弊现象或者重大管理失误。   他若无其事地问:“没听说。怎么了?”   宋佳星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昨天成立的审计小组。我领导也是审计成员之一。她要跟这个事情,所以把很多工作都转交给了我。”   “那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引起的吗?”   “听说是有人举报,说张总跟广告合作商有串标围标嫌疑。你知道为什么有这种嫌疑吗?”宋佳星故弄玄虚地停了下,见麦文澈摇了摇头,便继续说,“因为有人对比了你跟灵鸟的销售额和ROI,觉得张总以前的数据有问题。”   三晨的营销部在跟灵鸟合作之前,在张靖刚入职时,通过张靖市场部的资源,做过一些朋友圈推广和平台直播,当时数据不太行就不了了之,转战其他渠道了。灵鸟是后来麦文澈底下的员工开发的乙方公司,恰好市场部那段时间要搞综艺冠名的事情,就没再跟短视频广告了,所以最后才落到了麦文澈手上。   麦文澈的脑子在快速转动。有人举报......对比数据......突然一幕光景迅速回闪到记忆里。   几个月前,他准备跟灵鸟签年度框架协议的时候,跟自己领导祝总汇报过情况。当时祝总问他跟张靖是不是一起参与了生日宴,问他手上有没有以前张靖做的数据备份,还让自己整理了一份资料用邮件发给他。   按祝总和张靖水火不容的关系......难道是......   内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麦文澈入三晨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听说公司启动针对个人的审计,所以这件事应该挺严重的。邮件是他发的,如果祝总是直接拿他的邮件告发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跟麦文澈撇不清了。只不过上司完全没跟麦文澈打过招呼就开搞,让他颇有微词。   祝总并不是那种喜欢跟下属很亲近的人,所以麦文澈跟他一直以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上下级关系,既没熟悉到亲密无间,也没有狗腿到过分巴结。虽然麦文澈偶尔觉得自己上司喜欢搞小动作不太光彩,但作为领导来说不功不过,他始终是尊敬的。   ——不对不对!   麦文澈忽然想起之前因为上直播在短视频上火了一下,市场部曾经让自己趁着热度上了冠名综艺的事情,祝总批评过说他“瞎掺合别人的事情”。   还有!要搬新办公室,原本祝总指定让人资留给麦文澈的那间办公室,他让给了张靖.......   桩桩件件联想起来,祝总没有跟自己通任何风,该不会以为他跟张靖是一伙的吧?   所以!上个星期祝总突然把口腔品牌从自己名下划出去,是对他不信任、准备要削他的权?   自从上周祝总说出了“这是上头的意思”后,麦文澈便去找总裁身边的特助打探过。   综合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分析,总裁不仅对分公司这个项目的归属无疑义,还反倒赞誉了很多次麦文澈做得不错。麦文澈琢磨着“上头的意思”这句话,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年底汇报大出风头,有点功高盖主,让祝总意识到了危机,本来还想着表表忠心就能把信任度拉回来的。   现在看来,祝总是已经把他打成了“可疑份子”,准备直接把肥肉抢回他自己的阵营了。   不管是起因是哪样,都不是好消息。   审计小组才刚成立,麦文澈也做不了什么,现下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不知道张靖这个围标什么的有没依据?不过,就算他没围标,其他业务要是有什么违规操作,也容易在审计中查出来。而他们这种管理层没有人能拍着胸脯保证,说所有流程都100%符合公司规章制度——就算你自己的操作都合规,你也不能确保你手底下的所有员工、所有操作都合规。   只要一审计,就算没有大问题,也一定会有小瑕疵。   为防引火烧身,麦文澈还是叮嘱宋佳星让她有什么新情况跟他知照一下。   从宋佳星的办公室出来,麦文澈脸色沉重。   那晚麦文澈班也不想加,一到下班时间就准点走了。成姚看见他拿着公文包出来还挺诧异,故意调侃道:“麦总最近下班难得这么准时呢!是不是约会去啊?”   成姚之所以敢这么调侃他,纯粹是前两天明榛突然心血来潮——当然也不知道是真的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往他办公室送了束99支的玫瑰,当时他在办公室跟下属谈事,接到电话说什么“到前台签收一下”,以为是快件,就让成姚帮他签了。   99朵,巨大无比,浮夸到不行,直接把成姚整个人给遮盖住了。她从前台一路捧着花进办公室,一路为了不被误解大声地喊:“麦总——你的花——”   所以整个办公室都在瞩目。   麦文澈当时跟下属严肃地安排着工作呢,收到这束花后简直瞳孔地震,整张脸都臊得发烫。   假装淡定地说完事,这才看着巨大的花束哭笑不得。拍了张照片过去给明榛,无奈道:【你干嘛送我花?我全办公室的人都看到了。】   那边的明榛什么也不解释,只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还很得瑟说:【100件小事又完成了一件。】   麦文澈转念一想,才发现这个幼稚鬼就是故意的!故意往办公室里送,故意往浮夸了整,甚至故意挑了红玫瑰这种不容易误解的品种,就是让了让他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到。   心里好气又好笑,笑完又觉得幼稚鬼有点可爱,心里美滋滋的。那天麦文澈把玫瑰端端正正地摆办公室里,发了个朋友圈,配文就只有一颗红心,没有作任何分组屏蔽。   所以,此刻成姚调侃他“去约会”,他只能默认了。作为一个领导,麦文澈知道说这样的话着实不恰当,但他还是含沙射影地开起了玩笑:“对啊,约会去,我把公司当家,公司把我当傻瓜,还是谈恋爱最快乐!你们也早点下班!”   成姚笑着点头跟他说再见。   回了家,一进门看见明榛正坐在客厅里研究吸尘器,惊讶问道:“你怎么也这么早?”   “我下午拜访完客户没什么事就回了——这个怎么用啊?”明榛指着手里的吸尘器问。   “不知道,每次都是阿姨用,我没用过。”麦文澈边回他边换家居鞋。他之前都是定期喊家政阿姨过来搞卫生,家里又弄了个扫地机器人,这个手持吸尘器都不知道空置了多久。   而明榛偶尔过来留宿后常常洁癖发作,家里天天都澄光瓦亮的,他觉得以后都不用请家政阿姨了。   换完鞋他整个人软绵绵地往明榛身上赖,抱着他哼唧唧地乱蹭。   明榛反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今天下班太早,麦文澈此时一点都不饿,抱着人糯糯地说:“什么也不想吃!”说完又拉长语调抱怨道,“人为什么要吃饭啊——”   明榛笑:“吃饭不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嘛!”   麦文澈摇摇头:“是挺美好,但是!不用吃饭就不用工作了呀!啊——我不想工作了,我怎么还没到退休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财富自由啊!”   明榛笑着把手里的吸尘器放好,转过身抱着人腻歪,两只脚一颠又一颠地左右晃着——他似乎甚是喜欢这种亲昵的方式,说:“不想工作,那就辞了吧,我养你。”   “但是没钱怎么办,吃喝拉撒总要钱吧,每个月还得还房贷——”麦文澈语气烦恼。   “那歇一下也可以的嘛!我算过了,每个月衣食住行加上房贷车贷,就算你辞职没什么收入,我至少可以养你半年呢。”   麦文澈笑话他:“你还真算过了?”   明榛点了点头,开始给麦文澈罗列两人每个月衣食住行的支出,大到明榛的房贷他的车贷,小到日用必需、话费网费,固定支出是多少多少,浮动费用是几何几何,得出的结论是,麦文澈可以在完全不降低生活品质的条件下,不工作半年。   麦文澈听着,醒悟过来自己虽然是随口说的“不想工作”,这人却是认真计算过“养自己”的经济成本。   就算他真要辞职,以他自己的存款,不工作个一年半载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在明榛的世界观里,承诺了要养他,自然花的是明榛的钱。   明榛虽然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但他也精于算术,对数字非常敏感,还非要这样计算,那就证明着他并不想算计,不怕被占便宜。   这人怎么这么傻?尽拿自己的钱去补贴恋人,要是被其他心怀不轨的人看上了,分分钟人财两失好吧?!   也幸好遇上的是自己,不图财不图色,只图了一颗真心。   好的爱情能养人,能让你无惧操蛋的生活。他俩遇上了,大概是彼此的好运气吧。   麦文澈一边跟着明榛晃悠悠地动着,心里一直思绪起伏。所以啊,没遇到爱情的时候不要急,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相信终究会苦尽甘来,相信世界上会有另外一块拼图,能跟参差的自己拼成完整的一块。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只是当做情话来听, 这种承诺依然让人感到心情愉悦极了。   两人腻腻歪歪地搂着说话,麦文澈把人按在沙发上,顺势跨坐在他身上,把手搭人肩上进行“角色扮演”,入戏甚深地问道:“你这是要金屋藏娇嘛?可是我很贵的呢,你这点钱就想包养我啊?”   明榛坐在沙发上,手紧紧环着身上人的腰,有点苦恼似的说:“那,那我再接份兼职?”   麦文澈故意坏心眼道:“你打两份工,天天被压榨,很快就会变枯柴老树,我就拿着你的钱,再去找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不行!”明榛环着人的腰忽然威胁性地用力捏了一下。   麦文澈装作为难地想了想,又继续信口开河道:“或者我找个有钱的老男人,然后拿他的钱养你吧!你伺候我,我去伺候他——”   “不!许!”明榛恶狠狠地凑过去咬他的脖子。   腰跟脖颈这两处都是他身上敏感的地方,现下两处都被人拿捏着,麦文澈整个人忍不住扭起来。明榛的动作带着点惩罚性的意味,在脖子上乱啃乱咬,把麦文澈逗得躲闪更凶,扭得更厉害。   两人嬉闹了一下又安静下来,开玩笑似的乱啃逐渐温柔,两人一动不动地抱了一会儿。   麦文澈喜欢拥抱,肌肤相贴让他有安全感。   他心满意足地趴了一会,忽然深情地唤了声:“明榛。”   他很少这么正式地称呼他,明榛“嗯?”地应着。   麦文澈支起身子来,捧着明榛的脸,看着那眉眼温柔的人 第55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麦文澈火急火燎地把明榛推开,两人手忙脚乱地理头发整衣服,麦文澈快步往门口走去还小声叮嘱明榛把沙发靠垫收拾好。   门拉开的时候麦池雪震惊了下:“你在家啊?”   麦文澈自然地让人进来,神情抵触地抱怨了下:“过来怎么不先打声招呼呢?”   “我就刚好路过!你家密码换了吗,怎么你前两次给的密码都不对?”麦池雪不满地叫嚷着,这才发现客厅里还有人,“啊,有客人啊?”   麦文澈这才来得及替两人引荐。   打了招呼后,麦池雪又在源源不断地念叨开了:“搞这种电子锁一点都不好,用钥匙锁不好吗?这密码我都输了几回了都没对,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我之前给你的都是一次性密码。”麦文澈不动声色地再次强调,“你过来先跟我打招呼啊!”   麦池雪已经自顾自地弯腰在换鞋了,嘴里还在噼里啪啦地不停:“我都说了刚好经过嘛!我来我儿子家还要提前预订啊,又不是什么客人——”   麦文澈站在她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给明榛投递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闲聊了几句,先前猝不及防的慌张这才逐渐缓和下来,听见麦池雪说没吃饭,麦文澈便自然地喊明榛:“那兜兜咱们煮晚饭吧!”   明榛应了声,边自然地问两人晚上要吃几碗米饭,边进厨房熟练地往身上套围裙。   麦池雪用胳膊肘捅了下麦文澈,小声嘀咕道:“你怎么让客人做饭呢?”   一来被打扰了兴致,二来不满他妈不分彼此地侵占他私人空间,现在的麦文澈心情不大好,没好气地说:“人家做饭好吃,你做的那能吃吗?”   麦池雪还在“有你这样说自己妈的嘛?”牢骚着,麦文澈留下一句“要喝水自己倒啊”去厨房帮忙打下手。   麦池雪在客厅里坐着,又不时偷偷摸摸地探头探脑,分明是好奇的样子。   