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重生之白月光爱上我   作者: 银狐公子   简介:   高冷白月光变身小气大醋精/攻   舔狗小可怜变身风流公子哥/受   前世,程京泽是替身。   夜深人静,他骨癌晚期死在医院,无人收尸。   同一时间,白月光美人在怀,过得风生水起。   重生一世,他倾家荡产早早将骨瘤切除。   当白月光又想让他当替身时,程京泽:求之不得。   什么--矜持拘谨?!贤良方正?!不存在的。   谁不想做个风流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白月光给钱他就收,给车他就开,给房他就住。   一风流美人日常1-   青年将双手合十举到男人眼前。   伏在男人耳侧,轻声说:“绑我。”   -风流美人日常2-   男人动了动喉结,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青年的眼梢被热气蒸红了些许,一双丹凤眸裹挟着野蛮肆意的撩拨。那双含情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薄唇翕动。   轻声说:“爱。”   一小剧场一   白月光:你今晚过来,我有事要说。   程京泽:啊什么我在酒吧听不清,今晚不回去。白月光被挂电话,气得青筋暴起,痛饮十斤陈醋。   *1V1双洁HE视角主受   *受从14章开始转风流 第1章 540841   程京泽的一生,一败涂地。   他享年三十一,骨瘤晚期,死在医院,无人收尸。   相伴十年的床友,订婚的新闻上了头条,各大网站平台重复播放着,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俊脸。   是人生赢家,商界巨头,是他爱慕至死的男人。   这份爱,犹如下水道的蟑螂老鼠,不见天日。   死亡的前一秒,癌症带给他抽筋断骨般的疼痛,他闭上眼,却在回想着那个男人摸他敏感的耳尖,将他束缚在床上,舔舐他,撞碎他,低沉的喘息萦绕在耳侧。   情至浓时,喊他“阿泽”。   程京泽这一生最是庆幸生了这张脸,能让男人透过他,痴恋、思念着另一个“阿泽”。   好在他死得早,否则再默默爱下去,牵扯不清就太累了。   临终他还在纠结着,愿来生没有纪淮,愿来生能有纪淮。   生命真是脆弱。   他的一生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砸在纪淮身上,眼下的问题还没纠结出一个结果,他就断气了。   倒霉蛋这个词,在程京泽的身上形容地淋漓尽致。   程京泽的魂魄才刚剥离身体,前来收魂的公务员对他鞠躬,说:“尊敬的新魂,上天的电梯坏了,请您过几日再来吧,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   程京泽:“……我这孤魂野鬼的,你要我去哪?”   天界公务员:“您刚刚是不是许愿了?”   “什么意思?”程京泽眉毛一挑:“难道能实现?”   天界公务员微微一笑:“是的,为了弥补天界给您到来的不便,我们将实现您一个愿望。”   程京程泽瞥了眼电视机上的男人,没说话。   沉默了良久,天界公务员说:“您决定如何?重活一世,若是不想见到纪淮先生,那么我们将让您的生活,从此不在出现他的身影。”   程京泽问:“能带着记忆回去吧?”   天界公务员:“您若是有这个需求的话,当然可以,前提是不能将天界的事告知人类,否则将收回您的魂魄。”   “天上好还是人间好?”   “总会有人不舍人间。”   “是因为活得太短?”   “是因为情还未断。”   程京泽笑了一下,说:“那让我回到刚毕业的时候吧。”   “我想,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   天界公务员点头:“没问题。”   说罢,他的手上变出一张表格,递给程京泽,职业假笑道:“尊敬的新魂,如果对我的服务满意的话,请您帮我点亮五星,如有不满,请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拨打540841,天界人事部会在七个工作日内核实,如情况属实并严重违悖天界法律,将解雇该公务员。”   程京泽接过,十分爽快地点亮五星,完事后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干这活有工资吗?”   天界公务员摇了摇头,莞尔一笑:“为新魂服务,是每一个天界公务员的荣幸。”   程京泽一脸不信,“难道来世会有附加Ability?”   天界公务员笑了:“您这张脸,前世一定没少收魂。”   “所以,收魂可以决定长相?”   “天机不可泄露。”   “得了吧,不说我就投诉你。”   天界公务员立马慌了,“你话怎么这么多?”   “540841?”程京泽微眯起眼,摸着病床上的手机,跃跃欲试:“我试试看能不能拨通。”   “你……”天界公务员咽了咽口水,朝他翘起兰花指,中指一弹,“给我回去吧你。” 第2章 Bloody Mary   Bloody Mary,血腥玛丽,一款非常刺激味觉的鸡尾酒。程京泽觉得自己应该来点刺激的东西,以至于真正认识到自己活了回来。   肖峻是第一次来酒吧,蹑手蹑脚地像个毛头小子,学着程京泽晃动酒杯的动作,晃了晃手中的冰矿泉水。   “阿泽,你今天怎么想到要来……这种地方。”   程京泽轻抿了口酒,他的目光虚无缥缈,仿佛在看着很远的地方,直到肖峻撞了下他的肩膀才回过神。   他笑得意味深长,看上去有几分苦涩,“心血来潮。”   在他们身后,一个长相魅惑的女人走了过来,手攀上程京泽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暧昧一笑:“帅哥,加个联系方式吗?”   换做其他男人,被个身材火辣又漂亮的女人勾搭这么一句,必定是要心猿意马,怦然心动的。   程京泽心如止水,掏出手机。   女人挑眉一笑,打开了扫一扫界面,“我扫你。”   程京泽点开屏幕,上边黑底白字的非常刺眼:是gay。   女人愣了一下,笑容瞬间凝固。   “抱歉。”程京泽温婉一笑。   这样不伤人自尊,又给了人面子的委婉拒绝方式,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不心动,更何况对方是个春风千里逢不到的美色。   女人离开时回眸看他,那眼神更加暧昧不清了。   肖峻没人搭讪,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新闻,忽然拍桌而起。   旁边的调酒师都被吓了一跳,捧在手里擦的杯子差点掉下来,抚了抚胸口:“你好,发生什么事了?”   肖峻刚要说出的口话被堵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多么激动,周遭人的视线都往他身上瞥,脸和脖子一下子烧成大杮子。“抱歉。”   程京泽手扶着额角,歪头看他,语气平静道:“不就是同性恋合法了嘛,至于这么激动?”   一整杯冰水被肖峻一口咽了下去,他把声音放低了些,却也难掩激动:“阿泽!二零二三年了,居然真的合法了!我终于敢跟家里人出柜了!”   程京泽笑他:“就你这浑身上下零里零气的,一看就适合当人妻,你爸妈肯定早就猜到了。”   “你才零气!”肖峻哼了一声,“人妻怎么了?还不能当个家庭主夫了?”   程京泽可记得,上一世的肖峻到他死还没谈上恋爱。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祝你梦想成真。”   “你这表情一看就没在想好东西。”   肖峻让调酒师再给他倒了杯冰水,倏尔想起了什么,看向他,“对了,你给厦美集团投的简历,有回信了吗?”   程京泽啊了一声,烦躁道:“正想这事呢。”   肖峻听他这么说还以为结果不好,连忙安慰道:“没事的,再试试别家公司嘛,咱们这才刚毕业,也不一定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程京泽:“我收到offer了。”   肖峻惊得眉毛都要跳出五官了,拍他大腿,笑道:“那你还想什么,厦美集团可是咱们国家最大的运营公司,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进不去,按你这样的,顶多实习两个月,就能成正式员工了,前途无量啊!”   程京泽也附和着嘟囔:“是啊,多好的公司……”   肖峻点头,继续说:“而且,我看新闻,厦美集团的总裁才二十三岁,长得比明星还要帅,听八卦说是个弯的!这一看就是纯一!说不定……你还能摆脱母胎单身。”   程京泽笑得有些勉强:“你在说纪淮?” 第3章 我有病,你信不信?   “对对对!就这名!”   肖峻随手一翻新闻,就看到纪淮的镜头特写,把手机递到程京泽面前。   “啧啧啧,你看看,就这张脸,超清摄像机都怼到脸上了,还挑不出半点瑕疵来,我的天,爱了爱了。”   程京泽用余光瞥了一眼,不由得苦笑。   重活一世,第一日就绕不开纪淮这个话题了么?   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肖峻看出他神情不对劲,狐疑道:“你怎么回事?难道你俩有什么过节?”   程京泽耸肩,说得非常坦诚:“哪有过节,他这人一看就很完美,不会得罪人。”   “我看也是。”肖峻默默给那张图片点了个赞,“那你到底去不去厦美集团啊?”   程京泽摇头,“不知道。”   “阿泽。”肖峻语重心长说:“现在艺术生工作不好找,普通公司的薪资低得可怜,而且还没有多少升职的机会,你的前途不要了?”   “前途。”程京泽嘴里不断回味着这两个字眼,闭了闭眼,陌然一笑:“对啊,我还有前途。”   肖峻觉得今晚程京泽的脑袋像是少了根筋,思想与平时大相庭径,换句话说,像个死人。   “傻了吧你。”   程京泽笑得真挚:“傻了多好。”   上一世,从始至终在唱独角戏的只有自己,纪淮根本没对他有过感情,厦美集团少他一个也不会倒闭。   比起未曾拥有过,却失了恋,还让他患得患失的暗恋而言,毋庸置疑是前途重要一些。   他心里在想着,该要好好过这一辈子。   他笑道:“还是要去的。”   肖峻翻了个白眼,“我怀疑你在耍我。”   “啊,对了。”程京泽的手摸到后腰,突然想起件事,“我要借钱。”   “什么?!”肖峻皱起眉头,“你家里不会出事了吧?平时约稿,稿费不够你花吗?”   程京泽说:“我得做个手术。”   闻言,肖峻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探他额头的温度,“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话说一半急死我啊。”   程京泽神情淡淡:“说出来怕你不信。”   “?”肖峻轻推他一把,“你说啊!”   程京泽平静地抿了口酒,说:“我有骨癌,现在应该还在潜伏期,得尽早去医院把那骨瘤给割了,不然后患无穷。”   “……”肖峻坐了回去,不想理他。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啊。”   程京泽摸着自己的腰,似乎能感受到疼痛的余韵,一年后,这个小小的骨瘤将会开始蔓延至全身,带来无穷无尽的痛楚,连呼吸都是痛的。   “你说你借高利贷,我差不多信。”肖峻斜了他一眼,“没事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肖峻是真不信,他们的大学生活虽然不经常运动,但一逛起街也是没完没了的,他的体力同程京泽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要他如何相信,在自己身边这样一个健朗的青年,会在一年后查出癌症?   程京泽目光诚恳,说:“真的,把老家的房子卖掉,我起码还要借十万。” 第4章 舞池   在程京泽那张七寸不烂之舌妙语连珠之嘴循循善诱地解释了七七四十九遍后……   肖峻依旧固执己见,摇摇手指头表示鬼才信,但提议明天陪他去医院做检查。   他觉得要给程京泽全方面检查一下脑子。   哪有人有事没事诅咒自己的?   程京泽叹了口气,懒得再多解释几句,目光左右逡巡,锁定了舞台中央。   肖峻凑过来拍他肩膀,眼神怂恿,笑道:“程歌神,你上去唱两句?”   程京泽扬了扬下巴:“没看见有人了么?”   舞池一片昏暗,突然在中央亮起了一盏白灯,灯下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看不清五官,但能看出脸形很小,颀长的身躯,笔直修长的腿,映入眼帘。   随着底下观众的一阵哗然,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金色麦克风,头顶又有几盏灯随之亮起,身后的乐队拨响第一声电吉他。   舞池的气氛瞬间燃烧了起来。   青年的说唱咬字清晰,唱的是知名歌手王小绿的歌曲《Every day》,场上节奏把控得十分稳当。   肖峻小声哇了一下,“唱得真不错。”   身后的调酒师也停下了手中活计,双手杵在吧台,专心致志地听舞池上的歌声。   慢慢地,调酒师的眼神,就开始向旁边的程京泽身上游离,他笑着调侃说:“怪不得苏神愿意上去唱歌,原来是你来了啊?刚刚都没认出来。”   “苏神?”程京泽愣了一下,“关我什么事?他谁啊?”   “啊?”调酒师把挂在领口的眼镜戴上,尴尬一笑,“抱歉,又认错了,不过你和苏神的朋友长得确实很像。”   程京泽实在讨厌“像”字用在他的身上。   他当了别人十年替身,重活一世又听到“像”这个字,难道他就是所谓的大众脸?   他抿了口酒,没应声。   调酒师却仍自顾自地说着:“苏神是咱们酒吧的兴趣驻唱,每一次来都能把场点炸,这唱功真是无敌了。”   肖峻得意一笑,“那你是没见过他唱歌。”   “谁?”调酒师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程京泽,“你也会说唱?box?”   肖峻的语气跟在夸自家老母鸡会下蛋一样骄傲,“他可是我们学校的男高音。”   程京泽:“……”   调酒师不屑一笑:“长得帅是帅,但口嗨谁不会?”   “我骗你做什么?”肖峻朝程京泽挤眉弄眼,“阿泽!快,上去一鸣惊人!”   “我拒绝。”   要是程京泽没经历上一世,心智还留在二十岁,那肯定会上去高歌一曲,夺了全场威风。可惜他现在的心智是三十一岁,只觉得上场是哗众取宠。   再说……他自从跟了纪淮,诊出骨癌,就没有心情唱过歌了,十年没有开过嗓,指不定震惊全场的不是美妙动人的男高音,而是惊魂四座的公鸡嗓。   这个脸……丢不起。   他只想当一个安静的吃瓜群众,听听歌喝喝酒,安详悠闲的活着。   可惜台上人并不打算如他所愿。   青年在一片阗嚣中瞥到了什么,忽然定住了,连歌都忘记继续唱下去。   台下人讶然地朝他的目光看去,有人起哄呼叫了起来:“一起唱!一起唱!”   程京泽一口烈酒含在嘴里不知当喷不当喷?   “抱歉。”青年笑了一下,微微扬头,灯光打在他如同完美雕塑的五官上,又引起了一阵哗然。   歌声停了,乐队也停了,青年的笑声从麦克风连接到音响,那声线是道不尽的摄人心魂。   肖峻有些社交恐惧症,平日里就很少到这种人多的地方,眼下因为程京泽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连他都受到不少打量。   他一急,就整个脸窜红,躲在程京泽身后推着他,“阿泽,快去啊!我受不了了!”   程京泽无奈,被他推着往前挪了两步,众人以为他要上场,有人上来拉着他的手,不少人也跟着将他推上舞池。   青年把麦拉开,低声说:“学长不好意思,刚刚认错人了。”   “你是?”程京泽根本不认识他。   青年淡笑说:“我比你小一届,苏玉,玉汝于成的玉。”   “苏玉?”程京泽微微点头,“好像是有点印象。”   “快唱啊!”台下有人喊。   “连累你了。”苏玉有些尴尬。   程京泽接过麦克风,“没事,随便来一首吧。”   苏玉认识程京泽,主要是因为程京泽在学校里有着响当当的校草名号,他的绘画作品多次得奖,连苏玉这个心理学专业的人也有所耳闻。   苏玉点了首vocal与rapper之间的高低音对唱,与乐队的伙伴沟通完,将歌词拿给他看。   程京泽瞥了一眼,笑了,“不用,这首我会。”   他捏了捏嗓子,咳了两声,希望能成功开嗓。   灯光全熄,第一灯打在鼓手老师的身上,第一声鼓响起,程京泽数着节拍,开口是层层渐起的高音。   “我婆娑起舞,   我破碎幻化成雾,   我迷失在蒙蒙细雨。”   ……   苏玉睨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唱起了他的低音说唱part。   “独身登高峰,   剑斩断春风,   忆你如春梦。”   ……   到结尾,是程京泽的part,一句暗沉伤感的低音:遇见你,不曾后悔。   台下一片寂静,程京泽落了泪。   唱到一半的时候肖峻就发现端倪了,原来程京泽的歌声中带着细细的哭腔,他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溜到台下等程京泽。   程京泽把麦克风还给苏玉,下了台。   众人这才从那曲昂扬悲伤的歌中恍惚回过神,有人被勾起了往事落泪,也有人抚掌赞扬着歌声。   肖峻把纸巾塞给程京泽,拽着他往酒吧外跑,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担忧道:“你哭什么啊?到底怎么了?你都不说。”   程京泽深呼吸,“我是大蠢比。”   “不然呢?”肖峻想暗杀他的心都有了,“说话!到底什么事?”   程京泽已经缓过那阵悲伤的情绪了,开始逗他:“不行,说了我就会被收回天庭,我可不想当公务员。”   肖峻面无表情在按手机:“走吧。”   “?”程京泽看向他,“去哪?”   “离这里最近的精神病院是三十公里。”肖峻认真地看了下营业时间,“一小时后关门,现在打车过去给你登记入院还来得及,快走吧。”   程京泽扯了扯嘴角:“……你真幽默。”   “我认真的。”肖峻半拖半拽把他引到公路边,抬手招呼计程车,“师傅,这里。”   程京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把你当好兄弟,你把我当精神病?”   司机一听这话表情严肃了起来,启动油门,“抱歉,本车不载精神病人,怕干扰驾驶员安全行车。”   话罢,留下一阵车尾气。   “……”肖峻瞪他:“喝酒了不打计程车,你走回去?” 第5章 医院   夏天,到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弥漫在程京泽经过的每个角落。   “早知道不陪你来了。”肖峻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我得去买点健胃消食片。”   排队挂号的队伍往前走了一步,程京泽也跟着往前,回头笑说:“干嘛?狗粮吃多了?”   肖峻忿忿不平地低声抱怨:“前面一对,后面一对,左右各一对,怎么同性恋一合法,基佬拉拉这么多?”   程京泽:“那你得去民政局看一下,今天那里更多人。”   “好热,你先排着吧,我去买两瓶水。”肖峻擦着额角的汗,“可乐行不行?”   “不,矿……”程京泽的声音忽然定住。   肖峻回首,就看见他躲在清洁工阿姨的垃圾桶后,他越发肯定,该给程京泽做个脑部的CT。   “阿泽,你在干什么?!”   这么一喊,给程京泽引去了不少目光,程京泽却完全不觉得害臊,像是见到了可怕的恶鬼来索命,把垃圾桶当成溺水时的浮木,一动不动。   人群中,一道眸光扫了过去,似有疑惑,不过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程京泽在垃圾桶的掩护下,成功躲到了院门外,跟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清洁阿姨道完歉,便掏出了手机。   “喂,肖峻。”   对面的声音满是无奈,“你真丢人。咋了?欠债遇到东家了?”   程京泽怔了一下,苦笑:“还真可以这么说。”   上一世的纪淮可借了他不少钱,否则以他那病的恶化程度,买不起昂贵的药,五年都撑不下去,遑论十年。   肖峻手捂着听筒,低声问:“你真欠高利贷了啊?”   程京泽笑道:“没,碰到个人,确实欠他钱。”   肖峻嘁了一声:“欠多少?”   “算不清了。”程京泽抬眸,看到不远处的便利店,“不说这个了,你喝可乐吗?”   “随便,要冰的。”   程京泽挑完水,顺便买了顶白色鸭舌帽,躲在医院长廊的坐椅。虽说此时的纪淮还不认识他,但他还没办法装成什么也发生过,直面纪淮。   夏日炎炎,四处是蚊子,等肖峻排完队挂好号,他的大腿已经被咬了七八个大红包。   肖峻拿出随身携带的六神花露水,往他身上一阵乱喷,“你这个招蚊体质,跟你走一块,我也跟着被咬。”   程京泽一脸嫌弃,他向来不喜欢花露水的味道,刺鼻难闻,“现在就我妈出门带花露水了吧?你简直low爆了,果然适合当贤内助。”   “谢谢夸奖。”肖峻扬眉一笑,“我刚刚看到一个大帅哥,长得超级像纪淮,不对,他比纪淮更帅,男神又多了一位。”   程京泽:“……穿西装皮鞋黑领带,身高一米八九,旁边的助理提着公文包?”   “你也看到他了?”肖峻眼前一亮,“就是他!超高!气场超强!把电视上的纪淮秒杀一千遍了。”   程京泽冷笑,看他的眼神跟二傻子似的,“纪淮不上镜,他就是纪淮。”   “啊?”肖峻愣了两秒,“果然帅哥都是博学多才,有钱有势啊。”   程京泽:“那些都是普通的帅哥,纪淮是完美帅哥。”   “没错。”肖峻笑道:“说不准咱们上楼还能遇见他,我刚刚瞥见他是八楼,脑科!”   “他怎么会看脑科……”程京泽突然顿住脚步,“不对,你给我挂了脑科?” 第6章 未接电话   “阿泽。”肖峻停下来拍他的大脑壳,“就做个脑部CT,不要紧张嘛。”   “……”程京泽原路折返长廊,“算了,我们坐一会再上去。”   “什么意思?”肖峻把他拉了回来,“赶紧的,要是叫过号,又要重新排了。”   程京泽把帽檐往下压,“你带口罩了吗?”   肖峻埋头翻他的百宝袋,“一次性,黑色的,行不行?”   “给我吧。”程京泽认命地叹了口气。   肖峻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做贼啊?”   “少看点电视剧。”程京泽拿着六神花露水往身上疯狂喷洒。   没记错的话,纪淮应该对这个味道非常过敏。   程京泽这一路下来,真就跟做贼没两样。   他低着头,帽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眼睛往四周不断打量,以他对纪淮的了解,就是只看到脚后跟,他也能一秒把人认出来。   肖峻对着过往的人微微一笑,像是在解释身旁的好友脑子有问题,请多理解。   程京泽惊魂未定地做完CT,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肖峻才敢带着他去找治疗骨癌的医生。   还在潜伏期的骨瘤不容易被人发现,医生对于程京泽的说辞半信半疑,愣是让他把全身检查都给做了。   医生说:“有防患未然的意识很不错,今后切忌熬夜,饮食辛辣刺激,少喝酒。”   肖峻看医生的神情,感觉有些不对劲,“医生,不会真有问题吧?”   “目前看来,是有一定风险。”医生看了下电脑,道:“具体结果明天十二点能出,到时候记得过来取检查报告。”   “啊?”肖峻慌了,“会不会弄错了,他才二十岁啊!”   “走吧。”程京泽拍他的肩膀,“八九不离十的事。”   肖峻拽着他的袖子,“那怎么办?你要死了?”   医生说:“尚在潜伏期被发现的骨瘤,手术治疗成功率还是非常高的,不过先不要担心,具体结果还没有出来。”   “多谢医生。”程京泽朝他点头,对肖峻耸肩,“现在信了吧?”   肖峻:“不对啊,你怎么预测到的?今年体检的时候也没问题啊?”   “说了怕你不信。”   肖峻斜他一眼:“你倒是说。”   程京泽扑哧一笑:“天庭公务员给我托梦,我生来不凡之躯,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飞升回到天府。”   一旁的医生食指推了推眼镜,问肖峻:“带他去过八楼做过CT了吗?”   肖峻:“……”   程京泽朝医生挥手告别,拖着肖峻下电梯,车钥匙在食指上晃悠,“你回家还是去哪?我送你?”   肖峻摇头:“算了吧,你那小电驴一分钟拐十八个弯,我坐着害怕。”   “放肆!这是对你的恩宠。”程京泽推着他上车,“别人还没机会坐呢。”   “你能不能少看点甄嬛传?”肖峻戴上安全帽,一脸无奈,“这破车你打算什么时候换啊?到时候工作总不能也骑着它上班吧?”   程京泽插上钥匙,叹道:“我现在没钱。”   “欸!快看!是纪淮!!”肖峻坐在他后面,忽然疯狂拍他肩膀。   程京泽瞥向后视镜,还真是纪淮。   “靠。”他抿了抿唇,“……给我坐好了。”   “你干……”肖峻被他没有预备的启动吓出了魂,连忙抓着他的肩膀,“玩神庙逃亡吗!着什么急!”   “纪总,我们……”   助理在一旁有些局促,不明白自家总裁怎么走着走着,忽然就不动了。   纪淮眸色一黯,收回目光,上了车。   H国最美的夜景在A市,住在三十层以上的居民,在落地窗边能看到万家灯火,美不胜收。   程京泽只是个刚毕业的普通艺术生,唯一能拎出来与人媲美的就是那点绘画技术了,暂时住不上那种带有落地窗的豪华公寓。   不过,他能搬张椅子到阳台,一边在iPad绘画,一边赏着夜景,这点闲情逸致还是有的。   程京泽原本不接四位数以下的画稿,现在完全是来者不拒,他还差一大笔钱做手术,手术后续要吃的药恐怕也价值连城。   何况……他还欠上一世的纪淮的钱。不还上的话,难以心安啊。   思来想去,他拨通了540841,决定同天界公务员商量一下附加愿望,把这颗烦人的骨瘤给去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程京泽一怒之下差点砸了手机。   好在人穷脾气好,悬崖勒马,控制住了情绪。   再回过神,他已经静不下心情去绘画了,正准备收了衣服洗澡睡觉,手机就响了起来。   短暂的一秒,像是拨错了。   程京泽瞥了一眼,是个公用号码,没放在心上。   刚走进浴室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   程京泽啧了一声,顶着满头泡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出了浴室,用脚指头接了电话,开了免提。   “干嘛啊肖峻?大半夜的。”   肖峻:“我就是试探一下你睡没睡,医生不是说不能熬夜吗?”   “我在洗头,有什么事快说。”程京泽用毛巾擦去手上的泡沫,把手机放到马桶上,继续搓头。   “你不是说手术还差钱吗?我刚跟我哥拿了五万块钱,打你银行卡了。”   “靠!”程京泽对着手机屏幕亲了一下,“患难见真情,不愧是真兄弟,爱死你了。”   “噫…你快别这样,好恶心。”肖峻语气十分嫌弃,“生而为零,帮助兄弟,我很荣幸。”   程京泽:“呸!我也可以做一!”   肖峻笑他:“可惜我不喜欢你这型,一看就喜欢沾花惹草的,最主要是太穷了。”   