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重生师尊反派洗白攻略   作者: 听我   简介:   沈惊柳被徒弟搞死后重生了,还多了一个时不时断线的狗系统。   狗系统告诉他,自己的徒弟长歪了,并在自己死后毁了整个修真界。   而自己则是他万里无一挑选出来的拯救世界的神。   他有义务拯救三界!   然而,躺在床上的沈惊柳面无表情的听完了它的絮叨后,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但后来,迫于威胁加利诱,沈惊柳同意了狗系统的狗请求。   然后,重新开始了养娃之路。   ...   “不过,这娃怎么又越养越歪了?!”   被徒弟扛着进了房间的沈惊柳瞪大双眼!   “狗系统,还我清白!”   房门关闭前,沈惊柳发出了无声的怒吼。   *   注:1.双重生,非传统意义好人   2.文笔不好,练笔 第1章 清苦崖下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清苦崖下,几个穿着绛蓝色弟子服的少年撑着伞围成一圈。   他们中间,是个同样服饰的少年。   少年倒在地上,抱着头,蜷缩着身子。   闷声不吭的挨着一下又一下的重击。   “阿寻哥,这个江二脾气这么犟,打了这么久还不松口!”   尖嘴少年抬头看向一旁的人。   这个人和其他的弟子有所不同。   他一身绛蓝色弟子服,外面还披了一件鹤氅。   头发用同色的绑带系着,中间还插了一个祥云玉簪。   一双杏眸轻蔑,正注视着地上的少年。   尖嘴少年给他撑着伞,笑的一脸谄媚。   被叫“阿寻”的少年看着地上的人,冷笑一声,“哼!我早说了,在大殿上承认是你偷了拂雪长老的回颜丹,也便少了这罪受!   是你偏偏嘴硬,我身为戒律堂的弟子,也只好尽尽我的职责了!”   “就是,江二,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耍性子不好,非要在大殿上那样做!   你就服个软认个错不好吗!”   尖嘴少年接过林寻的话,继续呵斥道!   地上的少年仍是一声不吭,末了,冷哼一声。   “呵,戒律堂弟子...脚还没踏进门槛呢,就这么猖狂。   ...住在清苦崖的戒律堂弟子,嘁,真可笑!”   他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寻一双杏眸瞬间瞪大!   他怒视着地上的少年,一脚踩了下去!   “呸!嘴硬的畜生!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寻狠狠的在少年的手腕处拧了几下自己的脚,“给我看好他!狠狠的打!别打死了,我可不想承担子!”   他从少年手腕处离开,看着踩得通红的手腕,满意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尖嘴少年转身跟上他,为他撑伞遮雪。   临走前还不忘指着地上的人道:“记得阿寻哥的话,别打死了!”   几人目送着两人离开。   “咱们...咱们还打吗?”   剩下的人中,较小的那个率先开了口。   他眼神询问着众人。   “还打什么,他在的时候我们就做做样子,他不在了,我们就没必要这样了。   欺负同门算得了什么本事!”   几人中看起来较为年长的那个开了口。   “那,那江二,怎么办?”   年少的又开口询问。   这下众人都缄默了。   正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   “你们先行回去。”   众人闻声回头!   惊讶一瞬间就充斥在整个清苦崖下。   “掌教!”几人纷纷拱手行礼。   “嗯,起来吧。这风雪天,就别在外面站着,快些回去吧。   沈惊柳轻轻点头。   然后瞥了眼众人身后躺着的少年,颤了颤睫毛,又道:“至于他...我会亲自处理。”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离去。   年纪较长的那个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蠕动了几下嘴唇,并没开口。   沈惊柳看着地上眉头紧皱的少年,又扫了眼他手腕处触目惊心的红,微微皱了皱眉。   “江无歇,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微微一声轻叹,几乎闻不可闻。   沈惊柳覆上他的手腕,给他输送内力。   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时,沈惊柳顿了下。   这是在雪地里待了有多久才会这样冰冷?   稍稍等人体温恢复过一点儿时,沈惊柳又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少年十一二岁,身体还没发育完全。   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的缘故,更是瘦弱的可怜。   被抱在怀里时,沈惊柳几乎没感觉到他的重量。   轻得像一片羽毛。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明前世...这个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能一只手就握住自己的手腕。   无论自己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就算是做了他徒弟时,也不见得有如今这般消瘦。   没错,沈惊柳已经死过一次了。   前世玄天宗两百七十三年,魔宫十三年。   最后死在渡天劫上。   沈惊柳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天空中出现异常的紫云。   一切都显得诡异。   已经被允许在魔宫的一处小院里走动的沈惊柳找了处还算空旷的地方,准备迎接天劫。   突然一道天雷劈下,沈惊柳没有躲闪开,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击。   正此时,一道黑影飞速赶来!   然后在第二道天雷下来是死死的抱住了他。   是江无歇!   沈惊柳讶异!   江无歇替他硬生生的受了两道天雷。   背后灼焦一片!   “你...”沈惊柳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   “师尊。”江无歇趴在他的肩上脱力的笑了笑。   接着,他做出了这辈子让沈惊柳都无法原谅的事情!   怔愣间,沈惊柳突觉腹部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的徒弟那修长的手指整个都伸了进去!   他剖了他的金丹,毁了他的灵脉!   他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他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却在这个愿望快要实现时,一把把他拽了下来!   就为了自己的私欲!   “你!”沈惊柳惊怒!   “师尊,别飞升好不好,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别离开我...”   昏迷前,江无歇含着泪水的红眼眶出现在自己眼前。   结果一睁眼,他就又回到了两百四十三年前。   这是他做玄天宗掌教的第五年。   沈惊柳年少成名,凭借一把“傲霜”剑名冠三界。   他天资过人,只八年时间便结成金丹。   十三岁上山,二十一岁金丹结成,二十五岁当上掌教。   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也是修真界几百年来被誉为最有希望飞升至上仙界的一人。   “呵,上仙界,真是可笑。”   沈惊柳收回思绪,自嘲一笑。   他低头望着怀里昏睡的少年,淡然的眸子里陡然一丝狠厉。   “江无歇,两辈子了,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一声轻语,却充满无奈。   两天前,沈惊柳在自己寝殿的床上醒来。   然后,他获得了一个系统。   从这个异物的口中他得知,自己和所在的这个世界都是被人所创造出来的。   而这世界的主角正是他徒弟—江无歇。   而他,不过是他徒弟成仙路上的一道坎而已。   是注定要被毁灭的角色。   不过后来他徒弟长歪了。   本来应该砍了他四肢,废了他灵脉然后把他囚禁在死人谷的徒弟脱离了原作者的控制。   成了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个体。   然后这个长歪了的个体在他死后,把整个修真界给灭了。   不过系统告诉他,修真界只是大千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   但每个世界间都存在联系。   因此,修真界一灭,其他的世界也收到了影响。   为了消除这种影响,系统背后的人找到了他。   然后告诉他,作为长歪了的徒弟唯一牵挂的师尊,他有义务拯救三界。   呵,拯救三界?   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拯救三界!   沈惊柳嗤笑自嘲。   系统没有放弃。   它又说,只要阻止江无歇黑化毁灭世界,他就可以飞升上仙界。   条件确实很诱人。   沈惊柳有一瞬间的心动。   上仙界,谁不想去呢?   只需要阻止江无歇毁灭世界而已。   只要他活的好好的,这个任务就算是可以完成。   到时候再从小抓起,给他灌输正确的观念,一心向善。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江无歇上辈子亲手杀了他啊。   他凭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于是,沈惊柳犹豫了。   他没有那么神圣,可以不计前嫌。   可这修真界里这玄天宗里确实又有许多他割舍不下的东西。   几番抉择之下,沈惊柳还是选择了答应。   系统也很高兴。   向他说了些情况后便不再言语。   一直到今天。   从来不近清苦崖半步的沈惊柳头一遭的破了自己的戒,踏足这里。   却看到了自己上辈子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场景。   他认为派中弟子都为同门,在如此艰苦的地方,更应该互帮互助才是。   可是他却看到那个百年后毁天灭地不可一世的少年正抱着头的被人拳打脚踢。   还不知反抗。   沈惊柳的心揪了一下。   接着,他便从一旁的石头上走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尝试这种类型,用来练笔的!   不会弃坑的!   大家看文开心啊!   还有还有,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啊! 第2章 少年江二   清净峰碧竹院   沈惊柳将人放到自己的床榻上,然后唤来了洛慎独。   洛慎独是玄天宗的四大长老之一,也是整个玄天宗里医术最高明的修士。   他长得俊俏,脾气也好。   因此,平日里弟子们身体抱了恙,有一半都是去找他诊治的。   这搞得医堂里的修士们很是不满,经常隔三差五的找沈惊柳理论。   不过通常这个理论是没有结果的。   因为沈惊柳懒得管。   这种门派里的小事情,他平时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另外,到底也是医堂的那些人技不如人,又常常沉着一张脸。   久而久之,这洛慎独的名气在玄天宗便越来越大。   正想着,门外一个挎着药箱的年轻男子就连忙走了进来。   “掌教师兄。”   他走到沈惊柳跟前,拱手做辑。   沈惊柳回头,“嗯”了一声,示意他起来。   “这孩子在雪地里呆了许久,身体恐怕有些吃不消,你且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沈惊柳从床上起来,给洛慎独让了个位置。   后者点点头,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接着,便坐到床跟前,伸出手来替江无歇把脉。   沈惊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末了,洛慎独起身。   “如何?”沈惊柳询问。   “在雪天里待的比较久,又加上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身体比较亏欠,我开几副补药给他调理一下就成。不过—”洛慎独说着,然后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年。   随即,他上前一步,对着沈惊柳掩面悄声道:“这孩子体内似乎被下了什么禁制。掌教师兄,恕师弟多嘴一问,这孩子—你是从哪里寻得的?”   洛慎独长着一张娃娃脸,并且极其不善于隐藏自己的表情。   因此,在说这句话时,他脸上毫无保留的好奇与疑惑被沈惊柳看了个精光。   这是大忌。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将自己的情绪毫无保留露给别人。   洛慎独前世就是吃了这样的亏,才会在门派历练中被害而死。   沈惊柳虽为人性子凉薄,但对于这个师弟的死还是有所惋惜。   大好年华,便命丧黄泉。   好在重活一世,他可以提前计划。   想来今生也能为洛慎独谋得一个好的余生。   虽然心里算计着,但沈惊柳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   毕竟是前世经历过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江无歇体内的禁制是什么东西。   盯着昏迷的人看了良久,沈惊柳点了点头,“嗯,我也有所感觉。”   说着,他又扭回头去看洛慎独,盯着人那双像葡萄一样黑亮的眼,淡淡道:“这件事情你且记着,切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洛慎独看着一脸严肃的人,愣愣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起身告退。   沈惊柳没有去送。   他透过轩榥看外面。   直到那道靛蓝色的身影乘着仙鹤消失在清净峰时,他才又回过头来。   床上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苏醒。   此刻正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江无歇的眼睛向来生的好看。   一双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挑。   笑的时候风流万千,不笑的时候又特别威严。   最出彩的还当属他那双眼珠。   少年时期是黑亮黑亮的,等到了成年之后,更是深邃。   那双眼睛向来犀利。   仿佛一和他对视,这人就能看出你心中所想。   沈惊柳讨厌这样的眼睛。   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被窥探隐私的感觉。   “你...是?”   床上的少年先发了话。   可声音却异常的沙哑,像是被扯烂的绸缎,拼凑不起来。   “沈惊柳。”   少年的眼神一瞬间惊讶起来,他仿佛有些错愕,“沈掌教?!”   语气里也多了微微的不可置信。   沈惊柳看着想要起身行礼的江无歇,站在原地眼皮都没抬,“你身体不好,就别再行礼了,好生歇着吧。”   “...谢谢掌教。”   江无歇遵循他的意思,又重新卧了回去。   “嗯。洛师弟已经开了些补药,你在这清净峰住上几天,伤好的差不多了再下山吧。”   沈惊柳上前一步,倒了杯热茶,然后递给江无歇。   不过,他的手明显的在抖。   “掌教?”江无歇疑惑的看着他。   沈惊柳淡淡的瞥了眼有些抖的右手,毫不在意的开口:“无妨,你先喝了茶暖暖身子,我有事情要问你。”   江无歇识趣的没有询问,只是在接过那瓷杯时,眼神在沈惊柳的手指上停留了几秒。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过沈惊柳并没有注意到。   他看着江无歇接过瓷杯,自己也转身坐在了圆凳上。   “今日在清苦崖下对你拳打脚踢的是谁?”   看着少年微微抿了口茶,沈惊柳缓缓开口。   “...”   江无歇没有说话。   “你不必害怕,同门中出现这样的事情,确实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遭遇了什么尽管说,玄天宗不是没有法度的荒野,我也还没死...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清苦崖弟子当家做主。”   沈惊柳语气冰冷。   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到“死”字时,对面一直低头不语的江无歇突然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衾被。   沈惊柳瞥了瞥眉,但什么也没说。   一阵诡异的沉默。   终于,在静了好久后,江无歇蠕动着嘴唇缓缓开口:“是...同门的林寻师兄。”   “林寻?那是谁?”沈惊柳瞥瞥眉,但记忆里确实不曾有过这个人。   “...掌教您日理万机,不记得很正常,他是戒律堂玉龙真人的表外甥。   平时,在我们一众弟子中,很...很受器重,而且天资也不错。   就连教习长老也说,他...他是最有希望成为掌教首徒的人选。”   江无歇断断续续的讲着,话罢,还抬眼看了看沈惊柳。   不过只是轻轻的一抬,很快又低下头去。   沈惊柳看着又低下头去的江无歇,冷着眉眼。   “他林寻当真是猖狂。我原以为你们同在清苦崖,属于外门弟子,更应该互帮互助才是。   不曾想,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还妄想成为掌教首徒。   是我玄天宗没有人了吗?我选徒弟还要从他清苦崖来找!”   他语气像是腊月飞雪一样冰冷,脸上也多了一丝薄愠。   但也不是怪他冲动,只是他性子使然。   再怎么说,他也是从小被誉为天才的存在,收一个清苦崖来的心术不正的弟子,这到底是在抬高他还是在贬低他呢?   “呵。”沈惊柳被气笑了。   他又看了两眼床上的人,淡淡道:“你就呆在这里吧,我去处理点事情。”   话罢,便转身离开。   不过,进了院子后,沈惊柳并没有直接离开。   他深深的看了眼轩榥里的人,然后捏了个决。   接着,一个小人就凭空出现的贴到了窗臼上。   做完这一切,沈惊柳才转身离开。   而屋子里,本来已经躺下的江无歇突然转了个身,眼神盯着窗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作者有话说:   师尊本身就是天之骄子,所以性子就很清高,对于林寻这种人自然看不上!   而且他不知道徒弟是重生的,所以在听了这段话的时候就有点愤怒! 第3章 惩戒(一)   沈惊柳从碧竹院里出来,然后召来“傲霜”,御剑下了清净峰。   玄天宗一共有五大主峰。   其中的四个分别是四大长老的主峰:浮雪长老的归雪峰、钟离长老的问道峰、蜚零长老的空青峰、以及洛长老即洛慎独的君子峰。   这四大山峰相互对立,形成一个圆。   而圆的中心正是沈惊柳所在的清净峰。   这是历届玄天宗掌教居住的位置。   四峰环抱成圆,护着最中间的清净峰,寓意同门间齐心团结,一致对外。   当然,玄天宗建宗千年以来,历届长老和掌教间都很和谐,并无嫌隙产生。   沈惊柳掌教时亦是如此。   而他要去的清苦崖则离这五大峰都比较远,位于玄天宗的宗门前。   不过,御剑飞行向来很快。   因此,从清净峰御剑半柱香不到,沈惊柳便赶来了清苦崖。   这清苦崖是玄天宗的外门弟子住的地方。   这些人,多半是资质平平。   不过,玄天宗也不会因此而在教学上苛待他们。   在这里,他们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教习。   如果能熬过艰苦的条件到每八年一次的试剑大会,同时在大会中表现优异,就有机会从清苦崖脱离,成为长老或真人的弟子。   从此再也不用呆在这贫瘠寒苦之地。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因为一开始他们就资质平平,可修仙一多半看的就是资质。   没有资质,这修仙路就算是断了一半。   所以八年后,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大多能到筑基便是不错的结果了。   等到时候再在这清苦崖成为新一任的教习长老,平平淡淡的安逸一生。   这便是大多数清苦崖外门弟子的结局。   沈惊柳少年时期便天资过人,上了山就被直接送到了内门弟子所在的千面山。   然后还没到八年后的试剑大会就被当时的掌教收做了徒弟。   之后更是在大会上一鸣惊人。   他一袭白衣,手执长剑,长袖一挥,一套堪称玄天宗绝学的“清明十八式”就被舞了出来。   他剑法飘逸凌厉,出招利落干脆。   身形修长,背脊挺得笔直,加上性子凉薄孤傲,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因此,“傲雪公子”的名头也由此开始,越来越响。   ...   清苦崖不比上面的几峰,因为在最低处又加上没有术法做衬,这里经常是夏炎冬冷。   眼下还未到腊月,这清苦崖便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沈惊柳撑着伞一浅一深的踏进雪地里。   这里风大寒冷,根本不适合御剑飞行。   因此,刚一到这地界,他便收起了“傲霜”。   【你看起来神色并不好。】   又往前迈了一步,多日不见的系统突然出了声。   它说的没错,沈惊柳确实神色不太好看。   他以前从未来过这清苦崖,对于这里的状况并非完全了解。   就算是和江无歇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千面山的千鲤阁旁。   而后来的几次见面也是避开了这清苦崖。   到后来他收了江无歇做徒弟后,就更不可能踏足这里。   因此,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望着漫天的飞雪,沈惊柳抿了抿嘴。   如果这清苦崖常年如此,那在这里活了八年的江无歇是怎么忍过来的呢?   洛慎独说他常年吃不饱穿不暖,那成为他徒弟的前八年...   沈惊柳不敢往下再想。   【你看起来有点怜惜他。】   系统又出了声。   “...我没有。”望着眼前一片雪白,沈惊柳淡淡道。   【可是你犹豫了,犹豫就说明你心里和你嘴上说的并不是一样的。】   “...”沈惊柳不再说话。   【你原谅他了?】   见沈惊柳没有说话,系统也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半晌,它又询问。   机械的声音里带着些明显的试探。   沈惊柳踏出去的脚顿了一下,不过,他嘴上并没有犹豫。   “你有最亲近信任的人吗?”   他冷笑一声,反问系统。   【有啊,我主人,是他制造了我!】   后者没有犹豫的回答他。   “那有天他要毁了你呢?”   望着飞雪,他又问。   【不会!主人不会毁了我的!】   系统的机械音难得的有了起伏。   “呵。”沈惊柳苦笑,“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的。”   他将伞微微倾斜,去看天。   乌轮高悬。   数不清的雪从空中落下,风一吹,瞬间就落满了沈惊柳的肩头。   没过片刻,便直接消融,濡湿了他的衣衫。   沈惊柳瞥了眼湿濡的肩头,颤了下睫羽。   【那你还相信他说的话吗?】   顿了片刻,系统又开口。   “你以为我在屋子外放上纸人是干什么用的。”   沈惊柳回着系统的话,脚下却不再停顿。   纸人是修真界的术士用来追踪窥探信息的一种术法。   无论在哪里,将注了灵里的纸人贴在想要窥探的东西身上,便能听到自己想要的。   江无歇现在灵力微弱,根本发现不了这个纸人。   因此,沈惊柳才敢放心的将纸人贴在窗臼外。   【...我以为你相信他。】   “他前世杀了我,难道我还要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吗?我本就非圣人,以德报怨的事情可做不出来。   如果不是你说的那劳什子玩意儿,你以为我会留他到现在?”   沈惊柳走到一处长廊前,合上伞,踏上了长廊。   【你想杀了他?!】   系统声音起伏了一下。   “如你所愿,现在不行了。”   【...那你来清苦崖干什么?做戏给你徒弟看?】   “林寻本来就心术不正,就算我不来,他也活不了多久。   这种人留在玄天宗迟早是个祸患。”   沈惊柳晃了晃纸伞上的雪,淡淡道。   【...你可真是心狠手辣。】   沉默了良久,系统冒出来句话。   沈惊柳此刻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他看着眼前屋子里正嬉笑打闹的弟子,嘴角一勾:“我向来如此。”   系统不再说话,沈惊柳也懒得理它。   将伞放到门边,沈惊柳就迈过门槛进了屋子里。   原本正在说笑的弟子们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们眼里充满了震惊。   望着自己眼前的白衣男子,仿佛都不敢相信传说中的玄天宗掌教会愿意下山到这清苦崖来。   “参见掌教!”   愣了好久,众人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行礼。   沈惊柳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   接着,他面无表情的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最后视线在一个脸上留疤的男孩身上停下。   这个男孩他之前见过。   今早在清苦崖下出手打人的那群弟子中就有他。   沈惊柳略过众人,走到他面前停下。   看着男孩脸上那道从右眉骨到左边脸颊处的长长的疤痕,他瞥了瞥眉,“林寻在哪里?”   男孩见沈惊柳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伤疤。   而后见沈惊柳并没有在意这个,他渐渐松开手,不过仍是低着头。   然后指了指后方,怯生生的道:“回掌教,后方的碧竹阁就是林寻住的地方。”   “碧竹阁?”   沈惊柳疑惑,他记得,清苦崖里并没有这劳什子的阁楼。   而且,和他的碧竹院只有一字不同。   不过,沈惊柳还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而生气。   宰相肚里能撑船。   更何况他是玄天宗的掌教。   如果就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气愤,倒也显得他太没气量。   因此,听了男孩的话后,他依旧面色如常。   不过,他没生气,不代表男孩不害怕。   沈惊柳虽然容貌俊朗,但生来就冷着一张脸,喜怒哀乐都鲜少出现。   除非是真的到了极点,这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才会出现一点裂痕。   因此,不知晓沈惊柳什么态度却又怕沈惊柳惩罚的男孩蠕动了几下嘴唇,小声开口:“是...是林寻自己起的名字。”   他这声音虽小,但在没人说话的屋子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众人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敢把自己的住处取成和掌教一样的名字,这不是找死吗?   纸是包不住火的。   屋子里的众人虽然没有出声,但大家都隐隐觉得,那个在清苦崖猖狂了许久的林寻—估计好日子要到头了。 第4章 惩戒(二)   “阿寻哥好生厉害!这下子,看那个江二还敢不敢再不敬了!”   杜十六狗腿的倒了杯热茶递给一旁坐着的林寻,讨好的开口。   杜十六就是之前那个尖嘴少年。   这人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林寻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这人和戒律堂玉龙真人的关系。   因此刚一见他就直接迎了上去。   此后的日子更是和他形影不离,成了林寻身边非常忠实的一条狗。   林寻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就像林寻让他找人来打江无歇,他也没说一个“不”字。   而且平时仗着和林寻走得近,在清苦崖里也是从不正眼瞧别人。   不过,他不正眼瞧别人,林寻也从不正眼瞧他。   就好比此时,林寻接过他递来的瓷杯到他轻抿一口,这个过程压根都没看一眼杜十六。   就连杜十六递来的瓷杯他也是只拿另一边没被触碰过的边缘。   只是一口后,便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杜十六看着林寻的动作,抿了抿嘴,但什么都没说。   林寻自然没注意到这点。   他瞟了眼外面簌簌落下的大雪,冷笑一声:“哼,这雪下的这么大,可有的他受的!”   “你说有谁受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林寻猛然起身!   就见视线所及处,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而至。   他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面若冰霜。   他身旁,是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孩。   男孩正举着一把绣着白梅的纸伞为他遮挡风雪。   “沈...沈掌教?!”   林寻顿时惊讶,连忙起身行礼。   他低着头,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这个按理说不会相见的掌教会出现在这里。   沈惊柳走进屋子里,并没有让他起来。   他冷着眉眼的看着低头行礼的人,又瞥了眼他身后同样姿势却在颤抖的杜十六,缓缓开了口:   “方才我听你说有他受得,是谁?江二?”   沈惊柳的声音清冷,和他的人一样看起来没有温度。   林寻低着头一下子就慌了。   他颤了颤睫毛,杏眸里闪过一丝惊慌!   这件事明明是他特地挑好了时间做的,清苦崖底冰冷异常,又飘着大雪,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   除非...   林寻侧了下身子,偷偷看了眼身后的杜十六。   后者早已经抖成了筛子。   “不用去看他,本尊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有本尊的方法。”   沈惊柳一直注视着林寻的动作,末了,冷冷开口。   林寻立刻不再有所动静。   不过他不看杜十六,不代表他不会去看沈惊柳一旁的那个男孩。   从一开始进门的时候林寻就注意到了这个男孩。   他有印象的,今早打了江二的人中,就有他。   既然不是杜十六,那看起来应当是他无疑!   这男孩平日里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别人问他话也不答。   因为脸上的一道疤,因此,平日鲜少有人和他来往。   林寻暗暗的瞥了眼男孩,心底咒骂起来:“他娘的,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这个刀疤脸告的状!”   不过,他是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承认是自己所作所为。   他还要从去千面山,还要去参加试剑大会,还要成为掌教的弟子,怎么可能在这里栽了。   更何况,他表舅都和他说好了,之后会想办法把他从清苦崖调出去的。   他怎么能在这里就止步了呢?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杀人如麻的变态手中逃出来,然后上了这玄天宗,然后遇到了失散多年的表舅,然后才有了今天!   虽然现在他还在清苦崖待着,可不久他就要摆脱这里了啊!   “掌教,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江二,江二他胆大包天偷了拂雪长老的回颜丹,长老生气,便让戒律堂的弟子去调查。弟子觉得自己作为表舅的外甥,自然也应当尽一份力。   另外,杜十六也说他曾见到过江二从归雪峰的方向下来,那个时间刚好和拂雪长老回颜丹失窃的时间相符。”   林寻大脑飞速旋转,眼珠也转的厉害。   一旁一直拱手的杜十六听了他的话猛然抬头,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   “阿寻...阿寻哥,你—”   “别叫我阿寻哥!我和你还没亲近到这个地步!你这个狠心的人!只是看到了一个方向而已,便让我去抓江二,你到底是何居心!”   林寻一下子站了起来,怒视身后的杜十六!   杜十六被吼得一愣一愣的,睁着双大眼睛,嘴唇也张着,但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跪下!”沈惊柳冷眼看着两人,吐出两个字。   “掌教—”   林寻回过头。   “我不说第二遍。”   沈惊柳直接打断他的话。   杜十六一听,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林寻看着他的动作,又回头看沈惊柳,   后者正冷着一双眸子注视他。   林寻冷不丁的打了个颤,跪了下去。   “林寻,你自己所做不堪,还怪罪于别人,你这样的人,心术不正,日后便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利益为人所利用来危害宗门,玄天宗再留你不得!”   望着地上的蓝袍男孩,沈惊柳冷冷道。   接着,还未等他开口,沈惊柳又道:“当然,你表舅玉龙真人对你管教不力还妄想让你直接进入戒律堂,这犯了玄天宗的大忌。   因此,我会让他和你一道离开。   玄天宗不需要你这样的弟子,也不需要他那样的长老。   还有杜十六—”   沈惊柳又去看林寻身后跪在桌子旁的少年,“你欺软怕硬,对同门弟子狠下毒手,死罪虽免,活罪却难逃。   等下你和林寻二人自行去戒律堂把灵脉毁了吧。   留着这灵脉,你们不在玄天宗,对玄天宗来说也是个祸害。   当然,临走之前会有大补的药品送给你们,玄天宗虽然将你们赶了出去,但也不会要你们性命。”   话罢,沈惊柳转身。   离去前,他又深深的看了眼地上的两人,   “别和我求情,因为下次我改了注意,你们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   沈惊柳的声音像利刃,直直的刺向跪在地上的两人。   见他拂袖离去,林寻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地上。   而这边,出了碧竹院的沈惊柳和男孩停在了长廊上。   沈惊柳看着收起伞却怯生生的看着他的男孩,轻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面前的男子,抿了两下嘴唇,小声道:“魏北...北沚。”   “魏北沚?是哪个沚?”   “回掌教,是水中陆地的那个沚。”   “于是越北沚,过南岗,纡素领,回清扬。泰山北斗,北面沙洲,北象征人生方向,沚字又代表着多才巧智,是个好名字。”   沈惊柳娓娓道来,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一抹笑意。   魏北沚看着露出微笑的掌教,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掌教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没想到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   比天仙还美。   “沈掌教。”   正呆愣间,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这男声没有起伏,魏北沚被吓了一跳。   他连忙回头,就看见几米开外的拐角处,被掌教救起来的江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此时正抱臂倚住的看着他们。   不知道怎么回事,魏北沚总觉得他幽沉的眼神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江无歇见他们纷纷望了过来,挑起一抹笑意,离开柱子,“掌教,时候不早了,您还不回去吗?”   说着,向二人缓缓走来。 第5章 双重生?!   江无歇拢了拢自己身上的鹤氅,在沈惊柳一旁站定。   这鸦青色的鹤氅是玄天宗发给清苦崖弟子专门过冬用的。   领子上是鹤羽,粘在脸上,毛茸茸,暖乎乎的。   里面的棉也是上好的材质。   玄天宗里只有清苦崖这里是没有术法控制,一年四季季节交替的地方。   因此,在寒冬,为了能更好的让他们躲避严寒,玄天宗会让专门的人来为他们赶制冬衣。   这衣服一季有两件,用来替换穿。   不过,江无歇身上的这件,却早已破旧不堪,里面露出些破败的碎絮,正在冬风中飘着。   江无歇在沈惊柳一旁又拢紧了自己身上的鹤氅,却始终带着一抹笑意的看着沈惊柳道:   “沈掌教,还不回去吗?天气这样冷,您在清苦崖待久了可不好。”   沈惊柳转身去看他,见人拢紧了身上的鹤氅,微微瞥眉:“这鹤氅我记着清苦崖是每人两件,你这件这么破了为何还在穿?另一件呢?”   他说着,又上下扫视了一番这件鹤氅。   冷风吹过,露在外面的棉絮冲破最后的禁锢,飞了起来。   “我...”江无歇停了一下。   “你但说无妨。”   沈惊柳的语气里充满着不容置疑。   “回掌教,江二的另一件鹤氅是被林寻给划破了,这件也是。不过林寻害怕江二被冻死,所以才把这件还给了他。”   没等江无歇想好措辞开口,在一旁静静站着的魏北沚就抢先了一步。   不过,他声音依旧是低低的,和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匹配。   “当真如此?”   听了魏北沚的话,沈惊柳盯着江无歇询问。   后者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沈惊柳不再说话。   至于林寻为什么欺负他,理由也左不过是那几个。   这些事情沈惊柳小时候虽然没经历过,但没做过不代表没见过。   从他刚踏进清苦崖进了那间屋子后,他就让那些孩子把林寻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清苦崖一共有一百余人的外门弟子,其中一半以上对林寻都颇有怨言。   “狂妄自大”“仗势欺人”是出现最多的字眼。   而江无歇的性子,他又是最知道的。   虽然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但他却是最固执偏执的那个。   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极其厌恶那类猖狂自大的人。   林寻又恰巧就是这类人。   因此,这场纠葛无非是江无歇厌恶林寻,林寻知晓后就明里暗里的找他麻烦。   最后被他这个重生后的掌教给发现了。   想他前世,在收江无歇为徒的前八年从未踏足清苦崖,而那时的江无歇,因为体内的禁制,修为低下,不知晓被林寻欺负了多少...   沈惊柳看着面前因为寒冷而冻红了脸颊和冻青了嘴唇的江无歇,末了,开口:“林寻在里面,我让他和杜十六一起去戒律堂领罚,你要跟着吗?”   说着,又递给他一颗黑色的药丸,同时也给了一颗给一旁的魏北沚。   这家伙虽然穿着完整的鹤氅,但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一张白净的小脸也是有些红浮现。   沈惊柳向来眼尖,几乎一瞬间就发现了他的耳朵还冻了一小块。   “这药可以帮助你们不再遭遇严寒入体,服下它,今年你们算是可以过个好冬了。”   沈惊柳看着两人接过自己手里的黑色药丸,淡淡开口。   不过,在碰到沈惊柳手心里那颗丹药时,江无歇的指腹在他的手心轻轻滑了下。   沈惊柳感受到他指腹的触感,瞥瞥眉,没说什么。   “那个...掌教,我在前面还有事情,能不能,就...先走?”   静默间,魏北沚开了口。   沈惊柳闻声去看他,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后,魏北沚立刻转身,然后一溜烟就没了影。   走到拐角处时,他觉得这估计是自己这辈子有的最快的一次了!   没办法,从江无歇来了之后,他就一直感受到江无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儿!   而且一点儿都不和善!   他被盯得直发毛,本来还想多和沈惊柳待一会儿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保命要紧。   硬着头皮的先走一步,逃之夭夭。   这边,因为魏北沚的离去,长廊上,只留下了沈惊柳和江无歇两人。   江无歇和沈惊柳对视,随后又瞥了眼他身后屋子里的两人,笑道:“掌教,您直接让戒律堂的人来就成了,这天气这么冷,咱们还是快些回清净峰吧。”   话罢,眯着眼睛去看沈惊柳。   后者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眸子,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   江无歇向来爱笑。   无论什么环境下,都能眯着双含了笑意的眸子。   做他弟子时这样,成了魔尊后也是这样。   他开心的时候笑,发怒的时候也笑。   真正沉着张脸的时候鲜少存在。   可就是这样爱笑的,并且笑的十分和善的人,却把自己给杀了。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他说他爱他,可却把他给杀了。   因为爱他,然后宁愿让他成为一具尸体留在他身边,也不愿意让他活生生的在他眼前。   他囚禁了自己十三年,这还远远不够,他还想要把自己囚禁一辈子?!   可爱并不是用来禁锢别人自由的理由。   唉,故人不再,不堪往事也无需再提。   沈惊柳停止了思考,无声的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江无歇看他略过自己,勾起唇角,弯腰将伞拿起撑开,然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笑着叫了声“掌教”,右手却背在身后悄悄结印。   没一会儿,一抹黑气就从他修长的指尖飘出然后钻进林寻和杜十六的眉心里。   这动作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   晨光熹微,江无歇再次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是上了清净峰的第三日。   三日前,他被沈惊柳从清苦崖里救上来,然后被对方允许在此养病到痊愈。   后来,他跟着人偷偷下了清净峰,然后在前世今生加一起欺负了足足十年之久的林寻身上种下了魔气。   没错,前世。   沈惊柳死后,他伤心欲绝,紧接着失控的魔气四溢,将整个修真界都给灭了。   等他再次从黑暗中醒来后,便是在清苦崖自己曾经住过的破院里。   他一开始以为是做梦。   直到林寻带着杜十六来找事,他被人从床上拽下来踢打时,身上的痛感才让他意识清晰起来!   他躺在地上,虽然挨着一下又一下的踢打,但心里却是欣喜异常!   他重生了!   他回到过去了!回到了一个沈惊柳没有死亡的过去!   他还有办法补救这一切!   再后来他被人按到清苦崖下的角落里踢打,从缝隙里望着那袭白衣,他暗暗的想:   师尊,这一次,我要从一开始就把你藏起来,谁也看不到,只属于我一个。   ...   第二日,被种下了魔气的林寻和杜十六刚被送到戒律堂,就被暗中操作的江无歇将魔气放了出来。   接着,被魔气控制的两人就直接在戒律堂的大殿上失了控!   失控的林寻竟还直接把他的亲表舅即上来劝阻的玉龙真人给一巴掌拍死在了柱子上!   而后,更是和杜十六一起伤了众多的戒律堂弟子和长老!   玄天宗作为仙门大宗,自然不允许自家门前出现这样的事情!   因此,在得知消息后,沈惊柳直接掏出“傲霜”就飞到了戒律堂。   然后一挥剑,直接刺穿了两人的心脏!   不过,因为操控林寻和杜十六的是江无歇,而江无歇此时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魔功修炼的也不如前世。   故此,和沈惊柳缠斗一番后,江无歇竟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而这一晕,就是一天一夜。 第6章 山茶花和过往   “你醒了。”   榻上,江无歇正对着窗檐上的一株山茶发呆。   这花是昨日沈惊柳卯时摘来的。   不过具体是在哪里得到的,沈惊柳并没说,江无歇也没问。   不过,他不问,不代表他不知道。   山茶喜温暖湿润,忌暴晒烈日。   整个玄天宗,除了那内门弟子生活的千面山,便再无其他地方生长。   江无歇还记得,他前世偷偷去千面山偷学内门弟子术法的时候曾在当时的千鲤阁见到了这山茶花。   当时正值初春,抽芽的柳树下,团团锦簇的山茶就抱成一团儿的卧在那里。   柳树十米高,茶花五米高。   白嫩的花,像一个个圆滚滚的大团子,看着甚是喜人可爱。   江无歇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清苦崖条件恶劣,别说花儿,草都没几个。   就算一年四季年年不缺,但能长出来的花儿草儿是少之又少。   就算长了出来,也只是又小又矮的一撮,还不够煞风景的。   江无歇曾经尝试过在破院里养些东西,结果都活不过半个月。   最后他只能作罢,然后和几根野草作伴。   因此,当他看到这山茶的时候,一下子就挪不动了脚步。   不过他没能拿回去一株。   千鲤阁的一花一树都有专门的弟子看护,因此本就是偷偷而来的他自然不可能把花儿带走。   但,花带不走,执念却就这样埋下了。   因此后来只要能去千面山,他都会去千鲤阁看一看。   后来做了沈惊柳的徒弟后,从清苦崖搬上了清净峰,沈惊柳就赠了他一株山茶用来装饰屋子。   那株山茶也是卯时从千面山摘来的。   当时的江无歇从沈惊柳的手中接过那株山茶的时候,满脸的欣喜。   他至今还记得沈惊柳当时面无表情淡淡的说“看自己喜欢便顺手摘了”这样的话。   不过这在当时的江无歇心里并不算什么。   得了这株花后,江无歇每天早起练功时都要给它浇水,有心事了也会对着它说,舍不得它被风吹雨打,每天都会给它灌输灵力,像护宝贝一样的护着它。   但天不遂人愿。   花最后还是死了。   那是一个暴雨天,无数沉甸甸的云絮压在地平线上。   那天,是他和沈惊柳师徒决裂的日子。   他被人囚禁在屋子里等候发落,挣扎中,那青瓷瓶从窗上跌落,碎了一地。   像他的心一样,再也凑不成完整的一颗。   没了安身之处,落在地上的花很快在他眼前枯死。   花瓣萎缩成一团的躺在地上。   像他一样,了无生息。   “你醒了。”没得到回应的沈惊柳又重复了一遍。   他走上前去,就看到了正望着山茶发呆的江无歇。   他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思绪飘到了许久之前。   前世他第一次遇到江无歇就是在千鲤阁。   那天他本意是去监督内门弟子练功,路过千鲤阁时就发现了一直盯着茶花树看的江无歇。   少年仰着头,虽然衣衫破败,但眼里盛满了星光。   那眼神他从未见过。   有惊羡,有激动,有欣喜,有对生的向往。   他活了那么久,见过太多双眼睛,但像江无歇那样澄澈的却没有一个。   后来收江无歇做了徒弟后,他便送了他一株茶花作为其中之一的拜师礼。   不过那花,终究没活下去。   ...   “掌教。”   江无歇轻声开口。   沈惊柳从回忆中出来,敛了敛眸子,点头,“嗯。昨日你突然昏倒在地上,我已让洛师弟前来瞧过,只是过度劳累并无大碍。你现在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说着站到一旁静静看他。   江无歇摇了摇头,对沈惊柳表示了感谢。   “你要谢的不是我,而是洛师弟。你昏迷加上之前被人欺负开的把脉开药全是他一人忙前忙后。”   沈惊柳兀自的倒了盏热茶,低头抿了一口。   然后又给了江无歇一盏。   江无歇坐在床上,端着茶,隔着云雾去看沈惊柳的脸,颤了颤自己的睫羽,眸子里闪过一丝隐晦。   “是吗?那真的多谢洛长老了。”   顿了良久,他缓缓开口。   “嗯。”沈惊柳轻轻点头,眉眼扫过江无歇的手腕处,盯了两秒,淡淡开口:“手伸过来。”   他的语气虽淡,但却有点不容反驳的感觉。   江无歇被他这一出搞的一愣,都没思考什么,还是鬼使神差的把手伸了出去。   沈惊柳看着对方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有些过瘦的手腕,眯了眯眼睛,没说什么,然后将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   指腹触碰到手腕的那一刻,江无歇是惊讶的。   他没想到重活一世,竟跟着连待遇也变了。   前世他受伤之后,沈惊柳从未来把过脉,一直都是洛慎独来照顾他。   沈惊柳作为一派掌教,总是忙的不见人影。   就算见了面,也只是指导一下他的功课,指正一下他练剑的姿势有什么不对。   大多数时候,这清净峰都是他一人而已。   温热的触感停留了片刻后突然离去,江无歇有一瞬间的失落。   “确实已无大碍。既如此,你便收拾一番下山去吧。   长此以往的在我这里住着也不是个办法。不过你且放心,林寻已死,清苦崖里没人敢再找你麻烦。   大殿上还有事情处理,补药和过冬的新衣我都为你备好了放在外面桌子上。”   话罢,沈惊柳转身离去。   江无歇坐在床上,望着人的背影,另一只手不自觉的覆上方才沈惊柳抚摸的地方,细细的摩挲着。 第7章 化婴期(一)   “江二哥,你回来了!”   积雪的石头旁,两个穿着破衫罩着破氅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正直直的立着。   两人约摸十岁出头的样子,都扎着冲天的小辫儿。   因为天寒,被冻得直打哆嗦。   小家伙们见了远处一抹黑色的身影,立刻喜上眉梢,跑上前去叫喊。   江无歇手里抱着一个瓷瓶,瓶里插着一株茶花。   他的肩上也背着一袋包袱,缓缓朝两人走来。   “江二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花儿啊?好生漂亮!”   小女孩最先跑了过来。   一把抱住江无歇的手臂,烟往他怀里看。   大眼睛像两颗圆溜溜的葡萄,黑亮黑亮的,睫毛扑闪,好奇的看着他。   江无歇丝毫没有被人扑倒的踉跄,他稳稳的站在地上,看了眼右边环住自己胳膊的小女孩,勾起唇角一笑:“这个啊,是茶花,山茶花。”   “山茶花?”女孩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花儿,天真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嗯。这花儿啊是只在千面山生长的哦,掌教特地送来的。”   江无歇顺势蹲下去,摸了摸女孩的头。   男孩也走过来到他的一旁,抱住他的左臂,和女孩一起好奇的盯着那瓶里的花儿。   因为被灵气护体,白嫩的花团周围都泛着萤蓝的光。   江无歇柔和的目光看着两人,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浮现。   这两个孩子是他刚来清苦崖时被林寻欺负出手相救自己的人。   一整个清苦崖,一百余人的外门弟子,只有他们两个,平安喜乐,两个兄妹,在自己被扔到雪地里的时候冲了上来,在自己不能动的时候给自己送吃的。   就连后来,他被沈惊柳囚禁在清净峰,这两人也想尽了办法救自己出去。   不过后来,在自己被推入无极深渊归来后,却惨死荒野!   江无歇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他去玄天宗寻人,却在离它最近的荒野的那棵大树上,发现了被挂在上面的兄妹俩。   他走近去看,就见树上,被剖了金丹毁了灵脉,挑了手筋脚筋的两人血淋淋的被提溜在上面。   睁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死不瞑目。   江无歇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愤怒霎时涌上心头,头脑一热,他就直接冲上玄天宗,杀红了眼...   “江二哥,这花儿好漂亮啊,清苦崖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花儿!”女孩伸出小手指去戳了戳花儿周围的荧光。   她吸了一口气,又道:“不过,掌教为什么要送你花儿啊?”   说着,从江无歇身上起来。   女孩脆生生的话和动作惹得江无歇从回忆里出来。   他不动声色的压下自己刚刚翻涌上来的情绪,依旧保持一抹微笑的看着两人。   接着,在听清了女孩的话后,他看着怀中的开的热烈的花儿,思绪飘到了四个时辰前。   因为下了逐客令,江无歇就算再想呆在清净峰也不得不走。   他这幅身子太弱,没有实打实的把握能把沈惊柳打晕然后扛起来就跑。   他也明白如果自己一直呆在这里肯定会遭人闲话,现在一时还急不来。   因此,在沈惊柳前脚刚走后,他后脚就起床收拾起了衣物。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刚走到一半的沈惊柳又折返了回来。   然后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   “这个你拿去清苦崖吧,呆在这里也没人照料,迟早要枯萎。”   他转身回头,就见沈惊柳走到窗前,将那株山茶连瓶带花的一起拿了下来。   然后给它输了些灵气后递给自己。   江无歇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沈惊柳半路折返就是为了送自己一株山茶。   “这花一般在冬季的一到二月开花,不过因为千面山有专门的人照看,所以不曾枯萎过。   虽然花期很短,但很顽强孤傲,坚韧不拔。   我瞧着挺像你的,索性便在千鲤阁里采了一株来。   你要走了,便也拿着吧,这花有我灵气相护,不会畏惧清苦崖的严寒,你就好生养着吧。”   话罢,先一步离他而去。   江无歇眨了眨眼睛,从回忆里出来。   小女孩仍然睁着双大眼睛等着他的解答。   他又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掌教说啊,这花儿像我,他见我喜欢,便送给我了。”   “花儿像你?”   这次,男孩先开了口。   江无歇点点头。   “花儿哪里像你啊?”男孩疑惑。   “哎呀,你傻啊,这花儿长得和江二哥一样漂亮啊!掌教不愧是掌教,就是大方!”   女孩怒斥了一声男孩,恨铁不成钢的开口。   脆嫩的声音在空旷孤寂的崖底异常清晰。   江无歇笑着起身,拢着两个孩子缓缓离开。   他们身后,被覆盖的灰石上突然滑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刻着“清苦崖”的朱红大字暴露在空气中。   ...   窗间过马,乌飞兔走。   十七日的时间弹指一瞬。   这十几天来,清苦崖因为没了林寻这个小霸王,大家都显得异常轻松,平日里的欢声笑语也逐渐多了起来。   再过五天便是年关。   这对于整个玄天宗来说都是大事。   可就在这年关将近的日子里,玄天宗却发生了另一件大事—本该出来布置任务的沈掌教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四大长老们已经发动了诸多弟子动用了许多在人界的眼线势力来寻找,可都无果!   这下子是弄得人心惶惶!   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一夜之间失了掌教,这说出去还得了?!   因此,在沈惊柳失踪的第一天,他的大师兄钟离问道就联合剩下的几个长老一起封锁了消息!   任何前来拜访的人都借口推辞,闭门不见!   不过,相比于上面的惶恐,这清苦崖的破院里倒显得没那么惊慌。   前夜又下了一场雪,像柳絮一样大的雪很快就铺满了整个院子。   喜乐扎着个冲天辫红着张小脸坐在屋里的床上做着鬼脸。   她一旁,是一个正在“咿呀咿呀”的奶娃娃。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从这章开始就进入主线了哦,之后师尊和江二的前世就会渐渐的被牵扯出来,还有一系列的前世的误会之类的,不过放心好啦,虐是不会有多虐哒! 第8章 化婴期(二)   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喜乐侧身回头,见了正在关门的人,喜笑颜开。   “阿兄!”   她从榻上直起身子,欣喜的叫道。   平安将门合上,然后小跑着把怀中的东西放到木桌子上。   随后又点了支蜡烛放到桌子的正中央,这才连忙跑到床跟前。   他往前凑了凑,伸出自己本就肉嘟嘟的小手指去戳床上奶娃娃的小脸蛋。   “咿咿呀呀”的奶娃娃感受到脸上的触感,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露出两颗长在正中央的小门牙。   “哎呀!这娃娃生的可真好看!你看他,笑起来,眼睛像月亮一样!弯弯的!”   喜乐忍不住的也跟着戳了戳奶娃娃。   娃娃笑的更欢了,咯吱咯吱的。   “不过,你去饭堂领饭的时候没看到江二哥吗?”   两人又逗了会儿奶娃娃,喜乐将手收回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冲一旁的平安开口。   平安也收回了手,摇摇头,“今日天寒,饭堂里都很冷清,我只领了两个热包子和一个大饼就回来了,没见到江二哥。”   说着,他又转身,把桌子上的白布掀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两个热包子来递给喜乐一个。   “这就奇了怪了。”   喜乐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拧巴着小脸纠结道,“昨日江二哥把娃娃抱回来,现在他又没了踪影,我们两个短胳膊短腿的,怎么可能照顾好这个奶娃娃啊。”   话罢,喜乐的小脸更纠结了。   前日夜里,江无歇突然敲了她和平安的门,然后就抱着个奶娃娃进了两人的房间。   当时的喜乐和平安看到江无歇怀中的小团子后都直接震惊了!   这月黑风高,天寒地冻的,江二哥从哪里得来了一个这样的娃娃?!   不仅如此,还生的如此好看!   喜乐望着自家江二哥怀中酣睡的小家伙,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江无歇最终也没解释出什么。   只说是在崖底路过,偶然见得一孩童哭喊声。   他走近一看,便发现了这个奶娃娃。   他见娃娃可怜,这冰天雪地的也没个人影儿,就自作主张的抱了回来。   然后就告诉他们,在人找上门来前,先好生养着就是。   可喜乐更疑惑了,这玄天宗突然多了个奶娃娃,难道不会让人起疑心吗?   好在后来江无歇又告诉她,在清苦崖多出来的,没几个人关心。   喜乐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三人便一起养起了这娃娃。   为了方便,江无歇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阿柳。   不过,比起阿柳,平安和喜乐更喜欢叫娃娃小柳儿。   阿柳虽然也不错,但总觉得怪怪的,还是小柳儿读起来更顺口一点。   喜乐撅了噘嘴,又咬了一口包子,仿佛借此能发泄对今早江无歇突然不见的不满。   喝过奶的小柳儿已经睡了过去。   喜乐从床上下来,和平安一起合力为他挪了个地方,然后扯了一旁的毯子轻轻的盖在了他身上。   小柳儿呼吸均匀,胸口前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嘴角还带着笑意。   看起来,像是做了个美梦。   喜乐和平安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隔着土墙的另一边,两个小家伙最终没能抵过睡意,也依偎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江无歇正是此时赶回来的。   前日夜里,他本意是去清苦崖底修炼魔功,想赶在年前突破第四境界。   这套功法一共是十层,但他这幅身子太过虚弱,如今练到四层都已经废了好大的功夫。   好在临走前,沈惊柳又送了他许多补身体的仙丹妙药。   吃了这十几日,刚好身子恢复的差不多,功法也能精尽一步。   因此,他特地在平安喜乐两兄妹睡着后赶来着清苦崖底修炼。   自从林寻死后,这崖底就再也没人来过。   但浪费了又着实可惜,因此,江无歇便索性利用了起来。   到底是晦气的地方,没人再来。   江无歇也不怕被人发现。   可偏是这样一个一如往常的夜里,他刚走到这崖底,就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哭泣。   江无歇一下子警惕起来!   这寒天雪地,残冬腊月的,是谁想不开的偏要到这儿来?   随着声音,江无歇又往前迈了几步。   然后,他就愣住了。   只见视线所及处,一个被埋在衣物中间的婴孩正抽泣着,大抵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他的声音很虚弱。   汹涌的记忆霎时间扑面而来。   玄历三百六十四年,也就是他入清苦崖的第二年,那年他十二岁。   他也是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一个埋在一堆衣物中的婴孩。   不过不同的时,那时是个艳阳天,而不是现在漆黑的夜晚。   江无歇立刻上前弯腰,然后一把把娃娃抱了起来。   他的手臂成一个圆状,把娃娃圈在里面。   不知怎的,怀中本还在抽泣的婴孩见到他后。竟莫名的咧嘴笑了起来。   然后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去碰他的脸。   江无歇有一瞬间的错愕,被他的笑晃了眼。   娃娃不会说话,但“咿咿呀呀”的奶声却昭示出他的亲近与高兴。   江无歇低头看着笑的开心的婴孩,也跟着眯起了眼睛,然后抽出一只手去逗弄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惊柳会提前化婴出现在清苦崖,但照顾他婴孩形态的这些日子,无疑是江无歇为数不多的最快乐的时光。   没错,他怀中的奶娃娃正是沈惊柳!   前世的江无歇第一次见到沈惊柳便是在这清苦崖下,因为化婴期的到来,他变成了一个奶娃娃。   然后被路过的江无歇捡到。   最后被他抱回了破院养了起来。   因为从没养过娃娃,他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一开始的生活通常是鸡飞狗跳的。   不过虽然一开始难熬,但熟练之后便好了很多。   养着沈惊柳的那半个月,他和平安喜乐两兄妹几乎是每天都扎在破院里,想尽办法的给他捣鼓吃的,捣鼓玩的。   日子是充实又有趣。   不过好景不长,也就只养了半个月,他便离开了。   那时的江无歇懂得很少,还以为是被有心人抱走,硬是哭喊着找了好久。   直到最后真的找不到了才死心。   好在后来平安喜乐劝他,他才重新又恢复过来。   收回自己的思绪,江无歇弯腰将两人先后的抱到床上然后给人盖好衾被。   接着,他又弯腰将一旁睡得香甜的沈惊柳抱起来,轻轻离开。 第9章 化婴期(三)   成了婴孩的沈惊柳睡眠格外的好。   就算是被江无歇抱起来从温暖的屋子里走到冰冷的室外,然后又绕了一小圈走到后面的那间屋子时,他一点儿万一醒的意思都没有。   江无歇推开木门,点了跟蜡烛放到桌子中央。   然后褪了鞋袜也钻进了被褥里。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   小家伙睡得香甜,嘴角挂着一抹笑,睫毛长长的覆在眼睛上。   他蜷缩着自己的小手。   梦到好东西了,还会咧开嘴,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过分的可爱。   江无歇伸手戳了戳人粉扑扑的脸蛋。   小家伙感受到触感后伸了下自己的小手,紧接着又往江无歇怀中钻了钻。   “噗嗤”。   江无歇被这样可爱的动作逗笑了。   “师尊。”   明月当窗,一地清光。   江无歇轻唤一声,然后手覆上孩童的后背,轻轻拍着进了梦乡。   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江无歇被“咿咿呀呀”的叫喊声给吵醒。   他扭头看向一旁。   早醒的小家伙正在玩着他的长发,见他看了过来,弯了眼睛对他咯吱一笑。   “好玩吗?”江无歇也有笑着问他。   小家伙像是能听懂他话似的,点点头。   江无歇笑意更深,眼尾微微上挑,将自己一缕鸦发抽出来递给他。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他那头发,一直摆弄着不放手。   江无歇看着怀中人的动作,凌冽的眼神早就化成一滩水,柔了不知有几分。   沈惊柳一生都面若冰霜,周身散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无论对谁都保持着淡淡的疏离感。   前世的江无歇一直觉得他就像是一团云雾,只能看,不能摸,一摸,就散了。   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就像一个真的神仙一样,绝七情断六欲,不入红尘,不涉红尘。   高高在上,孤傲清高。   而如今这化婴期,倒算得上他为数不多像个活生生的感觉。   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月亮仰望,高挂在天上,散着清辉的光。   只有他,他想把月亮摘下来,让他坠入凡尘,让他在他的怀里化成一汪春水。   数不清的光透过窗臼洒进来,院子里平安和喜乐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了起来。   江无歇也穿好衣服准备起床。   前世他们三个一共照顾了沈惊柳足足半月,顺便还一起过了个年。   然后年后没多久,沈惊柳便消失不见。   江无歇自然知道,如今的沈惊柳过不了多久也会恢复然后从清苦崖出去,然后继续在他的清净峰当着玄天宗的掌教。   化婴期的人因为形态的问题,连着脑子也回到了那时的年岁,因此,恢复了之后是不会存在曾经化婴期那段时间的记忆。   也正因如此,前世江无歇能认出沈惊柳便是自己养了半月的那个孩子,但沈惊柳却一直不知道。   又捏了捏怀中人的脸蛋,江无歇暗笑:“师尊,这辈子,你可要给我好好记着。”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平安起了个大早去饭堂领了今日的早膳。   江无歇推开门。   “江二哥,吃饭了。”   见了屋中的人,平安伸出小手将一个白布捧到他面前。   一直在外面坐着的喜乐见开了门,立刻跳起来,小跑着过来。   她肖想小柳儿好久了。   不过江二哥不喜欢别人随便进他的屋子,因此,醒了后,她也只能干坐在外面等着。   这破院一共有两间房子,前面的那间是她和自家兄长平安一起住的,后面这间便是她江二哥住的。   还记得那年雪夜,她阿兄生了场大病,但从清苦崖到医堂又着实太远。   大雪封山,也封住了救人的神仙。   清苦崖里的医者被派去看了同样生病的林寻。   她踏着深深的雪去寻,却毫不意外的吃了闭门羹。   待回到小破院时,她阿兄的脸已经烧的通红,人也已经神志不清了。   她蹲在床边哇哇大哭,她阿娘就是这样病死的。   阿爹外出打猎时跌进了冰湖里,活生生的淹死,然后阿娘一个人把他俩拉扯大。   可后来坚强的阿娘还是病倒了。   明明雪天穿破衣都不觉得冷的阿娘,被一个小小的风寒给打败了。   因为住在深山里,没有银子,也没有大夫,她阿娘连一夜也没挺过来。   然后失了爹娘的他们锁上了篱笆,离开了小屋,去了外面谋生。   后来,被好心的玄天宗弟子带到了这个天下第一大宗,成了清苦崖的外门弟子。   虽然清苦崖过得也挺清苦的,但至少他们有的吃有的穿,比起在外面漂泊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现在,她阿兄病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坐在这里像一年前一样干等。   干等着她兄长像她阿娘一样在病痛中死去。   天无绝人之路。   江二哥就是这个时候赶来的。   他一把推开门,裹了一身的风雪而来。   他就像光一样,这样闯入了她和她兄长孤寂枯死的世界。   他救活了阿兄,他让他的阿兄又从此活蹦乱跳起来!   然后,他还让她和阿兄搬进了自己的院子里,让他们和他住在一起,说是有个照应。   他还说他家中排行老二,他让他们叫他江二哥。   从那时起,喜乐便发誓,要江二哥好一辈子!   她阿娘说,不论何时,对自己雪中送炭的都要牢牢记住。   这世间险恶,人与人之间,有太多的歹念。   能真正不记得失来帮助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要是遇着了,一定要千分万分的对他好。   ...   喜乐收拾回忆,做着鬼脸,又去逗了逗孩子。   平安从屋子里搬了三个小板凳放到屋檐下。   这难得的晴天,太阳暖烘烘的。   江无歇和平安喜乐一人一个板凳的坐到屋檐下。   平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拨浪鼓,摇着哄小柳儿。   一室静谧。   正此时,门外,突然一声娇呵传来。   “阿碎,你是不是带错路了!哎呀,怎么这么笨啊!”   屋内,江无歇听了这声音,忽的眉头一紧!   作者有话说:   小柳儿和阿柳,都是师尊哦!   下一章让师徒两人产生第一次误会的人就要来了!   还有还有,明天就要上推荐了,推荐票,月票,收藏呜呜呜呜 第10章 顾惊雪(一)   “惊雪,我没带错,真的就是这里。”   又一道女声传来。   这声音不同于前一个响亮清脆,反而有些哑哑的,还带着点胆怯。   “...好吧,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原本那个女声沉默两秒后又开了口。   随即,声音消失,只留下脚步声。   越来越近。   江无歇顿时起身,接着就把怀中已经睡着的沈惊柳递给一旁的平安。   平安手中正拿着拨浪鼓轻轻的摇着,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下,“江二哥?”   江无歇将沈惊柳塞到他怀里,又瞅了眼门外,踩碎枯枝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又扭回头,一脸正色道:“带着师...阿柳先进去,记住,没我的传唤,不许出来半步。尽量让他多睡会儿,别出声。”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平安和喜乐一头雾水,但还是愣愣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江无歇随即将门关上,同时有走到窗户前敲了敲,让人把窗户给关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身后刚好出现两个女子。   这两名女子皆是二八年华,面容姣好。   较高的身穿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外面披了件靛蓝的鹤氅。   而另一个则较朴素,只一件白色水袖罗裙,外套一件同色系的鹤氅。   此时,两人正站在院子的门旁,好奇的盯着一旁的草堆。   “这清苦崖当真是没辱没它的名字,连间像样的小院儿都没有。”   靛蓝色鹤氅的女子率先开了口,她环顾了圈四周,最后嫌弃的撇了撇嘴。   她一旁,白裙女子闻言只是抿了抿嘴,却没有开口。   “两位,私闯别人的院子,这种行为可当真掉价。”   江无歇站在屋檐下,一直注视着两人,最后在女子转身后,缓缓开口。   他语气里带着笑意,眸子里也带着笑意,但警示的意味却也十分明显。   白裙女子连忙转过身,然后拉过一旁还在看的女子站好。   江无歇朝她们走过来。   最后,在离她们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   “你就是江二?”   清脆的声音响起,浅色罗裙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   女子的声音尽显娇纵,连这她那张看起来柔和的脸也娇纵起来。   江无歇仍旧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你真是江二?”   女子的眼睛一亮,玻璃一样的眼珠儿瞬间生了辉。   江无歇又再次点头。   “你可真是厉害!”   她毫不犹豫的又说了一句。   这语气和先前的一点儿也不同,夸赞都要溢了出来。   “林寻那个该死的,早就应该被抓起来千刀万剐了,你让他吃了个下马威,掌教又把他给杀了,这可真是解了我心头之恨!”   白裙女子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从刚刚和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对上眼后,她总觉得这个少年笑意盈盈的眸子里带着些危险的味道。   这个孩子应该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善。   她又瞥了眼依旧在说话的人,小步上前贴紧她,然后扯了扯她的鹤氅。   不过女子并没有因此停止,反倒有些不耐烦的说了句“阿碎,别打断我”,而后,又继续滔滔不绝。   终于,女子说的口干舌燥,停了下来,她长呼了一口气,闭起了嘴。   江无歇依旧保持一抹完美的笑听她讲完了那些没有营养的话,也抿着嘴不开口。   “哦,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未曾告诉你我的名字!”女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开口,“在下清河顾惊雪,这是我师妹阿碎。我们两个是从千面山偷偷来的。”   顾惊雪做着自我介绍。   江无歇一声不吭,就这样看着眼前一脸兴奋还带着微微娇蛮的女子。   顾惊雪,他自然是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清河修仙大族顾氏的嫡长女,玄天宗内门弟子中佼佼者,小小年纪就被人冠了“惊雪仙子”的称号。   在这修真界的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之后被四大长老之一的浮雪长老收作关门弟子,闭关十年后,更是直接达到金丹期,修为精进的吓人!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   这些荣誉比起她是沈惊柳第一个喜欢的人这个称号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没错,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玄天宗掌教沈惊柳一开始确实有个欢喜的人。   而这个人,正是这个后起之秀—顾惊雪。   江无歇陪着沈惊柳多年,最后只能用囚禁的办法换来他的一个眼神,可这个顾惊雪,什么都没做,就能得沈惊柳,他费尽心思想要在一起的师尊的欢喜。   当江无歇知道这个消息时,恨不得当场就杀了她!   就像现在,他盯着面前的人,看着她那双顾盼生姿的眸子,依旧是气血翻涌。   他和眼前这个女子比,简直比笑话还笑话!   不过,他不能杀了她。   杀了她,只会给现在的他召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重活一世后,他也再懒得杀她,不屑杀她。   他都拥有未来的记忆和修为了,怎么可能再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计较。   这样显得他太不大度了。   沈惊柳可不喜欢这样不大度的人。   他只需要阻止顾惊雪的那串手链就行。   对,手链!   前世的顾惊雪来了后发现了藏在屋子里化成婴孩形态的沈惊柳,为了逗他玩,顾惊雪便把自己的那串手链留给了他。   他当时也没多想,只是看着这个奶娃娃这么喜欢那串紫色的亮晶晶的手链,便我把那串手链留下了。   只是后来没想到,恢复后的沈惊柳直接带着那串手链离开了。   不仅如此,之后在千面山他还无意中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顾惊雪。   顾惊雪的右手腕骨上也串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手链,还说着什么“娃娃”“可爱”之类的字眼。   也正因如此,沈惊柳便以为是这个女子救了化婴期的自己,并养了半个月。   作者有话说:   徒弟前世是爱而不得的那种,今生两人才he的!   本身他因为年少的经历就有点阴郁变态,后来发现自己爱而不得后就更加阴郁变态了,所以后面才会囚禁师尊。   现在重生之后,他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就没把顾惊雪放在心上。 第11章 顾惊雪(二)   如果一个人身上突然出现一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那好奇就会随之而来。   同样的,当沈惊柳看到顾惊雪手上那串和自己碧竹院里那串一模一样的手链时,他不免的多留意了几分。   而后者又偏偏在他路过时说出了“娃娃”这样的字眼,这很难不让他多想。   在修真界,化婴期是每个结丹后的修真者必不可少的经历。   到了这个阶段,修真者就会拥有无尽的寿命,同时修炼出属于自己的紫府元婴,从而拥有一次改变自己外貌和体型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是往好了说的,要说的真实点,就是身体会缩小,然后成婴孩状态,同时没有任何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   如果能平安度过这段时间,那才是真的有机会能改变自己的外貌和体型。   不过大多数化婴都来的突然,因此没准备好而在荒郊野外化婴最后被凶兽吃掉修士的也数不胜数。   沈惊柳是前世御剑飞行时碰巧遇上了化婴期到来,为了不让自己从高空坠落而死,他特地的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送到了地上。   刚好,这地上就是清苦崖底。   刚好,他就被路过的江无歇捡了回去。   不过这一切他都没有记忆,等他恢复时只有一串紫色的手链圈外手上。   此情此景,他自然是顺理成章的想成了是照顾他的人留下来的东西。   于是,当遇到顾惊雪,听到她的话时,他很难不觉得这个人就是照顾自己的人。   好奇的秘芽一旦埋下,生根发芽那只是时间问题。   从那以后,沈惊柳和顾惊雪像是被人栓了线儿似的,总是会偶然的遇见。   虽然遇见后,沈惊柳出于好奇会多留意些顾惊雪,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她有什么想法。   而且次数多了,未免过于巧合。   可沈惊柳一派掌教,自是不可能到顾惊雪的面前询问她化婴期的事情。   他放不下身段,也觉得这样做着实不可。   倒是顾惊雪,这个清河顾氏的嫡长女,从小娇生惯养,性子娇蛮且直横。   喜欢谁不喜欢谁向来是从不隐瞒,心直口快的。   当然,有些时候也会以为太过放纵而没了规矩。   于是,还未真正入了浮雪长老门下的顾惊雪就这样在练武场上方的长廊上拦住了沈惊柳的去路。   当时正值仲夏,炎热的天气像把人烤焦了一样。   太阳毒辣,练武场的地面都被烤的烫脚。   弟子们都换上了薄薄的夏季弟子服,七拧八歪的在阴凉处躲着太阳。   顾惊雪趁着这个休息的空挡一跃上了有遮阴地的长廊。   然后伸出她嫩藕一样的玉臂拦住正要往清净峰去的沈惊柳。   沈惊柳眉眼淡淡。   “掌教。”顾惊雪低头,拱手行礼。   伸手的时候刚好右手腕骨上的手链露了出来。   沈惊柳盯着那串链子,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掌教,虽然这样实属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请教您一下,是公事也是私事。”   顾惊雪继续开口。   