后来发现厨房里的两人都忙碌地备菜没管她,自己便到处转悠了起来,一会儿后拿着手机录着视频进厨房,嘴里笑嘻嘻地说着:“儿子,我拍个视频记录一下,跟镜头打个招呼~”   麦文澈敷衍地“嗨”说了句,然后以厨房空间小为由好说歹说把人劝了出去。   麦池雪只得悻悻地出去客厅坐着。   待饭菜做好上桌,麦池雪有些惊讶,抓着手机说要先拍张照片。麦池雪毕竟是临时突击到的,其实就普通家常菜,菜式算不上丰盛,但明榛好歹弄了个四菜一汤,看上去还像模像样。   麦文澈看着不禁有些得意。   明榛这晚做了道酱排骨,麦文澈吃得欢,干脆徒手捏了根排骨啃,啃得嘴角边沾了酱。   麦池雪看不下去,皱着眉批评道:“怎么像个小孩儿似的,吃得满嘴都是呢!”   在两个自己非常亲密的人面前,麦文澈是无所谓的,手里抓着排骨,嘴巴里嚼着肉,不在意地说了句:“是嘛?帮我擦擦。”   说完下意识地往旁边坐着的明榛偏了偏头。   闻言,明榛完全是习惯性地抽了张纸巾,与此同时,对面的麦池雪也抽了张纸巾。   拿着纸巾要给人擦嘴角的两人都顿了一秒,麦文澈这才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把手里的骨头扔下,左手一张右手一张接了两人的纸,慢条斯理地擦擦手,又擦擦嘴。   危机时刻算是平稳度过。   明榛本来就不擅长跟人聊天打交道,这下碰到了麦池雪更是忍不住紧张,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   饭后,麦池雪帮麦文澈收拾,边把碗筷放洗碗机,边说今晚她想在这住。   麦文澈自然是不同意的,说不方便,我朋友要在这住。   “你朋友干嘛住你这啊?”麦池雪不解,看见明榛从客厅走进来了,又径直噤了声。   气氛有点尴尬,明榛没意识到厨房里倔强对视的两人有什么不妥,手里举着嗡嗡振动的手机,提醒麦文澈有电话。   麦文澈擦着手问是谁,明榛回复说不知道,来电号码没有打备注。   接通,对方自称是江南区派出所的刘警官。   打电话过来的这位刘警官正是先前处理他妈金融诈骗案的警察同志,通话的目的告知麦文澈,今天麦池雪过来报警说在短视频平台上被人骗了一万多块,下午立了案。因为先前处理麦池雪诈骗案件时印象深刻,所以刘警官记得有她个儿子,现在打电话过来主要是想做个回访,让年轻人注意一下老年人的经济操作,多留意网上的新闻,谨防老年人上当受骗。   麦文澈神情复杂地捏着电话,边听边往阳台走,态度诚恳地让刘警官给他透露更多的细节。   刘警官说,麦池雪在短视频平台上有个叫“借一池春雪”的账号,以前是分享她广场舞姐妹们的舞蹈,一直以来人气寥寥。前段时间麦文澈因为那个儿童黑产事件小火了一把,麦池雪按耐不住分享了些麦文澈的照片。麦文澈那段时间受关注,但一直很低调没公开过社交平台账号,所以当大家发现了这个“借一池春雪”居然是麦文澈的妈后,视频点赞数陡然拔高。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看着粉丝数越涨越高,麦池雪自然也是开心的。于是为了讨好粉丝,开始不断发麦文澈相关的内容。   最近有个人私信她,说她账号内容质量高,号称可以帮忙打造网络红人,火了后就可以接广告变现。对方还发了很多个打造了多少网红、收入多少之类的截图以佐证自己的说法。   一时贪念起的麦池雪被忽悠到了,交了8000多的课程费,又交了3000多买赞买粉费,发现不妥时,骗子已经找不到了,这才来报的警。   刘警官把事情经过细节说了一遍,又提醒麦文澈,现在空巢老人容易受骗,不要责怪她愚昧、贪心或是警觉心不够,只因为新颖骗局层出不穷,老年人不一定跟得上潮流变化。再加上身边没有年轻人关心,老年人容易感到空虚失落,这才给了骗子可乘之机。   麦文澈细致地听刘警官说完,诚心诚意地跟对方道了谢,这才挂了电话。挂了电话后马上打开短视频软件去搜“借一池春雪”。   发了100多条作品,有5000多个粉丝。最新的一个视频居然就是刚刚饭前拍的,麦文澈在厨房里备菜的样子。又随手点开一个视频,标题是“我的孝顺儿子!”内容就是上次他转账让她买衣服和去旅游的截图。   所以麦文澈懂了他妈今晚为什么来他家,还说要在这边住,大概率就是想再拍点“素材”吧。   麦文澈心情复杂。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又内疚万分。   思前想后,脑海了过了很多条想法,这才把情绪稳定下来。回到客厅,他先是把明榛叫到了自己房间,在麦池雪的注视下关上了门。   三番四次耗神处理他妈的诈骗事件,他有点疲惫,忍不住寻求安慰地轻轻地抱住明榛,说:“今晚你回家睡吧。”   觉察到了不对劲,明榛问:“怎么了?”   麦文澈叹口气,抱着他大致把她妈又被骗的事情说了,说自己想跟她谈谈,她今晚会留宿。   其实麦文澈想支走明榛还有一个原因,他不知道待会儿会谈成怎样,他并不想让明榛看见两人有可能失控的样子。   明榛在他头上呼噜呼噜毛,应着:“行,那有问题找我。”   麦文澈补偿性地亲了亲明榛,做好心理建设,充电完毕后才放开人。   两人从房里出去,明榛礼貌地跟麦池雪打招呼说要走了,临出门还顺手把厨房里的垃圾给带了下楼。   明榛走后,屋里恢复安静。不要跟他妈置气,要心平气和地沟通,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麦文澈自我告诫了很多遍,这才能开了口。   他跟麦池雪说他刚接到了刘警官的电话,已经得知了事情经过。说完后平心静气地问:“妈,我不怪你被人骗,但我想跟你推心置腹地聊聊——你是很希望我红是吗?”   麦池雪前面还有点防备,脸色不好的样子,看麦文澈似乎没生气,这才皱着眉嚷嚷着说:“红有什么不好?”   “我跟你说过,当什么模特、网红,都是吃的青春饭,这种赚的都是快钱,而且你看到能赚钱的都是幸存者偏差,能不能红是概率问题——”   “赚快钱有什么不好?那人家一年赚的钱都能赶上你几年了吧。”麦池雪小小声地辩解着。   麦文澈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差点又涌起的烦躁给压了下去,问:“那如果我不喜欢呢?你怎么不考虑下我愿不愿意去做呢?你从小带我去接单拍摄,夏天穿羽绒,冬天拍短袖,不能好好吃饭,不能好好睡觉。我跟你说,我简直恨死了当模特,我讨厌死了拍照。我当然知道红能赚钱,我也不是嫌钱多,但我就是讨厌,你为什么非要强迫别人按照你觉得好的方式去生活呢?”   麦文澈的语气不强烈,甚至可是说是平静,但平静下潜藏的愤怒和恶意让人感到可怕。   似乎是很不满麦文澈的说法,麦池雪声音大了起来:“我怎么就是强迫你了呢?我也没办法啊,你不去拍照,我们连饭都吃不上,我只是希望你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有什么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因了这抬高了声量,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原本想心平气和地麦文澈此刻还是忍不住动了气,心底怨恨的话就说了出口:“妈你知道吗,我爱你,但我也恨你。我爱你是因为你是我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恨你也因为你是我妈,因为你总是用‘妈’的名义去干涉我、控制我。你知道大门为什么只给你一次性密码吗,因为我不希望你侵入我的世界。我虽然是你儿子,但你也应该有界限。”   麦池雪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受刺激的难过还是愤怒的反讽:“我拉扯大你我容易吗?居然说我入侵你的生活?好啊,长大了就不要妈了啊,别人说得好,儿子就是不好,儿子果然没有心。”   麦文澈听完他妈的反驳简直想翻白眼了,跟人辩论时最难搞的就是对手不讲理胡搅蛮缠。   麦池雪算哪门子拉扯大他了?小时候出去拍照赚钱的可是他好吗?还不如说是他早早赚钱养活了自己顺带养活了他妈呢!他妈现在住的大房子,还是靠当初年幼的他拍照赚来的钱买的好吧!   但是他知道很多中国式父母都容易陷入这种“我做的所有牺牲都是为了你好”的误区。   不幸的婚姻带来连锁恶劣反应,一个女性独自把儿子抚养大的确吃了不少苦,他跟她妈相依为命,她自然会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而父母一旦付出了心血,做出了牺牲,把自己的形象立高了,就会期望从儿女身上获得回报,就会用父母高高在上的权威强迫儿女们顺从。   但麦文澈不需要为她失败的婚姻负责。   只是今天跟他妈谈话是要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单纯发泄愤怒的,所以这些话他都只能吞回肚子里。   “我知道你独自抚养我长大很艰难。我曾经说过希望你能再找个人谈恋爱结婚,但你说,怕他对我不好。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但我也希望你做你自己。因为,你越过度关注我,我越反叛,我越反叛,你越想禁锢我。我们两个,只能这样子恶性循环下去。你希望这样吗?”   “我——哼,等你做了父母,你就懂了!”麦池雪赌气地转过脸去生闷气。   麦池雪这个人,自己有理的时候飞扬跋扈,自己没理的时候就会沉默以对。一看麦池雪似乎抗拒沟通,麦文澈深呼吸了一口气,赶紧打感情牌试图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妈,我的确对你关心不够,我以后会给你多一些关注,你也给我多一点空间可以吗?我们都调整一下相处方式,好吗?”   见麦池雪还是不愿意理他,麦文澈有点无奈:“我今天说的都是真心话,无非是想消除一下我们之间的隔阂,你要是什么也不想说,那我们俩也就只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闻言,麦池雪看了他一眼。   麦文澈默然不语地跟她对视。   “那我问你一件事。”麦池雪忽然开了口。   “你问。”麦文澈回。   “你跟——刚走的那个男的——”麦池雪停顿了很久,似乎即将问出口的是很艰难的话,犹豫许久,最后决定破釜沉舟,“是什么关系?”   ?宋旧辞   本周五更达成!下周二(3.15)再会!(欢快地关掉word文档) 第56章 消极怠工   麦文澈听了这个问话,倒是一点都不震惊。   当初他透露出买房子意愿时,麦池雪不能理解,说家里地方够住。见麦文澈坚持,就建议买隔壁小区,说以后结婚了方便她过去帮忙带带孩子。   麦文澈不仅没听,还专门挑了个离他妈很远的楼盘,多少就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然而即便离得远,过来要倒几次地铁公交,麦池雪有空还是喜欢往他家跑,爱给他收拾,会乱翻他东西,这才是他没给他妈家里密码的根本原因。   发了好几回脾气说她把自己的东西弄乱了找不着、说自己会有家政阿姨定期来打扫、并增加了回她妈家的频率后,麦池雪才减少了来他家的次数。   现在他跟明榛同居后,家里多了太多情侣向的东西,痕迹过于明显,只要有心观察一下,被看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反正今天都已经说开了些不太愉快的话,干脆这个也谈了。   麦文澈回:“你既然这么问,不表示你看出来了么。”   麦文澈做好了他妈撒泼打滚发疯的准备,还暗自庆幸了下刚才让明榛回去真的太机智了。   麦池雪扶着额,喃喃道:“其实我一直怀疑了的——我前两天看见你朋友圈发的那个玫瑰花,哪有男人收玫瑰的——我就是不敢相信。今天亲眼看到了,不得不相信了。”说完苦笑了一下,“我果然对我儿子太不了解了。”   “你刚不是说么,希望我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我跟他在一起很幸福,我也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麦文澈还在庆幸今天的沟通很顺利,那边的麦池雪一言不发地静默了几秒,突然一抹脸,手握成拳使劲砸自己的胸口,嚎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了个这样的老公,又生下了这么一个儿子!造孽啊造孽!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不知为何,听见他妈哭哭啼啼,麦文澈反倒松了一口气。他起身平心静气地抽纸巾递给他妈,耐心地等人继续发泄。   麦池雪那晚一直在哭,口里把一些往事翻来覆去地讲。哭诉没担当没有责任感的垃圾老公,哭诉她父母觉得她丢人不接纳她,哭诉麦文澈不听话不孝顺。   说实话,对还在悲伤的人进行道德绑架的做法很糟糕,但在这种状态下不失为让对方快速共情的方法,于是麦文澈又趁机道:“对啊,你父母因为你早早怀孕,不理解你不接受你,把你赶出门,那你现在也要跟我断绝关系吗?