程京泽哼了一声:“穷好啊,穷开心,这是你们这些富二代不能感同身受的开心,挂了挂了!”   他加快速度把头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洗完澡擦干了手指,点开农业银行的短信,笑得春风得意。   他给肖峻发去微信:奸笑JPG.   肖峻:滚去睡觉。   程京泽:臣妾领命。   他把手机静音,插上充电,穿好睡衣,实在困得不行,头发还没吹干就倒下睡觉了。   夜半,他的手机再亮起来时,他已经睡着了。   程京泽错过的这一通电话,往后追忆起来,将会遗憾终身。 第7章 5639号业主   闹钟电话响了八百回,铃声也传不进一个赖床人的耳侧。   程京泽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很多年没睡过这么舒服爽快的觉了。   要知道,骨癌患者,睡个觉都浑身疼,一口痰卡住就怕第二日醒不来了,偶尔咳点血,就像在拍狗血电视剧。   程京泽拿起手机时,差点把手指烫熟,连忙拔了充电器,摁掉铃声。   正刷着牙呢,肖峻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程京泽熟练地捂住一边耳朵,接了起来。   “程京泽!我哪天真的要杀了你!再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死了!”   程京泽:“你都不叫我阿泽了,你不爱我了。”   肖峻摁响门铃:“滚过来开门啊。”   “啊?”程京泽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来了。”   肖峻一进门就把医院的检查报告砸他脸上,“叫你天天诅咒自己,现在好了吧?你这张嘴就不能老实点?”   程京泽看都没看,嘿嘿一笑,转回浴室漱了遍水,出来往肖峻脸上吧唧一嘴,“我这辈子何德何能,有你这样好的兄弟?”   肖峻嫌恶地擦了下脸,“我上辈子毁灭世界了,遇见你。”   程京泽埋头翻他带来的东西,“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啊?”   “剩菜剩饭。”   “剩菜剩饭都这么香,不愧是贤内助。”程京泽把盒饭打开,是他最喜欢的鲫鱼粥,“说真的,要不咱俩去领证吧?呜呜呜太爱你了。”   肖峻是真的嫌弃他:“别了,我只做有钱人的贤内助。”   “那等我有钱了来嫁你。”   “滚。”   程京泽喝粥的速度比得上发射火箭,这才不过五分钟,他擦净嘴,在洗碗池洗餐具,回过头问他:“肖峻,你打算开蛋糕店吗?”   肖峻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好兄弟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程京泽笑说:“所以你把你哥给你开店的钱,给我了?”   “你想得倒挺美。”   肖峻晃了晃银行卡,“五万开什么店?那也太寒酸了,五十万还差不多,这还只是用来装修的钱。”   “靠。”程京泽被富二代秀了一脸,感觉刚刚吃下去粥有点反胃,“我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肖峻躺他床上玩游戏机,随口一问:“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啊?”   程京泽犹豫了一下,“至少先把手术做了吧。”   “你还差多少钱?”肖峻问。   “我寻思着把我爸留给我老家那栋房子卖了,反正以后买房肯定是在A市。”   “我要是你爸,指定要抽死你。”肖峻盘起腿,头也不抬说:“你多少年没回家了?”   程京泽掰着手指头,“出柜以后就没回去过了,二老本就高血压,我怕回去给人徒增刺激,那罪名就大了。”   “那得五年了吧?”肖峻说:“你五年不回去,一回去就是要卖房,你是真不怕死啊?”   “房产证在我这。”程京泽勾唇一笑,“挂网上卖就行了,先不回去,要是卖不出去,做不了手术,那才叫死。”   “行吧。”肖峻撇了撇嘴,“弄完卖房链接发我,我让我哥帮你做做推广,估计一周就能卖出去。”   程京泽把餐筷的水渍擦干,“你哥真有本事。”   “再有本事,也不过是给纪淮打下手的啊。”肖峻说:“也不看看厦美集团资产多少个亿。”   “你哥也是厦美集团的?”   “不是,他们签了合同,长期合作。”   “真厉害。”程京泽把餐盒装好,拎起车钥匙,“走吧。”   “去哪?”肖峻这局游戏还没打完呢,眼睁睁看着他把插头拔掉,“你干嘛啊!”   “家里太闷了,出去网吧?”程京泽挑眉一笑,“我请客。”   “走!”肖峻生怕他反悔似的冲出门。   不过,天没能如人所愿,夏天总是如此。   轰隆一声,豆大的雨珠滴了下来。   肖峻没好脸色,撑着雨伞:“我怀疑你看了天气预报,故意要出门淋雨。”   程京泽一脸无辜,“离这最近的网吧,也就一公里,跑过去吧。”   到了半夜,这场雨还是没完没了。   两人在就近的便利店买了泡面,在网吧通宵了。   第二日,一个感冒,一个发烧。   程京泽打着喷嚏站路边叫了辆计程车,把瑟瑟发抖的肖峻塞进了后座,对司机道:“师傅,庄心小区A栋,半路找家药店停一下,谢谢。”   “行。”司机瞥了眼镜子,把车里的防晒外套丢给他,“昨晚淋雨了?”   “昨天淋的。”程京泽随口应了一句,给肖峻盖上外套,又叠了个抱枕。   司机说:“最近流感有点严重,年轻人更要注意身体才是。”   程京泽对不熟的人聊不上天,微微点了头应付过去。   司机也没再聊,打开了车载新闻。   音响中传出一道低沉,带有鼻音的男声:“感谢大家对厦美集团的信任与支持,我们将……”   程京泽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腰板。   又是纪淮……   这声音…他难道感冒了吗?   程京泽捂着脸又打了个喷嚏,心中好笑,尚且自顾不暇,还关心起大总裁的死活了。   车开了一会,他在路边买了点退烧退热的药,把肖峻送回了公寓。   肖峻他哥已经结婚好几年了,父母都在老家,所以他近几年都是自己住,程京泽没少来他家打游戏,连楼下小区的保安都认识他了,笑着打了招呼。   该说阴魂不散吗?也不算。   庄心小区是市中心的富人区,纪淮自然也住这。   程京泽刚走进小区大门,就遇上了他。   不过纪淮像是没看见他,正坐在副驾驶揉着太阳穴,眉宇间满是疲态。   程京泽盯了两秒,很快移开目光,用尽全力忽视自己那点怦然心动。   他把烧得半梦半醒的肖峻扶好,进了电梯。   给肖峻量完体温,程京泽才松了一大口气,好在是低烧,不然就得去医院了。   “一个个的,真是富二代,娇生惯养,天一变身体就扛不住了。”他边给肖峻倒热水边嘟囔,“起来,小爷伺候你了。”   肖峻喉咙沙哑地应了一句:“你说谁啊?”   程京泽忿忿地喂他吃药,“就你话多。”   安顿完肖峻,程京泽把感冒灵喝了,看着那堆剩下的药陷入沉思。   半小时后,庄心小区楼道里出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嫌疑人戴一顶鸭舌帽和黑色口罩,脖子围着羊毛围巾,走路时缩头缩脚,东张西望。   来到B栋5639号房,在门把手上挂了一塑料袋的不明物体。   此人来去匆匆,物业没能及时抓住现形,但发现塑料袋中是一堆感冒药和一碗蘑菇粥。   由于5639户业主社会身份敏感,是大众人物,物业担心其中被下了药,出于谨慎的态度,将东西放置在物业管理处。   庄心小区业主群:   管理员小张发出一张可疑人员的图片:若业主与此人相识,请到管理处领取物品。   此时正在与合作伙伴进行视频会议的5639户业主,将喧闹扰人的微信调成静音,并删除群聊消息。 第8章 职场新人   夜半。   肖峻的烧总算退了下来,程京泽在他床边放了杯热水,借了套他的衣服,在他家洗了个热水澡,留下一张便利贴便走了。   衣服略小了些不太合身,但好在肖峻的审美不错,程京泽心满意足地穿上。   对他而言,有审美的朋友好感度直接翻倍。   当然,纪淮除外。   那家伙成天穿的不是西装就是西装,他俩同居那十年里,除了在家穿点休闲服,一出门就要换回去。   好在帅的人穿西装更迷人,这么多年了,程京泽对他的好感只翻倍从没少过半分。   电梯“叮”了一声,程京泽回过神。   该死,怎么又想到他了?!   程京泽拍了下自己的大脑瓜,出了电梯。   一辆灰色迈巴赫商务车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副驾驶的男人往窗外瞥了一眼,目光阴沉。   程京泽打车回到家时已近十点,他这会头昏脑涨,白天光照顾肖峻了,自己都没休息到,正想躺下饱睡一顿……   手机又亮了起来。   又有几个微博粉丝私信约稿,中间夹着几个催稿的。   程京泽粗略扫了一眼,闭上眼睛,重重叹了口气,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睡什么睡!还是赚钱重要!   他把新约的稿子接了,打开ipad,盘起腿就开始蓄势待发大刀阔斧。   手机又响了起来,程京泽瞥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喂?”   对面一直沉默着,突然呯了一声,挂断了。   程京泽正摸不着头脑觉着莫名其妙,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   对面说:“你好,是A大艺术系毕业的程京泽先生吗?”   程京泽愣了一下,又看了一遍号码,“是我,怎么了?”   “我是厦美集团人事部经理,你的简历已经通过,请在下周一前来报道。”   “可是……今天是周日啊。”程京泽说:“你的意思是说明天?”   “是的,有问题吗?”   “……没。”   “那么请在明天早上九点三十分前,到公司二楼新人部,届时有个简短的会议。”   “好的。”程京泽等了两秒,对方没再说话,他就给挂了。   他寻思着,上一世有电话通知这事吗?   好像没有,又好像是忘了。   他还想着做完手术再去报道呢,看来人算不如天算。   算了不重要。   赶稿更重要,否则指不定哪天要被粉丝寄刀片。   程京泽画到凌晨三点,敷了片睡眠面膜,调了十五个闹钟,躺下了。   他以为会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没想到脑子里全是某人坐副驾驶里一脸疲倦的模样。   一夜没睡。   临近八点才睡了十五分钟,他顶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卡姿兰大眼睛,拿出他一直舍不得敷的一百九十九元一片的面膜。   果然年轻就是本钱,熬一夜依旧少年。   他在地铁公交计程车与小电驴之间犹豫了五秒,最终食指转悠着他的车钥匙下电梯了。   在暴富之前,还是低碳出行吧。毕竟小区给车充电免费。   厦美集团不愧是大公司,临上班时,附近公路至少堵了三公里。   程京泽骑着他的小电驴在大马路穿梭自如,在不少人的注视下,摘下了他的安全帽,探头问保安:“请问有没有电瓶专用停车场?”   保安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手指着旁边的商场。   “多谢。”程京泽微微一笑。   越是大公司,竞争力越是激烈,报道时间还没到,新人已经坐满了会议室。   一个个满面春光,活色生香,男的梳大背头,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女的扎高马尾,穿高跟鞋,烈焰红唇。   程京泽推开会议室的门,笑得意味深长。   不用一个月,这些个饱含热血的新人,都要被超高负荷的工作吸走魂魄,离职跳槽层出不穷,撑下来都是英雄豪杰,升官加爵。   程京泽曾几时也想远走高飞,抵不住他一入公司大门就撞上了人总裁,被迷得七荤八素。好在他今日有所防备,特意晚了五分钟进门,成功避开纪淮。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听PPT下的部门经理阐述企业文化,开启了漫长无趣的一天。   到了下午,几个部门主管抽签选人,程京泽被一个中年地中海啤酒肚大叔主管选中了。   程京泽还记得他,叫李阳亮,脾气不错,为人温和,部门的人都叫他亮主管。   一语双关,不止是名字亮,头顶也亮。   程京泽坐在工位上听他自我介绍,完事后起身和他握手,莞尔一笑:“亮主管,多多关照。”   李阳亮回握他,笑时那怀胎几年的啤酒肚都在颤抖,“你这小子怎么知道我外号?”   程京泽笑着搪塞过去。   职场新人的生活总是忙碌的,要帮前辈买咖啡,订餐,传文件,做ppt,会议总结,偶尔扫个地,在这栋八十层的大厦里闯荡百八十回。   程京泽累了一天,到了傍晚九点半还没吃上中饭,他也就早上出门在楼下买了两个小笼包和一杯豆浆,加上睡眠不足,差点晕倒。   然而,前辈并不打算放过他。   五十八楼美工部的灯已经暗了一半,还剩下四个人,一个是部门经理,一个是亮主管,一个是程京泽。   剩下一个,就是在程京泽旁边准备下班的前辈,把最后的ppt发给他,要求他写出三千字的市场形势总结。   程京泽内心:拜托,我只是来应聘一个小美工,怎么就轮到我写这玩意了。   程京泽面上却是笑嘻嘻:“辛苦了,交给我吧,前辈路上小心。”   要不记得上一世在实习过程中吃的亏,他差点就要站起来骂上几句了。   等他忙完,已经是十一点了,肚子叫得比公鸡打鸣还响。   进了电梯,他打电话给肖峻,一接通就开始欲哭无泪了:“呜呜呜。”   肖峻:“有屁快放。”   “刚下班。”程京泽存心想恶心他,“亲爱的,我好饿饿。”   “……挂了,再也不见。”   “别啊!”   程京泽皱眉,电梯门开了,有人进来,他不喜欢与不熟的人交流,直接习惯性地转过身。   他用撒娇的语气对着电话低声说:“我今天快累疯了,我不管,我要吃大鱼大肉,公司离你小区更近些,我下班就去你那里。” 第9章 电梯   肖峻问:“你不是说做完手术才去上班吗?”   “是啊,鬼知道昨晚半夜来了个电话,让我来报道。”   程京泽抠着手指头,叹了口气,“害我昨晚一整夜没睡,今天连轴转,连饭都没吃上一口,我都快晕倒了。”   肖峻听他语气是真挺可怜了,心一软,“好吧,我现在去弄,冰箱里还剩点牛肉。”   程京泽勾唇一笑,对着手机屏幕亲了一口:“爱死你了。”   “滚。”肖峻挂了。   电梯叮地一声,程京泽把手机揣兜里,抬起头,差点没吓死。   救命啊,他刚刚在说什么?!   眼前这个一脸阴沉的男人,可不就是纪淮吗?   程京泽突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纪淮深邃的眼睛盯了他一秒,又从他的脚从下往上打量到发丝,眉宇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无声将人碾压。   助理咳了一声,打破这微妙的寂静。   纪淮移开眼,出去了。   程京泽站在原地,在电梯关闭的最后一秒走了出去,步履艰难。   他感到心口异常沉重,将要喘不过气了。   分明刚刚是个误会,纪淮现在根本不认识他,可他却有种向纪淮解释一切的冲动。   程京泽坐在一楼的吸烟室发了一会呆,直到有人坐到他身旁抽烟,他被二手烟呛到了才回过神。   头昏,疲惫,困倦,心酸。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他都快要撑不住了。   好在肖峻的电话拯救了他。   “阿泽,我做了咖喱牛肉饭,加了虾球,你要到了没呀?再晚点就要冷了。”   程京泽:“我现在回去。”   “又被拉回去加班了吗?”肖峻啧了一声,“给你再榨杯苹果汁吧。”   程京泽苦笑了一下:“你最好了,爱死你。”   肖峻似乎有些犹豫,“对了,等你回来我要跟你说个事。”   “你要出国了?”程京泽把车箱的安全帽拿出来。   “你怎么知道?”   程京泽笑了:“说了你又不信。”   “……你又想说什么?”   “我是天上派下来的美男子,知道未来十年将要发生的事。”   “滚。”   程京泽启动电瓶车,“好嘞,现在就滚过去。”   等他到肖峻家,饭菜无疑已经冷了,肖峻只好放进微波炉又热了一遍。   程京泽坐在沙发闭目养神,随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国啊?”   “还不知道。”肖峻坐到他旁边,突然反应过来,“你不问我为什么走?”   程京泽捻了颗葡萄喂进嘴里,“哦,为什么?”   “我爸不是在国外吗?他想让我回去学做生意来着。”   “那就去呗。”程京泽想了一下,回忆着上一世的事,“反正你会回来的。”   肖峻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都说了,我是上天……”   “打住!”肖峻站起身,不想听他胡诌八扯,把微波炉热好的饭拿出来,“吃吧,撑不死你。”   程京泽立马挖了一大勺往嘴里送,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说真的,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去国外十年,回来还是开蛋糕店。”   他深刻地记得,上一世原本想叫肖峻帮他收尸,结果他在国外还没回来,就没把癌症的事告诉他。   在死的前一天,才收到肖峻回国的短信,可当时的他算是吊着一口气,哪有力气拿起手机打字。   肖峻听了他的话,觉得有点道理,皱着眉深思。   “不过,你想去就去呗。”程京泽说:“反正咱们还年轻啊。”   肖峻摇头:“我总觉得年轻得做点喜欢的事。”   “你不喜欢经商?”程京泽抬头瞥了他一眼。   “不是不喜欢,最多算是没兴趣。”   肖峻把榨好苹果汁拿给他,“一想到要和一群商场的老油条打交道,说不定应酬还要喝酒,我就起鸡皮疙瘩。”   “那就不去。”程京泽喝着果汁,肩膀撞了他一下,“反正你家不差你开蛋糕店这点钱,你去经商说不准还要败家。”   “说得对。”肖峻重重地点了头。电视刚好广告了,他就切了个台,看见财经频道上边的人时忍不住调侃,“阿泽快看!你家总裁!”   程京泽抬眼,一口苹果汁直接喷在桌子上,“谁谁谁家?”   “你被人点穴了啊!”肖峻用力捶他肩膀,“不给我收拾好,下次别来我家。”   程京泽擦干净嘴,把盘子里剩下的咖喱饭刮干净,嘿嘿一笑,“得令。”   他一边擦桌子一边用余光瞥着电视机,肖峻直接切了台,“你是不是暗恋他啊?”   程京泽说得坦坦荡荡:“放眼H国,你告诉我谁不暗恋纪总?”   肖峻无语凝噎。   他总觉得程京泽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手机一响,客厅电视还在播着,声音太吵,他就走到了阳台接电话。   程京泽立刻拿起遥控器,切回财经频道,可惜电视上已经没在播放纪淮那一幕了。   他把餐具洗干净时,肖峻打完电话回来了。   程京泽回过头,问:“谁大半夜给你打电话?我现在感觉大半夜的电话都不怀好意。”   “我哥。”肖峻微微一笑,“看一下你的银行卡。”   程京泽狐疑地擦干手,点开短信。   “我擦!”   他这一声国粹响彻云霄,隔壁都忍不住捶墙,“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房子这么快卖出去了?!我太爱你了宝贝!”程京泽看着手机移不开眼。   “拉倒吧,你更爱钱。”   程京泽捧着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先有钱,再有命爱你,难道不是吗?”   肖峻拿纸巾擦脸,怒瞪他:“你滚啊!好恶心!”   “零点五四舍五入都是零,好兄弟。”程京泽狡黠一笑。   肖峻把抱枕甩他脸上,“滚去洗澡。”   “好嘞。”程京泽熟练地进了他的橱柜间挑衣服,“说真的,咱俩这挑衣服的眼光,高低能和国际模特秀比一比。”   “去你的。”肖峻气笑了,“你昨天是不是穿走了我那件白衬衫?”   程京泽翻白眼:“你上次还偷走我的限量版球鞋!”   “你上上次还……诶?”肖峻看着阳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纪淮也住我家小区,你看,他还不走。”   程京泽冲了出来,眯着眼往下瞧,“哪?”   肖峻指着正前方亮着灯的车,“那呢,那辆迈巴赫是不是?他在你来之前就一直在那里了。”   程京泽愣了一下。   这么说,他从进小区就有可能被纪淮看见了?   他现在难道是在里面办公?   程京泽在想,他今天要是不迈出这个小区,恐怕自己和肖峻的关系就解释不清了。   虽然……并不需要解释。   “肖峻,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煤气好像没关。” 第10章 厌恶   肖峻扯了扯嘴角,“所以?”   “我该回去了。”程京泽咧嘴一笑,抓起沙发上的手机,“走了,我困死了。”   肖峻双手环抱,他可太了解程京泽了,以程京泽的尿性,绝对和纪淮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他挑眉问:“要不要开车送你?”   程京泽正在穿鞋,抬头睨他一眼,“你有车我知道,但你哪来的驾照?”   “你不是有吗?”肖峻随手拿了把奥迪钥匙。   程京泽摇头,“算了,我的宝贝电驴先放你这里,我困死了打车回去吧,现在要是开车,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去去去。”肖峻摆手。   程京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坐电梯冲到楼下花坛,看到纪淮的迈巴赫后,每一步都走得缓慢。   也不知道纪淮有没有看见自己,总之程京泽松了口气,走路时跟卸下千斤重的担架一般,就快跳起来了。   没走多远,身后那辆迈巴赫便摁了一下喇叭。   程京泽下意识以为挡了别人的道,走得更快了,后面的车又摁了声喇叭,他就往边边走。   今天也是真累晕了,连眼前的石子也没看见,踉跄了两步,没站稳,栽了。   好在脚没扭,只是倒下时脚踝擦到了花枝的倒刺,被划了一道血痕。   程京泽掸去衣尘站了起来,刚好肖峻的电话打过来,他就顺势接了。   “怎么了?”他问。   肖峻扑哧一笑:“你个大傻子,回头。”   程京泽以为肖峻在阳台看他,哼了一声,故意恶心他,撒娇做作的语气说:“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了~”   后面的车门呯了一声,步履从容走出一个人。   程京泽愣了两秒,回头。   男人身材修长,穿着墨色的西装裤,白色衬衫的袖口在腕骨处折了一下,额前头发低垂,剑眉下是一对深不见底的杏眼,令人望而生畏,如履薄冰。   靠……要不要这么点背。   程京泽肩膀微颤,低头看着男人的鞋尖,“纪……纪总好。”   纪淮没应。   程京泽余光仔细看着他,男人与他的记忆中有了几分变化,眉宇回到了年轻时的英气,而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却是一成不变的,是镶钳入骨的气质,他依旧是那么光彩夺目,这其中又有一道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中间,像是微风细雨,朦胧薄雾,把他们的距离阻隔在天地以外。   或许是程京泽的错觉,他觉得纪淮看他的眼神里有着无法言说的恨意。   跨过世纪的恨,直视他,不禁哆嗦。   他说:“没事的话……那个,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跑,没走两步又是一个踉跄,摔了个狗血淋头。   刚才脚没扭,这下是真扭了。   说不准骨头也要遭殃。   程京泽真想怒扇自己十巴掌,为什么总这么丢人!   早知道当初就不回来了,孤魂野鬼游荡几天,忘掉一切投了胎,少受这人间疾苦。   他扶着路灯,尝试着站起来。   纪淮走向他,直接从后面拎着他的衣服,像是要把他吊起来,黑曜石的眼眸看人时冰冷刺骨。   “上车。”他冷声说。   程京泽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别开眼。   这不容置喙的语气,他敢不从吗?!   他一瘸一拐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发现司机的位置有人,刚抬脚想进去,又被纪淮拎了出来。   程京泽差点忘了……总裁在这呢!他何德何能敢坐副驾驶?这不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他连忙低头,怯怯地往后座爬。   刚坐进去要关上门,纪淮的手就挡住了门,皱着眉,目光复杂地看他。   程京泽心中一阵腹诽:行吧,您想坐哪坐哪。   “……去哪里?”他问。   纪淮打开手机查看邮箱,似乎在忙工作。   前面开车的是助理,他笑说:“纪总要出去一趟,程先生既然脚扭了,就顺路捎你一程,你住哪里?”   “这样啊,这么晚还要忙……多谢了。”程京泽咽了咽口水,报了地址。   他低头,才发现与肖峻的通话还没挂断,赶忙把手机贴到耳朵边,打开窗户,将头探出去低声说:“你不会一直在上边看着吧?”   肖峻笑道:“阿泽,不错嘛,连摔两次,摔出艳遇?”   程京泽咬牙切齿,想吐槽几句却碍于纪淮在身边,活生生把话打碎吞回肚子,“挂了,回家再说。”   “别啊!”肖峻幸灾乐祸地打趣:“让我听听纪总的声音,这个男人太完美了,连声音都那么……”   “够了你,平时在电视没听够是吧?”程京泽哼了一声,小声说:“难道我声音不好听?”   肖峻:“去你的,少臭美,挂了。”   程京泽放下手机,把头从窗户伸回来,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纪淮淡淡瞥了他一眼。   程京泽感受到目光,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有点感冒。”   说罢又打了个喷嚏。   助理赶紧把窗户关了,从前面默默递过来一包纸,程京泽有些尴尬地接过,“谢谢啊。”   “不用。”   程京泽擦鼻子的动作一顿。他会唱歌,并且有绝对音感,对于寻常的声音也很敏感。   这个声音……越听越耳熟。   昨天晚上让他今天去公司报道,可不就是这个声音?当时打电话的人分明是人事部才对吧?   今天就成纪淮助理了?   这个升职速度实在不同凡响,令人生疑。   他盯着前座的镜子,借着角度看助理的脸。   助理五官清隽,不言苟笑,偶尔向人露出的笑容也都不过是职业假笑,这种职场精英的确是纪淮会喜欢的类型!   他咬了咬牙,心想上一世的纪淮身边可没有这样的助理,他不过晚去公司几日,就招来了这么个妖孽?   他目光往下一沉,便看见助理的裤子口袋掉出一包蓝色包装的婴儿嗝屁袋。   有一瞬间,程京泽感受到诚如上一世骨癌般的痛苦,心脏被掰成碎片,却还要装出镇静自如的神情。   此刻的他,甚至愤恨自己太了解纪淮了。   他记起来了,那天晚上给他通知他上班的号码,是纪淮办公室的专用座机号!   将近凌晨的时间,人事部经理与他在办公室会做什么?他去公司报道的第二日,人事部经理就已经换人了。   