沈惊柳示意她先放下手臂,不必再行礼。   “你说。”   他依旧淡淡道。   “掌教,您有没有发现,这已经是我和你第三十次见面了。   每次我一出去,就会碰到您—掌教您别生气,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您觉不觉得,咱们见面的次数太多了。   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的,多少弟子巴不得遇见您呢,当然我也一样。   只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接着,瞥了瞥眉,凑近了沈惊柳一些,小声开口:“连千面山那处后池昨晚我们都遇见了,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了。”   话罢,她又立刻离开然后在原地站直身子。   沈惊柳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顾惊雪说的没错。   千面山的后池是一处供人观赏的湖泊,但因为夜晚寂静恐怖,没多少弟子愿意去。   沈惊柳昨晚也只是突发奇想的想去那里走一走,没成想碰到了同样在后池散步的顾惊雪。   他之前也想过是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为此还特地留意了一段时间,但是最后无果。   其实,这完全是沈惊柳多想了。   他和顾惊雪的每一次见面真的是纯属巧合,离谱到极致。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听了顾惊雪话的沈惊柳面无表情的从她身前离开。   然后在整个玄天宗布下了隐匿的追踪术,用来找出所谓的幕后黑手。   有了和顾惊雪的这次对话后,两人之后又是隔三差五的碰见。   流言蜚语最终冲破尘土,开始肆起。   他们惹不起沈惊柳,就把目光放到了顾惊雪的身上。   这个从清河到玄天宗独自一人来拜师学艺的女孩,虽然身后有顾氏,但天高皇帝远的,消息也压根传不到那里去。   因此,很快恶语相向就冲着她一人而来。   沈惊柳自觉此事过意不去,因此特地去寻了那天逃了早课的她。   很快,老地方,千面山的后池,沈惊柳在哪里发现了正在哭泣的人儿。   作者有话说:   怕小可爱们忘记,这里说一下,玄天宗只有清苦崖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其他地方因为灵力的庇护,所以只有春夏秋三季。   (主要是冬季太冷了,他们穿得厚就不好活动哈哈哈哈哈)   这章主要讲的是过去的事情,下一章就由回到了现在的时间线~ 第12章 顾惊雪(三)   千面山的后池,被恶语中伤的少女一下子抱住了前来寻她的男子。   她皓白的手腕上,那串紫色的手链“泠泠”作响,和着熹微的晨光,澄亮澄亮的。   这一幕,刚好被藏在石头后面的江无歇看了了全。   本来江无歇就对他师尊和顾惊雪这件事感到疑惑,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了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行为。   沈惊柳特别讨厌这种行为,他不想让他失望。   因此,一直按捺着心中的好奇,每日照常起床上早课,然后练剑,学习心法。   但今日,他师尊眉眼间却出现了罕见的焦急,眉头紧锁了许久。   他不放心,当然,更多的还是好奇,就这样偷偷背着他下了清净峰。   然后,一路跟着来到了这千面山的后池。   没过片刻,他就看到他师尊被人抱了满怀!   而他师尊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   江无歇躲在石头后面,瞪大了眼睛。   看起来清心寡欲一脸薄情寡义相的师尊竟然有心爱的女子?!   江无歇难以置信。   因此,他选择了继续蹲在这里。   石头是“桃花石”,当年的掌教傅栖霞特地提的字。   据说五百九十三年前,傅栖霞就是在这个石头旁和当时的玉灵真人定的情。   玉灵真人名宴景泽,乃是当时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修者,因为一张绝世的容颜和术翘楚的实力,在整个修真界追求者多的数不过来。   而傅栖霞正是其中一位。   不过,她和那些追求者没什么不同,尽管披着一个“玄天宗掌教”的身份,但也都没得到过宴景泽的一个眼神。   可她贵在坚持不懈。   她坚信,只要坚持,铁石都能开花!   当然,最后她确实成功了。   就在千面山的后池这块“桃花石”这,当时它还是一块无名石。   醉酒的傅栖霞被这块石头拌了下,然后吻住了前来寻她的宴景泽。   之后的事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许多。   和宴景泽彻底在一起后,傅栖霞就专门来到后池,将这块无名石赐名为“桃花石”。   ...   江无歇继续躲着,可石头还是离两人的距离有些远,他只能看清动作,听不到人的声音。   顾惊雪伸手抱了上去后,就见沈惊柳瞥了瞥眉,然后他伸手又做了个推顾惊雪的动作。   不过,好像没推动,之后沈惊柳作罢。   再之后沈惊柳就低下头冲着顾惊雪说了些什么。   顾惊雪松开他,抿了抿嘴,长舒了一口气后行礼离开。   沈惊柳独自在池边站了会儿后,也转身离去。   不过,这一切在江无歇的眼里却变了个位味。   因为视角的问题,在他眼里,沈惊柳,他敬爱喜欢的师尊,在千面山的后池旁低头吻了顾惊雪!   那天晨间,那个错位出现的场景,就这样深深的落到了他心里,让他记了一辈子。   后来,他囚禁了沈惊柳,藏了许久的心事终于能问出口。   可天不遂人愿。   就在他问出口的那天,顾惊雪带着一众人闯了进来,然后打斗中,被他的魔将当场杀死!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虽然万里晴空,可他却觉得抬眼处满是黑暗。   顾惊雪死了,沈惊柳一下子就虚弱了许多,原本就不喜说话的他话便更加少了。   有时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   江无歇忍无可忍,他一步跨到床前,钳制住沈惊柳的双手,然后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不过沈惊柳太平静了,那双眸子像古潭里的池水一样幽深寂静,毫无波澜。   甚至连一点儿怒气都没有。   可刚被抓过来的他不是这样的。   刚抓过来时,沈惊柳还会愤怒的看着他,或者冷着一双眉眼的注视着他。   可现在,就像一个破败娃娃一样,了无生机。   于是,江无歇更加恨顾惊雪了,尽管她已经死去,骨灰都不剩了,魂魄都没了...   而顾惊雪死后没多久,沈惊柳也死了。   没错,死了。   按理说,只是毁了灵脉,剖了金丹,对于沈惊柳这种修为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在下手的时候真的控制了力度,之后昏迷他也想着片刻不离他身边,为他输灵力,灌补药。   他是魔君,什么样的灵丹妙药没有!   只需按时调理,早晚会好起来的。   他不能让沈惊柳离开他,如果他渡劫成功,就真的要离开他去另一个世界里。   那个上仙界,那个只在传说中的上仙界,他根本没找到除了飞升之外的其他道路。   所以,沈惊柳一旦渡劫成功,他就真的要失去他了。   他的师尊,他费劲了多少的心思才把他拴在身边的,他怎么能让他就这样离去呢?   若不是他,说不定他早就死在那个清苦崖了,怎么可能上的了千面山,又成得了他的徒弟呢?   若不是那个雪夜,他进了玄天宗的门,见到了被欺负然后罚站在雪地里的自己,递给了自己一把伞来遮蔽风雪,又给了自己一件新的棉衣,他又怎么可能活的过那个冬天?!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那个雪夜,那袭白衣,那道淡到极致的没有丝毫多余表情的眉眼。   就一眼,他便从此就记在了心间。   后来,敬爱变成了爱慕,再后来,爱而不得,成了执念...   总之,不管怎样,不论用什么方法,他都必须要把沈惊柳留在自己的身边!   为此,他不惜承担了两次化神期修者的天雷。   后背焦灼一片,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沈惊柳,他的师尊,在被剖了金丹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太难以置信了,不是吗?   一个化神期的修者,怎么可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呢?!   江无歇瞬间发了疯,然后周身就开始不断出现黑色的魔气。   师尊,你死了,我让整个修真界都来陪你可好?   还有我,我一会儿就来了。   你不会孤单的。   于是,失控的魔气四溢...   江无歇失去了沈惊柳,而他,直到沈惊柳死,也没能知道顾惊雪对他来说算什么。   因此,现在,覆了雪的院子里,江无歇看着开口说话的顾惊雪,虽然面上云淡风轻的噙着一抹微笑,但心里早就已经想把她大卸八块了。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顾惊雪又扫了圈周围,开口。   她语气里仍是带着些娇蛮,动作也有些霸道,丝毫不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嫡长女该有的样子。   反倒像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   和她身旁的那个阿碎比起来,若不是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比较华丽再加上自己前世见过她,他当真会以为阿碎才是真正的顾家嫡长女。   “顾师姐,您没事儿的话,趁着天寒还是快些离开吧,等天色暗了,这里又湿又冷的,风又大,夜路就更不好走了。”   江无歇冲她行了个礼,淡淡道。   因为这具身体还没有长开,只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因此,他这幅样子,在顾惊雪看来,就是一个大眼圆脸的嫩娃娃在故作老成。   于是,没忍住的顾惊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子,我不是同你讲了吗,林寻那厮在千面山妄想非礼我,你搞定了他,就是帮我报仇雪恨了,所以我就想着来见见你,你帮了我。我依然要来感谢你啊!   为了见你,我可是连早课都逃了,谁知道这清苦崖这么难找,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间破—啊,不,院子。”   说着,就想要往屋里钻。   江无歇暗叫一声不好,立刻跑到她前面,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   对上后者有些疑惑的眼神,他缓缓开口:“顾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江二,你看不出来吗,这冰天雪地的这么冷,当然要进屋子里取暖了啊。   我们两个弱女子的,大老远的来到这里,怎么可能再回去啊。   你也说了,现在天快黑了,我和阿碎就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   说着,她又顿了下,眨巴了两下眼睛,又道:“你放心好了,我和阿碎都不会偷偷讲出去这件事的,再说了,我可是清河顾氏的嫡长女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的。   我和阿碎这次来,真的是来感谢你的,还特地给你带了些东西呢。”   话罢,她便摘下自己腰间的乾坤袋。接着一念咒语,瞬间,两颗黑亮的药丸就静静的躺在了她的手心儿里。   “知道这是什么吗?”顾惊雪问他。   江无歇扫了眼,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   “哼。”顾惊雪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一般,她高傲的哼出一口气,而后继续道:“这个啊,就是—洗髓丹。”   “洗髓丹?!”江无歇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嗯!”顾惊雪眉尾上挑,点了点头,“我听说你们清苦崖的多是资质平平的弟子,所以为了感谢你,这洗髓丹就送给你了。   反正留着给我也没多大用处,这东西对千面山的弟子来说就是一颗普通的药丸,长不了修为。   刚好,我想着,你住在清苦崖,应该需要这东西。” 第13章 手链(一)   江无歇不动声色的盯着顾惊雪手心儿里的那两颗洗髓丹,末了,咧嘴一笑,开口道:“多谢顾师姐的美意了。只是—这洗髓丹我是不能收的。”   听了他的话,顾惊雪疑惑瞥眉,“为何?江二师弟,你可要知道这洗髓丹是多少清苦崖的弟子肖想不来的。如今它都被我送到你眼跟前了,你同我道不要?!”   女子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顾惊雪在玄天宗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玄天宗宗门前这座常年寸草不生的山崖里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也自然知道她今天带来的洗髓丹对于这些人来说是多么的可贵难得。   有了这颗洗髓丹,就可以重塑经脉,重新修炼。   更有甚者可以一步登天,改变自己原本贫困一眼到头的生活。   可眼下,这个十二岁的小脸明显营养不良而蜡黄、瘦的有些过于苗条的小少年,竟然笑着对她说不用?!   要知道,无论是在千面山还是清河顾氏,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   可偏偏,今天,这个清苦崖的破院里,这个叫江无歇的少年就这样拒绝了自己。   顾惊雪着实被惊到了。   “师姐,门中有规定,不可私下交易。如果师姐没别的事情,还是请回吧。趁着天还亮,否则就别怪江二不客气了。”   江无歇依旧笑着,但有些低沉的语气透露着他的不悦。   阿碎一直站在顾惊雪的一旁,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少年,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她表面上看来是顾惊雪的师妹,实际上,她却是顾家专门寻来在玄天宗暗中保护顾惊雪的人。   顾惊雪性子本就张狂,又加上心直口快的,私下里早就结怨不少。   若不是大家顾忌着她的身份以及实力,恐怕现在的顾惊雪早就不知道被人暗算过多少次了。   她活了两百多年,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什么样的人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她大差不差的都能看的出来。   就像眼前,虽然这个少年挑着眉梢笑意不绝,可她偏就只一眼就觉得这人并非是个池中之物。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里又闪过一丝凌冽。   “不可私下交易?什么时候有的这个门规?我为何不知晓?可是,我只是单方面的送你,没问你要什么,这不算什么交易。”   顾惊雪疑惑,她在这儿玄天宗里也算是个老人儿了,怎么改了门规她都不知道?   不过,江无歇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显然不想再和她废话。   连话都懒得接她的,江无歇眼神陡然一转,犀利的盯着她:“顾师姐,我想您也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我不希望您用您任性的行为为我带来什么不便。   倘若明日早课你们没有及时赶回去,或者被人发现了在我这儿留宿了一晚,您以为其他弟子怎么想。   您可是千面山这届弟子里最有希望成为掌教首徒的人了。再者,现在掌教失踪多日,您不担心这个,却跑来我这儿清苦崖,还送我洗髓丹,江某,承受不起您的恩德。”   江无歇语气冰冷,连同方才的笑也收敛起来,懒得再赏顾惊雪半分。   顾惊雪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双秀眉拧起来,瞪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愤怒的看着他。   “你—”她刚想开口,江无歇就又朝她冷冷一瞥,那剩下一长串的话就这样被禁在了喉头。   顾惊雪突然没有那么伶牙俐齿了。   阿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连忙赶上来,趁这个诡异沉默的空挡,扯着顾惊雪的袖子,开了口:“惊雪,江师弟说的不错,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话罢,她又用余光瞥了瞥眼前的少年。   她看出来,这人修为并不怎样,但能得到掌教的救治并且呆在清净峰几日未归,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对方的实力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顾惊雪偏偏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见气撒不到江无歇身上,而碰巧阿碎又上来扯了她的衣袖,她差极了的心情立刻找到了一个新的爆发口。   狠狠的甩掉后者的手,她瞪着阿碎道:“离开什么离开,阿碎,倘若是你,你能咽下这口恶气吗!”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显得极为响亮清透。   身后的窗户小幅度的动了下。   江无歇立刻眉头一紧!   顾惊雪和阿碎注视着他,接着就顺着他视线去看窗户。   两人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随即顾惊雪大叫一声“阿碎”,然后飞了出去!   她的目标正是刚刚的那扇窗。   修真之人向来耳清目明,况且她小小年纪就修为了得,刚才的动静怎么可能没听到。   江无歇看着她的动作,暗叫一声不好,立刻紧随其后!   眼下这时刻,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顾惊雪进了屋里,就算之后自己能阻止她,但她身旁的那个阿碎却不是个好惹的!   没错,刚刚一番接触下来,江无歇发现,真正难缠的不是顾惊雪,反而是她的那个没有存在感的师妹阿碎。   这人虽然特意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但重活一世的他还是很轻松的就看了出来。   那样的人,原本应该到玄天宗四大长老的位置,却甘愿躲避锋芒,化成一个修为资质平平的小师妹,跟到顾惊雪的身旁。   江无歇可不认为这是什么爱情。   十有八九是清河顾氏给她找来的一个护卫。   就顾惊雪那个性子,没个护卫真不一定活到现在。   顾惊雪已经十分接近了!   虽然重活一世,但这具身体并没有修炼到前世的地步,目前来说还是在养护的阶段。   而顾惊雪再不济也是个玄天宗内门弟子的门面。   因此,他只能发动近八成的功力催的脚下生风来追她。   可就在他奋力向前的时候,身后的阿碎也突然冲了过来!   她看起来还保留了一些实力。   但足以对付现在还是小屁孩的江无歇。   终于,阿碎抓住了江无歇的脚腕,江无歇抓住了顾惊雪的脚腕。   一声巨响。   失去了平衡,三人纷纷倒地。   窗户没有被打开。   但屋子里,却渐渐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作者有话说:   昨天忘记说了,防止小可爱们看文的时候弄混这里说一下:   师尊和江二的第一次见面是清苦崖,因为化婴,没记忆,所以师尊不记得   第二次是在玄天宗门前,当时是夜里,师尊刚处理完魔物很疲惫,没多留意   第三次才是千面山的千鲤阁~ 第14章 手链(二)   三人倒在地上,齐刷刷的盯着那扇窗户。   江无歇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挣脱阿碎的束缚,向门前奔过去。   正此时,窗户中露了一条小缝,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从缝里透出来。   “江二哥。”稚童熟悉却略带怯懦小心的声音的传来。   ...   “好呀,江师弟,我说你怎么一直催着我和阿碎离开,原来是偷偷在屋子里藏了个奶娃娃啊!”   屋子里,顾惊雪看着床上的白瓷娃娃,惊道。   她的语气里带着丝丝的质问。   接着,她又瞧见了窝在墙角的平安和喜乐两兄妹,狡黠一笑,又道:“哦,不对,是三个奶娃娃!”   平安和喜乐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两个陌生的女子,听了她的话,平安又往前挪了挪,将喜乐护在自己身后。   江无歇冷着眉眼快步走过去,猛一伸手,将三个小家伙都护在了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   他干脆连敬词都不再用,一双凤眼眯起,薄唇紧紧的抿着。   他话罢,身后一直躺着的沈惊柳突然从衾被中伸出自己一截一截的小胳膊,往前一凑!   江无歇的右手顿时感到一股温热贴上来。   他回头,就瞧见沈惊柳的肉乎乎的小手正勾着自己的右手小拇指。   软乎乎的。   见他回过头来,沈惊柳小脸一抬,冲江无歇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江无歇看的心都化了几分。   同样,心化的不止有他。   一直站在江无歇对面的顾惊雪瞥见了他身后笑着的沈惊柳,眸子里亮光一闪,瞬间就到了床跟前。   “哇塞,这娃娃可真可爱!笑起来也太好看了!江二,你从哪里寻来的这娃娃?”   顾惊雪说着伸手就想去抱他。   江无歇一下子拽住她的手腕!   顾惊雪扭头看他。   两人对视。   顾惊雪使劲儿,江无歇力气更大!   “...”末了,顾惊雪娇哼一声,“不抱就不抱!这么小气!我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把你金贵死得了!”   顾惊雪吃了瘪,狠狠的跺了跺脚,想转身离去。   正此时,她右手腕骨处突然传来隐隐的痛!   顾惊雪回头一看,就见自己手上的那串琉璃紫挂铃铛手链正被身后自己那个相抱却抱不上的奶娃娃拽着!   娃娃一直来回摆弄着这串手链,似乎是很喜欢它,一直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顾惊雪想要离开的心思瞬间被这个娃娃给拉了回来。   清苦崖又破又乱,这个娃娃生的这么白净好看,一看就不是在这种艰苦条件下长这么大的孩子。   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   她顺势回去,以便娃娃能更好的玩自己的手链。   然后一勾嘴角,挑挑眉:“江二师弟,这个娃娃不是清苦崖里出来的吧?   虽然这里又破又乱的,但是也还没到凭空出现一个娃娃的地步,更何况,这娃娃生的如此粉嫩,一看就不像常年呆在清苦崖里的。   你告诉师姐,这娃娃哪里来得?放心好了,师姐不会告诉别人的。告诉了别人,师姐私自下山擅闯清苦崖的事情也会被捅出来,师姐还没那么傻。”   她语气里带着点试探的意思。   江无歇盯着她,随即一笑:“师姐这说的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能下山偷个娃娃回来?   这孩子是平安喜乐的弟弟,他们娘亲生下阿柳之后便撒手人寰,被两人埋在后山。   我见他们可怜,就接了过来,一同照顾。”   说着,他还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阿碎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角。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此刻起了关键作用。   她指了指轩榥外的天,冲顾惊雪摇了摇头。   顾惊雪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天幕渐暗,云霞烧红了半边天。   仙鹤排成队的绕着山头飞来飞去。   顾惊雪意识到,千面山的弟子要开始集结查人数了。   虽然她是来找江二的,但说要在这里住却是个笑话。   她来找江二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来认识他并感谢他,第二个,便是查掌教的踪迹。   而这个,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好歹也是玄天宗能拿得出手的一个门面,怎么会连掌教失踪这样的事情都不上心呢!   其实早在听说这件事的第一天,她便就开始查探了起来。   而今天早上,在她偷偷来清苦崖见江二的时候,就见他一直余光撇着身后的屋子。   她就突然意识到,这间破茅草屋一看就没那么简单。   抱着探究的心,她开始和这个半大的少年纠缠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看到眼前这个奶娃娃。   不过,江二怎么也不承认这到底是谁。   又加上现在已经快点到时间,她不得不赶紧离去。   被监管长老发现了,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可娃娃似乎并不愿放她离开。   小手一直拽着她的手链不放。   她一动,娃娃就撇嘴哭起来。   盯着这个摆弄自己手链的娃娃,顾惊雪心生一计!   她将手链放下来,递给娃娃,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好娃娃,姐姐走了哦,这串手链就送给你当做见面礼啦。”   话罢,和阿碎一前一后的离去。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其实前世顾惊雪把手链给娃娃也是有目的的,只不过后来沈惊柳从来没有拿出来过,她没看到手链,就有心试探,然后在他经过的时候说“娃娃”之类的字眼~ 第15章 好弟弟   江无歇目送着顾惊雪离开。   人行到院子里时,江无歇也悄悄跟了上去,然后在门后死角处放了一丝魔气。   魔气顺着门檐飞到顾惊雪的手腕上,然后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他这一切都做的悄无声息,那个隐藏身份和实力的阿碎也没有发现。   见她们二人的身影彻底在清苦崖消失不见,江无歇这才转回来。   “江二哥...”喜乐和平安从墙角缓慢的移开,顿了顿,蠕动着嘴唇怯生生的开口。   江无歇一把把正在玩手链的沈惊柳抱起来,而后看了看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的两兄妹,冲他们招招手。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踩着衾被缓缓走到江无歇的身旁。   “你们做的很好,阿柳自己醒了也没办法,方才是不是受了惊吓?”   江无歇挨着轻拍了拍两兄妹的头,修长的手指插进他们的头发缝隙中,轻轻揉了又揉,而后柔声道。   平安和喜乐方才害怕极了,但因为江无歇的嘱托,因此一直在屋子里不吱声。   如今江无歇一开口,两人是再也绷不住了神情,撇着嘴一头塞进江无歇的怀里哭了起来。   “呜呜呜...江二哥...刚刚...那两个人是谁啊...是不是来抢小柳儿的...”   喜乐抱住江无歇的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也闷闷的,断断续续。   江无歇看着这两个孩子,轻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自己考虑不周全,到头来吓到了他们两个。   江无歇的眼底生出一丝愧疚,他拍了拍喜乐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放心好了,没人会来抢小柳儿的,来抢的,江二哥都会让他们尝到苦头。”   生不如死。   平安和喜乐哭够了,从江无歇身上起开。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只一会儿,两人的注意力就又放到了小柳儿身上。   平安继续拿着拨浪鼓哄他开心,喜乐也在一旁做着鬼脸。   小小的屋子里,烛火照映下,三个小脑袋依偎在一起。   欢声笑语不绝。   ...   没了顾惊雪的再次叨扰,清苦崖下的日子虽然平淡倒也快乐。   每日,江无歇和平安喜乐三人都会接力的看着沈惊柳,想方设法的哄他玩儿。   沈惊柳很喜欢顾惊雪留下来的那串手链,上次江无歇要拿起来扔了的时候,他哇哇大哭了好久,怎么哄都哄不好。   无奈,江无歇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把手链继续留在了他身边。   不过,留着归留着,他还是对这串手链多上了份心。   上次的那番试探,他隐约觉得前世的自己是否也忽略了一个点。   或者,理解错了顾惊雪和沈惊柳的关系。   毕竟,前世的顾惊雪也说了这番话,不过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多想,只是想着赶紧把她赶走就好了。   现在再仔细一想,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样的试探,很有可能前世的时候顾惊雪就怀疑了娃娃是沈惊柳。   不过前世的自己愚笨心大,根本没往这点想。   靠着门,江无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咿...呀...咯...咯...”   裤脚突然被人冷不丁的拽了下。   江无歇低头,刚学会走路的小家伙正揪着自己的裤脚,嘴里咕哝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因为天寒,带着暖帽的小家伙脸颊和鼻头还是红扑扑的。   “咯...咯...”   小家伙又咕哝了一声。   喜乐小跑过来,弯腰准备抱起他。   听了他的话,面色一喜!   “江二哥!小柳儿在叫你哥哥呢!”   她语气欢快又惊讶,很快吸引了一旁在打扫院子的平安,以及正在想事情的江无歇。   平安跑过来,江无歇低下头。   两人齐刷刷的盯着喜乐怀里的娃娃。   “好小柳儿,乖小柳儿,再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喜乐上下晃着沈惊柳,柔声柔气的道。   “咯...咯...”   沈惊柳转了转眼珠,眨巴了几下眼睛,咕哝着出声。   说着,就伸手要往江无歇怀里钻。   江无歇接过他,替他又拢了拢头上的暖帽,脸上也是又惊又喜。   眸子里的讶异更是要溢了出来。   “江二哥,这孩子可真是聪明,比我阿兄好多了!以前我娘亲同我说,阿兄足足两岁有余了,才学会叫哥哥!”   喜乐赞赏的看着沈惊柳,嘴里还不忘贬低一下平安。   莫名躺枪的平安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顿时就从地上“嗖”的一下起来,指着喜乐怒道:“我哪有!喜乐你可不要乱说!你五岁还尿床的事情我都没告诉江二哥呢!”   “你——”   平安的话也激怒了喜乐。   小姑娘家家的,冷不丁的被人说出来尿床的事情,多少会害羞,尤其是有异性的陌生男子在场时。   喜乐又羞又怒,直接追着平安就是满院的跑。   江无歇抱着沈惊柳看着打闹的两人,摇摇头,无奈的轻笑一声。   “师尊,你看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很好玩啊?”   他轻托着沈惊柳的小胳膊,晃了晃,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话罢,他眼珠一转,又心生一计:“不对,现在,你应该是我的好弟弟才对。” 第16章 元辰   “江二哥,这是阿兄从庙那边拿过来的红灯笼,今年的教习长老特地留下来的,咱们挂在哪里啊?”   院门口,喜乐抱着个大大的红灯笼跑过来。   江无歇正站在梯子上在给门楣贴横批,闻言,从梯子上跳下来。   “喏,江二哥。”喜乐伸出胳膊递给他。   江无歇笑着接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来挂就好,你和平安一起去屋里哄阿柳玩吧。今夜还要守岁,别太累了。”   喜乐“嗯”了一声,小跑着进了屋子。   斗转星移,沈惊柳刚刚学会叫“哥哥”没多久,新的一年就踩着暮冬的尾巴赶来。   元辰对于每个修真界的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天。   这天,是新旧一年的分界线。   这天的一头牵着的是旧的一年,而另一头,则是新的一年。   往日不可追,新的一年却才刚刚开始。   过去的错事已经过去,但新的一年却还有机会。   因此,这天的前夜,人们要吃顿丰盛的晚膳,而后守岁,等到了这天,再换上新衣,在毫不停歇的爆竹声中,迎着初春的第一道光,挨家挨户的拜年,说祝福语。   礼节比较繁琐的,还需要去宗祠里上香。   不过,掌教失踪,整个玄天宗都一门心思的扑在找人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了这新年呢?   但顾不了,不代表不过。   修真界向来重视这天,如果玄天宗突然不过了,这恐怕才会招人生嫌。   因此,守岁的这天,几大长老齐聚一堂,共同商讨了关于元辰的事情。   “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   长老殿内,一身玄袍的年轻道人坐在右边的一把椅子上,扫了圈对面的几人,缓缓开口。   道人手执拂尘,眉间一点朱砂红,一张俊脸比常人苍白几分。   他的声音像远山上传来的鼓鸣,浑厚有力,威严庄重。   和他的长相一点儿也不相符。   而他视线所及处的地方,刚好相同的三把椅子上坐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   其中一个蓝袍的便是之前为江无歇医治的洛慎独。   剩下的一男一女,一紫一红。   紫的长相妖艳,懒散的窝在椅子上,是个男子,红的英姿飒爽,坐的笔直,是个女子。   道人语毕,紫袍男子蠕动了下自己的身子,打了个哈欠,缓缓道:“钟离师兄,你自己一人都已决定好了,那便如此操办就是,何苦把我们几个都叫来。   沈师兄失踪,这无疑是一件大事,但钟离师兄也说了,他的气息还在玄天宗里,三生堂里的牌子还亮着,而且还亮的吓人。   那不足以说明师兄如今活的好好的吗,不仅活的好,而且是特别好。   再者,前不久他也透露自己估计快到化婴期,既然如此,他肯定是成了个奶娃娃然后被哪个弟子捡回去养着了呗。   沈师兄生的那般好看,小时候肯定也特别可爱,一个白嫩嫩的娃娃,怎么可能有人忍心丢掉呢?   钟离师兄且放宽心好了。”   他的话像他的人一样没有骨头。   懒懒散散的。   “胡闹!”显然,他这话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的。   他前脚话刚说完,后脚,那红衣女子就呵斥了一声。   她瞪着一双美眸,怒道:“蜚零,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掌教可是你师兄!你怎会心如此大!   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如何向师傅交代!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当选四大长老之一,看看师兄一意孤行的培养出个什么好师弟来!”   她这话愤懑又气极。   字里行间里都充满了对紫袍男子的不满。   洛慎独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顿时慌了神。   蜚零师兄和浮雪师姐在自家师傅尚在人世时就一直不合,不过之前碍于师傅的面子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师傅因为渡劫失败死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   浮雪师姐是个性子直又急的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从不藏着掖着。   可蜚零师兄偏又是个那种一句话里能来十个坑的人。   弯弯绕绕和直肠子碰起来,那可是不得了。   洛慎独看着两人,一整个头大。   他瞬间向一旁未言语的钟离问道投去求救的目光。   这种场面,也只有他们这个大师兄能镇得住场子了。   果然,接受到洛慎独的求救目光后,钟离问道清咳了一声,而后一挥拂尘,方才还在叽喳吵个不停的两人下一秒就直接噤了声。   “长老殿里不是你们胡乱吵架的地方,我让你们前来也不是看你们吵架的。   这个年玄天宗还是要过的,如果不过,或者没有过得想往年一样尽兴,仙门百家和魔界的那帮人可都盯着呢。   今日的商议就到此结束,你们二人还有什么没解决的避开点弟子,上次就有千面山的弟子说你二人私下约架,直接把他们的膳堂给毁了。   你们结了金丹可辟谷不吃饭,但那些弟子还要吃。”   话罢,冷冷的扫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对了,噤声术两个时辰,给你们长长记性,以后在长老殿别再如此没了规矩。”   刚走没一会儿,钟离问道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洛慎独也从椅子上起来,拱拱手小声的道了别,而后小跑着离去。   霎时,空旷的大殿里,只留下浮雪和蜚零两两相望。   最后,浮雪冷哼一声,也转身离去。   ...   不过,相对于这长老殿里的不爽氛围,清苦崖的破院里,就显得轻松欢快了许多。   这是平安和喜乐来到清苦崖后过得第一个年,两人卯时不到就已经从床上醒来,睁着个大眼睛巴巴的望着外面。   清苦崖里虽然住着的都是些资质平平家境也贫寒的弟子,但他们对元辰的到来还是有所期待的。   新的一年,放鞭炮,出晦气,贴春联,许好愿。   苦了一年了,到了年末,怎么说也要让自己放松开心下来。   因此,现在,挂好了灯笼的江无歇就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平安!”   穿着红夹袄的小男孩从里面跑了出来。   “你把这些东西送到后面的同门家中去,新的一年,否极泰来。   还有,记得告诉他们,明天的拜年我们就不去了。   阿柳还小,而且是突然出现的,如果被人知道了就麻烦了。”   江无歇走进屋子里倒腾一会儿,而后递给他一个包裹。   平安虽然失望明天不能拜年,但转念一想到小柳儿的事情,也是点了点头。   江无歇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轻笑,“真乖,赶紧去吧,路上小心点,回来江二哥给你做饺子吃。”   平安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真的吗?饺子?!”   江无歇笑着点头。   平安更开心了,喜上眉梢,一把抱着包裹,蹦蹦跳跳的走了。 第17章 关于饺子的回忆   平安踏着隆隆的鞭炮声从其他同门弟子的院子里跑回来。   “江二哥,我回来啦!”   他大声的叫喊着江无歇的名字。   此时的江无歇正坐在院子里等面团发酵,好不容易过了年,玄天宗并没有因为掌教失踪而苛刻这个新年。   反而是多给了他们清苦崖好多的米面和炮竹。   江无歇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清苦崖在宗门前,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自然是不知道掌教失踪的消息。   因此,剩下管事的四大长老发下来这些东西无非是不想让他们起疑心。   他们都是外门弟子,靠近宗门,这万一传出去什么的,到时候对整个玄天宗都不算一件好事。   前世的江无歇自然也是领到了这些贺岁礼。   不过他一心扑在沈惊柳身上,又加上清苦崖本身的消息闭塞,他当然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当时发了这么多礼物玄天宗是在安抚他们。   轻轻嗤笑一声,他收回思绪。   种在顾惊雪身上的魔气经过他的控制已经分出来一缕探上了千面山。   很显然,一切正常。   这些人并没有任何找到沈惊柳的迹象。   不过,那个在长老殿说着被弟子捡到的蜚零长老却引起了他的关注。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疑,这个长老从前世和他打交道时就能看出来,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主。   他生来聪明,却愣是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江无歇前世只和他接触了三次。   一次是受沈惊柳的命令去给他送东西,一次是下山历练的时候遇到了他,最后一次则是仙魔大战的时候。   虽然仅仅只三次,但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性子作风却是被江无歇深深的记了下来。   他现在修为不算太高,如果贸然用魔气探入空青峰,恐怕还没到这个地界呢,就会被人给发现了。   江无歇果断放弃了这个计划。   “江二哥,那个对不起...”   平安走到江无歇的跟前,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怯懦的开了口。   江无歇闻声去看他,疑惑,“怎么了?”   他开口询问。   “江二哥...我...我没有听你的话,让别的人来了咱们院子...可是...我看北沚他一个人在后院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可怜了—我就擅作主张的带着他过来了。”   平安继续摆弄着他的手指,让他的手指打成一个又一个的结,他依旧低着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顿时又小了好几分。   像犯了错正等着大人责罚。   听他这一说,江无歇才瞥见他身后的那个人。   不过也不怪他,魏北沚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一直在院门前站着。   丝毫不敢踏进院子里一步。   他脸上戴着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黑纱,遮住了那道骇人都伤疤。   见江无歇望了过来,他一惊,打了个颤,就想着赶紧转身离去。   “你跑什么跑啊?”江无歇见了他的动作,嗤笑一声。   好说歹说他现在的模样也是个招人稀罕的白净少年,怎么这魏北沚见了自己像见了瘟神似的。   有些好笑的看着因为自己的声音而定在原地的少年,江无歇走上前去。   “你害怕我?”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魏北沚的上头响起。   他微微抬头,就见江无歇正挑着那双凤眼同样带着笑意的看着自己。   江无歇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眼波流转,风流万千。   可魏北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由来的怕他。   自从上次在长廊里见了他后,他只要再和江无歇相遇,就一定会从心里生出来一阵恐惧。   这种恐惧让他心慌,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比自己因为外貌而招人嫌还讨厌。   魏北沚想着,嘴角微微下垂,又连忙低下头去。   他不能和江无歇过多的对视,那双笑着的眸子他总感觉像是能窥探到自己的心思一样。   “你真的害怕我?”   江无歇看着只是瞥了眼自己又匆匆低下头的男孩,自己也是满心疑惑。   他自诩重生以来并没有做出过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事情,一直都小心翼翼安分守己的在这清苦崖里。   就算是修炼魔功也是专门挑的没人的地方。   魏北沚这个人他前世一点记忆都没有,想来是不曾有过交集的。   怎么这个人,如此害怕他?   莫不是...   江无歇突然灵光一闪,眼神瞬间变得凌冽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张口质问。   如果现在冷不丁的说什么仙魔大战,无极深渊这样的话,保不齐会露出什么马脚。   因此,在没有找到他也是重生的证据之前,江无歇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没错,重生。   既然他都能重生,那如果再出现一个重生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自己并没有伤害过魏北沚,但他却总是莫名的害怕自己,这不得不让他想到是重生这个原因身上来。   自然,只要这个人不是来阻止他和他师尊的,他就能考虑大发慈悲的放他一马。   但,如果他是来介入的,那他会让他死无全尸,魂飞魄散。   “魏师弟,你大可不必如此怕我,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既然平安看你一人清冷让你来这里守岁,你就呆在这里吧,我还要去包饺子,让平安带着你玩吧。”   暗暗做了决定,江无歇敛了敛眸子,又重新恢复原来完美无缺的笑,柔声开口。   魏北沚没有开口。   好在一旁的平安及时上来,一把拉过了他,“那好,江二哥,我们就先走了!记得我饺子要吃猪肉大葱的!”   带着他往后面的那间茅草屋跑,平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江无歇摇头笑笑,回了他句好。   包饺子的步骤并不复杂,下饺子的步骤也不复杂。   江无歇将调好的馅料包进手心那厚度适中的面皮中去,思绪却又飘到了以前。   做了沈惊柳徒弟没多久就迎来了元辰。   玄天宗重视这个元辰是传统,但结丹辟谷的沈惊柳并不喜吃饭。   就算是元辰这样的大日子,他也只是在晚上长老宴时象征性的吃点东西,而后起身离去。   那时的江无歇还尚未辟谷,但长老宴上的东西并不适合他吃,那些为长老和其他弟子准备的丰盛的晚膳他的胃并无福消受。   但不能吃,也不能走,这只会坏了规矩。   因此,硬生生的欸过了繁琐冗长的长老宴后,他终于是跟着沈惊柳回了清净峰。   前脚刚一落地,他就连忙往厨房里钻。   然后一番捣鼓后就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饺子从里面出来。   他至今还记得沈惊柳的表情。   一脸茫然。   那时的江无歇看着这样的师尊,表面上嬉嬉笑笑的,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自己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活了这么久竟连饺子都没吃过。   这可当真是一件大事!   于是,江无歇便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每年都要给师尊做一份饺子。   他活了这么大都没吃过,这可真是太可怜了。   其实,江无歇不知道的是,沈惊柳的茫然完全是因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端出来两碗,而不是他没吃过饺子。   虽然生在江南,但北疆过年吃饺子的习俗他也是有所耳闻。   再加上活了这么多年,游历过许多地方,看过名山大川,也入过烟柳小巷,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饺子是何物呢。   沈惊柳辟谷不喜吃饭这件事想来江无歇也是知道的,因此,在他端上来两碗的时候他才会疑惑。   自从受命成了掌教住上这清净峰,沈惊柳便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以前还是千面山弟子的时候,还有几个交好的同门,平日里说说话但也不显得有多寂寞。   后来被掌教收作徒弟,也是有几个师兄师姐一起聊天。   虽然沈惊柳不喜说话,但听着他们插科打诨也不失一件好事。   但后来,师兄师姐成了长老,他成了掌教,每个人身上都压了不少的担子。   尤其是沈惊柳,每天都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还要忙着应付各派掌门。   各种各样的事情砸了下来,让沈惊柳有点喘不过气。   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和几个师兄姐弟之间早已疏远。   但沈惊柳本身性子凉薄,又不善交际,常年的掌教身份,又使得他整日板着一张脸,这样一来,疏远的关系就更疏远了。   于是,没过多久,师兄姐弟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长老和之间的关系。   不过那时的江无歇一心只觉自己师尊没吃过饺子可怜,自然不知道他看到这饺子后心里想了些什么。   他只是将饺子放到院里的那张石桌上,然后又从厨房里拿出来两双筷子,满脸欣喜的让沈惊柳过来尝尝。   沈惊柳不忍看着少年的期待被打破,于是他迈开脚缓缓走了过去。   皮薄肉厚的饺子和汤一起静静的躺在瓷碗里,冒着不绝的热气。   沈惊柳吃了一口,赞许的目光一闪而过。   江无歇趴在桌子上盯着他的表情,在看到他微微挑起的眉毛时,他顿时兴奋了起来。   江无歇的手艺一向很好。   继续包着饺子,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好像那时,沈惊柳把他那一碗饺子都吃完了来着。 第18章 恢复   水咕噜噜的冒着白色的雾气。   江无歇趁机把包好的饺子下了进去。   平安很精明,去了后院也只是让魏北沚呆在院子里玩,那间茅草屋是怎么也没让他进去。   江无歇刚把饺子下到锅里,他就领着魏北沚跑了过来。   小孩子的友谊来的很快。   江无歇笑着看了眼两人,目光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停了一会儿。   饺子熟的很快,只需要过三遍水就成。   他把灶台下的火给熄灭,转过身来,就见平安已经拿了四个碗放到了灶台上。   见他望过来,还咧嘴一笑。   江无歇目光柔和,起身把饺子挨个的盛放到了碗里。   喜乐也很快闻着香味赶了过来。   不过,因为不知道院子里来了人,她怀里还是抱着沈惊柳。   因为自己本身就不高,所以她抱着沈惊柳走起路来也是有些吃力。   好在江无歇连忙跑过来接过来沈惊柳。   喜乐这才免于和沈惊柳一起摔个狗啃泥。   她累的哼哧哼哧的,扶双手掐着腰,故作老成的只喘气道:“哎呀,可真是累死姐姐我了!”   平安听了后直笑她。   喜乐冲他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也正是这时,她才注意到一旁还站着一个人。   “啊呀!”她尖叫一声!   几人纷纷看她。   “你干什么?”平安一头雾水。   “这—这怎么有个人啊?!平安你是不是没好好看门啊!江二哥都说了不要让别人进来!”   她捂住嘴巴惊讶。   魏北沚被她的声音和动作搞的缩了缩脑袋,然后低下了头。   沉默了一下,他缓缓开口:“要不...我...我还是回去吧。”   他说着就想离开。   平安一把拽住他的手,急道:“走什么走啊,小魏,江二哥都同意了你在这儿,别再离开了。   再说了,你一个人回去能做什么,那个院子那么冷清!   我妹妹是不知道你来,所以才有些惊讶。   前些日子江二哥捡了个娃娃,我们害怕遭人闲话,这才闭门不出的。”   他头脑一热,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喜乐更惊讶了!   她瞪着杏仁眼,面上带着丝薄慍:“哎呀阿兄,你怎么什么都说出来了!”   说着她瞥向一旁的江无歇。   眼神中带着焦急和求救。   好在江无歇现在并不在意这些,相反的,他还要感谢喜乐把娃娃抱了出来。   本来就怀疑魏北沚重生的他,刚好可以借此观察一番。   他看着喜乐,摇摇头,笑道:“无妨。饺子快凉了,快些吃吧,等下就要守岁了。”   说着,他端了一碗走了出去。   小厨房里,剩下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喜乐上前一步,小声的冲魏北沚说了句对不起,而后也端着一碗饺子离开了现场。   瞬间,原地又只留下了平安和魏北沚两人。   “我妹妹就是性子比较急,嘴又快,说话不过脑子,不过你放心,她很善良的,没什么恶意。江二哥做的饺子可好吃了,你赶紧过来尝尝。”   平安又握紧了他的手,笑着开口。   接着,他松开上前去端了碗饺子递给魏北沚。   魏北沚尝了一口,瞬间被打开了味蕾。   “怎么样,好吃吧!”   平安语气中露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魏北沚愣愣的点点头。   “好吃就多吃点,还有呢!以后你每年都可以过来!我,喜乐,小柳儿,还有江二哥,我们一起过元辰!”   平安又道。   魏北沚眼眶中瞬间布满了一层水雾,他忍着不让泪落下来,吸了两下鼻子,闷闷的点了头。   然后过了一小会儿又偷偷的抬头去看平安。   少年正把头埋在碗里,大口扒拉着饭吃。   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刻抬头,冲他一笑。   梨涡浅浅,笑容阳光又灿烂。   多年之后,就算已物是人非,魏北沚仍然是不时的想起这个画面。   那个雪天,那个破院,那间小厨房,以及蹲在自己面前吃饺子的小少年。   ...   天色渐暗,江无歇抱着沈惊柳坐在院门口。   他身旁,是同样坐着的平安喜乐和魏北沚。   今夜要守岁,平安喜乐又兴奋又激动。   几人排排坐着的在院门口,看着像鸭蛋黄一样的黄昏,听着远处的隆隆声。   转眼,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黑漆漆的天空沉寂了一会儿,突然,各异的花在天空绽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又簌簌落下。   “快看!好美啊!”   喜乐指着空中的烟花惊喜的冲众人开口。   平安也扯着魏北沚的手示意他去看。   江无歇笑着低头去看怀中的人儿。   小家伙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空中的花雨。   黑色的瞳仁一清二楚的映着这场盛大的烟花雨。   “咯...咯...美...”   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动起来,嘴中念念有词。   江无歇看着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轻笑一下,然后站起身,将他一把举过头顶。   “师尊,看烟花喽!”   少年清澈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   朝阳初上。   碧竹院的寝殿内,那张范金为柱,云纹木做顶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许是这晨光有些刺眼,那人动了下身体,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唔...”   他呢喃一声。   接着,又寂静了两秒,缓缓起身。   不知是躺的过久还是其他什么缘故,那人只微微抬起了一下身子,就觉得自己后腰处疼的渗人。   不适感十分明显。   他连忙掀开衣服,就见后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个红色的牙印。   这牙印还特别清晰,不过并没有银丝挂着。   他伸手揉了揉,牙印的红不减反增,疼痛感也更加明显。   “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将衣角缓缓放下,他敛了敛眸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了床。   “师弟!”   院门口,听到动静的钟离问道连忙推门而入。   “师兄。”   那人见了来人,微微拱手行礼。   “师弟,还做这些虚礼作甚!你不知道,你这几日不在,大家都很是担心。你说说你,化婴期到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可让我和几个师弟师妹好找。”   钟离问道立刻上前搀扶他。   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连忙又从一旁的屏风上拿过来一件外袍给他披了上去。   而后又细细的为他拢了拢外袍和长发。   沈惊柳不动声色的让他做着这一切,并没有丝毫排斥的意思。   从小到大,钟离问道就是这样对待自己。   他就像一个长者一般,操心着几个师弟师妹的事情。   不过,和颜悦色从来都不留给洛慎独他们。   还记得小时候他犯了错被罚不许吃晚膳还要在外面扎马步扎一个时辰时,这个大师兄就偷偷的违背师傅的命令来给自己送吃的。   但同样的事情放到洛慎独他们身上,他却是始终站在师傅那边。   这样的区别对待搞的几个人经常对自己不满。   “你啊你,都是当了掌教的人了,化婴期来的时候还那么不长记性!若不是惊雪那孩子在千面山的千鲤阁的山茶花丛旁发现了昏迷的你,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钟离问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嗔怪道。   沈惊柳收回思绪,听了他的话,眉头一皱,“千鲤阁?”   “对啊,千鲤阁。不然呢,你还想是在哪里?”   钟离问道又道。   昨天夜里巡逻千鲤阁的顾惊雪走到山茶花丛旁的时候突然发现那里多了个白色的衣角。   她连忙跑过去勘察情况,结果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并且失踪了许久的掌教。   顾惊雪一刻都不敢怠慢的就传音给了在长老殿的钟离问道。   接着,他就一刻不停的赶了过来。   当他看到静静的躺在花丛旁的沈惊柳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本就脸色苍白,在那样的月光下,更显得憔悴和虚弱。   好在,身体是温热的,人是活的。   他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然后警告了顾惊雪后,便抱着沈惊柳回了清净峰。   “师兄。”   正回想着昨日的惊险呢,一旁的沈惊柳突然出了声。   钟离问道扭头看他。   “师兄。”沈惊柳又叫了一遍,他抿抿嘴,淡淡道:“送我回来这件事谢谢你了,但现在,我想一个人先静一静。”   他这话并没说完整,但钟离问道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顿了一会儿,他轻轻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无事便不要下清净峰了。我过些时候让慎独再给你瞧瞧。”   沈惊柳点点头。   钟离问道转身,到了门口,又往里看了眼。   沈惊柳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   他顿了两秒,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下了清净峰。   钟离问道走后,沈惊柳也跟着出去。   他推开门,漫无目的的走着。   载在院子里的桃花早就结了骨朵,小草也抽了新芽。   一旁种着的翠竹也绿茵茵的一片。   它一旁,那颗桂花树下,那张石桌上,还放着他之前未喝完的桃花酒。   他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切,思绪万千。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化婴肯定还是毫无偏差的落到了清苦崖。   他是亲眼看着自己掉下去的。   但化婴的时间比前世早了两天。   恢复的时间也比前世早了两天。   但他化婴期并没有任何的记忆,如果是被江无歇捡到,以他的修为想到千面山并不容易。   何况再加上一个婴孩时期的自己。   但不是他,应该也不是顾惊雪。   前世沈惊柳之所以认为是顾惊雪,就是因为她手上那串手链。   可现在,这串手链,他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它。   那究竟是谁呢?   沈惊柳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想着,他竟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之前江无歇住过的那间房门前。 第19章 指点一二   沈惊柳兀自的杵在门前好一会儿,才推开门踏进去。   抬脚迈过门槛,他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有一张屏风和缀着流苏的帘子。   屏风的一旁是一张圆桌,另一旁则是一张坐塌。   缀着流苏的帘子靠近床,从圆桌旁往里去,掀开帘子,一张黄花梨做的床就静静的放置在那里。   沈惊柳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到了那扇窗前。   窗是对着坐塌的。   沈惊柳还记得,刚收了江无歇做徒弟那会儿,他有些怕自己。   因此每每在自己练功的时候他都不敢去打扰。   如果是在院子里就呆在那颗桂花树下看着,闭着嘴巴,不发出一点声响,尽量的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如果是在屋子里,他就会趴到窗边,隔着用竹篾纸糊的窗户来偷偷看他。   竹篾纸结实牢固,但也不甚清晰。   沈惊柳每每望过去,只是能看到一个黑圆黑圆的小脑袋。   扎着高高的马尾。   见他望过来,又连忙将头低下去。   马尾也跟着他的动作划出一道黑线,瞬间消失不见。   但常常因为过于慌乱,而闹了笑话。   那时的沈惊柳就站在院里,看着那个手忙脚乱的躲避着自己目光的小孩瞥了瞥眉,有些不悦。   他长得虽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到了骇人的地步,怎么这个小孩就这么怕他呢?   青天白日的都躲着他。   于是,很是不爽的沈惊柳立刻唤了江无歇出来,而后给了他一本大川录,让他一个月后来找自己检查功课。   大川录是本地理著作,三千世界名山大川全都记录在册,以供人们翻阅。   江无歇底子差,而且常年呆在清苦崖里不外出,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   因此,沈惊柳才采用循序渐进的方法来教习他。   不过,方法刚进行到一半,就变故突生。   修仙修到半山腰的小子一下子改成了修魔,这方法也就被他弃了。   沈惊柳敛敛眸子,迫使自己从回忆中出来。   这些和江无歇看似美好的回忆中总会牵连着之后的不堪。   一般情况下,沈惊柳是不愿意回忆的。   可奈何触景生情。   感情上来了,有时候他也控制不住。   但好在,并没有覆水难收。   沈惊柳长叹一口气,将门轻轻合上。   直到现在,他都没办法正视两人。   尤其是两人之前那段荒唐的感情。   他是他的师尊,却被江无歇,他的徒弟当成禁脔囚禁了足足十三年。   而为了防止他逃跑,江无歇还特地的封了他的灵脉,让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就连死都做不到。   他曾经尝试过自杀,但最后结果都被在床上变本加厉的讨了回来。   江无歇那几近变态的控制欲让他喘不过气来,一直到现在,就算重生了,他还是想避之不及。   其实有那么些时刻他是想杀了他的。   重生之后,每每看到江无歇的那张脸时,他都想下手。   尤其是在人住在自己清净峰的那个夜晚。   他站在露台上观望,一会儿后回到寝殿。   但在经过江无歇的那间屋子时,却转了个方向。   他推开不算紧闭的房门,悄声走到人床前。   昭昭清明的月亮挂在天上,清光洒下来,照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熟睡,白净的微微婴儿肥的脸上带着笑。   沈惊柳就这样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伸出了双手。   微凉的指腹感受到温热时,沈惊柳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连忙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不知已什么时候碰到了少年的脖颈处!   他连忙缩回手,却不敢大喘气。   少年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只翻了个身继续睡,呼吸均匀,胸口有频率的起伏。   沈惊柳连忙从屋子里逃也似的出来。   而后第二天,他便下了逐客令。   沈惊柳害怕,如果这孩子再呆在清净峰,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   尽管他现在没做什么,也没犯什么错。   他向来不是什么修真界万人吹捧的那种正人君子,他最会的就是眦睚必报。   别人伤他一分,他同样会还回去。   不仅还回去,有时候还可能变本加厉。   但他的还,是光明磊落的还。   他不是君子,但也讨厌那种背后捅人刀子的做法。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竟想要掐死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熟睡少年时,他连忙退了出来。   江无歇已然非重生之前的他,现在将自己之前的旧恨全都砸在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无歇身上,未免太不公平。   他现在可以早做准备但不能下手。   倘若日后他还是没能阻止事情走向,到那时,便新仇旧恨一起算账也不迟。   ...   【沈掌教,多日不见,有没有想我~】   从屋里出来后,沈惊柳下了清净峰。   他还没弄清楚化婴期的事情,最好还是去千鲤阁调查一番来的好。   结果,脚刚踏上“傲霜”时,多日不见的所谓的系统又出现了。   沈惊柳没说话。   系统这次消失了许久,回来后,竟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原本冷冰冰的没有起伏的声音逐渐的生动起来。   【沈掌教,你这是要去千鲤阁?】   系统并不恼火沈惊柳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正它早已习惯这个人的沉默。   沈惊柳点头。   【哦~】   系统意味深长的开口。   沈惊柳听着他的话,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你想说什么。”他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我话中有话!】   系统惊讶。   沈惊柳:...   【算了,不逗你了,据可靠情报,您徒弟也在千鲤阁哦。】   系统尾音上翘。   沈惊柳倒没有多惊讶。   江无歇经常去千面山偷师学艺,这是常有的事情。   他前世还见过几次。   他只是好奇,千面山的把守这么森严,他是怎么躲过层层看守然后进到里面的。   不仅进来了,还进了把守最重的千鲤阁。   前世他也曾问过江无歇,只是对方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想回答,沈惊柳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因此便这样搁置了。   当然,他不惊讶,系统也并不感到讶异。   作为一个超现代化的产物,它一串代码后是高质量高智商的能力。   作为一个已经看了原著和半个前世的系统,它自然知道沈惊柳对这些事情早就有所察觉。   但作为一个被赋予使命的系统,它还是需要在是不是断线后重新上线给宿主提示,并变相发布任务,助力剧情推动。   就像现在,让沈惊柳去千鲤阁指点江无歇的就是它变相发布的任务之一。   这是一项实验,也是一个拯救,它需要无条件的配合自己的主人。   成了,主人和它都能活命,不成,那最后的天谴就会降临到他主人身上。   【那行,沈掌教,我就不打扰您了,一切顺利。】   突然沉默的系统又突然上线,一句话后再次陷入沉默。   沈惊柳没同它道别,神色也没多大变化。   他对于系统这种神出鬼没的状态已经见怪不怪。   他停了“傲霜”,然后转个弯,猛的往下方冲去。   呼哧的风将他的衣袂吹气,宽而大的袖袍在空中胡乱的拧成一个又一个的形状。   他头上用来束发的丝带和三千鸦发也跟着乱舞。   没一会儿,白云消散。   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嵯峨黛绿的群山赫然映入眼帘。   排成队的仙鹤和大雁齐齐的绕着露出的山峰飞来飞去。   而山峰下,又是几缕缥缈的白云。   云雾缭绕的将山的下半部分隐藏起来,看起来神秘又美丽。   这些山中,其中的一座上面有个小亭子。   而亭子上,有一口吊着的大钟。   这便是千面山所在的地方了。   因为要督促弟子们进行修炼,这口钟在每日卯时都会被准时敲响。   钟声悠扬长弘,响彻千面山的每个角落。   沈惊柳继续往下去,最终停在了千鲤阁的一处竹林里。   这里离他当时被发现的地方最近,而且人烟稀少,这样下来更不会引人注目。   但,沈惊柳想错了。   刚收了“傲霜”还没一秒,下一刻,人踩着树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声音中还带着丝丝的喘气声。   沈惊柳立刻转身,就见隔了几根竹子的一端,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正舞着剑。   他舞的认真,并没有发现窥探的沈惊柳。   沈惊柳就这样隔着竹子看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走了出去。   少年又兀自的舞了一会儿,他手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一把木剑,一招一招的出着。   凌冽处,还挑起了地下的一堆竹叶。   约摸是累了,少年在最后挽出一个剑花后停了下来。   他开始抬手擦汗。   “你出剑虽快,但还不算利落,招式虽变化多端,但却不狠厉。”   沈惊柳看着少年的动作,缓缓出声。   少年身形一僵,立刻回头。   因为动作着急,还险些将剑刃对准自己。   在见到不远处站着的人时他突然变了神色,惊讶道:“掌教!”   说着,就拱手行礼。   沈惊柳轻轻点头,走了过来。   “你的剑法该柔的地方特别柔,该刚的地方又太过刚,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他走到少年身旁,停了下来。 第20章 六年之约   清秀挺拔,郁郁葱葱的竹林里,那块小空地上,沈惊柳和江无歇面对面的站着。   江无歇早就料到了沈惊柳会来,但他估错了时间。   原本是晚风猎猎的夜晚,没成想到了白日青天。   因此,在听到沈惊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他才会有些惊讶。   “你练的是仰天问月?”   沈惊柳回忆了一下方才江无歇的动作,缓缓道。   语气里是肯定的陈述。   江无歇点头,他偷偷去看沈惊柳。   对方眉眼极淡,像是袅袅的烟雾之后绵延不绝的山脉,平静无波澜。   而那双眸子,那双桃花眸,也是淡而平静到极致。   明明桃花最媚而风流,但生在他的身上,却破了这个常规。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又开口。   江无歇压制住自己方才翻涌上来的热血,蠕动了下喉管,道:“回掌教,是...是从千面山的师姐师兄那里学来的。”   江无歇的语气时不时的停顿,还带着点怯懦。   沈惊柳面无表情的听完,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些都是江无歇一人装出来的,说不定,这片竹林,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凶杀现场。   但他不知道,因此这片竹林依旧是这片竹林,保持原样。   有风吹过,竹叶微动,沙沙作响。   仰天问月这套剑法是玄天宗入门弟子必学的一套剑法,同时也是玄天宗六大剑法之一。   除此之外,剩下的五大剑法分别是海底捞月、挑断春风、十里扬鞭、惊风白日和步步生花。   而在这六大剑法中,又属仰天问月最基础。   因此,这套剑法便被选中作为一门入门弟子的必修课。   只有成功通过结课考试的弟子才有资格学习下面的五套剑法。   仰天问月讲究的就是一个厉字。   虽然舞它的时候需要刚柔并济,但每每挥剑,剑刃对准敌人时必须要挑着风,快,狠,准才行。   因为这套剑法最基础,因此想要毙命,就要在狠厉上多下功夫。   “你是何时开始练习这套剑法的?”   沈惊柳低头扫了眼江无歇的木剑。   前世的记忆里,他遇到江无歇时,这孩子就在竹林里偷偷练习仰天问月的第三式,重活一世,应该也大差不差。   果然,片刻后,只听得江无歇道:“回掌教,是第三式。”   沈惊柳点点头,随即食指和中指并拢,而后轻轻往上一挑,就见原本还在江无歇手里的那把木剑只一瞬便到了他的手里。   江无歇瞪大了眼睛。   “你看着,我只舞一遍。”   沈惊柳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一处更加开阔的地方,淡淡道。   他声音没有起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江无歇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幅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   沈惊柳总是这样。   为人处世,面色不惊。   永远都是那副极淡的眉眼,极淡的表情。   这样的一张脸,曾经让江无歇害怕和敬畏,可现在,只想让他犯罪。   自从囚禁了沈惊柳,并对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江无歇这种想法就再也止不住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面若冰霜的玄天宗掌教,就这样被自己控制,并且还丝毫不能反抗。   挣扎的最后只能是默默的承受。   江无歇想着前世的魔宫,以及在魔宫大殿里发生的那些事,眼神里阴鸷又多了几分。   就像现在,看着面前表情淡淡的人,他真想立刻冲过去一把按住他。   江无歇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又舔了舔嘴唇。   嘴唇有些干裂,上面还翻着死皮,剌剌的。   沈惊柳自然注意不到他的动作。   现在的他,手中握着木剑,正聚精会神的舞着呢。   他要借这个机会给江无歇灌输一些思想,一些善良的,正义的,能帮他和整个玄天宗度过难关的思想,他要为以后做打算。   江无歇又重新凝神看他。   只见半空中,那木剑既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而沈惊柳,则时而身轻如燕,点剑而起,时而又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而他的衣袍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舞。   他身形潇洒,剑法狠厉,只见最后收尾时,他突然一滞,接着就猛一挥剑。   霎时间,竹林倒下一大片。   当真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沈惊柳落到地上,簌簌的竹叶落到他肩头和身后。   他白袍遇风飞,风停又止,那柄木剑被他盈盈一握,垂在身下。   长身玉立,眉眼淡淡,当真仙人之姿。   江无歇瞥了眼身后被斩断的一大排竹林。   这些竹子全都被剑气从中间砍断,锋利的痕迹被保留在上面。   仅仅是剑气就能将最基础的仰天问月做到如此,沈惊柳的修为当真深厚。   不仅如此,江无歇总感觉,这个沈惊柳比前世的沈惊柳修为更加精进了一步。   “都记住了吗?”   沈惊柳走过来,将剑递给他。   江无歇接过剑,手指无意间的蹭过他的关节,点头。   沈惊柳没放在心上。   “你回去后记得多加练习,你虽资质不佳,但贵在努力,相信终有一天可以蜕变。”   他看着江无歇,开口。   不过,尚未待后者行礼表达谢意,他就话转了个弯儿,又继续道:   “你擅闯千面山的事情我看在你勤奋的份上,便不做追查。   只要你不在千面山闯出祸来我便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清苦崖里有你这样上进的弟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修仙者,修正道,惩恶扬善,铲除奸恶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   你身为玄天宗的弟子,自然也要谨遵教诲。   但倘若你日后心术不正,就休怪我清理门户了。”   沈惊柳的语气虽然不重,但却很冷淡,还带着些微微警告的意味。   江无歇一下子就品了出来,他顺着沈惊柳的意思点了点头,“是,弟子谨遵掌教教诲。”   他的语气虽稚嫩,但却不容置疑,很是郑重。   沈惊柳看着这个不大的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召出“傲霜”,踏了上去。   江无歇目送他离开。   沈惊柳去的很快,只留下一阵风便连衣角都已不见。   但风中却留下了他的传音。   “六年后便是试剑大会,到那时,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吧。”   风微凉,声音也微凉。   但江无歇却依旧惊喜。   他迎面接受着风的亲吻,伸出手轻轻的揽住从指尖缝隙溜走的风。   六年之约,这个在沈惊柳看来,看似平常并没放在心上的一句话,却激起了那个清苦崖少年的第一次欲望。   前世困顿,天资愚笨,但江无歇仍然相信“笨鸟先飞”的道理。   他每日下了教习长老的课后,都会想办法的去这千面山来偷师学艺。   千面山把手森严,他一共被赶出来了足足三百多次才得到一个小弟子的怜惜,允许做他的内应,然后将他带到这千面山里来。   他们每日以鹤鸣作为暗号,来进行这场行动。   在了帮助下,江无歇学到了不少的好东西。   虽然他资质仍旧没有改变,但总归是记得一招一式,被林寻欺负时好歹能还了手。   而之后,一个平常的夜晚,他在千面山的竹林里偷偷练习学来的仰天问月,却刚好碰到了路过的沈惊柳。   那时的沈惊柳同样说了一样的话,舞了一样的剑,并且做了一样的约定。   而他,同样也因为那句被风带来的传音,开始了自己拼命的修习之路。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改变了他日后的处境。   不过时过境迁,今非昔比。   以前的江无歇是为了不辜负玄天宗掌教的期待同时也是为了抓住这支改变命运的稻草才这样拼命,而现在,已经重生了的江无歇,只想把沈惊柳拴在身边。   不辜负期待和改变命运已经变成了次要。   他只有名正言顺的成了沈惊柳的徒弟,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记忆又回到了前世的清净峰,江无歇迎着风,眉梢带笑,“师尊...”   轻语散在风里。   ...   沈惊柳从竹林出来后,直接御剑去了千面山的练武场。   身为教习长老的风不起正在督促着弟子教习仰天问月。   沈惊柳站在朱红色回廊上,静静的注视着下面的人。   顾惊雪毫不意外的站在最前面,她向来是领头的那个。   所有的动作都做的很完美。   沈惊柳施法用了观望术。   一道蓝光过后,顾惊雪整个人的投影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仔细的扫过人身上的每个角落。   