你怎么不尝试理解一下、接纳一下我呢?”   本来还抽抽搭搭的麦池雪又嚎哭了起来。   看来还是需要点时间,麦文澈心里道。于是过去抱着他妈安慰:“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那晚麦池雪折腾了好久。   反反复复地说着一些话,说让他去看心理医生,说这种就是现代病,跟什么强迫症、密集恐惧症一样,是大家吃饱了没事干才研究出来的现代疾病,说心理医生那么厉害,一定能治。   麦文澈不走心地安抚她:“好,我有空就去看——嗯,咱俩一起去看。”   等他妈终于闹够了、哭累了,麦文澈让她去洗漱去休息。   安顿好麦池雪后,麦文澈这才觉得刚才一直听着哭声耳边还有着嗡嗡的回响,回到自己房间疲惫地瘫倒在床上。   想了想,觉得有点好笑,摸过手机给明榛拨了语音电话。   “明先生。”麦文澈唤他,语气懒懒地道,“你惨了,你要被麦女士追杀了!”   “......嗯?”   麦文澈笑:“罪名是拐卖了她可爱的儿子。”   “什么意思?”明榛不解。   麦文澈说得轻描淡写:“我妈看出来了。然后我顺道出了个柜。”   明榛瞬间结巴了:“那.......那你妈怎么说?”   “就哭了呗。”麦文澈挑轻避重地说了几句刚跟他妈谈话的过程,怕明榛担心,又安慰道,“大概还需要点时间,但我觉得,应该不难。”   听见麦文澈一副自信的样子,明榛那边也稍微放宽了心,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会证明给你妈看,我是真心对你好的。”   麦文澈在床上翻了一圈,舒服地舒展了下身子,吐槽道:“只有真心是不够的,你还得三媒六聘,要向我妈展示一下你的经济实力。”   明榛低低地笑:“那你家彩礼收得多不多?”   “很多的,可能得你一辈子卖身为奴才够呢——”   两个人插科打诨地瞎聊着,麦文澈现在反倒放松了下来。这也算是压在他心头长久以来的重担,如今什么事情都说开了,全部的压力都放下了。何况麦池雪这么黏他,才舍不得跟他断绝关系呢,顶多打下持久战,多做点心理开导。   总之,问题不大。   聊完了他妈,两人有的没的瞎聊了一会儿,麦文澈又聊到了早上宋佳星说张靖审计的事情,大致把个中弯弯绕说了下,突然想问问明榛的意见:“兜,如果你老板打压你,你怎么办?”   电话那端的明榛跟麦文澈讲了他刚进灵鸟时的事情,说灵鸟挖他过来时就不是想真心重用,本来是想架空他,后来谈了项目开始赚钱,才不得不重用了起来。因此明榛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我老板打压我,我要是没能力,只能忍着,忍不了就只能走咯;我要是有能力的话,我也不怕他打压,大不了到时带着客户和资源一起走,看谁损失更重。”   麦文澈细细地听着,他们这种服务型公司跟自己的情况还是不太一样,不过明榛的说法依然给了他一点启发。   职场中,遇到上司打压自己怎么办?   大部分人的抉择都是要么忍要么滚。但在麦文澈的字典里,要么狠,要么滚,是绝对没有“忍”这个选择的。   之前祝总那边说要将口腔项目过渡给他自己做,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占用着麦文澈下面的人。麦文澈偶尔需要找人做事时,下属为难地回复说最近要忙祝总的事情,他这边的只能延后处理。   祝总怎么的都是现在分公司里的最高领导人,麦文澈被膈应得不轻,早就想着要反击了。   在职场里,自己的下属是对立阵营的,一旦产生这样的猜疑,裂缝只会越来越大,这种信任破裂是很难修补的。树挪死人挪活,反正被针对了大不了就跑路,他麦文澈一个高端人才还怕换不了一个好东家?   所以他不会静静地忍,就算走,走之前也得好好搅一下局,出口恶气。   第二天回办公室,麦文澈便开始了部署。   麦文澈的第一步,立刻把口腔品牌形象升级的整个方案给扣下,先前电动牙刷做项目调查的全部数据资料也一并从公司共享文档里移走了。当初做资料是他主导、下面的人配合、成姚负责汇总的,祝总知道他们在做这件事,但不知道进度如何。   他能确定成姚是跟自己一伙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能把资料泄露出去。不管谁来要资料,都一口咬定没有终稿,让对方去找麦文澈要。而有人问到麦文澈这边来时就打太极,“可能没有”“好像没做”“晚点回复”“估计得重新调查”。   麦文澈的第二步,摸排能跟自己同阵线战斗的人。他一边让成姚替他去探底下每个成员的口风,同时开始打着年底沟通的幌子,陆陆续续找下属谈话。沟通完了跟成姚一对口供,迅速定位了哪几个是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哪些人是对祝总颇有微词的,哪些是无所谓站队的。   如果哪天祝总真的越界过分,他可以把整个团队都带走,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当然,工作机会这块他不愁,温献那边巴不得他立刻辞职呢。   麦文澈的第三步,就是抱总裁大腿。   他跟总裁之间毕竟还隔着个总经理,是没有越级沟通的可能性的。   刚好年底放假前还有最后一次月度会议,他必须得抓紧这个时机。明明日化用品年底正是业绩旺季,销售曲线是向上增长的,但他整个汇报无限谦虚,“没能贯彻总裁的思想,格局不够大,不够狼性”“都怪我哪里做得不好,导致业绩只增长了10%,否则应该可以增长30%的”.......   虽然祝总也坐在下面听着,他动不动就“其实口腔类目也可以这样做blah blah”,讲完后又装作懊恼,“哎,有想法也没用,反正也实施不了。”   总裁疑惑问了:“怎么的就实施不了了呢?”   麦文澈特别绿茶:“这个项目明年不归我管了,祝总说我搞不来。”   总裁一脸纳闷:“这不想法都挺好的吗?怎么搞不来了?”   祝总谄媚地在旁开了口解释道:“总裁,我说的搞不来是怕他精力不够,不是说他能力不够。”   虽然最后没能在会议上让祝总改口,但这个信息起码是传达给总裁了。而且趁着祝总跟总裁解释说他“手头业务太多”时,麦文澈当场就跟总裁请了年假。先是卖惨说他是单亲家庭,今年搞几个项目工作忙,好久没陪妈妈了,最近妈妈身体抱恙,他想尽尽孝心,也顺道请个年假,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总裁想了想就同意了。   这正是麦文澈的第四步,消极怠工——请年假。总监级别的年假有10天,到了他这个岗位职务繁忙,一般来说都是多次分摊到全年去休的,这次刚开年他就准备一次性把10天全休了。故意在总裁面前讲就是怕按正常的程序走的话祝总不批,连假单流程都到不了总裁那里就被卡掉了。   麦文澈不单自己休年假,还给下面的经理也批了年假。他叮嘱成姚,除了次年预算这件事比较重要,有任何进度都务必知会他以外,其他事务休假期间一概延迟处理。   新一年度的费用预算关乎次年所有营销的开展,是年前的最后一件头灯大事。麦文澈一休假,口腔品牌那边就是想找人也找不到,什么东西都得重头来。   年假这边确定下来后,麦文澈跟他妈卖乖,说要休年假跟她一起去旅行,去大东北或者大西北,让她妈自己选个目的地。   麦池雪可开心了,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行程,然后就着手买各种装备。   麦文澈心想,前几天跟他妈谈话对峙时,他还刚说完“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要是被麦池雪知道他现在有辞职打算的话,他妈估计得阴阳怪气地怼他了。   其实麦文澈提前休年假不仅因为他妈被人骗后有点良心觉醒,还因为明榛公司即将有四五天的出国年会。   灵鸟的年底是相对的淡季。毕竟临近年底放假,不少公司会提前筹备广告投放事宜,加上年底很多公司未做好新一年的规划,大部分的预算会收紧,所以灵鸟每年年底都会有大型的团建和年会。   灵鸟这种乙方服务公司的年会每年都搞得很隆重,毕竟得做形象工程,得展示给甲方爸爸们看。互联网公司这些年都很流行去东南亚国家搞年会,组织员工出了国说起来有面子,而东南亚国家性价比又高,灵鸟自然也不例外要赶下潮流的。   今年灵鸟的目的就定了巴厘岛,很早就发了通知让员工办护照,因为是免签,所以具体的日子一直没定下来。   等出发日期最终敲定后,明榛赶紧告诉了麦文澈,这才有麦文澈休年假带他妈出去旅行的打算——反正明榛也不在,那自己也出去浪吧。   麦文澈明天就休假了,今天一天回公司得做一下收尾工作,然而一踏进公司门就被宋佳星给喊过去了。   进了办公室,麦文澈问:“怎么,是张靖的审计有新进展吗?”   “是的。”宋佳星点头,神神秘秘地说,“收到非常确切的小道消息。”   麦文澈赶紧问是什么。   宋佳星告诉麦文澈的一个举足轻重的消息:张靖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跟总裁有巨大渊源。   前两年总裁去欧洲旅行,半夜跟夫人女儿去旁边街区酒吧消遣,回酒店的时候在打电话然后被人抢了手机。即便是异国他乡,曾经的军人血性让他想也不想立马追了上去。没成想对方是有同伙的,追了一条街区后被四五个人围了起来。   总裁毕竟年纪大了手脚不够灵活,最终手机没抢回来,围殴之下还受了伤。而当时正好被派遣到国外出差、晚上下楼去便利店的张靖碰到了,在旁吼了一声威胁要报警,几个歹徒才离开的。总裁受的伤还挺重的,张靖热心地把他送去了医院,还指引了对当地环境不熟的总裁夫人办理各种流程,联系保险和报警。   所以确切来说,张靖算是总裁的救命恩人。后来三晨有合适的工作岗位,总裁就把他挖了过来。   祝总之所以怀疑张靖围标,是因为市场部先前合作过的一个乙方公司法人貌似跟张靖有亲缘关系。但经过审计小组查实,那个法人认识的“张靖”跟三晨的“张靖”只是恰好同名而已。   只不过现在审计小组的流程都启动了,还是会把张靖经手的所有项目给审计完,出正式的报告后才会完结流程。   说完这个,宋佳星开始了自己的推测:“我觉得总裁是故意安排张总来我们公司的。因为先前几位高管不是关系很好么,大概是总裁想离间一下他们——”   麦文澈是非常认可宋佳星的推测的。   对于一位领导来说,下面的员工得团结,这样力才能往一处使,但是又不能让他们过分团结。如果下属都抱团了,欺上瞒下,领导反倒架空了,获取不到真实的信息。甚至高层相互遮掩,联手侵吞公司财产,那更是防不胜防。只有下属相互制衡,互相“打小报告”,单线向他汇报,他才能知晓公司运营的真实状况,才不至于成为傀儡。   宋佳星透露的消息至关重要,让麦文澈瞬间觉得这个局势对自己来说不糟糕了。而且对付祝总,麦文澈手里还握着一个终极大招,只不过这个大招不到关键时候他是不准备放出来的。   真正让麦文澈决定倒戈相向 第57章 共同的利益   因为要腾挪口腔品牌的资料,那晚麦文澈自己一个人留在办公室呆到了很晚。电子档的资料他已经做好规整,准备把备份的纸质资料通通碎掉。本来是琐碎小事,吩咐成姚去做就好,但是他不太想让她卷入这种办公室政治斗争里,最后还是准备自己来。   即将要休假,麦文澈心情好得很,倒是明榛一直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麦文澈比较狠心,10天年假连着休,算上两个周末就14天,回来没上几天班,就又到7天春节假期了。   明榛公司明天就出发去巴厘岛了,全程只有四五天,不算长。但等他回国后,麦文澈也还在旅行当中,这么一错开,两人至少一个星期见不上。   麦文澈看着每隔几分钟就发过来的消息,拨了电话回去,问他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委屈巴巴地说:“想见你。”   短短三个字,麦文澈眼前似乎就看到了那位个子高高的青年耷拉着眉的神态,让他恨不得把人薅到跟前像逗弄小狗似的挠一挠他的下巴。   他夹着电话在整理文件,商量着:“要不你来我办公室吧?”得到应允后,也不由自主对恋人带了点撒娇语气,“我还没吃饭呢,你待会儿到楼下给我打包点吃的上来?”   那边的明榛欢快地答应了。   年底事情不多,大家都无心工作,三晨现在基本都没人加班了,整个办公区就只有麦文澈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没多久,明榛便拎着个重庆小面和老麻抄手出现了。麦文澈坐在茶几前拆包装吃面,指挥着明榛帮他去碎纸。   明榛老老实实地站在碎纸机前把一沓沓的资料塞进去,跟麦文澈快乐地分享他刚经历的小插曲:“我刚在楼下看到你的车,就想着停你旁边,保安不许,说这是别人公司的月保停车位。我说我知道啊,这是三晨的嘛,我是三晨的员工家属。”说完又得意地笑,“然后他就让我停了。”   “你什么家属,你现在是乙方!你是来替甲方工作的!”麦文澈故意戏谑他。   “我不是,我下班了,我现在是家属。”