程京泽无论多少次与别人谈起纪淮,都会用“完美”二字。无论出身、长相、履历,或是对待生活、事业、家人、爱人、朋友,甚至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床伴,都可以做到完美无瑕。   这就是纪淮。   而他自己现在连床伴都算不上,这就是他所求的重活一世,像是凌迟,把他的皮肉筋骨一块块剐下来,躯干的血将流透,四肢冰凉。   纪淮似有所感,放下手机,黑白分明的瞳仁带着几分寒芒,冷淡地看向他。   程京泽别过脸,“纪总有什么事?”   纪淮的目光移向他的脚踝,声音平静:“脚怎么样?”   程京泽硬是扯出个笑来,阴阳怪调说:“劳烦纪总关心,我没事。”   “嗯。”纪淮拿起手机,继续看邮箱。   刚刚仿佛是例行公事,礼貌性的一问。   程京泽心中一股怨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干脆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纪淮找床伴关他什么事?何况,他重来这一世,就是想避开纪淮,治好骨癌,好好生活下去。没必要关心这些子虚乌有,与他毫无干系的事情。他早该习惯这些唱独角戏的小委屈,上一世的纪淮不正是一边喊他阿泽,一边和另一个阿泽出门约饭连夜不归?都是成年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谁让他偏偏贪恋纪淮的体温。比纣王还要昏庸,纪淮的嘴角一挑,他就觉得春光无限好,人间难得几回闻,比妲己还要勾人心魂。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话就是用来形容程京泽的,得到一个笑容,就想得到更多,对纪淮的一切都甘之如饴。   他掩藏着这份龌蹉不堪的爱与心意长达十年,从未与纪淮过挑明心意,甚至都不敢告诉自己最好的兄弟,只因太过可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甚至吃醋的理由立场都没有。   他捏了捏眉心,身心俱疲。   他闭上眼睛不过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但似乎还有一根神经吊着,不愿往纪淮那边倾斜。   昏昏沉沉中,他在隐约闻到那丝贪慕多年的味道,异常安神。   待他醒来时,气氛静得令人胆寒。   程京泽眼睛半阖着,眸光游离,反应到姿势不太对劲,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倚在纪淮肩上,都忘记还在车里,猛地站了起来,咚地一声,头磕出了个大包。   刚醒来本就不太清醒,被磕这么一下脑袋和耳膜嗡嗡响,硬生生扶着头缓了三四秒。   程京泽一扭身,开了车门走出去对着纪淮说:“对……对不起啊纪总,睡晕了,我…我先走了。”   纪淮沉默着看他,眉头皱成川字。   程京泽心中一紧,迅速错开眼,低下头侧身去扶栏杆,踉踉跄跄爬上楼梯,像极了逃亡。   那眼神是……厌恶?   他想起纪淮有些轻微的洁癖,或许是自己在他车厢感冒惹他厌烦了吧。   他早该习惯的,毕竟前世也是如此,喝醉酒后擦枪走火,到了床上,第二天睡醒却被仇视着。   多讽刺,他分明才是被上的那个。   矜贵的总裁命,被他靠一下肩膀都如此反应,前世和他同居的十年,想必也在忍受着厌恶。   程京泽感到一阵无力地心酸,或许是累到极致,洗澡时竟在浴缸里睡了过去,直到水温退散才把他冰醒。 第11章 惊喜   十七度的空调整夜未关,程京泽盖着薄被手脚发颤,就差把被单掀起卷到身上,意识沉浸在朦胧梦中,待到清醒时睁眼看时间,才五点三十分。   无意间垂眸,倒吸一口冷气,他差点以为自己妖精附体,自己的脚已经肿成了黄色大猪蹄子。   他给自己量了体温,不禁失笑,前几日还在吐槽富二代娇生惯养,天一变就是生病。结果自己泡了会冷水,也中招了。抬手抓了抓头发,给亮主管拨去电话。   对面大概也没料到这一大清早会有人打电话过来,接起来时有些怔神,显然是被铃声吵醒的,说话也口齿不清:“……谁啊。”   “亮主管,是我,程京泽,实习生。”   李阳亮有些起床气,愠怒道:“说事!”   程京泽打了个喷嚏,嗓音沙哑:“亮主管,我发烧了,想跟你申请一天病假。”   李阳亮皱起眉,一听这声音不像是装的,想起昨晚程京泽工作到半夜,气焰消了大半,声音柔了点,“行,记得吃药。”他挂完电话,闭上眼突然奇怪,这小子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程京泽丢了手机又躺回去赖床,再睁眼是被楼下卖包子排队的声音吵醒的。   五月的天气,临近八点,太阳已经完全出头,街上人都穿着凉爽的短袖,程京泽裹了个大棉袄下楼,惹了不少人注目。   药店女医师看见他肿成鹅卵石的脚,憋着笑给他推荐轮椅。   程京泽摘了口罩,用纸巾擦去鼻涕,莞尔:“谢谢,但是来点药酒和退烧药就行了。”   女医师看见他那张俊脸,瞳孔骤缩,挂上温婉可淑的笑容,语气都变温柔不少:“我帮你拿,这个买一送一。”   程京泽一边付款,一边接肖峻打来的电话,“喂?”   “阿泽,我遇到了点事……”   “怎么了?”程京泽把药装进袋子,一瘸一拐走出药店。   肖峻那边有些吵闹,他捂着听筒说:“我哥在A市东一街买给我开蛋糕店的铺子,我刚要找人来装修,结果这里人打起来了。”   程京泽脚步一顿,挥手招了辆计程车,“你没受伤吧?怎么打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这些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要不要报警啊?”   程京泽皱起眉,坐上车系安全带,“你先找个地方躲好,有人动刀吗?”   肖峻咬着牙说:“没动刀,就是动拳头,我现在躲在储物间里,没敢出去。”   程京泽说:“你等我,我在路上了,有人动刀就赶紧报警,要是伤得不严重就看看能不能私了,你以后要是开店,名声在外,不能惹人诟病。”   说罢,他催促司机开得再快些。   八点半是上班早高峰,沿路就没有不塞车的,程京泽等得心急如焚,随手把退烧药塞进嘴里,一边给肖峻发信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距离东一街三公里的喃凮时候,程京泽真想跳车下来狂奔,给蜗牛司机演示下A大田径冠军的速度,可惜他只能在心里唾骂肿胀的废物脚,心有余力不足。   十分钟的路硬是开了半个多钟,等程京泽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半了。   肖峻的蛋糕店一楼还没装修,虽然没看见人打架,东西的摆设已是乱成一锅粥。   程京泽到储物间里兜了三四圈也没找到肖峻的身影,只好拨通了他的电话,居然接二连三都无人接听。   他心中发紧,扶着楼梯缓慢地往二楼爬,刚走了三步,呯地一声巨响差点把他的脑瓜炸碎。   抬眸,漫天飘荡着金条细闪,有人在他头上撒了一堆蓝色花瓣,接着左右的音响嗡嗡震动,播放着生日歌。   有人从他身后走来,手里推着蛋糕车,跟着音乐在唱歌,嘴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   肖峻坐在二楼扶手上,滑到了程京泽旁边,双手从身后变出一顶生日王冠帽,戴在了程京泽的头上。   肖峻双手环抱在胸前,挑眉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程京泽怔了足有一分多钟。   他前世与纪淮同居后,从来没有人陪他过过生日,他早已忘却了自己的生日。   以至于肖峻演绎着和上一世同样的戏码,他都没能回忆起来。原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身边有这么多的朋友,他的生活是如此热闹喧腾,他的世界不是只有纪淮的。   他梦寐以求的重生,最期待享受的大概就是恣意少年肆意地玩耍与疯狂,身边有三两好友与他畅谈人生,幻想未来,偶尔喝点小酒怡情,并不需要让人痛得死去活来的爱情。   身后推着蛋糕车的少年名为董飞,穿着牛仔背带裤,上边一件淡黄色米奇老鼠t恤,染了一头黑蓝色头发,长得眉清目秀的,鼻梁上挂了一只圆框眼镜,他是程京泽的小学同桌,今年特意从C市坐高铁来A市给程京泽庆祝生日。   在程京泽头上撒花的女人名为萧乐乐,一身超短黑裙,浑身散发着性感又迷人的欧美风情,瞳仁深蓝如琉璃水晶,烫了一头褐色大波浪的长发,束着高马尾,五官被妆容修饰得更加精致有魅力。她是混血儿,小时候是程京泽的邻居,是个腐女,自从知道程京泽是个弯的,每天给他介绍对象,不过近些年消停不少,都在各自忙着学业。   程京泽眼眶一酸,“靠……”   萧乐乐眉眼弯弯看着他,手搭在腰上,语气浮夸说:“感动就直说,这蛋糕可是做了五个钟,我手都要断了。”   肖峻嫌弃推她肩膀,“可别揽功,这大部分是我在做的好吧?”   萧乐乐撇嘴,“鸡蛋还是我搅的呢。”   董飞也跟着笑,忽然视线急转,“阿泽,你不热吗,穿这么多。”   程京泽背过身打了个喷嚏,“有点烧。”   “老实交代。”肖峻眼睛微眯,打量着他,“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泡浴缸睡着了。”   “你这脚又是什么鬼?连夜去叙利亚打仗了?”萧乐乐一脸唏嘘。   闻言,肖峻和董飞朝他的脚看去,齐声高呼:“卧槽。”   “这脚没事,就是走路有点难。”程京泽说:“我吃过退烧药了。”   “那就成。”肖峻把蛋糕车推到他眼前,“快来吹蜡烛!”   董飞架着程京泽的脖子,“快许愿,祝我一夜暴富。”   萧乐乐笑道:“祝我的偶像王小绿娶我!”   “一个比一个没出息。”肖峻摆摆手,凑到程京泽旁边说:“祝我娶个器大活好温柔体贴大帅哥回家。”   “可去你的吧。”程京泽笑得直捂肚子,“你最没出息。”   说罢,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真就许了他们仨人的愿望,睁眼后吹灭了蜡烛。   萧乐乐:“许了啥?”   程京泽勾唇一笑:“祝萧乐乐一觉醒来胖十斤。”   “程京泽,你死定了!”萧乐乐掐他脖子。   程京泽五官夸张地扭到一块去,喊道:“飞飞,峻峻,有刺客,快来给朕护驾!”   董飞一脸笑嘻嘻,切了块蛋糕糊他脸上。   程京泽挣脱了萧乐乐,准备以牙还牙,蛋糕刀却被肖峻抢了去,又糊了一块蛋糕到他脸上。   萧乐乐笑得哪还有平日的女王风范,一口白牙露出来就没再收回去,程京泽坏心眼,经过她时侧身一闪。   董飞手里原本要糊程京泽的蛋糕,全都打到了萧乐乐精致的妆容上。   萧乐乐捏起拳:“董飞!我今天的妆化了一个小时!”   这场你来我往鸡飞蛋打的糊蛋糕战斗,最终收获了不少人的围观,萧乐乐识相地把店铺大门给关上,给这场幼稚的战斗画上句号。   程京泽舌头伸向唇边,舔了舔蛋糕,猛地皱眉,“靠……好咸。”   “怎么可能?”肖峻挖了块残余的蛋糕喂嘴里,表情狰狞,“谁加的盐?!”   “啊?”董飞愣了一下,“我加的半斤糖吧?”   “去你的。”程京泽把剩下的塞他嘴里,捏着他的唇瓣不让他吐出来,顽劣一笑,“是不是糖?”   董飞齁咸得味蕾失常,推了他一把,仰头痛饮一大杯雪碧,“差点被你谋杀。”   肖峻原先想过把二楼装修成服装店,还找人独家设计了不少衣服,后来觉得注册品牌太麻烦,也就无疾而终了,堆了不少衣服在二楼。   他们轮流在二楼洗了澡,挑了几身衣服穿,本来肖峻几人还想着带程京泽出去溜达几圈,但看他强打着精神病气恹恹的样,没再勉强。   萧乐乐正吹着头发,突然对着手机一声长啸,声音哪怕再高一个分贝,屋顶就要被震翻飘向宇宙了。   吓得躺在沙发的程京泽从梦中惊醒,以为贼把家给点燃了,腾地坐起来生怕屁股着火,呆滞着缓了两秒,问:“怎么了?”   萧乐乐就差没把兴奋二字刻上脑门,眼睛瞪得老大,疯狂摇着他的肩膀:“王小绿现在在晶空体育馆!空降演唱会啊!”   “空降?”程京泽像只被打掉头的苍蝇晕头转向,半点没听懂:“从天上飞下来?”   “诶,不是这意思。”萧乐乐啧了一声,解释说:“今天厦美集团旗下的品牌在晶空体育馆官宣代言人,前后打了宣传,却迟迟没有说那个神秘代言人是谁,没想到会是王小绿!我老公太有出息了!”   程京泽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所以,官宣的话,代言人会到场?”   萧乐乐拽着他起身:“对!你知道厦美集团吧?太牛了我的天!官宣后就是演唱会了!”   肖峻刚洗完澡出来,说:“你也得有票才能入场吧?”   “那必须有。”萧乐乐把手机壳拿下,取出了四张门票,嘿嘿一笑:“我听说厦美要宣代言人的时候,就订了,千分之一的概率也要赌一赌。”   董飞把吹风机丢给她,“那还不赶紧吹头发。”   萧乐乐原本还挺兴奋,走到镜子前就萎了,摸着自己光洁的脸,咬牙切齿嗔怪道:“都怪你们,我第一次见偶像是素颜,心情都不好了。”   “这怕什么。”程京泽笑说:“咱们乐姐就是天生丽质,不需要化妆好吧?”   “阿泽小嘴真甜,姐没白疼你。”萧乐乐抛去一个媚眼。 第12章 演唱会   启程前,程京泽看上去恹恹欲睡,肖峻给他脚揉的药酒散发着浓烈的异味,还给他找了件羽绒服和围巾,董飞给他备了一大保温杯的红糖水,萧乐乐给他贴了十片暖宝宝。   五月的天,程京泽包成了粽子。   就在他怀疑这样出门,会不会被警察叔叔怀疑夹带私货并拘留严查时,董飞朝他晃了晃新买的越野车钥匙。   程京泽:“好小子,后辈子靠你养我了。”   董飞打开后座车门让他进去,翻了个白眼,“呸,别仗着颜值胡作非为,老子喜欢女的。”   程京泽扑哧一笑:“你看起来很零。”   “闭嘴吧你。”肖峻敲他一大脑瓜子,“困就赶紧补觉,昨晚没睡够吧?”   程京泽接过他的抱枕,半倚在车窗,笑着喃喃:“宝贝真体贴。”   待到晶空体育馆已经是半小时后了。王小绿是选秀出道的歌星,在歌坛中沉淀多年,今年靠一首《Every day》出圈,登顶UU音乐畅销榜首,并迅速成为人气王。抢不到票的粉丝围在场馆周边举起绿色应援灯,抢到票的粉丝一个个跟中了百万大奖似的,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在检票处恭候多时了。   程京泽环顾四周,发现都是些小姑娘,忽然感觉自己的存在像老虎窝里东张西望的小猫咪,突兀而尴尬,“我说,咱这几个大老爷们,是不是……”   萧乐乐拍他肩,“嗐,不尴尬,小绿也有男友粉的!”   “……”程京泽反正没看到。   进场时还未开幕,萧乐乐买的是第一排中央的座位,听说一张花了四位数,程京泽在心底替她狠狠地心疼了一把,感叹穷人追不起星了。   肖峻把背包的小吃拿出来分,然后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的动作顿住,微眯起眼迟疑了半晌。   他忽然瞪大眼,“是你!”   旁边的人一怔,“我?”   程京泽闻声瞟了过去,与青年对视。   青年一身都是黑花太子家的衣服,这是个独家设计师制定,限量发售的高级品牌,很少有人能hold得住这个牌子,乍一看是十分朴素的T恤长裤,被他穿在身却显得不羁落拓三分。   青年正是苏玉。   “真巧。”程京泽微微一笑,心中对衣品好的人有几分好感,但看进青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让他无端感到恐惧。   那眼神……仿佛捕猎者。   “学长好。”苏玉颔首,回以一笑。   他也在打量着程京泽,即便被厚实的外套裹得严实,脸上有病态的苍白,鼻尖微红,碎发把光洁的额头遮住,掩去了英气,也能看出美。   这种美丽是带有蛊惑性的,引人犯罪的美。   肖峻总感觉他眼神不大对味,但还是跟程京泽换了位置。   程京泽挑眉,“你不问我为什么穿这么多?”   “发烧了?”苏玉的手就要贴上他的额头,程京泽不自觉往后避了避,他笑:“看来是了。”   “你上次说,我是你学长?”程京泽想了想,“是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呀?我好像听导师提起过你。”   “对。”苏玉一笑,“学长喜欢王小绿?”   “不是,我陪发小来的。”程京泽下巴扬了扬萧乐乐的方向,“你喜欢王小绿?”   苏玉不置可否,轻笑一声算是揭过了话题,眼神却仍直勾勾看着他,而后缓慢揭开矿泉水盖子,对着他的脸饮了一口。   程京泽之前如果是怀疑,那现在就是肯定了。   GAY之间总是有个默契的雷达,见到同类就开始嗡嗡作响,程京泽敢肯定这个人是GAY。   并且是想和自己干一炮的GAY。   这种预感不是过分自信,而是经验与直觉推理的结论。他在大学生活中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取向,自然接触过形形色色向他投来橄榄枝诱惑的人,而前世的他大学时完全是个纯情Boy,心中只想找真爱,对一夜床情没兴趣。   苏玉这种条件的美男,形象、气质和审美,老实说对他有几分诱惑力,但在遇见苏玉前认识了纪淮,对比下就黯淡了不少。   程京泽礼貌地笑了一下,侧过首不再看他,打开保温杯抿一口红糖水。   衣品好可以当朋友,炮友就算了。   场上灯一亮,台下瞬时哗然,程京泽感叹自己的耳膜坚强,否则撑不到晚年,他就要聋了。   萧乐乐全力演绎了一个追星女孩的潜力,那瘦胳膊的臂力比健身房八块腹肌的教练还要惊人,两根绿色应援棒在她手里变成了绿色幻影,嗓音像极了深夜悬崖百狼齐嚎,颇有撕破天际的架势。   在主持人道完一堆废话开场白后,迎来了今天的主人公。   王小绿……的老板。   厦美集团总裁,纪淮。   金融圈万万没料到,二零二三年会横空出世一群把总裁当成明星追捧的粉丝。   萧乐乐掐着董飞的肩膀,“啊啊啊啊啊啊救命!纪总又在用颜值杀人了!”   董飞:“……你不是喜欢王小绿?”   萧乐乐:“颜值即正义,正义者皆追捧。”   程京泽已经石化,愣住。   不是说厦美集团旗下品牌官宣代言人?怎么总裁也来了?上一世有这一出吗?!   纪淮刚拿起话筒,忽然瞥到了什么,动作一滞。   主持人咳了一声,忙不迭笑着打圆场:“看来纪总也对今天的阵仗十分惊喜呀,没想到来了这么多粉丝朋友。”   程京泽别过脸,起身想走。   肖峻连忙拉住他的衣摆,场上声音太阗嚣,他伏在程京泽肩上问:“你要上厕所?”   “啊,算是。”   “什么算不算?不能去。”肖峻把他拉回座位,“你没看票上写的吗?中途不可离场。”   “是吗?”程京泽木讷地看了眼票根,“那我先走了。”   苏玉道:“学长是害怕吗?”   程京泽肩膀一僵,回过头看他,“我怕什么?”   苏玉坦然说:“我也不知道,但看学长的反应,像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   “没什么好怕的。”程京泽咬着后槽牙。   苏玉睨了他一眼,“抱歉,我是学心理学的,一不小心就会解读别人,冒犯了。”   “不冒犯。”程京泽冷着脸。   肖峻总是替别人尴尬,接过被冷落的苏玉的话,扯出个笑:“他大姨妈来了,别管他。你自己来的吗?”   “对。”   ……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小绿迟迟没有出场,纪淮在上边与主持人叽里呱啦说一堆,引得台下人笑得前仰后翻。   程京泽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块木头竟有幽默细胞?   这一次他是真内急了,许是红糖水喝多了,加上退烧药带来的困倦,憋不了太久,他就起身走了。   萧乐乐已经被纪淮的颜值迷得神魂颠倒,清醒的董飞被她拽着挥应援棒。   肖峻问他用不用一起去,程京泽笑他真把自己当儿子了,肖峻就不理他了。   程京泽:“我在外场休息厅等你们,这里面空调也挺冷的,还睡不着。”   肖峻摆摆手:“滚。”   外场有不少戴墨镜,穿西装的工作人员,程京泽顶着一群人看怪物的眼神,疾步冲进了厕所。   谁的五月,戴围巾穿羽绒服手捧个大保温杯,走路像个二百五散发着奇异的怪味,踉踉跄跄扶着墙。   程京泽解决完内急,用凉水冲了把脸,掀开自己的裤脚,给自己的猪蹄又上了一遍药酒。   社会性死亡与截肢,当然是前者。   休息厅人很少,是两个偷懒的保安,见到他来就走了,程京泽心道清静。   可这清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刚闭上眼准备养养神,就听见走路时皮鞋哒哒的声音,按响打火机的声音,窸窸窣窣脱外套的声音。   他一开始没放心上,直到外套盖在自己身上。   猛然睁眼。   苏玉说的不错。他怕,甚至怕极了。   男人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浓密的眼睫垂下,剪水双眸深邃沉寂,犹如一潭千年死水,不由令人颤栗,鼻梁挺直,刀削般精致的五官。   只需一眼,就能让人疯狂沉沦,至死不休。   程京泽的前世花了很长的时间,思考过他对纪淮的一见钟情是不是因为这张脸。死的前几天他才得出结论,其实真正心动的点在于纪淮良好的修养、高贵的品格、冷艳的气质,即便他生了一张平凡的面貌,光凭他的温柔风情就能让他永生痴醉。再者,他还有不凡的出身、阅历、眼见、财力、权力与智慧,他能在商场游刃有余,凭借的是他高超的手腕,并不是那张脸,多少女人爱慕他认真工作时的模样。   他呆愣了足有半分多钟,回过神时,纪淮已经掐了手中的烟,让工作人员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冷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程京泽接过,盯着水杯的雾气氤氲,许是发烧把胆量也烧了起来,或是心知肚明对方对男人的厌恶,他居然没有站起来打招呼,神情淡漠,道:“和朋友来的。”   “……”   纪淮看着他的发顶,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把一塑料袋撂下,走了。   程京泽盯着袋子中的药发怔,很快反应过来,前几日纪淮也生病了,估计是带在身上吃不完的药,顺手给他罢了。   他把男人的外套丢在一旁,挪了个位置继续打盹。   这个人,对谁都是一样。   不给个痛快,叫人恨不起来。   助理在门外恭候已久,见纪淮出来,连忙汇报工作:“纪总,王总那边跟你约过吃饭,有事要谈,要迟到了!”   纪淮颔首,走出体育馆,在众多粉丝与媒体的闪光灯下走进副驾驶。   “姚瞿,派人盯着程京泽。”   助理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那个美工部的实习生?”   纪淮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有问题?”   姚瞿哆嗦了一下,系好安全带,擦去额角的冷汗,“没问题,不过……他有什么问题?工作还是……?”   “都盯着。”纪淮捏了捏眉心,看向窗外,目光怅惘。   “行。”姚瞿启动车子。   他知道纪总的内幕,但这仅仅只限于生活的零星半点,却从没料到纪总的私生活与一个小实习生有关。   纪总的病……与程京泽有关系吗?   他晃了晃脑袋,没再接着想下去,认真开车。 第13章 臭男人   程京泽没等到演出结束,给肖峻他们几人发信息说先一步打计程车回家了。   发烧的身体实在受不住,回到家直接躺了一整天。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闷出一身汗,烧也退了下去。他起床洗了个澡,开始捯饬起自己脸上的皮肤。   前世他可珍贵着自己的脸,大学生期间的护肤品几乎摆满了一整个桌子,肖峻刚开始还调侃他比女孩子还要爱美,结果他自己也真香地护起了肤。   洗漱护肤完就撸起袖子开始画稿,顺便和骨癌科医生约了周末做手术,现在算起来,老家那栋房子卖了五十八万,加上肖峻借他的五万,还有自己的那点微薄凄凉的存款,应该足够手术费以及康复中要吃的药。   八点的时候,拉开了窗帘,日光洒进屋子,美好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职场新人的工作依旧繁琐,但在另一方面是充实的,程京泽偶尔会很喜欢忙碌起来的感觉,能够将不少烦躁的想法抛却脑后。   李阳亮一开始并不太看好这一批新人,没想到在程京泽的身上看不到属于青年的青涩与浮躁,待人处事有温吞,却又是圆滑的,对于每一个前辈的喜欢都拿捏得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厦美集团多少年了呢。   他朝程京泽招了招手,“过来。”   程京泽瞥过去一眼,把刚买来的咖啡放到前辈的桌子上,不紧不慢走到他的工位上。   “亮主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他看向李阳亮手中的文件,“需要复印吗?”   “不用。”李阳亮微微一笑,拉了把椅子过来示意他坐下,“咱们公司和衡南集团的合作你知道吧?”   程京泽楞了一瞬,有些讶然,“亮主管不会是要我去商谈吧?”   “想的挺美。”亮主管把文件递给他,“做好了发我邮箱看看。”   程京泽看了一眼,上面居然是此次的合作内容,美工部需要按照合作内容制定一张广告海报用以宣传。   没想到亮主管居然晾着那么多的前辈,把这么大的任务交给他。   上一世的他没这么殷勤,自然也没有得到亮主管的赏识,是在实习通过之后才慢慢接手任务,心中不由得对亮主管生出感激。   今日同事前辈们知道他脚上有伤,倒是没怎么为难他去干体力活,只是经常会把一沓文档甩给他要复印。   到了傍晚,他的盒饭完全放凉了也没动口,专心致志地做着海报,直到旁边的前辈临走前提醒了他一句,才知道天已经黑了。   程京泽的习惯是一次性画完一张稿,分两次的话灵感就会退散,于是也没去管时间,犹自埋头苦干。   楼上突然传来程序员诡异的狼嚎。   下一秒,程京泽也加入了狼群嚎叫队伍。   谁都没想到,H国最大的运营公司厦美集团,居然也会发生断电这种奇葩事。   幸运的是绘画文档每十五秒自动保存一次,文件丢不了。   不幸的是美工部在五十八层,不能乘坐电梯只能爬楼梯下去。   此刻的程京泽心中,有一万只蚂蚁被热水蒸沸腾正在嗷嗷大叫。   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三十分,整栋楼几乎没什么人,公司员工群的总经理解释,是前几日下雨导致A市电路局的总站损坏,目前正在修缮之中,启动发动机的人员已经下班,今夜不会恢复供电。   程京泽有些绝望,把工位上的盒饭收拾完丢进垃圾桶,准备打响一场轰轰烈烈的爬楼梯战斗。   楼道里,几个程序员的表情已经是生无可恋了,勾肩搭背地闲聊等会去哪个按摩店足疗。   程京泽从他们后面出现,几人纷纷朝他望去,表情好了不少,为首那人有点谢顶的征兆,吹着口哨笑道:“兄弟,同病相怜啊。”   程京泽尴尬的点头。   男人却不想放过他,颇有几分未同甘但共苦的喜感,“你哪个部门的啊?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实习生,美工部。”   男人点了点头,“啊,怪不得没见过你,不过现在实习生都加班这么晚的吗?刘经理也太不是人了吧。”   楼梯后走来几个人,走在前面大腹便便的男人把烟掐掉,“你说什么?”   “怎么说曹*曹*到呢。”男人笑了,“你们部门实习生加班到半夜了,不关心关心?”   程京泽回过头,却是直接略过了刘经理,看向后面的两个人,走在中间的是纪淮的助理。   最后面的男人嘴边叼着根烟,缕缕灰烟在楼道里缭绕,正低头挽着袖子,冷白的腕骨戴着一枚银边手表,即便没有抬头,却能让人有清冽强烈的压迫感。   似乎感受到目光,倏尔抬起头来,黑曜石的眸若漆星,神情慵懒,随手把烟掐灭了。   刘经理看向程京泽,神情关切,“怎么回事?你是哪个组的?”   程京泽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摇头,“不是不是,今晚是我自己主动加的班,亮主管对我们都很好。”   刘经理笑时眼角挤出了褶皱,”有上进心是不错的,但切记不要勉强自己。”   纪淮的助理姚瞿,朝在场的人微微一笑,说:“忙到这么晚,应该饿了,一块去吃个夜宵吧。”   ”哟呼!“几个程序员一阵欢呼,笑道:“老刘请客?”   刘经理挑眉:“哪能啊?纪总在的话我哪敢做东,当然是纪总请客。”   楼道里黑不溜秋,纪淮一直没出声,几人这才将手机的手电筒往后照,怔了怔,笑不出来。   全公司上下没人敢招惹的就是这位总裁大人了,说不准一不小心就要被炒个鱿鱼,甚至连跟他开会的高层都有些胆怯。   纪淮虽然话少,但眼神总能杀人于无形,除了谈合作的时候,没人见他跟谁开过玩笑,跟面瘫似的,幸好有这超高颜值撑着,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将他视为索命的阎王爷。   几人的语气有些局促:“……纪总好。”   纪淮微微颔首,眼神却落在程京泽的身上。   程京泽立马低下头,嗫嚅说:“那个…我就不去了,太晚了,怕打不到车回家,住得离公司有点远。”   “啊?”刘经理皱起眉,“那好吧,你回去注意安全。”   纪淮往下走了两步台阶,距离程京泽仅是咫尺之遥,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不去?”   “……“程京泽咽了咽口水,“纪总希望我去?”   男人幽黑的眸盛着复杂的情绪,身上弥漫的细微的烟草味,惹得人头脑昏沉,薄唇轻启:“随你。”   刘经理细细打量着程京泽的脸,忽然笑道:“原来阳亮说的是殷勤小伙子是你啊,他是不是把衡南集团的合作告诉你了?”   程京泽也不太确定,挠了挠头,“应该……是?”   “怪不得,上周给我送双糖美式的也是你吧?”刘经理嘿嘿一笑:“这年头居然有人跟我一样喜欢喝双糖的。不行,夜宵得跟伯乐吃才带劲,等会坐我的车,送你回去,走吧。”   程京泽上一世就是因为给刘经理买了不加糖美式被骂的狗血淋头,能不长教训吗?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工作犯困,他从来不喝咖啡,平时只喝奶茶或者美式,但至少知道美式加糖就是黑暗料理。   他扯了扯嘴角,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否则就显得刻意了,只好应下了。   程京泽的脚已经消肿了,但还没有完全好,正常速度走路还是没有问题的,纪淮走在他身后看手机,几个程序员乐呵呵地走在最后边,刘经理、姚瞿和其中一人聊得正欢。   程京泽忽然记起了什么。   纪淮似乎有点……怕黑来着?   程京泽狡黠一笑,被厌也好,恶也罢,能看到堂堂总裁害怕的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再说,现在纪淮还不认识他,身边也有了新的床伴,逗他两下,不吃亏吧?   程京泽是个怂人,就算挑衅也不敢明目张胆,”纪总,怎么加班这么晚啊。“   纪淮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有事?”   程京泽停下脚步,“你走前面吧,我怕黑。”   男人的剑眉一皱,似乎在辨认这句话的真假,神情谈不上好看。   手电筒微薄的电光,只能照亮前方几层阶梯,程京泽耸耸肩:“纪总也怕黑的话就算了,我没事的。”   纪淮的眸光一沉,径直走在了前面。   程京泽不禁失笑,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男人还是一样的要强,容不得他人说一个不字。   纪淮走得很慢,始终和程京泽保持一个台阶的距离,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完全看不出这个人此刻正在害怕着什么。   “原来纪总不怕啊。”程京泽想逗他,在男人身上看到这种反差感,在他这里就像是要命的恶趣味,前世两人也有过不少甜蜜的回忆,甜的不多不少,偶尔的酸苦只要回忆起一丝甜蜜,那便是能冲刷一天的不愉快。   程京泽会在和他上床的时候,突然抬手关灯,惹得纪淮呼吸变得沉重,等他够到台灯,就会发狠的冲撞自己,像是惩罚,一次两次不够,非要叫他长记性,后来程京泽就不敢开这个玩笑了。   还有一次家里停电了。程京泽去了医院复检骨癌,只有纪淮自己在家。等他回去的时候,居然发现纪淮靠在车子里睡着了。他憋了挺久的笑,不知道纪淮有没有发现?总之那天晚上程京泽缠着纪淮做些睡前运动,无一例外被拒绝了。因为停电,闷热的夏日,纪淮搂着程京泽睡了一夜,两人都汗如雨下,却无人松手。   另一方面,程京泽也很享受这种时刻,能让这个靡坚不摧的男人依靠着自己。   他知道纪淮的所有软肋。   走了将近十楼,程京泽看到他肩膀有些发颤,没再逗他,和他同走一个台阶,装模作样地说:“纪总,衡南集团既然要跟我们公司合作了,那到时候里面的艺人会来我们公司吗?”   纪淮侧眸看了他一眼,“不会。”   “这样啊,我还以为有机会见到大明星了。”程京泽撇撇嘴,开始没话找话,“王小绿好像也是衡南集团的呢。”   “你管他做什么?”纪淮的声音透着寒意,“管好你自己。”   “……哦。”程京泽在心中哼了一声,早知道就一直让他走在前面,不搭理他了,这个无情的男人。可恶。   后方的手电筒照耀前方人,长而斜的影子错位交织在一起,一高一矮,像正在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交颈接吻。   程京泽倾斜了身子,把自己的影子和他拉开。   心中腹诽:臭男人,离我远点。 第14章 吃夜宵   五十八层楼爬了二十来分钟,公司大门是电动控制,只能从后门出去,好在后门离停车场更近一些。   姚瞿在网上预订了餐位,随口一问:“程先生,你刚刚说没开车来?”   程京泽局促地搓搓手,“不知道餐厅定在哪?”   刘经理把车倒出车位,坐在驾驶室朝他挥手,“欸,小程。过来,我载你过去。”   纪淮拉开了车门没进去,看着程京泽。   程京泽犹豫了零点一秒,进了纪淮的车。   刘经理把车开和他并行,打趣笑说:“小程这是傍上总裁了,经理的车都不上了。”   程京泽按下车窗,探头说:”经理可别笑我了,我哪敢拒绝纪总的心意。“   “你可以下车。”纪淮道。   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前一秒体贴知微地帮你打开车门,后一秒就能面无表情地赶你下车。   这忽冷忽热的频率比得上飞机螺旋桨。   程京泽牵动嘴角,揩去额角的薄汗,“我就是开个玩笑…哈哈…”   车厢一阵寂静,程京泽仿佛能看到几只乌鸦飞过头顶,叫了两声。   骨癌还没治好,尴尬癌就要犯了。   好在餐厅离得不远,姚瞿的车速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程京泽刚下车,肖峻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纪淮扫了一眼他的来电信息,眸光变得暗沉,周身的气压都变得紧迫。   程京泽连忙接了起来,往前走两步避开男人,“什么事快说。”   “阿泽,你怎么不在家?”肖峻摁着门铃,叹气说:“我被我哥停生活费了,连家都回不去了,快收留我。”   “啥?怎么了?”程京泽微楞,“密码是八个八,我今晚晚点回去,你先睡吧。”   “好的爱死你。”肖峻那边滴地一声,门开了,“我的事说来话长,你还没下班啊?”   “和同事出来吃点夜宵。”程京泽回忆着上一世的事,弱弱地问:“你出柜了?”   “等你回来再说吧。”肖峻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跟你说个事,别跟纪淮走得太近,他现在招惹上麻烦了。”   “什么鬼?”程京泽完全摸不着头脑。   “总之,别跟他走得太近就是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这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知道可不可信。”   “你这是在吊我胃口。”程京泽翻了个白眼,“再说人家是总裁,我只是个小实习生,八竿子打不着,你担心什么。”   肖峻:“每次提到他你就变脸,估计鸡鸭牛都能知道你的心。”   “……人家明明跟我风马牛不相及。”   “够了,别狡辩。”   肖峻撂下行李箱,瘫靠在沙发上,“虽然不知道你俩怎么搞上的,但看他面相就知道是个薄情人,真心在他那里廉价无比,世间美男比比皆是。   你要是不喜欢他,跟他玩一玩倒是不亏,谁让你心怀不轨,肯定玩不过他那种段位的。   只是不知道那张脸下面的……有多大。”   程京泽恍然失笑,“得了吧你,什么时候还搞起副业给人面相了,一天天就会说黄段子口嗨,见到帅哥脖子缩得跟鹌鹑似的。”   肖峻:“滚。”   程京泽笑着挂断电话。   一转头,他就展现了笑容瞬僵法则。   所有人居然都站在他身后,等他一块进餐厅,一个个挂上了八卦的笑容。   刘经理笑说:“原来小程家有娇妻,怪不得急着回去呢。”   身旁的程序员跟着附和,“可不是嘛,娇妻吃醋吃到咱们纪总头上来了。”   纪淮神情淡然,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餐厅。   程京泽连忙解释:“不是,都误会了,那是我朋友。”   “行了,现在同性恋都合法了,没必要遮遮掩掩。”刘经理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谁家兄弟大半夜不睡觉,跑上门的?”   “……”程京泽干脆就不解释了。   看了眼纪淮的背影,想起了肖峻刚刚说的话。   ——玩一玩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程京泽的心态在一瞬间,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由原本小心翼翼的暗恋,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调情。   是的,调情。   实际上,程京泽对纪淮的感觉至今是模糊的,重生而来他本就想与纪淮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去遇见更美好的人,享受上一世没能享受的快乐。   既然目前没有更好的人,那么……就和纪淮玩一玩?   当然,玩家的前提是不动情。   对于程京泽而言,这是一场必胜局。   他在感情对弈中的演技,完全能与奥斯卡影帝媲美。   餐桌上,程京泽主动坐到了纪淮身边。   男人身上除去烟草味,还有一丝隐蔽迷人的香蕴,能蛊人心神的幽宁。   姚瞿考虑到可能有人不吃辣,所以直接点了一个鸳鸯锅。   深夜的火锅店更是热闹,程京泽有些闷热,扯了扯领口透气。   被辣红了薄唇,粉嫩的舌尖舔舐沾在下唇的红油,润上一层明亮,像极一颗亟待采撷,晶莹剔透的果实。   男人余光瞥过他,呼吸变得沉重。   沿着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饮着橙汁,喉结上下滚动,下边是一对白皙分明的锁骨。   无形中的魅惑,最是致命。   程序员小张见他爱吃牛肉丸,用汤匙舀了四颗,放在他的碗里。   “谢谢。”程京泽朝对方莞尔一笑。   小张的耳尖一下就烧了,“你有对象,可别这样看着我,不然我可要误会了。”   “啊?”程京泽看他表情就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   “没事。”小张淡笑,说得十分坦荡:“在座的大多都是男女皆可,但我只喜欢男的,就喜欢你这类型。”   “那…承蒙厚爱?”程京泽塞了颗丸子进嘴里。   刘经理抬杯撞了小张的酒杯,笑骂道:“老子有老婆,胡诌谁男女皆可。”   “自作多情,谁说你了。”小张斜他一眼。   他说的是纪淮和身边的同事,虽然纪淮没开诚布公说过对象,但他的绯闻可有不少,形形色色的美男美女,从来没停过,据说还有个未婚夫。   程京泽装做什么也没听到,嚼着丸子,把碎发撩到耳后。   他一旦撩起碎发就成熟不少,走出去说是新出道的人气爱豆都不为过,立如芝兰玉树,有着一双优雅贵气的丹凤眼,万般风韵悉数堆积在这眸光游离之间,这里的屋顶吊坠灯呈暖黄色,将他的风流神韵倒影地淋漓尽致。   纪淮忽然放下筷子,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回来时脸色跟抽象画似的。   程京泽勾了勾唇,就知道男人禁不起撩拨。   上一世他在纪淮家里穿围裙,这男人一看到他眼睛就暗了下来,扒了他的裤子非要玩什么情趣。   虽然情趣这个词和纪淮非常不搭,但不可否认,纪淮的XP都十分有趣,喜欢把他双手绑起来,或者捏着他不让释放,偶然穿一件女仆装,扑上来的样子就跟饿狼似的,没搞个三四次不会放过他。   不知为何,还特别摩挲着摸程京泽那对漂亮的锁骨,要是被他盯上一两秒锁骨,指不定就要开始一轮新的征伐。   “纪总,喝多了吗?”程京泽勾唇一笑,“耳朵怎么有点红?”   “没喝酒。”纪淮难得笑了一声,但表情还是那么冷酷,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猫咪,玩味十足。   居然敢跟他玩勾引?   在场的都吃得差不多了,刘经理擦了擦嘴,拎起钥匙站起来,“小程有驾照吗?我喝酒了,没有的话叫代驾吧,我送你。”   “有是有,不过还是直接叫代驾吧,不然等我回去,经理也开不了车。”程京泽道。   刘经理咧嘴一笑,“看我这脑子,一喝酒就晕头转向。”   程京泽低头在手机上面叫代驾,一只大手摁下了他的手机。   ”不用叫。“男人的嗓音低沉有力,“姚瞿和我都没喝酒,姚瞿送刘经理回去就行。”   “纪总。”程京泽感受到他指尖温热,挑起眉梢,“我呢?”   纪淮看向他,缓慢地移开手,“我送你。”   程京泽转着眼珠子,笑说:“这不合适吧?”   ”你就偷着乐吧。“小张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这么晚了,网约车都难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辛苦纪总了?”   “不辛苦。”纪淮从姚瞿手中接过车钥匙。   姚瞿的神情却有些怪异,似乎欲言又止,“纪总,你……”   纪淮看他一眼,姚瞿就闭上嘴了。   程京泽看着男人的背影,悄然勾起唇角。   拿捏男人的欲望,轻而易举。   他脑中开始思考哪个酒店的服务与设施更好一些,毕竟这是今世的第一次,难免有些隐秘的兴奋。   程京泽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   快到车前时,他状似无意解释说:“纪总,刚刚的事你别误会,那个通话的是我朋友,他被家人赶出来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不是我对象,他没有说你的不是。”   纪淮回眸瞥了他一眼,脸色缓和不少,声调倒无起伏:“上车。”   程京泽坐上副驾驶,目光好奇地打量车里的装饰,一旦卸去刻意掩饰的情,就会变得无所畏忌。   两人虽然同居了十年,都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但程京泽很少坐纪淮的车,一是怕人诟病,二是自己心虚,觉得床伴的身份不太体面。   而现在他已经想开了。   人生如游戏,死了大不了投胎,重点是要尽兴玩乐才是。   上床不过是男人的正常生理需求,这没什么可掩藏的。   只要不动心。   把爱意自行朦胧不去窥视,就能潇洒抽身。   车驶了有一段路,程京泽忽然轻声笑了两下,妖娆声调中数不尽的蛊惑:“纪总,车里是不是有点热。” 第15章 要坏掉了   前方正是红灯,纪淮侧首看向他,声音冰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程京泽看着手机,漫不经心说:“只是怕现在回去,我朋友睡着了,吵到他就不好了。”   红灯跳到了绿灯,纪淮却迟迟没有启动车子,看向青年的眸光中带着寒芒,“所以呢?”   程京泽像是热了,捏着衣摆扇了扇风。   后面车子开始按喇叭,催促前方的车子。   纪淮盯着青年露出了一截小腹,浓密的眼睫将那汹涌的眸光掩饰,喉结上下动了动。   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青年的眼梢被热气蒸红了些许,一双丹凤眸中包裹着野蛮肆意的撩拨。怕是唐僧看到这副活色生香的景象,都要两眼发直,垂涎三尺。   如果说纪淮是远望不可亵渎的美男,那么程京泽一旦撩开额前碎发,长相就是迷离于春香旖旎,要是放在古代,各代诗人那赠美人诗赋又岂止几千首?媚而不俗,竟不显女气。   那双含情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薄唇翕动。   轻声说:“爱。”   一个如此简单字眼被他说得勾人心弦。   掩藏经年的心意,换了一种让人误解的方式吐出来。   纪淮蹙眉,脸色微沉,“你在说什么?”   “回答你的问题。”   程京泽轻笑了一声,别过头,看向车窗外的天穹星辰,“纪总若是没有兴致,不必勉强。”   “程京泽!”   纪淮伸手扳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程京泽挑起眉梢。   在路口站岗的辅警过来敲车窗,纪淮深深地看了程京泽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男人的皮鞋踩下油门,周身都泛着肃杀之气。   程京泽捏紧了安全带,直视前方。   车子犹如脱弦的箭矢般飞出去,俨然超速。   男人镇定的转动方向盘,避开每一辆挡在前方的车子,势头凶险,直叫人头皮发麻。   几乎是流星陨落的速度。   车子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前猛然急刹车,把看门的保安吓得一阵哆嗦。   纪淮摁住青年要解开安全带的动作。   程京泽从他幽深的眸光中解读出一种火气。   怎么?送上门的羔羊不敢要?   “纪总是什么意思?”   男人呼吸变得沉重,似乎极力想从他轻佻的语气中看出端倪。   他的大手捏住青年的下巴,像是在下一道圣旨,“你确定?”   程京泽蹙起眉,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感受到他清醇的鼻息。   默了三秒。   青年闭上眼,长而疏的睫毛轻轻翕动,蜻蜓点水般贴上男人微凉的薄唇。   末了,缓慢地掀开眼皮。   勾唇一笑,咬住了下唇,似乎在回味。   清亮的眸光中赤裸裸倒映着“撞碎我”三个大字。   男人喉结滚动,坐回主驾驶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去,关门时一声巨响。   他绕到副驾驶打开了程京泽的车门,眼神幽暗地看着他,内里掩藏着深不见底的失望与仇恨。   程京泽不去看他的眼睛,径直走下车,“谢谢。”   纪淮意味不明的冷笑,听上去令人胆寒。   程京泽余光瞟了他一眼,心中奇怪。   上一世纪淮很少发火,为何现在一见到他满腹气焰?   寻思着自己也没干嘛吧?   这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在外,何况取向都是弯成直角,不发生什么反倒有些奇怪了。   想法很渣。   但今晚却是对方先提出要送他回去的。   他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小GAY都会犯的错。无形撩拨了两下……谁知道男人这么不经撩拨?   程京泽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男人在前台迅速订好了一间豪华双人床,将房卡递给他。   程京泽不明白双人床的意思,但隐隐约约能预料到,自己今夜将受到如何灾难性的惩罚。   乘坐电梯直到房间,二人之间都保持着相对默契的沉默,却无人觉得尴尬。   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被堵住,呼吸不太畅快。   “滴”地一声,程京泽打开了房门,将房卡插入电闸,灯光全亮。   青年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地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掌捏住,举过头顶。   程京泽的后背凶狠地撞上房门,明日想必是会淤青,痛得他眉头紧蹙。   男人的唇堵了上来。   ……   双方皆各怀心事,像是在发泄着无尽的愤怒与恨意。   青年在一次次沉沉浮浮中将失望的心酸藏进不知名的孤岛,那里没有钥匙,往后,很难有人能再打开属于他的心门。   男人看着他神韵游离,双眼冒着星火。   这种时候,还想着别人吗?   纪淮的眼神变得阴森可怖,比毒蛇猛兽还要惊心动魄。   天欲破晓之时,征伐才告捷。   ……   程京泽清醒时,感官未能觉醒。   嗓子已经不能出声了。   男人早已离开,没留下半点余温。   程京泽翻来覆去,手伸向床底捡到了手机。   有些怅然。   亮主管在公司群里艾特他注意休息,看来纪淮是给他批过假了。   十几条肖峻的未读短信和电话。   程京泽揉揉太阳穴,回复他没事。   紧接着肖峻的电话就轰炸了过来,他直接挂断了。   现在接电话怕是会像个哑巴一样咿咿吖吖叫。   他忍着后边那处不可言说的酸痛,锤了捶腰,进浴室洗了个澡。   不出意外的,漂亮的锁骨处布满了红印。   程京泽失笑。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纪淮对他的锁骨究竟有什么异样的执念,每次都是如此。   程京泽在心中默默给轰轰烈烈的这一晚,定了个名字——断情炮。   听上去很是矫情肉麻,但确实如此。   他感到轻松不少,似乎能慢慢释怀了。   昨夜的衣服被撕成碎片,床头柜上放了一身新衣裳,价格不菲。   等他打车回到家,已是黄昏薄暮。   肖峻最近原耽小说看的有点多,一觉醒来发现程京泽还没回来,差点以为他以为爱上渣攻,被什么横空出现的白莲花劫持了。   就差去庙里上香祈祷,拨打妖妖灵。   “瞧你这黑眼圈。”程京泽声音嘶哑地笑他,“你真的适合当人妻。”   肖峻眼睛一眯,”阿泽,你这嗓子,不会吧……“   ”试过了,十八厘米少不了。“程京泽客观冷静评价,“……还很持久。”   肖峻推了他一把,“疯了吧你,居然这么轻易交付第一次。”   “老子现在不是纯情少男了。”程京泽噗嗤一笑,“别羡慕我。”   “我羡慕个der。”肖峻翻白眼。   他是越来越读不懂这个好哥们了。   “你呢,你是什么事?”程京泽看了眼他搬来的行李,“怎么会被驱逐家门?”   “靠,这个我真的挺委屈。”肖峻坐下了,垂头丧气,“我昨晚看我爸妈心情不错,视频聊天的时候随口一提同性的事,你猜怎么着?”   程京泽:“难不成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了?”   “是的。”肖峻瘪瘪嘴,“他们说你是个穷鬼,还是个有癌症的,要是领证了我指不定要守寡。   然后我哥就出来现身说法,说我借钱给你治病,我爸妈气得骂人。我哥就停了我的生活费,要我跟你彻底断了。“   程京泽听得目瞪口呆:“什么鬼,你没张嘴啊?倒是解释啊。”   “问题是没人给我解释的机会啊,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房东连夜收了我的房子。”   肖峻手托着下巴,“不过不解释也好,要是以后我真爱是个穷鬼,那还是得经历一回,得给我爸妈看到我的决心。”   程京泽无语凝噎,“随便你。”   他换了睡衣躺下刷手机,“你昨晚说纪淮怎么了?他招惹什么了?”   “他在和央美集团打官司,具体情况不知道,我也是偶然听我哥说的。”   肖峻说:“咱们H国也就央美能勉强和厦美对抗了,这场官司输的人,指定免不了牢狱之灾,判几年都不知道。”   程京泽百思不得其解,“他没事去招惹央美做什么?”   “鬼知道呢。”肖峻摇摇头,“可惜了,器大活好的家伙。”   “有什么可惜的。”程京泽看向他,“这不一定会输吧?”   “NONONO。”肖峻摇摇手指头,“央美这次请到的辩护律师,听说来头不小,胜诉率极高,多少人花重金请他出庭都请不出来,我看这次真挺悬。”   程京泽没放在心上,上一世没发生的事,这一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转折。 第16章 再过来就强吻   厦美集团顶层,高级会议室。   在场者皆是大股东,一个个面色阴郁。   为首的男人看着手中的文档,抿了抿唇,道:“纪总,我提议,此次风波不需要理会,毕竟尚未对我们集团造成不良影响,过度关注此事,只会让事情发酵地更加严峻。“   纪淮双手交叉抵在下巴,默了两秒,看向李胥,挑眉:“你觉得呢?”   李胥怔了一瞬,不明白为何突然间被点名,咽下口水,“我……支持。”   纪淮颔首,看向门外,“姚瞿。”   姚瞿开门进来,手中拿着一沓文件,给每个股东分发一张,微微一笑:“即日起,李胥被革除股东大会。”   李胥眉毛一横,怒之拍案而起,“纪总,你这么做不好吧?”   纪淮看都不看他一眼,走了。   姚瞿说:“你涉嫌财务造假,私吞税款,挪用公款,A市公安局现已立案调查。同时,按照公司员工守则,严重乱纪者当以革除职务,并收回股权,据调查资料显示,你暗中与央美集团勾结,妄图栽赃陷害我司,律师函已经放在李先生的桌上,注意查收。”   说罢,也不顾会议上一群人的唏嘘,扭身走了。   男人回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闹钟响了起来,拉开抽屉,轻车熟路地将药倒进嘴里。   姚瞿给他递来一杯水,观察着他的神色,“纪总昨晚没出意外吧?”   “没有。”纪淮将苦涩的药咽下,抬头,“他那边有什么异样吗?”   虽然没指名点姓,但姚瞿知道男人指的是谁,“出酒店后就回家了。”   纪淮微微颔首,电话响了,“你先下去。”   他接起电话,捏了捏眉心。   对方问:“最近怎么样?”   “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对方啧了一声,“最近能睡着吗?”   “昨晚睡着了。”   “那就好。注意按时吃药,你工作日没时间的话,周末九点到十二点之间必须过来一次。”   “嗯。”   夜色浓稠,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午时的燥热。   程京泽喝了几杯蜂蜜水润喉,坐在阳台继续画着衡南集团的设计稿图。   初版在公司的笔记本里,好在他登录的是个人账号,有备份在。   他画到凌晨两点,给亮主管发去邮箱,惊奇的是肖峻居然没有来捣乱。   程京泽一回首就见他瘫在懒人沙发上,笑得跟个痴汉似的。   他一抬手就把手机抢了去,“让我看看是谁在发情,偷看涩情网站?”   “去你的,你才偷看,要看也是光明正大了看,还给我。”肖峻抬脚去挠他咯吱窝,双手挥舞着要把他拽倒。   程京泽被挠得忍不住发笑,看手机已经退回了主页,就丢沙发上还给他了。   “呿,还真是瘸子上厕所——邪门了。”   他耸肩,“我还以为炒豆出芽,铁树开花,公鸡下蛋,肖峻脱单了。”   肖峻睨他一眼:“可别搁我面前太监开会——无ji之谈。”   他抱着手机哼哼唧唧就躺床上去了。   翌日。   李阳亮刚到岗,看见程京泽的时候差点把一口大黄牙笑掉,在茶水间大老远就冲他招手,“好小子,过来过来。”   “怎么了?”   李阳亮揽过他的肩膀,笑说:“你这画技,是不是拜高师学艺了?”   程京泽听他这语气才放下心来,以为会跟往常客户似的,要求再改几版,最终却是要第一版。   他挑眉一笑:“可以吧?”   “太可以了。”李阳亮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这也不是我说了算,得给纪总和金/主爸爸看一下。”   程京泽笑容一滞,“好吧,有问题的话跟我说。”   “怎么?”李阳亮倒了杯茶,“有难处?”   程京泽坦诚点头,苦笑:“最近生活窘迫,在网上也接稿,不过暂时不妨碍工作。”   李阳亮若有所思,掏出手机给谁打去一个电话,再回来时笑了笑,“本来想给你介绍工作的,不过我那老伙计的酒吧现在不缺人,只招个驻唱。”   程京泽眼前一亮,“多少钱一小时?“   “这个好说。”李阳亮听他那暗哑的声音,表情尴尬,“你会唱?”   程京泽捏了捏嗓子,“不如你把酒吧老板的电话给我吧,到时候我过去应聘。”   李阳亮半信半疑,把电话给他了,“你住的地方也应该也不太好吧?晚上蚊子那么多吗?”   程京泽顺着他的眼神摸到自己的脖子,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神神叨叨说:“是啊,那蚊子大的吓人。”   “纪总,早上好啊。”李阳亮朝他身后的男人打招呼。   程京泽肩膀一僵,没有回头,但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正在灼烧他的后背。   姚瞿把新茶叶放下,微微一笑,“这是纪总专门托人从广东带来的乌龙茶,各位喝些好的,精神也好一些。”   “纪总有心了。”李阳亮拿起其中一包在手里打量,看到零售价是倒吸一口冷气。   不愧是有钱人,光是给员工喝的茶叶都要价值连城。   程京泽见姚瞿走了,才敢大口呼吸。   回到工位,开始了漫长而繁忙的一天。   他趁着午休的时间在接稿,李阳亮过来笑意盈盈过来拍他肩膀。   程京泽冷不防差点把ipad吓掉,“亮主管,有事吗?”   “纪总说你的设计稿还不错,不过还有些地方需要改改,你现在过去一下。”   李阳亮说完刚要走,又折返回来,“我带你过去吧,你还没去过总裁办公室的吧?”   程京泽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认识路。”   岂止是认识。   上一世,多少个夜晚,他怕男人工作忙到太晚没时间吃饭,胃病又要犯了,经常大半夜给他做好了饭送过来。   他的厨艺虽说没有肖峻传神,但经过时间的打磨也是放得上台面的。   纪淮忙完公事,有些嫌弃地吃他完的饭后,经常就地同他做些少儿不宜的事。   次数多了,程京泽也开始感叹总裁办公室桌椅的质量,居然可以承受一次次猛烈的冲击,没散架。   当然最佩服的是纪淮,在那一方面总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持久凶悍。   他乘坐电梯上了办公室,正好看见姚瞿从里面出来。   程京泽的视力有五点二,第一眼就发现姚瞿的脖颈上,有一枚新鲜的吻痕。   姚瞿见到他,没把门完全带上,莞尔一笑,“是找纪总吗?他在里面。”   程京泽冷笑,“谢谢。”   男人坐在办公桌前揉着眉心,样子似乎有些疲惫,闻声抬眸,眉宇很快恢复往日的锐气,盯着来人,漫不经心的眸光流转有几分玩味。   姚瞿退出去把门关上。   青年走到办公桌前,不卑不亢:“纪总,稿子有什么问题吗?”   “整体版型不错。”   纪淮低下头,似乎是想拿烟,手指忽然顿住,转摸向烟盒旁边的打火机,“但是人物太繁琐,重改。”   “纪总……你认真的?”程京泽几乎要被气笑,“版图中不是就一个漫人物吗?”   纪淮指间玩转着打火机,“造型不行。”   “……我画的好像是半身像吧?纪总指的是衣裳?”   程京泽想了想,“可是衡南集团在外给王小绿打造的标准人设造型图就是这样的,纪总的意思是想要换掉这个人吗?”   “我没这么说。”   “……”程京泽有些无奈,“需要把主题颜色改成绿色吗?这样的话刚好是王小绿的应援色,粉丝也会更容易买账。”   纪淮不说话了,他放下打火机,又想去拿烟,最终只是触摸到盒子就停下手,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他的应援色?”   程京泽属实有点搞不明白这位总裁大人的脑回路了,“……客户那边的红人,自然是要了解一下。“   男人眉头舒缓了一些,“改。”   程京泽歪了下头,微眯起眼。   “纪总,你不会是和王小绿有什么私人矛盾吧?”   他想起上次演唱会官宣代言人,纪淮是第一个出场的,耗了好长一段时间,按理说主角应该是王小绿才是,再后来也没有留下观看演出。   说罢,他也没等纪淮回答,自顾自说:“这样的话,我把他的漫画角色调到角落,把版图空间更多发挥在文字排版上。“   纪淮的眉毛抽了一下,“随便你。”   程京泽点点头,正想退出去,脑中又现出姚瞿脖侧的吻痕,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饶有兴致地挑眉,“没想到纪总精力这么旺盛,当真是年轻气盛。”   纪淮眸光不解,只当他在说那天晚上的事,“有问题吗?”   “哪敢。”青年笑时星眼送秋波,带着讥讽的蕴意,“多得是人想上纪总的床,不是么?说起来我倒真是幸运。”   纪淮听得有些恼怒,眉头拧到了一块,神韵肃穆凶蛮,站了起来,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程京泽以前会害怕他生气,怕男人哪天就舍弃他这个可有可无,偶尔用来发泄情欲的床伴。   现在不怕了。   一样东西只要从来没有拥有过,就不会害怕失去。   他眸光黯了黯,语气轻描淡写:“没什么意思,纪总的私生活不需要我评价。”   男人面色不虞,向青年靠近两步,沉声问:“你觉得我脏?”   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程京泽蹙起眉头,难以想象男人这一天下来到底抽了多少烟。   面对这强大的压迫感他不闪不避,挑眸看向男人,“这是纪总自己说的。”   男人幽深地打量他,不语。   青年眸光转动,勾起了唇。   纪淮还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程京泽已经抬手拉住了他的领带,将高大的男人拽向自己。   纪淮没有防备,唇峰正对着青年嫩白的右耳,是日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的方向,上边有一层细细的绒毛,被光折射地有些微粉。   他们心脏贴着心脏。   程京泽的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轻声耳语,“一直想说,纪总的床技很棒,可惜……”   青年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的胸膛到大腿,“太过急躁,不适合我。”   这方面被贬,没有哪个男人会镇定自若。   纪淮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抓开青年的手,眸光炽热盯着青年的眼睛。   程京泽往后退了一步,怕被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穿帮,轻佻地笑着,“再过来,可就别怪我强吻你。“   他了解纪淮是怎么样的人。   对于不尊重他的人,厌恶至极,并且有洁癖。   他从来没想过扯旗放炮说纪淮的私生活,但是前天才跟他翻云覆雨,转头又能和别人鸳鸯戏水,这令他作呕。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是想让纪淮难堪,真正讨厌自己。   两看两相厌,是最好的。   纪淮盯着他,默了三秒,又向他靠近了一步。   程京泽连忙往后退。   男人浅笑了一下,“怎么,不敢?” 第17章 办公室调情   “纪总怕是误会了。“   青年神情淡漠,眉梢颇有几分挑衅讥诮韵味。   “我只是对办公室调情没有兴趣。”   他调整呼吸平复心跳,看着男人逐渐阴沉的面色,悄然勾起唇,指尖轻触上男人的薄唇,摩挲着。   炽热的眼神盯着那淡红的唇,仿佛能拉出一条淫逸白丝。   “但调情的对象换做是纪总这种成功人士,我怎么会拒绝呢?“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别开脸。   程京泽踮脚吻了个空。   青年挑眉一笑,“看来不敢的人,是纪总。”   他往左走了一步,错开男人,手腕又被拉住。   纪淮看着他默了一秒。   “你就这么爱钱吗?”   程京泽脚步一顿,手腕被掐地生疼。   “纪总这是在跟我谈钱?”他几乎是被气笑的,出口的话也变的阴阳怪气:“也对,前天免费和您干了一夜,看在…体验不错的份上,就不收钱了。”   男人的剑眉紧蹙,走向他又想说些什么。   姚瞿敲门进来,看见这里面状似修罗场的情境,忙不迭转身回去甩上门。   程京泽奋力甩开他的手。   手腕已经被掐出一圈青紫,他紧了紧拳,咬牙切齿,“上班时间该到了,纪总,我没时间同你在这里玩过家家的把戏。”   说罢转身就走。   姚瞿和几位大股东还在门外候着,等着同纪淮商量李胥的事。   程京泽在一众人异样探究的眼神中离开了。   经此一事,他终于知道前世的纪淮对他怀揣的是一个怎样的态度。是拜金男,故意接近,挥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听话贱人。   纪淮这么看他并不意外,他前世确实没少收男人的钱,他不想拿,却不能不拿。   纪淮给他的银行卡,余额花光了,就会重新给他一张存了钱的卡,对于钱的去处也从来没问过。   他只要拿到手,就会打一张欠条,塞在纪淮家的床下,花完手上的钱,就一次性到银行把卡里的钱全部取出来。   虽然到死也没能偿还上一分。   他没想到,这一世的自己还没有跟纪淮要过一分钱,只是单纯地同他约了一炮,对方竟是从始至终都这般看他。   亲口听爱慕多年的人说出来,那是致命性的钝伤。   程京泽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怎么会因为这点波澜再受打击。   换做他人大抵是一蹶不振,而程京泽是一腔孤勇。   而现在他想要的,得不到,就不要了。   摘不到一朵玫瑰,海棠也不赖。   他捏了捏鼻梁,回到工位继续工作。   终于有一天是准时下班了,明天是周末,刘经理请美工部所有人下班团建吃饭,程京泽婉拒了。   社交是项累活,需要足够的精力,今天他没什么心情。   回到出租屋时,肖峻正好要出门,见到他下巴都差点惊掉,“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程京泽刚想解释,微眯起眼,“你要去哪?”   肖峻避开他探究的眼神,举了举菜篮子,“还能去哪,这个点,当然是去买菜。”   “你买菜还化妆?”程京泽一脸狐疑,“这他妈还是化的全妆,脖子都抹上了。”   肖喃凮峻躲开他往旁边走,含糊间想忽悠过去,“我…孤芳自赏不行啊?化妆品买来不就是要用的,又没用你的东西。”   程京泽挡住他的去路,“别想走,老实交代,不然你走出去我就改密码锁,保证你今晚露宿街头。”   “……”肖峻放弃挣扎,转身回屋里,“算了,我不出去了。”   “你有没有点骨气。”程京泽跟在他后面进屋,笑着调侃他,“这化妆品还是毕业晚会的时候买的,不知道有没有过期,你还敢往脸上涂。”   “不会吧…”肖峻瞪大眼,摸上自己脸蛋,“这才几个月啊。”   “逗你玩的。”程京泽躺沙发上,“你这化的跟鬼似的,白得要命,要是出去见网恋对象,说不准人家会被你吓跑。”   肖峻心下大乱,“谁网恋…我才没有。”   “那你说实话。”程京泽挑眉,看向他:“那货哪里认识的?”   肖峻见瞒不住他了,幽幽道:“……菜市场。”   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   “存款呢?”程京泽坐直身子,“本市里有没有车子房子?有没有借过信贷?信奉哪个教的?家族有没有遗传病?”   肖峻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我都不知道名字。”   程京泽摇摇头,“那你没救了。”   “怎么个说法?”肖峻皱起眉。   程京泽以自身血泪经历为背景,向他阐明:“初恋的结局都是悲惨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人家正好也看上你的几率为零。   说到底就只会是你,倒贴倒贴再倒贴。接着被对方玩够了就甩开。“   “……”肖峻信了。   程京泽把卸妆水丢给他,“快去卸掉,丑死了。”   肖峻一脸惆怅地接过,往浴室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就发现程京泽在他行李箱里东翻西找。   “找啥?”   程京泽头也不抬,“你不是要化妆吗?额头都长闭口了。”   “不出门化什么妆。”   “终于找到了。”程京泽拎起化妆包,看向他,“你不是要见那一见钟情的臭小子吗?”   肖峻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结果不好吗?”   程京泽一脸得意,“老子会看渣男,一看一个准,总得给我看看人长什么损样。”   “……行吧。”肖峻坐下了,任他在脸上捣饰。   要说,程京泽这双手不仅会绘画建模,还会化妆,都是在大学的时候无聊参加社团活动学的。   但他自己不喜欢化妆,只是当时那位学姐诚恳的请他帮忙加入,否则不满五人的社团将会解散,没想到在成了社团里的神笔马良,化妆刷在他手里如游龙戏水,堪称鬼斧神工。   肖峻皮肤和他一样白,加上粉底腮红的修饰,看起来倒是青涩不少,乍一看就是两个未成年人。   来到菜市场时,程京泽就后悔了。   现在的卖菜阿姨看到小孩都想唬钱,哄高抬价,要不是程京泽经常来,知道行情,指不定要被坑多少钱。   肖峻虽然有钱,但是非常贤惠,这点钱也不肯让人欺负了去,撸起袖子,和程京泽差点和卖菜阿姨吵起来。   逛一圈下来,程京泽腿都要麻了,还是没有遇到肖峻说的那个人。   肖峻看了眼手机,淡道:“阿泽,咱回去吧。”   程京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不会是骗我玩的吧,累死我了。”   “他说他今天不来菜市场。”   程京泽强忍住想就地打死他的冲动,好在法律束缚了他,“你有他联系方式,你还来玩偶遇这招?要不去医院做个脑补CT吧,咱不省这个钱。” 第18章 应聘   “……说来话长。”肖峻抿了抿唇。   “我不想听,回去吧,我累了。”程京泽摇头叹气,“不主动联系你的男人不是好男人,这个不合格,PASS。”   肖峻正好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直接不说了,回去的时候给程京泽煮了一大锅鲫鱼粥。   “不错,不错。”程京泽笑道:“搞得我都不想嫁人了,去哪里还能喝到这么好喝的粥。”   “就你嘴贫。”肖峻笑骂他,手机一响,立马放下汤匙,抱着手机到阳台去了。   程京泽在心中摇头。   入夜,再喝下一些润喉的糖果,嗓子总算是能见人了。   他给白天亮主管介绍的酒吧老板打去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你好,预订酒桌请联系前台。”   “我不是预订的。”程京泽揉了揉喉结,“我是李阳亮介绍打工的,请问是还在招驻唱吗?”   对方楞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是亮哥公司的人啊,确实在招人,你过来吧。”   “现在?”程京泽不太确定。   “没空吗?”   “有空有空。”程京泽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请问地址在哪里?”   “银狐酒吧,定位过来就可以。 ”   “谢谢。”程京泽挂了电话,火速换了身休闲T恤,戴上项链和右耳耳钉,穿上一直舍不得穿出门的限量版高帮帆布鞋。   打扮地跟个说唱歌手似的,甚至抹上了发油,撩起刘海,给自己做了造型。   跟正在阳台痴笑打电话的肖峻告别,夺门而出。   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他知道酒吧里的驻唱工资不低,现在正好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银狐酒吧正是程京泽重生后去的酒吧,距离庄心小区仅仅五公里,前世他也没少去那里喝闷酒。   此时才八点,酒吧刚刚开门,里面没什么人,坐在吧台仅有一人。   男人下巴处有些规整的胡渣,戴着一副链条金丝眼镜,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很有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滋味,一身都是不常见的牌子,低调内敛,但是腕骨处戴着的手表镶着碎钻,彰显着他的身价。   他手指夹着高脚杯轻轻摇晃,偶尔闭眼抿上一口,这是一个非常懂酒的男人。   男人叫简裴,程京泽上一世和他是点头之交,不算相熟,但见面总是能聊上几句。年岁隔着一道轮回,聊的话题少之又少,十分枯泛,但跟这种有阅历的男人呆在一起,好处就是他总能察觉到你的情绪,无不照顾周全。   程京泽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在门口与他对视,含笑着点头。   待他走近,男人微微一笑,“你认识我?”   程京泽点头,“认识,来过。”   简裴有些讶然的抬了抬眉:“那是我没注意到你了。”   “我叫程京泽,是来应聘的。”程京泽说。   简裴这才恍然,温和地笑了一下,“敝姓简,裴然向风的裴。你上台试试吧。”   “现在不行。“程京泽指着自己喉咙,“前几天感冒了,过几天好了再来,可以吗?”   简裴笑了笑,“看来你是很需要这份工作了,连叫你过来干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   程京泽想开口说些什么,简裴接着道:“不用跟我解释,我不会因为这个不招你,只是随口一说。”   程京泽莞尔一笑。   跟老男人相处总是愉快的,至少他不会可以探究隐私,也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点到为止,是现代社交最舒服的方式。   简裴招呼调酒师给他倒了杯温水,“你会唱什么类型的歌?“   “好像……都可以吧。”程京泽没有夸大事实,但怕对方觉得自己太自恋,又说:“低音可能不太行。”   简裴轻笑,声音低淳:“不知道为什么,从你进来开始,就觉得我们好像见过,但我确信没有遇见过你,否则一定会记很久,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前世今生?”程京泽抿了口温水,扬眉一笑:“还是喝酒吧,刚好今天想喝点小酒。“   “我请你。”简裴招呼调酒师给他做一杯低度的果酒,保护嗓子的同时也怕他喝多。   程京泽摇头,“没事,还是喝Bloody Mary吧。”   简裴微不可察地挑起眉梢,“看不出来你喜欢喝这种。”   程京泽笑得意味深长,“有人跟我说过,忧郁者该来一杯清醒头脑。”   “很巧,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简裴抬了抬眼镜,说:“心情不好?”   “可以这么说。”   “那喝吧。”简裴看他的眼神多了考究。   烈酒入腹,话也就烧了出来。   两人从贝多芬聊到乔尔内桥,从梵高聊到莫奈,探索存在主义与虚无主义,畅谈米勒的画作,说到爱情观,程京泽就沉默了。   简裴淡淡一笑,“不说这个了。”   程京泽抿了口酒,没转开话题,“简先生认为呢?爱情是必需品吗?”   简裴停顿了一下,“至少对我不是。如果痛苦比快乐多,就会抽身,虽然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程京泽碰了他就酒杯,笑说:“知音难觅。”   烈酒不停,一杯续过一杯,他们谈哲学谈艺术谈价值,只字不谈自己。   程京泽喝得有些上头,烧得脸颊微红,简裴接连帮他拒绝了五六个搭讪的男男女女。   在银狐酒吧喝到凌晨一点,程京泽还要再喝,简裴却不允了。   “京泽,今晚够多了。”他说。   “是啊。”程京泽摇摇晃晃,看他像是有两个头,咧嘴一笑,“简先生,你说我怎么这么惨,又这么幸运。”   “生活亦是如此。”简裴把他的头从膝盖上捞起来,“你该回去了,地址给我吧,我找人送你。”   程京泽听不清他说的话,点点头,又摇头,竖起一根食指。   “怎么了?”   “这是一。”程京泽无比认真,又比了个二,“这是纪淮。”   “记什么?”简裴眸光一亮。   程京泽抿嘴,掏出手机想给肖峻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明明手拿得很稳,他看手机却有几层幻影,手一滑就打给了亮主管。   李阳亮和刘经理一等人正在部门聚餐,接起电话时也有几分醉意,说的是含糊不清的B市家乡话:“小程,什…什么事啊?设计稿发我邮箱就好了。”   程京泽头靠在吧台,耳朵嗡嗡响,“我…我喝醉了。”   “再给我满上……“李阳亮把手机开了免提,同人敬酒,大声嚷嚷:“什么?小程醉了?这才几个菜啊?”   “啊?”   程京泽这才意识到拨错电话,简裴余光瞥到了联系人,正好李阳亮和他是朋友,便替他接过电话。   “阳亮,你知道京泽家住哪里吗?”他问。   对方默了一秒,沉声问:“他在哪里?”   简裴一怔,“你不是阳亮?”   对方的语气不容置喙,“他在哪?”   程京泽费劲抬起手,看向简裴,语气有些可怜,“简先生……可能需要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简裴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安静,对着电话那头道:“银狐酒吧。”   对面响起一阵车子启动的声音,挂了电话。   “简先生?”程京泽不解的看着他,“不然我还是找我朋友吧,太晚了,麻烦你了。”   简裴让调酒师给他倒了牛奶解酒,“再等一下,你的朋友好像要过来了。”   程京泽皱眉,脑袋昏沉,没想太多。   简裴把他扶正,“你要不先到沙发上躺一下?”   两人坐得极近,程京泽顺势倚着他的手臂,摇头,“算了吧,都是顾客,影响太大。”   简裴笑了笑,“谁还没有喝醉的时候,没事。”   程京泽还是执意,即使喝醉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何况将来自己会是这里的员工,不敢放肆。   简裴理解他的心意,没有强求,也就任他倚靠着。毕竟都是男人,没什么忌讳。   约莫十多分钟,简裴的手有些麻了,便把他的头放到了肩膀上,程京泽也觉得肩膀更舒服一些,遂他的意靠上去。   男人拉开酒吧大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额角的青筋邃然暴起,眸光泛着寒芒。   大步流星冲到简裴面前,迎面就是重拳。   简裴无所防备,丝毫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祸害。   脸上受到冲击,眼镜飞了出去,右脸颊猛地磕到吧台,程京泽失去重心,头往下栽。   “程京泽!”   还未触碰到地面,就被一只大手捞住了腰,力气几乎要将那细腰掐断,眸光透着寒芒:“喝成这样,就是来招惹男人的?!” 第19章 醉酒   那只大手像是要将他捏碎,后背被一枚手表硌地生疼。   简裴手指抚上脸颊的擦伤,将地上的眼镜捡起戴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不堪。   他对来人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危险的韵味。   “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一上来就打人可是要被拘留的。”   男人冷笑,“你去告。”   “你!“简裴没料到这人是什么来头,但他见多识广,对商业巨头耳闻几次,眯眼瞧着那张脸。   镜片闪过一阵白茫,笑了。   “这里是我的地盘,监控没有死角。”简裴拉过程京泽的手,“你来历不明,还想拐走我的朋友,现在报案,应该没有找律师的时间吧?”   “朋友?”男人挑眉,眼神炽热盯着他们交织的手,几乎要灼出一个洞来,“他不配。”   简裴眉头一皱,意识到来者不善,将程京泽一拉。   青年重心不稳,胃也开始翻涌,踉踉跄跄想要站直,半阖着眼皮,只当眼前的男人是喝醉了出现幻像,朝着简裴的方向去,想要拿回手机。   男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偏不让他得逞,不让他有丝毫反抗回旋的余地,猛地将人拽了回来。   肖峻给他打来几个电话,催促他回家,但手机已经关机了。   程京泽陌然撞进怀里,被堵得无法呼吸,有一丝意识回笼,“……简先生。”   简裴咬了咬牙,眸光泛起血色,“他要跟我走,你有点自知之明。”   醉鬼打人的力度是不可想象的,程京泽挥手就往男人胸膛猛烈捶打,“放开我!”   男人眸光一黯,松开了他。   程京泽扶着吧台缓缓站直,抿了一口牛奶解酒,意识逐渐清明,确认来人是纪淮时,笑得万分讽刺。   他醉意如泥,凤眼朦胧,清莹秀澈风流多情的丹凤眼,内里是道不尽的千娇百媚,连脖颈都肤白凝脂。   哪怕多看一眼都会令人呼吸一滞。   