那串紫色的手链并没有被她带在手上,相反,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串绿色的玛瑙珠子。   沈惊柳注视着那串珠子,良久,收回术法。   显而易见,手链是给了的。   只是现在给了谁,又放到了哪里,并没有找到。   沈惊柳又不自觉的想到了后腰上的牙印。   那牙印不知是被人怎样搞上去的,他用了什么方法都清洗不掉。   不仅如此,越清洗还越清晰。   沈惊柳只能放弃。   那小小的一排牙印,就这样留在了他的后腰上。   还是他最敏感的地方。   沈惊柳想到触摸后的颤栗,眸子暗了暗。 第21章 试剑大会(一)   “师弟,可准备好了?”   碧竹院里,钟离问道手执拂尘踏进屋内。   正坐在木凳上被人伺候着束发戴冠的沈惊柳闻声抬头。   见了来人后,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小童退下。   那小童低声道好,而后缓缓离开。   “嗯。”沈惊柳点点头,从凳子上起身。   他看着一身墨色道袍的人,开口询问:“一切可都已准备好?”   钟离问道点头,“放心好了,都已准备好,我已让浮雪和蜚零两人前去接应。”   “他们两个?”沈惊柳瞥瞥眉,“他二人向来不和,你这样安排会不会—”   “这你就别担心了。”沈惊柳话还没说完,钟离问道就出声打断了他。   他挑着眉梢笑道:“正因如此,我才这样安排。   那两个人多少年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的,慎独那孩子平日里又只一心钻研医术,而且胆子也有些小。   派他去倒不如派浮雪和蜚零了,总归是个脑子转的快的,也省的别人为咱们玄天宗挖坑。”   钟离问道此话在理,沈惊柳听罢,也没再反驳什么。   看着只着一件月白长衫的人,钟离问道又转身从一旁的屏风上拿起事先被小童放好的雪白交领长袍,拢起他的墨发,给人套了上去。   而后,又将最后的那件外衫给人披上。   做完这一切,钟离问道退到正常的距离,满意的看着沈惊柳。   此刻的沈惊柳虽穿着繁琐的衣服,但并不影响他的俊美。   这繁琐的衣服反而又为他平添了几分庄重。   尤其是配上那眉间的一点朱砂红的掌门印和头上戴着的那银冠。   “多谢师兄。”沈惊柳拱手道谢。   钟离问道笑着摇头,“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作甚,行了,大典快开始了,咱们快些过去吧。”   “嗯。”   沈惊柳点头,接着,两人便一前一后的下了清净峰。   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窗间过马,六年时间弹指一瞬。   很快,修真界每八年一次的试剑大会就迎来了开幕,且每次都会按顺序来寻找东道主。   刚好,今年落到了玄天宗的头上。   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玄天宗自然不会让这个试剑大会开的有多寒碜,相反,在预算中是能多盛大有多盛大。   因此,早在一个月前,沈惊柳就下令命弟子们开始准备这次的试剑大会。   而对于这样一个能改变命运的机会,玄天宗的弟子们自然是丝毫不敢懈怠。   试剑大会,每八年一次,每次半月左右。   由各派派出门派中的弟子进行两两对决,而后选出优异的那个再进行对决,到最后,剩下的几人一起在练武场进行混战。   试剑大会一共选出头筹一人,其余优秀者五人。   而选出的这个头筹将会有机会获得选择师傅的权利。   没错,选择师傅的权利。   整个修真界,一百三十个门派中,他想选择谁做师傅,都可以。   而剩下的优秀者则可以被各派中优异的修者挑中收做自己的弟子。   不过,一般来说,这些人都舍不得自己的门派,门派中那些长老也舍不得他们。   因此,虽然是各派之间征收佼佼者,实际上则是门派内部进行收徒而已。   但虽然话是这样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可这个试剑大会改进行还是要进行。   毕竟,真的有不少的弟子通过这个大会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就像江无歇。   没错,江无歇。   前世的江无歇就是通过试剑大会而被沈惊柳选中,成了自己的关门弟子,同样的也是首徒。   沈惊柳自担任掌门起已经历了数不清的试剑大会,但从未收过一个徒弟。   就算是那人铁了心的要自己,他如果第一眼觉得不合眼缘,便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不过,这种情况从没有出现过。   因为冷着一张脸加上资历尚浅,沈惊柳前几年一直都不是师尊人选中的香饽饽。   只是到了近几年这才稍稍好些。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个近些年开始成为师尊人选中香饽饽的沈惊柳竟然在试剑大会上收了一个连前十都没进的弟子。   不错,前世的江无歇因为禁制加上没有专业的教习,最后在试剑大会中止步于十五名。   十五名是没有资格选师尊的,他只能等着被选。   可谁会想要一个清苦崖来的弟子呢?   当时的江无歇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听着周围的那些窃窃私语,眼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没成想,他最后就是被选上了,不仅选上了,还成了最大的修仙门派玄天宗掌教的首徒。   以后任何人见了他都要喊他一声大师兄,他不再是清苦崖下那个受人欺凌的江二,而是摇身一变的成了人人敬畏的大师兄江无歇。   虽然有人不满,虽然流言蜚语依旧遍布,但他,江无歇,确实摆脱了那个在清苦崖孤独终老碌碌无为的结局。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前世的江无歇所经历的事情了,而今生,那个同样身有禁制的少年此时正在清苦崖的小破院里磨着他的木剑呢。   这木剑是他削了千面山的桃树的枝条做的。   虽然桃树生长年限不知,但因为受千面山的滋养周身充满了灵气,因此,再怎样也比普通的桃木剑来的厉害。   虽比不上那些仙门百家弟子们的灵剑,但在这个小小的试剑大会上取得不错的成绩已是绰绰有余。   这样想着,江无歇的嘴角又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   六年时间,他早已从当年那个骨瘦如柴营养不良的黄毛小孩长成了一个身材出挑的俊郎少年。   当然,因为少年时的营养不良,以至于他自身还是没什么肉,看起来瘦瘦的,比起同龄的人要高出一节。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相貌。   六年时间,少年脸上的婴儿肥尽数褪尽,脸部轮廓越来越清晰硬朗,鼻子高挺,嘴唇浅薄但却微微上挑。   右眼眼尾下有颗泪痣,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   这其中,生的最好看的还当属那双瑞凤眼。   六年时间过去,那双眼睛的眼尾越来越挑,眸子漆黑幽深,王者之气开始显露。   桃木剑已经磨好,江无歇将石头放到一边,起身举起那把剑。   剑对着光,被磨的尖利发亮的刃在光下显得冰寒异常。   “江二哥!”   门口响起一道明快的女声。   江无歇闻声扭头,只见院门口,一个端着木盆穿着浅色粗布罗裙的女子正缓步走来。   女子虽长相平平,但那双杏眼却澄澈明亮,干净的不像这清苦崖出来的人。   “喜乐,回来了?”江无歇笑着同女子打招呼。   女子闻声笑笑,“是啊,今日去的早,洗完就回来了。”   说着,把木盆放下,开始从里面拎起衣服来晾晒。   不错,来人正是喜乐。   白驹过隙间,当年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如今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这些年来,喜乐修为虽然没有精尽多少,但家务活却越来越上手。   什么针线,做饭,洗衣等等,样样精通。   就好比现在她身上的罗裙,就是她自己用剩下的布料裁制而成的。   而每年的新衣,也是由她来操刀。   “对了,你哥呢?”   江无歇看着晾晒衣服的喜乐,询问。   “阿兄啊—”喜乐甩了甩衣服上的水,嘿呦一下到细绳上,“今日不是试剑大会吗,阿兄和魏北沚几个人一起去看了,刚好没有了山禁,他说还没去过千面山呢。   然后还说啊,说在那边提前给我们占好位子,我都要笑死了,就他矮成那个样子,还好有魏北沚跟着,要不然,淹到人群里都没人发现啊。”   喜乐想起早晨时平安站到自己面前拍着胸脯一脸骄傲的说着肯定的话,她就哈哈的笑个不停。   江无歇无奈的看着笑的欢快的喜乐,收起了剑。   很快,喜乐晒好了衣服,然后连忙回到了屋子里换上了弟子服,扎了个高马尾,干净利落的拉着江无歇离开了清苦崖。   千面山练武场   辰时一刻,沈惊柳和钟离问道一前一后的落到了半空中的座椅上。   浮雪和蜚零早就坐在位子上等候,洛慎独也坐在一旁。   三个人,难得的没有打架或看书。   各派掌门也已经被领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沈惊柳站在上方,目光扫了眼全场。   顿时,“参见掌教”的声音响彻整个千面山。   众掌门也起身行礼。   沈惊柳轻轻颔首,示意众人起身。   “诸位掌教千里迢迢的赶来,委实辛苦了,既如此,绕弯的话我便也不多说。   试剑大会每八年一次,今日轮到我玄天宗,自然是不会让诸位失望而归。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希望无论是哪派弟子都要全力以赴,但要切记,不可误伤同门或心术不正,一经发现,便按门规伺候。”   话罢,沈惊柳挥袖转身,缓缓坐下。   “修真界第三百六十七次试剑大会现在开始!”   负责播报的弟子仰天长喊了一句。   接着,钟鼓声响起,手持灵剑的数十名千面山弟子们陆续的走上了比武台。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架成功啦,开心~ 第22章 试剑大会(二)   剑花纷扰缭乱,绸缎随风飘荡。   沈惊柳坐在半空的石材祥云长椅上,隔着纷飞的衣袂去看下面。   下面是比武台,然后是练武场,练武场的旁边是攒动的人群。   各派的弟子都混在一起,红的、蓝的、白的...色彩各异道袍也跟着混在一起。   他们叽喳着,叫嚷着,欢呼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兴奋,眼睛里都放着光。   江无歇也混在其中。   沈惊柳一眼就瞧见了他,隔着数不清的脸。   六年时间不见,彼时那个瘦弱的黄毛小孩早已被冲散在时光洪流中。   他变得更高了。   沈惊柳默默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变的更俊郎了。   沈惊柳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他长的和前世越来越像了。   沈惊柳恍然想到前世的那个俊郎的少年,笑着叫自己师尊,却突然画面一转,少年死死的扒拉着悬崖边,最后在自己的注视下跌进深渊...   那眼神从一开始的期待逐渐的变成绝望,像一潭死水...   再最后,少年变了个模样,踩着尸山跨过血海到他身边...   是他害了他吗?   沈惊柳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以前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他沈惊柳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光明磊落,就算是让他跌进无极深渊也是为了门派和修真界考虑。   江无歇不去,早晚都会是祸害。   但他没想到,江无歇去了,会更快的成为一个祸害...   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生了根发了芽,那之后的滋长便是很快的。   沈惊柳开始止不住的怀疑起自己来。   他盯着江无歇去看。   少年正和一旁的女子打闹的开心,眼睛眯起来成了月牙,目光柔的能掐出水来。   沈惊柳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江无歇原来,是有喜欢的女子吗?   那为何前世...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心底不知名的酸涩也开始翻涌上来。   过度的疑惑让他没能及时移开视线。   很快,打闹的少年停下,先是随意的扫了一圈后,目光直直的落到他的身上。   两人视线猛然相撞,沈惊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焦灼了起来。   少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弯起眼睛后又冲他挑了挑眉梢,最后目光扫过他的脸,然后离开。   等沈惊柳意识过来的时候,少年早已经撇头去看一边的表演了。   沈惊柳瞥眉,但碍于人多,没好发作。   “师弟,怎么了?”一旁的钟离问道看出了他的不适,询问。   他这声音极低,只能是两人听见。   沈惊柳瞥了眼还在看表演的其余三人,摇摇头,“无事。”   沈惊柳不想说,任谁都不能撬开他的嘴巴,钟离问道最是知道这点的人,因此,他也只能停止询问,作罢。   表演的弟子在空中御剑结印后落下来,紧接着,随着“嘭”的一声响,斑斓的花突然的从空中出现而后簌簌落下。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顾惊雪满意的看着众人的表情,勾起嘴角,领着弟子们鞠躬告退。   负责播报的小童紧接着上来,他站在比武台的正中央,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用内力大声道:   “第一战,长宁山白落亭对战寒冰阁戚随。”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女子和一个墨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走了上来。   “亭亭加油!”   “大师兄加油!”   “...”   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   比武台上,两人缓缓走近,而后拱手行礼。   “长宁山白落亭。”   “寒冰阁戚随。”   两人皆是个冷冰冰的话又少的性子,因此这段介绍后因为没有往常放狠话的环节出现,弄得是有一瞬间的尴尬。   不过还好,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介绍完自己后,两个人都随即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准备对战。   首先出招的是戚随。   他虽是寒冰阁的首席大弟子,但修习的却是火系术法。   比武台上,只见他低喝一声,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把用火凝结成的剑。   火凝剑?!   台下的众人都讶异了一下。   这戚随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竟然能用火直接凝结成灵器来使用,以无化有,可见修为非同一般。   掌门座上,带着面纱的蓝衣女子看着戚随满意的笑了笑。   众人又看白落亭,只见她仍旧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就连表情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白落亭怎么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啊?”   “她难道是害怕的不敢动了?”   “我看不像,她是不是还有什么绝招没使出来啊?毕竟也是长宁山的大师姐,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议论声此起彼伏。   “江二哥,你怎么看这个白落亭啊?”   一旁的喜乐小幅度的扯了扯江无歇的袖子上的流苏,开口询问道。   江无歇微微侧过头来,看了眼台上一动不动僵持不下的两人,微微勾起唇角,“我觉得啊,她实力不止于此哦。”   “诶,真的吗?”   喜乐拔高了些声音。   江无歇点头,看着台上的面容姣好却冷若冰霜的女子,目光在她右手手腕停下,“等着看吧,如果我猜的不错,不出五招,戚随必输。”   “真的假的?!江二哥!”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纷纷回头。   就见后面,一个大眼睛的蓝袍少年正剥开人群缓慢的朝这里移动。   他身后,跟着个黑衣男子。   其实说男子有些过分,毕竟那被称作男子的人也不过才十七岁。   只是因为他身形高大,脸上又平白的添了一道伤疤,加之整日沉着一张脸,因此看起来有些老成。   而他身前的那个少年呢又生的好看,白嫩白嫩的,一对比起来,倒真的像是爹爹带着娃娃一样。   少年扒拉了好久,终于挤过人群来到江无歇他们身边。   那脸上带疤的男子也紧随其后。   其实,只要观察仔细的话,不难看出,这个男子一路都在后面伸着自己的胳膊,避免前头的少年受到伤害。   “哎呀平安,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啊。”   喜乐看着来人,有些嗔怪。   近年来,喜乐是越发的不爱叫平安为阿兄了。   幼时可能还会喊上几句,但慢慢长大后,因为本就是双生子的缘故,只是平安比她早一刻钟出生,加之这些年她都长到了江二哥的下巴,没想到平安竟然比她还要矮些。   而且平安的性子被魏北沚和江二哥宠的这些年是越发的单纯可怜,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一样。   反而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样样精通,因此,喜乐无时无刻不在感觉理应是自己为姐姐才对。   这样想着,她便也不喜再叫平安阿兄了。   只是在平安不在的时候,和江无歇对话时可能会说些。   平安倒是不在意这些,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妹妹能长到现在这幅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模样,他每时每刻不在感谢上苍,感谢爹娘的在天之灵保佑。   这是幸运的,喜乐理应继续享有这份幸运。   平安冲喜乐“嘿嘿”一笑,而后继续转身同江无歇道:“所以江二哥,那个白落亭真的如你所说的这么厉害?”   “自然如此。”   他说着,便目光直视比武台。   “可是,那戚随都能化无为有了啊,虽然在清苦崖没学到什么真本事,但是这些修炼的境界我也是知道的。   这个戚随恐怕过了融合,快要结丹了吧,这个白落亭真能抵得过他吗?”   平安也望过去,语气和眼神里都不无担心。   一直闷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男子走上前去,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平安回头,“北沚...”他轻轻唤了一声。   这些年来总是这样,从那日平安牵起魏北沚的手拉着他来了破院后他们两个的命运似乎就这样绑在了一起。   魏北沚因为伤疤没有朋友,平安就做了他的第一个朋友。   一直到现在。   平安能在他难过时扮鬼脸想法设法的逗他开心,而他也会在他不开心时拍着他的肩膀去宽慰他。   虽然这两年来他越发沉闷,但平安总会在他身边,欢快的对他说个不停。   什么琐碎事都能分享出来,变着法的解他的闷儿。   江无歇轻瞥了眼两人的动作,眸子里的阴沉一闪而过。   “你若是不信,大可一赌,如何?”江无歇调整好自己,又换做平日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调侃平安。   “好啊!那我赌戚随赢!”平安立刻上套,激动的喊道,随即还转头拉过身后的魏北沚,“你也来和我一起!我们两个压戚随!赌注届时再议!”   喜乐在一旁看着,也来了兴致,随即也跟着叫嚷道:“好啊好啊,我跟江二哥,白落亭必赢!”   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几双眼睛纷纷又望向比武台。   就见此刻,那白落亭仍是双手空空,而戚随早已握着他的火凝剑冲了过来!   用灵力凝成的剑向来形状多端,那剑刃在还没靠近敌人时只是一个会随风飘动的火,但一旦近了身,就会立刻凝成锋利的刃,将毫无防备的敌人一下子刺穿。   戚随脚下生风,飞快的朝白落亭冲过去。   白落亭没躲。   剑刃更近了!   只消得片刻就可以把她的心脏刺穿。   台下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戚随也有些惊讶,他连忙收手,想把火凝剑拉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得台上突然白光一闪!   众人纷纷被刺的捂住了眼睛。   再一睁眼时却发现,这台上哪里还有白落亭的影子啊!   !!!   戚随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停住自己的脚步,站在原地,屏住呼吸。   聪明如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好像中计了,或者说,高看了自己。   “快看,她在那里!”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比武台的大鼓上方,白落亭赫然立在上面。   她一袭白衣胜雪,一头如瀑的青丝缓缓随风而动,那张生的极美的脸面无表情,一双美眸正盯着下方的戚随不动弹。   换影术?!!   戚随脑中一顿!   接着,还没等他调整好作战状态白落亭就又消失不见。   好在戚随怎么说也是个寒冰阁的首席大弟子,再怎么不行也能周旋一段时间。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别人厉害。   在周旋了好一会儿,戚随终于撑不住,身形有些不稳,正此时,白落亭突然出现,一脚把他踢下了比武台。   这场比赛,长宁山白落亭取的首胜。   作者有话说:   为了防止大家有疑问,小听在这里说一下:   江无歇现在是一米七八左右,后面会长到一米八五   平安是一米七三,喜乐一米七三点五   魏北沚一米八,后面会长到一米八八   沈惊柳是一米八三 第23章 试剑大会(三)   “看吧,跟着江二哥果然没错!平安,你输了!”   戚随从地上爬起来,喜乐看着台上站着的人,乐开了花。   平安似乎有些不甘心,听到喜乐的话后,撇了撇嘴。   江无歇看着这两个活宝兄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台上的人。   “江二哥,你怎么知道白落亭一定会赢啊?”   平安上前一步,问出心中的不甘和疑惑。   “很简单。”江无歇冲他一笑,“我之前曾在千面山见过这种术法,此法名为换影术,使用者可千里无形,突破桎梏,达到瞬移的最高水平。   不过,修炼此术也不是一件易事,因为修炼者可以短时间内快速增长自己的修为,古往今来很多人都因为走火入魔而丧命于此。   这个白落亭倒是很有能耐,年纪尚轻就能习得如此厉害的术法。   但是—”   江无歇停了停,顶而后伸手指了指台上女子右手手腕处,“你们看,那里有个蓝色的并蒂莲花纹。”   平安等人纷纷望去,不出片刻,都点头。   “这便是我为何会发现她会换影术了。任何一个修习此术的人手腕处都会生出一种花纹,这花纹诡谲异常,而且会吸食修习者的灵气。”   “吸灵气?!”喜乐惊呼一声。   “不错。”江无歇点头,“这种快速增长自己修为的术法都会有害处,一旦灵气被花纹吸食殆尽,这人自此也是与修仙这路无缘了。”   江无歇说的缓慢,到最后时还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   “啊?!那我以后可不要修炼这种术法,这也太邪门了。”喜乐听罢只连连摇头。   她又去看台上,戚随已经走了上去,白落亭从边缘也走过来,两人站在一起,那小童又走上来,给白落亭发了一个木牌。   喜乐看着一脸冷傲的白落亭,目光又最后又落到了她手腕上,盯了良久,心里不由的疑问滋生。   这样的人,为何要修炼那种邪门的术法呢?   她想着,眉毛拧到一起,小脸也有些皱巴巴的。   而台子上,白落亭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探究的目光,微微侧头。   幽深无波的眼睛看向她。   喜乐被这突然投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移过自己的视线,直到白落亭将目光收回,她才又偷偷的瞥两眼后者。   像只窥探的小猫。   这边,第一战落下帷幕,白落亭被众人拥着回到自己的门派,而戚随则低着头到了自家师傅面前。   蓝袍真人看着低头的人,冷哼一声,“废物!”   短短两个字从她的朱唇中吐出,因为气愤,她的面纱都往上飘了好高。   戚随低着头,嘴角下垂,神情不明。   “这个给你,下一场还有机会,你若是再敢输,就休怪为师无情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报答我了。”   半晌后,蓝袍真人又伸出手递给戚随一样东西。   戚随看着那团蠕动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师傅,你—”   “我什么我!你就只管照做便是。我玉生烟这么久了,还从没在第一战输过。   本来咱们门派就已经开始没落了,你若不再在这试剑大会上争点气,好好打响咱们的名声,那假以时日,这生你养你的寒冰阁可就真的没了,到时候可有你后悔的!”   戚随挣扎良久,最后还是缓缓接起了那团蠕动的东西,然后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而这一幕刚好被沈惊柳看到。   但他只是微微皱了眉,什么都没说。   ...   台上,小童又站了上去。   他似乎是有些震惊木牌上的名字,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第二战,点苍山洛凝脂对战玄天宗清苦崖江二。”   不过,他这一嗓子下去,本来只是自己震惊的消息一下子让整个千面山都震惊了起来。   尤其是点苍山的掌门洛千里,他当即就从掌门座上站了起来,吹着自己的胡须,怒吼道:   “沈掌教,这是怎么回事?!我点苍山难道不配和玄天宗的弟子来对战吗?!找一个清苦崖的外门来对战,这是羞辱于我点苍山吗!!!”   “就是啊,沈掌教,弟子斗胆,这清苦崖的弟子修为资质如何咱们大家都是知道的,您让我来对抗这样的弟子,这万一我收不住让他受了伤,这责任算谁的头上呢?这说出去不是会让人耻笑吗?”   洛千里话刚一落音,他身旁坐着的那个人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这人穿着点苍山首席大弟子的服饰,眉间一点朱砂痣,长相秀丽标志,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他刚出现时就因为样貌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不过,这些他们只敢远远的观望探究,真正敢明目张胆的上去的是一个没有。   毕竟,这修真界,大家都心知肚明,惹谁都不能惹点苍山的那个大弟子,少掌门—洛凝脂。   不错,刚刚起身人正是洛凝脂。   别看他名字像个女子,长相也是个美人儿,但他却是个实打实的男子。   洛千里夫人因为生他血崩而死。洛千里为了纪念夫人,就以了她的闺名“凝脂”来作为自己这个儿子的名字。   他老来得子,因此十分的宠爱这个洛凝脂。   自己儿子想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方设法的给他变出来。   因此,日复一日的溺爱终于是将洛凝脂宠成了一个目中无人嚣张跋扈高傲自大的人。   且洛凝脂平生最恨别人叫他美人儿。   如果有谁叫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会立刻让这人死无葬身之地。   也正因如此,他的坏名声在这修真界传的越来越大。   自此以后,人们见了这个容貌昳丽的男子后都会避而远之,生怕这位祖宗突然想出什么坏主意来惩罚自己。   “沈掌教,您看,这是否不妥?”洛凝脂滔滔不绝一大段后,缓缓吐出一句话。   沈惊柳却意外的没有看他,只是瞥了眼后,反而将目光放到了江无歇身上。   此刻的江无歇正匿在人群中,见沈惊柳望过来,冲人就是勾唇一笑。   接着,就做了个口型:“掌教,放心吧。”   话罢,又笑了起来。   少年的笑惊艳灼然,沈惊柳怔愣了一下。   他立刻撇过头去,“本派清苦崖弟子参加试剑大会是自本派创立以来就有的规矩,沈某也只是遵循规矩,之前历届也曾未有人不满过此时,若洛掌门觉得不满,可放弃这次比试。”   冷冷的看着掌门座上的两人,他淡淡道。   “你—”洛千里气愤。   “师弟。”钟离问道扯了下沈惊柳的长袖。   “啧,这可有意思了。”蜚零眼珠儿在洛千里和沈惊柳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到他和江无歇身上,眯起了那双狐狸眼,兴趣盎然。   洛慎独和浮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但眼神里也透着担忧。   而这边,喜乐和平安更是担忧。   “江二哥,他洛凝脂仗着自己是掌门之子了不起啊,要不咱们不比了吧,这不是活生生的受气吗?”   喜乐紧紧的扯过江无歇,阻止他。   “放心好了,今天啊,江二哥就教他好好做人。”   话罢,一丝犹豫的都没有径直的走上了比武台。   “洛掌教,我已说过,您若不愿,可弃权。”沈惊柳看着独自站在台上的江无歇,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沈—”洛千里刚想说话,就被一旁的洛凝脂突然制止。   “爹爹。”他打断洛千里的话,随即,在他爹的目光中凑上他的耳畔:“爹爹,他人都已上去,如今我们弃权那别人就会说咱们瞧不起清苦崖了。   清苦崖又属什么呢,属玄天宗啊,到时候传出去咱们点苍山瞧不起玄天宗,对咱们来说可没什么好处啊。   爹爹且放心,且让孩儿去会一会这个江二,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这一来二去,别人只能说是他江二不自量力,可就不关咱们点苍山的事情了,到时候,宽容大度的头衔可就落到咱们头上了。”   洛凝脂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了洛千里的心坎上,点苍山不去应战才会落人诟病,反倒是迎了战会让那些人觉得他们点苍山宽容大度,不区别对待。   洛千里听罢,果然不再胡搅蛮缠,反而是笑眯眯的让洛凝脂去了比武台。   “点苍山洛凝脂,请多指教。”只见一道白影略过,洛凝脂足尖点地。   江无歇也冲他回礼,“玄天宗清苦崖江二,受教了。”   洛凝脂冷哼一声,抬着下巴高傲的看他,没说什么。   鼓声响起,比赛开始。   “哼!”只见洛凝脂又是一声冷哼,接着就立刻朝江无歇奔过来。   点苍山点苍山,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它的脚上功夫。   平日里修真着需要御剑飞行,但点苍山的弟子却可以凭借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行走于世间。   这轻功共分为十个境界,从足尖点地到凌波微步这十层,而修炼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整个人便可以以速度制胜。   不仅如此,还可以用来逃命用。   而洛凝脂,这个掌门独子,当然也实力出众,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修炼到了第七层大燕双飞的境界。   只见台上,洛凝脂将自身灵力凝聚到脚上,而后飞快的朝江无歇奔过去。   有几次甚至还快到身形都没了。   众人皆为江无歇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怎么就想不开非要来参加试剑大会呢?好好的呆在清苦崖不好吗?玄天宗好歹对他们也不薄,没有资质还收留他们。   喜乐都快急哭了。   “江二哥...”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平安也很是着急。   魏北沚走上来,握住他的手。   “阿沚?”   “相信他。”魏北沚没多说,只目光炯炯盯着台上的人。   江二,你应该不止如此,让我看看吧,你的实力。   平安焦急的心还是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他点点头,回握他。   祥云椅上,沈惊柳眼神也是从未离开过江无歇片刻。   他脸色十分凝重。   因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全都知道。   而这,并不算一件好事。   果然,只见没了身形的洛凝脂突然出现在江无歇身后,此刻他正抬腿朝江无歇的后背踢过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电光火石间,只见江无歇猛然一回头,一把就握住了那飞过来的脚。   沈惊柳瞳孔猛然一缩,他扣住扶手的手突然也跟着一紧。   怎么,怎么可能!江无歇接住了洛凝脂的攻击?!! 第24章 试剑大会(四)   洛凝脂被人死死的握住脚踝,因为失去支撑点,他一下子就从半空跌落下来。   “嘭”的一声,那俊俏的脸再起来的时候都多了尘灰。   明明刚刚还赛西施潘安,这下子,直接就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子。   台下的人看着厌恶的人出了丑,纷纷笑了起来。   但还是因为多少有些忌讳,因此人虽多但声音并不响。   倒是一旁一直紧张兮兮的喜乐,哈哈大笑。   清脆像铃铛一样的声音突兀的穿过种种的屏障,到达洛凝脂的耳朵里。   后者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喜乐也不怕他,直接瞪了回去。   “哼,瞪什么瞪啊,比谁眼睛大嘛,姑奶奶我可没怕过!”   一边瞪还一边吐槽。   不过洛凝脂可听不到她的嘀咕,他只是知道自己因为这个黑衣小子而在众人面前出了个大丑。   骄傲如他,怎能容忍自己就这样被人耻笑呢。   洛凝脂脸色阴沉,眼神也阴沉,他阴恻恻的道:“你这个清苦崖来的臭小子倒真有两把刷子啊,一开始我还想着只用拳脚功夫来对付你,看来现在是不行了。”   “臭小子,不给你点教训,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又说了一句,洛凝脂伸出右手,一转,随着一声“剑来”,顿时,天边一道金光划过!   待到众人再睁开眼时,就见那洛凝脂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银剑!   “是金奎剑!”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   众人顿时脸色一变。   沈惊柳也不意外。   他本来是惊讶于江无歇竟然能躲过前世的踢打硬生生的接住了洛凝脂的攻击,可等到洛凝脂唤出他的佩剑后,他的眉头就紧锁的更厉害了。   原本按照前世来看,洛凝脂是不会在这场比试中唤出佩剑的。   因为江无歇,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本来就被封印了灵脉,又加上没有专业的教导,就算前世的江无歇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会些招式,而将灵力注入到招式中这样最简单最基础的修习他都做不到。   因此,当他遇到了洛凝脂,那个点苍山的首席大弟子后,更是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甚至半招都没抗下,就被人按在地上打。   若不是他突然喊停,洛凝脂还忌讳着玄天宗,恐怕江无歇早就被人打死了。   但就算是中途强行制止,江无歇的身上也还是留下了不少的伤。   那些伤,直接的影响到了他后面的发挥。   好在江无歇自己脑子转的快,懂得智取,若不然,怕是连拜师的资格都没有。   而那些伤,一直到沈惊柳收了他做徒弟,上了清净峰后,还不曾好。   若不是沈惊柳偶然发现,怕是江无歇还要疼上一段时间。   沈惊柳颤了颤睫羽,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但他的情绪并不太外露,又加上这清苦崖的弟子竟然让洛凝脂那个不可一世的人出了丑,大家这会儿子的目光全都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呢,故此也没几个人注意到沈惊柳的变化。   但没几个人注意却不代表没人注意。   譬如钟离问道和蜚零,两人从江无歇上台后就一直留心着沈惊柳。   不过,两人的目的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钟离问道是出于同门之间爱护而担心沈惊柳,那么蜚零则刚好相反。   清苦崖的弟子如果想要参加试剑大会,报名只是小事儿,真正关键的还在掌教这儿。   每年试剑大会的名单呈上来后,都会先由长老会过目一遍,确认无误后再送给掌教来看。   而只有掌教批准后这些人才能参加试剑大会。   因此,带着江二这个名字的名册呈到沈惊柳面前的时候,他一定看过。   可以前,玄天宗的掌教门为了门派的名声总是会各种理由的拒绝清苦崖的那些弟子来参加大会。   因此,虽然玄天宗对外声称什么一视同仁,其实,这根本都是空话。   那些清苦崖的弟子怎么来的清苦崖就注定一辈子都只能呆在那里,说什么翻身的机会,就像个笑话。   可今年,这个叫江二的清苦崖弟子却能够冲破层层难关,获得掌教的默许来参加试剑大会。   这不得不让蜚零多留意几分。   山中日子本就无聊,若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他也不会想和浮雪那样性子的女人来回周旋。   如今来了个更有趣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能放过。   沈惊柳一旁,蜚零又眯起了眼睛,那双狐狸眼中透露着精明和兴趣,就这样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   他双手不成规律的缓慢的绕着自己的头发,绕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我的好师兄,接下来,你又会带给我什么好戏呢?山中日子着实乏味无趣,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可沈惊柳并听不到他的心声,又加上金奎剑出鞘,他就更加没心思管这些事情了。   他现在只是目光紧锁着台上的江无歇,全部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他身上。   江无歇到底为什么会突然修为大增,能接住洛凝脂的攻击,这些在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这些在金奎剑的对比下,都不算什么。   “洛千里那个混蛋,他怎么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用那把剑!”   目光不松间,满是愤怒的女声传了过来。   沈惊柳没回头,却能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是浮雪。   玄天宗的这些掌握实权的人中,浮雪的性子是最直最急的。   她嫉恶如仇又爱憎分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喜欢。   就好比如今,明明大家都知道那金奎剑代表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些什么。   自然,江无歇也知道。   他看着对面的洛凝脂手握银剑,眉眼间满是轻蔑,仍神色不变。   只是那双眼睛微微的斜过来瞥了眼他手中的银剑。   这金奎剑的名声他当然听过。   前世的洛凝脂在之后和顾惊雪的比赛中就是凭借这把剑险胜,从而拔得试剑大会的头筹,获得了挑选师傅的资格。   可这剑虽然威力大,却不是什么好宝贝。   金奎剑虽然名字听着响亮,但却是用金奎这个人的魂魄烧制而成,算半个阴间玩意儿。   上古时期,有一铁匠姓金名奎,能造绝世神兵。于山间劈柴,偶得一兽,兽脚受伤。奎为之包扎,待其伤好后放生。   兽感激奎所作所为,划破皮肤取其血以报恩。兽为山中神兽,血可溶于铁,使其焕然一新。奎欣喜于其发现,故将血放于剑中。剑出异光,通体雪白。奎院中自试,有破风之功,方圆十里,树木全断。   但天怜其,一村民过而告知知府。知府闻之,动不该之心,往寻之,欲要其剑。   奎不愿,与之抗衡。   知府怒而斩之,请巫师束其魂魄于剑中,为其所用。奎心中有怨,竟怒而反噬知府。   众人皆惧,请巫师做法,将其封于九泉洞中。   但奎心中怨气不消,久而久之,竟自破结界,操控剑身于人间为非作歹,噬人魂魄。   横行十八年,终被一修真弟子制服,囚于点苍山下。   经洗练池净化,奎魂魄被压制沉睡,俨然一把绝世灵剑诞生。   江无歇回想起自己前世在藏书阁看到关于金奎剑的介绍。   这剑,别看现在是把灵剑,经过洛千里后又传给洛凝脂,一旦这人自身的心术压制不住剑中封印的魂魄,导致他快速苏醒过来,那持剑人本身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怕了?”   洛凝脂早就打算好了接下来的动作,见江二原地不动,顿时以为他是被自己的剑给吓到了。   想到此处,他又轻蔑一笑:“哼,就知道你没见过世面,放心好了,这剑我可自有把握,不会伤着你的。不过,输之前,你还想说什么,我给你个机会。”   话罢,却是一点儿余地都不留的径直朝江无歇冲过来。   但后者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冲他过来的不是致命的攻击,“是吗?”他看着飞奔过来的洛凝脂,微微一笑,“你说话可不算数啊。”   “哼,少废话,看招!”洛凝脂懒得同他绕圈子,直接就是一剑挥了下来。   江无歇冷笑一声,微微一个侧身,竟是直接跑了起来。   他这跑的姿势还十分搞笑,抱着头,大喊着,“洛少掌门,你不要欺人太甚啊!我就只是不小心接了你一脚,你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那纯属意外啊!”   众人纷纷被他这一操作大跌眼镜。   心里忍不住的叹息,还以为今年有个劲爆的看头,没想到是意外。   但,真是意外吗?   众人容易哄骗,沈惊柳却不大相信。   那转身如此恰到好处,用力点也如此恰到好处,怎可能是意外。   江无歇骗得过众人,却骗不过他的眼睛。   他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就算最后师徒情分烂的稀碎,他也可以看出来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沈惊柳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自己重生的缘故,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既如此,那江无歇修为能进步应该也不是问题。   可关键不在这儿,六年时间,他身体下着禁制,就算比前世好转些,也根本不会是洛凝脂这样一个融合期的人的对手。   沈惊柳眯起了眼睛。   江无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思索间,台上的洛凝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江无歇压在了身下。   他的剑仍在手中握着,可因为江无歇手臂的支撑,死活都使不上劲。   “洛少掌门,不得不说,你爹爹可真是疼爱你啊。”   看着有些薄汗的人,他突然开口。   “你什么意思?”洛凝脂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呵斥他。   “你手中的这把剑,你该不会不知道它的来历吧?”江无歇又道,说话时还不经意的扫了眼洛凝脂手中的剑。   “别卖关子,你到底何意?!”   “洛少掌门,这把剑里可是关着个杀人狂魔,你当真不知吗?   魔星金奎,被封印于点苍山洗练池,后被点苍山第一百五十三代掌门取出做佩剑,现在又传给了你。   你祖上那些掌门是怎么死的,你爹爹没有告诉你吗?”   作者有话说:   现在师尊已经开始有些疑惑江二啦,但是离真正发现还有很久哦~   他现在只当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而已,并没有往江二也重生那个方向想。   江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不知道师尊也是重生的,所以想表现一下给他看,但是又怕太过了会引起怀疑,所以才在最后说成是自己不小心。   总之,就是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重生,然后互相在演戏看啦,以后成了师徒后后演戏会更加辛苦哦~ 第25章 试剑大会(五)   洛凝脂一脸愤懑,瞪着那双杏眼死死的盯着江无歇。   他眼睛本来就大,此刻瞪起来,更是想要直接脱离眼眶跳出来一样。   可身下人脸上不见方才丝毫的慌张,洛凝脂甚至还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些兴趣。   “你他娘的到底什么意思!空口无凭,江二,别以为你是玄天宗的,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正面攻击不成,反倒被人将了一军,洛凝脂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风采夺目。   他将剑收回去,而后立刻把空出来的双手抽回来死死的摁住江无歇的肩膀。   甚至还爆了粗口。   好在他声音极小,只有两人能听见。   若不然,到时候又指不定会掀出些什么来。   “呵,想不到堂堂的点苍山少掌门竟然还会骂人啊。”   江无歇与他周旋。   但洛凝脂并不打算奉陪。   每场比赛都是有时间规定的,半个时辰。   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那参赛的两人既为自动弃权。   所以,想要获得下一场的参赛权就必须把时间控制在这个时间里。   洛凝脂本就打算好的,碰上了一个清苦崖的弟子,刚好,只用一招便可以解决。   可没想到,这个清苦崖的弟子竟然是个这么难磨的硬骨头,在他手下撑过两招就算了,还把他给打趴下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洛凝脂,堂堂点苍山少掌门,未来的掌门,集万千荣誉一身的人,怎会容忍这样一个卑贱的人踩在自己的头上!   他调整了对策,不再同江无歇讲话,也不再听他说的那些话。   金奎剑到底有过什么样的过往,他爹爹又有什么瞒着他,现在这些,比起赢得这场比赛,都不重要。   他松开手,起身,再度的将金奎剑唤了出来。   接着,在江无歇也站起来后,直接对着他挑着风冲了过来。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   突然,只听得一声“嘭啷”一响,一把桃木剑竟直直的迎了上去。   江无歇抵住了洛凝脂的攻击!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   “江二哥,好样的,加油!”   喜乐和平安蹦跶着,挥着手。   可台上,浮雪看着台下咬牙切齿死命坚持的江无歇却充满了叱责:“这个江二是不要命了吗!金奎剑什么威力,是他区区一个凡人能抵挡的了的吗!”   说着,她又将头转向前面的沈惊柳:“掌教,您还不喊停吗?江二肯定抵不过洛凝脂的。   那可是金奎剑,封印了魔星的剑,虽然现在是把绝世灵剑,但它却始终是个祸害啊!咱   们虽阻止不了他洛千里,但是不能让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弟子白白死在那把剑下啊!”   她的语气里满是急切,那双美眸里也布满了焦急。   “是啊,师兄,要不喊停吧。”洛慎独也发了话。   再怎么说这个少年他也是医治过的,他底子差到极致,六年的时间能到如此的地步实属不易,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把命搭在不该搭的地方啊。   “师弟…”钟离问道也出了声。   四大长老,除了蜚零外,全都求情于沈惊柳。   而蜚零,始终眯着那双风情万种的狐狸眼,笑着看他,摩挲着下巴,一言不发。   可沈惊柳始终不语。   他盯着下方的江无歇。   对方的脸上已经有汗珠从额头落下,顺着那越发清晰硬朗的轮廓滑入脖颈间。   他应该是有些脱力,动了下自己的喉头。   沈惊柳又抬头看了眼天,日头确实有点大。   他被光晃了下眼睛。   “再等等。”沉默良久,沈惊柳缓缓吐出三个字。   “掌教—”浮雪语气更急切了!   “听我的。”沈惊柳直接打断她。   浮雪直接被噎住,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见沈惊柳全然一副“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你不要来再劝说我,你劝了我我也不会听你的”样子,她索性一挥袖,“哼”了一声后,也不再说话。   台上的洛凝脂和江无歇仍然在僵持着。   洛凝脂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破桃木剑,竟然能在这里死撑这么久。   “江二,你这把破桃木剑倒是挺厉害的啊,撑了这么久。不过可惜了,前面的开胃小菜已经给你吃的够多了,下面可就是真格的了。”   他冷笑一声,猛一收手,稳稳的站在原地后,凝神聚气,将剑指天,长喝道:“破云斩—”   顿时,天雷轰鸣。   几道金光尽数的都劈到了金奎剑身上。   “这个洛凝脂简直就是个混蛋!这掌教怎么也不管一管啊!他一个融合期的用术法对付江二哥,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这群人都是瞎子吗!”   喜乐从见到那剑后,就坐不住了。   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   如今看洛凝脂使出了招式,更是急得要死。   可她除了急并没有任何的办法,这试剑大会是有规定的。   只要不死,不作弊,受点轻伤的话也没关系。   就算是实力悬殊也没关系。   只要都把握一个度,没人受伤就行。   喜乐自身弱小,说的话就如同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除了平安上来握住她的手之外,并没用什么用处。   她开始有些自责,自责当初就不应该放任江二哥不管,让他报了名来。   现如今,他站在台上,面对洛凝脂那样的强手,就像走在刀刃上,生死一线间。   想着想着,她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尽管知道规则,但她还是信不过洛凝脂。   她不敢再看了。   “阿兄!”叫了一声,她一扭头直直的把脸埋进了平安的怀里。   平安手忙脚乱的安慰着自家妹妹。   魏北沚始终在平安身侧站着。   他淡淡的看了眼两人,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台上。   江无歇之前在清苦崖修炼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江二,你明明可以打败这个洛凝脂,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实力呢?”   他盯着台上往后退了数步的人,眯起了眼睛。   而台上,只见洛凝脂高喝一声后,直接就提着剑对着空气挥了几下。   而后,一道道的金光出现,径直的朝江无歇奔过去。   “这洛凝脂是不是有点不讲武德了。”   “他怎么这么欺负一个外门弟子啊。”   “我看未必,这个叫江二的估计也是有点东西。虽说之前确实误打误撞的让洛凝脂出了丑,但他如此镇定的样子,可不像个绣花枕头。”   “…”   人群中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几千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江无歇。   而江无歇,在撑过了金奎剑的重压后,又在众目睽睽下独自的提着那把桃木剑接下了四道攻击。   而到最后一道的时候,他的桃木剑突然从中间断开成了两半。   没了抵挡物,江无歇最终生生的用身体接下了那道攻击。   攻击是划在了手臂上的,因为剑气凌冽,当即,他的手臂就鲜血一片。   但好在洛凝脂还记着规则,江无歇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伤口并不深。   “到此为止吧。”   沈惊柳清冷的声音传来。   “沈掌教这是何意?”洛千里站了起来。   沈惊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自己的宝贝儿子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吗?”   “洛某不知。”洛千里嘴硬。   “试剑大会确实只要不死,不作弊,受点轻伤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些都可以看成是弟子之间的切磋。”话到这里,沈惊柳顿了顿,目光扫过江无歇仍在出血的胳膊,缓缓道:“可洛少掌门却完全不把这个情谊看在眼里。   洛少掌门一个融合期的修者让他和清苦崖的弟子对战本就不公平。   沈某一开始也以为此战必会很快结束,可不曾想江二能撑到现在。   但也仅限于此了。   洛上掌门既然能在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试中唤出金奎剑,并且使出破金斩这样的招数,那之后的比试,若是实力相当,岂不是要想着法的让别人输掉比赛?”   话到此处,沈惊柳突然抬起头,“我再说一遍,试剑大会只是一场弟子之间的切磋,不是降妖除魔的战斗。   你们这些弟子,以后都是各个门派的中流砥柱,正道的人,德行品质一定要过关。   比试就堂堂正正的比,不要想着有些歪门邪道或者仗着自己修为过高就轻敌。   一经发现,修怪沈某不客气!”   冷着眉眼扫了一圈众人,沈惊柳声音冰冷。   他这话说的一语双关,赫拉不仅洛千里和洛凝脂听的脸色难看,一旁寒冰阁的戚随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   “哼,这个年轻的小子,话里话外倒是挺会讥讽的。”他一旁,玉生烟嘀咕了一句。   戚随轻声道:“师傅…”   “别叫我!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出了什么责任还有我担着呢,要不然有你受得!”玉生烟斜睨了眼戚随,冷声呵斥。   戚随顿时噤了声。   这个师傅,戚随从小就怕她。   就算是把自己从小养到大,朝夕相处这么久,他还是会怕她。   师傅时常对他说,是寒冰阁是她玉生烟养了自己,所以他有了能力就要来报答她,报答寒冰阁。   戚随没法对他师傅说不,因为拒绝,就会迎来一顿苦打。   他身为寒冰阁唯一破例招收的男弟子,还是掌门的闭关弟子,表面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狼狈不堪。   但他不敢说。   玉生烟虽性子火爆,但好歹是养了自己,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玉生烟是女子,就是他的生身母亲。   他不敢惹她生气。   想到乾坤袋里的那团虫子,戚随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这次比试,不算做成绩。”最后的寂静前,沈惊柳又淡淡开了口。   话罢,一挥袖,离开了场地。   “今日大家都已累了,早些歇息吧。”离开前,他又道了句话。 第26章 试剑大会(六)   是夜,月凉如水。   清苦崖下的破院里,一支蜡烛正燃的旺盛。   透过竹篾纸窗,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里面的人影儿。   喜乐端了盆水过来。   看着在窗边对着烛火独自包扎的江无歇,连忙将盆放到地上,跑了过来。   “江二哥,我来吧。”她来到江无歇的身边,然后抬手就要去接江无歇的绷带。   江无歇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那个洛凝脂真是的,堂堂少掌门,怎么会干出来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情,成绩不算数也算是便宜了他,也就掌教心善顾及情面。   若换做是我,管他是什么少掌门还是大长老的,通通都不允许再给我参赛!这种人留在修真界,简直就是丢脸!”   喜乐一边缠着绷带,一边嘴不停的叨叨着。   她的小脸都拧巴到了一起,气鼓鼓的,看起来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江无歇无奈的笑笑,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哎呀,江二哥,你也是的,明明知道抵不过还硬赶着上去给人当靶子!你   说说你,也带亏他洛凝脂忌惮着掌教...哎呀,真是让我气死了,明明比我大,还让我操心!   你说说你,好好的不行吗,非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试剑大会,那是咱们能参加的吗,这万一,万一遇到个不怕事的,你,你   出事了怎么办啊...呜呜呜...”   她原地不动的让江无歇摸自己的头发,但嘴始终一刻不停。   说着说着,竟还把自己给说哭了。   江无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平日里拿喜乐就没有办法,尤其是在她哭之后,就更没有办法了。   喜乐是他为数不多的愿意耐着性子好声说话的女生,但也仅限于此。   前世的时候,喜乐哭泣都是由平安来哄。   现在重生后,平安和魏北沚走的越发近了,日子一长,索性就以一个人不安全直接拎着包袱去找了魏北沚。   平安和喜乐年岁渐长,再住在一起也确实不太合适。   因此,江无歇虽有不满,但也欣慰今生平安终于有个说话的人了,倒也没说什么,便随他去了。   但平安一走,喜乐哭了之后哭的便就是自己了。   往日好歹平安还在这里,可现在,大晚上的,平安或许早已经睡下,他是断然不可能去带着喜乐找他的。   望着眼前隐忍着哭声,但眼眶已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的人,江无歇连忙忍着无措和尴尬好声哄她:“好喜乐,乖喜乐,别哭了啊,江二哥不是故意的,可是江二哥是真心想走出清苦崖的。”   江无歇好言好语的哄着。   喜乐见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江二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用那套哄我,真是的啊...”她嗔怪道。   拿过一旁的剪刀将多余的绷带剪掉,喜乐颤了几下睫毛,“江二哥。”   她轻轻叫了声江无歇。   江无歇:“嗯?”   “江二哥,其实...我都是知道的。”喜乐长吸了一口气,“别说是清苦崖,就放眼整个修真界,哪个不想出人头地啊,这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只不过后来,这些人都被现实打败了而已,可江二哥你不同,我是知道的。   你和这些最后甘于堕落的清苦崖弟子不一样,你努力,勤奋,上进,就算天资不好又怎样,笨鸟先飞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你想出清苦崖,我和平安他们都一心一意的支持你,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还是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身后的。   江二哥,你值得更好的,清苦崖配不上你,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吧,后面还有我们呢!”   喜乐这话说的极为感人。   隔着烛火的微光,江无歇看着对面的女子。   她的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支持,澄澈的眸子像一汪泉水,仿佛能冲刷世间一切的肮脏。   江无歇突然鼻头一酸。   他有点想哭。   喜乐倒没什么,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从来没说过的话有些害臊。   话罢还没片刻,就急忙把药瓶和剩余的绷带抱着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临走前,还丢了句话顺着风带给江无歇。   “江二哥,盆给你放到那里了,你早些歇息吧。”   霎时间,屋内只留下江无歇一人。   烛火摇曳,映着江无歇的脸庞。   少年的下颚处,一滴晶莹的泪光滴落下来。   ...   清净峰碧竹院   同样的月色下,江无歇因为喜乐的话感动的落了泪,而沈惊柳则手握一琉璃盏对着月光饮酒。   因为洛凝脂和江无歇此次的成绩作废,因此两人之后要分别和昆仑山的林故渊以及明兰堂的许峰进行比试。   而后决出两个获胜者直接进入半决赛。   半决赛之后,再和一个人比试过后,获得决赛的资格。   不过这两场比试都在五天之后。   试剑大会参赛的人很多,因此想要顾及到每个人的比赛,就必须要紧锣密鼓的筹备安排。   这个时间和顺序是压的死死的。   若不是他从中操作,估计江无歇就被直接划出在外。   可任谁被划出去,他江无歇都不能被划出去。   如果收不了江无歇做徒弟,时刻把他拴在身边,以那孩子现在就已经有些歪掉的心性,指不定日后会不会重蹈覆辙。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俗话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他也不允许自己再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今日江无歇和洛凝脂的比试,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因为自己的重生已经有些偏离轨道了。   系统说这个东西叫什么“蝴蝶效应”。   他听不懂那些从未见过的名词,但却能大致明白过来,将的应该就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弥补,身死的洛师弟,魂飞魄散的大师兄和平安喜乐,以及被灭门的玄天宗...   他是个罪人,而现在,赎罪的机会来了,他必须要抓住。   邀月饮酒,沈惊柳又为自己倒了一盏。   ...   君子阁   绕过朱红色的回廊,隔着黄石假山和郁郁葱葱的树林,几道交谈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   “哼,今日他玄天宗简直欺人太甚!”   着橙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上位,一拍木桌,愤怒呵斥道!   “爹爹,切勿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他一旁,一位同样着装的貌美少年走上前去劝说他。   “你们几个,都先下去吧。”他说着,又扭回头,看着守在一旁的几个同门弟子,傲慢的开口。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退了下去。   “爹爹,虽说这次他沈惊柳取消了我的比赛成绩,可那江二成绩也不做数啊。   到时他还要和那两位中的其中一个出来比试,您觉得他能行吗?孩儿对付起那两位来,可都不能实打实的赢啊。”   貌美少年又往前一步,凑在中年男子的耳朵旁,悄声道。   “哼!”可男子并不是特别满意他的话,冷哼一声后,又气冲冲的道:“你还好意思说,那江二一个清苦崖的外门弟子,何苦为了他和整个玄天宗作对!为父怎么教的你难道你都忘了吗?!”   貌美少年被说的噤了声。   “凝脂啊,不是为父说你,你何苦跟一个破烂小子较劲,纵使他抵挡了你的攻击那又如何,让他一次也好突出你的,突出咱们点苍山的大方!   试剑大会可受轻伤,你便直接解决了他不就成了,怎么还和它在台子上你来我往了这么久!最终竟让沈惊柳那个小人倒推了咱们一把!”   见少年不说话,黄袍男子又转了个身,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不错,这二人正是洛千里和洛凝脂。   比赛结束后,脸色难堪的点苍山洛氏父子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掌门座。   一直到现在,都在君子阁里没出来过。   洛千里很是恼火,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掌门,尽管他点苍山不如玄天宗出名,但好说歹说也是修真界的一大仙门宗派,他沈惊柳才活了几年啊,竟然敢当众让他出丑!   思及沈惊柳的那张脸,洛千里又生起气来。   若不是这些年他沈惊柳名声鹊起,自己的宝贝儿子又非要来玄天宗拜师学艺,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他出战江二那个小子的!   又想到台上那个黑衣少年,洛千里的眼神变得凌冽起来。   那个资质平平的小子,竟然能直接一手拖住他点苍山的绝学功夫,这不得不让人觉得是故意而为之啊。   “对了,凝脂。”洛千里突然脑中一个画面闪过,他又冲着一旁的洛凝脂开口。   后者上前一步,低头颔首,等着自家父亲的话。   “你今日和江二对抗时,那小子对你说了些什么?怎么你一抬头就脸色大变?”   洛千里想到今日有些不同寻常的洛凝脂,心中疑惑万分。   洛凝脂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尽管好奇,但他并不敢在这个档口冲撞父亲,于是只能在审视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没什么的,爹爹。”   “真的没什么?”洛千里审视的目光更甚。   甚至开始上下打量起他来。   洛凝脂最受不了这种眼神。   像鱼一样的在自己的身上游来游去,就像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浑身不自在。   洛凝脂被盯的头皮发麻。   他有些紧张,手指都握起来攥紧了衣角。   “和为父说实话。”   洛凝脂不擅长撒谎,洛千里作为他的父亲,一眼就能看出来。   “...”洛凝脂蠕动着嘴唇,最后,迫于威压,这才将紧闭的嘴巴张开:“回父亲,是...是金奎剑。”   “金奎剑?”洛千里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嗯。”洛凝脂点头,“江二说,金奎剑里封印着魔星金奎,咱们点苍山的历代掌门的死...都...都和它有关。”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小可爱们有没有看试剑大会看的厌烦了,哈哈哈哈不用担心,还有差不多两章就结束啦,之后就是拜师然后就是江二和师尊在清净峰的快乐日子啦~ 第27章 试剑大会(七)   长羽山上,一男子身着西子色交领长袍,外披靛蓝色银纹鹤氅,撑着把纹着白梅的纸伞,立在悬崖边。   长羽山终年积雪不化,又时常大雪纷飞。   男子兀自的在边上伫立了一会儿,而后往前一步,伸出脑袋探了探下面。   下面是万丈深渊。   黑漆漆的望不到底,像个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有碎石随着男子的动作从悬崖边跌落。   男子突然笑了。   嘴角微微上扬,笑的比长安最名贵的美酒还要醉人。   “江无歇,玄天宗,沈惊柳...呵,且让我来会会你们。”   伸手接住一片雪,看着它禁不住手心的温度而融化成一滩水,男子轻语。   末了,转身离开。   ...   玄天宗千面山练武场   今日比拼,寒冰阁的戚随对战落宁塔的羽吹雪。   但两人从上场到结束,竟连一炷香也没过。   这可是引起了台下众人的惊呼。   这羽吹雪再怎么说也是这届年青一代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怎么就会连一炷香都没撑到,直接的就被戚随一招击败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慧空大师扶着自己受了伤的宝贝徒儿,待羽吹雪的身形站稳后,捻着佛珠,朝上方的人缓缓道:   “沈掌教,恕贫尼多嘴,雪儿在你们玄天宗受了伤,作为东道主,这个责任你们玄天宗必须要担起来啊。   贫尼也并非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只希望沈掌教能查出来是何人想要加害于我爱徒,之后的惩罚贫尼自有办法。”   慧空大师一袭灰色长衫,头戴乌帽,眉目平淡,不卑不亢。   沈惊柳点头,“大师放心,在玄天宗的脚底下出的事,沈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需给沈某三日足以,三日后,沈某提着那人来见您。”   “既如此,那贫尼便先谢过沈掌教了。”   慧空大师得到了想要的承诺,朝人微微垂眸鞠躬,接着扶着羽吹雪走下了比武台。   有了这个插曲,那这比试自然是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沈惊柳先是挥袖遣散了看热闹的众人和各派掌门,紧接着便带着钟离问道他们去了长老殿。   而这边,江无歇仍在比武台没离开。   从方才他就一直注视着那个戚随。   羽吹雪从一上场他就看出来了这人有些不对劲。   前世因为自己没有抵得过洛凝脂,因此江无歇刚一上场后就输得惨烈,最后根本是没撑到这么久。   过度的伤心以及失约让他陷入了无限的自责中,因此,压根是没有什么心情去看这个败给洛凝脂两天后的比拼。   他还记得那日清苦崖下了好大的雪,他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的雪花,想到沈惊柳可能失望的面孔,这心里就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样难受。   因此,当时的他听到羽吹雪在比武台上受伤时,他根本是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   重生后,他又重新走了一遭前世,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儿。   也知道这个羽吹雪到底是为什么受伤。   更知道,让她不对劲,让她受伤的罪魁祸首是谁。   前世他因为害怕辜负了沈惊柳的期待没心情了解这些,但现在,他倒是想看一看。   毕竟,前世因为没有及时的找到凶手,沈惊柳可是被众人指责了好些日子。   他江无歇自然不能让这个场景发生。   沈惊柳是他的师尊,是高高在上的玄天宗掌教,是他永远追逐崇拜的神。   神怎么能被众人所指呢?   除了他,谁都不能染指。   就算把他拉下神坛,也只能是由他江无歇亲手来做。   而那些妄图想要沾染的人,都只能死路一条。   脑子里又不禁想起前世魔宫里被束仙绳捆绑住不能动弹的沈惊柳,江无歇的眸子更幽深了。   ...   长老殿   “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沈惊柳视线扫过下面坐着的四人,缓缓开口。   纹着蛟龙的汉白玉柱子旁,四把水曲柳做的椅子上,几人一动不动。   人鱼烛和长明灯在青莲花纹琉璃盏中燃的热烈。   摇曳跳跃的火苗映的四人的脸半明半亮。   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终于,钟离问道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此事,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头绪。且不说那羽吹雪是突然受伤倒地的,可她之前并没有任何脉搏虚弱的迹象。”   钟离问道想到不久前,一身蓝裙的少女直直的受住了戚随的攻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就不禁紧锁了起来。   他这话说的在理。   任何一个弟子在参加比试前都会在医堂里做个身体检查,以防由于身体不适而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而这个检查洛慎独也会亲自去指导。   洛慎独是谁,整个修真界他医术说第二,根本没人称第一。   因此,出了什么问题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眼下,羽吹雪在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的情况下,却突然站在原地不得动弹,身体反应迟缓。   “会不会,是昨日她自己出了什么事情然后隐瞒了下来?”   钟离问道话完,众人沉思间,一道微弱的男声开口。   这声音还带着点怯懦。   几人一听便知道是洛慎独。   他面对几个师兄师姐时向来如此。   就像幼时面对师傅一样,师傅严厉,整日板着一张脸,他永远只敢缩在几位师兄师姐背后。   师傅仙化后,他自然而然的把几个师兄师姐归到了师傅长辈的那类。   而在这类中,他最怕的就是浮雪师姐和蜚零师兄。   而这两人中间,他最怕的还要数蜚零师兄。   钟离师兄为人和善,倒没什么可说的,沈师兄虽然性子冷淡,但对几个人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浮雪师姐平日里说话比较直,但也是她性子使然,但对他这个师弟还是多有照拂的,而蜚零师兄则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浮雪师姐是不会绕弯的直肠子,那蜚零师兄就是那九曲十八*弯。   任什么话,什么事情,和他蜚零说就像是打到了软绵绵的绣花枕头身上,毫无反击的能力。   而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时常的含着笑意,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你能被他一眼看穿,但他想的什么,你一点儿也猜不到。   “呵,慎独啊,你也太天真了!那羽吹雪又不是个傻子,她隐瞒事实对自己对整个门派来说有什么好处。   你又不是没见到今日,她在迎过来戚随的攻击时,那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样子你敢说她是故意而为之吗?”红衣的浮雪嗤笑一声。   洛慎独被斥的缩了缩脑袋。   “哎呀好了好了,浮雪,你同洛师弟较什么真啊,师弟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本身就安静乖巧一小孩,这些年来被你吼的越发胆小沉闷了。”   蜚零打了个哈欠,眯着泛着泪光的眼,懒懒散散的说着。   “哼,我吼?蜚零,你这话说的我可承受不起啊。”浮雪被气笑了。   “长老殿里不需要处理不好关系的同门。”沈惊柳看着两人,冷冷开口。   浮雪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师弟,此事你有何见解?”钟离问道很有眼力劲的接过了沈惊柳的话。   “戚随。”沈惊柳道。   “戚随?”除却蜚零外,余下的三人皆讶异起来。   “师弟为何这样说?”钟离问道不明白。   “第一日比赛,我见玉生烟将南疆蛊虫塞进了他的手里。我当时留了个心眼,但是碍于人多没有制止。   后来比赛结束,我特地的去了他的飞絮阁,将蛊虫要了出来,然后丢到熔炉里摧毁,可没成想,他并没有把蛊虫完全给我。”   沈惊柳想着那日他在飞絮阁里当着戚随的面把蛊虫燃烧殆尽,而后又看着跪下来的戚随告诉他想不要想什么歪门邪道,认真比赛才是正道,敛了敛眸子。   他本以为耐着性子的告诉他比赛的道理以及君子之风,会让他的心思有所改变,可没想到,终究是他大意了。   若不是方才离开之前看到戚随的脸色苍白,他还真的猜不出来,这小子竟然还留了一手。   玉生烟也不是什么好人。   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自己想下地狱,临死前还要拉个垫背的。   沈惊柳想起前世被九头蛇兽吞噬的玉生烟,又想起她死前拼命的拉拽着戚随的衣角,有些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此事切不可走漏风声,我还需要各位的帮助。”压住自己反胃的念头,沈惊柳冲着几人缓道。   四人点头。   沈惊柳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他们无需多插手,因此,也放心他来处理。   从长老殿出来后,沈惊柳径直去了飞絮阁。   【哎呀,这么久没见面,宿主有没有想我啊~】   脚刚一踏上飞絮阁的土地,系统那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沈惊柳没停顿脚步,也没回答它。   【害,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一点感情也没有,还没我这个一串代码的数字来的像个人呢。】   系统叹了口气,微微有些抱怨。   沈惊柳突的脚步一顿。   “师尊,你就笑一笑嘛...你笑起来多好看啊,你看看你,整日...沉着一张脸,和你的...年纪一点都不相符。我喜欢...喜欢看师尊笑...”   “阿柳,我最喜欢...笑了...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我才感觉你像个人...是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   样貌相差无几身形却一小一大的两个人恍然出现在他面前。   沈惊柳记忆错乱了下。   “师尊...”   小的那人向前一步。   沈惊柳喃喃道:“...无歇?”   “阿柳。”   突然,小的被大的挤开,接着,融入大的身体里。   沈惊柳又一晃眼,就见眼前,那个小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不见,留下的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额上红印的魔界尊主。   “江无歇?!!”   沈惊柳惊诧,只一秒,他的脸就愤怒起来。   “阿柳,师尊,好久不见啊。”   那着黑红长袍,领子处纹着火凤的俊美男子一步一步的朝沈惊柳走过来。   “你想干什么!”沈惊柳频频往后退。   最后,退无可退,他只能看着身后的黄石假山。   男子在他面前停下,一动不动,眯着双凤眼,好笑的看着他。   “师尊,你死的这些日子,可叫我好找啊。”   男子微微扬起一抹邪笑。   沈惊柳呼吸急促起来。   他现在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会再遇到江无歇?   如果那边的江无歇过来了,那这边的又是怎么回事?   乱套了?!!   “掌教,掌教,掌教?”思索间,一道独属于少年的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声音透过层层屏障,准确无误的落到沈惊柳的耳朵里。   “掌教!!!”昏迷前,那道声音突然拔高了音调。 第28章 查明真相   “掌教,掌教?”   沈惊柳从虚无中醒来,眼前的一切开始逐渐的清晰起来。   他扶了扶额头,又颤了几下睫羽。   “江...无歇?”   