明榛此刻莫名牙尖嘴利起来。   两人一个坐着吃面,一个站着碎纸,心情愉快地闲聊着。   加了油辣子的面很开胃,麦文澈很快吃完了,寻思着整个办公室都是辣椒油的味道,便敞开了办公室门,打算透透气。   “下了班还要替甲方男朋友做事,有没有觉得跟甲方谈恋爱很惨?”麦文澈调侃道。   明榛摇头否认,笑眯眯地说:“我乐意。”说完,弯下腰凑过来想亲一口麦文澈的脸颊,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瞬间停止了,抬头警惕地四周看了一下,“你办公室有监控吗?”   “外面办公区有,我办公室里没有。”麦文澈回他,看着倾身停止的人笑了出声,“你想干什么?”   刚才停止的动作继续了,“啵”的一下在麦文澈脸上香了一个,有点羞赧地说:“想干坏事。”   麦文澈贴着明榛,语气暧昧地问道:“你想在我办公室干什么坏事啊?嗯?”说着装模作样地戳了戳别人的胸膛。   碎纸机还在咔擦咔擦地吃纸,明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已经干了。”   “就这?”麦文澈不可置信,“就亲一个?什么办公桌、办公椅各种Play至少来一遍吧?”   “不行!危险。”明榛一口否决。   “办公室play不就是因为危险才刺激嘛?”麦文澈存心逗他。   “不要!”明榛不为所动,忽然低声恳求地问,“那个,澈哥,我今晚能去你家吗?”   麦文澈拒绝了:“不行,我妈在。”因为过两天他跟麦池雪就要出发旅行,为方便一起出发,也为了修复下母子关系,这两天麦池雪都住他家。   明榛不放弃,继续打商量:“那要不你来我家?”   “你明天一大早就走,太匆忙了。”   “可是我们不能见面那么多天!”明榛有点急,他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对方,转身讨好地抱着麦文澈,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澈哥”,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人心软,“澈哥......澈哥!我想......”   麦文澈揉揉赖在自己身上委屈巴巴的人柔声安慰:“乖,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他最近要分神处理的事情的确太多,时间不太凑巧。生命大和谐应该是自然愉悦且水到渠成的,他并不准备太刻意太紧迫地展开,像赶时间完成任务似的,那有什么享受可言?高质量的亲密相处才能让人对性更向往,而低质量的经历只会让人失去对它的期待。   麦文澈还在给人传达着“余裕的性爱对于两人来说才是享受”的观点,明榛喉咙还是咕哝地哼着,听是听进去了,但还是委屈巴巴。   碎纸机已经停止了进纸,窗外偶尔传来车水马龙的汽车喇叭声,这是属于大城市CBD的常见噪声。   他还在柔声安慰着小狗崽,突然听见不高不低的一声提醒的咳嗽。   麦文澈简直是整个人触电般弹跳了起来,迅速放开了明榛,明榛也有点惊慌地退后了两步,两人被抓奸似的手忙脚乱面面相觑。   三晨办公区地板都铺了地毯,所以根本没听见任何脚步声。   门外的咳嗽声停息了几秒后,听见一句问话:“这么晚了,麦总还在加班啊?”   然后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是张靖。   麦文澈强颜欢笑地跟他打招呼:“张总这么晚了也回来加班啊?”   张靖掏钥匙开他办公室门,神色自然地回:“对,回来拿些资料。我先忙了。”门开了,打完了招呼,对方掩上了办公室门。   麦文澈饶是经历过各种突发事故,此刻还是有点紧张。前两天跟明榛在家里亲热被他妈打断,现在在无人的办公室亲热居然也能被人撞见,他都快要得PTSD了。   麦文澈默默地关上了门,明榛紧张地转了转眼珠子,即便现在门已经掩上,声量还是不敢放大,小声问:“怎么办?”   麦文澈舌尖顶着后槽牙迟疑了两秒,独自猜测不是他的风格,他决定去探探口风。   敲开了张靖的办公室门,对方跟他打招呼,似是不意外他会进来,客套地开了口:“这么晚了怎么还加班?”   麦文澈回:“我明天开始休年假,所以有些事情没处理好。”   张靖问:“休年假啊?真好,我也想着哪天休年假带我老婆出去玩,我还欠我老婆一个蜜月旅行呢。”   麦文澈看着张靖脸上一直笑眯眯的,还在想着该怎么切入话题。而张靖接下来说的话,让麦文澈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人的情商很高,对方自顾自地说:“我跟我老婆是很非常坚定、根深蒂固的丁克一族,但是父母一辈毕竟思想传统,所以也是抗争得挺难的。某种意义上,我们也算是少数群体。”   麦文澈心头一凛,面上不露分毫,接着话茬道:“是啊,父母一辈的确比较难说服。”   张靖继续道:“别说生孩子,现在好多年轻人连婚都不爱结,像你这样的肯定也是,挺好的嘛,公司可赚到了,不用批婚假又不用批产假,多好。”   麦文澈愣了愣,百分百确定了张靖是刚看到了他跟明榛的亲密行为,现在的潜台词算是在宽慰他。心头涌上一股感激,发自内心地说了句:“张总,谢谢。”   麦文澈一直觉得自己在职场中算是察言观色的高情商代表,此刻也懂得了张靖为什么会深得总裁的喜爱。这位男士段位高、有风度,还非常有肚量。   短短的一瞬,他准备“投诚”了。   首先,张靖很多次都对他释放了善意信号。之前跟温献参加生日宴时,张靖毫不避讳地替他引荐;明明跟祝总不对付,他是祝总下属,却依然让他去上综艺节目;还有上次他年终述职,匿名打了个4.9的评分。   其次,职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他现在已经跟祝总撕破脸皮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况且,这个空降兵的来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说不定可以信任。   麦文澈决定开门见山:“张总你最近是在被审计对吗?”   张靖也不隐瞒:“是啊,这不回来就是整理他们要的资料。”   “你之前替我们部门做推广时,数据不太好,我邮件发了一份给祝总。”   “我知道啊。”张靖回得轻描淡写,“刚开始投的那批广告质量不太行,嗯,那个广告公司也不太行,所以效果太差了——对了,你办公室那位,灵鸟的吧?是我们广告供应商?”   “嗯。”麦文澈点点头。   “就是想提醒一句,我也是被审计了才知道,公司安全信息部是会查聊天记录的。”   这一刻,让麦文澈坚定了自己要倒戈相向的决心。他明朗地笑了笑:“我一直觉得你被审计还挺意外的。相对而言,祝总这种,投资小姨子开日化公司,还把三晨供应商推荐给小姨子的,我觉得这种更应该被审计。”   麦文澈透露的信息不算多,但他能确保消息能一击致命。当初他能注意到这个日化公司,纯粹是做竞品分析时发现这家网络品牌跟三晨风格太相似了,连供应商都一模一样。后来摸排了下,才发现了这个秘密。一直以来,祝总作为他的上司不功不过,他并不打算要举报,所以一直埋在心底。   公司里的每个高管基本上都有副业,有人炒股有人买基金,有人投资民宿有人投资餐饮,在这种斜杠年代,只要不是跟公司主营业务有竞争性的,基本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会有人查。但祝总这种利用在职公司资源,成立与企业有竞争关系的公司,那可不一样,查出来就是违规行为。   反正现在信息麦文澈是放出去了,至于张靖会不会利用、要不要反击,那就是他的事了。   从张靖办公室出来,麦文澈心情舒畅。   “兜兜!”一回到自己办公室,麦文澈就夸张地去抱明榛,后者还有点心虚,着急地问他怎么样。   “放心!”麦文澈得意地用双手抓着明榛的耳朵揉着,大言不惭道,“我已经把他收买好了!” 第58章 两个人的旅行   第二天,明榛便如期跟同事登上了出国的航班。   从凛冽冬季立刻投入了炎热夏天,啜饮清甜的椰子,体验轻奢下午茶,离岛出海去浮潜观光,去山上悬崖处打卡网红巨型秋千......一群年轻人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巴厘岛的旅程非常愉悦。   几天下来,虽然跟公司的人玩得也挺开心的,但明榛心里总有点遗憾,想着要是有机会跟麦文澈一起来该多好,默默地把地点和线路记录下来,指不定下次能有机会再来。   杜培每次看他笑眯眯地拿着手机敲字,就调侃他:“明哥又在跟女朋友汇报行程啊?”   明榛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回答“不是”,只得“啊”地应一声,然后就看见对方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真没想到明哥谈恋爱是这样的!简直是颠覆了我对明哥的酷哥印象!果然谈恋爱的人都是傻子!”   明榛被他做作的神态逗笑了。   白天公司租了旅行车带他们到处玩,晚上一群人就在酒店里继续闹腾。   有天晚上,他们在玩一个“I never”的游戏,也就是说出一件你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玩了几轮后,酒喝得差不多,他们又迅速把游戏调整成了“我有你没有”,也就是说一件只有你自己做过的事情或者只有你才拥有的东西,如果其他人没有同款,那么对方都得喝酒。   于是一位同事的“我结婚了”喝了一轮,另一位“我去过迪士尼”也喝了一轮。到明榛的时候,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可能获胜的一个,说道:“我曾经最胖时232斤。”   其他人起哄着说不信,明榛那时穿着条宽松的沙滩短裤,闻言稍微拉了一下裤管,展示他膝盖到大腿上明显的肥胖纹。   然后为了佐证,他开始找照片。大学的照片他其实留的不多,但最近因为跟麦文澈在做那个100件事的网站,于是他快速找到一张全身照,那张麦文澈在篮球场喊住他,最后和社团师哥们一起拍的大合照。那正是大一时,明榛体重巅峰的时候。   大家凑进过来确认,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天哪这真的是你吗?”“老大你真的有232斤啊?”“你这是整容式减肥啊!”......   一部手机在几人手里传阅,许丽祯好奇地说:“羡慕了!你是怎么从232斤减成现在这样的啊?”   明榛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越胖越好减,然后说起大学期间辛苦减重的事情。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许丽祯感慨道:“那应该很有毅力吧!你减了80多斤哎!都快减了一个我下来了。”   杜培突然问:“明哥,你现在的对象,该不会就是你W.E.破冰上说的那个谁吧?”   “嗯?”明榛含着口酒惊了一下,然后快速判定他说的是哪件事,觉得现在也不必隐瞒,便腼腆地“嗯”了一声。   其他人开始好奇,问是哪个谁,杜培就得瑟地摆摆食指一脸神秘:“这是我跟明哥的秘密——这是我的‘我有你没有’!你们!喝酒喝酒!”   其他人起哄说他耍赖,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就没人再追问明榛了。不知怎么的纷纷谈起了大学时的趣事,话题就这么延伸了开去,游戏就中断了。   那晚明榛心里总有种特别亢奋的感觉,看着自己当年232斤的照片,莫名就是觉得开心。   几个人喝酒都喝得有点茫了,杜培说要抽烟,被许丽祯轰到了一旁。明榛看着杜培点着烟在角落悠哉悠哉地抽烟,忽然起身过去,决定把自己在跟麦文澈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他。   于是两个喝得醉醺醺的人蹲在角落里,发生了以下对话。   明榛:“有件事想跟你坦白一下。”   杜培:“嗯?”   明榛:“我最近不是在谈恋爱么?其实对象你认识。”   杜培:“不是吧,谁!难道是......丽祯?!”   明榛:“不是,不是我们公司的。”   杜培:“那......那就是三晨的?”   明榛:“嗯。麦文澈。”   杜培:“噢。哈?啊!?谁!?”杜培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靠,你喝醉了耍我啊。”   “真的。”明榛淡定地说着,随手用手机调出了“100件恋爱小事”的网站,递给了杜培。   杜培抖着手接过,呆呆地盯着看了一会,像扔掉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回给明榛,然后双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自言自语道:“卧槽卧槽卧槽!