他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简裴,“老子就是拜金,就是喜欢有钱人,就是想约MB,关你他妈什么事?“   简裴震惊了一瞬。   在程京泽与他侃侃而谈期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青年的取向,并且对方的言辞流露出的只有儒雅端正,现在这副样子,倒是叫人看出极大的反差。   简裴是直男,他对这种男人无感。他听得出来程京泽在用自己做挡箭牌,对于面前的男人,他只当是程京泽哪个脾气不好的前男友。   他勾唇,感受到右脸颊火辣的痛觉,“先生,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我和京泽今晚还有个约会。”   纪淮的脸几乎要黑成砂锅底,紧攥双拳正要说什么,程京泽睨他一眼,又转向简裴,“简先生,我们走吧。”   简裴点头,扶着他的腰,挑起眉梢,对男人微微一笑。   生活中有意思的乐子有很多,看一个讨厌的人发狂,简直可以排到喜事榜首。   纪淮:“我练过拳击。”   简裴脸色一僵,说实话,他很想帮一帮程京泽, 但是似乎没有这个实力。   老男人的圆滑在此刻表现地淋漓尽致,“开个玩笑。”   纪淮看都不看他,将程京泽从他身边捞走,往门外走去。   调酒师眯起眼,杵在吧台,“老板,你真是……”   简裴:“把香拿出来。”   “做什么?”   “快。”简裴跑进吧台,点燃蜡烛,“阿弥陀佛,拜一拜活佛济公,菩萨保佑,这小子能平安渡过今晚。”   调酒师把香拿出来,一脸无语,“老板,你拜的是财神爷。”   “一样吧。“简裴擦了擦眼镜,摇摇头。   年轻人就是浮躁,还是拜佛虔心来得好。   程京泽被摔进车子。   脑袋沉得像是吊了三斤水果,抬不起来。   酒壮怂人胆,触感与味蕾被酒精麻痹,一切事物都被酒鬼的意识降低危险系数。   男人上了驾驶室,刚坐稳耳朵忽然一阵鸣响,揉了揉眉心。   程京泽坐在后座,醉眼婆娑地透过镜子瞧他,冷笑:“纪总怎么来了?是来给我…送钱吗?”   男人听不清他说的话,杵着身子下车,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拨去电话。   程京泽胃里一阵灼烧的痛觉,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没吐在车厢里,一打开车门就吐得人仰马翻。   一旦把胃里难受的东西吐出来,意识也就觉醒了一些,将嘴角残留的津液随手一揩。   抬眸,战鼓擂都没有此刻的心跳响亮。   纪淮放下手机,看向把他吐得一身狼藉的罪魁祸首,从脖颈处拎起青年的衣服。   “对…对不起啊纪总……”程京泽无暇顾及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扭身想给他找点纸巾擦擦,但碍于被吊着衣服,转了一圈又转回来。   纪淮没有理他,见他不再吐就松开手,脱掉那价值六位数的西装外套,丢在垃圾桶里。   回身之际,青年趴在轮胎处又吐了一回,整个人算是畅快不少。   程京泽在身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冲他大动作地摆手,“那个……纪总,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纪淮眸色一沉,一伸手将他抓了回来,“你还想去哪?”   青年踉踉跄跄被抓进男人怀中,动作间耳钉掉了下来,微颤的眼睫氤氲水汽,鼻尖撞到厚实的胸膛,被衬衫上的纽扣扎的红扑扑,样子十分可人。   程京泽嗔怒:“当然是回家!”   “走回去?”男人冷冽的眸光盯着他的眼睛,透着血性的怒意,几乎想把他的腿给打断。   程京泽扯了扯嘴角,“不然呢?跟纪总回去?今晚给钱吗?”   男人脸色铁青,掏出一张银行卡,“够吗?”   程京泽接过,像是拿到了什么有趣的新奇玩意,揣在手里打量,“纪总不愧是有钱人。”   纪淮把他摁进车厢后座,眸光不善。   程京泽心中自嘲。   他知道卡里的余额一定是一串不菲的数字,果然做个MB都没有做婊子来得划算,三言两语让总裁给他一张银行卡,他这身子到底是有多极品,前世今生都能让同一个人沉醉。   “纪总,你对我还满意吧?”   程京泽明白,收了钱就是要办那档子事,他拽着男人的领带,眸光中写满了春光美景,另一手摸上自己的锁骨。   “纪总好像是喜欢这里?”   他忽略男人那怒气蒸腾的眼色,用银行卡拍打着男人的脸,“你放心,我明天就去纹身,盖了这锁骨,纪总的钱,还是收回去吧。”   纪淮抓住他作乱的手,欺身逼近青年,“你讨厌我?”   “我哪敢。”程京泽耸肩,“我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纪总既然有未婚夫,就别与我纠缠不清了。”   “什么未婚夫?”纪淮蹙眉,随即想到了什么,“你不用管这个。”   程京泽笑得肩膀颤动,“有没有都不关我的事吧?纪总还是自重。”   说罢,他转身就去开车门。   男人将他捞了回来,“说清楚。”   程京泽泄了口气,放弃挣扎。   纪淮找他无非就是洗干净,躺床上,任他摆弄。   既然如此,就当是睡前运动吧。   正好他也挺喜欢做的,至少很爽快,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不愉快的事情。   他抬手去解男人的领带,却被制住。   “怎么,纪总想跟我玩纯情游戏?”   纪淮深深地盯着他,神情冷峻地几乎要将对方冰住。   程京泽没在怕的,现在他可没拿对方一分钱,自然是有点底气在身上的,不像上一世那般卑微,至少他还能靠着自己活下去。   门外有人敲了敲车窗,男人摁下车窗,“去开车。”   来人风尘仆仆正是姚瞿,他和程京泽对视了一瞬,突然冒出一身冷汗,敢情这纪总身边的人物,连个小实习生都不容小觑了?   他刚进车子就闻道一股浓烈的酒味,将外套口袋里的热牛奶拿出来,“纪总,你是不是喝酒了?这个给你。”   纪淮没有反驳,接过了牛奶,打开盖子递给程京泽。   程京泽差点表演一个现场翻白眼。   不愧是总裁,给床友升职后,人家就对他死心塌地了,连车厢里有另一个暧昧对象都不管。   这情场手腕还真不是寻常人所能及的。   他忿忿地饮了一大口,含不住的牛奶溢出嘴角,流向嫩白光洁的脖颈,仰头时下巴线条完美得展现在人前。   纪淮别开眼。   程京泽扬了扬眉,已经解了七分醉意。   “纪总怎么会在这?”他问。   男人冷笑,反问:“我不来,你打算去哪?”   程京泽隐约闻到一股醋味,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纪淮是个有洁癖的人,无论是对待哪一方面,就算是床友,也得是个干干净净,没被碰过的。   他眼神玩味,顽劣一笑:“上床啊。”   “都怪纪总,坏了我的好姻缘。”   正在启动车子的姚瞿,莫名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席卷至整个车厢。   “……那个,纪总,去哪?”   “庄心小区。”   程京泽乏了,他又忽然不想做了。   明天还预约了骨瘤切割手术,决计是顶不住男人的体力。   “纪总怕是不知道,我早就不干净了。”   纪淮抿着唇,闭上眼,神情严峻,没有应他的话。   程京泽挑眉,扯着男人的领带,“怎么?还是不死心?”   纪淮无奈地抓开他的手,警告道:“你要是不想被扒光了丢下车,就别乱动。” 第20章 绑我   “这么凶?”   青年的凤眸中盛满挑衅的滋味。   全然不顾驾驶室还有一个正在开车的姚瞿,像是故意做给他人看,指腹肆意摸上男人的唇瓣,笑说:“纪总虽然床上急躁了一些,但是吻技还不赖。”   男人忍了再忍,钳制住青年的手腕,眸光晦暗,沉声说:“你想再试试?”   程京泽挑眉:“我可没这么说。”   姚瞿仿佛闻到一股火药味,正在向方圆五百里扩散,即将引爆。   他颤颤巍巍踩着油门,祈祷在炸弹爆炸之前能逃离这不安之地。   “抱歉。”程京泽盯着男人厌恶的眼神,心中一阵酣畅,“我有原则,不玩多人。”   姚瞿听见自家大总裁渗人心肺的冷笑,而后像是手机掉落的声音。   他不敢回头,能听见缠缠绵绵的水声。   这一吻中夹杂着太多东西,青年剧烈地反抗,凶猛地嘶咬,男人野蛮地进攻,近乎残暴地掠夺。   血腥与酒气缭绕鼻息,青年被紧紧桎梏着不能动弹半分。   无人知晓究竟掺杂了何种异样的情绪,那份力量仿佛要将他捏碎。   大脑缺氧,思绪飘向外太空。   多么可耻,他终究是避不开那汹涌如潮的苦与痛,带着噬人骨肉的势头,将其吞食。   多么贪婪,这只是一个吻。   到达目的地将近十分钟的车程,挣扎者才停止挣扎,强制者才停止强制。   姚瞿像是落荒而逃地疾冲下车。   “……做吧。”青年凤眼朦胧,瘫软靠在车背,有什么微咸的液体流进嘴里,扯出的笑都变得苦涩,“纪总,做吧。”   “……”纪淮别过脸,没看见青年的泪痕。   程京泽偷偷吸了吸鼻子,压抑住无比澎湃的酸楚,打开车门。   纪淮后一步下车,目光幽暗地看着那道背影。   像是肌肉记忆,上一世在这居住了十年,到庄心小区轻车熟路,程京泽走到B区电梯,按下了56楼。   纪淮忽然拽过他的手腕,“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程京泽丝毫不慌,抽出手,微微一笑:“傍大款之前,难道不该先了解了解内情么?”   庄心小区这一带都是纪淮名下的产业,而肖家与厦美集团有长期的合作关系,自然可以分一杯羹,肖峻之前便是被他哥安排住在A区。   B区是截然不同的光景,从上到下八十层,住的大多是艺术家,室内工作者,平时不怎么会出门,安静闲逸。   而五十六层有一个专用直达电梯,仅供纪淮一人使用。其他层一般会隔成五到十个租间,供五到十个人居住。五十六层是一体化。   书房、厨房、仓库、会议室、电影院、除去客厅与主卧还有五个客卧,装修亦是典雅高贵,整体是黑白灰的色调。   纪淮按下指纹,“滴”地一声,程京泽的前世似乎与今生重影了。   这其中又有太多不同,一切被打回了初始轨迹,阳台没有绿植,冰箱上没有五颜六色的贴纸,门口的鞋子少了很多,电视机旁边找不到游戏机的身影,地板是干净的,没有随处乱丢的衣服,桌上没有杂乱无章的果皮,这是属于纪淮的家。   程京泽伏身换鞋时不禁失笑,前世的十年恍若黄粱一梦,这样才是正轨。   他不再是画地为牢的金丝雀,飞蛾扑火就为一束光消耗时光,他会是来去自如的微风,徐徐而来款款而去,带来微香余蕴惹人注目也好,厌烦也罢,也只是一瞬之间。   初时不知少年好,今时方晓享当下。   程京泽余光瞥见男人正在解领带。   他脱完帆布鞋也没急着换上家居鞋。   向前一步,白袜子踩上男人的皮鞋。   纪淮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无声纵容他。   程京泽勾唇一笑,手攀上男人的臂弯,游离到厚实的肩膀,指尖一挑,将领带抽了出来。   纪淮一手揽着青年的腰肢,另一手接过领带,眸光复杂。   青年将双手合十举到男人眼前。   伏在男人耳侧,轻声说:“绑我。”   像是一道命令。   纪淮当然执行。   仿佛报复那句“太过急躁”,今夜犹为漫长。   ……   再醒来时犹如浑身被挂满了铅球。   青年手腕有四五圈青紫,刚醒时指尖颤动,盈盈不过一握的细腰几近散架,动一寸都觉抽筋拔骨,喉咙又恢复了先日的沙哑。   纪淮不知去了哪,行完这些事第二日总是见不到人影,程京泽早就习惯了。   他起床在床头柜拿到男人的充电线,给自己的手机充电开机,不过这次仅有肖峻的五个未接来电。   程京泽还没来得及狐疑其中猫腻,肖峻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给他发来短信。   肖峻:“去哪了?又夜不归宿?”   程京泽走到客厅倒了杯水,捏捏嗓子给他打去电话。   没想到肖峻直接给挂了。   程京泽皱起眉。   肖峻的信息又来了:“什么事不能短信说?”   程京泽放下杯子,忽然发现杯子有些眼熟,多看了一眼,没及多想,给肖峻回:“你有事瞒不过我,老实交代。”   信息显示已读,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久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程京泽挑了下眉,没继续等,转身去浴室洗掉一身黏腻,又去衣帽间挑了身纪淮的休闲服,穿上去虽然大了一码,但好在颜值把控一切,愣是把正经的衣服穿出了街舞男孩的韵味。   他翘着二郎腿躺沙发上,打算等手机充到百分之五十就打车回去。   程京泽身上没带现金,只能用手机支付,否则没办法打车付钱,谁知道那充电器不争气,充半天也只能勉强百分之一的电量。   他想翻箱倒柜找找其他充电器,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毕竟不是在自己家,他现在和纪淮也没什么关系,更不该随意翻动对方的东西。   程京泽思来想去,最终对着客厅的监控,扯眼皮伸舌头歪脖子做了个鬼脸。   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机,肚子的声音直接掩过了电视声。   程京泽摸摸肚子,心道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昨晚做了一整夜运动,连口汤都没喝。   他顿时忘记自己前一秒立的flag,到冰箱里翻找吃的,最终在一堆啤酒矿泉水里找到一枚臭鸡蛋。   程京泽与臭鸡蛋两两相望,互相嫌弃。   就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救命恩人……准确来说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来了。   纪淮手里提了不少东西,看见青年时稍显诧异。   “别来无恙?纪总。”   程京泽扯着嘴角, “您这提裤子走人的速度快比得上发射火箭了吧?折腾我一个小实习生做一晚上的运动,只给我留下一颗臭鸡蛋?”   他气得后槽牙痒,现场表演了猛男生气不好对付,啪嗒一声捏碎了臭鸡蛋,作势往男人身上砸。   纪淮蹙起眉,往后挪了一步, “住手!”   程京泽嘿嘿一笑,没丢出去,他知道男人有洁癖,方才就是故意要逗一逗他。   他把手里臭鸡蛋丢进垃圾桶,把洗干净的手伸到男人脸前,想恶心他一番。   纪淮瞥了一眼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睛,“疼吗?”   程京泽收回手,冷笑了一声没应。   下床才知道对着他的淤青假惺惺,这块木头难不成去相声馆当过悬梁?居然成精会讲笑话了。   “买了什么?”青年去抓他带来的袋子,“饿死我了。”   “不是吃的。”纪淮侧身避开他,把另一手那袋豆浆包子放桌子上,只身走进书房。   “呿。”程京泽翻白眼,塞了口包子进嘴里,“老子又不跟你抢。”   他坐回沙发又等了半晌,手机还是只有百分之一,无奈之下过去敲响了书房的门。   “纪总?”   门内动静窸窸窣窣,男人的脚步听上去有些匆促,约莫一分钟才过来开门。   纪淮神情淡漠, “有事?”   程京泽直觉不太对劲,悄然环视一圈书房,没发现问题,这才冲他摇了摇手机,“纪总有充电器借一下吗?”   纪淮在书案上拿了一个无线充电器给他。   “多谢!”程京泽刚踏出门又忽然定住,回头又仔细地逡巡书房,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变了。   纪淮挡住他的目光,声音冰冷:“你还有什么事?”   “……没事。”   程京泽回到客厅,把手机放到充电器上,看了会电视剧,还是百分之一的电量。   难道是电池坏了?   他正想拆手机拔电池出来研究的时候,纪淮刚好从书房走出来,似乎惊诧于他还没走,眉梢微抬。   “纪总,你是学计算机的对吧?”程京泽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把手机递给他,“帮我修一下电池。”   虽然他知道计算机不是学习修手机的,但他知道纪淮什么都会,前世替他修过电脑、手机、音箱、冰箱、微波炉、电灯泡、电视机……也不知道那小脑瓜子里装了什么,像哆啦A梦的口袋总能带来神奇的东西,一经他手,废品变古董。   纪淮错愕了一瞬,接过手机,修长的手在后盖上一阵摆弄,先是检查手机后部装载的内核,再是检查电池是否出现膨胀,然后发现电池并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回事?”程京泽眼睁睁看着他拆出来又装回去,“不能用了?”   “只是中病毒。”纪淮淡道。   他把手机的型号以及账号输入笔记本,骨节分明的指尖在键盘上一顿敲打,屏幕像科幻片一样全是错乱的代码。   男人今早似乎出过远门,特意舍弃西装换了身休闲的衣服。   程京泽看不懂输入的代码,坐在沙发一角,他的角度正好是十点日光的方向,男人微颤的眼睫,挺直的鼻梁,线条完美的下颚线,突出的喉结,皆渡着一层日光。   他手杵着额角,翘起二郎腿,笑说:“还挺Sexy。”   纪淮合上笔记本,把手机递给他,语气平静说:“有人故意让你的手机关机,知道号码的人都有嫌疑。”   程京泽正锤着酸痛的腰肢,陌然一笑,“没人那么无聊。”   纪淮瞥了他一眼,青年的刘海又垂了下来,眉宇间透着少年郎该有的意气风发,温润如珩,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领口处大了不少,露出大片嫩白的胸膛,锁骨处满是红印。   “你该回去了。”纪淮头也不回走了。   程京冷哼一声,扶着腰穿上鞋,虽然无法健步如飞,但至少能端庄地走出国际超模的风范。   风范维持三秒,关上那扇门就颓了。   老!流!氓!无耻!连顿饭都不留!   他揉着腰出小区,给肖峻打去电话,打算叫他做点好吃的。   电话响铃五十九秒,在最后一秒钟被接了起来,程京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温柔,“宝贝,给我做点好吃,我马上回去啦!”   对方沉默了一秒,冷声道:“你叫谁?” 第21章 双腰遇险记   程京泽一楞,看了眼联系人,的确是肖峻没错。   “你是谁?”他问。   对面有些嘈杂,“砰“一声似乎砸碎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是肖峻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在大喘气,“阿泽,你…唔…嗯…回来吗?”   “你在跑步?”程京泽错愕,“我要回去了,刚刚接你电话的是谁啊?”   “啊…好。”肖峻说:“那个是我远房表弟,你想吃什么吗?”   “随便,不过我得先去趟医院。”程京泽看了一眼时间,“我和医生预约中午做手术,手术时长估计要五六个小时,到时候估计要饿死了,你要是没空我就点个外卖。”   “你做手术?”肖峻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那你先过去吧,我给你送医院去。”   “等等,”程京泽皱起眉,“你这嗓子怎么了?”   “咳…就…应该是感冒了。”   “行吧,你们这些个富二代少爷就是体弱多病的命。”   程京泽在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到医院时刚好卡点,主刀医生看着他的病历本,神情不定。   医生戴上眼镜瞧他,“程京泽,是你吗?”   “是我。”   医生看了看左右,“没有陪护?”   “没有。”程京泽脱了鞋轻车熟路躺上手术台,微微一笑,“小手术,不需要陪护。“   医生皱起眉,“就算是小手术也不能轻视,现在摘除骨瘤,你至少有一周不能下床,到时候你怎么办?”   “习惯了,我会自己来。”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与其余几个护士医生商讨一番,拉上帘子,打开强光。   麻醉师是个女人,拿着六厘米长的针管,“别怕小伙子,给你做个全麻,保证你不会痛。”   “来吧。”程京泽毫无畏惧之意。   倒是叫麻醉师目瞪口呆了,居然有人不怕这么长的针管?   程京泽的镇定不是装出来的,他上一世没少做手术,发现骨癌的时候已经是中期,想要痊愈的几率几乎为零,但只要一听说有希望就会四处奔波,临终前做的三次手术,只是为了延续呼吸。   他不愿意化疗,原因很简单,怕秃头,听说记忆力也会受损,他有很多难忘的东西,想带入骨灰盒。但靶向药的滋味不好受,一个疗程接一个疗程。   全麻,六个半小时。   程京泽中途有醒过,不过意识不太清明,余光能看见一群白衣人戴着手套提着刀,虽然看不见被刀割裂的位置,也感受不到疼痛,但却舒了一大口气。   那些所谓刻入骨髓的情情爱爱,都比不上身体健康。   丸子大小的骨瘤,连同上一世那十年的爱恨嗔痴,被医生用镊子生生剥离。   程京泽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晚霞是粉蓝相间,玫瑰花园中的男人炫目耀眼,不笑时如寒冬冰川孤傲冷峻,他身边站了一名矮他一截的青年。   男人摘了朵玫瑰,藏在身后。   他朝着青年微笑,一刹那冰川化水,薄雾退却,云翳散尽,残阳照着他菱角分明的脸,深如幽兰的眸光划开涟漪。   那一抹笑,是程京泽自始至终从未见识过的光景。   青年歪着头,眉眼弯弯问他:“怎么了?”   男人将鲜花从身后拿出来,递给青年,几缕碎发被风撩起,将他浅显的笑意照得蛊人心魂。   “阿泽,送你的。”   那名青年的表情似乎十分惊讶。   之后二人再说了什么,程京泽已经听不见了。   他紧紧捂着嘴不愿发出一丝声响,伏低身子,从玫瑰园狼狈离开。   他回去时,新闻界爆出头条:厦美集团总裁未婚夫,首次在公众媒体前亮相。   夜半时分,男人带了一束玫瑰回来。   程京泽刚吃下靶向药,头脑昏沉,想呕吐。   不知是药的副作用还是心理作用,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居然和一个有未婚夫的男人同居,甚至曾为此沾沾自喜。   男人进浴室洗澡,程京泽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看见桌子上鲜艳的花卉,手里的行李箱忽然提不动了。   他终究没有走。   男人洗完澡出来,看见他把玫瑰收进花瓶。   喊他阿泽,和他深吻,同他上床。   结束后,外面下起了初雪。   男人接了个电话,套上外衣,走了。   他听得见,电话的另一头是男人的未婚夫的声音。   也看得见男人对自己不耐地眼神。   那是程京泽第一次病情恶化,呕了血。   他进了医院,打吊针,输液,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更没有陪护。   出院时花光了所有钱。   时隔一月,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只有偶尔听肖峻分享在国外的生活,听萧乐乐的追星日常,听董飞继承父业开了家上市公司。   所有人都在走上坡路,那种被远远抛弃在身后的感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桎梏咽喉。   回去上班时,他在男人的脸上读出了不悦。   程京泽心中自嘲,想起上回与男人在外共进晚餐,对方似乎对虾仁炒饭情有独钟。   更深露重时分做了虾仁炒饭给他送过去。   生虾肉不好取,他不是天生做饭的料,光是取虾线就被刺头划伤了好几道,炒饭时还被油溅到了手。   想讨好。   但对于上个月的不辞而别,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纪淮刚忙完公事,在桌上抽烟。   看见他来,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程京泽把东西放在桌上,往后退了两步,“纪总……这是给你的。”   纪淮看都没看他,嘴里的烟往他的方向呼。   程京泽本就患有骨癌,因为病情恶化导致的肺部转移,吸不得半点尘埃,遑论二手烟,他当即被呛得咳出泪花。   男人冷笑,看他的眼神如同蝼蚁,“装什么?”   程京泽没说话,余光看了眼手里的腥红,把手藏到背后。   纪淮掐了烟,捏着他的下巴,“回来做什么?”   “……”程京泽咬着下唇,避重就轻说:“工作。”   男人那双漆星般的眸凝视他,“你可以不回来。”   程京泽浑身泛起一阵冷意。他知道这句话其中的深意,男人想要跟他断了关系。他在同居一年内幻想过结婚,幻想过领养一个小孩,或者养一只猫,一只狗。在得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后,幻想过无数次分离,尝试过无数次远离这个男人,可心跳总在作乱,他离不开的。除非……除非纪淮主动说出口。   他没想到结局来的如此之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他肩膀微颤,癌细胞疯了一般在他的身体肆意捣乱,心脏几乎被撕成玻璃碎片。   纪淮只顾着一腔怒火,一切都该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有程京泽无故消失脱离了轨道,他近乎暴戾地将青年的衣裳撕开,不顾对方的反对,疯狂撕咬占据。   程京泽刚出院,怎么可能受得住。   治疗骨癌的药物会引起暂时性的性冷淡,根本不会从中得到快感,那是暗无天日的折磨。   男人没有先日的耐心,对方越是反抗,他怒气越盛,横冲直撞、狼奔豕突。   程京泽心都在滴血。   男人知道他取完了银行卡的钱,于是又给他甩了一张银行卡,神情淡漠地揽上衣裳,走出门又是衣冠楚楚地纪总裁。   程京泽收拾好衣服,发现带来的盒饭不见了,大概是被丢进了垃圾桶,他眸光黯了黯,垂眸走出公司。   看着手机上的时钟,直到头顶的烟花绽放,程京泽才知道这又是新的一年。   男人的车子从他面前经过,戴着蓝牙不知在与谁道新年祝福,脸色不大好,余光瞥见他,叫他上车。   程京泽眸光一亮,世界似乎有了颜色,烟花变得绚丽。   “谢谢纪总。”他坐上副驾驶,坐的端端正正,拘谨地将手放在腿上。   他被载回了纪家,像是轮盘,每一次都命中这里。   纪淮没有不要他。程京泽松了口气。   跨年夜纪淮不知去了哪里,程京泽被肺转移折磨得难以呼吸,加之不久前被强摁着做剧烈运动,吃了安眠药也没用。   一夜无眠。   第二天才知道他去未婚夫家里做客拜年,被媒体拍到了。   真是恩爱啊。   程京泽在苦笑中醒来。   颇感无奈。   意识尚未完全觉醒,他连同病床被护士推到监护室。   肖峻一见手术室的门打开, 忙不迭带着他的三菜一汤冲上来,“阿泽,你哭啥?”   程京泽动了动喉结,暂时说不出话。   护士闻言也看向他,皱起眉,“痛吗?按理说上了麻醉应该没有知觉才对啊。”   程京泽费劲地摇头,嘴角扯出一道不那么好看的弧度。   肖峻见他没事就放下心,跑去问主治医生术后注意事项。   医生瞥他一眼,食指推了推眼镜,“你是……?”   肖峻指着手术室的方向,“程京泽,割骨瘤那位的朋友。”   