眼前出现一个面色焦急的少年,沈惊柳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太好了,掌教,你终于醒了!”   少年见他醒过来,立刻变了脸色,欣喜道。   沈惊柳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一处树林。   他现在正背靠着其中一棵粗树。   “此处是?”沈惊柳疑惑。   江无歇连忙伸出手将想要站起来的人扶住,“掌教,这里是飞絮阁。”   “飞絮阁?”沈惊柳更疑惑了,他可不记得飞絮阁里有这处地方。   “没错。”可当他转身看江无歇的时候,对方确实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飞絮阁里何时有了这样的地方?”   沈惊柳望着茂密的丛林,眉头微皱。   “是吗?”江无歇问出疑惑,视线跟着沈惊柳在这丛林中望了一圈,最后开口道:“可是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有这片林子了。   方才掌教突然脸色大变,然后就昏了过去。我害怕被人发现,就赶紧抱着你到了这里来。原不想这阁子是没有这片树林的啊。”   江无歇回忆起自己方才见到沈惊柳的场景,缓缓开口。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眉毛拧成了八字。   看样子也很搞不清状况。   沈惊柳自然也不会指望他什么。   沉默着不说话,他又暗自的环顾了圈四周。   这里的树木皆是高大葱郁,遮天蔽日。   一道完整的光都只能被分成数不清的线从缺口处照射下来。   “你来飞絮阁做甚?”沈惊柳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转头,看向江无歇。   后者被他凌冽的目光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打了个颤后,道:“那个,我,我是不小心就走到这里来了。”   他这话说的断断续续,目光也躲闪。   沈惊柳自然不信。   “我最恨别人对我说谎,你还有一次机会。”他目光陡然一变,直勾勾的盯着江无歇。   后者开始发慌了。   一双手不停的捏住自己的上衣下摆,来回打结。   沈惊柳也不说话,就那样注视着他。   仿佛过了一个亘古的时光。   林中鸟儿一声啼鸣,江无歇终于是开了口:“回...回掌教,我,我是来查找真相的。”   “查找真相?”沈惊柳瞥眉。   江无歇点头,“我...我想为您分担点事情。羽吹雪在咱们玄天宗出了那样的事情,这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而刚好,我前不久又看到了戚随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白色蠕动的小虫,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他...”   “所以你就来这飞絮阁查明真相?”沈惊柳打断了他的话。   江无歇点头。   “呵,真是可笑。”   沈惊柳简直被气笑了。   他江无歇,一个从清苦崖来的,连筑基都没到的,还被人封了灵脉下了禁制现在就像是一个废物一样的人,怎么敢说出来这样的话,做出来这样的事呢?   “你可知,你现在是什么行为?”沈惊柳面上出现一层薄愠。   “我...我没想这么多,就想着,一定要赶紧找出来,若不然,等下次比赛了再被那人得逞就不好了。”   少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这件事我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会有长老殿来处理,我来处理,你一个没有多少灵力的人,只身一人前往这里,万一遭遇什么不测,如何是好?”   沈惊柳声音冰冷,眉眼也冰冷。   他答应系统保护江无歇这本来就已经是一件让他自己内心挣扎过无数次的事情了。   尽管他明白,这里的江无歇不是前世的江无歇,可他并没有办法不将怒气撒到这个江无歇身上。   说实话,他是真的恨。   凭什么他被杀了之后还要不计前嫌的来保护凶手,爱护凶手,教导他做一个善良的正人君子。   凶手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多少个午夜梦回,沈惊柳总能能到那座魔宫。   琉璃瓦片,金碧辉煌,以及大殿里永远烧不尽燃不灭的烛灯...   他真的想杀了他。   或者,自己自杀,一了百了。   可他偏偏不能。   没人能拒绝成为神仙这样的机会。   沈惊柳也不能。   他本非圣人,肉体凡胎,七情六欲,一样不少。   除了玄天宗掌教这样的身份外,他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   只要保护好江无歇,撑到自己化神期的时候,他就可以借助系统的力量直接登上仙界。   从此这凡间一切恩怨,全都一笔勾销,再无瓜葛。   系统并不会骗他。   因为在死亡后,他曾亲眼在一片虚无中看到一个生者九条尾巴的男子走到自己跟前,一双金眸冷冷的看着他,最后素手一挥,再一睁眼,自己便到了两百多年前。   而这男子的身旁跟着一个白绒绒的兔子。   那兔子眨巴了几下红色的眼睛后,开口说了话。   声音和系统的一模一样。   这事儿他一直埋在心底,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至于为什么系统会说自己是一串代码,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他只需要和他们一样,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   什么拯救修真界的神?   这简直比笑话还笑话。   这只是一场交易。   他沈惊柳来保护自己的仇人不会成魔毁灭世界,而它系统则需要履行承诺来助他成仙。   他不怕系统欺骗他。   因为一旦被他发现,他也有的是办法让系统受罪。   “掌教?”江无歇看着沉着一张脸的人,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   沈惊柳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和他视线相撞,害怕极了,紧忙的又低下了头。   “你和我一起,切勿乱跑。否则出了事,我可不会保你。”   他冷冷呵斥一声,迈步离开。   江无歇站在原地,眸子里又多了几分幽深。   “好。”可他的语气还是怯生生的。   ...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树林里,沈惊柳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样的高大葱郁的树木,按理说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人把它们栽到院子阁楼里的。   因为地方本身就小,怎么可能外塞下这些东西呢?   “你是何时来这儿的?”沈惊柳停住脚步。   江无歇吓的耸了耸肩,忙道:“巳时一刻。”   “那时就已经有这片林子了?”   “对。”   沈惊柳眯了眯眸子,又往前探了两步,最终停在了一棵树下。   这树上有一处白斑,和其他的树比起来也比较矮小。   他扶着树踩了踩脚下,没一会儿,勾起唇角一笑。   “果然如此。”   “掌教?”江无歇连忙上前。   “你且往后站。”   江无歇退了两步。   紧接着,只见沈惊柳修长的手指飞快的结着印记,嘴里念念有词。   最后,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再睁开眼时,两人仍在那有白斑的树下。   可再看周围,光秃秃的一片,除了一小池塘和一黄石假山外,哪里还有树林的影子啊。   而黄石假山对面的回廊上,赫然的站着一个男子。   江无歇瞪大了眼睛。   “戚随,你还想去哪里!”   那男子见了两人后,脸色一变,连忙就要拔腿就跑。   沈惊柳快的只留下一道残影,在江无歇还没看清的时候就直接在戚随的小腿肚和膝盖上踢了两脚。   黑衣男子应声倒地。   “呵,幻阵。你师父玉生烟定是耗费了不少的心思吧。敢把整个白雾林都放进来!”   沈惊柳嗤笑一声,看着捂住自己膝盖的男子,斥道。   “...”   戚随不说话,但表情狰狞。   隔着朱红的柱子,江无歇觉得那两脚一定踢的特别狠。   沈惊柳向来如此。   无论是对待敌人还是朋友,只要犯了错,都必须狠狠的惩罚。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玄天宗掌教的位子上坐那么久。   “你过来。”沈惊柳冲江无歇招手。   “把这个绑到他手上。”沈惊柳从乾坤袋里又递给江无歇一捆绳子。   “这—”江无所谓有些犹豫。   “此物乃捆仙绳,专门用来束缚那些不知悔改不可教导的顽劣,不会伤人,只是禁锢他的灵力。”   江无歇看似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绳子捆在了戚随的双手上。   捆好后,他还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绳子。   “玉生烟呢?”沈惊柳又问。   戚随仍是嘴硬。   “好,你不说,我有一万个方法让你开口。”   沈惊柳面无表情的说着狠厉的话,接着直接将戚随的乾坤袋拿过来,“你不会以为我想掏出来什么吧?放心,我还没那么愚蠢。同样的错误,相信你也不会再犯一次,对吧。”   沈惊柳这话虽是疑问,但却充满肯定。   只见他晃了晃那绣着青莲的乾坤袋,顿时一股独特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接着,沈惊柳又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袋粉色的粉末,往空中一撒,那香气瞬间就消失不见。   而后,一道粉线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线很细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沈惊柳没多言,直接往前走去。   “戚大哥,你那蛊虫是南疆的噬魂蝶吧。”   江无歇看着那道白影,突然回头冲一言不发的人道了句话。   他表情天真无邪,笑的时候梨窝浅浅。   人畜无害。   戚随却突然眼皮跳了一下。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戚大哥,你别不说话啊,你和玉掌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等下会受雷刑啊?”   作者有话说:   敲黑板:师尊和江二的感情转折是在收了徒弟以后,现在就是江二单相思,师尊特别恨他。   但是,江二没有杀害师尊! 第29章 尘埃落定   “你什么意思?”戚随终于是开了口。   江无歇冲人微微一笑,挑着眉梢道:“没什么意思啊。玄天宗给触犯宗规的弟子惩罚不就是雷刑吗?   就算你不是玄天宗的弟子,但在玄天宗的地盘上,难道不应该按照玄天宗的规则来吗?”   他说话时眨着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倒映着戚随的影子。   戚随呼出一口气,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儿落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不过是雷刑而已。   就算是玄天宗又能怎样呢,他师傅不开口,没人敢伤害他。   江无歇见他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倒也不恼,仿佛他听不听都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笑笑后,他拉着捆着戚随的绳子,径直的朝沈惊柳走过去。   “掌教。”   沈惊柳停在一堵墙来。   江无歇迈过脚下的花草,走到他身边。   沈惊柳回头,瞥了眼戚随,淡淡道:“你师傅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戚随不应。   “你可以不说,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但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沈惊柳仍旧淡淡的一句。   接着,他便召出“傲霜”。   通体雪白的剑随着沈惊柳的动作就这么往空中一划,一道银光乍现后,前方竟直接的显出一条羊肠小道来。   接着,已经消失的粉线又重新出现。   沈惊柳说了句跟上,径直走进小道里。   这条小道四周皆有高墙围堵,砖头缝隙里还渗出些深绿色来。   那是青苔。   不仅墙上,几人脚下的小路缝隙里也全是这些东西。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沈惊柳停了下来。   突然浓雾渐起,肆虐的朝他们袭来。   铺天盖地。   捆仙绳的一端在江无歇的手中动了动。   他眸子里闪过凌冽,伸出手放出一丝魔气来。   看着那缕黑色的魔气彻底从戚随的指尖钻进他的身体后,江无歇笑了起来。   而没一会儿,那绳子另一端的戚随便不再动弹。   “别动。”前方的沈惊柳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此处雾气浓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你拽着我衣角,看好戚随,切勿走散。”   没回头看江无歇,沈惊柳只盯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警惕的扫过每一处角落。   江无歇点了点头,乖巧的将手伸出来扯住沈惊柳的衣角。   沈惊柳适当的收回了手。   江无歇看着已经被藏到宽大袖袍里的手,想起方才那像白瓷一样透着青色血管的腕骨,不自觉的暗了几分眸子。   魔气是用来控人心神的,对人本身没什么害处。   被控制住的戚随没了思想安分了好多,在江无歇的扯动下乖乖的跟着两人行走。   这条突然出现了大雾的小路走着顿时变得艰难起来。   不过沈惊柳到底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这迷雾阵是玉生烟搞出来的他几乎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而把迷雾阵破开后,另一端站着的必定是玉生烟无疑。   寒冰阁位于西北角,因为常年冰冷加之原始森林茂密,因此,久而久之在这里居住的修真者就逐渐的摸出了一套用幻境和迷雾来修炼的法子。   经过时间的变迁后,这些修真者群体修炼壮大,为了方便统一管理,他们便索性建了一个门派,用来修炼顺便教导西北民风。   而这个门派便是如今的寒冰阁。   当然,它最拿手的也便是这幻境和迷阵了。   寒冰阁阁主的任选是从数十名弟子中找出修习幻术较为厉害的几个,而后综合考量她们的人品处事以后,最终留下的那个便是下一任的寒冰阁掌门。   可显然,这次的任选出了差错。   玉生烟确实是众多弟子中幻术当属上乘的那个,可现在来看,她的人品却丝毫配不上她的实力。   “玉生烟,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自己的弟子替你背罪,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沈惊柳望着苍茫一片开口。   他的声线清冷,不知是否因为用了内力的缘故,穿透力极强。   玉生烟一定听见了。   可她并没有说话。   雾气的另一端,蓝袍罩纱的貌美妇人正对着雾气输出自己的灵力。   萤蓝色光缓缓的从她的手掌心输出来然后传到雾气里。   她的鬓角和额头的碎发处都沾了汗珠。   柳叶眉也拧成八字。   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师傅...”她一旁,一身鹅黄长裙的女子站着,看到妇人的神色,满是担心。   “我无妨。你且记住,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做的这件事。   就算是现在沈惊柳已经发现,也要一口咬死了是你大师兄。   戚随那小子,安置他多少次了,做的时候小心点,他偏偏如此心大。   上次若不是我多准备了些噬魂蝶,如今咱们寒冰阁哪里能抵得过落宁塔成功晋级!   那噬魂蝶只是能摄人心魂,对人本身没什么害处,我也是特地的查了古籍才敢用的。   咱们寒冰阁已经日渐没落,若我再不想点法子让咱们在试剑大会上闯出点名声来,到时候,恐怕寒冰阁真的要从修真界除名了。   你们也是的,但凡平日里多用点心,修为多上升一些,我何苦如此!”   妇人额头汗珠不断,但嘴却一刻不停歇。   “你过来。”妇人终于说完自己的话,叫了声身后的女子。   低头敛眉的女子顺从的走了过去。   “在这里给我撑住。”玉生烟命令道。   “师傅?”女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可置信的看着玉生烟。   “别废话,照我说的做!”见女子不动,玉生烟又呵斥了一句。   女子被猛的拉了过来,径直的挡在了玉生烟的前面。   在和破开雾气的沈惊柳面对面后,她还是不肯相信平日里那个眉眼慈蔼的师傅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玉生烟呢?”   沈惊柳并没有讶异对面站着的不是玉生烟,他眉眼冷淡,右手握着傲霜,盯着女子。   “我...我不知道。”女子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   接着,她瞥到了江无歇身旁的戚随。   “大师兄?!”女子惊诧。   “哦?这是你师兄啊。我还以为,这门派里没几个同他交好的人呢。”   江无歇笑笑,然后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绳子。   女子很快认出来这是捆仙绳。   “你们—”   “这位姐姐,你大师兄犯了大忌,却又不听管教,所以只能这样捆起来了。”   女子话到一半,被江无歇抢了先。   “什么...”她看着有些呆头呆脑的戚随,瞬间失了神。   正此时,身后雕梁画栋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位貌美妇人。   “呦,我当是谁呢,原不想是沈掌教光临啊。”   妇人扭着腰迈着小碎步,一步一个台阶的走到几人身旁。   “玉掌门。”沈惊柳拱手行礼。   女子瞪着双大眼睛看着玉生烟。   后者不慌不忙的也冲沈惊柳行了礼,而后又缓缓起身。   一双美眸顾盼生姿,目光潋滟的盯着沈惊柳。   “沈掌教有何事请教啊?”   玉生烟挽了挽自己鬓角的碎发,一脸的无辜样。   眼尾还带着点微微的红,风情万种。   “带过来。”沈惊柳不为所动,直接转过头示意江无歇将戚随带过来。   江无歇会意。   扯过绳子将戚随拽过来。   将戚随带到最前面的之前,江无歇偷偷的挑了挑手指。   碰到绳子后的指尖瞬间一抹黑涌进去。   原本安静的人突然晃了下身子,而后开始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虫子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羽吹雪不是我伤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被—”   “混账东西!”   但还没说完,疯癫的人就被玉生烟一掌击倒在地。   玉生烟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人,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呸!亏我生养你这么多年,你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简直有辱门派!我闭关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了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心眼!”   玉生烟伸出手指着地上的人,恶狠狠的道。   一旁的女子看的缩了缩脑袋。   她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沈掌教,真是见笑了。出了这等逆徒,简直是家门不幸啊。您放心,我定会赏罚分明,不会容忍这戚随继续为非作歹。”   玉生烟不好意思的冲沈惊柳一笑。   “掌教。”江无歇小声的叫了下沈惊柳。   后者没回头,只是感受到被人勾住袖角后,瞥了瞥眉,什么也没说。   “事情出在玄天宗门下,自应由玄天宗来处理。慧空大师也已说过,抓住了人后要交给她亲自处理。玉掌门,你也说了是逆徒,那这等逆徒,怕是你们门派也再容他不得了吧。”   ...   “今日比试,我希望不要再出现像两日前的情况,一经发现,即刻取消比赛资格。   你们前来比赛,代表的是你们的门派。你们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代表着你们门派的所有所为。想要作弊前希望诸位先想好再决定。”   比武台上,沈惊柳看着台下一众弟子,眼中带霜,冷冷的扫过每一个人。   两日前,戚随被玉生烟交到了慧空大师的手里。   在受了足足三十下落宁塔的看门家法抽灵鞭的伺候又加上寒冰阁的冰锥打击后,被玉生烟唤来两个弟子遣送回了寒冰阁。   不过这件事看在寒冰阁的面子上,沈惊柳并没有公之于众。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虽然没说,但莫名其妙的戚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遣送回去,还受了很重的伤,当即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事儿就是戚随做的。   当即,人们对寒冰阁的印象就更加不好了。   玉生烟这次是失了一大算。   “真是岂有此理!”飞絮阁中,玉生烟猛的拍了下桌子。   她一旁,那个鹅黄长裙的女子依旧立在身旁。   “你先下去吧。”玉生烟看了眼有些颤栗的人,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女子如释重负,连忙带着门跑了。   “莫离,你过来!”玉生烟对着空旷的大殿喊了一声。   接着,一红衣女子从门外进来。   “去查查那个林十五什么来路,敢卖假的噬魂蝶给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真正的主线要开始了!   林十五是化名哦~   之后就会牵扯到前世,前世的一切其实都是有预谋的 第30章 惊雪一舞   试剑大会进行到最后的几天,作为压轴的顾惊雪总算是上了场。   她这一战是对阵的刚好是洛凝脂。   昨日洛凝脂和江无歇分别抽中了明兰堂的林峰和昆仑山的楚故渊。   不过,由于楚故渊因为身体原因弃赛,因此,江无歇不用比拼就直接进入了半决赛。   而险胜的洛凝脂则还要和顾惊雪进行比拼。   如果洛凝脂赢了顾惊雪,他才有资格进入半决赛,如果输了,便是止步于此,成为试剑大会的第八名。   洛凝脂自然不会让自己输。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的父亲让他同意自己来玄天宗拜师学艺,他怎么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呢。   他必须拿第一,这样才能拜高台上这个清冷孤傲但确实有一身本领的沈惊柳为师。   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天底下,八荒四海,三界之内,还没有他洛凝脂得不到的东西。   只闻一声钟鼓鸣,橙色长袍的少年和一身月牙白罗裙的女子分别从比武台的两边阶梯上走上来。   “玄天宗顾惊雪,请多指教。”   “点苍山洛凝脂,多指教。”   按规矩行了礼后,两人又退到自己的位置上。   “试剑大会第十场,玄天宗顾惊雪对战点苍山洛凝脂,比赛正式开始!”   小童一声长喊,这场比赛终是拉开了帷幕。   洛凝脂和顾惊雪比起来,虽实力要在她之下,但也没差到哪里去。   强强对决往往是最有开看头的。   台下的弟子们都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点儿。   但江无歇却不这么认为。   他只是盯着洛凝脂手中那把银白长剑,笑了笑。   这笑带着点邪气,而且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旁的几个弟子看了,皆是疑惑不解。   但又觉得江无歇这个人太过可怖,隐瞒实力不说,还笑里藏刀,于是几人手拉手的又往一旁挤了挤。   金奎剑已经渐渐的泛起了黑气。   洛凝脂看不到,顾惊雪看不到,这些仙家修士看不到,但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作为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开创魔界新纪元的魔尊,这样的动静怎么会逃得过他的眼睛呢。   更何况,这剑里的人出来后,还会成为他之后手下的得力干将。   对于自己的下属,他怎会不体恤,不关心。   “呵,好戏要开场了。”   看着台上提着剑朝顾惊雪冲过去的洛凝脂,江无歇嘴角一抹邪笑出现。   沈惊柳看到了这抹笑。   他总觉得有些东西开始摆脱了他的控制,但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却说不出来。   江无歇好像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而台上,顾惊雪和洛凝脂正打的热烈。   只见洛凝脂狠狠的提剑往顾惊雪的头上那么一劈,顿时一白光大闪。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间,顾惊雪早已召出自己的佩剑“杯无”迎了上去。   两人力气都不小,因此现在是不相上下。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洛凝脂渐渐有些坚持不住了。   “喂,你是不是不行了啊?不行的话你可记得要认输啊,我可不想被人说是欺负你。”   顾惊雪看着双腿有些滑动的少年,开了口。   “少废话,别以为你比我厉害多少!”   但显然洛凝脂并不领她的情。   “喂,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也没必要这么冲吧,真像个娇气的小姑娘!”   顾惊雪在玄天宗里好歹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在家族里也算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主,现如今被一个门派外的人给呵斥教训了,她心里顿时火气就冒了上来。   “好啊,洛凝脂,姑奶奶我可记住你了!   别以为你是点苍山的少爷我就不敢拿你怎样!试剑大会比的是实力,今天姑奶奶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规矩!”   说着,猛一低头,直接就伸腿朝洛凝脂的膝盖过去,接着,把佩剑收回。   洛凝脂反应迅速,没有被踢到。   两人结束僵持,两两对望。   “这两个祖宗碰到一起,完了...”   而台下,着青衫的女子看着台上的两人,默默扶额。   “呵,教我规矩?顾惊雪,你恐怕还没有那个本事!”   洛凝脂冷哼一声,接着就是仰天一声长喊。   “破金斩!”   又是这一招!   对面的顾惊雪嗤笑一声。   洛凝脂用这招对付江无歇的时候,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江无歇在这里倒下,她顾惊雪可不会。   就见那厢洛凝脂还在吸取天地灵气来化成破金斩时,这厢顾惊雪就已经提剑起式了。   月牙白的倩影如同一只雏燕般的轻盈,随着她足尖点地,玉手握剑,手腕也跟着轻轻旋转。   先是挽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剑花,接着,剑刃白光一泛,原本仍看着赏心悦目的舞剑就变成了急具攻击性夺命招数。   剑光闪闪,却和这抹白色的身影相融合。   接着,就见顾惊雪弯腰提剑一指,剑刃对着乌轮,而后又是一个转弯,青剑随着顾惊雪的动作划出一道道的青光。   最后,顾惊雪挑着周围跟着她一同舞动的风,做飞仙之状,直直的朝洛凝脂刺过去。   周围风凌冽,一下就破除了洛凝脂攻过来的破金斩。   以风为障,为攻击物!   这乃玄天宗六大剑法中的惊风白日。   玄天宗六大剑法讲究层层递进,前一个练不好,想要练习后一个那是不可能的的事情。   顾惊雪舞的这套虽然仍有多出瑕疵,但能在这个年纪舞成这个样子已经实属不易。   当然,也因为她这一舞,“惊雪仙子”的称号在修真界又更加响亮了起来。   长老位上的几人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顾惊雪。   “这个顾惊雪当真是不错,若是可以,当真是想收她为徒,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去归雪峰修炼了。”   纯粹的赞许声传来。   浮雪看着台下的那个妙龄女子,心里是越看越欢喜。   “你?浮雪师妹啊,你就别想了,我看啊,这顾惊雪多半是奔着掌教师弟来的。”   蜚零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准时响起。   浮雪被气得七窍生烟。   美眸中满是火气,“蜚零,我敬你是我师兄,所以才隐忍到现在许久。   你要是真的觉得无聊没有事情干能不能去帮师兄分担点门派中的事物,或者在你空青峰上种点花花草草,干点什么都行。   别一天天的像个苍蝇一样的嗡嗡的在我耳边飞来飞去,你不嫌烦我嫌!”   浮雪语气很冲,但碍于众多掌门在此,不好发作,因此只能压低了嗓子说话。   浮雪声音本来就不如平常女子的透亮,如今压着嗓子更显得她低沉沙哑。   蜚零倒是没说什么,看着凑近的貌美女子,他盯着她耳垂上的和田玉珰看了许久,在女子发现之前,把自己的视线瞥开。   沈惊柳目光不变,神色也不变。   仿佛玄天宗出了个这样天资过人的弟子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他仍旧板着一张脸。   台下的顾惊雪已经直逼洛凝脂了。   电光火石间,后者却徒手挡开了顾惊雪的攻击。   一挥臂,周围带有攻击力的风全都换了个方向,直直的朝顾惊雪过去。   “划拉”一声长响,顾惊雪被吹倒在地,青剑插在比武台上帮自己稳定身形。   她被吹了好远,前方划出来一道长长的痕迹。   洛凝脂在风中抬头,他红着一双眸子,不由分说的就是干。   手中剑的魔气再也藏不住,从剑中跑出来,凝聚成黑色的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最后洞化成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人形。   人形抬手,魔气从他的身躯里逃离四散。   弟子们四下逃散。   诸派掌门连忙掏出个子的家伙事开始应战。   钟离问道用内力加持过的嗓音喊着弟子们镇定下来。   江无歇混在慌乱的人群中,低头勾了勾唇角。   接着,他又重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又很快镇定下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他拿出了那把桃木剑。   桃木剑上有灵气,这些邪祟不敢靠近。   魔气越来越多,台上的顾惊雪早已经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好在被洛凝脂用金奎剑劈下来之前被浮雪眼疾手快的救了起来。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她又握着杯无加入了战斗。   洛千里则悔不当初。   他看着被魔星金奎控制的宝贝儿子,皱纹纵横的脸上无措而慌乱。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为了一点儿便宜冒这个险。   回想起那日,洛凝脂询问金奎剑的事情,他黑着脸的凶了人一顿。   之后的几天,更是理都没理他。   没想到,那日,竟成了父子俩最后一次正常的交流了。   点苍山历代掌门最后皆因贪欲过大导致金奎剑失控而死。   他本意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用这把剑的。   可谁知道,那日选剑,他就偏偏看中了这把,无论好说歹说,就只要这把。   洛千里爱护这个儿子爱护的那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孩子固执,他也无奈,只能同意。   但他还是隐约有些不放心。   后来点苍山接纳了一个前来拜师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叫林十五,他说自己有办法能让魔星金奎不再躁动,并且永久封印。   年轻人见多识广,说了许多洛千里不曾听过也不曾见过的东西,为了证明自己所说属实,他还特地让洛千里派人去验证。   结果全都一一对应。   久而久之,洛千里便相信了这个年轻人。   林十五动手那天他特地去监督,从开始配药到之后封印在洗练池里,他一步都没走开。   而之后净化完毕了,他也曾激发自己的贪念来使用金奎剑,但并无任何事故。   可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洛千里不得其解,但心里却隐约觉得和林十五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洛掌门,这边来。”   正思索间,沈惊柳适时的出现了。   “沈掌教,救救我孩子!救救凝脂,求求你了。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就这一个孩子了,沈掌教...”   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般,洛千里连忙抓住沈惊柳的胳膊不放。   “洛掌门放心,沈某会处理妥当的。眼下,您还是先躲避吧。”   沈惊柳用力的挣脱开洛千里的束缚,转身离开。   到了魔星金奎面前时,整个比武台已经被搞的不成样子。   绸缎和钟鼓七倒八歪。   “汝乃何人?”   浑厚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沈惊柳看着眼前这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不言语。   魔星金奎,之后的魔界大将金奎。   魔尊江无歇最得力的手下干将之一。   沈惊柳想到前世同样的场景,不由的暗了眸子。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章节名发错了,现在审核中╰(???)╯ 第31章 魔星金奎   风声呼哧,但白衣人却执剑而立。   他衣袍纷飞,身形修长,背脊挺得笔直,一双蝴蝶骨从后面显出。   墨发飞散,当真是九重天上仙,举世又无双。   “汝乃何人?”   金奎又开了口,声音浑厚,像是穿过亘古的时光长河传来。   “玄天宗掌教,沈惊柳。”   “玄天宗?”   金奎疑惑,他翻遍记忆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叫玄天宗的门派。   “呵,不成想我竟被封印了这么多年,这修真界什么时候出了个玄天宗都不知道。”   他自嘲一笑,脸上顿时显出些无奈来。   “世事无常,变化万千,三界之中,多个东西少个东西,也不是要每个人都注意的。”   “哼,小子,你倒是看得开。”   沈惊柳:...   金奎也不恼,他被封印了近千年,窝着的一肚子气也早就已经在这千百年的时光中被消磨殆尽。   如今终于重获新生,一切都不能焦躁。   他现如今只剩下灵体,没有肉身,而刚好,这个被他操控的少年和他的灵体意外的契合,他需要这具身体。   可对面的男子好像不太愿意自己占据这具身体。   “呵,名门正派,真他娘的恶心。”   金奎“淬”了口唾沫,就算被封千年,外面世界变化多端他一概不知,但对于这些修真界的正派仍是满心的愤懑。   想他只是一个铁匠,满心欢喜的造就自己的神兵,就因为兵器过于厉害,有破风之势,便被有心人举报最后落得个被名门正派联合绞杀的下场!   他一辈子从未过什么恶事,却被人如此对待。   既如此,这正派,这修仙,不入也罢!   金奎的魔气波动更甚了。   洛凝脂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开始“嗷嗷”大叫起来。   魔气冲天,形成一个黑紫色的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好多建筑和弟子都被卷了进去。   江无歇现如今的实力也抵挡不了这么厉害的金奎。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脚上防止自己被这强风吹走,然后艰难的迈开步子走到了沈惊柳身旁。   白衣人依旧临危不乱。   稳稳的站在原地。   “掌教!”江无歇大叫了一声。   风太大,他怕沈惊柳听不见。   “你怎么来了?”后者转头,看到他,有些惊讶。   “掌教,这厮太过厉害,我来帮你!”   江无歇顶着风,艰难开口。   这风实在太大了,漩涡中还闪着雷电。   “你来帮我?你如何帮我?”   沈惊柳看着少年,只觉得气愤。   这个江无歇,怎么会上赶着叫人打呢!   “掌教,我知晓他的弱点。”   江无歇又道。   沈惊柳这次没及时回话。   他有些试探的看着眼前人,心里却是想着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上辈子的时候,金奎来犯,也是他和江无歇一起联合击败的。   只不过不同的是,上辈子他都打了一半了这家伙才跑过来,这辈子却是打都没打的就过来了。   沈惊柳一阵无语。   怎么江无歇这辈子怎么着急送死呢?   他可是费尽了心思的才说服自己保护他的,这江无歇能不能有点道德心啊!   怎么比上辈子还要蠢啊!   但江无歇可听不见沈惊柳的吐槽。   他只觉得就算眼前这个金奎是自己日后的得力干将,但该往死里打还是要往死里打。   手下哪里有自家师尊重要啊。   若是金奎今日伤了沈惊柳,江无歇笃定,他一定会直接把金奎给杀了的。   “你们两个,在这里打什么哑谜呢!小子,就算你徒弟现在上来帮你,也已经完了!”   金奎看着下面默默不言语的两人,嗤笑一声。   “哼,金奎,你莫要猖狂,等下被打的满地找牙的是谁还说不定呢!”   江无歇冷笑一声。   金奎不再废话,大呵一声“猖狂小儿”,当即就控制着洛凝脂的身体冲了过来。   因为有金奎的加持,洛凝脂不知比平时矫健了多少倍。   又加上点苍山那绝伦的脚上功夫,洛凝脂顿时只剩下一道残影。   江无歇连忙跑上来,“掌教,他的眉心,是弱点!”   大喊一声后,被操纵的洛凝脂已然冲到了两人面前。   沈惊柳一把提溜起江无歇,然后御剑飞在半空。   眼下情况紧急,沈惊柳没心情询问江无歇为什么会知道金奎的弱点,他控制欲着傲霜飞到一处山洞,把江无歇放了下来。   “你在这里安分的待着,别再出来。我可不想等下还要去救你。”   话罢,沈惊柳便化作一道白影向金奎飞去。   洞里面还有好多的弟子。   这些人多半是刚刚受了伤或者本身实力不济贪生怕死的。   平安喜乐还有魏北沚也在里面。   魏北沚实力还不错,但平安喜乐不行。   因此,他便选择了留下来保护两人。   三人终于看到了消失不见的江无歇连忙的就冲了上来,“江二哥,你方才去哪里了?可是叫我们好找!”   喜乐看着江无歇,担忧的开口。   说着,还上下打量一番,生怕他受伤。   “我没事,方才太过慌乱,不小心与你们走散了,好在掌教及时出现救下了我。”   江无歇看着这担忧的三人,柔声安慰。   “沈掌教?那他现在在何处?”   喜乐一听,连忙往洞外看。   可外面除了走石飞沙什么都瞧不见。   金奎的力量太强了,若不是这个山洞有钟离问道等四位长老的术法保护,估计也是难以保全。   “和金奎对战。”江无歇看了眼洞外,神色凝重。   剑器铮鸣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   外面是一场激战。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下。”   江无歇沉着张脸,良久,缓缓开口。   “江二哥!”喜乐一把上来拽住他,“你去能做什么?沈掌教都说了让你留在这里安分点,那金奎是咱们能对付的住的吗?外头还有好些掌门,还有惊雪师姐他们,他们会打败金奎的!”   “是啊,江二哥,他们一定可以成功的,你还是和我们好好的呆在这里吧。”   平安夜凑了上来,说着,还偷偷伸手拍了下身后木楞的魏北沚。   后者立刻领会,“江二,保重。”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喂,魏北沚,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喜乐一下子就恼了起来。   “阿沚,你—”平安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原本是想让魏北沚跟着一起劝人的,怎么...   倒是江无歇,听了魏北沚的话后,不由一丝诧异。   最后,这诧异收敛,他看着魏北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踏进飞沙中。   “平常,你看看你教的好朋友!”眼见人消失不见,喜乐转头把怒气儿全都发在了自己的阿兄身上。   白了眼魏北沚,自顾自的坐到一旁的石头上生闷气儿去了。   “阿沚,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平安也有些恼怒,他不理解眼前的好友怎么会想着让江二哥赶去送死。   “江二一门心思的扑在沈掌教身上,你若不让他去,他才会真的不安生。”魏北沚淡淡开口。   “可是—”   “平安,倘若有一日我深陷险境,你当如何?”   魏北沚却是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陡然凌冽起来,盯着平安。   “...”平安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一脸释然,“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   再看这边,江无歇赶到的时候,沈惊柳已经不知道和这魔星金奎激战了多久。   他的白衣都已经染上了尘灰。   江无歇前脚刚刚接近比武台,沈惊柳后脚就从空中落下来。   好在钟离问道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多谢师兄。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沈惊柳微微的央躺在钟离问道的怀中,虚弱的道了声谢。   他现在有些脱力。   就算重来一次,金奎的实力还是让他感到为难。   尽管已经知道了弱点在眉心,但想要接近他仍旧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点苍山的轻功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数一数二的,金奎的实力,使得洛凝脂直接就练成了最后的凌波微步,这更加使得他难以对付起来。   若不是钟离问道他们帮衬着,他一个人,估计早就不行了。   “真是该死!”想到这里,沈惊柳咒骂一声。   重来一世,他对付起这个金奎来竟还是有些吃力。   如果这样,那之后要怎样才能应对玄天宗灭门啊...   “师弟?”钟离问道很快感受到了沈惊柳的情绪波动,他有些担忧。   自己这个师弟向来最为沉着冷静,如今波动如此,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排解的事情。   想着,他又开了口:“你怎么了?”   可这些在正常不过的举动,因为错位的缘故,在江无歇的眼里却变成了前者紧紧抱住他,而沈惊柳在羞涩回应!   “钟离问道...”江无歇眸子瞬间暗沉下来,他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开口:“是你先招惹我的,既如此,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又看向已经起身的沈惊柳,“师尊,你可真是会给我沾花惹草啊。”   玩味的一句,而后,他又连忙换了副面孔。   在蜚零和浮雪催促了沈惊柳和钟离问道两人三次后,他冲了上去。   “掌教!”   沈惊柳随即回头,在看到来人后,立刻瞥了眉,“不是说让你好生待着,如今怎么又过来了?我说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真想气死人不成?”   江无歇跑到他身边停下,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道:“掌教,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着多个人多个帮手啊。”   “哎呀,你们到底能不能来了?!金奎还没打完呢,有什么想说的处理完这个魔星后再说行不行!”   浮雪看着台子上不动的三人,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哪里都能说起话来!   几人连忙停止发话。   “你在这里给我待着,回头再来惩罚你!”   沈惊柳冷冷的瞥了眼江无歇,而后又提起剑和钟离问道一同加入恶战!   被控制的洛凝脂修为一下子提升好多,待着金奎来无影去无踪。   几人围成一圈在空中,都屏呼吸,生怕错过了他的位置。   找不出破绽,就没办法打败金奎。   江无歇在台下,却是能将金奎的踪迹看的一清二楚。   好歹是下属,了解是作为他们领导的第一步。   金奎在操纵人的时候喜欢通过对那人注入魔气来提高他的修为,从而来使出那人最拿手的绝招。   可是这个方法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低等魔族的魔气瞒不过高等的魔族。   金奎成魔完全是半路出家,他血统并不纯正。   因此,那些魔气的走向根本瞒不过江无歇这样一个拥有最纯正血统的魔族。   看着那些金光绕黑丝的魔气,江无歇随手抄起一旁的石头扔了过去。   接着,只听得“嘭”的一声,被附身的洛凝脂就摔了个狗啃泥。   说时迟那时快,沈惊柳连忙飞驰而下,一甩捆仙绳,就直接把倒在地上的人给束缚了起来。   虽然金奎是魔,但他附身的洛凝脂却是个修仙的人。   因此,只要金奎不出来,这捆仙绳就能把他束缚在洛凝脂的身体里。   台上的人扭动着身躯挣扎,却不想,一纹着银云的白鞋出现在自己眼前。   金奎抬头。   就见神色冰冷的沈惊柳直接提着剑刺向了他的眉心。 第32章 拜师大典   悠悠钟声,从山巅传来。   青华大殿里,各大门派的掌门和弟子鱼贯而入。   不一会儿,钟离问道四人也陆续赶来。   而又约摸片刻后,一青袍小童缓缓而至。   小童站在大殿上方的云纹长椅前,扬声道:“沈掌教到!”   随后,一墨发银袍的男子御剑从门外飞来。   而后在青华殿的门口收起了傲霜,踏过门槛,款款而至。   热闹而喧嚣的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是屏气凝神,侧目望着这个仿佛从九重天上来的神仙。   不得不说,今日的沈惊柳穿着打扮确实仙气飘飘。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   平日里的沈惊柳虽然也是一袭白衣墨发,清冷拒人千里之外,但也只是清冷。   今日在外头披上件银色的流苏长袍,头戴云纹发冠后,整个人身上的那股仙气儿就更明显了起来。   又加上眉心那殷红的莲花状掌门印记,桃花眼低垂留恋间,更生得几分妩媚。   江无歇匿在人群中,目光炙热。   今日是拜师大典。   每八年一次的试剑大会,最后一天都会用来做拜师大典。   但这次却不同于往日。   因为变故横生,因此,今年的试剑大会提前结束了两天。   原本应该进行决赛的人不分胜负,一率可以拜师。   江无歇刚好位列其中。   那日金奎突现,江无歇暗中帮助沈惊柳除掉了这个麻烦,虽然这件事他们并不知道,金奎消散的魂魄也被江无歇特地的用聚魂袋给装了起来,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形象与地位在几人心中提升。   尤其是钟离问道和浮雪两人,对这个从破破的清苦崖来的外门弟子很是满意。   回来的路上,还一直夸个不停。   若不是沈惊柳面色不善,浮雪怕是当即就要让江无歇去她的归雪峰小住了。   “诸位掌门道友,出于对弟子们的安全考虑,此次的试剑大会被迫停止。还望诸位不要谅解。”   沈惊柳站在大殿中央,淡淡道。   好在这些修真界的掌门也都是明事理的,因此,他这番话后并没有人出来反驳。   沈惊柳抿嘴转身,朝一旁的青袍小童点点头。   后者立刻会意,又扬声道:“拜师大典现在开始!”   清亮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   接着,一群弟子按照拍好的名词跪在大殿中央。   拔得头筹的自然是顾惊雪。   之前和洛凝脂一战,因为中途洛凝脂被金奎附身,因此那一战并不说数。   而之后在和金奎的战斗中,顾惊雪率领众弟子有组织有纪律的保护了各派掌门和受伤的弟子,同时又给金奎以重击,综合考量后,诸位掌门一致同意给顾惊雪第一的成绩。   虽然这里面也有些人不满,但没人敢说什么,或者说,说了也无济于事。   顾惊雪第一,按照规矩,自然就有了择选师傅的资格。   她跪在大殿中央,紧张的握着自己的裙摆。   到底要选谁做自己的师傅,她心里早就有了人选,而这个人选,她已经在心里藏了好几年。   “顾惊雪。”上方传来一道男声。   顾惊雪问声抬头。   “你且起身。”沈惊柳看着眼里缀着星星的女子,淡淡开口。   顾惊雪起身。   手腕上的那串铃铛相互碰撞着泠泠作响。   “整个修真界的掌门几乎全在这儿了,想选谁便到谁身边去吧。”   沈惊柳又道。   顾惊雪听他言罢,几乎没有一刻的犹豫,径直的跪了下来,“掌教,弟子不想离开玄天宗,从进了这玄天宗后弟子就一直想着日后能为玄天宗做一份贡献,弟子...弟子想拜入蜚零长老的门下。”   脆亮的女声在大殿里绕梁,众人惋惜着顾惊雪的选择。   而那把梨木做的玉龙戏珠的长老椅上,那个一直阖眸养神开着小差的男子却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蜚零有些讶异,按理说他不收徒弟吊儿郎当的名号应该在这修真界打的也是响亮,哪里有弟子敢拜入他的门下,不被他逗弄糟蹋就算好的了。   可眼下,就一个女子,跪在青华殿的正中央,说着要拜自己为师的话。   蜚零一时间来了兴趣,侧目去看下方的女子。   只见正中央,一身红白相间长裙的女子正看着沈惊柳,眼神毫不避讳。   见蜚零望了过来,也是又和他对视,避讳更少了几分。   蜚零的讶异又多了几分,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哪个人能直接和他对上视线的。   他生的一双异瞳,眼睛里的瞳仁是一黑一金。   从小大家都说他是不祥之人,说他一双异瞳,克死了他的爹娘。   可异瞳能通古今,知未来。   他爹娘是因为想要谋反犯了大罪皇上恼怒才会被官兵杀害。   就算没有他,他爹娘的死也是早晚的事情。   可偏偏因为这双异瞳,他从小便颇受别人的嘲笑和惧怕,无论到哪儿,都是避而远之。   因为整个九州大陆,整个修真界,就只有一个人生了这样一双异瞳,而那人就是已经死了四千多年的魔界尊主—落无声。   在落无声的那个时期,整个九州大陆的修士和百姓都苦不堪言。   因为落无声作为天上地下第一个到化神期的魔,修为高深的可怕。   捏死别人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喜欢上了楼兰宗当时的大弟子,被称为“少华仙君”的白若风。   这楼兰宗自然不愿意了!   白若风是谁啊!他可是近来被誉为最有希望飞升上仙界的人了。   楼兰宗怎么能容忍这样的香饽饽落到别人手里呢?   尤其是魔君手里!   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白若风自然也是一百万个不愿意。   想他堂堂楼兰宗首席大弟子,怎可屈居人下做个禁脔!   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可眼瞅着要人的日子快要到了,诸位长老们又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正此时,巡视宗门的弟子却突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那弟子满头大汗,指着外面的那座落云亭就道:“掌门...落云亭...有个弟子和大师兄长得十分相似!而且,是个,是个杂役!”   他这话一出,原本焦虑的楼兰宗突然就拨云见日了。   大弟子不行,但杂役行啊!   每年楼兰宗这么多杂役,少他一个也不是少!   更何况,为楼兰宗做贡献,他理应感到荣誉才对!   于是,众人一合计,便在送人那日将小杂役藏起来给了落无声。   这小杂役性子很倔,知道自己被门派当做礼物送给别人后,硬是在轿子里闹腾了好久。   若不是喂了蒙汗药,他估计还要再闹腾一阵。   可喂了蒙汗药的小杂役被送到落无声面前的时候依旧没有解药。   他只是缩着自己的身子,以此来期望自己能好受点。   俊俏的魔君瞬间就发了怒,他看着那个无力的缩在角落小杂役,顿时火冒三丈!   楼兰宗欺骗了他!   于是,愤怒的魔君瞬间就提起了兵器想要去端了楼兰宗。   结果,前脚还没迈出这殿的门槛呢,后脚就被那个原本还虚脱的小杂役叫住了。   “你以为你自己就能把整个楼兰宗给端了?一把年纪了,只长个不长脑子。”   小杂役长得水灵灵的,吃了蒙汗药后更加妩媚,可那张嘴却是毒的吓人。   愤怒的魔君顿时停住了脚步,来到小杂役的面前。   那夜,小杂役凭着自己的一张嘴巴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而后的日子,小杂役便在这魔界住了下来。   时间一长,这魔君竟真的和这小杂役生出了情愫来。   可惜好景不长,楼兰宗野心很大,一心想要抄了魔界。   而白若风成了掌门后,这野心更是只增不减。   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落无声受了很重的伤,最后一刻,他握着兵器半跪在尸山血海中,等着对面的白衣人来最后一击。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他怀中和脸上多了股温热。   小杂役为他挡下了最后一击。   然后被白若风一剑刺穿了心脏。   落无声胜当即大脑一片空白,他捂住小杂役受伤的地方,可无济于事。   鲜血依旧汩汩流出。   “傻子,一个小小的楼兰宗就把你打败了,输了这战,以后也别来见我了。”   最后一刻,小杂役笑着闭上了眼。   失去了爱人的落无声瞬间失控,转眼就灭掉了楼兰宗。   而后,他又灭了许多和他作对欺负过小杂役的门派或家族,一统了整个修真界。   之后玄天宗第一代掌门人出世,联合蛰伏许久的众门派一起灭掉了这落无声,将他的魂魄扯碎,分别封印在六处禁地。   而玄天宗也因此一战成名。   当这掌门位传到蜚零师傅那一代的时候,这异瞳魔君的传说已经落了层灰,湮没在长河里了。   可后来,因为蜚零的出现,这个传说又重新被拉了出来。   上一任掌门鸿鹄真人害怕异瞳生事,便收留了他来玄天宗。   并对他悉心教养,为了避免麻烦,特地给他那金色的右眼制了一个假的黑瞳仁。   一直到现在,除了他师傅,他右眼是金瞳的事情都没有人知道。   蜚零的兴趣来的更浓烈了。   他盯着下面的顾惊雪,笑道:“那你是看上我哪点了呢?这么想着拜我为师。”   作者有话说:   蜚零也是有cp的哦~算是本文的副cp了!(小可爱们能猜到吗)   还有,钟离问道不喜欢师尊哦,就纯属的哥哥对弟弟的爱护,以后会说为什么的。 第33章 收徒   “回蜚长老,您可还记得多年前在千面山那处桃树下发生的事。”   顾惊雪没回答蜚零的问题,转而又跑抛出了个问题给他。   这可让蜚零怔愣了一下。   且不说什么多年前,这千面山有一大片的桃林,这顾惊雪说的是哪棵,现如今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又怎会全都记清楚。   “您果然不记得了。”见蜚零半晌没答上来话,顾惊雪自嘲一笑。   接着,她长吸一口气,自顾自的开口道:“十年前,我十二岁,被家族送到玄天宗来拜师学艺,但是来到的第一晚却因为想家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能入睡。   而后我便下床去散心,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桃林的一株桃树下,我望着远处通明的灯火,想起了远在清河的家。   是您从桃林里出来,然后出声安慰,后来见我使劲哭个不停,您又用变术法来哄我开心,也正是因为您,那天晚上我才不至于难过极致。”   她这话说的声情并茂,听的心软的人都面露不忍。   就连江无歇和沈惊柳都忍不住的挑了挑眉,心道原来这个蜚零还有这样一段桃花缘呢。   可别人这样想,蜚零却不苟同。   他只觉得耳根吵闹。   听了顾惊雪的叙述后,他算是想起来了,多年前他确实在桃林里哄过一个小姑娘。   可那不过是因为他讨厌别人哭而已。   那是他从小就留在骨子里的东西。   被灭门的那天,狰狞的火烈烈燃烧,尖叫和哭声震耳欲聋。   从那之后,他就特别讨厌别人哭,也讨厌自己哭。   因为这会让他想起那些并不算好的回忆。   “啊,那件事啊,你可能是多想了,你一个半大的姑娘,我路过也不能看着你哭视而不见啊,这不是愧对我玄天宗长老的名声吗。再者—”   蜚零笑笑,解释。   “我知道,长老。”顾惊雪打断了他的话。   蜚零挑眉。   顾惊雪挺直脊背,目光直视蜚零,“可是,试剑大会的规矩不是头筹可以选择自己的师傅吗,长老也不会想坏了这个规矩吧。”   她性子倔强,看上了谁就必须得到。   蜚零对这位顾家的掌上明珠早有耳闻,如果再推辞反倒会让自己和整个玄天宗都下不来台面。   这种脸面上的东西在修真界是颇为重要的。   转念一想,他索性也不再推辞,从长椅上下来,拿过小童早就备好的那碗水,又用一旁的木柳条沾取了些洒在顾惊雪的身上。   后者神色一变,但仍然咬着牙坚持了过去。   蜚零垂眸看她,面色平常。   他手中的水不是普通的水,木柳条也不是普通的木柳条。   这水是从归雪峰的无极泉中取来的。   无极泉中的水是世间纯正之在,若是有人心生歹念,欲望过大,只要稍稍碰了下这池水,便会立刻化为飞灰。   而这木柳条也是常年生长在无极泉旁的,受了无极泉的滋养,多少也沾了点那池水的功效。   每年拜师大典,整个修真界都会提前从玄天宗这里取这无极泉中的水和木柳条甩在弟子身上,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心生歹念。   蜚零不动声色的将水和木柳条放回去,然后一挥手,大殿旁的那羊脂白的柜子里就突然飘来一个铃铛。   蜚零伸手接住它。   “这铃铛乃我空青峰之物,佩上它,你此后便是我空青峰的弟子了。切记,一切以门派和修真界为重,不可无端生出妄念,否则,日后将由我亲自操刀灭你于宗门前。”   说着,把铃铛递给顾惊雪。   后者连忙接过那铃铛。   泛着荧光的铃铛煞是好看。   顾惊雪笑着把它戴在了手腕上,和自己那串绿色的玛瑙翡翠铃铛一起,透亮的白和绿,看起来好看极了。   蜚零收徒算是告了一段落。   接着,顾惊雪便起身随着蜚零退到了他身旁。   点苍山和寒冰阁因为洛凝脂还有戚随的事情退出了此次的拜师大典,因此,原本在第十名的江无歇又往前进了两个位子。   清苦崖的弟子得了试剑大会的第八,这在别人看来,除了感慨的同时也觉得他走了狗屎运。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这玄天宗清苦崖的弟子那修为和端茶送水的门童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可能还不如他们。   现如今却说是有个清苦崖来的夺得了试剑大会的第八名,这简直可笑!   众人纷纷侧目看着跪在边角一言不发等着被选的江无歇。   这样的人,究竟会成为谁的徒弟,或者还是继续回到他的清苦崖当个外门弟子,大家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按照名次,剩下的六人被陆续的挑走。   终于,轮到了江无歇。   大殿静的出奇,无一人说话,静的就算是掉根儿针下来,都能听见。   突然,长老座上,那凤眼红衣的女子站了起来。   纵身就是飞到了江无歇身旁,“小子,你可愿随我入归雪峰修行?”   说着,就把那用归雪峰上的雪做成的银纹琉璃耳珰递到他跟前。   江无歇低眸看着人雪白手心里的那耳珰,揪紧了自己的衣摆,慌乱中瞟了眼上方的沈惊柳,支支吾吾不言语。   浮雪立刻会意,但仍旧不放弃,“小子,你真不想拜我为师?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我平日里对待徒弟如何和善宽松,整个玄天宗都是知晓的,你真的想好了?日后你若后悔可是见不到我这么惜才的了。”   江无歇摇头,“多谢浮雪长老好意,只是,江二我愚钝,怕是,怕是—”   “好了,行了行了。”江无歇话还没完,就被浮雪打断。   她收回那耳珰,看着跪着的少年,撇撇嘴,“你的那点心思我知道,既然如此,咱们两个也只能有缘无分了。”   话罢,一挥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江无歇这一举动顿时引得众人连连议论起来。   且不说他修为如何,仅仅一个清苦崖的弟子竟敢拒绝玄天宗的浮雪长老!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情啊。   多少个清苦崖的弟子巴不得能和一个长老搭上关系,他可倒好,关系主动找上门了竟然不要!   众人啧啧称奇。   就连喜乐和平安也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哎呀,江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莫不是真的想要拜掌教为师?可是掌教这么半天也没个动静,到底能不能成啊。”   喜乐在原地,面色焦急。   而她这幅样子,刚好落到了斜对面刚被钟离问道收了徒弟的白落亭眼里。   白落亭看着喜乐,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浮现一丝的兴趣来。   而正当众人都等着看江无歇笑话的时候,上方,那个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却突然走了下来。   “六年时间,你进步的倒是让我吃惊。”   沈惊柳面无表情,盯着跪着的江无歇,淡淡开口。   后者连忙把头抬起来,看了江无歇一眼后又慌忙把头低下,“掌教谬赞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有进步,自然应得到夸奖。   但我不喜欢冲动冒失的人,这次金奎的事情我念在你有功,便不同你计较。   但上了清净峰后若是还敢如此冲动,就自行去戒律堂领罚天雷十道。”   他自顾自的说着,边说还边拿起小童备好的木柳条,沾上了无极泉的水后甩在江无歇的身上。   后者面无表情,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刚甩的就是普通的泉水一般。   众人皆是一怔。   这世间如此纯净之人已经不多见了。   但沈惊柳倒没有多讶异。   江无歇前期确实干净像一张白纸,除了像想着出清苦崖之外,就再没有别的想法。   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一开始纯净如此的人,到日后竟是连无极泉的一滴都再碰不得。   想到前世江无歇后背的那大片的伤疤,沈惊柳颤了颤睫毛。   不过他没有停止,放好了木柳条后,他随即便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江无歇。   “此物乃胧月戒,传说是上古时期神将墨染的宝物,里面空间很大,戒指也有灵气,你是我首徒,这戒指我便当做首徒礼赠与你,你且戴着,对调节你自身灵脉也有好处。”   江无歇伸手接过。   指腹滑过沈惊柳的掌心,收起了那戒指。   这枚戒指前世的时候沈惊柳收他为徒也曾当做首徒礼物赠与他。   只是,后来进了无极之渊后,为了自保,他只能释放戒指里所有的灵气,最后仙戒变成了一个破铁,在一次上山采药中不小心跌落到了深渊里的那条长河里,随着奔腾的河水不知去处。   也是从那之后,所有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开始一一的离开他。   江无歇捏紧了这枚纹着火凤的戒指。   师尊,你放心,这辈子,我不会再丢掉任何东西了。   ...   清苦崖破院   “呜呜呜呜,江二哥,从此后你就是掌教首徒了,日后会不会忘了我们啊?我舍不得你走。”   茅草屋里,喜乐一边替江无歇收拾着东西,一边哭唧唧的说着不舍的话。   平安和魏北沚也是一言不发。   小时候善于表达的情感长大后反而觉得扭捏,就算心里不舍,但还是不能像喜乐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江无歇往包袱里又放了件衣服,看着喜乐,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好喜乐,不哭啊,江二哥只是从清苦崖搬去了清净峰而已,没出玄天宗,哪里会见不到面,哦里会忘记你呢?若不是你们,怕是我早就冻死在十二年前那个夜晚了。放心好了,等我安排妥当了,一定会来看你们的。”   江无歇柔声安慰。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把三人带到清净峰去,可是这样一来,恐怕会更加遭人闲话,而且不合规矩。   清净峰作为沈惊柳的住所,容他一个徒弟还说的过去,但再容几个没拜师学艺的外门弟子,旁的不说,估计那几个长老也是不会同意的。   他也想过让喜乐他们去千面山修习,可是当这个想法说给沈惊柳听的时候,拉赫对方却毅然驳回。   还记得当时沈惊柳只冷冷的瞥了眼他,道:“让他们去千面山?没通过试剑大会就去千面山修习,那里的流言蜚语恐怕比清苦崖还要多,你送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他们好还是害他们呢?   一个清苦崖没资质的弟子凭什么和那些名正言顺进来的人一起修习,你觉得那些弟子们不会这样想吗?”   最后,江无歇只得作罢。 第34章 赐名   清净峰碧竹院   沈惊柳站在院子里,看着身后毫不掩饰自己欣喜的江无歇,良久,对他招手:“你且过来。”   后者连忙小跑过去,“师尊!”   “你改口倒是快。”   沈惊柳听着他改了称呼,淡淡开口。   “嘿嘿。”江无歇憨笑一声,整齐的大白牙毫不避讳的露出来,梨涡浅浅浮现,看起来可爱极了。   “碧竹院里统共就四处房子,一处是书房,位于西南侧,一处是我的寝殿,位于中间,另外两处分别是你的卧房和柴房,位于东南侧。”   沈惊柳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迈步,伸手替他一一介绍起碧竹院的布局。   “原本这碧竹院是没有柴房的。我已筑基,吃不吃对我来说都没什么问题,但你还未练到那个境界,所以一日三餐必不可少。当然,若是你想下山去膳堂吃也没什么问题。”   说着,沈惊柳掠过柴房,在一处停了下来。   他身后,江无歇看着熟悉的一切,一股酸涩感顿时涌上心头。   而后又见沈惊柳不再走动,他疑惑上前,看到人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那处雕花窗臼的厢房,目不转睛。   江无歇也怔愣了下,这房子不就是他前世的那间吗?   怎么他师尊突然盯着不动了。   难不成,这房子里头还有什么他前世今生都不知道的秘密不成?   “师尊?”揣着疑惑,他试探开口。   沈惊柳回过神,眨了下眼睛,又道:“此处便是你的卧房,等会儿我介绍完你便进去收拾一番吧。”   江无歇点头领命。   沈惊柳又继续往里边走。   大概带着江无歇穿过了朱红漆的九曲回廊后,沈惊柳又停了下来。   “此处乃碧月亭,位于清净峰后山的位置,平日里若是在书房找不到我,就来这里即可。”   江无歇凑上前来去看。   只见视线所及之处,远处白雾浩渺,鸿雁齐飞,近处佳木葱茏,奇花烂漫。   有一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   水流清澈,像一条银色的丝带。   而这清流前,便是一处红柱绿瓦的亭子。   亭子上有块牌匾,“碧月亭”三个大字正刻在上方。   从此处到亭子里去,刚好要经过一堵在水里筑起的白墙,白墙中有一门,踏着莲花样的石板进到门里,再走上两三步,便能进了这亭子。   沈惊柳踏了上去,示意江无歇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碧月亭里。   令人惊奇的是,原来这碧月亭竟是建在一处悬崖峭壁上,往下看只能看到雾气深渊,石头落下去便是落下去了,悄无声息。   “此处观景最好,你若是累了乏了,想要休息的时候也可前来。”   沈惊柳望着远处,缓缓开口。   他说的没错,江无歇顺势凑过去。   从这里往外看,袅袅白云隐山头,远处群山影影绰绰,云海之间一片苍茫。偶有仙鹤长啼,身穿道袍的弟子御剑而过,在天上划出一道道的白虹。   江无歇见识过这样波澜壮阔的美。   前世时,他若遇不顺之事,都会来这儿碧月亭里散心。   但多半是黄昏或月夜。   他欣赏到的,要么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要么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星点点,月团团。   而像眼前这样在日里确实平生头一次。   江无歇白天忙着练剑修习,为了快点追上沈惊柳,他不敢荒废一丁点儿的时间。   因此,这碧月亭在白天也从来不是他喜欢光顾的地方。   “除却院门前的那片桃林外,清净峰统共也就这么大的地儿了,迷路应该是不可能的。日后你的修习便由我来亲自负责。”   沈惊柳转身,看着还在欣赏风景的少年,缓缓道。   江无歇连忙从栏杆上起来,“是,师尊。”   “嗯。”沈惊柳点头,但随即他又话锋一转,道:“你本身资质不如常人,日后的修炼应当更加努力勤奋才是。   我沈某平生最恨那种不好好修习偏生出异心修炼歪门邪道的家伙,若是被我发现你有这样的心思,你这身灵脉就别想要了。   还是那句话,修仙者,修正道,为的就是惩恶扬善,铲除奸恶,你要切记此点。”   沈惊柳话音微凉,隔着同样微凉的风,传到了江无歇的耳朵里。   “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江无歇应答,但顿了顿,他又开口:“可是师尊—”   “但说无妨。”   “弟子斗胆,若是修正道的人才是那个奸恶呢?若是有些人他是被逼无奈,才走上了修魔的道路呢?”   江无歇跪在地上,等着沈惊柳的答复。   沈惊柳目光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盯着下面的江无歇看了良久。   “你且起来。”   末了,他缓缓开口,却是让江无歇起身屙话。   后者抿抿嘴,乖乖的起身。   “奸恶不分正邪。你说得对,这世上,修炼正道的人也会有许许多多的贪念,而修炼魔道的人也可能会心思纯正,只是被逼无奈才走上了这条道路。   所以对待一个人和一件事,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任何东西,无论人还是事,都要有了充足的证据把握才可以去判定,切不可莽撞行事。你可懂了?”   沈惊柳这番话说的肯定,既没有否认魔修中有善者,也没有全都肯定修正道的全都是正义的人。   江无歇吸了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弟子谨遵教诲!”   沈惊柳点头,看着他,又道:“除了江二,你可还有他名?”   江无歇一顿,摇头。   “江二此名以前尚可,但如今你成了玄天宗的首徒,日后有些事情再称呼你为江二多少有些不妥。   既如此,以后,无歇便做你的名字了。希望你像江水一样浩荡奔流,永不停歇。”   眼前的一切和记忆里的开始重合,江无歇嘴唇微颤,待到白衣人拂袖离去,才缓过来,对着那人的背影道上一句:“多谢师尊赐名。”   ...   沈惊柳离开了江无歇后,径直去了玄天宗后山。   那里是整个玄天宗的禁地,是被名门规定严令禁止不可进入的地方。   若是有弟子不慎闯入,管他什么理由,戒律堂那五十大板可是等着他呢。   撇过干瘪的枯枝,踩过“咔嚓咔嚓”作响的碎叶,沈惊柳到了一小土堆旁停下。   其实,整个后山,除了这个小土堆和些杂草之外,便再无其他。   这里和玄天宗钟琉敏秀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若不来前那石碑上刻着“玄天宗后山”五个字,虽然经历了风霜但还有辨识性,否则,任谁说这地方是玄天宗里的也没人相信。   简直比清苦崖还要破。   而此刻,沈惊柳就这样,站在那土堆旁。   随一袭白衣,但毫不避讳的蹲下身来,就算裙摆处已然有了尘土,他也毫不在意。   可原本的沈惊柳不是这样的。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这个玄天宗的年轻掌教,是出了名的爱干净。   平日里眼睛里是容不得一点儿沙子,不仅对人还有自己的衣物。   明明终年一身白,却滴尘不染。   若是有人看到现在这幅样子的沈惊柳,怕是要吓掉大牙了!   只见一堆碎叶间,沈惊柳蹲下身来,将手缓缓覆上土堆前的那石碑牌位。   “暮师叔...”   牌位上,是红漆刻着的几个大字—玄天宗第二百六十三代掌教暮随风!   沈惊柳的双手在牌位上来回摩挲,盯着盯着,他眼眶竟有些泛红。   “暮师叔...”沈惊柳有些哽咽,“你放心,我会找到南絮那孩子的,我也会为你正名的,再给我点儿时间,这次,我会成功的,惊柳不会让您一直睡在这个地方的。”   长吸了口气,沈惊柳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真正走之前,他又瞥了眼那土堆。   荒凉中,永远的孤寂。   【暮随风?你那个死了都不能入宗祠大殿的师叔?】   多日不出声,今日,系统难得的发了话。   沈惊柳点头。   【他犯了那样大的错事,你还真想着为他正名啊?他的名声在整个修真界不都已经臭了吗。】   系统又道。   “暮师叔不是那样的人!”沈惊柳的声音难得的带了丝怒气。   系统被他吓得一愣,沉默了一会儿,又讪讪开口:【好了好了,我不是有心的。对不起不行吗?】   沈惊柳没说话。   【所以,你想着怎样为他正名啊?】   “暮南絮。”   【暮南絮?他儿子?】   沈惊柳点头。   【可暮南絮不是早就失踪了吗?都过去一百多年了,你再找,这么久了,他若没修仙,早就投胎八辈子了好吧。   而且每世的容貌都会和上一世有所不同,如此人海茫茫,你又哪里寻得到他?   再说句不好听的,这万一他修魔了呢?你把他找回来,他幼时就和你们走散,如今这么多年,还能记得自己是谁不?   不是我说啊,宿主,你为啥老是管这些闲事呢?有那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处理好你和江无歇的关系早日飞升成仙才是硬道理啊。   这暮南絮书中也没提到他最后去了哪里,依我看啊,多半是魂飞魄散了。】   系统的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叭叭个不停。   沈惊柳却信念坚定,不为所动。   “无论怎样,我都要试一试,上辈子没找到已经是我愧对于暮师叔了,这辈子,怎样我也要竭尽所能的去寻找,这是暮师叔唯一的遗愿了,我定要帮他实现。是死是活,我都要知道。” 第35章 亲自教习   系统见说不动他,也不再继续,想了想原著中的剧情,又转了个弯儿开口:   【行吧,我不说了,你自己把握个度就好,我也不能干涉你什么。只是你现在按照剧情收了江无歇做徒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既已收了他做徒弟,自然是好生教导着他,勿让他再多生事端便是。”   沈惊柳唤出傲霜,手腕一转,将剑往空中一抛,嘴里念念有词。   倏尔,那剑化成万千,飘在空中。   沈惊柳又掏出一打的符纸,同样的抛向空中,让它们围在万千剑影的外面。   接着,只见他目光一转,陡然凌冽!那空中的符纸和剑影开始聚集起来,竟无端生出一个阵法来。   一道惊雷而过,那阵法在笼罩了整个后山后又瞬间消失不见。   沈惊柳收回剑,满意的看着毫无变化的后山,转身离去。   【好家伙,你竟还在后山设置如此厉害阵法!】   系统虽看不见,但能通过和沈惊柳脑细胞相连感受到沈惊柳的动作,在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的时候,系统就被惊讶到了。   它没想到,沈惊柳竟然会在后山布置这样一个死生阵法。   死生阵法,顾名思义,死生相接。   进了这阵法,就必须要经过七七四十九道考验,若是能成功从考验中脱离,则可破除阵法,绝地求生。反之,则命丧于此,且魂魄会一直被困在这阵法里,不得超生,渐渐的成为阵法的滋养物,最后和阵法融为一体。   这阵法相当邪门,因此,一直为修真界的人所忌惮,修炼此法的人也只是用来对付魔界,并不会对向修士。   沈惊柳却不以为然,他站在傲霜上,目光掠过远处山川,眉眼淡淡道:“这阵法死不了人,虽是死生阵法的模样,但却是我改良之后的。什么可以用什么不可以用,沈某还是记得清楚的。   它的防御性很强,误闯进去后也只是会被困在里面月余,不会出现死人的情况。后山是门派禁地,我用此法,也只是为了威慑他们。   这些弟子年轻气盛,好奇心最强,不让去的地方偏生想去的厉害,我若不如此,这后山迟早被他们夷为平地。”   系统却在此时没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沈惊柳的解释。   不过沈惊柳到不在乎,于他而言,这个系统也只是个异世界来的古怪玩意儿,对他来说除了飞升着实没有太大帮助。   御剑回了清净峰,江无歇早已收拾妥当自己的卧房,此刻正趴在窗臼上往外瞅。   见了院门外的那道白影,他眉梢一喜,连忙跑了过去。   “师尊!”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欢快。   沈惊柳收回傲霜,看着来人,轻轻点头。   末了,瞥到他上衣下摆处的破损,皱了皱眉,“你跟我来。”   江无歇缩了缩脑袋,捏紧了自己破损的地方,乖巧的跟在沈惊柳的身后。   沈惊柳领着他来到了司衣坊。   江无歇仰头看着那块鎏金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愣了愣。   “随我进来。”沈惊柳倒是没有多停留,留了句话后就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江无歇连忙跟上。   一进去,这眼前仿佛就像换了个景似儿的。   只见入眼间,机械声隆隆,数位绣女穿着统一的对襟襦裙,头戴白玉步摇,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针线。   她们干得专注而认真,脚统一的踩在织布机上又统一的离开,有节奏的韵律在坊间响起。   除却她们之外,还有好多粗布衣衫的男女手里抱着一摞一摞的图纸上下走动。   这些都是内门弟子要穿衣服的样式,先被专门的画师画出来后,再拿到司衣坊里来赶制。   整个玄天宗,上上下下三千多人的衣物服饰都是由司衣坊负责。   见沈惊柳到来,这些人也没有也只是微微一鞠躬,便又匆忙离开。   这是沈惊柳定的规矩。   司衣坊每日的工作繁琐又多,若是人人来都要行礼,怕是会耽误时间,因此,沈惊柳成了掌教后,他便废除了这项繁琐的礼节,允许他们微微鞠躬便可。   “呦,沈掌教!您来了啊!”   呆在原地不过一会儿,一女子就从人群中走来。   这女子着一袭青色衣裳,下身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批一袭青色纱衣,肩上又用一条上好的淡淡的白色丝绸做成的披风,裙上绣着白色海棠花。   她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额头上还掏出来一撮当做刘海,斜在脸边。   