我他妈一定是喝醉了!”   明榛心情愉悦地低低发笑,把他扶着脑袋的手挑开了些,提醒道:“烟!”   “真的假的?!”杜培又不可置信地发问,看见人郑重地点头。   杜培震惊完好久才接受事实,开始懊恼自己看不出来明榛居然是“这边”的人,说他的气质过于直男导致他从来没想过明榛跟自己一样,又说像麦文澈这样的男人在他们圈子里是“天菜”......大着舌头说了一堆,他突然一惊:“明哥你告诉我这件事,该不会是想让我跟你保持点距离吧?”   明榛无语:“没有这个意思。就是不想瞒你。”   “那就好那就好!”杜培松了口气,又突然丧气地说:“啊——这样一来,我唯一的一个直男朋友也没有了。”   杜培惆怅地抽着烟,然后开始好奇起来,问他俩怎么认识又怎么相爱,明榛抽枝去叶地大致说了,说起他们误会分开了四年,听得杜培连连感慨:“太不容易了,你俩太不容易了——”   那晚的明榛喝得不算很多,但一直保持着一种微醺又亢奋的神态,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高兴在荡漾。   他现在已经能云淡风轻地给人展示肥胖时的照片,也可以坦然自若地跟朋友介绍自己的恋人。说起当初减肥的艰辛,回忆起暗恋的那段日子,不再涌现起任何自卑自厌的情绪。   难捱自卑的青春期,不可愈合的感情伤口,过去种种他以为越不过去的坎儿,最终成为了成熟男人身上的一枚勋章。所以,生活是会往前走的,人生经历的每一件事,不管好的坏的,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而青春故事里的所有不堪,终究烟消云散,成了可以随意调侃的过往。   他人生中这么多重要的转折点,这么多厚重的情绪,居然都跟麦文澈有关。   不管怎么说,他好喜欢现在的自己,好喜欢现在的生活啊。   那晚睡前他跟麦文澈打语音电话,两个一南一北的人,隔着电波倾诉着思念。   这是他们谈恋爱以来第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   在明榛跟麦文澈分享着晴朗的碧海蓝天时,麦文澈也跟他分享着下雪的戈壁沙漠。   他自然地说着每天的见闻,风景、饮食、人文。   刚开始旅行的前两天,他跟他妈两人还算相处愉快。而他妈经历了两次诈骗后很多事情都小心谨慎了许多,连手机收到赠送免费流量的短信,都会先找麦文澈看一眼。   只不过,到第三天开始,两人就开始摩擦不断。   比如麦池雪看他拍完照后就拿着手机敲字,有点不爽,阴阳怪气地问:“又拍给那个人看啊?”   麦文澈坦荡荡地回:“是啊,发我男朋友看看。”   一句话噎得他妈翻了白眼。   麦池雪虽然觉得碍眼,但两母子外出旅行,她总不能一直跟儿子置气。于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问明榛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收入怎么样,家里父母什么背景,家庭经济状况怎么样。   麦文澈见她感兴趣,便一一如实作答。   然后麦池雪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让他考虑找个女的结婚,两个男的生活终究不是办法。   麦文澈反问:“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像你,结了婚又怎样?老公还不是不要你?”   麦池雪耐着性子说:“结婚了才能生孩子,那你老了没有孩子照顾你啊!”   麦文澈无所谓:“他照顾我就好啦!我比他先死就行了!”   “你!”麦池雪被气得不轻,啐了句,“乌鸦嘴!”然后就赌气不说话。   两人别扭了一会,麦文澈倒是一点芥蒂都没有,去到景区就哄着人拍照,耐心十足,各种指导摆动作,没有流露半分不耐烦,一会儿就把他妈给哄好了。   比如那天两人明明吃饭吃得好好的,麦池雪突然问:“你们......那个吗?”   “那个是哪个?”麦文澈故意道,“上床吗?”   麦池雪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哽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麦文澈吊儿郎当:“我俩又没什么性功能障碍,会不上床吗?”   “麦文澈!”麦池雪警告地吼了声他的名字。   他耸耸肩:“你自己要问的。”   麦池雪气得脸转到一旁,不想跟他说话。   “妈,你就当我们是普通的情侣看待就好了。”   “能一样吗?两个男人!像话吗!”   于是,麦池雪又赌气了半天不说话。   总之整个旅途上两母子的感情起起伏伏,一会儿恩恩爱爱,一会儿赌气吵架。   融洽时,追忆以前的童年的生活,调侃下小区里哪户人家的八卦,说说两人已经印象很淡薄的老家亲戚。   决裂时,基本就是麦池雪在置气。不讲明榛两人都好好的,一讲明榛她就被气得半死。偏偏她又好奇,总想说服麦文澈说他俩不合适。   麦文澈对他妈一辈子的耐心基本都耗费在这趟旅途上了。   他想修复下两人的关系,所以什么都让着、什么都哄着,然而一直这样也很累,旅行到后半段,他已经感到疲惫了。   但他又明显感受到这些天是有进步的,因为两人旅居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地,算是半强迫性地把彼此捆绑在一起,相互之间的确亲近了很多。加上他刻意想给他妈展示一下明榛好的地方,言语间尽是夸耀,到后面他已经能感受到麦池雪对自己交了个男朋友这件事没那么抵触了。   旅途中,除了应对麦池雪,他偶尔还要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即便叮嘱过成姚说很多事情要延后处理,但实际上他每天都会看群消息,每天都会查邮件,也要求下属定期做工作汇报。一个人如果能离开岗位十几天都没人找你,那就证明你这个人可有可无,他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所以虽说是休假,他也不能完全丢下工作不管。   直至有天突然收到了总裁特助的信息,说两分钟后总裁要跟他通个电话,让他提前找个清净的方便沟通的地方。   总裁这通电话主旨很简短明确但信息量巨大,祝总准备创业,今天提了离职;明年的口腔品牌还是由麦文澈来做,在农历新年前,预算必须要定好,方便春节回来后能立即展开工作。   跟总裁结束通话后,麦文澈敏感地觉察到他不在的这个星期,公司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大事。思考了两秒,他决定打给宋佳星问问。   宋佳星一接通电话,突兀地问:“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麦文澈一愣:“知道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宋佳星有点惊讶,“你打电话给我不就是聊这事么?”   麦文澈假装不知情:“怎么了?”   那头的宋佳星似乎被重磅消息震得不轻:“你真不知道啊?祝总辞职了!他说要准备自己创业,明年就不来了!”   麦文澈马不停蹄,又去联系了几个关系好一点的同事去打探消息。发现不少人都收到了通知,口径是一致的,就是祝总准备自己创业,所以从三晨请辞了总经理一岗。   但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提的离职,也没人知道他跟总裁是什么时候谈的,总之就是今天突然发出消息,明晚公司会给他安排一个Farewell party(欢送宴),邀请了所有中高层参加,然后后天分公司也有一个告别宴,是分公司全体员工参加。   挂了电话后,麦文澈一刷手机,果然收到了人资总监发的邮件。邮件把祝总离职后的工作事务做了分配,指定了负责人,而分公司以后由总裁直接管辖,所有事务直接跟总裁汇报。   那时麦文澈正跟麦池雪坐在咖啡馆里,伴着令人心情愉悦的咖啡香,读完邮件,他满面春风地说:“妈,我们的旅行,要提前结束了。”   麦文澈订了当晚回A城的飞机,因为定得比较临时,只剩下了比较晚的航班。他跟麦池雪匆匆忙忙回酒店收拾东西,把自己要提前回去的消息告诉了明榛。   明榛说落地时间有点晚,问要不要来接机,问了后又有点忌惮,说你妈会不会不想见我?麦文澈瞄了眼旁边的麦池雪,欢快地应道:【来接我吧。】   随着轰隆隆的飞机轰鸣声结束,麦文澈重新踏上了A城的土地。取了行李,一路上汇报着自己的进度,按着明榛发的停车位置去寻人。   地下停车场很大,但标识清晰,不算难找。他拉着行李,远远就看到了明榛打着双闪的车。明榛也看到了他,便开了车尾箱,从驾驶座下来准备帮忙放行李。   那边的麦文澈看见下车的人,不由得绽开了笑容。他跟麦池雪旅行这些天来,情绪消耗严重,现在看见了明榛,迫不及待想抱抱、想亲亲、想让人哄一哄。即便麦池雪还在旁边,他也不想装了,两人离着好十几米远呢,他猛地松开行李箱的拉杆,欢快地喊着:“兜兜——”然后按耐不住猛地冲了过来。   张开的双臂像是扑回巢的小鸟,明榛也被他欢乐的氛围感染了,嘴角上翘着张开怀抱迎接那具温热的躯体。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很空旷,有几辆估计也是等人的车,身后跟着他妈,但麦文澈已经不在乎了,一下子就跳到了明榛身上。跑跳过来的冲力太大,明榛怕自己站不稳,忍不住抱着人转了个圈,然后嘴巴就被柔软的唇糊上了。   麦文澈挂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两口,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使劲拱,开心得直乐。   小别后的两人高兴得有点忘形,直至听见麦池雪明显不悦的声音“行李也不要了啊!”明榛这才记起还有家长在,耳朵瞬间臊得发烫,赶紧将麦文澈放下地,窘迫地喊了声:“阿姨好。”   麦池雪黑着脸,从鼻腔里发出高傲的一声“嗯。”   跟恋人分别之后再见的明榛心里高兴得很,但有个扑克脸的麦池雪站在旁边,又不敢表露得过分,连忙过去接了行李,把箱子一个个塞进车尾箱。   而麦文澈倒是毫不在意,半丝都不掩藏自己想要腻歪的心思。行李箱放好后,他又忍不住歪着头亲了人一口,然后看见对方频频使眼色的样子,小声安慰道:“没事的。”   上了车,导航设定好麦文澈小区位置,这才缓缓驶出停车场。   麦文澈坐在副驾驶位,叽叽喳喳地跟明榛说提前回来的原因,又兴高采烈聊起了这些天旅行的见闻,再旁若无人地掐了掐明榛的脸:“想死我的兜兜了!”   然后车后座传来麦池雪一声不满地“啧”。   麦文澈恍若未闻,问道:“兜兜,有点饿了,家里有吃的吗?回去煮个面给我吃。”   麦文澈可以当他妈是空气,明榛可不行。他从后视镜上心虚地看了一眼麦池雪,有点磕巴地回:“我…我这几天没去你那。”   “行吧,那路口打包一个吧。”麦文澈这才转头问他妈,“妈,你饿么?”   “不饿。”麦池雪面无表情地应,突然说,“你送我回我家,今晚不去你那!”   停顿了两秒,生气地小声嘟囔着:“没眼看了。”   麦文澈嘴角憋着笑,应着好,给明榛重新设置了导航。   把麦池雪送到了家门口,看着她上了楼,明榛这才松了口气道:“刚紧张死我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始终要接受的啊。”麦文澈得瑟地笑,“你看她现在多识趣,都会主动给我们让出空间了。"   明辙终于忍不住反驳他:“要是坐车上的是我妈,你还敢这么臭屁?”   “那要车上坐的是你妈,你敢当她面亲我吗?”   两人吵吵闹闹地拌着嘴,出发回麦文澈家。   没有麦池雪在,麦文澈更是肆无忌惮,从下车拉着行李进小区开始就缠着人往明榛身上赖,牵牵手搂搂腰,如果不是电梯里有监控,他怕是要按着人在电梯里接吻了。   家里密码锁一按,大门一关,忍了一路的两人边弯着腰换鞋子,边不管不顾地亲了起来。明榛一直低着头姿势不得劲,好不容易等两人把鞋子都甩了,二话不说把人抱了起来,抵在大门和玄关的直角位上。   麦文澈后背悬空了,但肩膀挤压在三角位里,有着让人稳固的安全感。他用腿环着明榛的腰,脚上还晃悠悠地挂着半只拖鞋,低下头,贪恋又难耐地将唇舌吞进嘴里。   分别这些天的思念,通通融进了这个吻里。   一吻完毕,他搂着明榛的脖子,用鼻子亲昵地跟对方的蹭,笑眯眯地问:“想我吗?”   “想。〃明榛哑声回答。   “有多想?”   “很想很想。”   身上的人继续扬着笑脸,开始使坏:“最想我哪里?嗯?”   “全身上下都想。”明榛亲了一口麦文澈,说,“这里想……”   手里托抱着人臀部的手揉了揉,无比诚实地补充道,“这里也想…”   麦文澈满意了,又低头奖励性地啄了一下,低声吩咐:“抱我洗澡去。”   他赖在明榛身上不下来,明榛就只能抱着他去拿换洗衣服和浴巾。