医生点头,“陪护来了啊,他刚刚还说没有陪护…总之术后注意饮食清淡,暂时不能行房事,尽量不要久坐伤腰,也暂时不要熬夜饮酒,未愈合的地方切记不要沾水,否则可能引起感染二次伤害……”   肖峻一一记在备忘录里,“谢谢医生,辛苦了。”   医生看了眼他的背影,好心提醒道:“先生,有腿伤可以先去三楼拍片,病人刚做完手术,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肖峻扶着腰,“嗯,没事。”   他在陪护休息区等了几个钟,已经深夜,饭菜早凉透了,程京泽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他,有些失神。   “我草。你乱动什么!”肖峻把神志游离的他拉回病床,“先喝点水。”   程京泽摇头,“我上厕所。”   “我带你去。”肖峻托着他的腰。   “?”程京泽躲开他,“拜托,没那么严重好吧。”   放在椅子上的手机似乎还在通话,对面的人唤了声哥哥,语气有些委屈,“你要去忙了吗?那我自己看单词吧。”   程京泽挑起眉,眼中充斥着八卦,“哥哥?”   “去去去。”肖峻想推他一把,但看他那单薄的身子,没下去手, “我给我表弟补习下英语。”   “这样啊。”程京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勾唇。   肖峻取下耳机,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不是连接蓝牙了吗?怎么会突然断开。   程京泽上完厕所睡不着了,打开手机,一串陌生号码正好打了过来。   “哪位?”   “是我。”   “纪总,这大半夜,是找我发情吗?”程京泽拉开窗帘沐浴着月光,“抱歉了,没空。” 第22章 玩家   男人默了半晌,沉声问:“你在医院?”   “不愧是纪总,这消息还挺灵通。”程京泽百无聊赖欣赏着自己嫩粉的指甲,“不过,问这个做什么?”   “我现在不在A市。”   程京泽皱起眉,“关我什么事?”   “我…”   “抱歉。”程京泽打断他,“纪总的关心,我还真有点消受不起。”   临近末夏,院墙外的紫藤探出头,市中心的医院有些年头了,前几年经历过几次小地震,红砖建成的墙面已经有了裂缝,紫藤攀墙而生,沐阳而息。   程京泽目光紧盯着那几株摇摇欲坠的紫藤,在男人说话之前,抢先挂掉了电话。   摘了骨瘤,他便不再是攀墙而生的紫藤。   肖峻借用医院食堂的微波炉,给他热好饭菜。   一进门看见他差点吓掉下巴,没注意看路,被床脚磕着膝盖,捧着三菜一汤差点栽了个跟头,紧接着给程京泽行了个跪拜大礼。   “哎呦我去……疼死我了。”肖峻欲哭无泪揉着膝盖骨,看向他,“你哭什么?”   程京泽收回神,破涕为笑,“这还没过年呢,不用给爷爷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瞧你那损样。”肖峻抽了两张纸给他,“又遇到啥事了?”   程京泽把手机丢到床上,挑眉一笑,“上回走街上有个星探找我出道,你看我这演技怎么样?”   “去你的吧,还演技。”肖峻把盒饭丢给他,“吃快点。”   程京泽舀了口汤喝,抬眸看他,“那什么表弟,是菜市场那小子吧?”   肖峻目光游离,别过脸,“什么…菜……”   “得了吧你。”程京泽一脸淡然,“你就是放个屁,我都知道你中午吃的什么屎,还想瞒天过海,做你的青天白梦去吧。”   “你才吃屎!”肖峻错开他,把窗户和窗帘拉上,“大夏天的,蚊子这么多,还真不怕被叮死。”   说着,拿起他随身携带的六神花露水四处喷洒。   程京泽一脸嫌恶,“拜托,我不想喝花露水味的粥好吗?”   肖峻这才停住手,催促他,“快吃,这都凌晨了,医生说最好不要熬夜。”   “别想扯开话题哈,”程京泽看向他,“居然把人引到我家里来,还远方表弟,我怎么记得你是肖家最小的?”   肖峻回避他的探究,“总之,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就是了。”   “你想和他到哪一步?”   程京泽微眯起眼,至少现在,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肖峻,要真和那个菜市场臭男人没发生点什么,不可能会这么紧张。   他细细端详着对方的神情,试探道:“交往那一步?还是……上床?”   肖峻瞳仁骤缩,心虚时刻意状大气势,语气加重了几分,“都是成年人,上次床怎么了。”   “上床?”程京泽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有没有毛病啊,你们在我家搞事?”   “……”肖峻没想到被炸出实话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瘪瘪嘴,“没在你家。”   “我日……真上了啊?”程京泽看向他菊花的位置,不禁摇头,“你他妈不是纯情少年吗?说交付第一次就交付。还能不能再随便一点?”   “我当然深思熟虑过了……”肖峻低下头。   “然后呢?”程京泽舀了匙粥。   肖峻脸颊微红,脑中不自觉回忆起画面,低声说:“他让我帮他摸摸,给他蹭蹭……”   “打住。”程京泽兰花指一翘,中指弹他大脑门,“直接说结局。”   “我看着挺大的,一直憋着估计也难受,就……”肖峻抿了抿唇,“真的很爽啊……”   “老子没让你说体验,爽是当然的,要是不爽就可以直接pass了,还不如棒棒。”程京泽翻了个白眼,“我是问你和他怎么滚床上去的?”   肖峻十分坦然:“他说他家的猫会后空翻。”   程京泽讥笑了一声,想揍人,但是忍住了,揶揄说:“我还有夜光手表,要不要和我一起闷床单里看看?”   肖峻蹙眉,反驳道:“可是那猫真的会后空翻!你别瞎猜,他很单纯的。”   “没救了没救了。”程京泽摇摇头,把饭盒装好,躺上病床,“你订酒店没?今晚准备住哪?”   肖峻啧了一声,“差点忘记说了,附近酒店都满房了,路上都没计程车,估计得睡地板了。”   闻言,程京泽往里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一块睡吧,这床勉强还能挤挤。”   肖峻脱了鞋,搓手笑道:“好主意。“   人还没躺上床呢,电话就响起来了,肖峻瞥了眼一脸狐疑的程京泽,拿着手机到医院走廊去了。   肖峻手捂着听筒,看了看四周,接起电话,“怎么了?”   “哥哥……”青年的声音低沉,小声温柔说,“我睡不着。”   “啊?”肖峻坐到走廊椅子上,“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就算考雅思也不用紧张,顺其自然就行,你现在的发音已经很标准了。”   青年的吐气声从话筒传出,肖峻不禁感到一阵酥麻。   “……不是的。”   “不是学习压力?”   “蚊子太多,叮得我睡不着。”   “你们寝室有花露水吗?喷那个很管用的,或者用一些驱虫的蚊香?”   肖峻神情十分严峻,一想到对方那细皮嫩肉招蚊子咬,就恨不得立马给他送去几只青蛙。   青年轻声叹了口气,“没有花露水,我对蚊香的成分过敏。“   肖峻一愣,“居然还有这种过敏源?”   “还有人会对水过敏呢,不奇怪。”   说罢,青年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肖峻蹙起眉,“寝室里有感冒药吗?”   “没有…我没事。”   话音刚落,肖峻听见一阵汽车鸣笛。   他眸光一亮,“你不在寝室?”   “没……”   “你在哪?”肖峻站了起来。   “医院门口,想你了,所以来了。”   “你!”肖峻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充斥着幸福的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总在动荡不安,“等我,我现在下去。”   “不用下来,我马上就走了。”青年的语气上扬,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失落,“哥还要陪朋友呢…不是吗。”   “都大半夜了,难不成陪他睡觉吗?”肖峻摁下电梯。   “啊?”青年浅笑了一声。   肖峻也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他从来没想到会喜欢上比他小的,相比浓颜系他更喜欢单眼皮清秀型的帅哥,喜欢成熟有韵味的男人。   优雅、成熟、有阅历、有情商的男人对他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致命吸引力。他的理想生活,是能够每天晚上给老攻买菜做菜,等老攻下班共进烛光晚餐,偶尔做一些香甜可口的甜点,分给邻居家的小孩,一辈子其乐融融。   实际上,以他的条件、想要找到这样一个男人并不难,或者说近在咫尺。他哥在外经商,身边多的是成熟的男人。可每次遇到心动男嘉宾,总会给他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没能填满,而随着时日的流逝,他才发现对那些男人仅仅是好感,并没有到喜欢或爱的程度。也或许是因为看多了小说,一次元的爱情故事太过轰烈喧腾,让他对于现实生活的平淡感到巨大落差。   他想听罕见的情话,想要独宠的偏爱。但成熟的男人之所以被冠以成熟二字,正是因为他们懂得权衡,在生活事业与情感中得到平衡。这与肖峻想要的截然相反。   当怦然心动的人出现时,敲碎了他所有衡量标准。   即便对方比他小三岁,刚成年没多久,还在读书,喜欢粘人,爱撒娇,不懂得照顾自己,可就是让他醉溺其中,无可自拔。   青年站在淡黄路灯之下,戴着白色口罩,球服背心后沁了一层薄汗,短裤刚好到膝盖上方,颀长笔直的身姿被照成一道长影,正低着头看手机。   肖峻走进他时,青年才抬起头来。   弹指间,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映入眼帘,眼梢微挑,茶灰色的瞳仁似醉非醉,叫人魂牵梦萦,纤长的眼睫不经意地一眨,一颦一笑尽是百媚生,伏于紫藤的黑蝶像是被惊醒,朝着青年的方向煽动翅膀。   肖峻看痴了眼。   青年在他眼前挥手,“哥哥?”   肖峻回过神,随即一笑,“白宁,怎么在这里等?”   “不可以吗?”白宁埋下头,明净清澈桃眸蒙上一层水雾,“……看来还是打扰到哥哥了。”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肖峻不知该怎么说,踮起脚尖在青年的唇角落下一吻,笑说:“你来,我开心都来不及。”   “真的吗?”白宁笑了笑,伸手紧紧拥住了他,“没骗我?”   肖峻伏在他的肩窝轻笑,“骗你干嘛?”   白宁眸光一黯,嘴角的笑冷了下来,神情淡漠。   “哥哥永远都不会骗我的,对吧?”   “当然。”   “那就好。”   青年笑了一下,“哥哥,走吧。”   肖峻握住他的手,甚至没有问去哪里,无条件信任眼前的人,“好!”   月影下,两道身影交叠,他们手拉手踩着影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一人在憧憬着未来的大好春光。   一人在盘算着,如何骗财骗色。   再停下脚步时,他们薄唇相距仅是咫尺。   白宁的电话振动,他瞥了眼来电人,凌厉的眸光闪过一丝寒芒,抬起头又是眉眼弯弯,“哥哥,这是我室友的电话。”   肖峻点头,“快接,这么晚,估计是担心你了。”   白宁直接摁掉了,气鼓鼓说:“不管他,打扰我好事了。”   肖峻轻笑了一下,在他唇上浅尝辄止落下一吻,抬眸时看见前方有间公共厕所,“我去个厕所,你记得回电,可别让人担心了。”   白宁笑着点头,“那我在这里等。”   等肖峻的背影完全离开视线,青年的笑意淡了下来,手指擦上唇瓣,表情十分嫌恶。   他点击回拨,“什么事?”   “刚刚怎么回事?”   白宁冷笑,“碰到个同性恋。”   “啧,你还搞男的?”   “这男的性格跟女人差不多,最关键的是,足够蠢。”   “你可别玩过头了。”对方说:“我劝你弄完这次抓紧溜,上头近来查得严,风声也紧。”   白宁勾唇,幽暗的眸光中泛起肃杀之气。   “玩不死的。” 第23章 给我轻点   云起云舒,夕阳起落,近几日A市迎来一场大暴雨,甚至连跨省高速公路的横桥都被洪水冲垮。   得亏有肖峻在,就算冒着狂风大雨,三天两头不是炖鸡汤就是羊腰子。程京泽的身体状态已经调整不少,面色竟比手术前红润许多,满满的胶原蛋白。   “老实交代。”程京泽照着镜子,摸上自己的脸,“你是不是想谋害朕,想把朕养肥了独秀一枝?”   “去你的。”肖峻笑骂他,“赶紧收拾,我去办理出院,董飞和乐乐他们要过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程京泽回过头。   病房门被打开,董飞的头被手中一堆补品挡住视线,侧过头瞪他,“还能做什么?”   “行啊,小泽子,住院了也不说。”萧乐乐走在董飞后面,边走边照着镜子,“难不成要等烧成骨灰才记得通知我们啊?”   程京泽失笑,“你们又不是A市的,过来还要搭车,多麻烦。”   董飞手一撒,补品全丢到病床上,长舒一口气,“赶紧收拾,饿死我了,还没吃中饭呢。”   “行。”程京泽揽上董飞肩膀,嘿嘿一笑,“本少爷请客。”   萧乐乐把镜子揣进口袋,举手,“我要吃五星级法式餐厅的甜品!”   程京泽笑容一凝,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下次一定。”   最终虽然没能吃到法式甜点,在一家粤菜馆吃饱后,程京泽斥一千元巨资,给每个人点了一份CASS家的奶茶蛋糕。   萧乐乐拉着董飞去商场逛街,肖峻接了个电话说有事,也走了,留下程京泽搭计程车回家。   他这一周都没有看过手机。   刚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就被李阳亮的电话炸了个措手不及。   程京泽呼吸一滞,似乎……忘了件重要的事。   居然忘记跟亮主管请假了!   他无声哀嚎,五百元的全勤打水漂了。   本就不富裕钱包,雪上加霜。   “你小子,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亮主管,我错了……我就是去医院做了个手术,刚刚…出院……”   李阳亮顿了一下,语气不由分说:“现在过来。”   “行!马上到。”程京泽换上衣服就往公司里赶。   今天周五,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即将解放的笑容,嘴角翘得比天高。   程京泽上电梯的时候,就听见挺多人在小声议论新人跳槽的事,前辈看到他时神情倍显意外,“小程啊,我还以为你……”   程京泽尴尬一笑,挠挠头,“小病,忘记请假了。”   “那你小心点嗷,亮主管现在心情可不好。”说着,前辈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小心说话。”   “啊…好,谢谢前辈。”程京泽出电梯时松了一口气,比起面对李阳亮,面对不太熟的同事才更让他紧张。再者,李阳亮为人温和,就算真生气了说明缘由也不会揪着不放。   李阳亮坐在办公桌抽着烟,看上去有些郁闷,没什么好脸色。   程京泽识相地先去茶水区泡的杯乌龙茶,“那个,亮主管……你先别气,听我说。”   李阳亮头也不抬,听程京泽解释完一通后,面色才算缓和了一些,“行了,去把这个项目做了,今天下班之前交给我。”   程京泽一愣,连忙接过文件。   “这个……也是衡南集团的合作?”   李阳亮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走运。”   程京泽一笑,冲亮主管道完谢,马不停蹄地到工位上开启了笔记本。   这个项目,可是他前世的翻身宝物。   不仅通过了实习期,还直接升职成为美术总监。   他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将版图设计出来,甚至于连美工部何时被人关了灯都不知道。   一个人,一台电脑,创造一个奇迹。   五天后,与衡南集团的合作在媒体前曝光,其中的设计图刷爆了新闻界的首页,美术总监程京泽的名字首次在大众面前曝光。   庆功宴上,亮主管逢人敬酒就说,“那小子你知道吧,他刚来第一天就敢就叫我外号,当时我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奇才。”   这等晚会,连程京泽穿的都是定制礼服。   他平时鲜少穿西装,除非是大型场合。这一身衣服都是纪淮让助理给他送过来的,香槟色的西装完美修饰了腰身,肖峻听说他要参加晚宴,还特意借了他一枚镶了碎钻的手表。   这一身衣物配上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存款负数的人。   程京泽找了处不那么喧腾的地方站,这处是夜总会顶楼,他倚在栏杆前,俯瞰着万家灯火。   直到音箱响起,纪淮与衡南集团的总裁站上了舞台中央,发表了一大堆对员工谢辞,以及此次合作的感言。   程京泽手里拿着高脚杯,摇晃着杯中橙汁,抬手敬月色,轻轻抿了一口,没回头。   后半场,纪淮被拉着与不少人敬酒,想来是喝了不少,走路时都放慢了脚步。   姚瞿似乎也看出不对劲,跟在他身边挡酒。   到最后,纪淮干脆坐着不动了,眼神却若有似无的瞥向程京泽的方向。   姚瞿酒量不太行,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其他人也是有眼色的,见状便无人敢在上去敬酒。   见差不多结束了,程京泽放下杯子就往外走,有意无意地避开人群。   真所谓无巧不成话,眼见着电梯大门缓缓关上,在最后一道缝隙的时候,一只涂着红指甲的手扒开了电梯门。   程京泽连忙摁下开门键。   摁完他就后悔了。   那身子曼妙的女人,正搂着一个醉气熏熏的男人。   “你是?”程京泽下意识问。   女人朝他微微一笑,双手拖着纪淮还有些吃力,“我是新来的,这不,姚助理喝多了开不了车,我送纪总回去。”   程京泽扯了扯嘴角。   男人背靠着电梯,似乎听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往程京泽的方向倒去。   程京泽没来得及反应,胸膛差点被对方的头撞出个窟窿。   女人皱起眉,伸手又想去拉回纪淮, 刚好电梯门开了。   程京泽叹了口气,想起上次自己吐了对方一身,正好趁这次还上,说:“我没喝酒,送纪总回去就好了,刚刚辛苦你了。”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女人不依不饶,又要去拉回男人。   纪淮站得笔直,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喝醉了,但眼神有些迷离,紧紧抓着程京泽的手。   “不会。”程京泽搂着他的腰,大步走出电梯。   女人咬着下唇,眸光一凛,拨去一个电话,“失败了。”   ……   程京泽掏出纪淮身上的车钥匙,把他塞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纪淮拽着他的手不放,神情冷峻。   程京泽试图抽出手,结果发现这醉鬼就算喝醉了,力气依旧大地惊人,无可奈何之下才试图和他讲道理。   “纪总?要不我把手截肢了?”   男人闻言,松了力气。   程京泽坐上驾驶室,启动车子,就感觉身旁有一道目光,快把他的脸给烧死了。   等到庄心小区,程京泽将车停在地下室,率先打开车门,将男人领了出来,上了公寓,纪淮那点醉意已经被打散了。   程京泽感受到男人的手滚烫得不太对劲,不过没太在意,就算发烧也不关自己的事。   他抓着纪淮的指尖摁上门锁,没闲工夫换上家居鞋,把男人丢到床上,转身就要走了。   然而,对方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程京泽被扣住手腕,身子一斜就要摔倒。喃凮   男人站了起来,将他压在床上,眸光复杂晦暗,是程京泽读不懂的情绪。   程京泽别过头,拒绝与他对视,他总觉得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隐藏着悲伤。   “纪总,抱歉,我没那个兴致。”   “阿泽。”纪淮捏着他的肩膀,指尖却在发颤,“是你?”   程京泽皱起眉,感觉到男人两腿间伫立着的那物,想起身,却被压得不能动弹。   “你…唔…”   纪淮只是磨着他的下唇,像是刻意不让他说话。   程京泽有些恼了,推着他的肩膀,一口咬住他的唇,汨汨血腥味充斥在鼻息之间。   程京泽无力挣扎,一只大手穿进西装里,在他的蝴蝶骨摩挲。   直到他将之窒息,男人才住了嘴,看着他眸光阴冷,“你去医院做什么?”   程京泽瞥了他一眼,没想到纪淮居然查起了自己的私生活,之前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特意让医院做了保密工作,看来是有备无患了,他才懒着逢人就说自己的病,不稀罕那些同情的目光。   “和纪总有什么关系?”程京泽坐了起来推开他,“我今天没兴致。”   纪淮捏着他的下巴,“你想要的不正是这个吗?”   “我?“程京泽挑眉,“想和你上床?”   男人深邃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句话不答。   他强势压倒了青年,撕碎、掠夺他。   “老子腰不好。”程京泽扯着他的领带,只当是又约了一炮,反正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没有挣扎,警告道:“给我轻点。”   男人堵住那张令人烦躁不安的唇。   从浴室出来时,程京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浑身已经被折磨得动弹不得,推着对方的肩膀不想再来。   男人像只没喂饱的狼崽,幽暗的眸中刻满贪念。   发泄后,很快又伫立。   “你疯了吗。”程京泽说。   …… 第24章 主人,可否收留?   翌日。   程京泽是被压醒的,差点因无法喘气而窒息。   男人的双手紧紧桎梏着他,将他摁在宽厚的胸膛里。   程京泽半阖着一只眼,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男人立马将他抱得更紧。   “纪总。”程京泽捏住男人腰侧的皮,“放开。”   这一下着实没留情,纪淮剑眉微蹙,浓密的眼睫微微煽动,开口时带着刚醒的慵懒,“醒了?”   程京泽简言意骇:“松手。”   纪淮对现状怔了一瞬,松开了手。   程京泽这才能重重地吸了口氧气,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好在纪淮昨夜就算不理智,也没要求他做什么高难度的姿势结合。   意识不太清明时,男人似乎吻了他的后背术后疤,不过应该是错觉。   纪淮下床穿衣服,看向他,平静地问:“后背的疤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   程京泽不分给他半点眼神,扭过头盖好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没记错的话,男人和他最后一炮结束时,初阳都照进了窗。   程京泽隐隐佩服起自己的体能,不仅校园田径第一,还能配合纪淮搞这么久。不过要是再多来几次,估计奥特曼也得甘拜下风了。   纪淮的手机响了,他睨了眼青年的背影,走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脸色谈不上好看。   “骨瘤?”他问。   程京泽肩头僵了一瞬,把头盖进被子里,留下一缕呆毛,声音懒洋洋的,“知道了还问。”   “现在没事了?”纪淮眸光一黯,把他的被子往下拉。   程京泽露出头,无可奈何地嗔怒道:“纪总放心,还很耐草。”   纪淮:“吃饭了。”   “不饿。”程京泽赌气地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纪淮唇角微勾,淡淡看着他。   “这是你求我吃的。”程京泽哼了一声,躺床上套了纪淮的睡衣,站起来后火速穿上内裤和短裤,虽然大了一码,但勉强能穿。   只不过,正经的睡衣此时穿在他身上就显出几分不伦不类了,布满缠绵红印的锁骨与半个香肩展露于人前,简直是一副活春宫图。   早上本就是男人气盛之时,见到这场景,纪淮不由地滚动喉结。   程京泽余光瞥了他一眼,连忙把领口收紧,“老色狼,滚。”   纪淮微不可察地挑眉,转过身出去了。   程京泽穿上拖鞋,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老色狼”昨晚疯了似的,次次都不带婴儿嗝屁袋,还要泄在那么深的地方。就算完事后“老色狼”帮他清理了,估计也没完全弄干净。   程京泽扭开沐浴器的把,一边给自己扩,一边抠着里边的东西,一直弄不出来,只好把水管的头部塞进去冲洗。   那处还有些肿胀,再被这么弄指定是钝痛的,水流还时不时冲过敏感的地方,难堪至极。   而罪魁祸首已经等来了外卖,刚进卧室叫他,便听见浴室里一阵嗯嗯啊啊。   纪淮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程京泽搞得差不多了,想拔出来,却吃痛不敢动了,脚下一滑,呯地一声摔到地上,被碰倒的沐浴露也往他身上砸。   纪淮蹙起眉,直接拧开了浴室大门。   又是一幅活春宫图。   “你……”   程京泽抿起嘴,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道敲门吗?纪总有没有礼貌?”   “这是我家。”纪淮道。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   纪淮把他拉了起来,青年浑身湿粘,背靠着男人的胸膛。   程京泽:“干什么?”   纪淮不说话,伸手把水温调成温热,动作三两下就扯了出来。   “看来纪总经验颇丰啊?”程京泽冷笑。   “昨晚就是这么弄的。”纪淮平静地将沐浴头装上,洗了把手,“吃饭了。”   程京泽哼了一声,轻车熟路去换了身衣服。   出来时男人已经把袋里的外卖取出来了,坐在桌上主位看手机。   程京泽找了处有软垫的位置坐,抓起勺子喝了口粥,差点没把舌头烫掉,忙不迭把勺子丢回碗里,吐着舌头吸气,“草。”   纪淮放下手机,抽了张餐巾纸,手伸到他眼前。   程京泽接过纸,差点以为男人要给他擦脸,那就尴尬了。   纪淮捧起碗,舀了勺粥,沿勺边吹了两口,递进嘴里。   这么简单的动作,程京泽总能从其中品出一种儒雅高贵的气质。男人的胡渣刮得很干净整洁,连毛孔都看不出来,即使是刚醒不久,也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刻在骨子里的贵气。   反观程京泽,病气恹恹,脸色苍白,唇角还被咬破了好几处,露出来的地方不是淤青就是红印,没几处好皮,就连头发也没梳,头顶翘了一缕呆毛,平日里最耀人眼的凤眸也失了几分神采。   