此女子生的极美,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黛眉细长,眉心还贴了朵莲花。一撇一笑间,配上她右眼下的那颗泪痣,眼波流转,更端的是万种风情,撩人心怀。   但沈惊柳不喜欢她,江无歇对她更是没有兴趣,因此,纵有风情万种,也没人消遣和欣赏。   不过女子也不以为然。   玄天宗掌教不近女色这修真界谁不知道,她可对这样一个冰块没兴趣。   目光又瞥到一旁的江无歇,看着这个白嫩嫩的小少年,女子脸上顿时一抹灿烂:“呦,沈掌教,这是哪家的小郎君啊,生得如此俊俏?”   江无歇脸倏的一下红了起来,但仍是不卑不亢硬着头皮的行礼道:“这位···姐姐,在下乃清净峰江无歇,不是哪家的小郎君···”   女子顿时就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响彻坊间,她脆生开口:“哈哈哈哈,瞧我这张嘴,原是掌教的徒弟啊—”   “扈三娘。”一言不发的沈惊柳终于开了口。   那女子瞬间收笑容:“三娘失礼了。”   沈惊柳没计较,淡淡的看了眼女子,接着询问:“无歇这孩子衣裳大多已破旧,你司衣坊里新到的那匹布先抽出来些给他做几身衣裳,好歹是我沈惊柳的弟子,穿着上不能苛待。”   话罢,又侧目对在自己身后的江无歇道:“你随着她进去选颜色,做好了后就自己先回清净峰,我还有些事情处理,过些时间回去再教习你。”   江无歇点头,目送白衣人离开。   “小弟子,且跟我来吧。”   女子也微微屈身目送沈惊柳离开,待到那白衣彻底消失不见,她又起身,看着眼前的江无歇冲他挑了挑眉,接着,转身往里走去。   扈三娘原本便是歌女出身,身材极好,走起路来那水蛇腰一扭一扭的,勾魂夺魄。   带着人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屋子里,扈三娘停下了脚步。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绕过正中间的桌子,在另一头停下来,“你且看看,喜欢什么花色都可同我说,等下我便直接让下面的绣女为你制衣。”   扈三娘伸手解释,她扶手略过的地方,便是一匹又一匹的绸缎。   这些绸缎成色皆属上乘,花纹也绣的十分好看。   江无歇扫了两眼,随后随便挑了两匹颜色指给扈三娘看。   后者看到那皆是暗沉的颜色,有些诧异,挑挑眉,惊奇道:“你这小子,别人进了这司衣坊巴不得挑些鲜艳的来制衣,你可倒好,尽挑些老成死气的颜色来。好好的俊俏少年,非要把自己搞的这么深沉做甚。”   她嘴辣狠毒,身体却是很诚实的把江无歇挑的那两匹一黑一棕的绸缎抱起来下了楼。   绣花鞋踩到木楼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扈三娘站在大厅中央,大声叫喊:“海棠!”   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从一边的织布机上起身。   来到扈三娘面前的时候,冲她微微行礼:“坊主。”   扈三娘微微颔首,“这两匹绸缎你拿过去,趁早赶制出几件衣裳来,掌教的首徒急着用。”   女子接过,低声道了句“明白”后没再多言语接着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安心工作。   扈三娘回头,看着身后看到她动作有些警觉的少年,“噗嗤”一笑,“小弟子,这么怕我做甚,我又不能吃了你。   你放心好了,你家师尊对我有恩,肯将我收留到玄天宗来,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对你和他做什么的,这衣服啊,你可就等着吧,不出两日,便会赶好给你送过去勒。”   江无歇表情有一瞬间被拆穿的窘迫,不想在此处多待,道了谢后便匆匆离去。   直到把那银铃般的笑声甩在身后,他突然脸色一变,又成了个笑面狐狸。   颍州扈三娘,当年大名鼎鼎的大乘期修者扈文的女儿,他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只怕是扈文自己没想到,当年他潇洒仗剑天涯时还留下这么一笔的风流债。   同妓女一夜欢愉,没成想那女子珠胎暗结,忍着不切实际的承诺怀胎十月最后却落得个为他人做嫁衣,难产血崩而死的下场。   孩子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在青楼妓院里独自长大,被迫在十三岁就出来接客。   若不是遇到了沈惊柳,怕是会一直生活在那种日子里。   虽然知道扈文是玄天宗上一代掌门的弟弟,也是沈惊柳的师叔,但一想到自己师尊为这上一代擦了这么久的屁股,收拾了这么久的烂摊子,江无歇这心里头就忍不住的愤怒。   怎么什么烂事破事都能摊到他师尊头上呢?关键这个烂好人,江无歇感觉他师尊当的还挺享受的!   撇了撇嘴,掩饰住自己并不算愉快的心情,江无歇到了清净峰上。   沈惊柳竟然回来的出奇的早。   江无歇有些诧异,怎么今日还未到时间便回来了?   他小跑过去,“师尊!”   沈惊柳回头,轻轻点头。接着又一挥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他。   “你灵脉未通,资历尚浅,需要先从基本功开始练起。同样的,对于玄天宗之外的事情,从上古到如今,你都应当要有所了解,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着,他又看了眼江无歇接过的书,道:“此书乃《山川录》,世间所有名山大川都记录在册,你且先看看,另外—”   说着,他又掏出来三本书:“这三本一本是《奇花异草录》,一本是《异兽闻》,还有一本是《剑法》,玄天宗的六大剑法都在里面含着了。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把除《剑法》之外的三本熟记于心,剩下的那本《剑法》需要记住前两套。   一月后,我就在这里抽查,若是没达到要求,那就自行去戒律堂领罚。” 第36章 宗门宴(一)   风清月朗,一泓碎光自天幕中泻下。   沈惊柳看着收好了书籍的江无歇,朝身后退了两步,“我腾出空,你再把仰天问月练一边,六年不见,当会有进步。”   江无歇点头应答,但摆好了姿势后又突觉不对劲,转过身来对着一旁的沈惊柳道:“师尊,我忘记把那把桃木剑带回来了。”   沈惊柳随即一挥袖,从一旁的桃林里折了根桃枝过来,然后一统操作后,一把崭新的桃木剑就出现在了他手上。   江无歇谢着接过,那木剑因为刚刚被修成,还挂着盈盈的桃香。   再次站好,江无歇脑子里回想起仰天问月的招式,随即便抬手舞了起来。   月下,黑衣少年一招一式轻盈无比,像是随时要化蝶而去,但近看,他出手的招式每一招又十分狠厉,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有力气,实则招招致命,就连无形的风都可以成为攻击别人的武器。   江无歇手和脑子都不曾停歇。   他的手按照记忆里的内容挽着一个又一个的剑花,脑子却是飘到了千百里之外。   这套仰天问月是沈惊柳亲自教导的为数不多的剑法之一。   因为事务繁忙,多半的时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练习,然后每月沈惊柳来考核一次,如果有错误的地方也只是稍微指点一下,若说像别的师傅带徒弟那样,亲力亲为,沈惊柳倒是没能真正做到。   很快,一套剑法舞毕。   江无歇收回剑,洗耳恭听。   “你舞剑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你此次进步虽不小,但却在舞剑时出了神。这是大忌。若是出招时胡思乱想,敌人势必会看出破绽,今日在清净峰还好,倘若日后下山历练,再如此心思,该如何是好?”   自打江无歇起始式舞出第一招的时候他便发现了,江无歇并没有完全把心思放在舞剑上。   虽然从姿势和出剑速度以及狠厉上比起六年前来说进步了太多,或者说,这套仰天问月已经被他练的出神入化了,但这也不是能在练剑时出神的理由。   剑法随心动,一旦有了杂念,就算这剑舞的再好,也是无用。   更何况,若是心思过于繁杂,难保不会走火入魔。   这江无歇,怎么重来一世,变得如此大胆了!   沈惊柳郁闷又恼怒,他盯着江无歇,眼神冰冷。   后者被看的打了个颤,连忙道:“弟子错了,还请师尊责罚!”   沈惊柳却没这个心情来责罚他,看着有些惊恐的少年,他挥了挥手,“此次就算了,下次再别再犯了,若是走火入魔了,为师也帮不了你什么。夜已深,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宗门宴。”   话罢,沈惊柳径直离去。   江无歇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白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勾了勾唇角,“是,弟子遵命。”   翌日   沈惊柳从寝殿推开门的时候,就瞧见江无歇正在院子里练剑。   听见动静,少年挑风舞完了最后一式,在落叶中小跑到沈惊柳面前。   “师尊!”   沈惊柳轻轻点头,但他还是眼尖的发现了少年眼底的乌青。   瞥瞥眉,沈惊柳开口:“你昨日没睡好?”   江无歇一愣,感觉是显然没想到沈惊柳会这样问一样,半晌才缓过神来,“没,没。是弟子,昨日师尊说的那些话弟子回去之后又想了想,确实不应心有旁骛,而后又翻了翻师尊给弟子的那些书,结果那书太过迷人,弟子一下子就忘了时间。”   听着他的话,沈惊柳微微颔首,“嗯,书确实是好书,但也不能因此忘了睡觉的时间,你年纪尚轻,更应好好休息才是。”   江无歇点头。   “这药丸给你,今日宗门宴时间比较久,你吃下它,应该能抵挡些时辰的饥饿。”   沈惊柳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江无歇谢过他后直接丢进了嘴里。   这药丸清清凉凉的,入口即化,还未过片刻,江无歇就觉得自己顿时多了饱腹感,一点儿吃的都不想再看到。   其实若他想,无论什么时间都可以筑基。但奈何他一睁眼就是回到了清苦崖,就算到了那个地步,也不能随意就筑基。   若是被沈惊柳发现了,以他的性子,在和他这个外门弟子没有熟络之前,指不定怎么严刑拷打。   现在被沈惊柳收做了徒弟,就更不能随意筑基。按照上辈子的时间,他需要经过三年调理的时间才能将灵脉重塑,完成筑基。   但这重塑的灵脉并不能让他在修为上进步多少,因为身体里禁制的缘故,他就算重塑了灵脉,也只能堪堪到达金丹前期,没有结成金丹,他连最普通的御剑飞行都做不到!   可和他一同拜师的几人不是金丹后期,就是元婴,出窍,而顾惊雪则到达了合体后期,再过不久就可修至大乘期,化神渡劫!   一想到前世人前风光,人后遭白眼的日子,江无歇心里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银针戳了一样的痛。   好在上天垂怜,让他重活一世,这辈子只要他挨过了这三年,以后结金丹就容易许多。   上一世他太过懦弱,每日过得都如履薄冰,若不是清净峰上,沈惊柳不在乎这些修为能力,在他被人诬陷千夫所指的时候也会特别护着自己,他真的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重来一遭,他不能再活的像前世一样窝囊,魔尊的位置和师尊,他都要拿到!   ···   从清净峰下来后,沈惊柳直接带着他去了长老殿旁的那座山。   此山飘在半空中,有瀑布银河从山上倾泻而下,像一条银白的绸缎。   山上植被葱郁,被绿茵笼罩之间,是一座宫殿。   此殿雕梁画栋,红墙绿瓦,殿上飞檐处还有几对雕刻出来的石像,而最外端的飞檐上还挂着铃铛,风一吹,这铃铛就来回晃,泠泠的响。   沈惊柳在前,江无歇在后,两人穿过树林,来到了这殿门前。   门前有四人,皆是挺得笔直的站着。   听见身后的动静,这四人纷纷回头,看见来人,连忙行礼:“参见掌教!”   沈惊柳微微颔首,手微微上翘,示意这四人起来。   江无歇站在沈惊柳的斜后方,这才看清了这几人的样貌。   正中间站着的那个西子色长裙的女子正是顾惊雪,而她的两旁,右边两个蓝袍的年轻男子,高一点的那个是九华山的魏楚无,矮一点的那个是明兰堂的林峰,而左边,那个一身蓝白相间长衫的则是昆仑山的楚故渊。   这几人全都是试剑大会的获胜者,也是被收归到玄天宗门下的弟子。   顾惊雪拜师蜚零,魏楚无和林峰则拜师钟离问道,楚故渊则跟了洛慎独。   虽然这几人中除了顾惊雪之外,全都是从其他门派而来,但好在几人并没有什么异心。   试剑大会虽然是混着拜师,但对于从外门而来的弟子都会严加看管,若是发现有半点不妥,便会立刻遣送回去。   而这些弟子,虽然是拜到了其他宗门的长老门下,但其实还是没有从原来的宗门脱离,换句话说,他们也只是换个地方学点技能,没犯事就在这里呆着,犯了事就回到原来的老地方去。   但江无歇一直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他觉得这完全就是走一个形式。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收了个属性不明的进来,不是自己找虐受吗?!   他理解不了,但名门正派就喜欢搞这些东西,而且迄今为止也没有发现过内鬼的出现,因此,这种拜师形式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还美名其曰门派间互帮互助,他自愿来,便不能不收对吧?   望着几人,江无歇冷冷一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只是时间问题。”   沈惊柳侧头看他,江无歇连忙收回自己的思绪。   “师尊?”   “你跟我过来。”   江无歇乖巧跟上。   略过几人的时候,沈惊柳又道:“你们也一起。”   顾惊雪领头,几人也纷纷跟上。   这殿是玄天宗的宗祠,里面一共分了三个区。   正中央的大殿放的是玄天宗自创立以来的所有的掌教和长老的牌位,而它的右侧挂着“忠善坊”的偏殿里则是安置的那些对玄天宗有大贡献却没有位于长老掌教之列的弟子们。   左侧的偏殿没有牌位,记录的都是些玄天宗自开创以来遭遇过的大难,希望以此来勉励后人,振兴宗门!   大殿里此刻正跪着四个人。   三男一女。   江无歇一眼就看出来,是那几位长老。   玄天宗宗祠有规定,长老收了徒弟后,需要由掌教带进来给长老然后祭拜。   因为掌教代表整个玄天宗,代表玄天宗的列祖列宗,掌教带着他们踏进了这个宗祠,就算是整个玄天宗都同意了他们成为闭关或内门弟子。   沈惊柳却觉得这礼节过于繁琐和累赘。   明明是长老自己收的徒弟,他大可自己来带,偏生还要掌教亲自前来,不来还不行。   搞的像是长老收的徒弟不经过掌教之手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似的。   他想过改革,但一直苦于没时间,因此并未说过。   而且又是从上面定下来的规矩,若是说改就改了,似乎也不太合适。   因此,这事情便就这样搁置了。   但现在,看着领着自己徒弟跪拜的沈惊柳却立刻否定了自己方才那什么不太合适的想法,这个革他必须要改,作为修真界最大的修仙门派,礼节如此繁琐累赘,着实不像话。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是正道。   钟离问道等人带着自己的徒弟拜完了后,纷纷起身给沈惊柳让位。   后者带着江无歇走到了牌位前。   “跪下。”沈惊柳淡淡开口。   江无歇连忙下跪。   沈惊柳从上头取了三炷香递给江无歇,而后自己又取了三炷,也跟着跪下。   “玄天宗列祖列宗在上,弟子沈惊柳,二百六十五代掌教,今收清苦崖弟子江无歇为宗门首徒,此子虽资质欠佳,但贵在勤奋好学,日后定悉心教导,不辜负列祖列宗的期望。”   “玄天宗列祖列宗在上,弟子江无歇,今被师尊收为玄天宗首徒,倍感荣幸,此后定刻苦修炼,秉持门规,惩恶扬善,铲除奸邪,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 第37章 宗门宴(二)   等把这香插到了祭拜的香炉里,这拜师典礼才算真正的结束。   沈惊柳走到一旁,看着站在对面的一众人,朝中间的钟离问道点点头。   随即,后者从人群中走出来,手执那麈尾做的拂尘将它一甩,众人随即消失不见。   再此睁开眼时,众人早已经从那红墙绿瓦的庄严肃穆的宗祠里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此处有桃林十里,飞泉瀑布,绿草茵茵。   但令人惊奇的是,那瀑布一端的悬崖上,竟连着一座吊桥,悬在高处,晃动的十分渗人。   众人看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而桃林的尽头,有一处阁楼。   钟离问道又甩了下拂尘,众人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到了桃林那头,朱红色大门的阁楼前。   “此处乃无妄之境,按照惯例,每个被收到主峰的弟子都要随着他们的师尊一起来参加宗门宴。这宴一共有三个部分,一是迷雾桃林,二是吊桥求生,三是无妄宴。你们若是能通过这三个考验,进了真正的宗门宴里,便是真正成了我玄天宗的主峰弟子。”   话罢,钟离问道一刻也没有犹豫,又执着那拂尘一挥,五人再睁开眼时就已经身处在桃林深处了。   “你们五人要齐心协力,不可多生事端,想办法越过障碍来浮生阁里找我们吧。”   隔着浓稠的雾气,钟离问道浑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顾惊雪第一个站了出来。   她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转身对着剩下的四人道:“这迷雾桃林雾气太浓了,咱们几个都前后看着点,别走散了。”   四人点头。   “可是,咱们现在怎么办呢?这迷雾桃林里的幻阵···”站在最右侧的林峰开了口。   从方才进了这桃林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脸上的慌张显而易见。   这桃林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迷雾桃林,虽雾气浓厚,但让它出名的却是里面的幻阵。   这幻阵变化多端,可以出现在桃林里任何一处地方,只要踩进了这幻阵里,内心深处最恐惧或者最渴望的东西就会浮现出来,如果破不了这个幻阵,就没办法得到提示,真正的走出这迷雾桃林。   可有谁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呢,都已经是深处了,又怎么能见光呢?   因此,林峰这话一出,几人的脸色都瞬间凝重起来。   当然,这个几人中并不包括江无歇。   而用水晶球观看的几人中,也不包括沈惊柳。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并不会在这个幻阵里显露出什么。   前世是因为心纯,今生就纯属人为了。   这个幻阵虽说是幻阵,但那是对这些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的,而江无歇,作为一个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人,怎么说踏进阵法的时候也会有所感觉。   他今生执念太重,若是对面来了一个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沈惊柳,这怎么看就是假的。   更何况,江无歇根本不会让别人看到他的内心。   “这幻阵如此厉害,曾有好几个弟子在这一关败了下去,咱们如何是好?”林峰又开了口,但眼神却是始终盯着顾惊雪。   “林兄如此害怕作甚。古往今来,有人败就有人成,虽说这幻阵是有些危险,但林兄若是心思纯正,还怕这幻阵吗。”   一旁的楚故渊缓缓开了口。   他摇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又何时出现的扇子,风度翩翩。   “怎么,你不害怕?”林峰诧异。   “害怕,当然害怕。试问整个天底下,心思纯的像白玉一样的能有几个,又有谁愿意把自己心里想的给别人看呢?可怕有什么用呢?若是怕能躲避幻阵的,我现在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楚故渊挑挑眉,一笑琅然。   他这一番话让林峰沉静了下来。   江无歇也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而远处的浮生阁里,浮雪看着不急不缓的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赞许,“慎独,你这弟子收的值啊,处事不惊,不错。”   洛慎独一直在看自己的医书,听了浮雪的话,脸不由的一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开口道:“师姐你说笑了。”   浮雪却不这样想,她看着洛慎独,有道:“怎会,我是认真的,慎独,你真的收了个好徒弟。”   洛慎独点头称是。   钟离问道看向那楚故渊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的赞许。   倒是沈惊柳,只在那楚故渊身上停留了不足一秒,就转眼盯着他一旁的江无歇,虽眉眼淡淡,但暗中观察蜚零还是发现了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紧张。   师兄,原来你也会紧张别人啊。江无歇,哎呀,这无聊又平静的日子快要结束喽。   伸了个懒腰,蜚零勾了勾唇角。   再看这边,众人已经跟着顾惊雪往林子里走过去了。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踏入那个能害死人的阵法,因此,每一步都是格外的小心。   但,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船也有翻的时候。   譬如现在,顾惊雪走在最前面,但随着脚下“吱呀”一声响,接着,远处突然鸟群飞散,山林的寂静被打破,桃林里的雾气也越来越浓。   而后,“砰砰砰”“咚咚咚”的声音渐渐传来,由远及近。   接着,一只巨大的凤凰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凤凰?!!这桃林里竟然有点凤凰?”林峰大叫一声。   剩下的几人也被惊讶了一下。   顾惊雪立刻唤出了“杯无”,青剑在手,她就这样立在凤凰的面前。   凤凰是火凤,羽翼和额头都有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见了她,凤凰仰头发出一声长啼。   凤王啼,百鸟贺。   很快,它的上方就聚集了一群色彩各异的飞鸟。   “你们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起打败它!”   顾惊雪回头,朝众人喊了一声。   却不知,她这一回头,竟让自己大跌眼镜。   原本紧紧贴在她身后的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站在了身后那棵粗壮的桃树后。   见她回头,林峰探出个脑袋:“那个,顾师姐,我真的不行。”   “师姐,我虽然说了要敢于面对,但那都是口舌之快。”   楚故渊也跟着探出个脑袋,笑的一脸谄媚。   江无歇和魏楚无虽然一声不吭,但一直往后缩的动作也是给了顾惊雪明示。   后者被气得半死。   “好啊!你们几个,看不出来啊,江二,连你也如此,当初,我可真是看错你了!”   话罢,顾惊雪脸色凝重,双眸盯着面前的火凤,打斗了起来。   可惜的是,顾惊雪口中呵斥的江二并不是真的江二。   只是迫于形式压迫,她没来得及细想。   而在桃林的另一边,一身黑衣的江无歇正悠哉悠哉的走着。   从枯枝响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他们触动了幻阵,然后四个人被分离到了不同的地方。   可惜的是,这几个人估计很难猜出来现在他们已经处在了幻阵中。   因为机关随时,人物又比较逼真,而性子要么过于符合要么就是在原本性格的基础上进行合理的反转,因此,一般不会有人能及时准确的辨认出这是个幻阵。   江无歇漫无目的的走着,左右自己知道这是个幻阵,也不怕它出现什么。   而浮生阁里,众人却是眉头紧皱。   顾惊雪在和火凤缠斗,林峰正看着眼前的河流和对面的几人不知如何是好,楚故渊正看着对面失踪许久的亲人热泪盈眶,而魏楚无则因为前方的一处秘境和众人争执。   看来几人中,除了那个自我蒙蔽的楚故渊外,就只有那个在桃林里漫无目的走着却处处露出警惕的江无歇认出了这是幻阵。   “火凤是顾惊雪自己,河流是林峰最怕的东西,楚故渊年少丧母兄,魏楚无喜欢无人知晓的角落,这些都是他们心中的执念或害怕的东西,可这个江无歇,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是在桃林里转悠,他难道心思如此纯净,竟连半点欲望都没有?”   浮雪看着一直行走的江无歇,心里疑惑。   她当初看上这孩子完全是因为他的勤奋努力,难不成除了这些,他还心思纯净到如此?竟生不出半点欲望来。   “沈师兄,你这徒弟收的好啊,心思如此纯净,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忍不住,浮雪望向沈惊柳。   后者完全接收了她的夸赞,一点儿多余的话都不说。   “师弟,这孩子确实不错。虽说灵脉不佳,但用洗髓丹调养几年,假以时日,可成大气候。”钟离问道望着在一株桃树前停下来,然后上手折了一枝并嘀咕着小话的江无歇,笑着开口。   最后,他在江无歇那句“这里的花儿香气灵气甚重,可入药或做香料,不如给师尊做个香囊去”中又望向沈惊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孺子可教也。”   …   江无歇又走过了两片相同的桃林,他统共摘了十枝桃花放到自己的胧月戒里,然后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走了一路,除了桃林还是桃林,江无歇觉得有些无聊。   他原本还想着,重来一世,这幻阵能带给自己什么惊喜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望着依然望不到头的桃林,江无歇长叹了一口气。   算着这个时间,那几个人也差不多到了解决的时间,他也要开始行动了。   一望无际的桃林就是幻境,他心里没“欲望”,就要去破阵眼。   他记得,上辈子,这阵眼就是在这周围。   江无歇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又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棵歪脖子的桃树下停了下来。   这桃树长得有些突兀。   江无歇伸手探上去,从上往下细细的摩挲着,最后眼神突变凌冽,他从胧月戒里拿出那柄桃木剑,注入自己“微弱”的灵力,奋力一划,突然,白光一闪,眼前场景轰然崩塌。   再次睁开眼时,江无歇还是站在原地。   没一会儿,顾惊雪等人也纷纷从白光里出来。   “还好我最后发现了是幻阵,你们几个不帮我的时候可把我气死了。”   顾惊雪将“杯无”入剑鞘,嘴里喋喋不休。   林峰劫后余生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楚故渊依旧风度翩翩,但眼角却有浅浅的泪痕,魏楚无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第38章 宗门宴(三)   劫后余生,几人站在原地,面上没什么大的浮动,但心里却是庆幸自己成功摆脱了幻阵。   至于在幻阵里遇到了什么,他们也都十分有默契的没有询问。   顾惊雪第一个把手伸出来,“这个是我破了幻阵后留下来的东西,毛茸茸的,我方才用了好多方法都没能分辨出是什么,想来应该就是关于桃林出口的提示了。”   她说着,众人纷纷前倾去看她的手掌心。   只见皓白粉嫩的掌心儿里,一团白白的绒球正安分的躺在那里,风一吹,那绒毛还跟着飘舞。   过分可爱。   她这一伸,其他几人也不再遮掩,纷纷拿出来自己从幻阵里得到的东西。   全都是同样的绒球。   几人手挨着手的摊开,接着,就见那原本还安分的五个绒球突然的活跃起来。   一道道的银光从绒球里绽放,紧接着绒球先后的飘向空中,最后在距离几人大概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随后,绒球碰撞,银光炸裂,十余个滚烫的鎏金大字出现在空中。   “酒后一别到黄昏,乘人不备背朝北。”   顾惊雪缓缓读了出来。   “看着样子,这是句诗吗?”林峰第一个开了口。   “不太像。”楚故渊摇着摇着否定他,“但可以肯定的是,把它解出来就能知道这桃林的出口了。”   “解出来?这有什么可解的?这字里行间哪里能看出半点异样?不是我说的,好歹给个提示吧。”   林峰愤愤不平。   魏楚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呵。”楚故渊轻笑一声,“林师弟啊,你这急性子可要改改了。”   “嗯?急性子?我哪里急了?”林峰不解,他只是问了句有没有提示,这个楚故渊凭什么说他是急性子啊。   难道这诗句没有提示不是明摆着的吗。   林峰更郁闷了。   楚故渊轻轻笑着,没回答他。   “好了,你们不要再拌嘴,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解出来它,咱们还有两关没过,若是过不了,那宗祠里的祖宗算是白拜了。”   顾惊雪上前一步,出声制止,结束这场斗嘴的闹剧。   “谜语。”大字的正下方,一直一言不发的魏楚无突然开了口。   “你说什么?”林峰诧异。   “谜语。”魏楚无又重复了一遍。   “谜语?”   “什么谜语?你说这个是猜谜语?”   魏楚无微微点头。   “你怎么知道?”林峰怀疑。   “不成对偶,不工整,前后没有联系。”   “那谜底是什么?你可猜出来了?”   “嗯。”魏楚无又点头。   “当真?”林峰的语气顿时欢快起来,随即,他又道:“是什么?”   “西南。”   “西南?”林峰诧异。   “啊,对!就是西南!”但顾惊雪和楚故渊却是恍然大悟。   前者疑惑,看着他俩。   “夕阳西下,是为黄昏,背朝南就是北,既然是找出口,那这话应该和方向有关。”顾惊雪眉眼带笑,话罢,又拍了下魏楚无的肩膀:“魏师弟,你可真行啊!别看平时沉默寡言,不成想这般聪慧过人!”   “顾师姐说的不错,魏师兄,你当真厉害。”楚故渊也应和道。   魏楚无表情淡淡,没有变化。   而江无歇,则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魏楚无和楚故渊两人。   这两个前世就不是善茬的人,在江无歇成魔的道路上可不少推波助澜,使了不少的绊子。   若不是他们两个,或许他也不会那么快的被同门痛恨,被沈惊柳厌弃,最后落得个无极深渊十八年的下场。   虽然他们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坚守的正道,但伤及无辜真的让江无歇打心眼里痛恨他们。   那体内的禁制从他出生开始就被人给种在了里面,他根本就是一个不知情的情况。   但别人并不会问你知不知情。   楚故渊的父母和兄长全都死在魔族的手下,他知道,他也明白,楚故渊恨透了整个魔界,最好是能把魔界永远除掉的那种恨。   可这并不能成为他胡乱定义一个人的理由啊!   还记得前世,被楚故渊发现自己体内禁止后,他当即就禀告了自己的师尊和四位长老,最后纸包不住火,整个玄天宗都知道了自己是死去的老魔尊特地选中的种下了魔脉的人,是下一任的魔尊。   可他真的想成为魔尊吗?   他不想。   但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他想辩解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最后门下一弟子惨死,他直接成了那替罪羊,然后被沈惊柳丢弃到无极深渊,这一呆就是十八年。   每每午夜梦回,想到那时被千夫所指的无助感,江无歇心里就难受的喘不过气。   那些言语,就像利刃一般,混着同样利的风一同灌进自己的身体里。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被剥开衣服,体无完肤,海水淹没了他,他处在一片漩涡中,挣脱不开。   江无歇有些发怒,但很快这股怒气被他平息了下来。   经过一世后,他越来越能掌控自己的脾气了。以前成了魔尊后受魔气的影响老是阴晴不定,但现在重新开始融合,他已经修炼能掌控魔气,不会被它所带动。   望着说话的几人,江无歇眯了眯眼睛。   顾惊雪向来是个领导力很强的人,因此,在猜出谜底之后,她便立刻带着几人朝西南方赶,丝毫不敢耽搁。   桃林总算是走了出来。   但下面,众人看着眼前的吊桥犯了难。   这桥其实很破,长长的一截却有好多地方没有木板。   顾惊雪往前凑了凑,那连着吊桥两头的麻绳都已经有些破损。   风一吹,木桥晃晃悠悠的,板子和麻绳之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而吊桥下方,深有数千尺的悬崖下,是奔涌的河流,河流中,尖锐的石头多的数不过来。   而它的上方,悬崖峭壁上,无数的黑洞里,同样黑色的飞鸟定格在里面闭眼歇息。   “大家小心,对面的鸟也不是好对付的。”顾惊雪盯着对面洞里的鸟,脸色凝重。   “我先探探路,这桥还不知道能承受几人重量。”说着,便率先踩到了吊桥上。   这桥就像是个耄耋老人一般,弯着脊背,垂垂老矣,顾惊雪刚一踏上去,还没走两步,这桥就发出一阵一阵的呜咽呻吟声。   顾惊雪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但在桥这头的众人依旧为她捏了把汗。   很快,顾惊雪跨过一个空洞,走到了吊桥的中间。   她又小心的踹了踹脚下,确认无误后,朝身后喊到:“没事儿,你们快点过来吧。”   但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喊,几人脚还没迈开,那洞里原本睡得好好的鸟禽就突的纷纷睁开了眼睛。   暗黄浑浊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顾惊雪,随后,便接二连三的从洞里飞了出来。   众人这才看清,那撑着黑色羽翼的鸟头上竟然还长着两个赤红色的犄角。   !!!   “是黑羽兽!”桥头都林峰大喊了一声。   原本盘旋在上空的鸟突然反应的更激烈了。   林峰还想再说些什么,江无歇一记眼神飞刀过去。   “你—”   “你干什么!”   林峰被吓的缩了缩脑袋,平复心情后又嘴硬质问道。   “别说话,知道它是黑羽兽还敢乱叫!小心等会儿被吃的是你!”   江无歇又剜了他一眼。   那眼神可怖渗人,警告的意味十足,仿佛他再开口,江无歇就会原地把大卸八块似的。   林峰果然不再大声叫嚷,安分下来后,江无歇收回自己的眼神。   他虽然不喜顾惊雪,但现在也并没有想让她死的想法。   黑羽兽看起来小巧玲珑,实则凶猛至极。   尤其是它那淬了剧毒的犄角。   只要小小的那么一碰,就会染上毒素,基本上三次后就会命丧黄泉。   玄天宗把这东西放到无妄之境里,虽然去了它犄角上的剧毒,但这毒并未清理干净。   为了更好的测试这些主峰弟子,那犄角上还特地的留了些,到底还是有毒的,无论多少,虽不会危及性命,但染上了也不会多好受。   就像前世,因为不了解黑羽兽的弱点,几个人走到桥中央的时候被盘旋在上空的这些兽打了个正着,最后桥断了,五人纷纷跌落悬崖。   好在剩下的四个都有佩剑,反应及时的把佩剑掏出来卡在山间缝隙里,这才得以求生。   御剑飞行只有结了金丹才可以修习,因此,没结丹的他们就只能在山洞里凑合一夜,等到天亮才又缓缓的爬上山去,继续考验。   “这黑羽兽虽生性凶猛,但只能靠声分辨方向,它们的眼睛只是个装饰品,没有任何的作用。所以,咱们只要想办法不发出声音便可。”   看着剑拔弩张的顾惊雪和黑羽兽,江无歇缓缓开口。   “原来如此。我原只知这黑羽兽生性凶猛,却不曾想它看不到。是我错怪你了,江师弟。”   林峰恍然大悟,想到刚才的情形,止不住的羞愧。   江无歇没说什么,只是只身上前,踏上了那吊桥。   接着,魏楚无也拿着剑走了上去。   楚故渊也摇着扇子缓缓往前走。   “诶,你们等等我!”看着远离的几人,林峰掐着嗓子喊了一声。   吊桥摇摇晃晃,风声鹤唳。   几人屏息凝神的小心往前走着。   顾惊雪仿佛也猜到了这个黑羽兽的弱点,一直保持拔剑的动作不动弹。   没了声音,黑羽兽辨别不出前方,果然又挤作一团的飞向了空高空。   江无歇最先来到顾惊雪身旁。   后者回头,眼神询问他怎么来了。   江无歇指了指身后,示意人赶紧走过去。   顾惊雪点头,轻轻转过身,缓慢的迈开步子。   因为不能发出一点儿的声响,所以他们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   眼看着就要到对面了,突然,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飞絮,一直黏在林峰的鼻头不走。   林峰伸手去摘它,却不想把这飞絮直接捅进了自己鼻孔里。   异物感惹得整个鼻腔都痒的难耐。   最后,实在忍不住的林峰打了个喷嚏。”   一声通天的“阿嚏”,瞬间,原本平静的鸟群叫了起来。   它们飞快的冲向最后的林峰。   风更大了。   林峰一下子就开了嗓,嗷嗷不停。   接着,滋啦滋啦的声音越来越响。   最后,“啪啦”一声,麻绳断了。   吊桥瞬间失去支撑,无力的耷拉下来。 第39章 宗门宴(四)   “你们都抓紧了啊,别掉下去了!”   峭壁上,以顾惊雪为首,几人呈一条歪七扭八的线耷拉下来。   顾惊雪的杯无正死死的插在峭壁的缝隙里,但现在,显然有些松动。   五个人的重量太多,杯无和缝隙的摩擦力却没有那么的牢固。   “林峰,你真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就属你最厉害!”   顾惊雪俯下头,看了眼在自己身后的人,在看到最末尾的憨厚少年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刻钟前,就是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林峰打了个冲天响的喷嚏,结果,原本已经快要走到桥对面的顾惊雪就被闻声冲过来的黑羽兽给打了个正着。   慌乱中,不知道被人拽了一把,麻绳一断,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了下来,特别的丝滑。   顾惊雪难得的说了脏话,望着看不到顶的悬崖,低声骂了句娘。   现在的几人,以顾惊雪为首,林峰收尾,楚故渊,魏楚无和江无歇排成一排,提溜在半山腰。   黑羽兽没听见声音,又挤作一团的飞到了洞里呼呼大睡。   现如今,只有苍茫的乌云和浓稠的雾气以及呼哧的烈风与几人为伴。   “现在怎么办?杯无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顾惊雪又扫了眼上方,剑刃已然有些松动。   “往下不远有一处山洞。”江无歇按照前世的记忆,说出了那救命之地的位置。   “山洞?你怎么知道?”几人疑惑。   “此处陡峭,但往下却越来越开阔和宽广,因此,我猜测下方应该会有一处平地,当然,若是不信,咱们也可以一直这样,掌教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大不了就是通过不考核。”   江无歇淡淡开口。   几人顿时沉默下来。   下面也是望不到头,到底有没有江无歇说的那处山洞,这个几率是多少,他们不敢妄下结论。   若是有,他们可以死里逃生,但若是没有,这么高的地方,下面的尖石有那么多…   “行!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置死地而后生,不试一试哪能知道!你们抓紧了,我要往下划了!”   最后,还是顾惊雪豪爽的一声,打断了这沉默。   话罢,她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手腕一使劲,带动杯无在峭壁的缝隙里往下划。   峭壁的石头比较坚硬,因此,顾惊雪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能带动杯无。   很快,杯无滑倒一个地方后不再动弹。   正此时,最后的林峰却是很高兴的开了口:“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下面真的有山洞!”   像是濒死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他眼里还闪着光。   几人皆是一喜。   林峰率先跳了下去,好在有灵力护体,又加上这山洞位置确实很近,没受什么伤。   接着便是江无歇,魏楚无,楚故渊。   最后,顾惊雪也跳了下来,然后,她运功一呵,将杯无从峭壁里拔了出来。   出来的杯无很快的飞到她身旁,接着在众人眼皮下化成了一个小戒指,套在了她葱白的右手食指上。   “哇!顾师姐,你这灵剑好生厉害,竟还可以化成戒指。”   林峰看着这一幕,不由的羡慕。   顾惊雪挑着下巴“哼”了一声,道了句“那是!”   江无歇却没心情看他们在那里聊天,等会就会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他必须要在黑暗来临之前赶紧搞几个火把和火堆,只要平安度过了今夜,之后的一关就容易多了。   这样想着,他便从胧月戒里掏出了一块布和火折子,然后撇了下这山洞旁那棵树的树枝,把布缠在树枝上,吹了吹火折子,点燃它。   然后他又按照同样的步骤弄了四个,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一一的递给他们。   “江二,你搞什么鬼啊?要这火把做什么?”   顾惊雪看着手中霍霍燃烧的东西,心里疑惑。   “你抬头看天,估计快要下雨了,不出意外,咱们应该会在这山洞里过一夜。”   江无歇没停歇,又接连撇了好几根,然后丢到一旁的山洞里。   “下雨?过夜?这无妄之境还能过夜?不是要去宗门宴吗?怎么会有过夜这一说?”   几人更疑惑了。   “出发的时候你们师傅没和你们说吗?这无妄之境确实有黑夜和白天之分。”   “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吾说不出话来。   其实江无歇虽表面这样说,但心里却也是忍不住的吐槽。   玄天宗的规矩他是真的觉得,就像那死脑筋的文人写的书籍诗文一样,又臭又长,有时候为了显摆自己,还特地的搞些不同。   真真是迂腐至极。   为了考验弟子,竟然能生生的给这个只有白天的无妄之境造出一个黑夜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是不想被淋雨,就赶紧进来吧。”   江无歇又瞥了眼四人,淡淡开口。   最后,几人认命的举着火把进了山洞。   浮生阁   泛着荧光的水晶球浮在半空中,那梨花木做的五把长椅上,分别的坐着五个人。   看到江无歇说出话的那一幕,一袭红裙的浮雪撇了撇自己有些锋利的长眉,“掌教师兄,你同江无歇讲了这白天黑夜的事情?”   正上方,一身月白长袍的沈惊柳微微的点了点头。   想今早御剑飞行时,他就悄悄的透露了这个信息。   “行啊,师兄偷偷护短。”   浮雪调侃了句。   沈惊柳没有动作,风止于眉上,他面色平淡。   只是按照前世重新走一遍而已,没什么护不护短…   又想起方才的景象,沈惊柳不自觉的颤了颤睫毛。   他总觉得江无歇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尽管江无歇在山洞那里说了和前世同样的话,但,沈惊柳却始终觉得有些地方发生了变化。   他又去望水晶球,显然,那场大雨已经开始下了起来,几人坐在山洞里,靠着墙壁。   江无歇在看雨。   少年仰着头,侧着脸,只露出分明的下颚线。   沈惊柳注视着扎着马尾的少年,心思一动。   “系统。”他主动的唤了那从来不在意的异世界东西。   【在的呢亲~】系统回复的很及时,难得的和他在同一条线上。   “我问你件事。”沈惊柳又道。   【好的呢亲~】   “双重生,有这个可能吗?”   顿了一秒,沈惊柳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双重生?】系统疑惑。   “嗯。”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哦,亲~】   “理论上?”   【嗯嗯。当然,现实可能性也是没有的呢。】   “此话怎讲?”   系统却在此时突然断了线。   一直等着解释的沈惊柳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亲,我来啦!不好意思,刚刚数据错乱,突然联系不到您了。】   沈惊柳:…   【您所在的原始世界被您徒弟的怒气给毁了之后,您徒弟作为那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主角,会随着那个世界一起消亡,但是那个世界的消亡又影响到了诸多其他的小世界,所以,我和主人经过一番考虑后,才不得不把您给拉出来,然后用超自然的科学手法去复原您所在的那个世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所处的是复原后的世界,和我那个原来的世界没什么联系?”   聪明如他,一下就发现了关键所在。   【当然不是啦,虽然是按照数据一比一复原的,但它还是原来的世界啊,里面的人,风景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宿主不要觉得是数据啊,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系统连忙打断他。   “那我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呢?”这次,沈惊柳不再纠结于江无歇是否是重生的问题了。   【啊?】系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和你那个所谓的主人既然可以复原世界,那直接把复原的世界放到它该在的位置即可,而后再用同样的方法复原一个永远不会成魔毁天灭地的江无歇,不就成了,为何还非要拉着我过来。”   【啊?啊?啊?】系统诧异,【宿主您可能误会我的意思啦!我和主人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们只能复原世界,但世界里的人我们根本没本事去改变的。   因为这些人的性格是什么样子,都是一开始跟着原著作者亲妈的设定来的,或者,是由他先天的环境所造成的。   主人可以复原世界,但是操纵不了这个世界里的人,也同样决定不了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我就可以改变了?”沈惊柳气笑了,这系统主人有通天的本领都改变不了,就凭他,一个死在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手上的人,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就凭江无歇爱他?   那是爱吗?   【虽然结果不一定,但您的概率是最高的啊。您徒弟喜欢您,爱慕您,就凭这个,您已经胜过所有人了,只是阻止他成魔而已。   您把他拴在身边,安分守己,不就好了,奖励可是成仙啊,宿主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您不能反悔的哦~否则,结果您也是知道的啊。】   “你在威胁我?”沈惊柳挑挑眉,微微上翘的眉梢染着一丝的怒气。   【我没说啊,这交易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宿主您当初可是答应了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作者有话说:   年度惊天大瓜!系统和他主人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哦~ 第40章 宗门宴(五)   沈惊柳和系统的这场谈话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到了要打起来的地步。   若不是系统没有实形,沈惊柳敢保证,他绝不手软。   思绪纷扰杂乱,沈惊柳也没了再往下看的心思,江无歇到底是否和他一样也是重生归来的,他满腹疑惑,但也不好当面质问。   可大殿之上,他又不能直接挥袖离去,这多少都有些不合规矩。   于是,那长椅的扶手便遭了殃。   沈惊柳死死的握住那圆不溜秋的地方,手面苍白,青筋暴起。   “师弟,怎么了?”向来以细心著称的大长老钟离问道很快就发现了自家师弟的异样。   沈惊柳平日里这样一个性子清冷的人,若是不悦,周身发生变化的气息便会很快的出卖他。   钟离问道转头看向沈惊柳,后者虽一脸淡然,但透白发力的手,却暴露了他。   钟离问道心生疑惑,好像自从那日从仙门会谈回来后,沈惊柳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同了。   而这种异样的不同,在遇到了江无歇之后,便开始变得更加明显。   他又去思考,可发现这几百年的记忆里,都不曾出现过一个叫“江二”或者和江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沈惊柳接触过。   难不成,是易容?   “我无妨。”沈惊柳的出声打断了钟离问道越来越深入的思考。   后者满眼担忧的看着沈惊柳,“真的吗?可是你身体—”   “真的不碍事,师兄。”沈惊柳又摇了摇头,“只是昨日没休息好,如今有些头晕,我让慎独帮我看看便好。”   说着,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洛慎独过来。   后者接受到视线,连忙小跑上前。   “师兄,无歇那孩子资质不比常人,你也是知道的,他虽生来命苦,但好在勤奋好学,一身傲骨,我已经许久没碰到过这样的弟子了,打心眼里欣赏,因此也就自然多关照几分。”   沈惊柳这话一出,钟离问道也不再多问。   他话里有话,钟离问道自然听得出来,再多嘴去问倒显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了。   他小幅度的抬动了下自己手中的拂尘,点头,“那好,若是真的不舒服便先去后院里歇着吧。”   沈惊柳“嗯”了一声,然后看着钟离问道转过身,这才又转头和洛慎独讲话。   “师兄?”洛慎独有些疑惑,不晓得自己被召来是要干嘛。   沈惊柳瞥了眼水晶球,又看了眼洛慎独,洛慎独顺着他的目光同样的望过去,末了,恍然大悟,“师兄放心好了,我未曾告诉过任何人。”   接着,悄悄传音给他。   沈惊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颔首,“你切记,此事你知我知,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洛慎独连连点头。   告诫了洛慎独后,沈惊柳挥手让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阁楼里又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吊桥山洞   昨日夜里下了一夜的大雨,就算有火持续的燃烧着,几个人还是感觉到了阵阵的凉意。   像是千万的丝线一般,灵活的绕过障碍,灌进几人的衣衫里。   顾惊雪被冷的打了个颤。   她是唯一一个女子,身体素质和这些男子比起来本就有所欠缺,又加上爱美的本性,她只穿了件长衫和抹胸的襦裙,此刻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她就冷的更厉害了。   江无歇看着冻的抱住自己来回摩擦胳膊的女子,眸子微眯,不知在想这些什么。   其实他的胧月戒里有一件宽大的袍子,用来给顾惊雪挡风再合适不过。   但他没有行动,或者说,他其实不打算行动。   顾惊雪手腕上的珠子实在是太刺眼了,就算这种阴沉沉的天气,还是晃得他眼疼。   当然,他不去帮,自然有人会帮。   都是气盛的年轻人,怎会让一个貌美如玉的女子白白受了冻呢,更何况这女子还多次的救了他们的性命。   楚故渊随即就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件长袍。   这袍子是靛蓝色的,上面还纹着仙鹤,江无歇大致扫了一眼,料子是上好的,而且里面的绒也是极好的兔绒,很暖和。   “呵,不愧是大户人家。”望着给顾惊雪披长衫的楚故渊,江无歇嗤笑。   楚故渊,昆仑山弟子,修仙大族琅琊楚氏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多年前,楚故渊所在的琅琊楚氏旁支的家主因得罪魔界,被一夜灭门,全家上下一共一百口人,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楚故渊。   因为在昆仑学艺,所以他躲过了这一劫。   虽然之后被主家没有儿子的家主收归到门下,成了他的继子,但这并不能安抚他丧亲之痛。   从此,这对魔族的恨就在楚故渊的心里扎了根。   管他是何,只要是魔,就不能饶恕。   也正因此,当无意间得知了江无歇是魔以后,他虽有挣扎,最后却还是将这件事禀告给了掌教。   但不可否认的是,以楚故渊现在的家世,确实和顾惊雪十分般配。   想到这里,江无歇又冷笑了一声。   顾惊雪裹紧了自己身上的长袍,楚故渊早已经离开她附近,挑了处不算显眼的地方站着,依旧是摇着那把扇子,嘴角噙着一抹完美的笑,不急不缓,温润如玉。   天已经渐渐放晴,几人不再耽搁,陆续的出了山洞。   他们要走到吊桥的对面,但是掌教师尊他们并没有说怎样走到对面,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过去就成。   眼下那吊桥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为今之计,就只有爬山了。   总归是有路的,只不过慢了点,能到就行。   顾惊雪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条长长的绳子,然后自己攥住一头,把剩下的一用力拋过去。   “林峰!”顾惊雪大叫一声。   最后的林峰连忙伸手接住。   “山路崎岖泥泞,大家牵着绳子走,别走散了,我可不想再去找人了!江二,你能和林峰换个位置吗?他太不靠谱了。”   顾惊雪安置众人,说着,又看了眼在倒数第二的江无歇。   后者点点头,然后和林峰换了位置。   安排妥当后,顾惊雪扭回头,迈出了第一步。   这山路确实难走,湿滑湿滑的。   而且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参天大树,枝干粗壮,就连那树叶也是大片大片的,像蒲苇,直接把阳光从中间砍成了两半。   若不是还有些缝隙,这些光是真的透不过来了。   虽然刚下过一场雨林子里空气清新,但雨后出来的生物也很多。   譬如这一路来,几人就已经遇到了许多趴在树叶或枝干上的飞虫。   这些虫子因为受到无妄之境灵气的滋养,生的那是又大又肥,有些长相丑陋的,看起来就很可怖。   顾惊雪强忍着不适带着几人往前走。   最后,几人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喏,喝点水吧。”楚故渊又从乾坤袋里拿出这水袋递给顾惊雪,接着又分别拿出来四带丢给剩下的几人。   “谢谢。”本来没吃饭就已经够饿的了,现在有了水,顾惊雪也不矫情推辞,直接接过就是仰头灌了起来。   “来的时候师尊他们也没说这里有黑夜啊,我根本没带什么食物,这还能撑到宗门宴吗?”   林峰也喝着水,满口抱怨。   “可能师尊也是为了考验我们吧。”楚故渊笑着回答他。   “考验?那也不能把命都搭上啊。”   林峰不信。   “行了,你就少说一点儿吧,浮生阁里,师尊他们可都看着呢。”顾惊雪嗔到。   “看着?”林峰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经过你们明兰堂的宗门考验啊,这种情况难道不都是在暗中观察吗?若不是,为何要把我们自己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顾惊雪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长老愿意收这样一窍不通的人进来。   当然,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林峰还真没有进行过明兰堂的入门测试。   因为明兰堂的堂主赵自在正是林峰的舅舅,他完全就是属于走后门进来的。   好在虽然愚笨,但功夫不错,因此,门派里虽有怨言,但也没人说什么。   江无歇看着毫不知情的顾惊雪和一脸窘迫的林峰,直觉好笑。   若是顾惊雪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会气的七窍生烟。   好在斗嘴归斗嘴,这路还是要走的。   顾惊雪平息了下自己心中的怒火,看着眼前这条蜿蜒幽暗的小径,又继续走了起来。   几人就这样牵着绳子一路行走。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师傅也看不下去了,这一路上竟然连半点危险都没有遇见,几人愣是直接走到了山顶。   望着断了的吊桥,顾惊雪长舒了一口气,但又碍于周围的那些黑羽兽,因此,她也只能舒一口气,至于后面还没出口的“太棒了”这些字眼也就只能憋在肚子里。   成功过了吊桥后,几人就被白光包围。   再睁开眼时,便是身处在庭院深阁中了。   “这里便是浮生阁啊?”   几人纷纷抬头,只见目光所极处,那有数十米高的阁楼直上云霄。   雕梁画栋,碧瓦重檐,飞阁流丹。   那飞起来成半月状的檐角上还刻着许许多多的石雕,皆栩栩如生,形象逼真。   檐角下,还系着金色的铃铛。   风一吹,泠泠作响。   而这阁楼的右方,则是一处小湖,黄石假山立于其上,蜿蜒回廊在湖的侧方。   江无歇知道,这回廊后不远处的那间大殿里,几人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第41章 宗门宴(六)   “所以,咱们现在怎么办?”   林峰打了个转,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犯了难。   “能怎么办,还有最后的无妄宴没过,进去就是了。”顾惊雪倒是没有犹豫,径直就大步的踏进了阁楼里。   江无歇跟着几人走在最后。   这无妄宴其实根本不是一场宴席。   虽然长桌上摆满了各种的珍馐美味,但却都是能看不能吃的。   试炼者经历过前两场考试后都已经是饥肠辘辘,到了这浮生阁便是拖着身子硬撑过来的,因此,看到这满殿的吃食时自然会有忍不住的冲动。   有想法才会有欲望,有欲望才会有贪念。   这些弟子滋生出来的欲望会被收集起来作为悬崖上黑羽兽的吃食。   而弟子本身则需要在满目的佳肴中寻找到那颗名为“无妄果”的灵果。   此果是受无妄之境灵气滋养而生,食之,可清污秽,灭贪念,长修为。   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但果子只有一颗,而且表面坚硬无比,可无妄宴却需要几人把它分成相等的几份。   可这果子在一个人手中过不了片刻这壳就会自动融化。若是递给别人,这壳便又会自动的长出来,更奇特的是,若是在手心待久了没把握好时辰,便会直接化成一滩水。   可这个时辰是多久,没人知道。   曾有弟子过了前两关来到这儿,眼馋无妄果,不顾规矩,想把它据为己有,趁着众人不备生吞了这果子。   最后,受了戒律堂足足四十大板,然后卷铺盖的被沈惊柳遣回了原来的宗门。   但江无歇知道,自己跟着的这几个人,并不会出现你争我抢明争暗斗的情况。   他们都想留在玄天宗,所以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   进了阁楼,宽广的大殿里,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长的红卓,桌子上,山珍海味,玉盘珍羞应有尽有。   饿了一天的林峰当即就忍不住了,他跑到卓前,看着满桌的美食嘴角是笑的是合都合不起来。   “林呆子,你可别随随便便就吃了!小心这菜里有毒!”顾惊雪就知道,这林峰没头脑。   一把拍掉他想要伸出去拿东西的爪子,呵斥。   “我没有,我只是没忍住。”林峰吃痛的“啊”了一声,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   他实在是太饿了,除了来之前喝了些楚故渊的水,真的是一点儿东西都没进嘴里。   若不是同门闲言碎语,若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他们说的那般废物,他哪里想着要来这玄天宗啊。   在明兰堂有亲舅舅傍身,旁的人虽然看不起他但也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唉。”又想到出堂那日,舅舅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林峰长叹了一口气。   这路到底是自己选的,若不能闯出些名堂,他是怎么也不会回去的!   “我也没叱责你,只是这里的食物尚且不明,师尊他们也不知在何处,若是贸然吃了,万一有个意外可如何是好?”   顾惊雪看着低头的林峰,瞧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嘴硬了半晌,终是心软下来。   林峰自然知道她的好意,点点头,不再伸手。   “你们瞧!”楚故渊及时出声,打破了这僵局。   四人走过去。   “看这里。”楚故渊又道。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他手指的地方,那长桌的中央,放着酪樱桃和槐叶冷淘的中间,竟有一绿皮果子。   这果子极小,只消得人半个巴掌那么大,表面的砂砾感十分明显,还有些鼓起来的尖尖的小刺。   “绿皮,尖刺,这是无妄果。”魏楚无隔着楚故渊的长袖扫了眼那果子,淡淡开口。   “无妄果?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林峰惊讶。   “嗯。”   “可是现在怎么把它拿出来呢?”   顾惊雪出声,几人纷纷缄默。   现在没人知道这些佳肴上有没有不能碰的东西,因此,没人敢冒险。   正当大家犯了难时,一双修长的手却是径直的朝无妄果伸了过去,然后一下子握住了它,放到了自己手心儿里。   众人望去,发现手的主人竟是不爱说话却又冷静镇定的江无歇。   “江二,你—”顾惊雪诧异,他怎么就这么大胆,直接就拿了起来,这万一有个什么,谁担当的起!   “不拿怎么办?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若是有毒,就算是用布抱着该有毒还是有毒,倒不如直接用手了,再者,师尊他们还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出什么事情。”   江无歇不以为然,将手握成一个拳状,等待果子壳的融化。   顾惊雪被怼的无话可说。   同一时刻,另一处的大殿里,浮雪大叫了一声“好”,看向江无歇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许。   但接着她又话锋一转,看向钟离问道:“师兄,这个林峰,实力是不错,但有些过于愚笨了,师兄当初为何想要收他为徒呢?若是我,倒不如直接遣送回去,让他继续过逍遥日子了。”   钟离问道听罢,轻轻一笑,“小师妹,你还是不懂啊。”   “啊?”浮雪疑惑,“此话怎讲?难不成这林峰到咱们这玄天宗来就比把他当少爷一样供着的明兰堂好?”   “不是好,是好太多。”钟离问道还没开口,一旁的蜚零就抢了先。   “我和师兄讲话,你插什么嘴!”浮雪气不打一处来。   “诶,师妹,蜚师弟说的没错。”眼见两人就要以浮雪为首单方面打了起来,钟离问道连忙出声制止。   见浮雪平息下怒气,他又道:“这林峰虽说性子愚笨,但贵在忠厚老实,再者实力也不错。明兰堂上下都知道他是堂主赵自在的亲外甥,你觉得那些人平日里供着他,背地里不会嘴碎吗?   一个关系户,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保不齐别人的风言风语。   他既然想来玄天宗证明自己我便顺了他的意,如此一来,又能和明兰堂交好,何乐而不为呢?”   钟离问道像只笑面狐狸,温润如玉,却又颇有心机。   浮雪听了半晌,最后缓缓低头,“是我思虑不周了。”   “无妨。”钟离问道摆摆手,“倒是惊柳,江无歇那孩子当真是让我意外。”   说着,他望向中间的白衣人。   沈惊柳看着水晶球中握住无妄果的黑衣少年,眉眼冰冷,良久,轻起薄唇,却是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莽撞。”   …   而这边,被江无歇捂住的绿皮果子正在他的手心里慢慢融化。   “这果子如此神奇?”   四个脑袋凑上来。   江无歇却是摇摇头,在果子的壳化到一半后放到了桌子上。   “诶,江师弟这是做什么?”楚故渊看着那化了一半的果子皱眉疑惑。   “无妄果的壳在人手心片刻会自动融化。”江无歇道。   “所以呢?融化了不就好了,咱们直接切开它吃了,不就过关了。”林峰不解。   “哪能这么容易?”江无歇斜睨了他一眼,“这果子若是一直呆在手心里会化成一滩水。”   江无歇话罢,只见那已经化了一半的无妄果竟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重新生了壳出来。   “诶?!!”几人讶异。   “这,这,这,这果子怎么又自己生了壳出来!!!”林峰指着那完好无损的果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顾惊雪把果子拿了起来,“看起来,这果子是不能被放下了?”   “不仅如此,还要把握好时间,在果子壳化完以后立刻分成五份,吃了它。”   魏楚无补充到。   “魏师兄,没想到你懂的那么多?”林峰赞许。   “平日无事喜爱读些异闻奇录,久而久之,便懂得多了。”魏楚无面色没什么波澜,倚靠在红柱上,眉眼淡淡。   顾惊雪见状,也不再犹豫,让果子壳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融化。   而一旁的楚故渊也一直在等待时机。   他的扇子别看平日里普普通通,实际上右手拇指按到的地方有一个按钮,因为极小,又是和扇柄一样的颜色,所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只要按动按钮,扇页就会立刻出现几把匕首。一扇子下去,这些小匕首就会全都刺进无妄果,分成五份绝对不成问题。   说时迟那时快,这厢顾惊雪手里的无妄果刚刚化去坚硬的壳,还没来得及融化,这厢楚故渊就一扇子挥了下去。   银光闪过,五份大小相同的无妄果就出现在了顾惊雪的手心里。   趁着尚未化水,她连忙递给剩下的几人。   不敢耽搁,几人接过后连忙吞了下去。   霎时间,灵台清明,浑身上下灵脉重塑的感觉充斥全身。   最后,再次睁眼,几人都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这无妄果果真是个好东西。”林峰长舒一口气,神清气爽。   “可是我不明白。”顾惊雪却皱起了眉头。   “有何不明白?”楚故渊询问。   江无歇和魏楚无也瞥向她。   “既然可以分成等份来吃,为何之前有些弟子却要争个你死我活,难不成这果子真的比通过考核还重要?”   她想起以前尚在家族中就听过的玄天宗无妄果的事情,越发觉得不能理解。   明明和这个东西比起来,成了主峰弟子,日后比无妄果更好的果子多了去了,为何,还要做出来那样的事情呢?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林峰倒是不以为然,“世间好物谁不想据为己有,更何况,那些来考核的弟子们又不像今日你我这样,有魏师弟和江师弟这样见多识广的人来。   他们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东西,刚好规则又是吃到果子,所以,比起来大家都吃不到,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吃了呢,反正又没有什么坏处,就算被赶出去也可以赚得一身修为,不亏不亏。”   “好啊,林呆子,没成想你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按照你的意思,那今日没有江二和魏楚无,你就要同我们抢果子吃了!”   顾惊雪大呵一声,顺手就是揪起了林峰的耳朵来。   “哎呦,哎呦…”后者痛的直叫嚷,伸手胡乱的拍着空气,求饶道:“姑奶奶,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若不然,那些人为什么想要独吞果子啊。   人心本就险恶吗,但我也没提自己会那样做啊,我肯定不会的,不会的…哎呦…”   “那你说,有朝一日,你若是也同那些人一般,该如何处置!”顾惊雪仍不饶人。   “哎呦…我肯定不会的…啊啊啊…好了,好了,我说,我说还不行了!若是,若是我因为私欲做了对不起宗门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就…就自断灵脉,自缢于清苦崖下成了吧。”   “呸呸呸!你呀你,话能这样随便说吗!什么自缢,我可不想让你死啊!”顾惊雪总算是松开了他的耳朵。   其实她拧的不算狠,也没使劲,但林峰皮肉金贵,还是觉得不舒服。   楚故渊看着打闹的两人,无奈的笑了笑,就连一直板着一张脸的魏楚无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只有江无歇,皮笑肉不笑。   因为他们都不想到,今日林峰的承诺,到了多年后,真的成了现实。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竟然不知道要留几个人活下来了(。-ω-)zzz 第42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几人站在大殿里,没过片刻,就觉一阵清风过,再次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些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惊雪。   她眉梢微微上翘,喜道:“师尊!”   经她这一喊,剩下四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忙道拜见师尊。   不错,来的几人正是方才在后院大殿里暗中用水晶球窥探五人的沈惊柳他们。   考核完成,今年这些进入主峰的弟子到底资质如何,他们也都心里有了数。   钟离问道上前一步,看着对面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温声道:“考核已过,便随我来歇息吧,穿过这回廊,真正的宗门宴等着你们呢。”   几人皆是饥肠辘辘又疲惫不堪,听了他的话后,看着自家师傅点头,连忙欢快的跑了过去。   江无歇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还有沈惊柳。   江无歇是想陪着沈惊柳一起,沈惊柳则是为了训斥江无歇。   当然,当大殿里只剩下两人时,江无歇毫不费力的就猜中了结局。   “师尊。”他试探的叫了一声,乖巧的像只小猫。   沈惊柳:......   “师尊,我知错了。”他又道。   声音低低的,哑哑的,低着头,抿着嘴,让人看着狠不起来半分。   可沈惊柳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或者说,是曾经吃了后现在后悔醒悟了。   江无歇总是这样,在他身边永远一副乖巧小孩的模样,犯了错,低着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人怀疑愤怒不起来。   前世沈惊柳就是吃了这样的亏,每每江无歇犯了错,都会为他找些理由让他免受过多的惩罚。   唯一一次的心狠,便是最后禁制被人发现,他维护许久却还是闹得人尽皆知,为了门派,以及上上下下的弟子,在江无歇失控杀人后,他不得不将他送进那个专门关押重罪弟子的地方—无极之渊。   尚记得那天,江无歇跪在深渊边,他冷着眉眼呵斥他,问他可否知错,后者背脊挺得笔直,一身傲骨,眼神坚毅,宁死不屈。   沈惊柳敛了敛眸子,冷冷道:“你犯了什么错?”   “弟子,弟子不该在考核的时候如此大意。”   “还有呢?”   “...莽撞。”   “你还知道!”沈惊柳声音更冷了。   明明是三四月的暖春,江无歇却感觉沈惊柳的周身都覆了层冰霜。   “弟子,弟子错了,师尊。还望师尊责罚。”江无歇跪了下去。   对于自己做的错事,江无歇向来供认不讳,但若不是自己错的,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承认半分。   “无妄果有没有毒你尚且不知,就敢直接用手去拿,有我们在还好,倘若是在外面,没有我,也没有同门弟子,若是中了毒,身陷险境,该如何是好!万事三思而行,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这个道理。   既然你自己想领罚,那宗门宴之后,便自行去戒律堂。另外,司衣坊把你的新衣赶制好了,但还未送过来,去了戒律堂后,你顺路过去,也省了事。”   话罢,沈惊柳拂袖离去。   江无歇跪着,拱手行礼,“是,弟子遵命。”   过了这插曲,沈惊柳和江无歇一前一后的进了这宗门宴的门槛。   因为沈惊柳没来,一行人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桌上的珍馐玉盘。   沈惊柳的面色平常,但周身的气氛很难不让人看出来他的不悦。   “喂,江二,掌教他怎么了?”顾惊雪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江无歇,连忙跑过去,凑到他身边,小声的询问。   江无歇看着上面的沈惊柳,看着他有些薄愠的脸,一笑,“没什么,不乖的小孩惹他生气了,哄哄就好。”   顾惊雪:???什么鬼?生气了你还笑的那么开心?   顾惊雪看着仿佛有那个大病的江无歇,默默往后退了退脚步。   ...   这场宴吃的很欢快,因为大家都是已经饿到了极点,所以是一点儿也不挑剔。   从宴席出来后,钟离问道拂尘一挥,一行人便又回到了宗祠里。   过了迷雾林,行了吊桥山,吃了无妄果,进了宗门宴,这场考核终于迎来了结束。   经历这么多的折腾,几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没有其他的心思,一一挥手告别后,便跟着自己的师傅回来自己的主峰。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江无歇。   因为沈惊柳提前给的那颗药丸,他一点儿也不累,相反,在吃了无妄果后更加的精神了。   他需要赶紧把这果子积压在体内的灵力炼化,他修仙魔双修,因此这灵力必须用到这两个中的一个,否则,灵力一旦积压过多,不被炼化,之后受罪的可是他自己。   这样想着,他便也这样做了。   沈惊柳事务繁忙,没空也没功夫管他。   只是带着他到了千面山后,瞥了他一眼,便御剑离去。   江无歇目送沈惊柳离开,直到那白衣身影在天边消失不见,他才转头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去了清苦崖。   从拜师到现在,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过清苦崖了。   喜乐和平安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了。   虽然走之前,他曾借着掌门首徒的名义对那些平日里看不惯他们的人警告过他们,但到底有没有受欺负他也不知道。   好在,今日回去,便可一看究竟。   绕了三个弯,周遭景色越来越荒凉。   最后,“清苦崖”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江无歇看了看这石碑,眼中情绪复杂,停了片刻后,迈脚进去。   破院离这石碑不远,只消得片刻,江无歇便到了门外。   站在搭着茅草的大门前,江无歇往里看。   院子仍是那个院子。   左边的拐角处堆着一堆的柴火,右边的窗户上灵力护体的山茶花还在开着,中间有一处水井。水井的斜上方是几根粗绳,绳子上晒着的是刚洗不久还未干的衣服。   堂屋里没有灯火,估计是没人。   江无歇走了进去,走到堂屋屋檐下,看着锁上的门,转了个身。   他又去了后院。   后院的房子里也没有人,落叶满了一地无人清扫。   江无歇瞥了瞥眉,拿起一旁的扫帚扫了起来。   将落叶扫了第三遍后,院子里终于是有了动静。   是一阵的脚步声。   接着,脚步声停下,轻哼着歌的女声出现。   江无歇警惕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轻轻一笑,把扫帚放好,走了出来。   身穿淡蓝色粗布罗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晒着衣服。   女子背脊笔直,杨柳小腰,身材姣好。   虽身穿粗布衫,头发也随便的扎了他麻花辫搭在肩上,一点儿装饰品都没有,但仍是不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喜乐。”江无歇轻轻开口。   女子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看到对面的人后,一双大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江二哥!”   江无歇轻轻点头。   “呜呜呜!”喜乐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江无歇看着怀中的人,目光温柔,但还是很快的将她从怀中推起来。   “江二哥?”喜乐疑惑。   “你如今几岁了?还同我这样过于亲密怎么是好,这日后被人看见了,你还嫁的出去不?女儿家的,名声别败到我手里了。”   江无歇看着不满的喜乐,语重心长的同她讲道。   喜乐如今也已经及笄,放到平常人家都是要嫁做人妇的年龄了,男女始终有别,与其日后被人断章取义说三道四,不如现在就隔着点距离。   “所以,所以江二哥是不要我了吗?”喜乐瞬间就撇下了嘴角,一双大眼睛望着江无歇,可怜巴巴的。   后者被她给逗笑了,“怎么可能不要你,只是你现在已经不再同幼时那般了,你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   “可,可我对江二哥没有别的想法啊。”喜乐这算是反应过来江无歇说的意思了,可她和江二哥是清白的啊!   “我知道。”江无歇安抚急躁的喜乐,“空穴来风的东西自然不可信,江二哥也知道,但我不想有朝一日它成为伤害你的武器。”   江无歇手当上喜乐的肩头,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前世就是因为这样—过度的亲密,导致最后流言蜚语的遍布。   还记得那天,他被沈惊柳提着到了无极之渊的悬崖边,千夫所指他失控杀了同门,又说他和清苦崖的女子有染。   喜乐尚在病中,却硬撑着身子徒步走到了无极之渊。   最后,却被起哄的人指着说是江贼之妻,恬不知耻。   喜乐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孩,不应该有那样的结果。   江无歇收回思绪。   “好了好了,江二哥,我知道了,男女有别。你不就是想说这个嘛。总之呢,嫁人我是不会嫁的,但江二哥你也别担心,我日后定是不会再如此莽撞,不知思考了。”   江无歇:“好了,别生气了,江二哥就是不希望你日后被人说三道四的。不说这个了,平安呢?”   喜乐:“他?他还能去哪里,无非是和魏北沚待在一起呗。多少年了,也不觉得腻歪,一整天都黏糊糊的。”   “整天都在一起啊?”江无歇又问。   “对啊。”喜乐又去晒她的衣服,听了江无歇的话后,转头看他,最后一字一字的开口:“错,是每,分,每,秒。” 第43章 魏北沚和平安   又和喜乐在院子里聊了会天,江无歇顺着他说的方向去了魏北沚的院子。   之前喜乐及笄后,平安和魏北沚就从这院子里搬了出去,后来江无歇拜师离开,平安担心自己妹妹一个人住危险,便又带着家伙事的搬了回来。   一起来的还有魏北沚。   喜乐和魏北沚不对付。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那个身形高大沉默寡言的男人就觉得难受。   可平安喜欢啊。   再者,人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因此,虽然讨厌,喜乐也不好多说什么。   魏北沚应该也感受到了这点儿,一天十二个时辰,尽量避免在喜乐面前瞎晃,免得又是一顿气生。   魏北沚的院子就在这破院的不远处,没走两步就到了。   可江无歇却在这院门口停住了脚步。   