麦文澈就这么挂在人身上,从客厅进卧室又进卫生间,心里美滋滋地想,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就是好。   确切来说,是身强力壮、能把整个人抱起来亲、还乐于服务的年轻人真他娘的好!   嘻嘻!   而明榛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思念,那天晚上最后全部都在床上用身体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宋旧辞   疫情期间,写小明去巴厘岛旅游,敲着这样的文字,居然觉得很陌生,离上一次旅游都觉得很久远了,希望疫情早点消散吧! 第59章 礼物(正文完)   第二天,麦文澈便回了公司提前销了年假。白天把工作都安排好后,晚上便去参加了祝总的Farewell party。除了总裁外,其他管理层基本都到场了。   祝总作为主角,致了辞,说了些“感谢大家这么多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的场面话,又打哈哈开玩笑说“打工这么多年,终于替自己打工了”。   讲完话开始吃饭,祝总一桌一桌寒暄,一桌一桌敬酒。到了麦文澈这里,他举杯过来碰了碰杯子,只说了句:“年轻人,好好干!”   麦文澈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应道:“祝祝总新公司蒸蒸日上!”便到下一位了。   祝总的辞职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前一阵子他还打算把口腔项目拿过去自己做,两个星期不到就说要辞职,麦文澈能判断出他的离职并非本意。只不过即便现在的他非常接近权力中心,依然没有打探出祝总离职的真实原因。   其实这样的高管离职对麦文澈的影响正面远高于负面,他现在能直接跟总裁做工作对接,少了一位决策者,效率肯定能更高。而且总裁下辖,最高决策者都同意做的事情,推动起来其他部门的配合度也高了。   年假匆忙结束,麦文澈重新投入了忙碌中。   他再次跟明榛开始了恩恩爱爱的同居生活,依然很少回麦池雪家,但会在周末接他妈过来,让她跟自己和明榛好好地吃个饭。   麦文澈还给他妈养了只贵宾犬,刚开始麦池雪各种嫌弃,说养狗浪费钱,没两天就打脸真香,开始抱着狗狗亲亲喊“乖儿子”,被麦文澈嫌弃地说“我才不跟狗当兄弟”。   阳光好的时候,麦文澈便开着他的SUV,三人一狗去附近的公园里野餐,跟着狗狗一起扔飞盘疯跑。   现在的麦文澈可坦荡了,虽然不会再在麦池雪跟前跟明榛做过于亲密的动作,但也没刻意避讳情侣间的正常互动,吃东西时喂两口,在厨房煮东西时抱一抱,或者看电视时两人靠一靠,动作亲切又自然。   麦池雪从刚开始时的抵触抗拒,到熟悉后视若无睹,接着到来家里吃饭时光明正大地点菜,再到后来斥责麦文澈怎么这么懒,家务活儿都让明榛一个人干......   麦文澈相信,这颗老顽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松动了。   简单又充实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春节假期。   明榛不是A城人,老家在一百多公里外的C城,春节假期得回老家过节。有了上次短暂分离的经验,这次两人分开倒是没那么难受。   明榛回到老家的时候,家里年前的清扫已经结束,只剩下他的房间没有打扫。他向来都是自己动手,所以明母只给他换洗了床单床罩。   明榛收收捡捡,把一些旧物给清理掉,然后在抽屉深处看到了两个盒子,喜庆的大红色,封盒印着红色囍字。   是奶奶两年前走的时候,说是留给以后孙媳妇的一对金手镯和一条金项链,那句“人家女孩子嫁给我们明家传宗接代,怎么也不能亏待她”又涌现在耳边。   明榛心头突然一阵伤感,今年过年时,得给奶奶上柱香,告诉她真相了。以后他要是把这套金饰送给麦文澈,希望她不会托梦骂他不孝吧。   他把首饰盒塞进了行李箱。这玩意儿他跟麦文澈都戴不了,寻思着春节结束后带回A城,也许可以找个金店把金熔了,重新打个其他能佩戴的款式。   ......戒指?金的会不会有点俗?要不手链或者项链之类的?做成简单的字母样式的?或者转运珠?   还是得看看有什么适合年轻人的款式。   明榛突然想起,春节过后就是情人节,情人节,是不是得准备点什么礼物?   春节假期要操心的事情还挺多的,年前跟明母买年货,年后忙着走亲戚,今年的春节过得特别快。   他跟麦文澈还是老样子,早问好、夜晚安,顺带分享了各自过年的风俗,也突然感受到了偶尔异地能增加的情趣。   唯一让明榛有点困扰的是,春节期间毕竟聚餐过多,顿顿大鱼大肉,虽然他有控制饮食,但心情一好就难免多吃两口,加上在老家没啥锻炼条件,每天在家里做的那几组运动强度根本不够,他觉得他好像长胖了。   假期结束,回到A城后他每天都称一次重。   麦文澈春节假期一过,上班第一个星期就开始疯狂加班。虽然说顶头少了个总经理,但跟总裁打交道也不省心,很多业务形态都得重新细细交代,这样一来,每天回到家都晚上10点、11点了。   那天晚上到家才10点,还算是早,麦文澈洗漱完就舒服地躺在床上刷手机,看见明榛又搬出体重秤上称,他就忍不住笑:“你怎么又称上了?”   明榛待体重秤数字稳定下来后,小小地忧伤了一下,回他:“我已经连续四天体重都比日常高了1.5kg了,我觉得,我是真的胖了。”   麦文澈不以为意:“那你这些天少吃点。”   明榛摇了摇头,思考道:“......不仅要少吃点,还得多加强运动。”   本来悠哉悠哉地刷着手机的麦文澈闻言把手机一扔,然后扬手就把自己身上的卫衣脱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来吧!”   对面的明榛一愣:“干嘛?”   “你说的啊,多加强运动啊!”麦文澈大言不惭,“今晚我们开发几个高难度动作,让你多运动运动!”   明榛噗嗤笑了出声,他现在天天听麦文澈口无遮拦多了,也变得不要脸起来:“床上运动算什么运动!”   “怎么不算呢?你不知道吗?不同的体位姿势消耗的卡路里不一样的,传教士大概消耗10卡路里,老爷推车大概消耗200卡路里,火车便当式能消耗1000卡路里,意大利吊顶就厉害咯,能消耗3000卡路里。”   明榛被他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逗乐了:“你哪里来的数据?”   “网上啊。”   明榛没管在床上发*的人,把体重秤归位,想起了什么,走到了另一侧床边。   麦文澈不解:“我现在已经这么没有吸引力了嘛?你看着脱光光的我居然不扑上来?”   明榛看了眼他,撑着床沿弯腰伸手刮了刮对方的鼻子, 笑了笑:“你最近这么忙,不折腾,等周末——”他还记得上次麦文澈给他灌输的“太匆忙的性生活跟完成任务有什么不同”的观点。   “还得忙一阵子呢!难道我就不过性生活了吗?”麦文澈一下子泄气地趴到了被子上,瓮瓮地说,“要不我辞职了吧,反正你说你养我。”   突然想起了什么,麦文澈问:“你说养我半年,那半年之后呢?”   明榛坐在了床边,回:“那就找工作啊。”   “啊?”麦文澈不满这个回答。   明榛继续耐心解答:“重新找份工作,钱可以少点,干得开心就好。人不工作还是不行,会废掉的。”   麦文澈佯装生气地拿枕头往他身上砸:“你天天工作才会废掉!”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人养着,就是想哄人说点好听的,比如“养你一辈子”之类的。先前被明榛慎重地计算“养自己”的行为感动得不行,今天怎么突然觉得这个人的浪漫细胞都没有了呢!   “人活着,得工作才有意义,才对社会发展有贡献啊。”那边的明榛还是一副正直凛然的样子,想了想,改口说,“不对,也不是说一定要工作,就是得有事儿干,不能闲着——”   戏精麦文澈故意不满道:“呵!原来说养我只是一时的甜言蜜语啊?我看透你了明榛!你就是哄我!”   明榛这个时候才敢坦白:“你先前又被砍掉项目,又被上司打压的,就没跟你讲那么细致——”   麦文澈不听辩解,伸脚去踹明榛:“你走,不跟你睡了。”   而那边的明榛根本不为所动,似是知道他是在耍嘴皮子,不是在真的耍性子,所以倒也没生气。然后弯下腰拉开床头柜,拿了几盒东西出来,转移了话题说:“明天不是情人节么,给你准备了礼物。你最近这么忙,怕你明天又加班,忘了给你。”   “什么?”麦文澈一听,警觉地一骨碌翻身起来,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明榛从抽屉里拿出三四个盒子摆在床头柜上,先是开了两个,一个盒子里装着条金猪项链,一个盒子里装着对龙凤纹金手镯。明榛跟他说,这是奶奶当年临走时,留给未来孙媳妇的“防身礼”。   麦文澈说:“你奶奶给你媳妇的,你给了我不怕她生气啊——我又不能生孩子。”   明榛摇摇头:“我已经跟她上香报备过了,她不会生气的。”   麦文澈收起刚才一直嬉笑打闹的神色,听完了后认真地把两个盒子推了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说不定过几年的我能收,但现在......太有压力了。”   麦文澈毫不怀疑对方对自己的喜欢,也不担心自己会短期内见异思迁,但两人实打实来说,虽然认识了七八年,其实谈恋爱还不到半年,收这份礼物还是过于贵重了。而这份礼物的贵重不仅在于它的物理价值,更在于它代表的含义。   担心自己不收对方会难过,麦文澈有点讨好地靠了上来,小声哄道:“你先收着,等我们谈恋爱1000天或者什么五年纪念日,再送给我?那个时候我一定收。”   似是预见了麦文澈不会收,也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明榛点了点头,把盒子小心翼翼地一一盖上,放回到床头柜上。   麦文澈生怕对方不高兴,一下子贴了上来抱住了人,声音糯糯地撒娇:“虽然我没收,但你这份心意我还是很感动的——”   脑海里还在想着该怎么哄人,却见明榛又从柜子上拿过来一个小盒子,然后打开,麦文澈的身子僵了一下。   那是一枚戒指。   明榛微微偏过头看着他问:“那这个可以收吗?”   麦文澈不确定地问:“送我的?”   “嗯。我买的。”明榛答,又从柜子上拿过剩下的那个小盒子,里面也是一枚同款戒指,补充道,“是一对的。”   麦文澈谈过这么多段恋爱,收过不少礼物,却是第一次收到戒指。戒指这种饰品很奇怪,自己也能买,但自己买,就没那个意思了,只有别人送的,才会附带着特殊意义,才会不一样,所以他一时有点愣住了。   见麦文澈怔怔地没反应,明榛猛地紧张了起来:“这个......这个也不能收吗?”   “你这个人好不浪漫啊!”麦文澈突然抱怨了起来,“我、我还光着身子呢!哪有人,哪有人这样送戒指的啊?”他嘴里说着不满的话,眼里却湿润地犯了红,声音带着不自知的颤抖。   明榛磕巴道:“那......那你先、先穿衣服?”   “穿什么穿!”麦文澈扁着嘴,手掌迫不及待地递了过去,“给我戴上。”   “哦。”明榛干巴巴地应着,想把戒指从戒指盒里拿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也有点发抖,手忙脚乱地拔了两回才拔出来。   他抓过麦文澈修长的手指,把戒指往无名指上套。   麦文澈突然“啧”地推了他一下:“谈恋爱戴的是中指!结婚才戴无名指!你懂不懂的啊?”   “啊?”明榛愣了,不知所措道,“这......这.......可、可我之前量的是无名指的指围。”   麦文澈瞬间笑了,嗔骂道:“傻子。”然后把小指和中指叉开夸张的距离,动了动自己的无名指,嘴角再也藏不住笑意,“那戴吧。”   明榛把戒指小心翼翼地往无名指上套,麦文澈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小失望,又忍不住嫌弃吐槽:“就这么直接戴上吗?也太不浪漫了,你都没给我单膝下跪呢——”   明榛又停下来了,真诚地发问:“要跪下吗?”   麦文澈觉得自己才是被人拿捏的那个,嫌弃的那个人是自己,见明榛停下了动作着急得不行的还是自己。他气得捶了一下明榛,忍不住凶了起来:“你赶紧戴!”   那个简约的戒指圈这才套进了手指里。   麦文澈满意地转了转戒指,点点头:“刚刚好。”然后又倾身上前拿过另外那只戒指,郑重地给明榛戴上。   他把两人戴着戒指的手贴在一起,左看右看满意得不行。   明榛还有点紧张,问:“喜欢吗?”   麦文澈摸了摸戒指,语气高傲说:“款式还挺好看的。要是丑我肯定不收的——你看你以前穿衣服,惹,那个审美,受不了。”   说完他顺势躺在了明榛怀里,又高高地举起手,把五指冲着吊顶灯细细地瞧,肯定道:“现在的审美好看多了。”   明榛战战兢兢的神色终于舒缓下来,脸上绽开了迟来的笑意,看着那个视线一直离不开戒指、一直咧着嘴笑的人,松了口气一把抱住人,喃喃道:“紧张死我了。”   麦文澈心满意足地继续细细端详着戒指,反手摸摸那个埋在自己脖颈的人,安慰道:“有啥好紧张的。”   ——说得好像刚才语气哽咽、眼睛湿润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什么时候量的指围,我怎么不知道?”麦文澈一边恋恋不舍地摸着戒指,一边好奇地问。   “就过年刚回来的时候,有天你睡着了量的——别看了。”明榛突然有点害羞,把他的手从视线里拉了出来,抓到自己嘴边亲了一口。   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含着咬了一下,麦文澈突然笑眯眯地翻身起来,双腿跨坐到了明榛身上,应道:“好好好,不看它了,看你。”   指尖轻佻地撩起了对方衣摆,去触摸温热的腹肌,指尖沿着肌肉的沟壑羽毛似的滑动着。嘴巴凑到了耳边,含着厚厚的耳垂肉挑逗,嘴里故意在耳边哈气:“你都胖了,真不运动运动?”   明榛痒得浑身一抖,不应答,动情地昂起下巴跟他接吻。   麦文澈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手滑动到了胸肌,故意在那敏感的地方逗留,轻抹重揉,流连忘返,然后听见明榛喉咙里隐忍地哼了一下。   他很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喜欢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从容,也喜欢看对方被自己挑逗得失控的样子。   然后,语气悠悠重复问道:“真的要等周末吗?”   还没得意完,下一秒,麦文澈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又迅速压到了床上。   才掌控了十几秒的主动就被猴急的人打断,明榛身上带着强烈的雄性侵略气质,像捕食的巨型动物,重重地压着人,呼吸不稳道:“不等了。今晚要多运动运动。”   麦文澈嘴角扯起惬意的笑,心里想,希望明榛同学今晚多消耗点卡路里,不要再为胖了的1.5kg发愁了。然后伸手把人的脖颈勾下来,接下来的千言万语,通通湮没进热吻里。   -正文完- 第60章 番外一   1、做家务   麦文澈顶头上司换成了总裁后,他要习惯总裁的工作方式,要转换成总裁能快速理解的术语和思维,刚开始的那一个月基本都在磨合。而明榛那边还没进入工作旺季,两人一忙一闲特别明显。   实话实话,麦文澈不算是个爱做家务的人,他始终坚守着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去处理的原则,以前自己住的时候都是每周找家政阿姨来打扫的卫生。   明榛住进来后,觉得可以隔一两个月找阿姨来做下深度保洁,日常自己随手做好清洁就够了,麦文澈只能同意了。   不过,一来他深谙两人可持续发展之道,知道适当地让渡自己的习惯,才是两人长久维持良好亲密关系的关键步骤;二来连他妈都在念叨他,说他懒,家务活尽让明榛一个人干,所以他也是想分担一下家务活儿的。   可惜的是明榛实在是贤惠得过分,加上工作日麦文澈没怎么有机会在家里吃饭,每每回到家,家里都是收拾得妥妥贴贴的,实在是缺乏契机。   到了周末,好不容易等明榛做了顿饭,澄光瓦亮的厨房带了脏,他立马抓住机会要表现表现,坚持要收拾厨房。   明榛没同意:“你最近工作忙,好好歇着吧。”   麦文澈赶紧摇头:“不行,总不能老让你一个人操劳嘛!”   家里有洗碗机,锅盆碗筷是不用操心的,就擦擦流理台、擦擦灶台、收拾下水槽、再拖拖地板,区域不小,但活儿不重,麦文澈觉得这个家务活儿还是挺划算的。   吃完饭他就挽起袖子开始干活,看见明榛晃悠晃悠地在厨房门口瞧,他说道:“你坐着休息就好啦!我搞得定的。”   对方“噢”地应着,又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客厅。   收拾完毕,麦文澈自豪极了,看着重新恢复整洁的厨房,有点臭屁地想,天呐,明榛找到我这么一个懂得处理两性关系的好对象,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他擦干手出客厅,看到对方正在专注地看着他最喜欢的租屋爆改视频,就腻腻歪歪地往人怀里钻,就差说一句“快夸我”了。   俩人你侬我侬了一会儿,麦文澈使唤明榛去厨房给他拿饮料,然后听到明榛在厨房里喊了一声:“麦文澈。”   麦文澈屁颠屁颠地起了身,却见明榛一脸严肃地站在灶台前。   果然,明榛把麦文澈拉了过来,指指灶台:“你这灶台怎么擦得这么马虎,都是水渍......”用手划了下墙,皱着眉头道,“还有这墙上会溅油,得擦擦!你都没擦吧?”   麦文澈本来是过来挨夸的,这下兴高采烈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   虽然没做好有点不好意思和羞愧,但被年纪小的人“训斥”,脸面上过不去,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转身想拿抹布做售后。   明榛终于觉察到了异样,低下头细细地瞧麦文澈的表情:“你......你不开心了?”   生气倒不至于,就是心里不太舒服,麦文澈嘴上赌气道:“谁能开心啊?我高高兴兴地想做点家务,还被你批评得一文不值!”   “对不起!对不起!”明榛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批评”得似乎有点过分,慌得赶紧抱住人哄,声音软得黏黏腻腻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明榛想了想,小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擅长跟不擅长的事情,你做得没我好,那你别忙活了,以后还是我来嘛!”   即便是再恩爱的情侣,毕竟是两个不一样的个体,住一起总归还是要磨合的。   听了解释,被批评的不悦这才散去,麦文澈撇了撇嘴:“那人总是要学习要成长的嘛!你这种打击式教育很不行啊!”   “对不起......”明榛又低声道歉。   “好吧,原谅你了。”麦文澈拍拍明榛,说要再擦擦灶台,于是在洁癖明先生的指导下又细致地擦了遍厨房。   麦文澈边擦灶台边想,家里这个贤夫真的贤惠得有点过分,算了,我以后还是心安理得地当个废人吧!   2、称呼   麦文澈发现最近明榛有那么一点点放肆了。这个放肆体现在称呼的改变上。   两人毕竟有工作来往,也偶尔要开碰头会议,这个时候不管是在工作群里还是在会议上,明榛都会郑重地称麦文澈为“麦总”。而回到家关上门,或者离开工作场合在只有两人的场景里,就会乖乖地喊“澈哥”。   但最近麦文澈发现,这小狗崽子居然开始连名带姓地叫人了。   比如此刻,明榛打开衣柜准备拿衣服洗澡,忽然转过身喊了声:“麦文澈——”   连名带姓地称呼,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先兆,那就是肯定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对方生气了。   ——上次厨房没擦干净时就是。   麦文澈莫名紧张了一下:“干嘛?”   明榛把衣柜里的收纳盒拉了出来,转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把内裤跟袜子放一起了?”   麦文澈一听,像是被家长抓到不好好放玩具的小孩,瞬间陷入慌乱,却嘴硬反驳道:“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洗过了,都是干净的!”   明榛叹了口气,动手把放错的内裤折好放进另外的收纳格里,嘴里无奈道:“是干净的,但分开放以后好找嘛!这分得好好的,你老乱放!之前你的内裤又塞到我这,我还拿错你的来穿了。”   一听明榛居然开启了唠叨模式,麦文澈马上认识到自己不应该反驳的,赶忙一下子上前抱住人道歉:“好嘛,对不起嘛,以后不乱放了。”   窝在怀里的人眨巴眨巴着眼睛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明榛想生气也气不起来。然而气刚消下来,怀里的人又特别坏心眼地说道:“乱放条内裤就让我可爱的小男朋友变成了爱唠叨、会生气的男人,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会注意的了!”   看着哭笑不得只能一脸宠溺地揉着自己头发的明榛,麦文澈确信危机是暂时度过了。   明榛洗完澡后回房间,麦文澈想着刚自己惹完人生气,有心要卖一下乖。看着对方还带着湿润水珠的短发,心血来潮要给人吹头。他兴冲冲地把计划跟人说了,刚把明榛按到床边坐下,居然被拒绝了:“在房间里吹,头发会掉地上的。”   这男人该死的洁癖怎么这么煞风景!   麦文澈忍下了这不合时宜的不解风情,两人转移去浴室。明榛坐在马桶上,麦文澈便低着头给他吹头发。   吹风筒呜呜地喷着热气,修长的手指在发根里穿梭,坐着的人微微昂着头,忽然满足地眯上了眼睛。   男士的短发很快能吹干,麦文澈把吹风筒熄了,看明榛还闭着眼睛,便“啾”地一下亲了人一口。   明榛这才睁开了眼,跟他四目相对,两人不由自主都扬起了嘴角。   大部分的恋爱都会在生活中日趋平淡,虽然只是吹了个头,但感受到忙碌没有淹没掉生活的浪漫和热情,会让人觉得胸腔里有种舒服且饱满的感觉。   明榛站了起身,顺势一把把麦文澈抱了起来。   他把麦文澈抱回了卧室,然后轻轻放到了床上。两人都舒服地躺着,没玩手机,没聊天,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眼里只有对方。这段日子忙碌,连这样好好地注视一下都是奢侈,是以两人都很珍惜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麦文澈用食指挑起了明榛的刘海,手指不安分地在鼻梁上划着,带了丝挠人的搔痒。   明榛面容柔和安静,伸手抓住了那根乱动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依恋地摩挲着他的掌心,再悠然地跟人十指扣紧。跟恋人这样呆一起的温情时刻治愈极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人,眸子都暖了起来,动情地唤了声:“麦文澈。”   麦文澈却不买账,立马逮住机会借题发挥:“你最近很不客气啊!叫人连名带姓的,不喊哥了?”   说完一翻身就骑到了明榛身上,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准备教育人:“没大没小!叫哥!”   情侣间一切不以吵架为目的的发脾气都是调情。明榛现在已经深谙这人的把戏了,果断摇头:“不叫!”   “嗯?不听话?”麦文澈伸手去搔明榛的胳肢窝,凶巴巴威胁道,“叫不叫!”   明榛被挠痒了,一直躲,嘴上却顽强地说着“不要”,然后一下子把作乱的人连胳膊带人箍住了,这下麦文澈动弹不了了。   “没礼貌!我比你大!就得叫哥!”麦文澈闷在人怀里,嘴巴还不饶人。   “不要!”明榛忽然有点委屈,“别人都叫你澈哥!我不要跟别人一样!”   “别人?谁啊?”   “温献女朋友也叫你澈哥!”   这幼稚鬼的小心思原来在这等我呢!埋在明榛胸膛的麦文澈笑了,从他怀里挣扎地抬起头,问道:“那你想叫我什么?”   “我......不知道。”明榛扁了扁嘴,补充说,“总之要跟别人不一样。”   麦文澈嘴角噙着笑意,说:“那你想一个。”   “随便都可以吗?”明榛问。   “我先听听——”   明榛顿了顿,忽然含糊地说了两个字,麦文澈其实听见了,但有点不可置信,诧异问道:“嗯?什么?”   明榛似乎有点害羞,咬咬牙又重复了一次:“宝宝!”   麦文澈的嘴角越翘越高,不知道到底是跟幼稚鬼谈恋爱后自己也变纯情了,还是人年纪越来越大后就容易变得幼稚,他发现......他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像被人捧在心尖上的珍贵的小崽子,被呵护着、疼爱着、宠溺着。   心口泛起阵阵甜意,却故意道:“没听见,叫什么?”   明榛这才知道对方肯定听见了,就是在故意哄骗自己再叫一次,也懂得了对方这是喜欢的意思,高兴得嘴角都要咧到苹果肌了,便配合地又叫了声:“宝宝!”   麦文澈“嗯”地应着,应完又觉臊得很,四舍五入都30岁的人了,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喊“宝宝”,好不要脸啊!他整个耳朵都烫得发红,干脆凑上前去吻住人阻止他再说话。   明榛第一次这么有眼力见,觉察到对方是害羞了。难得能拿捏到麦文澈,明明嘴里被堵着,还是含混不清地喊着“宝......唔嗯......宝——”   那晚明榛“宝宝”前“宝宝”后地一直叫到睡前熄灯,而麦文澈经历了刚开始的羞耻阶段,迅速厚脸皮起来,非常配合幼稚鬼的幼稚把戏,应了一遍又一遍。   