现在天色渐晚,蛰伏许久月亮都已经攀上了天空,藏匿在飘动的云层中间。   橙红渐渐变成粉橘,最后,再变成深蓝。   空无一物的院子里,那间正中央的房间里,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断传来。   声音是两个男子。   江无歇一听便知,其中那个比较微弱的来自平安。   他心中警铃大作,但仍旧面不改色,却是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   贴近墙壁后,他将耳朵覆上去。   只点了一根蜡烛的房间里一片昏暗,隔着纸糊的窗户他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贴在窗户上的耳朵里却不时的传来让他皱眉的声音。   “北…沚…”   “相信我。”   最后一句传来,江无歇瞬间眉头一紧,连忙起身,一个箭步就是冲到了门前。   可正欲踹门而入时他却犹豫了。   这个时候冲进去万一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怎么办?   平安那孩子脸皮很薄…   显然,江无歇对于里面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了一个定义。   定在门前,没多时,魏北沚略带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好了,你看看能不能走,慢点,别又弄到了。”   江无歇眉头皱的更紧了,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保屋子里不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敲了门。   “谁啊?!”屋内传来平安的叫喊。   “我。”   “江二哥!”平安的声音又顿时染上几分兴奋和欣喜:“快,北沚,快,快去开门!哎呀,别看我了,我躺在床上挺舒服的!”   接着,木门被人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   熟悉的脸出现在江无歇面前。   魏北沚脸上那道骇人的伤疤这些年来已经渐渐淡去,只留下个浅浅的印记,配上他略带异域风情的脸,倒别有一番滋味。   “你来了。”魏北沚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他,也不惊讶半分,似乎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江无歇点点头,看着后者侧身让出来的位置,走了进去。   平安正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床头有一根蜡烛,火苗跳跃间,正发着微弱的光。   除此之外,蜡烛旁还有些药膏。   江无歇目光掠过那散落随意摆放的药膏,眸子里阴晦起来。   但平安没注意,反倒是那张小脸的欣悦又多了几分,“江二哥!”   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来。   魏北沚连忙上前,身形挡着他,将那双要扯开被子的手桎梏住,冷着一双棕眸看他,“听话。”   平安还想说些什么,又被他冷眼一看,连忙泄下气,蔫了下来。   江无歇看着两人的动作,若有所思。   “平安,你—”他开口,目光却是在平安和魏北沚中间打转。   后者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脸就红了起来,“哎呀,江二哥,你瞎想什么呢!我,不小心扭到了腿,北沚刚刚帮我上药缠绷带呢。”   他语速极快,说着,就把被子的一角掀开,给江无歇看。   生怕他误会什么似的。   仅仅这样还不够,他又摸索了一下,把一侧的绷带缠好举起来,同样的给江无歇看。   闹了个大乌龙,江无歇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咳了一声,看着平安被细心缠着绷带的那条腿,道:“你这腿是何时扭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害,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早,起床吃饭的时候睡蒙了,没看到下面的台阶,一个没站稳,就扭到了。”   平安想起辰时,他本睡眼惺忪,结果一个平地摔之后瞬间清醒。   江无歇点头,但又反过来去看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魏北沚。   后者领会,点头。   “哎呀,江二哥,真是这样子的,你不用再让北沚说什么了,就算是喜乐,也是这个说辞,不过是一开始没感受到,后面发现不能走路了,这才让北沚扶着我回来上药的。”   平安这次是真急了,他知道江无歇是关心他,但他说的真的是事实。   “好好好,我知道,你没撒谎。我这不是担心吗,多问一个人总是多放一份心。”   江无歇安抚他。   平安点点头,没过片刻,又道:“对了,江二哥,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司衣坊给我做的新衣好了,师尊让我去拿,我想着刚好顺路,就来看看你们。对了,那边还有些剩余的布料,今日我去,刚好让坊主再做几件。”   “真的吗?!”平安欣喜。   江无歇点头。   “可是,给清苦崖弟子特例,会不会…”   “我自己都是清苦崖爬上来的,有什么特例之说,若是特例,那也是算到我头上。   掌教首徒,他们就算恨,也只能背后说说,我不能把你们都带到清净峰去,还不能在穿衣吃饭上多照顾照顾了吗?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江无歇这番话说的郑重,平安鼻头微酸,眼角也微微发红。   “江二哥…”他呢喃了句。   “好了,别给我矫情啊,我不吃这套。时候不早了,我便先走了,师尊还等着呢,新衣做好后我亲自送过来,你们不用去拿。”   瞥了眼天边,江无歇制止了接下来的感动分别的戏码。   走到门口时,他看了眼身后,魏北沚跟着他身后送他。   江无歇没有制止,等到了大门口时,他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头,“平安那孩子心思单纯,虽然长在清苦崖,但真正险恶的东西根本没经历过,这些年来,我都看在眼里,他对你是真心的好。”   “我知道,我会对他好的。”   “呵,对他好,说出这种话是很容易的,就像现在,我也可以说对你好。话出口是很随便的,也是最没有分量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对得起平安的真心,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江无歇嗤笑。   魏北沚却没有犹豫,听了他的话,直接开口道:“我会的。”   前者愣了一秒,最后一笑,“好!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被我发现有半点儿差错,你就等—”   “我不会。”   魏北沚直接截断了他的话,一双眼里坚毅诚恳。   江无歇晃了下神,末了,大笑道:“好!”   话罢,竟连告别都没,就直接转身离去。   其实,说是离去,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魏北沚那样的眼神,他曾是见过的。   在前世,碎水河畔,顾惊雪就是用那样的眼神去看沈惊柳的。   他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互诉衷肠,看着他们相拥而泣,他就像个小丑一样,可笑荒唐。   一场黄粱梦,一次重生。   手链没有再出现在沈惊柳的身上,可他还不能确定沈惊柳会不会认为顾惊雪是在他化婴期养了他半月的人。   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顾惊雪和他师尊的纠葛他必须一开始就阻断。   …   从清苦崖到司衣坊的路不算远,江无歇并没走多久。   抱了已经做好的四件新衣,他趁着月色回了清净峰。   沈惊柳竟回来的比他早,大殿里灯火通明。   江无歇连忙把衣服放到自己的厢房里,跑到了殿内找他。   一头墨发披散,一身白袍微敞,玉人手执竹简,垂眸看的认真。   仙人对面而坐,江无歇美的张了张嘴。   “回来了?”可对面人仿佛早已知晓他进来一般,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只是又卷了下竹简,淡淡道。   “是,弟子参见师尊。”   江无歇在他案台下方跪下,行礼的同时还不忘继续看着沈惊柳。   对方应该是刚沐浴完不久,头发上看起来还湿湿的,有水珠滑落。   沈惊柳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但他没动,或者说,是故意没动。   懒得多言,随便抬抬手,“你且过来。”   江无歇闻声赶来。   最后在沈惊柳的示意下跪在他的右侧。   “别干跪着,蒲团在这,地上凉,跪了膝盖受伤,有的罪受。”   沈惊柳瞥了眼干巴巴跪着的江无歇,扯过一旁的蒲团随手丢给他。   江无歇没犹豫的将蒲团放到膝盖下,继续跪坐着,“谢谢师尊。”   “今日去了清苦崖?”   沈惊柳问。   江无歇点头。   “一切尚好否?”   “托师尊的福,没人敢招惹他们。”   “如此尚好,你和他们情深义重,如今你来了清净峰,也没忘了他们,这点做的不错。”   “…”   “你且记住,做人要记住别人对你的好,不要经常去记住别人对你的不好,世上你讨厌和讨厌你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要一个个的都计较吗?那就属于浪费时间了。”   沈惊柳换了个竹简,扫着上面的内容,淡淡开口。   “是,弟子谨遵教诲。”   “嗯。给你的书记得看,下月初我会亲自考核,不过关的话你就要重头再来。”   江无歇点头。   “无妄果吃了后,感觉怎样?”   “回师尊,灵台清明,灵脉也感觉与之前有所不同。”   “嗯,如此甚好。这果子受灵气滋养,八年结两果,可宝贝着呢。你本就资质欠佳,如今食了灵果,倒可以省一番力气,再过些时日,等灵脉重塑完,你便可开始修习基础的术法。”   “当真?!”   沈惊柳话罢,一直不言的江无歇突然大喊了一声。   但看沈惊柳看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又连忙垂下身子,“是弟子莽撞了。”   “无妨,进了玄天宗不想修真才是怪类,你有这份心自是好的。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沈惊柳合上竹简,看了眼黑漆漆的殿外,对江无歇下了逐客令。   后者起身告退。   直到江无歇身影在拐角消失不见,沈惊柳还是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怎样,试探出什么了?】   系统上线。   “…”沈惊柳没说话。   但系统说的没错,他今日这幅打扮全然是为了试探江无歇。   从他进了无妄之境后,他就不太相信江无歇了。   但贸然询问又太过莽撞,打草惊蛇的事情不能干。   因此,千思万想后,他才选定了这样的主意。   若江无歇当真是重生的,那看到他那副样子,不该没有什么动静。   【我就说吧,根本不是重生的吧,我和主人怎么会犯这种错呢?你前世那个徒弟啊,肯定有早就死了,他毁了世界,作为世界的主角,自然要去陪葬的。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作者有话说:   二十六章被锁了,已经修改审核中了,哭唧唧,看来真的要清水到底了 第44章 风雨前夕   月亮昭昭清明,江无歇坐在窗前,却无端的思绪飘散。   方才美人出浴,他真的差点就要把持不住。   好在理智始终占据上方,这才避免一场闹剧。   但他却想不明白,沈惊柳何时变得如此了?   以往的时候,无论有没有外人,他从来不会穿成这个样子,平日里长袍加身,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笼着自己。   像今夜这般裸露,还是第一次见。   江无歇又疑惑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也曾想过,或许沈惊柳也是重生的。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八荒四海,到底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人有奇遇。   可很快他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几次三番的试探后,江无歇发现他除了那臭脾气和死板的脸外没一点儿重生后应该有的样子。   要说,他可是被囚禁在魔宫足足十三年啊,十三年,不见天日的日子,受人凌辱的日子,最后终于要摆脱了却又被人一掌打回去。   这样从神坛跌入深渊的人,怎么可能在重生后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呢?   就连面对杀害自己的凶手时,都能那么坦然,那是要多大度的人才能做到呢?   江无歇轻轻拍了拍窗台上山茶花的叶子。   总之,若换作是他,管他重生还是什么,再见到杀害自己的人时肯定是二话不说的就上去干,把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一遍好好的折磨他。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长叹了一口气,他起身,将手伸到外面把轩晃放下,转而绕过屏风上了床榻。   但心里难受,辗转反侧后一夜无眠。   第二日东方天刚露鱼白,江无歇就从床上起来了。   睡不着,眼睛下面出现了罕见的乌青。   他就着冷水胡乱的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泼,刺骨的冷让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人精神了,便有力气去干活学习。   推开门,旭日初升,桃林如花海,云间有鹤长鸣,远处千面山的钟声悠悠,敲的人心神安宁。   吐出一口浊气,江无歇从胧月戒里掏出来那几套沈惊柳前不久给他的书坐在院子里的那张石桌下看了起来。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沈惊柳的寝殿里传来了声音。   今日不知怎么就突然降了温,风也很大。   吹的眼前那片桃林都荡漾了起来。   江无歇仍在看书。   沈惊柳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这才迈开步子轻脚离开。   他今日要去后山,前不久,他设的阵法有些松动,多半是有人闯了进来。   唤出傲霜,不敢耽搁一刻。   等脚踩到了后山的地界,沈惊柳暗道一声“果然”。   周围树叶落得厉害,仅有的几棵树上也全都布满了划痕,原本还抽芽的枝条现如今早已经干瘪,那芽仅仅只抽了一半就被人硬生生的阻止了。   沈惊柳又往前走了走,停到其中一棵树旁。   他看着被划出的深深的沟壑,试探性的伸出了手。   却不料,还没挨到树干,那沟壑中就涌出一股黑光来,沈惊柳连忙把手拿开,却还是被锋利的黑光划了一道。   看着整出血的伤口。沈惊柳眉头深锁,“魔气?”   他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即目光一变,凌冽之间猛一挥袖,径直朝深处走去。   后山狭小,只几排树,一座坟。   沈惊柳没多久就走到了想要到的地方。   坟依旧是那个坟,矮矮的一个小土堆,碑还是那个碑,刻着的“玄天宗第二百三代掌教暮随风”。   周围还是围着一圈的枯叶,若不是有些嫩草从地里钻出来添了点色彩,这里当真是荒凉无比了。   沈惊柳长舒了一口气,一切如常,看样子,那闯入之人并没有真正的闯进来。   改良之后的生死阵虽然没有当初的厉害,但却比之前那解法要困难许多,看来这个魔族也并不知道阵法的解法。   恼羞成怒后才划破了树干。   但他留下魔气的却令人生疑。   【怎么了?又有新发现?暮南絮回来了?】   系统上线,感受到沈惊柳的不解,开口。   “不。”后者摇头,“不一定是他。”   【怎么不一定了?这后山埋着暮随风的事情。除了你和几位长老,不就只有他那个儿子知道了吗?你看啊,统共就这么几个人,那你和那些长老不会修炼魔功的吧,那就只能是那个什么暮南絮了啊。】   系统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沈惊柳:…   【怎么,你不这样认为?不是啊宿主,这后山埋着的可是修真界名声最臭的人了,除了你这个报恩的,那不就只能是他儿子来见爹了吗,难不成还会有别的人想和他沾上关系吗?】   见沈惊柳不说话,系统苦口婆心的劝说,话罢,还学着人类的模样叹了口气。   若是他有实形,定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此处疑点颇多,需认真思考。”   沈惊柳唤出傲霜,又再一次加强了阵法。   接着,不再理会系统的吐槽,径直飞向了长老殿。   被沈惊柳加急召过来的时候,钟离问道正在教林峰练剑,浮雪在打坐,蜚零在忙着躲避顾惊雪炙热的目光,而洛慎独则在忙着扑灭炼错丹药后不小心点燃的花圃的火。   等到了长老殿后,除了浮雪和钟离问道,蜚零和洛慎独当真是有点狼狈不堪。   一个衣服被扯下来一半,露出了中衣,一个衣服被烧焦了裙摆,白净的脸上也黑乎乎的。   “噗,不是,你俩,你俩这是干什么去了?”   浮雪看到两人,忍俊不禁,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   匆匆赶来的两人相视一望,纷纷尴尬的整理起自己来。   “日后再来长老殿注意些自己的仪态。今日我就宽容一次。”沈惊柳也看着两人,但并没发笑。   蜚零和洛慎独连连点头。   “所以,师弟,到底是何事?如此着急的让我们过来。”   钟离问道上前一步问出了重点。   沈惊柳目光扫过四人,末了,吐出一句话:“后山被人擅闯了。”   几人大惊,浮雪一下子就叫了起来:“什么?!擅闯?!”   沈惊柳点头。   钟离问道:“等等,师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惊柳:“方才我感受到后山阵法的波动便赶着去看,结果就发现那阵法被人破了一半,唯有的几棵树上布满了划痕,而且,划痕上还带着魔气。”   浮雪:“魔气?是魔族?!”   沈惊柳摇头,“玄天宗守备森严,那些魔族就算闯进来也不会过得屠魔阵,而且他准确的知道后山的位置,以及后山中埋着的人。”   百年前,玄天宗为了防止魔族入侵,便在过了山门的半山腰布下了一个专门针对魔族的阵法。   这阵法若是修仙者过便察觉不到异样,但若是魔族过来,任凭如何伪装,都逃不过这阵法。   “所以,师兄的意思是这人应当和后山埋着的那位有联系?”   沈惊柳点头,“不能说有多少联系,最起码,应该是知道那人的身份。”   “难不成是南絮回来了?”洛慎独猜测。   “不。”钟离问道否决,“若是南絮那孩子,他身上有当年我们几人一起种下的灵蛊,按理说,他过来,我们便不会感知不到。”   钟离问道这话一出,几人陷入了沉思。   多年前,暮随风身死之前,从魔界拼死的把这个儿子抱了回来。   可因为是人魔结合,这孩子生来体虚,且时常吐血,见不得一点儿光和风。   为了改善他的身体状况,几人不得已才在他的身体里种下了南疆特有的灵蛊,这蛊虫是所有蛊虫中唯一一个对人身体没害的。   通过每日给灵蛊输送自己的灵力来改善被下蛊人的灵脉,渐渐的来改善他的身体状况。   而下蛊人和被种蛊人之间也会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联系。   “师兄,或许是你想错了呢,说不定,南絮那孩子自己把蛊虫给拔了呢?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蜚零却是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   “不可能!拔蛊需要受尽灵脉寸断之苦,这样南絮会丧命的,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更何况,他若是拔蛊,我们能不知道吗?”   浮雪立刻反驳,蛊虫和下蛊人之间存在的联系不可能会消失的,就算拔蛊,也应该有所感应才是。   “哦?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不敢拔说不定南絮那孩子就有这个勇气呢。而且,那蛊虫只需心头血就能把两者之间的关系给消除,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   “好了,不要吵了,召集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日后多留个心眼,至于是与不是,到时就会知晓。”   …   斗转星移,一月过。   对于玄天宗来说,一月后的今天不过是众多天数中很平常的一天,无事可说,可在玄天宗往右千里外的寒冰阁里却正发生着一件大事。   这事开始出现的时候谁也没有在意,等到真正发生了,管不住了,寒冰阁的弟子长老们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话说那日黄昏,一如往常的寒冰阁突然就有一守门弟子毫无征兆的倒了下来。   这倒还不是普通的倒,听当时和他一起值班的弟子说,那弟子是先全身着火,然后烧了一半了那火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剩下的一半又开始突然结冰,整个身子是一半焦灰,一半冰蓝。   最后,在另一个弟子的眼皮子底下,身体爆炸。   器官和血混合着喷洒了一地。   另外一名守门弟子吓坏了,连忙就跑着去找掌门,可真的把掌门带回来后,那死了的弟子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不仅如此,就连地上的血水都消失不见,除此之外,前来报信的弟子身上,那染上的血也不知什么时候全没了。   弟子苦苦哀求说是真的发生了,可这门前除了常年的积雪外连个开的梅花瓣都看不见,玉生烟虽心里疑惑,但因为没有证据,也不能直接大动干戈。   又害怕这弟子逢人就乱说话,传出去败坏寒冰阁的名声,便在夜里让戚随进了他房间,一剑刺死了他,然后把他的尸身丢到了外面的乱葬岗,被野兽啃食。   之后,又让戚随暗中调查这件事。   可调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什么动静,玉生烟由此断定那弟子是在说谎,也就渐渐的放松了警惕。   直到前天,派中又出现了两个相同情况的弟子。   且这次有不少的人都目睹了全过程。   玉生烟再也不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召来戚随,让人选取派中实力上乘的弟子组成了勘察小队,专门来找出这件事的幕后凶手。   作者有话说:   剧情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走了二分之一了,本来这篇就是拿来练手的,没想到能写这么多,全文差不多是二十万左右,也可能不到二十万,总之,很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哦 第45章 血水尸山(一)   “魇兽出现在哪一页?”   “回师尊,《异兽录》第三百二十四页。”   “特征。”   “全身通白,头有蓝色犄角,鹿眼,鹿身,鹿鸣,尾巴处有一小小淡蓝色花纹胎记。”   “法力几何?”   “善用鹿鸣来进入人的梦乡,通过编织盗取美梦来增加自己的修为。”   “如何破解?”   “取编织用的蚕丝加上蜂蜜融化即可。”   “…”   一月而过,正值暮春,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桃花林里桃树开始结起了果子,葱绿的树木布满了山峰。   今日刚好是沈惊柳考察的日子。   江无歇起了个大早,趁着鱼肚白的光,练了会儿剑。   沈惊柳跟在他身后起身。   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神色凝重,还未待江无歇道一句“师尊,早上好”,就连忙御剑飞出了清净峰。   江无歇看着那道白如电的背影,瞥瞥眉。   而后,没过一会儿,在江无歇正啃着从膳堂拿来的馒头时,沈惊柳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带着一身的冷气和凝重。   脸色比方才出去时要差上很多。   江无歇连忙跑过去,想一探究竟。   却不料沈惊柳接着就转过身,扫过他手中的馒头,目光定格在他嘴角的馒头碎渣上,“洗干净嘴角,吃完饭,来后方碧月亭找我。”   话罢,竟是一点也没给江无歇留反应的机会,就转身离开了。   弄得后者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胡乱塞了几口,而后用水往脸上“啪啦”拍了几下,就赶忙小跑着过去。   等穿过回廊和水墙,到了碧月亭后,就是眼前的这幅场景了。   好在江无歇记忆力强,又加上昨日知道要考核连忙熬夜就着烛光又复习了半宿,这才不至于在沈惊柳的询问上卡住。   总之,这一番测试算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沈惊柳看着对面的人,末了,突道:“将手伸过来。”   江无歇“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我不说第二遍。”   江无歇连忙将右手伸过去。   沈惊柳却是呆愣了一下。   他看着少年透白手腕上的那串手链,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江无歇却是狡黠一笑,露出小虎牙冲他道:“师尊,怎么了吗?”   话说的还带着些隐隐的担忧,愣是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又犯错了。   “无妨。”沈惊柳收回思绪,镇定下来,接着,若无其事的覆上他的手腕。   片刻后,缓缓道:“你灵脉已然重塑完成,从今日开始,我便教你些基础的玄天宗入门术法和剑术,你且好生练习,仍是下月初进行考核,不通过便回炉重造。”   他这话说的平常,可江无歇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瞪着大眼睛,问他:“师尊可是有事情?”   沈惊柳:“嗯?”   江无歇:“师尊脸色一直如此凝重,和平日里不同,若不是有什么事压着,怎会如此?看您早晨如此慌忙的就御剑下峰,莫不是—”   江无歇话故意说了一半,试探沈惊柳。   后者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开口却换了个话题:“自古以来常有修者化婴期丧命于荒野,我便也不瞒着你,你暮冬的时候有没有在清苦崖捡到过一个只六月大的婴孩?”   他目光如火炬,直勾勾的盯着江无歇。   但后者却被他的直球给打的错不及防。   实话说,他今日特地把这串手链带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偷偷的让沈惊柳注意,别找人找错了方向,旁敲侧击的提醒他,真正捡了他的是谁。   他太了解沈惊柳了,化婴期被同门的弟子捡回去养了半月,这种事情他要面子肯定不会说出来。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只能暗中调查。   前世他太过懦弱,仰慕沈惊柳,就算他认错了救他之人,也不敢上前否认,卑微到骨子里的爱意使得他只愿做一个徒弟安分守己的在他身边便好。   可今生不同,多活了一世,他算是明白了,他放手他卑微,这根本就是得不到别人怜惜的,奋力争夺才是正确的方法。   倘若连争的胆子都没有,凭什么别人要回过头来看你。   但今日,他却没想到,沈惊柳竟直接就这样问了出来。   “可有见过?”   见人愣住,沈惊柳心里算是有了个准确答案,但他却不敢相信,仍旧重复询问。   江无歇愣了半晌,最后在清亮的声音中回神,“师尊是…何意?”   沈惊柳:“我问你的话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若是见过了就说是,若是没有,就说不是。”   “…见…见过。”   “当真?”   “…嗯。”   “哪个地方。”   “…清苦崖…崖下。”   “是你捡的我?”   “啊?”   “是你捡的我吧。”   沈惊柳目光坚定。   江无歇沉默半晌,没答话。   “让你说你就说,支支吾吾的像个什么样。”   沈惊柳看着吞吐的江无歇,着实恼怒,怎么这么墨迹呢,问就答不就成了,还这副唧唧歪歪的模样,作甚?   江无歇却是心中警铃大作,硬着头皮说了句是后,乱成一团麻线。   “如此,便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清苦崖那地方,我还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一个婴孩,在如此冰天雪地的地方,保不齐会冻死—”   “我不许你说死!”   沈惊柳话没完,江无歇听到“死”字便连忙出声打断他的话。   他这一嗓子吼的着实有点大。   沈惊柳被吼的一愣,江无歇自己也愣住了。   微妙的好好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你方才说什么?”沈惊柳有些不可置信,颤道。   “没,没说什么。”江无歇微微吸了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我…我的意思是,师尊活的好好的,平白无故的说什么死,不吉利,您是玄天宗的掌教,您死了,玄天宗怎么办?”   “当真如此?”沈惊柳不信。   “当真啊,师尊,弟子真的是真心实意的,加上您对我这么好,我私心也不想让您…让您…”   江无歇声音越说越小,眼眶里竟还多出圈泪水来。   沈惊柳淡淡的看着他,抿抿唇,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了,末了,开口道:“你放心,我会活得好好的,时候不早了,你先出去吧,膳堂该发午饭了。”   声音里竟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江无歇抽噎,连连点头,行礼告退。   霎时间,碧月亭里只余沈惊柳一人。   【怎样?你这徒弟都被你说哭了,还认为他是重生的?】   呼哧大风而过,系统的声音响起。   不错,方才所有的一切全是试探。   那日夜晚,江无歇走后,沈惊柳一直心神不宁,他并不赞同系统的说法,因此一直在找时机打算再试探一次。   江无歇那串手链出现后,他就开始给人下套了。   “不,不一定。”想起方才江无歇的样子,沈惊柳否决系统。   【还不一定啊?!】   沈惊柳点头,“等着看吧,多说无益。”   不再多言,沈惊柳召出傲霜径直飞向了问道峰。   一月前,后山遭人闯入,寒冰阁又跟着出现怪异之事,这其中定有什么联系。   他必须要前去查看。   虽然前世也出现过同样的事情,但他到死都没能发现这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   就算是抓住了下药那人,也不过是个供人使唤的喽啰罢了。   钟离问道正在教习林峰练剑,对于自己的师弟前来拜访有些惊讶。   这位沈姓师弟,向来不喜与人亲近,当了掌教后,除了他之外,同其他几个师兄弟之间也都是淡淡的关系。   但尽管如此,上他这问道峰来,还是头一次。   钟离问道不免有些疑惑。   “师弟?”望着落地的人,拉赫他连忙走上前去,“出了什么事,要让你在此刻过来?”   说着,挥挥手示意一旁的林峰回避。   见林峰真的走了,沈惊柳这才开口:“寒冰阁出事了。”   钟离问道:!!!   “出事?”   沈惊柳点头,“今日辰时我突然接到寒冰阁阁主玉生烟亲自传来的书信,说是派中有大事发生,已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希望玄天宗派人过来。”   “大事,是什么大事?”   “已经接二连三的有弟子化成血水消失,情况并不容乐观。”   “化成血水?”钟离问道讶异。   “不错,所以我想前去看看。”   “你?”   沈惊柳颔首。   “可是这种事情派门中弟子去不就可以了?何苦你一个掌教亲自过去,门派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你若去了,谁来做主?”   钟离问道却是不同意沈惊柳的话。   寒冰阁如果出了十分紧急的事情,那应当将信报到修真大会才是,那是专门处理每个门派事宜的地方。   怎么能无端越过修真大会直接向玄天宗求助呢?   这其中必然有诈啊。   “师弟,不通过修真大会就直接给玄天宗传信,这玉生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也不是不知道,这—”   “不,师兄,你不必劝我。”沈惊柳制止他,“此次事件和后山遭人入侵时间隔的那么近,应该是有些关系,我必须去一探究竟。”   顿了顿,他又开口:“师兄,你是知道我的,今日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寒冰阁派人求助的事情除了你我没告诉任何人,此事不可声张,我怕那入了后山的人还没离开,打草惊蛇。   另外,我走的这些日子你也不要同他们道我是去做什么了,别人问起来,一律答闭关就可,还有,这些日子,门派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钟离问道看着一脸坚决的沈惊柳,心里明白,他这个倔性子,认定一件事,任凭怎么劝说都没有。   末了,他只能点头,答应了人的要求。 第46章 血水尸山(二)   “师尊!”   在院子里无所事事了好一会儿,江无歇终于是看到了沈惊柳的身影。   来人却是轻轻点头,末了停在他身边。   看着眸若星辰的少年,沈惊柳沉思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我有事外出,短则半月,多则一月,这期间,你好好在清净峰里练习剑法,待我回来考察。”   “师尊要去何处?”   “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沈惊柳却没回答。   形势紧急,他没再多言,转而离开。   可却没迈出脚就被身后的人给制止了脚步。   “嗯?”沈惊柳回头。   就见身后,江无歇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住了他的袖子,等到他一回头,就直接抬起那双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   沈惊柳:…   “师尊,师尊真的不告诉我吗?师尊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半晌,江无歇抽噎。   沈惊柳却是瞥了瞥眉,心道这孩子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你为何这样想?”   江无歇:“我知道师尊平日里日理万机的,很难每个方面都顾及到,可是师尊这一走就是一月,这,难免不让徒儿多想。   徒儿是觉得师尊走的时间太长了,他们都说仙门百家就属您最忙了,师尊也该适当歇一歇才对,您也要为自己着想啊,那些鸡头蒜皮的小事师尊没必要亲自前去解决的。”   沈惊柳:“可,此次出去确实是要是,若不是,我也不会亲自前去。我知道,我对你是有些亏欠,但你也要明白,当了掌教的徒弟就要学会忍受师傅不在身边的日子,我虽是你的师傅,但也是整个门派的掌教,只为了你一人这是不可能的。”   江无歇渐渐松开了手,支吾半天,恹恹道:“是,弟子知错。”   可沈惊柳看他这幅模样,却是怎么也转不了身迈不开脚步了。   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这样的江无歇了呢?   一百年,两百年?   太长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这亘古的时光长河里,江无歇这样明朗少年的模样只是占了一小部分而已。   清苦崖下十八年,清净峰上五年,魔界碎云宫十三年。   他们之间,从初遇开始,或许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长叹了一口气,沈惊柳颤了几下睫羽,隔着微凉的风伸了伸手,最后,还是颤抖着放下。   “唉”。   一声轻叹传来,沈惊柳垂眸看他,“你没错,不能像其他的师傅一样陪着你确实是我做的不妥当,但这些也都没有办法,希望你能体谅为师。”   “不。”江无歇却摇了摇头,“是弟子没有思虑周全,太过任性,一心只想着要师尊陪着,弟子已经长大,日后不会再如此了,师尊便放心去吧,徒儿会好生呆在清净峰练剑的。”   “…嗯。”   …   从清净峰拿了两件日常穿的衣服后,沈惊柳便直接御剑去了寒冰阁。   玄天宗在中原,寒冰阁在西北天山一脉,两者相距较远。   但好在修仙之人,御剑飞行,距离便不在话下。   不出一日,沈惊柳便赶到了寒冰阁的山门前。   此时的寒冰阁和往日那钟灵毓秀的宝地大有不同。   往日来说,虽在极寒之地,但寒冰阁却并没有因为环境的艰苦而随便简陋,相反,他们却是借用了这个条件,充分发挥了寒冰的优势,在雪山上建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冰堡。   冰堡形状各异,冰蓝色的墙壁在光下熠熠生辉。   可如今,沈惊柳踏上这片土地,踏上这座雪山时,却是一片的死寂。   冰堡还是那些冰堡,但看起来却不太耀眼,而这座让整个寒冰阁都引以为傲的雪门,也是染上了灰尘。   不仅如此,那雪柱上竟然还有点点血迹。   沈惊柳顿时就锁紧了眉头。   他走了上去,伸手微微在那有血迹的地方摩挲了几下,最后又将手放到自己的鼻尖闻了闻。   以后,眉头却是瞥的更狠了。   “果然是三步不留人。”   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而后又直起身子,放下手,径直走了进去。   寒冰阁今日是异常的冷清,而且异常诡异,整个门派上下那么多的弟子,竟连一个把门的都没有。   没有就算了,竟然还没设置阵法结界!   就这样径直的走进去,它寒冰阁真的不怕被有心人钻空子吗?   沈惊柳警惕着四周,走在山路上。   应该是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如今这四周都是皑皑白雪,一望无际。   他脚下的路因为气温低结了冰也有些打滑。   等到了正殿的时候,除了白,才有些雪中红梅逐渐露出来。   沈惊柳知道,这是到了寒冰阁的梅林了。   果然,只见他踏上一旁的长廊,没走两步,豁然开朗后,果然是一大片的艳红。   这些梅树被雪覆盖后,更显得娇艳了,像是雪中仙子般,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沈惊柳不敢放松警惕,这一路来竟都没见到半点寒冰阁弟子的影子,这实在不应该。   他只能按照记忆去寻找玉生烟他们的藏身之处。   因为血水的事情,寒冰阁的弟子渐渐恐慌起来。   一开始,这事大家谁都没放到心上,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这种情况后,弟子们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又这样担惊受怕了两三天,有人发现,只要在没光的地方,就不会化成血水。   于是,玉生烟便带着一众弟子躲到了寒冰阁的地下。   可是这个地下却是布着幻阵,而且位置多变。   沈惊柳来的时候没人看守,尽管给玉生烟回了传音,但隔着阵法,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到她耳朵里。   因此,不知道地方的沈惊柳就只能这样在寒冰阁里打转,然后慢慢摸索,希望瞎猫碰上死耗子。   正走着呢,突然,远处却传来一阵响动。   沈惊柳眸子陡然凌冽起来。   但他没动,并不想打草惊蛇。   只见后方不远处,那团草丛动了动之后,一灰袍男子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他手提长剑,鬓角乌润,眉削项长,端的是一副倜傥风流男子的姿态。   而像两道弯月似的镶嵌在眼睛上方的眉毛上,右眉眉尾,有一颗棕色的痣。   而除了这个之外,这人全身上下最有特点的,当属他人中和下巴处的胡茬。   “阁下何人?”沈惊柳警惕的更厉害了,他看着来人,冷声道。   因为眼前这人,在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   而如今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出现,总觉得不太对劲。   “哦,这位小兄弟,别慌张,别慌张,我不是坏人。”那人却笑着摆手,朝他走过来。   沈惊柳不言语。   “小兄弟,我真不是坏人,你看你,这样盯着我,有些渗人了啊。”那人又道,说着,还冲沈惊柳一抱拳:“哦,我说呢,原是忘记自我介绍了。鄙人林十五,是寒冰阁阁主玉生烟的门客,今日出现在此处,纯属意外。”   “林十五?”沈惊柳瞥眉。   “不错不错,正是在下。”   “不曾听过。”   林十五一下子蔫吧了下来,随即又恢复往日的嬉笑言言:“啊这,不听过也正常,也正常。哈哈。鄙人虽浪迹江湖和修真界多年,也没闯出个什么名堂,天天说着什么拯救天下,殊不知,被拯救的是自己呦。”   沈惊柳却懒得同他废话,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可身后这人却仍是喋喋不休,紧追着他不放,“诶,诶,阁下到底是何人还没告诉我呢,俗话说有来有往啊,诶,阁下要去何处啊?现在整个寒冰阁都躲到地下的密室里去了。阁下来这里找谁啊?”   沈惊柳停住了脚步,“地下的密室,你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林十五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你为何出来?”   “害,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其实简单来说呢也就是我自个受不了密室里的燥闷,就偷跑出来透气了。”   沈惊柳:“你不怕化成血水?”   林十五:“害,这有什么可怕的,该来的总会来,等到你的时候,你还能躲掉吗?倒不如趁着活着,肆意潇洒的走一遭!”   说着大手一辉,当真像一个江湖浪客一般。   沈惊柳还是不信他,凭空出现的人不可信。   林十五见他一脸半信半疑的样子,也知道他的意思,“哎呀。算了算了,信不信随你,我可没说谎。”   正说着呢,两人身后突然又传来一个男声。   “沈掌教,林大哥。”   两人纷纷回头。   林十五眼神一喜:“诶,戚随小弟!”   不错,来人正是戚随。   方才收到了沈惊柳的传音后,他师傅玉生烟就连忙派他去接应。   没想到,竟是在这里碰面了。   “寒冰阁戚随见过沈掌教!”走到两人身边,戚随对着沈惊柳行了礼。   沈惊柳淡淡点头,而后示意他起来。   虽然试剑大会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戚随见到沈惊柳后还是有些犹豫和害怕。   但一旁的林十五却是变了个样。   他看着沈惊柳,眼神一惊,连忙啧啧称奇,“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阁下竟是玄天宗的沈惊柳沈掌教,我就说,怎么周身一股仙气,怪我脑子太笨,竟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说着,还上下打量起沈惊柳来。   沈惊柳不喜欢这样直勾勾的目光,剜了他一眼,“收好你的眼睛,别乱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林十五听罢他的话,当场就来了兴趣,“嘿,沈掌教竟还是个脾气倔的主儿啊。”   沈惊柳目光更冷了。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就开个玩笑嘛,别这么当真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林十五顿时怂了起来。   一旁的戚随看着两人,在尴尬气氛蔓延前连忙开口道:“好了,好了,沈掌教随我来吧,师傅她等您许久了。”   作者有话说:   林十五上线~ 第47章 血水尸山(三)   朱红漆的回廊下,三人结伴而行。   戚随面色有点尴尬。   沈惊柳虽然面色平常,但额头却有微微青筋暴起,藏在袖子里的手也攥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倒是一旁的林十五,张着嘴,喋喋不休。   最后,沈惊柳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他停住脚步,对着还在说话的林十五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阁下说了这么多不觉得口渴吗?”   林十五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的一笑:“不啊。”   “可沈某的耳朵却已起了茧子。”   林十五大惊,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沈掌教,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从未来见过像您这般神仙的人物,一时间心里激动不知如何表达,一紧张,就话痨了起来。”   沈惊柳不理他,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向前走。   他身后,戚随一把拉住还想要凑上去的林十五,看着他不解的眼神,低声训斥道:“林大哥,您就别再说了,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主,寒冰阁能请的动他来帮助咱们已经属实不易,您若是再这样下去,他走了,寒冰阁可就遭难了。”   林十五却不听劝还想上去,戚随死死的拉住他,眼神警告他,最后无奈,还是用了禁言术,让他闭了嘴。   没了林十五的聒噪,沈惊柳顿时觉得耳目清明,心情都爽朗了不少。   一路跟着戚随到了一处松林前,看着他对着空气一劈,一斩,那松林顿时紫光大作,而后只听“轰隆”一声,那紧紧贴在一起的松林竟被从中间分开,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往里走不远就是密室了,沈掌教且随我来。”   戚随看着不见尽头的小道,回头对沈惊柳一笑。   接着,三人就迈步进去。   而就在三人全部进去后,这松林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哪里有半点小道的影子。   “幻阵?”   可松林并没有安静多久,三人走后,他们身后,就出现了一个黑衣少年。   此人扎着高高的马尾,面容俊郎,但一双桃花眼却充满阴鸷。   “呵,没想到这寒冰阁的幻阵竟然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师尊也是的,偏不让我来,可他却想不到,没了他,我也能找到这儿。”   不错,来人正是江无歇。   昨日和沈惊柳告别后,他就跟着前脚刚走的人一路来了这寒冰阁。   前世沈惊柳并没有带着他过来,而他也是一直乖乖的听话在清净峰上呆了一个月,虽然那一个月过得并不开心。   后来再见到沈惊柳时,就是他从寒冰阁处理事物回来。   他永远记得那天,沈惊柳去的时候一身白衣,回来的时候却成了个血人。   江无歇看着被钟离问道抱过来的人,瞳孔威震。   他张着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就成了那副样子呢?   江无歇不解又悲伤。   后来,受了重伤的沈惊柳真的如他去时那般所说,闭关了好久。   但从此身体也落下里病根,就算表面看起来如常,但只要一到阴雨天,或者受了一点风寒,四肢就会乏力,膝盖骨也会疼痛难忍。   想到那日黄昏,浑身是血的沈惊柳,江无歇的眸子又阴沉了几分。   就算沈惊柳依旧如同前世一般不让他跟着,但他却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呆傻,除了只会在清净峰练剑之外,什么都不去做。   今时不同往日,他魔功已然大成,对付一个小小的化血水的邪祟还是不在话下。   …   小道里,三人前后的走着。   松林寂静,浓雾渐起。   三人的步伐不得不慢了又慢。   好在很快,戚随便带着两人到了密室的大门前。   这是一座冰碉堡。   坐落在深山老林中,通体萤蓝。   戚随没多言,走到一旁的石狮子前,伸手握住它的头,转了三圈,然后,冰碉堡的门缓缓打开。   “沈掌教随我来。”   戚随又说了句,然后示意两人跟上来。   三人进了这碉堡,转身,大门就被关上。   江无歇紧随其后,学着戚随有模有样的转了三圈,同样进了这碉堡。   不得不说,这寒冰阁不愧是寒冰阁。   哪里都是冰冷的。   沈惊柳刚一进来就被冷气镇住了。好在他修为高深,没一会儿就自己用法术护住自己。   戚随一直穿着厚厚的衣服,又加上常年生活在这里,因此,倒不觉得有多寒冷。   两个人都面色如常,这可苦了一旁的林十五。   他原本就一介凡夫俗子,进了这寒冰阁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厚厚的衣服又吃了玉生烟送的护体丹这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可如今进了这碉堡,没有光,一片昏暗,周围也是直直的比外面低了好多温度。   就算是穿的厚,也不能阻挡寒气入体。   林十五可是苦不堪言啊。   他原本从密室里出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也不晓得这戚随非放着那大道不走偏要带沈惊柳来着幽长小道又进这冷的渗人的碉堡作甚。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江无歇同样被这逼人的寒气冻的一颤。   好在他随身备着护体丹,连忙吃了一颗,然后运功,片刻后,灵脉就被暖意包围,全身上下也都热乎了起来。   这边,过了三个弯后,戚随终于是将人带到了最终的地点。   对着石门敲了七下,石门轰然打开。   戚随先是在外面瞅了几眼,确保没有其他人过来后连忙带着人走了进去。   而身后,随即赶到的江无歇看着早已关闭的石门却是突的一笑。   他在门前观望良久,最后选择了石门旁的那条路。   沈惊柳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但再来一遍,再让他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他还是会忍不住的惊诧。   只见视线所及处,穿着蓝色长裙的寒冰阁弟子们都七扭八歪的躺着或站着,她们的脸上皆是恐慌和不安,还有疲惫。   有些弟子的裙摆处,甚至还有些血迹。   她们低着头,听到动静后,又连忙抬头。   目光从不安惶恐转变成闪着光。   看到了来人,她们像是看到了希望。   一股脑的涌了上去。   “沈掌教!”   “掌教!”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戚随伸出胳膊将骚动的人群制止住,“好了好了,各位先稍安勿躁,我先带着沈掌教去见师傅。”   话罢,连同林十五一道隔开这有些热情的人群,将沈惊柳护送到了里面的那间密室里。   玉生烟坐在上方的石座上,用手撑着脑袋,垂着眸,一脸的疲倦。   听到动静后,也只是懒懒的开口,没有抬头,“是谁啊?”   “师傅,是徒儿,沈掌教到了。”   戚随话音刚落,玉生烟就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猛然抬头,然后在看到沈惊柳后眼神一喜,连忙从石座上起身。   “沈掌教!”   她看着来人,小跑到沈惊柳身旁,最后竟直接跪了下来。   戚随大惊:“师傅?!”   玉生烟却是一抬手,“你出去!还有你,林十五,也给我出去,你的账咱们日后慢慢算。”   戚随:“师傅—”   玉生烟:“还不快走!”   戚随无奈,和林十五一同走了出去,且关上了石门。   霎时间,整个洞里就剩下了玉生烟和沈惊柳两人。   前者深吸了一口气,道:“沈掌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之前的事情是生烟做错了,生烟给您赔个不是,但今日,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救救寒冰阁。”   沈惊柳:…   玉生烟:“沈掌教,您是有所不知,不知为何,不久前本来还好好的,可自从一个月前开始,就陆续有弟子爆炸化成血水而亡,她们都是如花的年纪,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呜呜呜…”   沈惊柳:“你先起来说话。”   玉生烟缓缓从地上起来。   “沈掌教…”   “死者可有共同之处?”   玉生烟摇摇头,“没,她们修为不一样,年龄不一样,没什么一样的特征。”   “已经有多少人遇难了?”   “算上昨日,已有二十八位了。”   “那你们为何要躲在密室?”   “那东西只能在光下杀人,若是昏暗处,它便没办法杀人。”   “那东西?”沈惊柳疑惑。   “不错。”玉生烟点头。   “你为何会认为是东西?若是一瓶药之类的呢?”   玉生烟:“这不可能的。沈掌教,您想一想,若是药啊水啊之类的,那这里每个人都会触碰到啊,怎么死的却只有那几个。”   沈惊柳:“…我知道了。你带着弟子们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去。我去上面她们爆体而亡的地方看一看。但我还要提醒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是你表面上想的那样。”   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可走到门前,却又想起一件事,“再问你一句,那个林十五,是怎么回事?你门派除了这样的事,他一个凡人,却出现在这里,你不觉得蹊跷吗?”   玉生烟看着沈惊柳审视的目光,不由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她怎么可能告诉沈惊柳人是自己特地抓回来的呢?又怎么敢告诉他这个林十五就是当初自己买蛊虫的那个奸商呢?   不仅如此,她更不敢告诉沈惊柳,她本把林十五抓回来后是要严惩他的,谁想到却突然喜欢上了他,舍不得打了,便让他做了门客留在这里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又一笑:“沈掌教多疑了,那林十五本就是我寒冰阁的门客,他家从祖上开始就一直在寒冰阁做事,没离开过。”她说的没毛病,但沈惊柳却并不相信,他看着一脸笑意的玉生烟,淡淡开口:“希望如此。” 第48章 血水尸山(四)   从洞里出来,戚随和林十五连忙围了上去。   “沈掌教。”戚随看着沈惊柳开口。   沈惊柳没理他,反而瞥了眼一旁的林十五,明显欲言又止。   林十五被这一动作搞的一愣,看着沈惊柳离去的背影,简直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转过身,对右手边的戚随开口:“他怎么了?”   戚随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   两人两两对视,却没一人能解答彼此的困惑。   正此时,玉生烟却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傅。”戚随跑了过去。   “嗯。”玉生烟淡淡点头,装作无意的扫了眼林十五,然后才开口:“你跟着沈掌教,他要去弟子们爆体而亡的地点看一看。”   戚随领命,小跑着去追沈惊柳。   林十五也收拾收拾准备跟过去。   玉生烟却一把拉住了他,“诶!”   林十五:“嗯?怎么了?”   玉生烟:“你一个凡人,就别去添乱了,方才让你出去透气我都够胆战心惊的了,如今你再过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该如何?”   林十五难得的听了话,没再动静。   这边,戚随穿过昏暗冰冷的长道,终于是在石门前遇到了沈惊柳。   “沈掌教!”   沈惊回头。   “沈掌教,师傅让我来带你过去。”   戚随停下脚步,喘气道。   沈惊柳点头。   接着,戚随打开了石门,而后又领着沈惊柳出了碉堡。   “沈掌教,现在我先带您去飞霜楼那边。”   戚随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沈惊柳,同他介绍了起来。   飞霜楼是寒冰阁女弟子们修习幻阵的地方,上下一共有十层。   每层都有不同的设施,用处也不同。   譬如第一层,是给低级的弟子们用来修炼低级幻术的地方,而越往上,等级越高,幻术修炼地越大,修炼的幻术也就越高级。   每个寒冰阁的弟子都必须学习修习幻术。   从最低级到最高级,一共十级,刚好对应飞霜楼的十层。   每层的弟子们只有通过了每一层的考验,才能有机会往更好的楼层上去。   迄今为止,飞霜楼除了玉生烟之外,还没有哪个人能通过重重考验到达第十层,也是第十境界。   戚随侃侃而谈,沈惊柳也听的认真。   很快,两人便在一处停下。   “喏,便是这里。”   沈惊柳顺着他的视线往上望,只见视线所及处,是一座红墙绿瓦的阁楼。   和那些萤蓝的冰碉堡不同,这阁楼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飞檐上还挂着大大的铜铃,铜铃下还缀着流苏。   每层的凹槽之间,还雕刻着越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和异兽。   而在飞霜楼的最顶层,那个尖尖的楼顶,上方竟然还有一颗紫色的夜明珠,悬浮在上方。   可现在,应该是因为死了人的缘故,这飞霜楼的大门上竟然贴着用来镇压邪祟的符纸。   戚随往前走了两步,迈上阶梯,到了门前后,手掌结印,念念有词了一会儿后,将大门推开。   “掌教且随我来。”   戚随示意沈惊柳跟上。   等二人全都进去,大门“吱呀”一声合上的时候,江无歇也紧随其后。   他看着糊在上面的符纸,嗤笑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邪祟再怎么厉害,到底也是一个弟子化成,她玉生烟难不成还对付不了?呵,可笑至极。”   说着,手掌聚力,将门拍开。   这里面极暗。   好在戚随一进来就燃起了火把。   但沈惊柳不解:“何苦如此?”   戚随:“沈掌教有所不知,那死去的弟子,灵魂不得超生,一直都在这飞霜楼里猫着呢,而且那玩意儿是靠光识人,若是把楼里的蜡烛都点燃了,恐怕会引来灾祸。”   沈惊柳明白,他说的那弟子和那玩意儿是两个东西。   但看着戚随一副警惕的样子,沈惊柳倒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抿着嘴,任由戚随带着自己到了二楼。   “掌教且在这里等下。”   戚随说着,往前又迈了几步。   然后挥动着火把在四周乱晃,最后在一处停下来。   “掌教,便是这里了。”戚随指着身后那团道。   沈惊柳走到他身前,这才发现,昏暗的火光下,戚随的身后是一个柜子。   沈惊柳:“这是?”   戚随转身,和他面对面,“死去的那名弟子叫黄簌簌,是寒冰阁长老黄灵的亲生女儿,那日上午,黄簌簌本是来这里照常修炼,却不料走到柜子这就突然爆体而亡。黄灵长老因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随着她女儿去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柜子,“您看,这里还有血迹。”   沈惊柳探头,果然发现,戚随手指的位置,斑斑血迹覆在上面。   因为时间过长,这些血迹已经有些淡了。   沈惊柳看了又看,最后起身,“带我去下一个地方。”   戚随应声点头。   接着两人出了飞霜楼,戚随又带着沈惊柳御剑去了与飞霜楼完全相反方向的后池。   “这里是平常弟子们泡温泉的地方,但一月前,苏雨落师姐就是在这个池边爆体而亡,现如今,已经没有哪个弟子赶来这里泡温泉了。”   沈惊柳顺着戚随的目光望过去,隔着浩渺的雾气和白烟,他仿佛看到了当日的场景。   清澈温暖的泉水里,一群修炼结束的女弟子们正嬉笑打闹准备着泡个温泉好好放松一下,却不料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师姐苏雨落却突然站在岸边爆体而亡。   鲜血溅了满池,四肢和头颅分散,跌落在草丛里,草地上。   接着,方才还在嬉笑打闹的众姐妹瞬间就尖叫起来,有的可能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好,就直接跑了出去。   原本最受欢迎的温泉一下子成了凶案现场,最后无人光顾。   沈惊柳收回思绪,蹲下身,掬气一池水,看着清澈的可以看见自己手掌纹路的池水,他颤了颤睫毛,最后将水倒到地上起身。   “带我去下一个地方。”   戚随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人过去。   下一个地方是练武场。   寒冰阁的弟子除了幻阵,舞刀弄枪也是必要的本领。   而就在五日前,这个原本还热闹的练武场里,却发生了弟子爆体而亡的事情。   “死的那个弟子名叫赵云韵,是门派中最受欢迎的小师妹,可没想到就在那日,突遭横祸…”   戚随不愿多说。   沈惊柳看着空无一人的练武场,沉着脸,又让戚随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绕了整个寒冰阁一圈后,两人在山门前停下。   “这里就是最后一个地方了。守门的那个是山下的凤娘,没什么资质,但因为样貌丑陋没人愿意亲近就来了寒冰阁,请求师傅收留,就为了混口饭吃。师傅看她可怜,就让她留在门中,当了个守门的弟子。”   顿了顿,戚随又道:“凤娘出事后,师傅便派我去查看,因为凤娘在山下村子里经常和混混们厮打,仇家多,师傅就怀疑是不是凤娘的仇家害了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等后来越来越多的弟子遭了难之后,师傅这才察觉出不对劲,连忙下令封山,并且在山门前加强了结界。沈掌教您来的时候,是师傅感应到了,便把结界给撤了。”   沈惊柳:“行,大致情况我都已了解,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那东西何时会出现杀人?”   戚随:“约摸正午光最大的时候,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因为那些弟子们死的时候虽然都是白天但时间却不一样,唯一共同的地方就是时间都靠近正午。”   沈惊柳:“既然如此,你师父又怎么能确定到了正午,那东西不会行动杀了现在密室中的人呢?”   戚随摇头,“那东西喜光怕暗,密室里一到晚上,不点火必然伸手不见五指,它不会来。”   见他如此笃定,沈惊柳却是笑了笑:“可笑,玉生烟当真是天真,也难怪买个南疆蛊虫都会被骗。”   戚随大惊:“掌教,您,您都知道了?”   沈惊柳白了他一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能不知道?   回去告诉她,我帮她完全是看在大家同属一派之主的情分上,我不想让寒冰阁毁在她手里,让她最好给我安分点?   还有那个林十五,多多提防,人家说是凡人你就真的相信,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戚随怔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是…掌教。”   沈惊柳懒得和他废话,看都不看戚随一眼,“既如此,赶紧回去吧,正午就快到了,你死了我可没法同玉生烟交代。”   戚随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硬着头皮行了礼告退。   没了戚随,沈惊柳突觉一身轻松。   一想到他们对这个所谓的“东西”避如蛇蝎,沈惊柳就不由觉得好笑。   若是他们知道了,让寒冰阁如此慌乱的人竟是他们平时都不在乎甚至嘲笑厌恶的那个烧水弟子,他们会作何感想呢?   看着白玉柱上的点点血迹,沈惊柳冷哼一声,召出傲霜,径直去了下人杂役居住的地方。   而他身后,那粗壮的大树后面,江无歇眼神却是闪过一丝疑惑。   “那个方向,明显是下药人住的地方,师尊怎么就径直去了?难不成…”   江无歇灵光一闪,连忙召出自己的佩剑“梼杌”,也跟了上去。   江无歇有两把剑,一把是沈惊柳替他挑选的通体雪白的软剑“长风”,另一把就是他成魔之后得到的老魔尊的玄铁长剑“梼杌”。   前者软而利,后者硬而锋。   两把剑,都是不可多得的灵剑。   可现在,江无歇并没有到有佩剑的资格,但行走在这险恶的世间,哪里不需要武器呢?   于是,江无歇便抽出一灵识和已经为他所用的金奎一起到了魔界的烈焰魔窟,通过释放魔血,把这把被封印在此的魔剑取了回来。   魔剑感受到同样血脉的召唤,不出片刻,就为江无歇所用。   但真正御剑飞到了距离沈惊柳不远的地方后,前者却猛然一回头。   江无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阁下跟了我一路,还不现身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补齐了断更的字数 第49章 血水尸山(五)   江无歇屏住呼吸,听到沈惊柳的话时他正窝在草丛里。   看着目光凌冽的人,他心跳加速,但没有动作。   如果现在出去了,该怎么和沈惊柳解释,这就成了个麻烦事。   况且,他刚刚对沈惊柳的异样有了苗头,不能在此刻坏事。   他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藏匿在草丛中。   “阁下还不出来?既如此,别怪沈某不客气了。”   沈惊柳冷淡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没有任何屏障的直达江无歇的心底。   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江无歇仍然按兵不动。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战不行,但逃跑还是来得及的。   而正当他想好了对策准备找个空地转身离去时,却听见自己身旁隔了两米的草丛动了动。   江无歇诧异,难不成,还有第二人?   可这人是谁?   实力如此强悍,竟跟了一路他都没发现?   江无歇不由的又警惕了几分。   而那团草丛动了一会儿后,在沈惊柳快要提剑过来的时候,径直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灰头土脸的黄毛小子。   沈惊柳收回长剑,江无歇将心缓缓放下,吐出一口浊气。   沈惊柳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头发打结的小孩,瞥了瞥眉:“你跟了我一路?”   小孩长得并不好看,五官普通不说,脸也不干净,雀斑和痘坑常来光顾。   听了沈惊柳的质问,小孩将脸拧巴到了一起,使得原本就不好看的五官更加丑陋。   小孩的嘴唇皲裂,牙齿也是黄黄的,他微微张口,却没回答沈惊柳的话。   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几声。   小孩是个哑巴,舌头被人割掉了一半。   沈惊柳不再过问,看着小孩,难得有了几分怜爱。   他目光放柔,轻轻蹲下来,使得自己能和小孩的目光平视。   小孩怕人,看到他的动作,愣是往后退了好几步。   “别怕,我不是坏人。”   沈惊柳的声音也难得的染上了几分温柔。   小孩不信,也不懂,只是瞪着个眼睛看着他。   沈惊柳往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最后,退到身后那颗大树前,后背与树干紧紧相贴后,小孩不再退了。   沈惊柳试探性的将手放上他的肩膀:“别怕。”   小孩不愿意,挣扎着逃离他,沙哑的“咿呀呀啊啊啊”不断从嘴里涌出。   沈惊柳无奈,他不知道这孩子是谁。   因为前世来到杂役房时,这孩子他并没有看到过,除了那个同样面黄肌瘦的烧水弟子查三之外,他没见到过任何人。   小孩不听劝,沈惊柳也没了办法,他起身,最后看了眼小孩,转身离去。   可小孩却不愿,沈惊柳走一步,小孩就跟一步。   见沈惊柳回头了,他就躲到一旁,没有可躲的地方,就愣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无措。   沈惊柳却不再管他,任由他跟着自己一起去了后院。   江无歇也连忙跟上,路上,他不由感叹,这小孩来的也太及时了。   可感叹的同时,他还是忍不住和沈惊柳有同样疑惑,怎么突然多了个小孩呢?   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江无歇紧紧的跟着沈惊柳和那小孩。   杂役们住的后院和清苦崖比有的一拼。   同样的窄小,同样的破旧,唯一不同的是,这里脏乱不堪,而清苦崖尚且干净整洁。   沈惊柳目光一一的扫过这些矮矮的草房,最后在一处挂着铃铛的房前停了下来。   他凝神屏气,朝着那间房走了过去。   可刚到门前,小孩却突然窜了出来,撑开双臂,站在门前,死死的护着门。   门后一定有东西!   沈惊柳看着小孩的动作,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念头。   沈惊柳:“让开。”   小孩不听,动作不变。   “里面有东西,我要去查看。”   沈惊柳又道。   小孩拼命的摇头,咬着牙,不起来。   沈惊柳无奈,最后他还是上前一步,在小孩的一旁用力的推开房门。   小孩一把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   江无歇在柱子后面骂了句娘。   但小孩力气小,怎么可能是沈惊柳的对手呢。   他虽然抱着,可还是阻挡不了沈惊柳把门推开。   门开,小孩起身,江无歇松了口气,沈惊柳的白衣上却多了些脏兮兮的东西。   江无歇又提起一口气来,为那小孩默哀。   好在沈惊柳只是定定的看了两秒,没说什么,接着便径直走了进去。   江无歇这口气彻底的松了出来。   这间房子里十分灰暗,接着天边透过来的光沈惊柳才发现,这屋子里到处都系着红绳,绳子上,还挂着许多小小的金铃铛。   沈惊柳眉头紧锁,大手一辉,将烛台上的蜡烛全部点燃。   一瞬间,灯火通明。   烛火幽幽,沈惊柳这才真的瞧清了这屋子里都有着些什么东西。   红绳挂了满屋。   上方的梁顶上,红白相间的绸缎薄纱从上方垂下来,风一吹,慢慢的飘动起来。   而屋子的正中央,有好多纸人堆在一起,她们都是白脸红唇,嘴角带笑,见沈惊柳进来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整个屋子里都诡异至极。   沈惊柳却是不怕的,再怎么说都是重来一世的人了,这些东西再怕倒也真的说不过去了。   他没有一刻犹豫的走向那纸人。   纸人望着他,他便和她们对视,目光扫过所有的纸人,细细的数了数,共有二十八个。   心下了然,那死去的二十八个女弟子全都在这儿了。   他又从纸人旁离开,去检查整个屋子。   小孩却不敢进来,只是突兀的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沈惊柳干着急。   江无歇就这时从一旁窜出来,在小孩惊讶的目光中也跟着进了屋子。   突然,一阵狂风过,将小孩和屋子隔绝开来。   沈惊柳看着紧闭的门,心下了然,真正的邪祟要来了。   屋子里的烛火摇曳,最后全都熄灭,归于死寂。   沈惊柳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前世他就是败在了这间房子里。   冒着巨大的危险将凶手找到后却不料他径直的跑进了这房子里,沈惊柳为了抓到他也跟着进来。   却不料,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没多久就吃了亏。   虽然凶手最后还是抓到了,但他自己却是受了重伤,若不是玉生烟还有点良知的召来了钟离问道让人把他接回去,实话实话,他估计都不一定活的过那夜。   但重来一世,他精于修习,修为比前世高了不少,再不济,也能在这个邪祟手下活的过去。   空中渐渐传来女子的呜咽声,红绳上的铃铛“泠泠”作响。   没有火光,沈惊柳只能屏住呼吸,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接着,他突觉有霸道的掌风袭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大手一挥,将屋子里的烛火全都点燃。   当屋内亮堂起来的时候,沈惊柳不仅看到了一个有着二十八个女子头颅的魂魄邪祟,还看到了始终在他一旁站着的江无歇。   沈惊柳:!!!   “你怎么在这?!”沈惊柳大惊。   他不是应该在清净峰练功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但来不及得到回答,那邪祟就冲了过来,沈惊柳只能一把提起江无歇然后飞了起来。   落到安全地方的时候,沈惊柳质问他:“怎么回事?”   江无歇却是缩着脑袋,支吾道:“师尊,我担心师尊安全…”   “有你这样担心的吗?!你担心!你要是真的担心就应该呆在清净峰哪也儿别去!”   沈惊柳恼怒,江无歇怎么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那点破修为都敢来,万一死了,他怎么向那个什么狗屁系统交代。   他是要飞升的,江无歇怎么处处给他添堵!   可他这一吼,却让江无歇硬气了起来。   小少年含着泪水,委屈道:“师尊,您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啊,我也不想来啊,我也想在清净峰等着师尊啊。   可,可师尊您每次出去我都担心啊,尤其这次,徒儿昨日做梦梦到了师尊浑身是血的回来了,还…还落下了病根…徒儿害怕啊,徒儿害怕没了师尊,没了师尊,徒儿怎么办啊…”   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之江无歇是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最后说完,眼泪竟然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江无歇很少落泪,平安喜乐死的时候没落,玄天宗被灭门的时候没落,甚至沈惊柳死的时候,他看着红了眼眶的江无歇,竟是没瞧出半点晶莹来。   他做什么事情苦了累了都是默默忍受着,决计不会落泪。   沈惊柳也问过他,为什么忍着不哭。   江无歇怎么说的来着?   哭不能解决问题,在自己想要的东西实现之前,都必须忍着。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沈惊柳并不知道。   他生来便是孤儿,偶被一家农户收养,因为没有儿子,所以那家人很喜欢他。   对他很好也很娇惯,惯的他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一般。   他以前很爱哭,手指划破了要哭,没吃到想吃的要哭,没穿上新衣服也要哭,大事要哭,小事也要哭…   可后来,村里突然就闹了饥荒,农户死了,村子里的人就说他是灾星。   因为他的到来,老天爷才会不下雨,庄稼才会没有收成,饥荒才会出现。   埋葬农户那日,江无歇哭的可厉害了泪水和鼻涕一起留下来,伤心的肝肠寸断。   然后村里的人就说他:“哭哭哭,就知道哭!没有少爷命就别得少爷病!哭能解决问题吗!晦气!”   所以,江无歇就不再哭了。   沈惊柳看着眼前哭的厉害的人,竟显出一丝的无措来。   “你—”   “对不起师尊,我,我没忍住…”江无歇却是连忙胡乱的擦了擦自己的脸,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呢?眼泪就像控制不住一样的落下来…   该死,又丢脸了…   沈惊柳无奈的叹了口气,递给他块帕子,“擦擦吧。”   江无歇道了句谢接过去。   看着擦脸的江无歇,沈惊柳道:“那邪祟虽威力强大但反应却慢,背后也有人操控着,你躲在这里就好,别再出去给我添乱了。” 第50章 血水尸山(六)   这邪祟来的猖狂,威力也不容小觑。   沈惊柳呵斥了句江无歇后便径直的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邪祟识人辨物的速度慢,但一旦让它找到了,再摆脱掉就不是这么容易饿事情了。   沈惊柳的气息已然是被邪祟所熟悉,他刚一出来,那邪祟就直直的朝他袭来。   二十八个头颅惨白着一张脸,红唇烈焰,哭丧的表情全然看不出昔日夺目的风采。   她们从嘴缝里露出丝丝的呜咽声,最后张开嘴巴,露出里面的獠牙。   血盆大口的就直冲沈惊柳脑袋来。   沈惊柳却依旧是仙人之姿,临危不乱,一脸的云淡风轻。   只见他先是往后退了一步飘到半空中,而后竟凭空的变出些黄色的符纸来。   这些符纸全都画着江无歇看不懂的东西。   只见他眉头紧锁间,沈惊柳已然将符纸抛出,七七四十九张符纸化为里外的两圈包围着邪祟。   最后,听的他一通咒语后,那符纸金光大闪,竟是凭空生出来一座巨大的透明的金钟来。   邪祟被困在里面,嗷嗷大叫。   沈惊柳却是在此时唤出傲霜,准备一剑击中它眉心。   邪祟的弱点在第八个头颅的眉心,那个罂粟花一样的印记就是它困住这几个女孩冤灵的地方。   冤灵不得转世重生,久而久之,就成了怨灵,危害寒冰阁。   沈惊柳提着剑准备来上最后一击。   却不料,一声“师尊”传来,金钟轰然炸裂。   江无歇方才就一直盯着这金钟看。   这样几张符纸造出来的东西真的能让这邪祟困在里面吗?   他疑惑不解。   还没等得到解答,就看到金钟上出现的那道裂纹。   他心中警铃大作,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就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沈惊柳被邪祟冲破金钟囚禁的威力逼的连连后退,可想象中被身后红绳铃铛上的尖刺刺到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反而是落入了一片柔软和温暖中。   沈惊柳回头,就见身后,江无歇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此时正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握着桃木剑,使得他们能有一个支撑点。   终于,剑停,人停。   木剑划出的那道长长的划痕在沈惊柳的身后停止。   沈惊柳大惊,他又侧了侧身子。   果然,江无歇整个后背都覆在了红绳上。   细小而锋利的刺已然刺了进去。   沈惊柳甚至能想象到,他的后背是怎样的一片血污。   “师尊,你没事吧?”   可江无歇并不管这些,他眼里,沈惊柳刚刚就要受伤了。   他怎么能让沈惊柳受伤呢?   因此,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了上来。   也不管后者会不会发现他有什么异样了。   沈惊柳回过神,但眸子里的惊讶还在。   “你——”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你先放我下来。”   江无歇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   他抱着沈惊柳,沈惊柳回头看他。   两人之间近的已经是鼻尖碰到鼻尖。   沈惊柳说话时的热气也全都喷到了他的脖颈处。   江无歇的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连忙慌乱的松开手,但成心的是,手指离开前还特地的捏了捏沈惊柳的腰间。   沈惊柳的腰又细又软,还特别敏感。   江无歇瞬间就感受到了他的僵硬和颤栗。   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距离,沈惊柳扯了扯自己有些乱掉的衣衫。   “你过来。”但望着一脸错乱的江无歇,他还是开了口。   后者疑惑,“师尊?”   沈惊柳:“过来。”   江无歇连忙提着剑走过去。   “转身。”   江无歇疑惑一下,然后照办。   “果然。”   江无歇:“果然什么?师尊?”   沈惊柳却是不答,直到江无歇感受到后背微凉的触感时,他才瞪大了眼睛。   “…师尊—”   “别说话,你后背小伤口太多,这金创药治不了多久,趁邪祟还没反应过来,那破符纸还能困住它一会儿,我先给你涂一点。”   江无歇乖乖听话,不再言语。   沈惊柳说的没错,虽然邪祟冲破障碍,但符纸却出奇的没有碎裂,尽管他们被那股威力震得后退了好多,但邪祟仍然是在那残余的阵法中没法出来。   沈惊柳的指腹圆润饱满,他动作很轻,和微凉的药膏一起,缓慢的在他每处伤口上细细擦拭。   江无歇觉得自己有点引火烧身了。   他腹中燥热不堪。   好在沈惊柳很快离开,要不然,他真的指不定会不会被冲昏头脑,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实力不错。”   可刚一转身,沈惊柳却是无端的说出了句让江无歇呆愣的话来。   “师尊?”   “隐藏实力这么久,有何居心?”   沈惊柳却不依不饶,也不管江无歇的疑惑。   “师…师尊?”   “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再过问,等你想说了便告诉我。不过,江无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日你用这修为做出什么危害宗门危害弟子的事情来,别怪我那时斩草除根了。”   话罢,还没等江无歇反应过来,沈惊柳便又飞到邪祟面前,手提银剑,刺了过去。   江无歇愣在原地,伸出手掌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将禁制冲破了?   江无歇体内的禁制是老魔尊特地种下的,除非经历爱恨贪嗔心生怨恨否则不能冲破。   可对于重来一次的江无歇来说,这些都不在话下。   因此,从修炼魔功的那刻起,他体内的禁制就开始松动了起来。   没想到,今日竟然直接给冲破了。   沈惊柳却不再管这些,眼下这邪祟比起江无歇来,更为重要。   只见他提剑入阵法,没多久,就和邪祟纠缠起来。   沈惊柳先是一招仰天问月,后又一招惊风白日,将那邪祟的身躯刺了好多下。   感受到疼痛的邪祟怒吼一声,连忙伸出二十八张爪子朝沈惊柳袭来。   沈惊柳提剑挽花,一道道白光闪过,那爪子不一会儿就全被割掉。   可这邪祟却难缠的很,割掉了又能重新长出来。   二十八张爪子是割了又长,长了又割。   沈惊柳最后一跃,将剑化影,朝邪祟刺过去。   然后,转头对一旁傻站着的江无歇呵斥道:“傻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江无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脚尖用力,轻轻一点,飞了过来。   江无歇到那阵法中,沈惊柳就对着他道:“第八颗头,眉心的罂粟花,是它的弱点,我来拖延,你去刺它的眉心。”   江无歇不敢怠慢,听了话后点点头就提着桃木剑飞了过去。   “等下!”   沈惊柳叫住他。   “这个你且拿着,桃木剑不行,还有,多加小心。”   说着,远处就飞来一把通体雪白的银剑。   江无歇大惊,是长风!   他握在手中,细细的看着这把失而复得的软剑。   最后,目光落到沈惊柳的脸上,一笑:“好。”   已经被沈惊柳识破了实力,江无歇索性也不再有所隐瞒。   魔功使不出来,但这些年他的剑术练的不错。   其实并不止仰天问月,整整五套剑法,他全都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只见这边他飞到邪祟的背后,同那长长的妖发先是纠缠了一小会儿,最后趁着妖发被斩断重新生长的间隙猛然脚腕一用力,踩着它的头就从第二十八个过到了第八个。   这邪祟其实很大也很高,江无歇和沈惊柳在它面前不过就是小小的一个圆点一般。   此刻,江无歇站在它的头上,它也不过是感觉有飞虫叮咬。   当然,它没有脑子,也不会想到,这飞虫会取了它性命。   可本能对活着的欲望还是让它伸出利爪来去阻挠江无歇。   邪祟有二十八张爪子,个个锋利无比。   被抓到了那可就不是修养几天的小事了。   江无歇看着这爪子,心里顿时明白,那日浑身是血的沈惊柳,身上有一小半的伤都来自这里。   “好!可算是让我给找到了!今日,我就替师尊报仇!”   说着,便连忙在它的头颅的上方跑了起来。   等到那二十八张爪子全都被他给吸引过来抓他的时候,江无歇又踩着头跑了好几圈。   最后,那邪祟的爪子竟然绕着它那第八颗头成了个麻线团。   “哼。”江无歇冷哼一声,接着就是举起那把名为“长风”的剑斜着斜的一划。   那玩意儿的脑袋就直接和它的身体分离了。   没有鲜血,只有黑黑的朦胧的烟雾从脖颈处冒出来。   是魔气!   江无歇个沈惊柳都一下子意识到。   前者没有犹豫,连忙趁着这脑袋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举起剑就刺向了它的眉心。   黑光大作,邪祟爆炸,最后化成烟雾消失。   二十八颗头颅一股脑的全都跌落下来,面容苍白昳丽,但紧闭着眼睛,没有生息。   沈惊柳终于是收回了困住邪祟的剑阵,没了力气,一下子没站稳径直跌了下来。   江无歇连忙去接他。   “师尊!”   沈惊柳有一瞬间的晃神,眼前一黑。   在江无歇怀里歇了会儿后又恢复了意识。   “师尊,你怎么样?”江无歇语气里充满了紧张。   沈惊柳却是摇摇头,挣扎着想从他怀中起来。   “师尊…”江无歇倒不强求,他知道,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   虽然软玉温香的美人儿离开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我无妨,先去看看。”   沈惊柳没在意,连忙往前走。   江无歇生怕他一个不稳的摔倒,始终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距离很近。   盯着地上的二十八颗脑袋看了许久,沈惊柳缓缓道:“是魔气。看来,这次是魔族有心而为之,就是苦了这些女弟子了。”   “魔气?”   “不错。黑色的烟雾状,不是魔气还能是什么?这些没能及时投胎的冤灵经过魔气的渲染,很快就会成为怨灵。不知是谁,竟然用这样狠毒的方式,让寒冰阁弟子们自相残杀,呵。”   “自相残杀?师尊何出此言?”   “这些女弟子不能及时投胎,化作怨灵,一旦成了怨灵,自然就不可能安生。生前有恨,就会不断杀戮。她们都是莫名其妙的死在寒冰阁,且这么久没人申冤,自然心生怨恨,对生养自己的这个门派就难免不会下了杀手。”   “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怨灵没有心,它自然是逮着谁就杀谁。”   “那,所以,这些门派中爆体而亡的女弟子们都是这怨灵所为?”   “自然不是。”沈惊柳否定他,末了,一笑:“但这个人巴不得是这怨灵。” 第51章 血水尸山(七)   沈惊柳又提着剑对着空中那么一挥,将拴在一起的红绳子全都给斩断。   铃铛掉落在地上,发出“泠泠”的脆响。   他转过身,没去管后面的东西,径直略过一旁的江无歇朝门口走去。   后者站在原地,没动。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沈惊柳轻叱一声。   推开门,终于是见了光。   那哑巴小孩还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灰头土脸的,看起来是刚哭过,小脸上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   沈惊柳瞥眉,目光盯着那小孩,却是不善。   “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小孩没动。   “你故意引来的?”   小孩摇头。   “所以,这东西的主人在哪里?你既然不想让我过来,自然是对里面有什么再清楚不过了。带过去找他,在我没有发怒前。”   沈惊柳压着自己的怒气,对着小孩尽量的放低了自己的声音。   可小孩却不吃他这一套,只是使劲摇头。   站在一旁的江无歇也是一整个头大。   这小孩嘴倒是挺硬的。   “喂,小孩,你不会说话没关系,只需要指出来方向就好了,我和师尊为什么来想必你也知道,你难道忍心看着这寒冰阁就这样毁在这里吗?”   小孩:…   江无歇见他不答话,也不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叹气道:“当然了,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在这里也没受到多少恩宠,帮不帮寒冰阁也无所谓对不对?就是不知道,你那位一心护着的人领不领你的情了。”   “你想想,这里面邪祟如此凶险,我和师尊两人合力才堪堪对付,你那个护着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呢?敢在这名门正派里擅自饲养邪祟,还养出了个这样的怪物来,他让你来看守这房间,却不告诉你里面有多危险,这到底是为你好还是让你送命来了呢?”   小孩终于面露纠结,松动了起来。   最后,他败下阵来,在两人面前“咿呀”的比划了起来。   沈惊柳和江无歇对视一眼。   小孩转身,示意两人跟上。   从破院到后面的柴房距离并不远。   还没到屋子里,两人就一眼瞧见了往天上冒着的袅袅炊烟。   有人在烧火。   两人不动声色的又是一眼对视。   小孩领着他们到了台阶前,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往里走了。   二人也不为难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画了个护体阵,便朝里走过去。   里面没什么不同。   一个木凳子,一堆柴火,一口锅,就没了。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这里面睡了个白玉一般的瓷娃娃。   瓷娃娃睡得香甜,打着呼,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手在空中乱抓。   沈惊柳和江无歇两人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沈惊柳看娃娃,江无歇看他。   “师尊…”江无歇轻唤一声。   沈惊柳立刻明白,江无歇这是想到了清苦崖下化婴期的他。   但他没说什么,反而先是走到了娃娃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   还没等仔细的将这娃娃上下打量一遍,大口,一个稚童的叫喊就响了起来。   两人转头。   就见门外面,一个灰色布衫的小少年正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阴鸷愤怒的盯着两人。   是了。   沈惊柳心里的石头落地。   眼前这个愤怒的少年便是这场劫难的主使者了。   沈惊柳不动声色的望着他,没什么变化。   倒是一旁的江无歇,率先在少年第二声呵斥中开了口:“小子,这娃娃和你什么关系?”   “关你屁事!”小少年顶着一双愤怒的眼眸,虽然瘦弱贫瘠,但丝毫不觉得卑微脆弱。   他身材矮小,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比起同龄人来说要瘦小许多。   “诶,小子,你这么说便不对了,你这么破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个这瓷玉一般的娃娃,这不奇怪吗?”   “奇不奇怪干你什么事情!这里不欢迎两位,还请离开!”   少年猛然抬头,停下为娃娃盖着被子的手,“还请两位不要再说话了!阿玉醒了,我可饶不了你们!”   “阿玉?这娃娃原来叫阿玉啊。”   江无歇一脸的恍然大悟。   “好了。”沈惊柳终于赶在少年更加愤怒之前发了声。   “师尊?”   沈惊柳看了他一眼,摇头:“先出去。”   江无歇闭嘴作罢,乖乖的跟在沈惊柳身后。   两人出来后,就看见那个小哑巴一脸的惶恐。   江无歇来了兴趣,他走到小哑巴面前,嗤笑一声:“喂,小孩,里面那个,你看起来很怕他啊。”   小孩不说话,眼睛却是瞪得更大了。   小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关上门,看着门口还呆在原地不动的两人,窝在心里的气就又冒了出来。   可他看不透这两人,便不敢贸然行动。   看着一旁呆呆站着的小哑巴,他这气顿时找到了出口。   “喂!小哑巴,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我让你好生的看着阿玉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活腻歪了!”   小少年眼神凌冽凶狠,看起来像是一头猛兽。   小哑巴吓得缩了缩脑袋。   “滚过来!”   少年又道。   江无歇却是拦住了想过去的人,“诶,小子,你这话可就不讲理了啊。你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现在还莫名其妙的叱责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孩,你们也没差多少吧,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了?   身在这种地方,不更应该互帮互助吗?门派里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还有啊,你家掌门和师姐妹都去了那密室,怎么你们没去啊?那吃人的邪祟那么可怕,你们不怕吗?”   江无歇难得的说这么长的一段话,沈惊柳虽然惊讶,但也省了一番心思,他也跟着视线紧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傲骨,同样不服气的性格,难免让他想起来当年清苦崖的那个少年。   当回忆里的影子和眼前的人重叠之后,心里难免就会有一些波动。   这个少年,至死他都不知道姓名。   “你叫什么?”   鬼使神差的,沈惊柳问出了心中的想法。   江无歇脸色疑惑:“师尊?”   少年也是一头雾水。   “我问你叫什么?”   沈惊柳又重复了一遍。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再说了!你又是谁?他又是谁?问别人名字的时候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沈惊柳:“玄天宗掌教沈惊柳,后面的是我徒弟,江无歇。”   “沈惊柳?玄天宗?就是你?”   少年脸色一变。   沈惊柳点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为什么要骗你?玄天宗掌教的名声难道是恶名昭著的吗?这样响当当的名声难道不值得说出去吗?我没那个心思撒谎。”   少年:“…”   江无歇:“好了,我师尊自报家门,这下子该轮到你了吧。你该不会是心虚,其实根本不是这里的人吧?”   “谁说的?!”少年不服,犹豫了片刻,最后道:“寒冰阁外门弟子魏长生。”   “长生?这名字寓意不错啊。”   “哼,不错给你你要不要?!”魏长生冲江无歇翻了个白眼。   “我可不要,我有自己的名字—江无歇,师尊给我赐的,我可不稀罕你的。”   魏长生看着他一脸的得意,懒得和他废话,却是眼神一转,到了沈惊柳身上,“是玉生烟让你来除邪祟找凶手的?”   沈惊柳点头。   “那…邪祟除了?”魏长生犹犹豫豫。   沈惊柳又点头。   “何止除了,都成灰飞了。”   “灰飞烟灭?你们怎么做到的?”   魏长生大惊。   江无歇却是狡黠一笑,“你猜啊。”   “你—”   “胡闹!”沈惊柳淡淡瞥了眼一旁逗弄魏长生的江无歇,后者立马乖乖的闭了嘴。   换做一副乖巧的模样。   “哼,人模狗样的!”魏长生看在眼里,却是嘀咕了一句。   “你既然问我们怎样把它给除掉的,那沈某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那邪祟你是怎么养出来的?那二十八个女弟子你又是通过什么方法让她们死状惨烈的?”   作者有话说:   抽出时间来更新啦,这个月的更新时间还是不定期的,实在是太忙了,所有的东西都挤在了一起,临近年关,各方面都要冲业绩,不容易啊,但不会弃坑的,不会烂尾的,冲哦 第52章 魏长生(一)   对面的少年不答话,眼神却是飘忽不定了起来。   他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两人,吞咽了下口水。   养邪祟这事,确实是他干的,但也不完全是他干的。   那日大雪,他被其他弟子耍着玩推倒在雪地中,是那个叫蓝衫男子救了自己,给了自己一袋蛊,和几张符纸还有一本专门养鬼的秘籍。   他告诉他,想要不被人欺负,就要变强,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才能在这里立足。   那天日头很足,雪也很大,男子带着一蓑帽,帽檐遮了半张脸,魏长生看不到他的样子。   回到了自己呆着的柴房,魏长生将那些东西一股脑的全都扔在了柴火堆里。   在寒冰阁,在玉生烟的眼皮子底下惹事,他不要命了,他魏长生还想要活着。   他死了,他弟弟可就没人照顾了。   他才几个月大,他不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嗯,他弟弟。   柴房里有一处很干净的空地,上面有一张木制的婴儿床,床里躺着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   这是魏长生的弟弟。   严格来说,是他捡来的弟弟。   寒冰阁虽然都是女弟子,但这些女弟子也不全是老实的主儿。   前不久,他在山上砍柴,就见一水袖长裙的女子从山林中走出来,腿打着颤,看起来很虚弱。   魏长生不疑有他,心里了然,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感兴趣,继续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可女弟子走后不久,这山林中就突然传出了婴儿的啼哭。   不仅如此,还一声比一声响亮,直接打破了整个山林的寂静。   魏长生怕这哭声引起玉生烟的注意,到时候自己肯定又没什么好果子吃,便背着箩筐去找那孩子。   结果到了地方,就看到一个粉粉嫩嫩的娃娃被人遗弃在这里。   冰天雪地的,娃娃的小脸冻的透红。   魏长生这才明了,方才那女子是坐月子还没出来,就来丢娃娃来了。   到底生为人母,怎么会如此狠心。   魏长生可怜这小孩,就把他抱了回去。   一同回去的还有那个小哑巴。   小哑巴是魏长生一年前在冰河边捡到的。   当时被人打的奄奄一息的小孩耷拉着脑袋,喘着微弱的气,睫毛一颤一颤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去。   魏长生觉得就这么死了怪可怜的,就也顺手把他捡了回去。   给他上了药,养了伤。   谁知道这哑巴伤好了后竟然就直接赖在这里不走了。   魏长生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这可让他烦透了。   但人一个哑巴,他又实在没什么办法,赶不走他,就只能每日恶语相对。   但哑巴还是跟着他,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无奈,魏长生也只能默许了这种行为。   事情的转折在一次沐剑大会之后。   寒冰阁每五年举办一次沐剑大会,在会上,所有的弟子都要把自己的佩剑放到后山的灵泉池中,来净化邪祟。   但也就是这天,让魏长生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天抛弃孩子的女子惨死在自己的房间中,她身旁还留下了一张纸条。   纸条所指信息全然是在破院。   后来,戚随等人又在他的柴房中发现了奶娃娃和同样的纸条,同时又在柴堆里发现了他没有来得及处理干净的符纸和秘籍。   玉生烟大怒,呵斥他,要把他逐出师门,受凌迟之刑。   众人也纷纷笔诛口伐,一个个的化身正义使者,指出他这不是那不是。   魏长生被人关在地牢里,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微弱的烛火根本无济于事。   他抱着双膝,等着最后自己的结果,心里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不是他干的事情,怎么就偏偏指责他一个呢?   他不好哭,可那一刻,泪水却决堤而下。   那蓝衫人又来了,一把砍断了他大牢上的铁链,勾起唇角,让他过来。   “你想报仇吗?”   他的声音沙哑却蛊惑,不知怎的,魏长生点了点头。   男子又是一笑,朝他勾了勾手:“那就过来。”   之后,他便重新被男子送回了柴房。   弟弟没丢,小哑巴也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所有的善最后还是转变成了无穷的恨,他打开了那本秘籍,接着,便是一条不归路。   那二十八个女弟子,有的踢过他,有的踹过他,有的对他恶语相向,甚至有的故意拿练剑为由划伤他…   她们没一个好人,所以,都该死。   “掌教是凭什么认定我就是那个背后主使呢?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一个连修炼都不能修炼的废物,怎么可能对抗那些都已经筑基的弟子?”   魏长生抬嘴冷笑,眉目戏谑的看着沈惊柳。   “你当然可以。”沈惊柳倒是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淡淡回一句话。   “哦?沈掌教的意思是,没有证据也可以随便判定一个人的好坏了?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仙盟大会吗?我想,他们还没那个资格吧。”   沈惊柳:“自然不是。没人给我这么大的权利,只是你自己忽略了一点儿而已。”   魏长生一笑:“哦?一点?说来听听。”   沈惊柳:“那间房子,那个邪祟,是被人养出来的,所以没人控制,它是不会有什么行动的。邪祟眉心的罂粟花纹和你右手手臂内侧的应当一致。”   沈惊柳说的淡然,话中,还不经意的扫了眼魏长生的手臂。   后者明显的表情一滞。   “怎么?被我师尊猜中了?你怎么这幅表情,敢做不敢当?”   江无歇适时的在后面跟着补充。   激将法确实管用,魏长生很快败下阵来,自露马脚。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到底想怎样?把我杀了吗?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这是他寒冰阁自己造的孽,还没还完呢,我不会让他们安生的!”   作者有话说:   马上这个环节就进行完了,之后要加快进度了,砍掉了好多细纲 第53章 魏长生(二)   “所以,不能安生你就做出了这种事情?”   江无歇看着愤怒的少年,抢先一步在沈惊柳前面开口。   “那又如何!这是他们寒冰阁欠我的!”   少年目光凌冽,咬牙切齿。   话罢,看向一旁呆呆站着的小哑巴,“傻子!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给我过来!”   小哑巴徘徊不定,似乎是不知道往哪去,好像不管往哪里去都是错误的决定。   “好啊!不过来!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救的你!”少年又呵斥道。   “诶,虽然是你救了他,但是你也没资格这样对他恶语相向吧,人家又不欠你什么。”   江无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忙又往里掺和了一脚。   这事儿,两辈子了他才稍稍有了些眉目,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将这个伤害了他师尊的凶手离去呢?   “无歇,不可胡闹。”可还没尽兴,前面的沈惊柳就出声制止了他。   江无歇乖巧的叫了声“师尊”,然后闭口不言。   “你的事情,不该由我来定夺,我也没资格定夺,寒冰阁和你之间的恩怨我没心思管,只是受玉生烟所托来处理邪祟,找出幕后凶手而已。现如今人已经找到,我就只需将你交给玉生烟便可。”   沈惊柳没心思和他废话,一番解释后,随即一挥衣袖,就召来了傲霜。   雪白的剑身停在他眼前,沈惊柳一扫,还发出微微的铮鸣声。   “无歇。”   沈惊柳回头。   江无歇立刻领会,一个跨步上前,一伸手,就将想要逃跑的魏长生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魏长生心有不甘,悬在半空中手脚并用的乱晃。   “行了,别晃了,心烦!”江无歇看的烦躁,随即手那么一伸,“啪啪”两下,就将人的睡穴给点了下去。   那人果然不再乱扑腾,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背着他,我带着这孩子,还有,房子。”   沈惊柳将小哑巴拉过来,然后又瞥了眼身后的柴房。   江无歇冲他点头,“师尊放心好了,这里交给我,您先去找玉掌门吧。”   沈惊柳颔首点头,转身离去。   顿时,这片地就只留下了江无歇和魏长生两人。   江无歇将睡得香甜的魏长生丢到一旁的门栏旁,然后迈过门槛进了柴房。   奶娃娃也睡得香甜,就算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他给弄醒过来。   江无歇走近他,看着他的睡颜,不由的又想起了沈惊柳化婴期的样子。   也是这样,小小的,白白的,算抱起来是软乎乎的一团。   “他这么狠心的一个人竟然还把你给留了下来,小家伙,你可真幸运。”   江无歇看着这孩子,随即给他在四周加了层屏障,“你哥犯了错现在要受到惩罚,我和师尊也没办法救他,你就现在这里再睡会儿吧,等醒了,一切都还尘埃落定了。”   接着,他又从那堆柴中找出了那本养小鬼的秘籍和几张碎烂的符纸。   出了门,见一旁歪着脑袋闭着眼睛的魏长生,江无歇又是一伸手,将他提溜起来飞走了。   但谁也没想到,这两人走后,那魏长生记忆里的给他这些作恶工具的蓝衫男子竟然出现在了这房子前。   看着江无歇离去的背影,蓝衫男子微微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斗笠,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呵,沈惊柳,等着吧,玄天宗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给自己找了个魔种,可真是不怕后患无穷啊。”   …   密室   江无歇带着魏长生到密室的时候,沈惊柳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玉生烟也从最里面的屋子里出来,被戚随搀扶着,她身旁,站着的是林十五。   见了江无歇手里拎着的魏长生,众人皆是神色一滞。   “他,竟然是他?”   戚随率先开了口。   玉生烟望向他,“戚随,你这是何意?”   “回师尊,这人正是不久前抓到的那个内鬼,在院子里练习秘术来养小鬼。”   戚随这一说,玉生烟立刻就回忆归位,想了起来。   “好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那日地牢里看起来是有和你勾搭好的人啊!好小子,竟然平安无事的活到了现在!”   玉生烟心里窝着的火顿时冒了上来。   魏长生早就在中途就醒了过来,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现下见玉生烟如此对自己恶意满满,“呸”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呵,我不死你是不是很难过啊!玉生烟你可给我听好了,我不仅不会死,你这寒冰阁还会永不得安宁!”   “你—”   玉生烟顿时火冒三丈!   若不是戚随和林十五及时组织,怕是眼下这魏长生早已经成了她手下亡魂。   “玉掌门,眼下凶手已经抓到,我和无歇便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这是你们自己门内之事,理应由你们自己处置。”   沈惊柳却是懒得看他们在这里演一场情深恶语的戏码,连半分颜色都懒得赏她,只淡淡一句。   玉生烟也知道自己门内丑事自然不可外传,对沈惊柳道了句谢后,便连忙让戚随送二人出去。   林十五觉得闷,也跟着戚随一同往外去,搞的是玉生烟拉都拉不住。   密室外   “好了,你们送到这里即可,剩下的路,我和徒弟御剑回去即可。”   沈惊柳转身,看着对面的两人神色淡淡。   戚随倒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尽地主之谊有些愧疚,神色羞愧:“嗯,沈掌教,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无妨,仙门百家本为一体,只是你师傅为人处事再过自私,怕是日后我也救不了她。”   沈惊柳摇头,离去前,看了眼身后的密室,望着那条幽长的隧道,心里不由一阵悲凉。   她玉生烟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隧道,这密室,将是她整个寒冰阁的葬身之地。   沈惊柳虽然重活一世,但也不是事事都能改变,他的能力没有那么大。   更何况,当初寒冰阁被灭门确实是莫名其妙没有证据,他无论查了多久都没能发现蛛丝马迹。   无声一叹,沈惊柳转身,在戚随和林十五的注视中和江无歇一同离去。   直到两人一黑一白化作两道影子,然后消失在天边,戚随才停下挥动的手,垂下眸,准备回去。   但走到一半,却发现一旁的林十五并没有跟上来,他心里疑惑转头,却发现,这洞口哪里还有什么林十五的影子啊!   戚随眉头一皱,连忙往回跑两步,对着空中大喊:“林大哥!林大哥!”   一边的草丛里传来动静。   “是谁?!”   “诶,诶,是我,戚随,别拔剑。”   草丛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形。   戚随看到来人,眼神瞬间变为欣喜,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林大哥,你方才去了哪里,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   “害,我方才瞧见那草丛里有个东西亮闪闪的,我就跑了过去,结果空欢喜一场。”   戚随闻言一笑:“害,林大哥,这寒冰阁冰天雪地的,哪里有什么宝贝啊,还是快些跟我回去吧,若是晚了,师傅在气头上,还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呢。”   林十五一听,也是这个理,那玉生烟的脾气可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便频频点头,让戚随先走。   后者仍旧保持那抹笑意,转身往隧道走去。   林十五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突然目光一变,一声冷笑随即而出:“呵,你啊,还是先睡上一觉吧!”   接着,就是“嘭”的一声,只见原本还好好走路的戚随瞬间倒地。   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   林十五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目光阴鸷的盯着倒在地上的人,然南风后从腰间拆下自己的锦袋。   “你啊,在我计划没成之前,就好好呆在里面吧,魏长生已经废了,但你还有用,所以,在你的还有价值的时候可要给我好好活着。” 第54章 寒冰刺骨   路上,沈惊柳和江无歇一人一把剑的御剑飞行。   因为在寒冰阁,江无歇自身实力早已经败露,现在再隐藏实力到底是说不过去。   沈惊柳也不喜欢他刻意隐藏实力,因此。回去的路上,更是直接拒绝了江无歇想要同乘一把剑的请求。   不仅如此,他这一路都冷着脸。比这路上呼呼吹来的北风还要冷。   面若三尺寒霜,惹得江无歇是噤若寒蝉。   “师尊……”   江无歇看着前面的背影,良久开口,话却是还没说完,就被沈惊柳冷冷一扫,散在风里。   江无歇自知事情暴露,现如今只求沈惊柳没有前生记忆,这样一来,任凭他如何解释,都不会得到太严厉的惩罚。   别看沈惊柳像个铁面无私的冷面神君似的,其实对自己看中的人,向来护短的紧。除非真的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否则无论如何都会一人死死护住他。   幸运的是,江无歇刚好是那个被他看中的所谓的的幸运儿之一,最起码,是在洛双双还没死的时候。   洛双双是门派执行长老洛无声的孙女,也是玄天宗里乃至修真界都数一数二的女修,备受宠爱,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虽实力不及顾惊雪,但也算是上乘,总之是普通修者不可比拟的。   可是这样一个俏丽无双的女子,却在她大婚那日死在了自己的婚宴上。   洛无双和天仙阁的大公子赵无垠看对了眼,两人又门当户对,因此,由玄天宗掌教沈惊柳和天仙阁阁主赵峰做媒,选了个黄道吉日,趁着良辰,把一身红衣的洛无双从玄天宗抬到了天仙阁。   可刚到这阁楼大门前,那媒婆刚把轿帘掀开,就发现,里面的新娘子早就被人扯了盖头,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当真是十里红妆来,满身鲜血去。   很快,洛无双死在自己婚礼上的事情从修真界传到整个三界,四海八荒,都知道了这件事。而对于幕后凶手,看着那满身的黑气,众人皆是将目标指向了—魔族。   玄天宗的女弟子死在了自己的婚宴上,这让整个玄天宗都备感愤怒,且新娘子的脸上还用鲜血写着“噬玄”二字,这不是明摆着挑衅玄天宗吗?   悲痛欲绝的执行长老当机立断,就想到了沈惊柳,想要立刻带领弟子出兵魔界,把它搅个天翻地覆。   可年纪尚轻的掌教却觉得这事儿蹊跷,拒绝了洛无声的请求。   洛无声当下恼怒,只觉得他是个软柿子,懦弱的小人,便自立门户,带着同样想法的玄天宗弟子反了沈惊柳,前去了魔界。   莫名被背锅找上门来的魔界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被污蔑,就算现如今魔界还没有魔君,它们一时没落,也不能让这些伪君子们占了便宜去。   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当然,最后这场战争还是没能发动起来。   原因无他,真正的幕后凶手找到了。   就是玄天宗掌教的闭门弟子——江无歇!   众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江无歇已经被沈惊柳暗除了自己弟子的名称,即将被押解着走上那道悬崖,靠近那道深渊—无极深渊!   …   江无歇将思绪收回,那天的场景太过恶劣,他不忍回想,众叛亲离,被人污蔑,最后还被自己最信任亲近的人给抛弃,这种滋味属实不好受。   情绪翻涌,失控的想要冲破禁锢,他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把体内快要爆发的力量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仙人御剑飞行可行千里,而玄天宗到寒冰阁的距离也不过如此,因此,太阳落山前,两人很快赶回了玄天宗。   刚一落到清净峰,江无歇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沈惊柳一把拽着衣领拉了过来,然后更是在脑子懵懵的状态下,就迎面接了一道凌冽的掌风。   “嘭”!   只听得一声巨响,惊得池子里的水都崩了三尺高。   江无歇和沈惊柳站在对面,双手紧紧相贴。   “师尊!”   江无歇出于本能反应的接下了这道攻击,有些错愕的目光望向对面的人。   对面人一袭白衣,面若冰霜,一双眸子更像是浸透了腊月冬寒,让人不寒而栗。   沈惊柳收回手,“你到底是谁。”   一句话,是陈述的语气,看起来他自己心里也有了八九分的猜测。   江无歇没回答,或者说,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避而不谈,反倒开口反问:“师尊你怎么了?什么我是谁?我除了是江无歇还能是谁?”   沈惊柳看着眼前面色焦急的少年,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自己的错怪而落了泪来。可是沈惊柳却只是心里冷笑,道他好一副演技,竟是骗了他好些日子。   重生一世,倒像是自己白活了一番。   “呵,你是谁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我不喜欢和人废话,你最好说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打一场。”   对面人语气冰冷,江无歇知道。这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   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沈惊柳如果知道了自己是重生的,指不定怎么处置自己,他护的是那个没重生的傻白甜的江无歇,可不是现如今这个早已经满手鲜血的魔君江无歇。   “你不说没关系,我只问你一句,当初杀我,就是为了不让我飞升吗?为了就在你身边?”   沈惊柳神色晦暗不明,缓缓说出这句话,可细听下去,却可发现,这话里,还带着丝丝的颤抖。   江无歇瞳孔瞬间放大,震惊毫不掩饰的就流露出来,“你……你……”   “承认吧,江无歇,我们都不是过去的自己,发生的事情根本不能挽回不是吗?”   沈惊柳目光悲戚,双眸紧紧的盯着江无歇。   江无歇却是心里惊讶过度,尽管表面不显,可还是嘴唇颤抖,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能够在一切可以挽回的时候和沈惊柳彻彻底底的在一起,却不想……   做这荒唐梦的只有他自己一个!   “江无歇,你趁早死了那个心思吧,我不会和杀了自己的人在一起的,我还没那么贱。”   “扑通!”   耳边水声越来越响,江无歇终于被吞没。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回来啦!   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六十章左右完结! 第55章 恍然回首   沈惊柳的那番话像是冰天雪地里挂在了房檐上的冰溜,被人生生的掰下来后停在空中然后直直的朝着江无歇刺过去。   尖尖的冰锥冒着寒光,直捅江无歇的心脏。   周围的水声越来越响,他头有些晕眩,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状态,却仍是勉强,只是稍微呼一口气,就只觉这四周的空气竟是这般的不饶人,像是带着细小而尖利的刺,扯得他从喉管开始,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这种痛比以前受到过的任何一种痛都要让他难受,喘不上气。   要说重生之时还心存侥幸,想着一切皆有可能,那现在,便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给了一口糖,又硬生生的让他受了一个巴掌,这巴掌响亮异常,直接打碎了他蓄谋已久的美梦。   荒唐!荒唐!可笑!可笑!   他心里难受的紧,恍然抬头去瞧,只见对面人白衣长袍翻飞,目光是渗人的冷,薄唇比初见时还要没上几分血色,见他看了过来,竟是将目光嫌弃的撇开,似乎多看他一眼都是玷污了自己。   “……师尊……”   江无歇站在原地不动弹,他心里明白,现在的沈惊柳并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以任人摆布的沈惊柳,他死过一次,他重生了,他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所有的不堪,而他……他不想再继续这种不堪……   目光微颤,沈惊柳在江无歇的注视中愤然离去,霎时间,诺达的空地上只留下他一人。   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江无歇无声凝噎。   “啪啦”   ——   一道惊雷而过,久而不下雨的玄天宗此刻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江无歇终于支撑不住,“嘭”的一声跪了下来,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脸上,他却仍是不起。   沈惊柳也好不到哪里去,从江无歇身边硬撑着说出了那些话后,他就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再也支撑不住,他扶住一旁的椅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沈……沈掌教……】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沈惊柳的脑海中出现。   后者却懒得赏他一个眼神,只冷冷呵斥:“滚!”   系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江无歇重生这件事对于他和自己的主人来说,都是意想不到的。   原本按照常理,江无歇作为那个世界的主角,自然应该随着那个世界的消亡而消亡不可能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此,当寄居在沈惊柳的脑海中听到他说江无歇也是重生的之后,系统和主人都方寸大乱。   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惊柳,系统最后只默默丢下一句“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然后离去。   沈惊柳终于支撑不住顺着椅背滑倒了地上,他想起自己从一开始救下江无歇,然后收他为徒,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一直到现在,其实直到去寒冰阁的时候他还只是猜测这件事情,对于江无歇,他还只是认为不过是一场蝴蝶效应罢了,直到看到他慌乱无措的样子,沈惊柳才觉得荒唐可笑。   自诩为冷石心肠的人,没想到,竟然又轻信了别人,犯了这样的错误。   什么救洛慎独,什么救玄天宗,什么找暮师叔的孩子,改变一切没来得及改变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沈惊柳怎么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了?!抱着一棵来路不明的稻草,替它办了好多事情,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又是“轰隆”一声——   雨越下越大。   沈惊柳根本没法面对江无歇,也不想面对江无歇,现在他的心绪就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心底埋葬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是冲破泥土,肆意生长了起来。   钟离问道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突然下起了大雨的玄天宗惹得他有些怀疑,撑着一把油纸伞,刚一落地,就见这大雨里,赫然立着一黑衣男子。   这人背脊笔直,就算已经被雨打湿,也丝毫不显他猥琐。男子低垂着脑袋,就这样跪在雨里。   钟离问道有些疑惑,他缓步走上前去,往前微微一伸手,就将伞撑在了那人头顶上方。   感受不到雨的拍打,江无歇抬头,就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钟离问道,正目光疑惑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你师尊呢?”   钟离问道看着面前面容颓丧的男子,又瞥了眼空无一人的长廊,疑惑开口。   江无歇却没心情回答他,只抿抿嘴唇,不言语。   钟离问道向来聪明,此刻一看,也多半是猜出来这师徒俩估计是闹了矛盾,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矛盾。   自己这个师弟,他是知道的,为人也是冷面热心,此刻这种让自己徒弟跪在雨里却迟迟不肯出现的场景是怎样都不会有的,如此看来,怕是这江无歇真的惹到了什么,或者说,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之类。   钟离问道微微倾斜纸伞,从露出的缝隙里去看天,灰色的云絮乌压压的一大片全都压在天上,时不时还有几道紫色惊雷闪过,看样子,雨是不会停了。   钟离问道看着身前的孩子,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微微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这雨这么大,你淋了这么久,怕是要着凉了,快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用暖炉暖暖身体……至于你师尊那边,我去找他。”   钟离问道话罢,就等着江无歇起身,可眼下的少年除了动了动自己稍微有些酸的膝盖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钟离问道不解,他与这位江无歇,自己师弟的关门弟子,玄天宗的大弟子说起来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熟悉。   除了试剑大会和之后的测验之外,他们是完全没有交集,就算有交集也是止步于他是台下的看客,而他则是台上表演的那个。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师弟的这位弟子,是个心思纯净聪敏过人的少年外,就没其他的形容词了。   如今看来,倒是和他师弟一样也是个倔性子。   钟离问道自知自己可能劝不起来跪在地上的人,便换了个方法,不再苦苦相劝,反而是趁着他出神之际一掌劈了下来,下一刻,江无歇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跌了下去。   钟离问道眼疾手快的用左臂揽住他,看着人紧闭的双眼,他又是一声叹息,然后横抱着将他放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江无歇彻底的安顿好之后,钟离问道轻声的出了他的房间,就是径直的朝着沈惊柳的房间去。   结果推开门一看,就发现了靠在椅背上的沈惊柳,脸色苍白,像是痛苦的忍耐着什么。   “师弟!”钟离问道心下一惊,太阳穴只跳,将伞一扔,连忙走了进来,很是慌张。   沈惊柳听到声音,心里了然来是谁,没有防备的让人扶上自己的额头。   “师弟,你怎样了?”   钟离问道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沈惊柳摇摇头,“无妨。”说着,他缓缓接着钟离问道的力站了起来。   看着对面满是担忧的大师兄,沈惊柳轻笑一声:“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了。”   钟离问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想到院子里跪着的江无歇,开口:“师弟,你和你徒弟是不是大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索再三,钟离问道还是开了口。   沈惊柳出奇的没有生气,“没什么,一些小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他也瞟了眼窗外,大雨淅淅沥沥的,天气呈现诡异的紫色,“江无歇……”   少年震惊的脸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沈惊柳回想起方才,胸中又是一阵郁闷。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在这张震惊的脸后,江无歇明艳的笑脸又浮现上来,还久久不能消失。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沈惊柳暗自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无歇竟然充斥了自己生活的每一部分…… 第56章 难以开口   窗外电闪雷鸣,多年没下过雨的玄天宗此时竟像是着了魔一般,仿佛这雨要把这些年缺少的量都给补回来。   钟离问道看着面色淡淡的沈惊柳,眉目间却是难掩担忧之色。   他这个师弟性子如何,他最是知道,要强,自尊心胜,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不问世事,可早就把天下苍生都放到心里去了,不然也不会在寒冰阁第一次求助的时候就立刻赶过去,凉薄也不过是他展现给世人最微不足道的一面而已。   “师弟,你……”又想到雨里的江无歇,钟离问道还是又开了口。   沈惊柳却是下了逐客令,“师兄,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劝说也不必担心。天色已晚,师兄若无其他事情还是请回吧。”   钟离问道看着决绝的沈惊柳,心里明白,他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索性不再说话,临走前,只又看了眼坐在屋里的沈惊柳,叹声道:“师弟,我虽不知此去你们发生了什么,但那孩子终究只是个孩子,雨里淋了那么久,他本身就羸弱,你最好,让慎独来看看。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自己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师弟。”   沈惊柳目送着钟离问道离开,知道那黑白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边,他才收回视线。又兀自的坐了一会儿,沈惊柳在自己的叹息声中起身。   【宿主。】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惊柳却没了方才的激动,“怎么?”   系统见沈惊柳没有发脾气有些诧异,连忙趁着他还有心思听自己讲话开了口:【宿主,我刚刚已经和主人进行查证了,您徒弟之所以没有随着那个世界一起消亡是因为他内心的执念,执念太过,导致时空被撕裂,然后随着被系统选中的你一起回到了这里。】   “执念?”沈惊柳微微瞥眉,但心里却隐约有了答案,可他不敢肯定,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不错。】系统继续说道,【执念。而且这个执念相信宿主你也应该知道。】   沈惊柳一声自嘲的笑,果然,是那个。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执念,自己是他的执念,如果这样,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呢?他明知道历劫时不能有干扰却还是跑过来。   其实那天他原本以为江无歇来是为了帮自己当天劫的,那被烈火灼烧的后背,他看着确实心疼不已,可谁能想到,就在他心存愧疚想要开始有些原谅他的时候,也是他自己,江无歇他自己,亲手把这个念头给掐灭了。   那双手进了自己的腹中,金丹被人捏碎的那一刻起,他看着对方充满愧疚的眼神,满眼不可置信。   这人,是想要和自己纠缠生生世世吗……   呼吸有些局促,沈惊柳连忙运功平复自己的心情,系统不再说话,沈惊柳也懒得再问他什么,反正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他起身,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来到江无歇屋门前的时候,洛慎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到了屋子里,此刻正认真的为躺在床上的江无歇把脉。   沈惊柳知道,是钟离问道,那个除了师傅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他的大师兄,一副热心肠,人也温柔体贴,心思细腻,其实若不是师傅临死前的那卷天命书上写着他的名字,大师兄会是更合适的掌教人选。   门前踌躇一会儿,在洛慎独起身之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啊,师兄。”后者正在整理医箱,听见动静回头,一见来人,连忙惊呼一声,轻轻走过来,示意来人不要吵床上的人。   床上躺着一个青年,眉头紧皱,面色苍白。   沈惊柳有些讶异,江无歇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只是一场雨而已,也没淋多久,怎么就这样半死不活了。   他缓步走到床边,看着江无歇。   “他本身身体就弱,又淋了雨,受了风寒,不过还好,我已经给他开了药,按时服用就可。”   洛慎独看着沈惊柳紧皱的眉毛,还以为他是忧思过度,连忙就将江无歇的情况告诉了沈惊柳,生怕这位师尊再有什么担心。   不过,洛慎独却是会错了意。   他不知道的时,眼前这位师兄,并不是担心床上人的身体,相反,他可能希望他一病不起来着。   “师兄,你别担心了,真的只是普通风寒。也不知该不该说这孩子幸运,体内那股魔气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一个普通人。”   洛慎独想起来自己方才把脉的时候,没有感受到魔气的波动,真真是讶异万分。   可沈惊柳却不这样想,他知道,不是魔气没了,而且魔气被它自己炼化了而已。   重活一世,如果从清苦崖就开始修炼,到现在,魔气被炼化的可能性很大。   更何况,眼前这人就是货真价实的魔尊。   送走了洛慎独,沈惊柳独自一人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面色并不算太好的青年神色冰冷。   青年应该是做了梦,又因为生病,现如今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呢喃着。   沈惊柳稍稍凑近了些,“师尊”“师尊”的声音就传进了他耳朵里。   青年喷出的热气并没有让沈惊柳感到有任何的害羞,相反,还让他有些恶心。   沈惊柳从青年上方离开,又恢复到刚刚的距离,慢慢的,慢慢的,他伸出了右手,神色决绝,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师尊。”   时间瞬间静默,床上的青年突然醒了过来,褐色的玻璃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吐出来的话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散。   “师尊是想要杀我吗?”江无歇瞥了眼沈惊柳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淡淡开口。   沈惊柳不回答。   “呵。”江无歇自嘲一笑,“师尊,当真恨我到如此地步吗?恨不得杀了我。”   沈惊柳依旧不说话。   “师尊,如果杀了我能让您开心,解痛的话,我愿意为师尊去死。”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赴死的模样。   沈惊柳却不干了,他收回自己的手,嗤笑一声:“呵,江无歇,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可笑吗?恨不得杀了你?呵呵,我是恨不得杀了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可不仅仅是我,那些在你手下死去的亡魂,他们都恨不得杀了你,江无歇,你应该为他们而忏悔,而不是我。”   江无歇不说话。   “呵,我早就想说了,江无歇,为了你自己的私欲干出来这样的事,你根本不配说爱!别拿你高昂的爱来恶心我,我承受不住也不敢承受!”   作者有话说:   虐虐虐!往死里虐!   师尊一直耿耿于怀徒弟杀了他,(当然徒弟也不是故意的:)所以对徒弟没好脸色,甚至想让他去死   反正就是两个人互虐吧,徒弟下章开始就卸下伪装,彻底疯批了 第57章 疯批徒弟   “轰隆”一声惊雷,沈惊柳的脸在光里半明半暗,眼神冰冷渗人。   话罢,沈惊柳不再去看江无歇,反正两人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话可说,沈惊柳冷哼一声,准备拂袖离去。   却不想,自己完全忽略了他身后那个床上坐着的青年,阴鸷的目光和紧握的拳头。   看着人越来越远的背景,青年低声呢喃:“这都是你逼我的,好好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话罢,青年猛然抬眼,眉目间陡然凌冽起来,眼神闪着寒光。接着,就是猛一起身,直直的朝眼前人扑过去。   沈惊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拉扯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到了江无歇的怀里。   “江无歇!你放开我!”沈惊柳看着身后的人,咬紧了自己的牙齿。手肘紧紧的抵着江无歇的肚子,强迫自己和他产生空隙。   可江无歇并不会如他的意,青年已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状态,眼尾泛红瞳孔也有点微微泛红,眉心的魔尊印记时隐时现。   “师尊,你别抛弃我。”   身后人传来一声轻呢,温热的气息扑到沈惊柳的脖颈处,惹得他有点痒痒的。   沈惊柳抗拒着,却还是抵不过江无歇,后者一把把他那不安分的手握住,抵到门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嘴角微微上挑。   “师尊,你瞧瞧你,现在真诱人。”   江无歇贪恋着他,目光像燃烧的烈焰扫过沈惊柳身上每一个部分,沈惊柳心里很不舒服,脸颊也有些发烫起来。   江无歇又俯身上去,离得更近了,鼻尖碰着鼻尖,呼吸交错。   沈惊柳不喜欢这样的距离,这种完全被人控制住没有逃出的希望会让他内心感到不安。但被人死死的压在门上,背也紧紧的贴着身后的门不能动弹,发丝有些凌乱,沈惊柳就算撑死了也使不上太大的劲。   “你到底想怎样?”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从江无歇手底下逃出来,沈惊柳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又开口。   只见话罢,江无歇却是一声轻笑,“师尊。”他轻呢,“我想怎样,师尊不是最清楚了?”   沈惊柳感觉有危险在缓缓靠近。   他的预感并不错,就在两人还互相借力抵抗的时候,江无歇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那只靠近沈惊柳腰侧的手,一团白色粉末撒过,沈惊柳眉头一皱,接着,就不知天地何物了。   “师尊,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你就知道了。”江无歇看着面前身子软绵绵的倒在自己怀里的沈惊柳,一把把他抱起来,踢开门,朝外面走去。   “师尊这么不乖,还是睡着安分些。我已经失去师尊一次了,这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失去你的。”   黑衣青年抱着白衣男子越来越远,却不知,身后,那块青石后,竟躲着一个长裙少女,少女震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手腕上,赫然是一串玛瑙绿的手链。   ……   沈惊柳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这里天地昏暗,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摸了摸自己的一旁,可以确定,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还是一张非常柔软的床。   沈惊柳试着坐起来,却被“铮铮”的声音给制止,他讶异,江无歇为了留住他,竟然把他的手脚都给用铁链锁住了!!!   他稍稍动了动自己的脚,果然,铁链连着床尾的柱子,他根本就下不了床。   不仅如此,体内的灵力波动他也感受不到。   “呵!”沈惊柳嗤笑一声,只觉得江无歇有些小题大做,以为绑住了自己并且把自己的灵力给禁锢他就会安分的留在这里吗?如果他不相信在,就算是死,他也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沈惊柳知道,有人进来了。   他微微侧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压根看不到来人的身形样貌,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沈惊柳心里疑惑渐起,但为了不引起注意,他还是连忙闭上了眼睛。   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异常的灵敏起来,沈惊柳听着那人走到他床前停下,应该是在床前看了他许久,最后又转身,然后只听得轻轻一声响,应该是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沈掌教,我知道,你应该醒了,我把江二哥哥给你送的水果放到了桌子上,还有饭菜,你,你快趁热吃了吧,江二哥哥说……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能不进食。”   来人话罢,就连忙走了出去,一点儿都没有停留。   沈惊柳早就听出来了,这人是那个清苦崖下一直跟着江无歇的平安,如此看来,他应该是被江无歇带到了玄天宗之外的魔族之外的一个新地方。   灵力被禁锢他并不意外,江无歇为了控制自己逃跑,肯定不会放任自己拥有这么强大的灵力。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把自己的眼睛给弄瞎了!   没错,沈惊柳的眼睛看不见了。   一开始他醒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江无歇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比较昏暗的地方,可之后他渐渐发现,这周围的一切他都看不见,就连人走到身前了他也看不见,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像一团雾一样笼罩在自己的眼周,他就知道,这眼,多半是真的看不见了。   自嘲和愤怒涌上心头,沈惊柳只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心软没能把江无歇直接杀死在清苦崖,这样,也不用有之后再次的祸患!   【宿主……】系统又不合时宜的出现。   “你还出来干什么。”沈惊柳面色平静,声音没有一点波澜。   【宿主……对不起。】系统犹豫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呵,对不起,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为了那个狗屁的飞升梦,为了自己的贪念,也许我就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直接杀了他该多好……”   沈惊柳想起前世种种,难过,悲愤的情绪压在他心头,只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也忍不住,沈惊柳心里防线彻底崩溃,大笑起来。 第58章 囚禁   眼尾泛红,泪水盛满在眼眶里,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落了下来。   床上的男子手腕和脚腕都被用沉重的黑色铁链给拴住,不得动弹。   四周灯火通明,烛火摇曳旺盛,红色的幔帐同样摇曳飘荡,那层薄薄的纱使得躺在床上的青年若隐若现,胸前被人拽开了一大片,春光乍泄。   门再次被人“吱呀”一声打开,这次来的是个一身黑袍的青年,青年面容俊郎,有些异域风情,额间有枚赤红的莲花印,双目也是赤红,嘴唇和面容都比常人少了些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高傲又冷漠。   沈惊柳方才已经哭过了,现如今面容死寂,一双眼睛无神而灰暗,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上来兴趣。   他知道,这次来人是江无歇无疑。   毕竟,他不可能让平安喜乐还有魏北沚轮流来看一遍自己,他没那么无聊。   不过他现在还是要感谢一下江无歇,毕竟,他弄瞎了自己的双眼,现在什么都看不见的他倒是心里平静了许多。   “师尊。”来人在床前停下,伸出手轻轻挑开红色的纱幔,盯着床上俊美无双的那张脸,仔细的扫过他的全身,眼神逐渐痴迷起来。   沈惊柳感受到他渐渐坐到了自己的一边,连忙将头一扭,这个动作使得后者还没来得及摸到沈惊柳脸的手突兀的停在了半空。   不过江无歇并不恼火,只听他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师尊还是这样,一身傲骨,不堪折辱。”   沈惊柳不说话。   “也罢。”江无歇见沈惊柳是铁了心的不想理自己,也不再自讨没趣,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此处可比魔界安全多了,等他把事情解决了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和师尊了。   缓缓起身,看着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沈惊柳,他又缓缓俯下身,最后停在人耳畔,落下浅浅一吻。   然后在沈惊柳恼怒前转身离去。   人一走,沈惊柳就将头转了过来,伸手勉强的够到自己的耳畔,然后用手背狠狠的擦了擦,企图这样就能把属于江无歇的气息给抹除。   眼睛看不见,白天黑夜对他来说都没太大的区别,平安刚刚送过来的食物他也不想吃,虽然被封了灵力,就需要像个凡人一样食五谷,但沈惊柳却一点饿意都没有。   如今四周都是黑暗,他又被束缚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干,干巴巴的瞪着眼看着黑漆漆的房顶,沈惊柳发了一会儿呆。   最后,行空的思绪在想到“林十五”的时候停了下来。   作为前世一个并没有出现的人物并且还是一出现就成了寒冰阁玉生烟身边人的人物,沈惊柳难免不会怀疑起来。   毕竟,按照玉生烟那个多疑的性子,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半路过来的人时刻都跟在自己身边,更何况,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想到这,沈惊柳眉头微皱起来。   他并不觉得那个林十五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而且魏长生也说过,给了他那些东西的人是个蓝衫头戴蓑帽的男人,这样的打扮一看就像是那些江湖浪客,而林十五又刚好是江湖来的。   有些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沈惊柳心里那团疑雾也越来越清晰,但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如此看来,这个林十五是要多多注意才行。”锦被里的男人小声嘀咕一句,接着就不再说话,诺达的房间里一下子又陷入寂静。   “如今我全身灵力被禁根本不能打开这锁链,若是强行冲破,我倒是无妨,但江无歇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玄天宗不能毁在我手里,暮师叔的孩子也还没有找到,就算不再想着飞升,我也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做完这些事情,这才能给九泉之下的暮师叔和师傅一个交代。”   沈惊柳暗暗的想着,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他的情绪就已经大起大落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认定了现实,但并不服输。   他生来要强,败在江无歇身上就已经够耻辱了,如果混了两辈子还没能做出一丁点的改变,他会更加看不起自己。   ……   玄天宗空青峰   “惊雪,我让你去给掌教送灵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喝酒的蜚零突然看到山头一粉裙女子出现,有些疑惑。   按理说,那些灵石都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到灵石库,自己这徒弟根本不可能回来这么早的,怎么就偏偏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回来了呢?   他握住酒盏,透过玻璃盏内的琼浆去看慢慢走过来的人,却只见这人一脸的不自然。   蜚零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他忙从石凳上起身,走到顾惊雪身边。   “小惊雪,怎么了?怎么去了趟清净峰成了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了?告诉师尊,师尊去找沈师兄说道说道。”   蜚零有些担忧的看着失魂落魄的顾惊雪,心里却不正经的想着难不成这清净峰上有什么好东西,是他沈师兄瞒住不说的。   若不然,他这徒弟何苦只是送个灵石而已,却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回来。   再或者,“小惊雪,难不成沈师兄吵你了?不可能啊,我之前已经给他传了音说会让你去清净峰送灵石,他这人虽然冷冰冰的,也不喜欢别人去他那儿,但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吵你吧。”   蜚零又想到了什么,摸索着下巴,说了出来。   但顾惊雪却摇头。   这下蜚零可疑惑了,两个都不是,那还能是什么?   “师尊。”正当他思索间,一旁一直低头的顾惊雪却突然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一双美眸里燃着烈火,“师尊,如果有一天徒儿为了您做了对不起门派的事情你会怎么处置我?”   这目光太过炙热,蜚零不敢直视,却感觉被她目光所及处都烫出了一个个的小洞。   “为了我?”   顾惊雪点头。   “放心,不会有那天的,就算有,师尊也不会让你为了我而做出伤害门派的事情。”蜚零整顿了自己的心情,长吸一口气,面色无常的直视她。   良久,勾起一抹微笑:“师尊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你成为门派的罪人。”   顾惊雪瞳孔震动,张着嘴,仿佛对蜚零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好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蜚零见她眼眶已经泛红,害怕面对女孩子哭泣,连忙开口。   “师尊,沈掌教,被江无歇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加快更新速度,托了这么久,真的要快些完结了。   这文不算是一篇传统意义上的师徒重生文,所以里面有些东西不一定会解决,甚至结尾都不会特别圆满,he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he,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第59章 又成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江无歇是魔种,最后觉醒,沈惊柳被抓走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长老殿里,钟离问道为首的四位长老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众人脸上皆是一脸严肃。   玄天宗掌教栽到了自己徒弟手里,养了个魔种,这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可偏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如今,光是来灵鹤传书慰问的门派都已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钟离问道看着案桌前这一堆的文书和灵鹤,一整个头大,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江无歇,竟然是老魔尊亲自选中的魔种,而且这个魔种的隐藏能力竟然连他都看不出来。   洛慎独也没好到哪里去。   本来就是他第一个发现江无歇体内有魔气的存在,结果却谁都没告诉,而且还一直替沈师兄保守秘密,早知道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他怎么说都不会让这个江无歇留在沈师兄身边!   “好他个江无歇,当初真是我看走了眼!”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拂雪。   这位向来以火爆脾气著称的浮雪峰峰主,玄天宗四大长老之一,最是重情重义。   一身红衣似火,性子也刚烈似火,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做起事情来也是冲动。   眼下听说了沈惊柳被抓走,更是想直接提着“如意剑”直冲江无歇的老巢,一剑刺死这个玄天宗的叛徒,然后把沈惊柳给救回来。   “好了拂雪,你现在生气有什么用,大家如果都早知如此,那也没有何必当初了。”蜚零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而是把背脊挺得笔直,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自然垂落,但膝盖处却被他攥的紧紧的。   虽然怼着拂雪,可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如果蜚零都没有懒散的不在意,看来,这事的严重性估计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咱们就干等着吗?掌教都被人家给抓了,我们还在玄天宗里呆着,是等着被人看笑话吗?!何况那个江无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不知道,那么擅长伪装,心底能好到哪里去!”   拂雪却是十分焦急,语气快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长老殿。   钟离问道摇摇头,宽慰她:“拂雪,你别着急,现如今我们最应该知道的是江无歇到底把师弟带到哪里去了。只有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这才能把师弟给救出来。”   拂雪终于不再大叫,狠狠的叹了口气,无奈坐下。   钟离问道又看向蜚零:“师弟,你说,是顾惊雪发现的江无歇抓走的沈师弟。”   蜚零点头。   “那可有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或者说,江无歇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印记?”   蜚零摇头,“惊雪似乎受了惊吓,但她肯定,自己只是看到了江无歇把师兄抱走,但是去了哪里根本不知道。因为江无歇的实力太强了,她只看到了江无歇走了一步,就变成一团黑雾在原地消失了。”   “等等,你说抱走?”   蜚零话罢,还没过片刻,拂雪突然又开口。   她这一说,蜚零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剩下的钟离问道和洛慎独也瞬间明白了拂雪的意思。   “所以,江无歇对沈师兄竟然是那种心思吗?!”   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拂雪瞪大了双眸,眼睛里全都是不可饶恕的怒火。   其他几人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毕竟,师徒之间,可是乱伦啊。   “逆徒,逆徒,这可真是个逆徒!”   拂雪咬牙切齿的又喊了一句,接着一拍大腿,心中气愤不已。   长老殿这边的几人全都脸色不好,而在无际之海的沈惊柳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江无歇没有按照前世选择在魔界安家,又加上他全身灵力被封印根本没办法传送自己的准确位置信息,所以,玄天宗的人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这里。   无际之海位于玄天宗的最北边,是虚幻陵中的一片海,因为无边无际,时隐时现,又加上能自然阻隔修仙者之间的联系,所以被叫做“无际之海”。   这海的上方漂浮着好几座空中小岛,上面都被江无歇建上了宫殿。   而且宫女仆人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沈惊柳猜测,估计是好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的。   如今他眼睛上敷着一条长长的白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坐在院子里听着下方海声的波动和平时宫女谈话的内容来得到这里就是“无际之海”的信息。   “呵,江无歇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看来是做足了准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沈惊柳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一个琉璃茶盏,里面是新沏的醉春月,他最喜欢的茶。   这茶喝起来香气四溢而醇厚,回甘持久,像是在微雨的江南撑着伞走在青石小路上,一回头,就遇见了个惊艳万年的人。   江无歇都记着。   握着琉璃茶盏的手有些紧了,指尖也泛白,沈惊柳如是想。   前不久,和江无歇说过那些话后,他似乎并不是真的恼火,反而是扣住他的双手不轻不重的吻了他,然后笑着离开。   离开前还丢下一句“师尊好生呆在这里便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毕竟咱们来日方长”。   沈惊柳真的怀疑江无歇重生一次,是不是真的把脑子献祭给了那个世界,怎么越来越不正常了。   “主上。”   身后一直站着的宫女突然出声,沈惊柳连忙调整好自己,轻轻咳了两声,将茶盏放到桌子上。   “师尊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如今风有点大,师尊仔细着身子,小心染了风寒。”   温柔的男声在他头顶上方响起,紧接着,沈惊柳就感受到自己的肩上多了股力量,他伸手摸了摸,原来是江无歇披了件衣服上去。   “师尊,师尊在这里呆多久了?”   江无歇给沈惊柳小心的披上衣服,然后又拂了拂领子,一切妥当后,又将他的三千青丝小心翼翼的从领子里抽出来,轻轻的放在身后。   沈惊柳不想理他,虽然他们之间已经的关系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师徒,但这并不代表沈惊柳就会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同样的,也不能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上辈子,沈惊柳已经为江无歇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辈子,他想都不要想。   那个狗屁的飞升梦,他早就不做了。   “师尊不理我也没事,我只要能和师尊说话就行,只要我能感受到师尊是温热的,是能动的,就好了。有自己的情绪最好了,师尊…”   江无歇痴迷的注视着沈惊柳,眸中满是缱绻。如果沈惊柳此刻眼睛没瞎,怕是要连翻好几个白眼了。   不过他眼睛看不见不代表心里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沈惊柳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江无歇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为这人恬不知耻的话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呵,恬不知耻。”   “师尊,你看看你,眼睛看不见了嘴还是那么毒,你说说,我应不应该把你的嘴巴也给缝上呢?”江无歇用手挑起了一簇沈惊柳的长发,放在自己的掌心慢慢往上,鼻尖触碰的时候侵入的满是微微的茶香。   江无歇贪恋极了。   沈惊柳感到恶心,伸手掐住自己的头发一使劲,那一簇秀发就从江无歇的手中完全脱落下来。   身后人的眸子暗了暗。   “师尊,你真是,不太听话。”   江无歇的心情一下子就阴暗了起来。   “为什么呢?明明都把师尊的眼睛封住了,再也不用享受那种冰冷的目光了,为什么,还是好心痛好难受呢?师尊,为什么都弄瞎你的眼睛了你还是学不乖呢?果然啊,还是一动不动的师尊最听话了…不行,不能一动不动,师尊不能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不可以!”   江无歇突然间发起了疯来,沈惊柳趁机从他身前离开,眼睛看不到,心里默默吐槽,但周围宫女的惊慌声和江无歇的反应能让他感知到,这人心里有心魔。   果然,没过一会儿,消停之后,原本那个面色平静的江无歇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银发赤眸的江无歇。   沈惊柳感觉到微微的不安,这种心慌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的。   “江无歇?”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结果却在下一秒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银发赤眸的男人看着怀里的男子冷笑一声:“江无歇,是你自己意志不坚定,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接着,他又一把把男子抱了起来:“师尊,那个破小子没用,之后就由我代替他,陪在您身边吧,毕竟,我是不会亲手杀了您的。”   作者有话说:   说着完结,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60章 不堪回首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江无歇,江无歇,是你囚禁了掌教,是你背叛了玄天宗!不要!”   水蓝的纱帐里,一名女子正躺在床上,只见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面色潮红,额头不时有细汗冒出,发丝凌乱的贴着脸颊,状况看起来很是不好。   “不要!”   最后又是一声大叫,女子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呼呼”的喘着大气,看到了周围的的布景,像是劫后余生般的又叹了口气,右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惊雪儿,你没事吧?”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墨绿长袍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不错,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正是不久前的那个顾惊雪。   本来她是奉自家师尊的命令去往清净峰送东西,可谁知道,竟然看到了那样一副场景。   她害既吃惊又害怕,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江无歇根本就应该是个什么都不行的修仙废材,怎么仅仅只是这些日子没见,他就成了个魔修,不仅成了魔修,还成了个魔修中顶级的人物。   结果这事她刚刚告诉了自己的师尊,下一秒,就有一股力量阻止了自己前行,当场就昏倒在了地上。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就已经在自己的寝房里躺着了。   顾惊雪看到来人,眼神一惊,下一秒就是想要掀开被子行礼。   男人立刻制止了她。   “师尊。”顾惊雪慢慢开口。   男人点头,“你现在感觉如何?方才我还没进来就听到你大喊大叫,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我没事师尊。”顾惊雪摇头,她不能把梦境里的事情告诉师尊,如果让师尊知道自己梦到了沈掌教被当成了禁脔囚禁在了魔宫里,然后自己又不听劝阻的孤身前去相救,那自己这个师尊还不知道会不会生什么气呢。   把玄天宗掌教梦成了禁脔,这可是大逆不道啊,她可不想这么快就被赶出玄天宗,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就算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那也好过两地相隔。   蜚零狐疑的看了眼顾惊雪,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真要是没什么事情,那为何见到自己后这么慌张,不合常理。   但顾惊雪不说,他也不好强问,毕竟人才刚刚醒过来,况且眼下有比她更要紧的事情,该是忙那件才对。   “那好。”蜚零点头,“没什么事你就先好生歇着吧,方才慎独已经来看过了,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这几天你就安生呆在空青峰,哪儿都不要去,听到了吗?”   顾惊雪点头。   送走了蜚零后,顾惊雪才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她那个师尊别看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其实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清透着呢,她方才说谎怎么能瞒得住他呢?   一想到方才梦里,自己看到沈掌教被人用铁链锁在床上不得动弹,双眼也被缠上白绫,衣衫发丝都特别凌乱,仔细看了还能瞧见里面欢爱的痕迹,她就浑身发怵。   尤其是看到那个平日里不爱说话比自己矮了一截的江无歇变成了个黑发红眸的青年男子,眼神阴鸷的盯着自己,然后手心聚力,一掌了结自己的场景,她心里就憋了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还有她死前,看到江无歇状似无意的瞥了眼自己手上的那串玛瑙手链,然后冷笑一声道:“呵,就是这串手链让师尊魂牵梦绕啊,既如此,便是你自找的了。”   太真了,真的太真了,太像是发生过的场景了。   顾惊雪想着,左手慢慢的握住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那串绿色玛瑙的手链。   ……   无际之海   沈惊柳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是因为来送饭的平安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蜡烛。   滚烫的蜡油滴到了他的手背上,很快就被烫出了一个小伤口。   平安“啊呀”一声,然后又想到了床上躺着的人,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忍着痛将蜡烛捡起来。   沈惊柳自然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瞥了瞥眉,却没说什么。   江无歇能把他们都带过身边跟着,看来还是算有点良心的,尽管这个良心不是对自己。   等平安彻底的把地上收拾好,又来到床前想着怎么把他叫醒吃饭的时候,沈惊柳突然开了口:“你没事吧?”   前者显然没想到的是他已经醒了,吓了一跳,“你,你,不是,掌教,你,你醒了啊。”   沈惊柳轻轻点头,然后从红纱幔帐中伸出一只手来。   这手修长匀称,手腕清瘦透白,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青筋和血管,清冷禁欲的感觉瞬间就随着这手一并迸发。   平安痴了,又猛然惊醒,在心里暗暗的骂了自己几句,又想着等会儿出去了要把魏北沚的手翻来覆去的好好看几遍,这样就不会被沈掌教给迷惑了。   沈惊柳没得到自己的回答,但也知道,平安用不着他操心,索性不再问,摸索着下了床。   他身上的铁链江无歇已经给他解开了,除了睡觉的时候要乖乖套上,其他时间,这个铁链都是不用带的。   江无歇说,他怕他离开,但更怕因为铁链受了伤。   沈惊柳颤了颤自己的睫羽,无神的眸子里情绪隐晦不明。   江无歇有心魔,且这个心魔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这些他都知道。   敏锐如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久前江无歇的变化。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江无歇竟然执念深到这个地步。   有什么用呢?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不是魔种,他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他是他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应当是父子关系,而不是如今这样。   他以前只觉得这个小孩儿可怜,但又很上进,所以他决定成人之美,认他做徒弟,悉心教导他,希望他能够成为对玄天宗对修真界有用的人,无论他是不是魔种。   可后来他发现是自己天真了。   他撇下偏见不顾阻拦的收下的这个徒弟,在一朝一夕的相处中,没想到,竟然对自己起了那样的心思!   而更加可悲的是,那在魔宫被当成禁脔的日子,那膝下承欢的时候,他竟然慢慢的从抗拒变成了逢迎。   不再多想,沈惊柳强迫自己从那段对自己来说屈辱又不堪的往事中挣脱出来。他扭头,空洞的眼睛隔着白绫去看平安,“你走吧,我有些累了。” 第61章 神秘人   月凉如水。   一身黑袍的男人足尖轻点,轻轻略过几尺高的竹林,踏着月光轻飘飘的落到一扇门前。   他在门前驻足一会儿,最后,轻轻推开了屋门。   屋子内是灯火通明,一身白衣的盲眼男子正端坐在床上,抿着嘴,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尊。”来人轻轻唤了一声,走到男子身旁。   正坐在床上思考的沈惊柳听了这声音,右眼皮突然一跳,他敛了自己的神色,没出声。   “师尊还是如此讨厌我吗?”前来的男子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亮光。   他微微屈膝下来,仰视沈惊柳。   接着,拉过沈惊柳一直放在膝盖上的那双手。   后者突然攥紧成了拳头,男子也不恼,放开他,然后站起来,“师尊还是如此恨我啊,可惜了,恨也没有用,只要师尊能留在我身边,好好的活着,恨也无所谓了。”   “呵。”沈惊柳这才稍稍有了反应,只见他冷哼一声,挑了挑自己的眉毛,恶狠狠的开口:“江无歇,你说的倒是挺轻巧,不妨直接告诉你,最好别让我逮到恢复灵力的机会,否则,连个魂魄,我都不会留给你!”   话罢,将头一扭,不再看他。   银发赤眸的男人目光微颤,眸子中闪过一丝凌冽,“师尊,我不是那个一听到你死就要死要活的江无歇,对我来说,师尊只要活着,不管怎样活着,都可以。”   说着,他伸手狠狠的捏住了沈惊柳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尽管沈惊柳的眼睛空洞又无神。   江无歇看着自己倒映在沈惊柳眸子里的样子,嗤笑一声,接着,一双手在后面撑住自己的身体,另一双手慢慢地覆上了那双眼睛。   “师尊这双眼睛当真生的如此好看,只可惜,我不喜欢它不听话的样子,冷冰冰的,比清苦崖还要冷。”   沈惊柳的眼睛感受到异物,不自觉的颤了颤自己的睫毛,但指腹传来的温度很快又让它镇定下来,顺势的闭上了眼睛。   接着,江无歇又突然捏住了沈惊柳的后脖颈的软肉,在沈惊柳的眼睛上方落下一个吻。   突然靠近的气息让沈惊柳不悦的撇了撇眉毛,但阻拦却又阻拦不住,他只能默默承受。   最后,江无歇离开他的上方,两人又换成正常的距离,从上往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床上人之后,江无歇突然轻笑一声,目光落到沈惊柳的后腰上,眼神暧昧:“师尊,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后腰处是不是有块小小的牙印啊?”   沈惊柳眉头一颤,暗叫一声不好,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无歇此刻问出这句话的意思,羞愤一下涌上心头,他咬着牙道:“你无耻!”   可对面的江无歇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师尊,我是魔啊,你对一个魔讲道义,讲规矩,说他无耻,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沈惊柳看不见,但也能大概猜到对面的江无歇有多猖狂,估计眼神里都是不屑与讥讽,这话他听得刺耳,心里有股难言的感觉一直压抑,酸涩的感觉一直翻涌,想要把他给淹没。   全身都在发冷,明明无际之海终年温和,可他就是感觉自己现在置身在了冰雪之中,手脚都不能动弹,甚至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可笑,荒唐。   江无歇说得没错,他真的很可笑。   和魔讲道理,可不是可笑吗?   魔知道什么呢?他们过得潇洒自在,没有约束,没有规矩,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办事。   沈惊柳攥紧的拳头更用力了。   这边,江无歇终于是停了下来,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话,眼角甚至都泛起了泪光。   “我的好师尊啊,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赶快睡觉吧,我可不想明天起床我身体里那个家伙看到我没照顾好你又来凶我啊。”   心魔的江无歇似乎对沈惊柳根本没多大兴趣似的,只是觉得他好玩,现在过了瘾,就三两句打发了沈惊柳,哼着小曲离开了这间屋子。   人一走,沈惊柳绷紧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他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可那双手上早已经血迹斑斑。   ……   诛仙殿   暗紫色的火焰霍霍燃烧,正上方的王座上,江无歇正百般无聊的坐着。   他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宝座的扶手。   而他的下方,也就是大殿的正中央,赫然站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蓝色长袍,撑着一把点着雪梅油纸伞,面若冠玉,风度翩翩,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起来彬彬有礼。   “所以,你真的能干掉修真界那群恶心人的家伙?”   江无歇眼神扫了眼下面站着的人,懒懒的开口。   “不错。”蓝袍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如山泉碰壁,泠泠响,惹得江无歇都惊诧了一下。   “那你说,是个什么法子?”江无歇看着下面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道。   “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看魔尊您愿不愿意和我合作了。”男子轻声一笑,道。   “魔尊?你如何知道我是魔尊?无际之海里,我可从来没让别人这样称呼过我,而且,魔界现在虽然没有魔尊,但也有众多长老统领,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他的眼神不再蔑视,江无歇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眼神凌冽,直勾勾的盯着他,细细打量。   前些时候有人来报说一个蓝衣人来找他,他没当回事,但现在看来,确实不容小觑。   “呵。”蓝衣人又是一声轻笑,“魔尊不用着急,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吗?您既然能成功闯进无际之海并且把它据为己有,那魔界不也迟早是您的囊中之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也只是提前称呼罢了。”   这番说辞确实马屁拍得一流,但江无歇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更何况,现在占据这幅身体的是江无歇的心魔,那就更不好糊弄了。   只见他冷笑一声,看着下面的蓝衣人,嗤道:“好啊,你说,有何办法?”   重生一次的江无歇只想解决掉一切繁杂的事情后和沈惊柳隐居起来,慢慢培养感情,可心魔江无歇却不这样想。   他本身就是因为江无歇的执念而诞生,既然江无歇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那就由他来好了。   沈惊柳和三界至尊的位子,他都要。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们,失踪人口回归!   大家除夕夜快乐啊! 第62章 自我拯救(一)   “呵,魔尊不必如此着急,想来沈掌教失踪的事情现如今玄天宗已经知晓了,很快,应该就会传遍整个修真界。”   蓝衣人玩着自己的头发,玩味开口。   他穿着斗篷,低着头,江无歇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露出来的光亮处,他笑的邪魅猖狂。   “哼,我没有着急,我只是觉得,你没什么本事罢了,如果真有本事,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单凭你自己一个人不就可以端了玄天宗。”   江无歇冷哼一声,垂着眸,又恢复懒懒散散的样子。   接着,他满意的看到下面蓝衣人身形一顿,又慢悠悠的开口:“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所以也别想骗我。你早不来晚不来的,非要等到玄天宗掌教失踪了才来,若是目标不是玄天宗怕就是我师尊了吧,我可不是傻子。”   蓝衣人:“……”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玄天宗是我师尊的地方,我肯定要顾忌他的面子,再者,我要的也不仅仅是玄天宗,我没有那个傻子一样这么没动力。”   江无歇拍了下宝座上的明珠,直起身子,看着下方一言不发的人,冷笑。   蓝衣人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猜透了心思。   早在来之前他便四处打听过,这个江无歇是个只要师尊不要其他的货。   他原本还想着能借助他的力量来毁了玄天宗,没想到,如今竟然变得这么聪明。   枉费了他特地假扮成寒冰阁的林十五来接近他们,如今看来,是要换个法子了。   “这位公子,若是你没什么好法子还是请回吧,毕竟,夜晚的无际之海凶险无比,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江无歇拖着黑袍,斜睨他一眼,想要转身离去。   紫色的烛火昏暗。   林十五,不,现在应该叫他魏听白,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勾勾唇角,朗声道:“先别急着走啊,魔尊,我确实有个好方法。”   江无歇停了下来,“说。”   魏听白:“魔尊,玄天宗为了沈掌教势必会翻了整个修真界,这无际之海虽然处在虚幻之境,但也不是不能找到,若是到时候他们都来了,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江无歇瞥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魏听白:“魔尊,别着急啊。咱们来一场合作,如何?”   江无歇:“什么合作?”   魏听白笑了,“魔尊,您也说了,您想要三界和沈掌教,而我,只是想要毁了玄天宗而已,除了玄天宗,其他的我都不要。”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玄天宗在我师尊手上,我不可能让你毁了它。”   “哎,魔尊。”魏听白劝阻有些着急的江无歇,“它现在是在您师尊手里,可若是不再了呢?”   “……”江无歇眯起眼睛看他,“你的意思是,卸了我师尊的掌教位置?”   “魔尊果然是聪明人!”魏听白高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你顾忌玄天宗不也是因为怕它在你师尊手上毁了吗?若不是在你师尊手上,就算毁了也没什么吧。”   ……   玄天宗空青峰   顾惊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自从沈惊柳失踪后,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天做相同的梦境了。   梦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魔界,而且还和不知道什么原因成了魔尊的江无歇打了起来,最后,被他一掌拍死,死在沈惊柳的眼皮子底下。   死前,江无歇那句“师尊,喜欢她吗?”一直在自己的耳边盘旋。   最后一刻,她看着沈惊柳,看着他的惊讶悲伤与不可置信,意识涣散,归于天际。   握紧了自己的锦被,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于梦里的自己喜欢沈掌教感觉很荒诞,但她确实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心痛。   那是一种极其压抑的痛,五脏六腑都被揉搓,拧在一起,喘不过气来,空气像是一根根锋利的银针窜进她的每个器官,最后深深的扎在心脏上。   顾惊雪又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真的……真的……好难受……”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她渐渐开始怀疑起来。   良久,她突然僵住了身形。   然后,连忙掀开锦被,慌乱的穿上鞋子就是往外跑。   她要把这个梦告诉师尊,告诉玄天宗的其他长老。   无论如何,沈掌教一定是那个突破的关键口。   她不能让他失踪,更不能让他死!   ……   无际之海空花巷   喜乐叫住了要去翡翠宫的平安。   “喜乐?”端着吃食的平安回头。   紫色长裙的女子快步走来,“平安,你去哪?”   “去,去翡翠宫啊。每日不都是这个点去给沈掌教送吃食吗?”平安疑惑,说着,还往上撑了撑自己的胳膊。   喜乐略微扫了眼木盘上的东西:糯米珍珠糕,翡翠白菜,虾仁玉米粥。   “怎么了?喜乐?”平安更疑惑了。   “啊,没,没什么。”喜乐连忙回神,“那个,哥,魏北沚在找你,就在前面的空花小亭,这个我替你去送过去吧。”   “阿沚找我?”   “嗯。”喜乐点头。   平安望了眼手中的木盘,“那好吧,你可记着,到了就回来啊,别和掌教有过多的话,你也知道,江二哥他……”   喜乐点头,“我知道了,哥!快去吧!”   说着,喜乐把木盘拿到自己手里,望着平安跑远的身影,喜乐四下瞅了瞅,连忙跑了。   翡翠宫前,她望着这座死寂的宫殿,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沈掌教,救你的办法都在这饭里了,你可千万要吃啊。”   又深深望了眼木盘中的虾仁粥,喜乐毅然走了进去。 第63章 自我拯救(二)   寂静的翡翠宫里,红烛无休止的燃烧着。   纱帐的软床上,沈惊柳直直的坐着。   他手上依旧被拴着铁链,铁链上下着符咒,他一点儿法力都使不出来。   此刻他正坐着看着不远处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方才喜乐端过来的饭菜。   说是看,其实不过是两个空洞的眼神没有情绪的盯着,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沈惊柳已经失明好多天了。   他其实一点儿食欲都没有。被困在这无际之海这么久,他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   可翡翠宫又是全都在江无歇的监视之下,他做出什么小动作来江无歇都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因此,即使是想出了无数的法子都只能作罢。   玄天宗的人肯定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他现在只祈祷自己失踪的消息最好不要传的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否则,玄天宗定会落人笑柄。   又想起喜乐来的时候手指在饭桌上敲了几下,还特地嘱咐他一定要千万要吃下饭,沈惊柳的眉毛挑了挑:难不成,这饭里头藏了什么玄机?   不再停留,沈惊柳起身,用手将红色的纱帐轻轻挑起,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这些天他已经能够独自面对黑暗。   江无歇不让他离开翡翠宫半步,他只能待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因此闲来无事之时早已经将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透彻,眼下走几步到哪里停又到哪里坐他是轻车熟路。   拿起银制的长筷,沈惊柳随手夹了一片。   总归喜乐不会真的想害自己,她应该还没有那个在江无歇眼皮子底下下手的胆子。更何况,江无歇照顾她那么久,她不像是会恩将仇报的人。   而沈惊柳本身和喜乐之间也没什么交集,因此,虽然心头有疑虑,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结果,出人意料的,吃了几口后,沈惊柳意外感觉自己身体有些沉重,眼皮也沉得打架,根本支撑不起来自己,头也昏昏沉沉。   他暗叫一声不好,强忍着难受,在江无歇发现异样之前连忙上了床躺下,至此,昏睡过去。   *   他这一觉睡得有些长了。   一睁开眼,虽然依旧黑漆漆的一片,但沈惊柳能明显感觉到,外面已经不再艳阳高照了。   原本寂静的翡翠宫更加寂静了,仿佛只能听到野草里的虫叫。   接着,他抬手拂了拂自己的额头,伸了伸被铁链锁住的手,起身想要下去。   却此时,发现了隐隐的不对劲。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铁链上灵力的流动,能够听到翡翠宫外的声音,能够感受到自然里的万物。   沈惊柳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试着打了个响指,瞬间,一撮小火苗就出现在他的指尖。   !!!   沈惊柳鼻尖感受到灼热。   喜乐……喜乐竟然……竟然在饭里下了溯灵草!   溯灵草,顾名思义,能够让消失或者被禁锢的灵力恢复。   因为它功力太强,导致被很多人窥伺,最后竟然在修士的大肆寻找下没了踪迹。   沈惊柳一度以为这种草已经灭绝了,没想到,竟然能在喜乐那里得到。并且,自己还成功服用了?!   喜乐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一辈子甚至连金丹都结不了,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想他也只是在书中见过。   若不是突然恢复的灵力,怕是也想不到这便是传说中的溯灵草!   莫非,是江无歇?   可他为什么要故意放自己回去呢?   明明费劲了心机才把自己抓回来,再让自己走,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自己回去肯定会以玄天宗掌门的位置和他对着干……   脑中灵光转瞬即逝,沈惊柳一下子没抓住,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但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   喜乐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看起来并不像是得到了江无歇要放自己走的命令。   至于为什么要救他,又从哪里得到溯灵草,在抓紧回到玄天宗这件事上,暂且不值一提。   沈惊柳用化形术变成一只飞虫出了锁链,同时又在江无歇感受到锁链变化的前一秒用傀儡术变出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来囚禁在铁链之下。   看着那个毫无生机的傀儡,沈惊柳右手轻轻一抬,对着傀儡的眉心隔空一点:“赋灵”。   清冷的话缓缓吐出,接着,白光一闪,那傀儡竟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动了起来。   “记住,你叫沈惊柳。”   无神的眼睛在这一刻恢复清明,沈惊柳目光冰冷,微微抬起下巴,一脸睥睨众生的模样。   傀儡懵懂的样子突然变化,下一秒,一个同样清冷无比的沈惊柳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惊柳勾了勾唇,“睡觉。”   傀儡听话的上了床。   几根看不见的线连着傀儡和沈惊柳,后者一挥袖,摇身一变,一只飞虫飞出了禁地般的翡翠宫。   *   无际之海无时无刻不再移动,想要找到它的入口和出口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也幸亏沈惊柳之前博览群书,知道无际之海的出口处通常比较隐蔽,但并不是找不到。   想要找到它的出口,首先就必须要找到月见草。   这种草一般就生长在出口附近,如果草很多,就证明,这处地方是出口无疑。   而月见草又生长在最黑暗的地方,一般都是隐藏起来,能让它现身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月光照耀。   沈惊柳不敢停留,连忙飞到了月亮旁边。   这个点,江无歇再过不久就要来到翡翠宫,,他必须趁这个空档抓紧逃出去,要不然,下一步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又是一转,沈惊柳恢复本体,宽大的袖袍一卷,就将几分月光藏进了袖子里。   接着,他又抓紧去了禁地。   无际之海的东北角,是被称为最黑暗之地。   那里终年阴冷潮湿,时不时还有怪叫出现,许多不幸落入这里的人都没能成功出去。   沈惊柳肯定,这里就是月见草最能生长的地方。   令人稀奇的,这处江无歇并没有下禁制,反而大大方方的敞开,丝毫不担心下人误闯死了。   沈惊柳缓缓落地。   黑暗像是一头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沈惊柳没犹豫,将月光祭出来。   银白落下,黑暗被瞬间侵蚀。   银蓝色的草瞬间开了满地。   接着,一道门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惊柳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走到门前时,他往回看了一眼。   目光刚好和对面房檐上那个黑袍男人相对。   他身旁还有一个蓝袍男子,正笑着看他。   沈惊柳心里一顿,果然,有诈。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回来了,不会鸽了,这周日完结   感谢一直看到现在的宝贝们! 第64章 仙魔大战(一)   “师弟!”   来人一声大喊,毫不掩饰的焦虑和担忧尽数铺在眉宇间。   沈惊柳坐在软床上,看着这第一个到的人,轻轻笑了笑。   “师弟,可有不适?”   来人特别紧张,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沈惊柳,生怕有哪个不知名的伤处被他忽略了。   沈惊柳哭笑不得,自家这位师兄,当真是紧张自己,“师兄,我无妨。”   他轻笑开口,之后又动了动自己的胳膊,算是当做没有受伤的样子,打消来人的念头。   钟离问道似乎不愿相信,但看着后者当着自己的面施了法术后也不再说话。   “那,师弟,你逃出来的时候,可有异样?”   静默了一会儿,钟离问道又小心翼翼的开口,眼神里也带着试探,生怕是触了他的逆鳞。   沈惊柳却是不再立刻搭话。   不错,他从无际之海逃了出来。   不仅逃了出来,还毫发无损的逃了出来。   再准确点,应该是被江无歇目送着进了出口的大门。   想起昨日,江无歇站在房檐上,月光洒了他满身,他就那样笑着看他,脸上满是戏谑,有风吹过,他的黑发漂浮,绝代风华。   沈惊柳以为他会被重新捉回去。   毕竟江无歇并不喜欢被忤逆,更何况,自己还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说不定,那个叫喜乐的也会被迁怒。   但是他没有,他就那样站着,笑的惊艳。   有野虫在吱吱的叫个不停,沈惊柳听到他说,“师尊,后会有期。”   *   “所以,他真的没对你做什么?”   拂雪从门外跑进来,   听到沈惊柳回来的消息后她就立刻从归雪峰下来,紧赶慢赶的终于来到了清净峰。   沈惊柳看着还喘着气的女子,微微摇了摇头。   “这就奇了怪了,江无歇既然这么能装,会不会这次,也是故意放你回来?”拂雪垂眸,做思考状,“难不成,他在你身上安了什么追踪的符文,我们并没有发现!”   这样说着,她的表情也跟着变了起来,明明方才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现在恨不得吃了江无歇一般。   沈惊柳却摇摇头,“并不是。他放了什么东西我会感知到,他什么都没做,就直接放我走了。”   “直接放你走了?!”拂雪满脸惊讶。   也对,任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都会让人大跌眼镜。   可拂雪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门外,就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而且这脚步声很慌乱,且不止一个人。   沈惊柳瞥眉。   不久,两蓝一粉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是蜚零,洛慎独,还有——顾惊雪!   顾惊雪,她来干什么?!   几人一脸疑惑。   同样,一脸疑惑的还有陪着她进来的两人。   “沈师兄,这孩子听说你回来后嚷嚷着非要见你,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我没办法,就把她带过来了。”   蜚零没办法,看着一旁的顾惊雪无奈道。   沈惊柳突然右眼突突的跳,心里也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突然,“嘭”的一声。   几人心思各异,连忙望向声音发源处。   就见沈惊柳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还站着的顾惊雪竟然跪了下去!   众人:!!!   “小雪儿——”   “掌教,惊雪有事情向您禀告。”   顾惊雪一脸郑重,跪在沈惊柳面前,一双美眸在挣扎过后显得异常坚定。   沈惊柳没有阻止,他心里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   “掌教,惊雪最近会一直做梦,反反复复的,同一个梦,都是被江无歇杀死,死在您面前——”   “而他——”   顾惊雪抬头,“他说,我爱慕您。”   众人:!!!   她这话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后,几人皆是满脸震惊,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脸色最差的还是拂雪和蜚零。   拂雪是觉得顾惊雪有点妄想症在身上,蜚零却惊讶于自己明明是和她最近的人,竟然一点儿都没爱察觉出来。   更何况,小雪儿喜欢他沈师兄?!!   笑话,这怎么看都不像真的吧!   “惊雪,你,此话当真?”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   顾惊雪望向右后方,钟离问道的位置,摇摇头,“句句属实。”   “这个梦是从掌教被抓走后才开始做的,而且每次都有很强的窒息感,我绝对不会说谎。”   她话罢,几人还在怀疑这个真实性,那边坐在床上的沈惊柳却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没什么大事的。”   他神色语气皆是特别淡,仿佛刚刚说的不是什么惊天的大事,反而是今天吃什么这样的家常便饭之类的琐事话题。   顾惊雪心有余悸,但看着沈惊柳却莫名的安心下来,起身告辞。   她走后,沈惊柳并不想再和剩下的几人多说什么。   其余四人当然也看了出来。   沈惊柳很疲惫了。   于是,几人也不好再在这里耽搁,纷纷离开。   *   沈惊柳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昭昭清明的月亮被钉在空中,猎猎的晚风吹的窗柩“啪啪”作响。   沈惊柳瞥了瞥眉。   他望了眼外面。   今天的夜格外黑,像无底的黑洞,仿佛要把人吞噬。   简直了。   沈惊柳不由的捏紧了自己的被褥。   从前几个时辰来看,顾惊雪已经有些前世记忆的征兆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沈惊柳觉得顾惊雪会恢复前世记忆。   相反,他只是觉得因为江无歇的出现,导致了时空紊乱而已。   毕竟,江无歇是要为那个世界陪葬的。   可是他没死,不仅没死,还进了平行世界重生了,然后又重新成了魔尊。   而这个时空的江无歇,直接被抹杀了。   或者说,变相融合。   因为被强大的自己占据身体,从而灵魂在斗争过程中不断被强大的力量所吸引,不断靠近,最后被强大的自己吞噬。   一个世界不能出现两个气运之子。   这是系统之间对他说的。   所以,这里的江无歇才会被抹杀。   而这里的自己,因为是为了挽救一个世界,因此,他是直接被拉了过来,并不在系统复刻的范围内。   再说通俗点,就是——   他身穿,江无歇魂穿。   而这里的顾惊雪,并不算在范围内,因此,她肯定不会有重生这一说法。   而那些梦,也只能是受到江无歇的影响。   想明白了这些,沈惊柳觉得自己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稍微掉了些重量,只是——   江无歇——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样把自己放出来,就不怕他领着众人去端了他的老窝?   可时间并没有等沈惊柳,也没有给他多想的机会。   因为,就在刚刚,玄天宗突然遭到了不明法力的攻击。   而攻击的来源赫然是——   无际之海。 第65章 仙魔大战(二)   空中紫云密布。   大风呼哧。   半空中,以钟离问道为首的玄天宗众人和以江无歇为首的无际之海的非人族对峙着。   自从江无歇进入无际之海后,也不知道其他两界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总之,在那之后,一大批的魔族和妖物甚至还有鬼魂都赶来投奔了这个他们认为即将称霸三界的人。   沈惊柳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双方都死死的盯着,对视着,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沈惊柳飞快的落到钟离问道身旁。   “师尊,后会有期,果然,我们,又见面了。”   江无歇看到相见的人,嘴角上挑,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沈惊柳却没回他。   刚刚飞过来的时候他粗略的扫了眼,下面躺着的玄天宗的弟子虽然没死,但也都受到了伤害,这多半是江无歇做的。   “姓江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拂雪向来没什么好脾气,这会儿见自己门派中弟子受伤更是愤怒,因此,一见到来人,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那股怒气。   江无歇眼神轻轻一扫,拂雪竟感觉背后生出丝丝凉意。   她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   真是奇怪!   *   “呵。”江无歇轻声一笑,“拂雪长老,我想做什么,你们玄天宗应该很清楚。”   “胡说,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拂雪反驳。   “哦?”江无歇掀起眼皮,懒散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师尊没告诉你们吗?还是说,你们明明知道,但,不愿意呢?”   他这话一出,下面弟子议论纷纷。   这江无歇到底要做什么,他们真的不知道啊!   唯一确定的就是,他肯定不会放弃玄天宗!   玄天宗?!   对了!   有人灵光一闪。   “是不是你!”大喊声从寂静的人群中突兀的传出来。   众人皆往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群蓝白道袍中间,有个年轻男子正目露凶光的看着江无歇。   他脸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特别显眼。   “肃师兄!”   又有人惊呼一声。   显然,这名肃师兄该是门派中比较厉害的人物。   拂雪等人也是瞥眉看他。   肃奎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心里瞬间生出一种骄傲感。   虽然这块胎记没少让他受委屈,但在玄天宗这里却成为他最特别的存在。   因为胎记,他拼命修炼,为的就是改变别人对他的偏见,很快,他变成了门派中实力的佼佼者,也确实得到了众弟子和长老的青睐。   可是那些青睐他知道,都是因为他的实力而已。   因为他实力强,他们不敢和他正面刚,但在背后却没少说他,嘲笑他的胎记,嘲笑他。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他们知道怎么做才能对自己变得更加有利,但那些吹捧却都是浮于表面。   而现在,他觉得他翻身的机会来了。   “哦,你有想法?”   江无歇不紧不慢的扫了他一眼,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肃奎心里燃起怒火。   这样的一个魔种,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仗着掌教徒弟的身份而已。   现在还不是成了魔,成了修真界讨伐的对象!   想着,他的面目又狰狞了几分,黑色的胎记将他衬得更加可怕起来。   “当然有!”他喊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江师弟,之前那些门派出事你也有从中作梗吧。”   ……   瞬间静默。   “怎么,不敢承认吗?”肃奎看到了想要的效果,嘲讽道:“你的魔种应该是很久之前就被种下了,也就是说,你差不多从在清苦崖时就已经算是半个魔了吧。要不然,也不可能突然觉醒,有这么强大的魔力。既然是魔,又怎么会对修真界的门派有什么好感,尤其是你还受到了这么多的凌辱。所以,日积月累下来,这份凌辱在你的心里慢慢的成了你的执念,你的梦魇,最后,这份执念扩大,整个修真界都被你划在灭亡的范围内。你好狠的心!”   他话说完,又是一阵静默。   众人惊讶的看着他。   肃奎看着这样目光,更加鄙夷了。   果然,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呵。”   一声冷笑传来。   “就凭你,也配猜测我的想法。”   江无歇目光如同腊月飞霜,刀一般的割裂他的皮肤。   肃奎被人冰冷的视线压制着,心跳猛然一顿。   怎么,   怎么会……   全身都不能动弹?!!   他额头冷汗直冒。   可在常人眼里,不过是他心虚不敢抬头而已。   “实话告诉你们,修真界的一切我都不感兴趣,或者说,我也不想感兴趣。”   说到这,他突然笑了,“我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师尊一人,而已。”   *   “胡说!拿命来!”   他话一说完,众人还没有从惊讶中缓过来神,一道身影就飞了过来。   因为速度很快,因此,只留下一道残影。   是拂雪。   方才她一直遏制,没想到,江无歇真是个疯子。   这种场合下,竟然还敢说出来那样的话。   简直,简直是——   大逆不道!   师徒乱伦,何况是两个男人,他江无歇不想活了,就别拉着沈师兄陪葬!   她沈师兄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绝对,绝对不能被江无歇拉下神坛! 第66章 如你所愿   只听得一声高喝,众人还未反应,就见天边出现一抹绯红的残影。   拂雪手执长长的软剑,携款着凌冽的罡风直刺江无歇。   众人:!!!   “猖狂小儿,拿命来!”   艳丽的面庞上染上愤怒,拂雪又加快了速度。   却不料,那对面的男人竟是半点慌乱都没有。   甚至说,她都没来得及碰到这人的衣角一片,就被一个突然出来的人给挡住了去路。   不错,突然出来。   这人生的一副好相貌:面若冠玉,眉清目朗。   端的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彬彬作态。   可看似柔柔弱弱的人却就这样挡在了拂雪的面前。   只用右手,轻轻一抬,就将拂雪的软剑握住。   周围的风也都跟着静止了下来。   拂雪惊呆了。   玄天宗的其他人也惊呆了。   沈惊柳目光疑惑,江无歇却是一副全然知晓的样子,嗤笑一声。   “这……这……”   “这怎么可能,对吗?”   拂雪话没完,就被这男子截胡。   男子一身蓝袍无风自动,笑容浅浅,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拂雪有些慌乱的面孔。   “拂雪长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玄天宗好歹是仙门之首,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男子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他不急不躁,只那么微微一抬手,就将拂雪硬生生的逼退了数十步。   拂雪:!!!   拂雪显然不相信。   这半路冒出来的男子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法术!   拂雪又称“仙界通”,修真界如果有这号人物,她不可能不知道。   “嘁。”却在众人思考震惊之际,一声嘲笑突兀的出现。   沈惊柳微微移了移目光,是江无歇。   黑衣男子满身魔气,将原本俊郎的脸硬生生的照出了一丝的妖孽来。   他散漫的扫了眼玄天宗,最后目光落到沈惊柳身上:“你们别猜了,再猜也猜不到。林听白,我座下第一大将。”   “师尊。”顿了顿,他又道:“熟人见面,师尊不带打个招呼吗?”   众人纷纷望向沈惊柳。   “师弟,你——”钟离问道一头雾水。   “……”   “江无歇,没想到,你还是,用了他。”   江无歇:“……”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好师尊啊!”   江无歇笑的猖狂,眼角都出了泪来。   半晌,他道:“如何不用?就算不用,那些门派灭门的事不也照样压到我头上。更何况,用了林听白,我能从魔尊当上三界至尊,这笔买卖我不亏。”   他还在笑,沈惊柳却捏紧了拳头。   他注视着江无歇,抿紧了自己的嘴巴。   林听白。   他又将目光转向江无歇身旁,那位依旧笑的如沐春风的男人身上。   林听白,前世帮助江无歇一举登上魔尊之位的人,也是后来他手下的得力大将。   可是这位大将,后来却生了谋反的心思。   不仅如此,那日他飞升劫前,看到了这个男人,在禁阁里不知道干些什么。   周身黑气缭绕,看起来甚是不详。   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江无歇,自己就死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不可信。   可江无歇并不打算听他的话。   他又重新招收了林听白,虽然过程早了,但依旧让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沈惊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江无歇,你要招收他我管不了,让他帮你成魔尊我也管不了,只是,现如今,你带着他妄图踏平我玄天宗,这事,我必须管。”   话罢,沈惊柳也不再犹豫啰嗦,轻轻一跃,飞上半空,召来“傲霜”,目光凌冽的盯着他。   沈惊柳回头:“师兄,带弟子们离开。”   钟离问道:“师弟——”   拂雪:“沈师兄——”   沈惊柳:“若还当我是掌门,就听我的。”   钟离问道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蜚零扯住了袖子。   “师兄,我们先把弟子送到安全地方,然后速速过来。依我看,江无歇不敢对沈师兄做什么。”   蜚零说的对。   看了眼上空的男子,钟离问道最后无奈叹息,“师弟,多加小心。”   乌泱泱的人群离开后,江无歇竟然也出奇的让自己的手下退到了很远的距离。   霎时间,整个半空就只有江无歇和沈惊柳两人对峙。   江无歇一脸兴奋,看起来,是期待很久了这场对战。   “师尊,你知道吗?”他缓缓开口,“从拜你为徒的那刻起,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赶上你,甚至超过你。可是一直没机会和你打一场。”   “那现在,我就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周六或者周日完结 第67章 风卷残云(大结局上)   天空越来越紫。   沉甸甸的云絮压迫着地平线,像个吞噬一切的怪物。   沈惊柳素手一抬,长剑被他挽出剑花来。   罡风猛烈,如同他的速度一般。   刺透着时空的屏障。   从前世,到今生。   那些牵绊,剪不断,理还乱。   今日,便是一并归还的时候。   这场战斗仿佛整个三界都在期待一样。   滚滚天雷不绝,却始终落不下,只留在云朵里,响声像是九重天的神仙们在欢呼。   天道也很兴奋啊。   江无歇眸中红光细闪,望着来人,勾了勾唇。   【宿……宿主!】   多日不见的系统也发了声。   它显然没想到沈惊柳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明明一开始,它就诱哄了这人,迫使他答应了自己不杀死江无歇。   毕竟是能成神仙的事情,他一辈子都在为了这个奋斗,怎么到这会儿,它只是出走了一小会儿而已,这人,这人就完全换了个心性呢?!!   系统的惊讶一声高过一声。   在沈惊柳飞快的身影中不断插入。   【宿主,您怎么,您怎么能违背约定呢?!您忘了您不能杀他!杀了他,您成神仙的梦想可就真的完蛋了!您不是一直都想上九重天吗?!】   系统焦急。   从它被创造的那刻起,它就一直通过诱哄那些有遗憾的宿主,通过假意帮助他们完成心愿,然后来迫使他们待在被复刻过后的平行世界,以此来维持整个宇宙的平衡。   在一个完整的世界破坏毁灭后,它就会跟着主人来到这个世界,在世界化为灰烬的前一秒将他们挑中的人选拉入提前复刻好的平行世界中。   然后让这样一个本世界的人待在这里,通过本世界和复刻世界之间的相互制衡从而避免因为一方世界的消失而导致整个宇宙的紊乱。   他主人是宇宙选中的神,毕生都为了维护宇宙平衡而奋斗。   同样,作为主人的助手,从它被创造的那一刻起,它也注定要为这个目标而奋斗。   因此,在这方世界被破坏前,它就已经按照主人的意思选中了沈惊柳。   通过压制他的魂魄在复刻世界,从而维护宇宙。   可是,可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修士,他竟然,竟然敢冒着将整个宇宙都送命的危险,就为了和他的徒弟打一架?!!   系统不解,系统也不想理解。   它只是一串没有感情的代码。   它是为了完成主人的任务而存在。   而现在,它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任务可能要完不成了。   *   “铮”——   一声剑鸣。   *   同体雪白的长剑和玄铁的长剑碰到一起。   “不配?!”   沈惊柳目光立刻就注意到了江无歇手中的那把长剑。   玄铁铸成,剑柄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   整把剑都冒着黑气,看起来甚为不详!   “你怎么——”   “我怎么会拿到这把剑,对吗,师尊?”   江无歇轻笑,截胡了沈惊柳想要说的话。   沈惊柳:……   不配是第一任魔尊的配剑。   乃是采了上千位修士的鲜血铸成。   第一任魔尊原名配渊,原本并不是魔族。   他是一个半人半魔的存在,甚至连修仙的资格都没有。   当时正处于门派兴起之时,门派之间都在大肆招生。   为了活命,配渊决定去门派中试试。   可是却因为天资愚钝,被众人嘲笑。   最后虽然进了门派,却只能当个端茶倒水的柴房弟子。   可这些并没有磨灭他的本性。   一开始,配渊想当个大英雄,拯救苍生的那种。   他不想看到更多的人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   后来,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后,他把目标缩短,锁定在了自己的门派和云天镇。   可好事干了不少,大家并不领情。   因为配渊的出身缘故,大家总是在明里暗里的欺负他。   这些配渊都忍了。   事情的转变在一起试炼中。   在门派呆了五年的配渊已经有了参加试炼往上爬的资格。   可在试炼中,他以为真心交到的不在乎他身世的朋友竟然在最后联合众人将他推向了万鬼窟,在危险来临之前,在他们快要结束试炼的前一刻。   至此,善良忍耐的配渊被永远杀死在了那个鬼窟。   心如死灰,常年的不公在这一刻得到了爆发。   配渊的心里开始扭曲,他半人半魔的身体得以在万鬼窟中生存下来。   也不知是否老天看不下去帮他,总之,一年后,配渊以魔界至尊的身份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见面就是大杀四方。   活捉了足足一千位修士放了他们的血来铸造了这把邪剑。   *   沈惊柳面色多了一份苍白。   “呵。”江无歇又笑,“我的好师尊啊,不配本来就是历任魔尊的配剑,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难道不行吗?”   “你明知道它——”   “明知道怎么?明知道它会吞噬人的心性?明知道它会吸收宿主的修为和鲜血?师尊啊,您就别担心了,前世我既然能握得了它,今生照样也能。您还是好好保护您自己吧。”   “我江无歇想要的,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黑衣黑发的男子冷哼一声,立刻抬起手中的剑,朝着对面的白衣男子刺过去。   沈惊柳忙的躲开。   他看着下面被劈开的树木,额头竟然多了丝冷汗。   “疯子。”   注视着面目张扬的男人,沈惊柳缓缓吐出一句。   *   【宿主,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啊!杀了他,您就真的不能成仙了!】   系统找准时机,见缝插针。   “废话!”却被沈惊柳冷呵一声,“从我重生那天你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身上,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也没那么愚蠢。”   【宿,宿主……】   “你那个所谓的主人如果真的向你说的那样,那么信守承诺的他早就该得知江无歇重生后出现了,可他没有,不仅他,就连你也突然消失不见。你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   “那劳什子的成仙,我猜的没错的话,怕不是个幌子吧。你之前说过,为了维护什么宇宙平衡,每个世界都不能出事。所以,我那时就在想,江无歇上一世就因为我死了毁了世界,那重生后他如果再次和我分离,不就是还要毁了这个世界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复刻平行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总要灭亡的不是吗?”   “所以,其实成仙什么的不过是你们用来安抚你们选中灵魂的手段罢了。通过假意实现他们心中最渴望的事情,然后将他们永远困在这个你们制造的世界中,来和一群复制人生活,从而达到你主人维护宇宙和平的目的。”   “而且……”   说到这,沈惊柳顿了一下。   下一秒江无歇的攻击立刻袭来。   他躲过去,冷冷一笑,“为了让我们相信,所以你一开始就先出声,告诉我们你是系统。和你同时代的会认为自己走了大运成了救世主,和你不同时代的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你也能让他们深信不疑。”   “而这个手段,就是你所复刻的平行世界!”   最后一个字落下,沈惊柳突然转了方向。   那手中的长剑被他轻轻一点,白光一闪,竟变成了一把软剑,直直的缠上了江无歇的“不配”。   *   江无歇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沈惊柳的“傲霜”竟然还能变成一把软剑。   看来,他师尊还真的对他有所保留啊。   *   不过,相对于江无歇的兴奋,系统那边却显然苍白了许多。   它做事向来天衣无缝,压根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猜出了他们在真正的目的!   【宿主,您再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骗你,我只是一串代码啊!】   它还想试图挽回。   可沈惊柳显然不想听它废话。   *   冷风吹过,沈惊柳松开自己的软剑,又是脚尖蓄力,往江无歇的方向过去。   两人实力竟然不相上下。   速度极快,黑白交缠。   白光一闪又一闪。   但正在两人打的酣畅时,江无歇却突然变了个方向,朝着沈惊柳完全相反的地方去!   沈惊柳连忙收回自己的配剑,似乎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江无歇想干什么。   “滋啦”“滋啦”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沈惊柳的耳畔。   他微微皱眉,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他和江无歇以及一众魔族外,并没有什么人。   沈惊柳面色不惊,却在时不时注意着周围。   只听得“噗嗤”一声。   长剑没入心脏。   众人面色大惊。   被刺中的那个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死了。   “魔尊,您……”   林听白握住长剑,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错,被刺中的就是林听白。   那个在无际之海主动找上门来的神秘男人。   “哼。”瞪大的双眸中,映着的是江无歇那张冷峻的脸庞。   “吃一堑长一智,人不会栽在同一个地方。至少我不会。”   “你千算万算,以为灭了这么多门派,又化身林十五来同我提前亲近,想要把这份罪都按在我头上,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话罢,他又将剑往里捅了几分,等到林听白彻底的没了声息后猛然抽出,看着那人直直的从半空坠落。   跟着他来的魔族都惊呆了。   他们看着这个发疯的魔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倒是沈惊柳,除了一丝讶异外,再没有其他的情绪。   江无歇飞到他身旁,“师尊,你也太小瞧我了。如果我不聪明,那在魔尊的位置上还没坐够一天就要被人给搞死了。”   沈惊柳:……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杀了他。”   江无歇大笑:“哈哈哈哈,师尊,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笑罢,他又道:“不过师尊,我杀了他,你那什么暮师叔,你怎么向他交代?”   沈惊柳这次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你——”   “我怎么知道对吗?”   “师尊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我们中间都隔了一辈子了。前世你死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我明明只是挖了你的金丹,怎么可能对你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后来,我在林听白那里发现了碎魂草。那草极为稀有,我一度以为它已经灭绝,没想到,林听白竟然一直偷偷私藏。这草的毒性十分厉害,只是稍稍一碰,便会立刻毒入骨髓,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更遑论那些灵丹妙药。   只是这草无色无味,而且发作极为缓慢,因此,林听白是掐准了时间让你染上那毒,再趁我挖你金丹时把杀人的名头按到我头上!   你不知道,你死后,我真的一点儿也活不下去……我以为……我始终不敢相信是我亲手杀了你……那段时间我很懊悔难过……每天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干什么……还好,后来发现了真凶……可被玩弄了之后我也没了活下去的心思……   师尊,没了你,再好的地方,我都不可能活下去的……”   江无歇将往事缓缓道来,那些已经泛黄的尘封的记忆终于又被沈惊柳捞了出来。   可那又怎样呢?   江无歇确实是挖了他的金丹,碎了他的梦,不是吗?   “那又怎样呢?”他抬头,眉目间尽是悲凉。   “江无歇,囚禁我的是你,挖了我金丹的也是你,到最后,真的废了我飞升梦的不也是你吗?   林听白该死,可你呢,你觉得自己说了几句情话就妄图让我原谅你吗?   你知道我为人的,如果不是冷血,我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所以,江无歇,尽管我们现在是共生关系,但也不是我没了你不能行。”   沈惊柳这串话在江无歇有些僵住的表情中结束。   “师尊,我……”   “滋啦”“滋啦”   可江无歇还没说什么,四周的“滋啦”声越来越大。   这次不止沈惊柳一人听到。   “怎么回事?”   “这怎么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魔族骚动起来。   沈江二人面色也不好。   接着,一道白光突闪!   等到两人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周围的一切竟然都变成了灰色!   阁楼人群和云朵,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不仅如此,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竟然都静止了!   就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他们两个在压抑的空间里,突然变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掌教,江尊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空中突兀的男声响起,沈惊柳和江无歇警铃大作。 第68章 故人去(大结局下)   空灵的男声传遍整个空间。   沈惊柳和江无歇并立站着,这是他们最近的距离。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无歇竟然牵起了沈惊柳的手,或许是在刚才,这男声出现之前,这里的一切发生异变的时候。   沈惊柳竟然出奇的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手就那样被江无歇握在手心里。   紧紧的,纹理贴着纹理。   “师尊,小心。”   江无歇忙小声道里一句,转而又抬头对着虚无的天空开口:“敢问阁下何方人士?有什么话不能出来见面好好说?”   “还是说——”   江无歇停顿。   “阁下怕见我们?”   ……   沉默,良久的沉默。   江沈二人皱紧了眉头。   沈惊柳脑中的系统电波突然变得不稳定起来。   他隐约感觉出了什么。   “切。”一声嗤笑。   接着,昏暗的天空被撕裂,露出黑漆漆的一个洞口。   像是人的皮肤被猛的割开一块。   那洞口黑的渗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扩大吞噬两人。   接着,他们就看到,洞口里慢慢走出一个人。   不错,一个人。   一个奇装异服的人。   这人穿着露出胳膊的短衣和一条浅蓝色的长裤,留着一头黑色的短发。   整张脸平平无奇,但那双眸子却是金黄色,亮的出奇。   眸子里含着不见底的笑意,嘴角也扯出一丝冷笑,全然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主人!】系统急切的出了声。   沈惊柳沉下眸子,果然。   那人仿佛听到了系统的声音,目光落到沈惊柳身上,“我创造的五零二系统,一直以来都在协助我办事,你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沈惊柳:……   “不可否认,沈掌教,你确实很聪明。”那人又道:“可每一方世界,聪明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只要一些时间动动脑子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但他们没有。因为他们知道,我会帮他们实现梦想,他们知道,如果拆穿了谎言,他们就会生活在无休止的痛苦之中,甚至直接魂飞魄散。”   “沈掌教,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一直活下去不好吗?活在这样一个一切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的世界,活在这样一个没有充满遗憾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美的结局,最好的归宿。玄天宗不会灭门,你的那些师兄弟们也不会消散,你也不会最后死在飞升那天……这一切难道不好吗?”   “复刻的平行世界都会有保护机制,如果你一直按照系统说的做,那么我会直接将林听白这样的人物直接抹杀,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后顾之忧。”   “你也知道,身为宇宙的神,我需要维护的是整个宇宙的平衡,我不能因为一方小世界而坏了整个宇宙,我不想成为宇宙的罪人,我想,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沈掌教,同样也不想成为这个罪人吧。”   这人一上来就没有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让听到的人不禁的想要放弃自己心中的执念,永远的沉沦下去。   可他猜错了。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能够让一切生物沉沦,但沈惊柳却是个变数。   “啰嗦。”   江无歇叫停了上面的人。   “嗯?”   “我师尊选择什么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说你是劳什子的神,这个世界是你为了平衡宇宙复刻的,为了我师尊复刻的,那在你发现我也重生到这里之后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看来,之前你是没把我们放在心上啊。现在出了大问题,才慌忙赶过来。”   “呵,我可告诉你,为时已晚。”   “你——”   那人显然没想到江无歇竟然猜出了他的状况,更没想到,这样一个破败捡漏过来的灵魂竟然确实能成为他的威胁。   宇宙世界相生相克,少了谁都不行。   如果这个复刻的世界再次被毁了,那本世界中只剩下的这两个灵魂他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彻底的杀了他们,然后再用他们的灵魂碎片复刻出新的听话的灵魂来代替两人活在下一个复刻的世界中;要么就把他们永远的困在这里,守护这方世界的平衡。   总之,只要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存在,世界不会崩塌,那宇宙就不会产生连锁效应。   但是现在,显然,好像哪个方法都不太好使。   思索良久,神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下方的两人,眸子突然睁大。   接着耀眼的金光后,一个银发金眸一身白色长袍的男子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不知道比刚刚俊美了多少倍。   可那张脸确实冷若冰霜。   那双眼,仿佛古井不波,一片死寂。   沈江二人被突然爆发的力量压制的难受,望着上方无悲无喜的人,不禁感叹:   原来这就是神。   “师尊,你怎么样?”江无歇扭头叫了声沈惊柳。   尽管他有很多话想问,很多问题没想明白,但真当危机来临的前一秒,他还是下意识的担心起沈惊柳的状况。   毕竟,那些问题早晚都会知道的。   他已经失去了沈惊柳第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想着,他又攥紧了两人的手。   “我无妨。”沈惊柳感觉到了江无歇的异样,甚至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人正牵着。   可他什么都没做。   就这样任由江无歇牵着。   事到如今,他恨他,也心疼他,心里还有另外一股滋味交织。   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此,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受这种情绪的干扰。   “师尊?”   江无歇再叫的时候,沈惊柳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你听我说,神的威力很强,不是你我二人能对抗的了。现如今,他现出真身便是谈判失败的标志。要么我们死,要么他死。”   江无歇立刻领略到了沈惊柳的意思,“师尊,您的意思是——弑神?!”   “不敢吗?不敢的话就松开我的手。我从来不是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的人。你如果不愿意,可以躲起来。”   沈惊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试图挣脱来江无歇的手。   一下、两下……   “不!”江无歇叫了一声。   沈惊柳回头。   “师尊,我和你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师尊想要弑神,那我,便杀他个片甲不留,魂飞魄散!”   *   明明是静止的时间,却不知为何,天空突然打起了雷。   轰隆轰隆的,照在江无歇和沈惊柳与神交替斗争的脸庞上。   “不配”和“傲霜”配合起来,仿佛是感受到主人的危险,两把长长的剑此刻都溢满了灵力,抖擞着自己的身躯。   神的力量很强。   沈惊柳和江无歇合力一击又一击也只是堪堪将其打伤两成。   而他们二人,却已经满身挂彩。   *   “铮——”   又是一声剑鸣。   “不配”和“傲霜”碰到一起。   退回到安全地带,江无歇目光紧锁着对面云淡风轻的神,眸子阴沉了几分。   他知道一种禁术,是专门用来对付神的。   上古时期,统领渊玄两州的神是个残暴无比的家伙,百姓们在他的统治下民不聊生。   后来,人群中那些忍无可忍的人产生了弑神的想法。   他们组成了一个小队,以身犯险,用自己的灵魂献祭召唤出了被封在九千九百四十四层地狱下的鬼王,成功的杀死了那位神。   他看出来了,他和师尊的力量和这位神比起来,根本就是蚍蜉撼树。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死一个总比死两个的好。   更何况,反正他师尊也是很讨厌他,他死了,师尊或许会多几分清净。   这样想着,江无歇的眸子中又多了几分坚定。   “师尊!”他向沈惊柳飞过去。   “师尊,你听我说,一会儿你去牵制住他,我有办法对付他!”   “你?”沈惊柳不信。   “嗯,师尊,你就信我一次吧。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   “等下,你有什么法子?”   “师尊,时间紧迫,等我杀了他再慢慢告诉你。”   江无歇没给沈惊柳多少反应的时间,在沈惊柳抓住他衣角的前一刻突然加速冲向了神。   沈惊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现在这种情况,确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也罢,到时候再细细问来也不迟。   沈惊柳右眼皮直跳,但他强迫自己忽略这种异样,右手一转,眼神凌冽坚定,加速的朝神飞过去。   “你的对手是我!”   高喝一声,两人很快缠斗起来。   江无歇找到了机会,用“不配”沾着自己的鲜血画下一道符阵。   接着,嘴里念念有词。   终于,沈惊柳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   他面前的神也突然面色突变。   直到最后,那符阵闪着血光,沈惊柳和神才意识到江无歇做了什么。   “你,你不想活了?!”   “江无歇,你个混蛋,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多少年来,沈惊柳第一次说了脏话。   神面色大惊,连忙就是扭头要跑。   可却被人掐住了后领。   “跑?跑什么跑?你以为你还跑的了吗?”   已经完全黑化的江无歇冲到神的身后,直直的提起他扔到了血光中。   接着,一声嘶吼,一张巨大的网突然出现,罩住挣扎的神,最后消失不见。   血光渐渐弱了下去。   可洞口还没消失。   它在等江无歇。   “师尊。”站在血光外,江无歇突然笑了。   “你他妈滚蛋!”沈惊柳再也忍不住破防,直直的冲到他身旁,接着就是给了他两拳头。   实打实的那种。   “你可真是翅膀硬了啊江无歇,一声不吭挖了我的金丹,一声不可坑又去找死,呵,你可真是个大英雄。”   “师尊,我都要死了,就别讽刺我了吧。”江无歇苦笑。   沈惊柳:……   黑洞里传来嘶吼。   它在催促江无歇。   “师尊。”他轻声开口。   “沈惊柳。”   “让我抱一下吧。”   “就当,死亡前最后的拥抱?”   接着,他不等沈惊柳反应就一把扯过他。   后者被紧紧拥入怀中。   江无歇心有不甘。   两辈子了,怎么最后,就成了这样一个结果呢?   害,天意弄人啊。   “师尊,再见。”   最后一句呓语落下,江无歇轻吻了沈惊柳的耳畔,最后在他的目光中化作一团透明的光球,飞向了黑洞。   “江无歇!”   沈惊柳最后的大叫和符阵消失的声音混在一起。   天空突然落下了大雨。   周围的一切开始渐渐崩塌。   [宿主……]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你?你没死?”沈惊柳讶异。   【没错。我是主人创造出来的,可是却不会和主人同生共死。主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让我选下一个宇宙神,让他代替他继续维持宇宙和平。】   “继续?”   【不错。其实主人,一开始也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后来前一任宇宙神陨落,神格落到了他头上,他才成了宇宙神的。】   “所以,宇宙神是轮回更迭的。”   【不错。】   望着远处崩塌快要消失殆尽的景色,沈惊柳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宇宙神的权利很大对吗?”   【没错,除了维护世界和平外,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尤其是复刻宇宙。等等,你……】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中,闪着金光的碎片缓缓落下。   沈惊柳伸手接住了他。   在世界崩塌宇宙即将面临大危机的前一秒,他将那碎片放到自己的胸口。   接着,银光闪过。   整个世界开始以诡异的速度修复。   最后,又回到了静止时的样子。   光渐渐暗了下来。   最后,白衣白发的金眸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灰暗的世界,勾起了唇角:   “即刻起,万物听令,我要你们全都恢复到一切都没发生之前。”   *   玄历三百七十七年   江无歇作为新入门的弟子被收留在了清苦崖,但是很快,他就被收做了掌门首徒。   大家都说,清净峰上的沈掌教接管了玄天宗一百年后,突然性情大变,并且一夜白头。   然后,江无歇就这样,携着一个小包袱上了清净峰。   木门吱呀一声响起,沈惊柳正端坐里面,突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师,师尊?”   作者有话说:   全文到这里就完结啦!!!!   没错没错,咱们的沈掌教成了创世神,然后让一切都恢复了原貌,不过,死过的不会再活过来啦!   创世神只能复刻平行宇宙,所以这个也是复刻的啦,并不是真的那个哦。   后面的事情听我会在番外里讲哒!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