从此二人都拥有了彼此独一无二的称呼。   ?宋旧辞   知道有人会喜欢“老婆”,出于亲妈个人XP考虑,最后还是用了“宝宝”,大家代入自己喜欢的亲密昵称就好啦!嘻嘻! 第61章 番外二   3、甲方乙方   三晨口腔品牌的推广在年后就全面铺开了。一直以来,口腔护理产品都是国外牌子占了市场大头,这些年陆续有国产品牌加入蓝海竞争试图争抢蛋糕。牙刷本身是个刚需很大的市场,但手动牙刷单价低利润低,所以电动牙刷这个类目是有增长空间的。   三晨前期入场时,一直处于有口碑无市场的尴尬状态,如今利用信息流广告去做推广,社交平台种草,大V带货、直播曝光......多重营销手段组合下,市场份额增长迅速。   那天麦文澈刚好在家跟明榛聊到一个线上线下的推广活动,两人产生了分歧。其实就是铺一个新账号,明榛想做垂直,麦文澈想做全人群。   在明榛眼里看来,垂直度越高,人群定位越准确,越容易被平台推荐,能更快完成粉丝积累。但麦文澈从公司品牌角度看来,只要人群是一致的,提供多样化产品能产生连带销售,业务太单一很难维持用户粘性。   两人聊着聊着都无法说服对方,说到后面麦文澈都有点头疼了,皱眉抱怨:“你这个乙方怎么那么固执呢!金主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榛也有点累了,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希望你相信我的专业判断。”   麦文澈试图说服他:“品牌当然想做大做强啊,你得站在甲方的立场去思考!”说完故意凶狠地戳戳他,“你这个老顶撞甲方爸爸的乙方公司,迟早换掉你!”   这种斗嘴不过是小情侣的秀恩爱把戏罢了,明榛听完却忽然认真地说:“是了,宝宝,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谈谈。”   明榛要谈的事情是他最近在考虑辞职的事情。   想辞职诱因有两个,一是去年年终奖的时候,二老板找他谈话,希望他降低一下自己在团队里的提成分配比例,把更多的比例分配给公共部门或职能部门,展示一下他的“领导格局”。   提成比例是项目成立初期就定下了的,明榛甚至还给项目组内的所有人进行过公示。他并不觉得有不妥。   但结合刚开始灵鸟挖他过来时开的工资比行业均值高、想架空自己的既有事实,明榛不难猜测,是老板们觉得他钱拿多了。   第二个诱因是他一直觉得公司有些流程混乱不堪,效率非常低。   因为经常拍摄安排得很赶,导致他下面的人每项工作都踩deadline,已经跟视频素材组的人起了几次摩擦了。有次管理层会议上,他现场投诉了视频素材组的经理管理不到位,同时提出了一个比较系统的建议,希望公司从长远发展考虑进行一下规范的整改,当时大老板会议上含糊其辞,并没有同意。   然后杜培告诉他一个花边消息,就是大老板跟视频素材组的经理“有一腿”,那天明榛会议上投诉完那个经理,当晚大老板就带她去买包包安抚了。   明榛想走并不是担心被人穿小鞋,反倒是失望于灵鸟这种举人唯亲的现状。   回想起灵鸟开国功臣集体出逃创立W.E.,明榛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留在灵鸟了。   他跟麦文澈提前透露自己有辞职想法,主要是担心他走后接手的人要是能力跟不上,会坑了麦文澈。现在离三晨合同结束还有四个多月,所以想商量一下,是不是要等三晨的项目结束后再走。   没想到麦文澈听完就笑了,让明榛放心大胆走。他刚才虽然是开玩笑说道“迟早换掉你”,但实际上他真有这个想法。去年跟灵鸟签合同时,他就是想拿这一年时间做过渡、让自己团队的人来学习,所以他有考虑今年合同到期后,后续逐渐减少费用投入,等自己的团队成熟后,就中止合约。   前面他还惆怅着怎么跟明榛说这件事呢!这下不用纠结了。麦文澈说完,还不无遗憾道:“以后都不能用甲方的身份欺压你了!”   明榛也坦然地笑了:“以后也不能再顶撞甲方爸爸了。”   麦文澈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眯眯地道:“工作上别顶撞,床上顶撞就够了。”   明榛愣了愣,叹了口气无奈地戳了戳他额头:“满脑子黄色废料!”   “不喜欢吗?”麦文澈语气嚣张。   明榛凑过去一把把人压在沙发上,像磨牙似的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4、习惯   明榛辞职换了新工作后,就把东西从春晖花苑搬了过来,两人算是开始了正式的彻底的同居生活。   做了这么多年乙方,这次换工作他硬气了,终于做了回甲方。相比灵鸟,他还是对W.E.的业务更放心,于是回了B城找前同事洽谈工作。虽然B城不算远,但明榛避免来回跑,所以决定出差个三四天,直接住酒店。   这可把麦文澈乐坏了!   因为这就意味着麦文澈拥有几天的独处时间了!   毕竟麦文澈也是第一次跟一个人同居那么长时间,虽然吧,二人世界恩爱腻歪的日子固然好,但偶尔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简直要快活上天了好吧!   平常明榛睡眠很规律,周末都甚少熬夜,连带着麦文澈也提前步入老年人作息。麦文澈决定在他走后报复性熬夜,要熬个三四天,把之前没熬的夜通通补回来!   平常明榛一直在控制体重,所以做饭讲究营养均衡,高油高盐的食物很少吃,饮食极其健康。麦文澈决定要把烧烤、麻辣小龙虾、炸鸡......通通吃一遍。   平常明榛在家里都收拾得一尘不染的,这......这倒没啥好说的,但是!麦文澈决定什么都随手放,什么都不必规整回原位,就是为了让“狗窝”乱几天。   第一天,吃什么喝什么都没人管,快乐得想要在客厅里唱跳一曲!   第二天,一个人的自由!呜呼!想玩游戏就玩游戏,想喝冰水就喝冰水,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也不会有念叨和啰嗦。爽!太爽了!   第三天,年纪大了么,熬夜有点累......怎么才熬了两天就熬不动了......啊,上厕所时发现洗手间纸巾用完了,都没个人给他拿......家里遥控器电池放哪怎么找不着?客厅好空啊!床也好大啊!家里怎么这么冷清啊!呜呜呜,好想被人抱着睡觉啊!   第四天,昨晚睡前忘了调闹钟也没人喊醒自己,差点睡过头迟到了......每天都要思考吃什么好烦啊!冰箱里这盒鸭脖子是昨天还是前天的?坏了吧?......哎,想吃明榛做的拌面......我的兜兜!什么时候回来啊!   两人谈恋爱以来,小别过两回,一回是两人旅行在外,面对独特壮阔的自然风光,分离的思念多少削弱了;一回是春节假期,到处热热闹闹,假期不长加上各种聚会忙前忙后的,也不觉什么空虚寂寞。   这回不一样,麦文澈自己一个人在家,屋子还是那间屋子,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却明显少了个人,分别的感悟过于强烈。   于是那天晚上,明榛推开门把箱子拉进来,一句“我回来了”刚说完,立马就被人扑到了墙上,那动作迅捷得差点以为自己遭受了袭击。   他惊恐得反手撑在墙上站稳,然后被树袋熊似的挂在身上的麦文澈抱着一顿猛亲。   明榛疑惑地被动承受着热烈的亲吻洗礼,虽然他很喜欢主动的麦文澈,但今天怎么主动得有点......过分?仿佛感觉有个吸盘在吸他的嘴.......嘶.......   明榛把麦文澈抱到沙发上坐下,两人亲热完后,麦文澈就趴在他身上开始委屈巴巴地抱怨,说他这几天多无聊,说他有多想念,说这个家有多空虚寂寞。   以前的麦文澈觉得,表达喜欢多一点的人,在爱情里是下位区,终究是要吃亏的。现在的麦文澈根本不会计较是否多说了几句喜欢,是否展示了自己的脆弱,因为他知道他喜欢的人不会用这个来拿捏他。   明榛出差是忙工作,虽然有思念但不至于这么汹涌,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念,又心疼又甜蜜。然后抱着人温温柔柔地哄,眼神就没离开过,嘴角也没下来过。他始终不像麦文澈,不是感情外漏的人,嘴巴还是有点笨,甜言蜜语也不太会说,只能在麦文澈掏心窝的撒娇倾诉下,每听几句就亲一下,用以表达自己也是感同身受。   然而,等洗漱完上了床,明榛才发现刚在门口的热烈礼迎根本不算什么,床上的麦文澈那才真叫热情到没了边。   待明榛拉开床头柜摸第二个套子的时候,心里默默地想,好像,以后偶尔出点差,也挺好的。   5、过敏   跟明榛同居了一年,麦文澈过敏了两次。   一回是夏天。   因了他的芒果过敏症,家里从来没出现过芒果这玩意儿。   但明榛偶尔还是会馋。   那天下班去买菜,看见旁边水果店的芒果色泽金黄,浓郁的香味像是勾人魂魄似的,明榛莫名就走不动道了。虽然芒果一年四季都有,但真正应季、最好吃的,还是在夏天。   他决定了要买一颗。   到家时麦文澈还没回,他二话不说把芒果剥了。又香又甜,熟得刚刚好,明榛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后就赶紧毁尸灭迹。   明榛心情愉悦地开始准备做晚饭时,麦文澈便回来了。伴随着密码锁的解锁声,欢快的“我回来啦”也传入耳中。   麦文澈进厨房来看做什么菜,拿了支可乐靠在冰箱旁跟人闲聊天。聊了一会又不嫌腻味,一会儿从身后抱抱人,一会儿动手掐掐脸摸摸手臂,两个人连体婴似的在厨房里黏来黏去。   明榛锅里炖着菜,有点闲暇,看靠在冰箱旁的人乖得不行,便低下头啵了人一口,亲完后见麦文澈又嘟着嘴凑过来,便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本来是开玩笑的啄吻,麦文澈看他凑过来故意逗趣似的一下子张大嘴把他的整个嘴唇给含住,然后咬着他的下唇不放,明榛干脆认真地回应起来。   缠缠绵绵的一吻结束,明榛咂咂嘴巴,笑:“可乐味的。”   麦文澈也学他咂咂嘴巴,笑:“你是——嗯,你嘴巴里什么味,你吃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于是很快,麦文澈就过敏了。幸好很轻微,就嘴巴有点痒有点红。麦文澈气呼呼地嫌弃明榛,说他偷吃还不懂漱口,为了表示惩罚,为了让他深刻认识到错误,明榛被罚了三天不能亲亲。   那个星期,麦文澈给摸给抱就是不给亲。   不能亲嘴这是什么人间酷刑!   被限制亲亲的明榛简直悔得不行,晚上在床上抱着人讨好地哄,然而麦文澈非常坚定地没有让步,气得明榛故意在他脖子上的明显位置嘬了个吻痕。   他边叼着脖子细细地磨边恨恨地反省,人果然不能馋!   但明榛好歹知道了,下次吃完芒果后,一定要好好漱口。 第二回 过敏是冬天,过程倒是平淡无奇。   那是一次周末,麦池雪要来家里吃饭,说想吃白萝卜炖牛腩。牛腩已经在灶上炖着了,麦文澈便帮忙处理萝卜。   削完萝卜皮明榛让他把萝卜切块,他不常处理食材,切得磕磕跘跘,但好歹切好了。   处理完后无所事事地在旁观摩,觉得小手臂有点痒,便抓了抓。抓着抓着,越来越痒,他看着被自己抓得留下了长长指甲痕的双手小臂,闷闷不乐地跟明榛说:“兜兜,我好像过敏了。”   明榛一惊,低头看他抓得通红的手臂,第一时间是撇清关系:“我没有吃芒果!”那着急的模样都恨不得举三指起誓了。   麦文澈被他下意识的反应逗乐了:“我知道!”回想了下他进厨房来也就碰过白萝卜一样东西,猜测道,“估计是白萝卜。”   明榛不解:“但你不是能吃萝卜吗?你以前吃也不过敏啊?”   他们今天炖白萝卜牛腩就是因为先前给麦池雪做过一回,她吃过后念念不忘,今天才又煮一回的。   麦文澈思考了下:“可能是生萝卜不行——毕竟我从来没削过生萝卜。”   家里一直都备着过敏药,明榛催促他赶紧去擦,后来也就没再让他进过厨房。   吃饭时,麦文澈还特意去测试了下,又吃了几块熟的白萝卜,事实证明,熟的萝卜的确不会引发任何不适。   晚上明榛还是不太放心,跟麦文澈谈,让他要不要去做个过敏测试,看看都还有哪些东西是过敏的,一次性排查一遍。麦文澈觉得有道理,便开始去了解哪里能查过敏原。   三甲医院的变态反应科可以查,普通做的是不耐受十四项,考虑到这次生萝卜过敏,最后麦文澈狠了狠心,花了3000块做了个不耐受九十项。   结论出来了,芒果、生萝卜、菠萝粘液是极度不耐受,另外像洋葱、葵花籽、花粉是轻微不耐受,但不会有过敏反应。医生的建议是,过敏反应有轻微有严重,轻微的那些不用刻意避免,只要不会有过激反应的食材都可以食用,避免膳食单一,也可以逐渐建立耐受度。   这么一说,让麦文澈觉得自己的3000块白花了。   算吧,花钱买个心安吧。两人一起生活,终究会接触到一些自己不会接触的东西,不测的话,保不准哪天又遇上点什么不耐受的东西呢?   毕竟,两个人过一辈子,那么长呢!   ?宋旧辞   全文大概就到这里结束啦!感恩相遇,大家春天快乐!   已经是最后一章啦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