程京泽才懒得学他那么优雅的喝粥方式,也不端碗,弯着腰,一手杵在餐桌上,一手扶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   纪淮吃的不急不慢,碗里的粥却没过一会就见底了,也没再添粥,到洗碗池洗了碗。   程京泽沉默着看他的背影,嘴里咬着勺子,这景象似乎与上一世的记忆重合。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他仰头喝下碗里最后一口粥,走到洗碗池,嘿嘿一笑,“辛苦纪总!”   纪淮看了他一眼,接过碗。   程京泽背靠着冰箱,笑他,“挺贤惠。”   纪淮沥干碗里的水渍,“吃饱了?”   “饱了。”程京泽摸着肚子,“那我走了?”   “等等。”纪淮缓步走近他,在咫尺处顿下脚步。   程京泽心中狂跳,以为对方要吻他,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   纪淮抬手,把粘在他脸颊的粥粒取了下来。   程京泽:“……”   纪淮看着他不说话。   “干什么?”程京泽扯了扯嘴角,“难道是谁先眨眼游戏?”   纪淮挑了下眉,“奖励?”   “没想到纪总这么幼稚。”程京泽勾唇一笑,转着眼珠子,“输者必须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任何要求?”纪淮问。   “当然。”程京泽自信满满,扬眉一笑。   他已经盘算好赢了之后,要让男人吃榴莲。   “开始了吗?”   “可以开始。”程京泽看着他的眼睛,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纪淮朝他靠近。   程京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微凉的薄唇贴了上来,四目相望,男人的眼神灼热十足,程京泽忘了呼吸。   人前如此正经的纪总居然使诈!   程京泽咬他唇瓣,一点没留情。   男人的贝齿磨他舌尖,不给他活路。   程京泽气得牙疼,猛地闭上眼向他展示猛男吻技。   男人却倏地放开他。   “你输了。”   “幼稚。”程京泽用袖子擦干嘴巴,狠狠推开他,“耍诈,不算。”   “……”纪淮不让他走,“你没说规则。”   程京泽:“现在说了,所以上一局无效。”   纪淮:“不行。”   “我就不,纪总能拿我怎么样?”程京泽耸耸肩。   纪淮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点头,“不能怎么样。”   “再来一局?”程京泽说,“不许动手。”   纪淮默了一秒,“你想让我做什么?”   程京泽笑得狡黠,“现在不能说。”   他顿了顿,看向纪淮,“你想让我做什么?”   “……留下来。”   程京泽一愣,“哈?”   纪淮的手机响了,他走到阳台接电话。   程京泽呆在原地。   什么意思?留下来……   当他的固定床伴?   还是说留他吃个晚饭?   直到纪淮接完电话回来,他才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纪淮像是没听见,走到衣橱间换了身西装。   “纪总要出门啊?”程京泽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很快回来。”纪总穿上皮鞋,刚要开门,又忽然回过头,丢了把钥匙给他。   “干什么?”程京泽被那把沉甸甸的钥匙砸了个一头雾水。   “最近有贼。”纪淮说,他打开门走了。   “有贼?”程京泽暗自叨叨:“敢情留下我一个看门狗呗。”   电视剧看到一半,他又腾地一下坐直。   不对啊,谁会给看门狗送钥匙?   这头还没琢磨明白,肖峻的电话就来了。   程京泽有气无力,“喂?”   “咋的,魂被抓了?”肖峻笑他。   “差不多这回事。”程京泽说,“有屁快放。”   “你是不是没交房租啊?”肖峻整理着行李,“刚刚房东来敲门了。”   程京泽皱起眉,“交了啊!我预缴了半年的房租!”   “哎,我也觉得奇怪,我刚刚拿了几千给那房东,他不收,说了半天非要我搬出去。”   “那你…回家?”程京泽问。   肖峻顿了顿,“没,那谁…让我住他家。”   程京泽用脚趾头都知道那谁是谁,可不就是菜市场那浑小子吗?!   “疯了吧你!你们才认识多久!”   肖峻抿了抿唇,“……他还是个学生,别想太多,现在是法治社会。”   “随便你。”程京泽冷笑,“希望你到时候别被拐去挖肾。”   肖峻直接挂了电话。   程京泽满腹狐疑地点开短信,正想跟房东要个解释,就看见房东洋洋洒洒给他发来的一篇小作文。   大意是他儿子出车祸了,现在急需一笔钱做手术,打算把租出去的房子都给卖掉,希望得到他的谅解,还把剩下的房租和违约金转还给他了。   程京泽看了眼日历,上一世,这节骨眼他已经和纪淮同住了。   可这短时间内要他去哪里找房子住?   程京泽眸光回转,看到桌上的钥匙。   不管,先暂时……赖这了。   “滴”地一声,是指纹解锁开门的声音。   程京泽拖鞋都来不及穿,腿上踩了风火轮似的,冲过去迎接。   “主人?可否收留小男子一段时间?”   番1--吃“肖”蛋糕   肖峻人生三大爱好:   一看帅哥和帅哥谈恋爱;   二看美女和美女谈恋爱;   三看原耽小说和追新番。   刚毕业,正是万千毕业生前途迷茫之时,他已经决定了自己未来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开一家蛋糕店,娶一个好老攻,每天煮香喷喷的饭菜等老攻回家。   截至今日,肖峻单身已有二十一年,但对自己心中的抱负依旧怀揣着希望。   他决定不出国的原因有二,不感兴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不喜欢老外那种颜。   他喜欢亚裔,最好是本国,八块腹肌男,整体一米八,内裤里有十八,长相也非常重要。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他迎着落日到菜市场买菜。   卖鱼的地方聚集了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熙熙攘攘间将路堵地水泄不通。   肖峻花了好大的劲才挤进来,谁让程京泽那货喜欢吃鲫鱼粥。而当他看到卖鱼那小伙子时,几乎想把这里的鱼全部买光。   青年长得跟雕塑似的,穿着一身朴素的卖鱼专用围裙,也难以掩饰他那身矜贵。   即便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桃花眼,也与这里格格不入。   手起刀落,青年将鱼腹中的内脏挖的干干净净,套上塑料袋递给他。   肖峻盯着那双含笑的桃眸,怔住,一时间没有动作。   青年脱了手套,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好?”   肖峻咽了咽口水,眼睛瞪得老大,“你…你你你好。”   “买完了吗,小伙,别挡道啊。”后面的大妈推搡着他。   肖峻连忙接过塑料袋,冲青年微微一笑,落荒而逃。   往后的每一日,他几乎都要到菜市场看上两眼。   他已经拿捏准青年的值班时间,是周五和周末。   来来回回两三次,肖峻终于厚着脸皮要到了联系方式。   每天睡觉之前和青年道一句晚安,睡醒时道一句早安。   连续一个星期,又是怂不敢主动聊点其他的,又是怕打扰到对方。   作为一个5G冲浪选手,肖峻在拿到对方号码的同一时间,就开始扒对方的所有娱乐账号。   最终只在A大的论坛里,找到青年的身影。   原来是A大的学霸,全能选手。   说起来,还是肖峻的学弟呢。   不过,他看上去似乎非常缺钱。   肖峻没在意那么多,有了共同话题,马不停蹄,明知故问地发去一条语音:你也是A大的学员呀?   反复听了三遍,觉得有些生硬,想撤回,但是已经超过了两分钟,他又发去一个小猫眨眼的表情包。   隔了两天,肖峻差点以为自己的暗恋要落空时,对方终于回复:是。   一个字就能让肖峻喜上眉梢。   同时也容易多想,对方是不是嫌弃自己太烦人了?   于是肖峻不敢再造次,回了一个表情包。   青年回了一个“嗯”字,没有了下文。   又过了三四天,对方突然问:你嫌我烦了?   肖峻当时正洗着碗,一怔,想说没有,手一滑却打出一个视频电话。   青年似乎刚洗完澡,下身裹着浴巾,头发湿哒哒地垂在脸侧,神情有些意外。   肖峻差点喷鼻血,手机都端不稳了。   “你你你…你好。”   青年看上有些委屈,“你三天八个小时五十六分钟没有找我说早安晚安了。”   “我不是啊……我……”肖峻不敢把手机对着脸,连忙将摄像头反转,对着一堆还没收拾好的碗筷。   “哥哥在洗碗吗?”对方问。   肖峻盯着那完美的脸蛋迟迟移不开眼,甚至没听到青年说的话。   好半晌回过神,咽了咽口水,“对不起啊,突然打电话打扰你了。”   对方似乎坐下了,将手机移进脸部,“……怎么会,我一直…在等。”   肖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青年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要见面吗?“   “啊?”肖峻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直接,当场楞住,“现在吗?”   “哥哥不想就算了。”青年的眸光清晰可见晕上了泪光,“对不起的该是我才对,我以为…算了,就这样吧,早点睡。”   “别挂!”肖峻冲进房间开始找衣服,“你在哪里?”   青年勾唇,语气欢愉了不少,“现在这个点当然是在A大,哥哥要来找我吗?“   肖峻将手机放在一边开了免提,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他,“想吃蛋糕吗?我中午做了,榴莲和草莓的。”   丝毫不知道,摄像头正好对准了他的方向。   青年桃眸微眯,笑得香甜,“这哪里好意思……”   肖峻光是听那道迷人的声线就快沦陷了,“不会,你说。”   “那要草莓的。”青年笑说,“谢谢哥哥。”   “好。”肖峻迅速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胡乱抓了抓头发,去冰箱把蛋糕取了出来,拿起手机就往外冲。   挂了电话,一路上,肖峻心中都很忐忑。   老实说,他不是冲动的人,至少大部分时候是理性的,就算没有谈过恋爱,也总是能够替身边的好友解决情感问题,活得十分清醒。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会去权衡利弊,即便是开一家简简单单的蛋糕店也是预谋已久的打算,这是他第一次出现预料之外的情况。   有些荒唐。   但他居然觉得这种脱离计划轨道的事情,让整个人的心情升至巅峰状态。   看到青年委屈的神情时,他的心跳差点爆炸。   计程车司机似乎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他的紧张,在深夜的公路隧道里加快了车速。   到了时间点保安不会让外来人员进入学校,好在肖峻那张脸生得稚嫩,乍一看就是个高中小伙。虽然没有程京泽那般惊艳,但非常耐看。   青年在运动场的柳树下,看见他走来,张开大手就拥了过去。   “啊?”肖峻一脸懵,脖子和脸都红成猴屁股。   “对不起,我太激动……”青年放开他,有些幽怨。   眼前的青年高他一个头,肖峻连忙拉回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年看着他不说话了。   肖峻踮起脚尖,抬手把对方被风吹乱的碎发撩到耳后,“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呀?”   青年眸光一亮,殷殷切切地望进他的眼里,鼻尖被风吹得微红,低声说:“白宁。”   活脱脱一个未经世事的青涩美人,连介绍自己都如此害羞。   肖峻和他一比,简直就是社牛了。   “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肖峻笑了笑,“是这个宁吗?”   白宁眉眼一弯,“哥哥真有才华。”   肖峻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他提了提手上的蛋糕,“这个放久了不好吃。”   “好,哥哥跟我来。”白宁从他手里接过蛋糕,“辛苦哥哥了。”   肖峻脸颊微红,走在他旁边,低低应了一声。   青年似乎刚洗过头,清新的洗发水味道缭绕在他鼻息,将之包裹。像这样与喜欢的人漫步于星辰之下,是肖峻幻想已久的情景,而当幻想照进现实,用什么都无法抵御那股猛烈的怦然心动。   “哥哥是在害羞吗?”白宁低下头看他。   “没…哪有。”肖峻别过脸。   “是吗?”白宁摸上自己的耳朵,“但是我好像有点。”   肖峻脚步一顿,看向他,“你害羞什么?”   白宁抿了抿唇,回避他的打量,“……我不知道。”   肖峻眼睛微眯,靠近他,“你喜欢我?”   白宁喉结滚动,没应。   肖峻勾唇一笑,“你一直在等我消息,刚来就要抱我,看到我就害羞,不是喜欢是什么?”   白宁往后退了一步。   肖峻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难道是装的?”   “……那哥哥呢?”白宁呼吸低沉,没有人看见那双桃眸中掩饰的玩味,“喜欢吗?”   “这不是废话?”   肖峻说得大大方方,眼睛却不敢看对方了,别过脸说,“要是不喜欢,为什么要三天两头去菜市场找你,干什么找你要联系方式,还带着蛋糕来找你?”   “真的?”白宁眸光一亮,勾唇。   “爱信不信。“   白宁把他的脸掰到自己眼前,低着头与他对视。   肖峻心脏狂跳,闭上眼。   按照电视剧的套路现在是不是该接吻了?   白宁扑哧一笑,“哥哥在期待什么?”   肖峻憋红了脸,睁开眼看见的是青年含笑的神情,他却不恼,只当是对方懵懵懂懂,不谙情事。   他抬手捧住青年的脸,蜻蜓点水吻了上去。   白宁楞了一瞬,皱起眉感到一阵恶心,别过头。   肖峻眸中带笑意,看着对方的眼神像是蒙上了滤镜,抿了抿唇,小声说:“这是我的初吻。”   白宁调整好表情,回过头看见的是对方红彤彤的脸蛋。   笑时粉唇微张,干净澄澈的眸中春水流盼,如玉肤色之中透着红润,风穿过领口,连脖颈都如凝脂般清透,貌不比惊艳的潘安,看久了,却给人一种高山流水的舒适感。   白宁的恶心感呼之而去,看着对方的眸光复杂。   难道自己对男的,也可以?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捧着肖峻的脸,以不容反抗的力度吻了下去。   挑他的贝齿,勾他的舌尖。   这也是白宁的初吻,他可从来没尝过这等好滋味。   近乎贪婪地,将肖峻吻了个七荤八素。   一吻毕,肖峻眸光游离,“去哪?”   白宁笑道:“我朋友开了家酒吧,一起去玩玩?”   “好啊。”肖峻摸着自己滚烫的脸,“不过我不会喝酒。”   “不喝酒,喝点果汁就好了。”白宁勾唇,“重点是要吃蛋糕,对吧?哥哥。”   “对,吃蛋糕。”肖峻试探地去牵青年的手。   白宁没有回避,只是手指僵了一瞬,有些不自在。   但他现在的确很想试一试,这块“肖蛋糕”的滋味。 第25章 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主人?可否收留小男子一段时间?”   来者:“???”   程京泽:“!!!”   纪淮:“……”   如果钱可以买时间的话,程京泽愿意去借高利贷,扭转乾坤回到上一秒。   靠!   这老色狼说很快回来,怎么不说带人回来?   他要是记忆没出现差池的话,站在男人身前那位优雅端庄的女士,可不就是纪淮的后妈?   所以他刚刚……对着别人后妈叫主人?   救命……程京泽想换个星球生存。   女人约莫四五十岁,头上戴着顶白色贝雷帽,上身衬衫,下身一件深红包臀裙,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妆容精致,能在眼尾打量出岁月留下的细纹,皮肤还算不错,一看就是削过骨、垫过下巴和鼻子的,怎么看怎么不自然。双耳坠银环,手指涂着棕色指甲油,衬得她皮肤白皙光亮,左手中指戴了金戒指,无名指戴了鹅卵石大小的钻戒,右手捏着价值八十万的新款包。   程京泽心中闪过一个词:暴殄天物。   女人看见程京泽时,那精致的假睫毛煽动,上上下下像是打量一件便宜货的眼神,双手环抱在胸前,看向后边的男人。   挑眉勾唇道:“小淮,这位是?”   程京泽对她这种不加掩饰,不尊重的打量眼神感到不适,但他知道纪家人都是如此倨傲,毕竟有权有势,高人一等。   “不重要。”纪淮神情淡漠,语气冰冷:“东西在书房,你在这里等。”   程京泽被那句不重要狠狠戳中了。   看来自己还是高估在对方心中的位置了。   纪淮与他擦肩,走入书房。   程京泽回到沙发,刷起了手机,希望老天保佑赶紧租到新房子。   女人根本没听男人的话就在门口等着,进了门便在屋子里左右逡巡,最终目光锁定程京泽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程京泽蹙起眉,往后扫了她一眼。   女人坐到他旁边,取下了金戒指,讥诮地看他,“够不够?”   程京泽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女人犹豫了两秒,把钻戒也取下来放他手里,“怎么样?”   程京泽扑哧一笑,“这位大婶,给我五百万,我就离开你儿子?”   “大婶?”女人眸光一冷。   程京泽无奈:“那……大姨?”   “你!”女人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直说吧,你要多少钱?”   程京泽若有所思地掰着手指头,在女人面前举了个拳头。   女人下意识以为对方要动手,她可不敢让自己垫过的鼻子遭这罪,估计来一拳她的鼻子就能歪到外太空,“你……你做什么?”   程京泽只是缓缓地抬起食指,摇了摇。   “大婶。”他眨巴眼睛,清澈的凤眸犹为真挚,“我和纪总是分不开的,别拆散我们……”   “看来是钱不够。”女人扯着嘴角,“再加A市一栋房,如何?”   “?”   程京泽坐直了。很想开口say no,但是……   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大婶,你可别唬我了。”程京泽瘪瘪嘴,“就算你把房产证放到我面前,我也不会答应的。”   女人微微一笑,从包里取出红本本和一支笔。   程京泽低着头,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咳了一声掩饰兴奋。   “……大婶,我真的不想要。”他接过笔,作势要把笔放回对方的包里,“就算你找律师,证明自愿这是转赠房屋,我也不会答应的。”   女人挑眉,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他面前。   “刚刚我说的话全部属实,自愿赠予。”   说罢,女人摁住程京泽的手,将他的手和笔往房产证上移,“快签。”   程京泽看着红本上写的一百五十平地,咬着下唇,怕自己笑出声,火速签好字,把录音笔和房产证都揣进口袋里。   “既然大婶这么有诚意,想必也是为了纪总好,我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纪总,自愿离开纪总。”   “算你识相。”女人勾唇一笑。   程京泽关了录音笔,点击保存与备份,连接蓝牙上传到自己的客户端二次备份。   这才朝女人露齿一笑:“谢谢大婶。”   说罢,把金戒指和钻戒还给了女人,“这个就不用了,大婶戴着显年轻,我戴着可就显老了。”   女人握着拳,几乎想把他给捏碎。   她可是贵圈有名的贵妇,有点眼力见的就知道叫她一声姐,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大婶大姨,还被嘲讽年龄。   实际上,程京泽这样做是蓄谋已久了。   上一世,这女人多少次想拿钱砸他,让他离开纪淮,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了。那时候也是恋爱脑,觉得千金不换爱,更何况自己得了骨癌,又能活多久,钱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买药续命,那点钱纪淮会给他的。   他幻想过多少次,如果自己对纪淮没有感觉,是否会收下他后妈的钱,当个富翁,逍遥自在地生活。   他丝毫没觉得收下这房子伤自尊。   第一,他不是MB,也没收过嫖资。   第二,他从头到尾都说离不开纪总,那是实话,一个是公司总裁,一个是美术总监,怎么可能离得开?每天都得见面的好吧?只不过是对方心思不纯,想歪了。   纪淮从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份文件,看见女人坐在程京泽身边,拧起了眉,大步流星走了过去,把文件递到女人眼前。   “你可以回去了。”   女人接过文件,冷哼一声,余光瞥了眼程京泽,示意他办事。   程京泽勾唇,心领神会,站了起来。   该演的戏份还是要演的。   他咬唇埋下头,十指互相抠着,“纪总,我可能不会留下来了。”   纪淮沉默了一秒,似乎在分辨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字面意思。”程京泽说,“总之…我配不上你。”   女人满意地点头,又看了眼纪淮愠怒的神情,踩着高跟鞋扭着屁股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关门。   程京泽见她出去了,才松了一大口气,瘫回沙发上。   纪淮愣了愣,刚想质问的话咽了回去。   程京泽瞥他一眼,朝他晃了晃房产证,挑眉一笑:“她给的,可不是我要的,有录音为证!”   纪淮朝他走了一步。   程京泽以为对方要抢,立马把房产证塞回口袋。   纪淮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   程京泽尴尬到头皮发麻。   “A市的?”纪淮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   “她名下有一栋A市的房子,不过是旧宅区的,水管早已坏死,有两口水井供人使用,附近有山坡,电路接不到那边。”   程京泽不信邪,打开房产证又看了一眼。   “……靠!”   “你刚刚说什么?”纪淮问。   “什么刚刚?”程京泽想了想,“靠?”   “进门的时候。”纪淮抿了口水,眼睛却看着他。   程京泽一脸无语,反将一军:“不是吧,你还喜欢玩主奴?这么恶趣味的吗?”   “主奴?”   程京泽见他是真的不懂,便好心地解释说:“做奴的一方要听从主人的一切指使……但我不玩。”   纪淮的杏眸闪过一丝光亮。   他放下水杯,“为什么要收留你?”   程京泽盘起腿靠着沙发,“不行我就走呗。”   反正我不重要。他心说。   “去哪?”男人看向他。   “你管我,我爱去哪去哪。”程京泽拿了个橘子,粗暴掰着橘皮。   纪淮正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他走到阳台接电话。   程京泽不自觉动了动耳朵,似乎是姚瞿在跟男人通话。   啧啧…大周末,还打电话,纪大总裁还真是多情啊。   纪淮回来时,他的橘子刚剥完,又开始撕掉橘上的白梗。   男人瞥了他一眼,走到大门前捣鼓着什么,“过来。”   程京泽正好咬了瓣橘子,差点把他一口好牙酸掉,五官扭到一起去,连忙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喝完才发现杯子是刚才纪淮喝过的。   他在心中怒骂自己,床上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居然依旧如此纯情,对这种小事还能怦然心动。   他放下杯子,用袖子擦嘴,走了过去,“干嘛?”   纪淮说:“拇指。”   程京泽一头雾水给他比了个赞,男人抓过他的拇指往指纹锁上放。   门锁“滴”了一声,一道机器人的声音道:“录取成功。”   接着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还有右手……   程京泽有些愣神。   纪淮给他全部录入完,淡淡道:“21516。”   “啥?”   “门密码。”   “21…516?”程京泽蹙起眉。   他的年龄加他的生日?   这么巧?   怔了怔,他突然想起来,纪淮亲生母亲的忌日也是516。   而前面的21,应该是巧合。   “有问题?”纪淮眸光幽暗,读不懂其中情绪。   程京泽摇头跟波浪鼓似的。   没想到居然能被收留。   虽然可能……以后睡前都少不了剧烈运动了。   但总比露宿街头来得妙。   程京泽眸光真挚,“谢谢你,纪总。”   “纪总?”纪淮挑眉。   “那…纪淮?小淮?小纪?”   程京泽看着对方神情有点扭曲,“……主人?” 第26章 纪某人醋精值即将爆表   “……主人?”   男人剑眉微挑,“说什么都得听我的?”   “……什么啊。”程京泽嘴角抽搐,“我不玩这个。”   他早就吃够了教训,哪还敢玩这个。   上一世,他们同居那么多年,睡觉之前有什么花样是没玩过的?这主仆自然也是其中一环。   不过,绑手也好,落地窗也罢,程京泽还真接受不了这个。   在别人面前,男人是衣冠楚楚,温文尔雅,某些时候就是凶残得要命,一听见“主人”两字眼球都要充.血,那体力恐怕比草原猎豹还要略胜一筹。   纪淮眸光淡然,没说什么,走回书房,应该是忙公事去了。   程京泽总感觉那眼神有哪里不对劲,有种大难临头的危机感。也没心思想太多,回到沙发,继续刷手机找房子,总不能在这住一辈子。   奇怪的是,从白天刷到黑夜,这些房子要么贵得离谱,要么刚打过去一个电话,跟房东打完招呼说自己姓程,对面立马就换了语气,搪塞说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晦气。程京泽心道。   正垂头丧气的时候,简裴打电话过来了。   程京泽这才想起,自己还应聘了酒吧驻唱这一事,连忙接了起来:“喂,简先生。”   “京泽,你嗓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程京泽揉了揉眉心,苦笑说:“简老板,对不起啊,这么多天忘记联系你了,出了点事。”   简裴怔了一下,担忧道:“是身体出问题了?那你继续休息吧,没事。”   “已经好了。”程京泽走到浴室,照了下镜子,“简先生,我要现在过去吗?”   “如果你身体没问题,并且有空的话,营业时间随时都可以来。”   “那麻烦简先生稍等一下,我很快五…不,十分钟就到。”   “慢慢来,我等你。”   程京泽对着镜子笑了一下,用梳子随手梳了个顺毛,捣拾完一扭身,差点魂给吓飞。   “啊啊啊啊!!纪总!你走路没声音啊!”   纪淮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去哪?”   程京泽抚着自己被吓坏的小心脏,斜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简先生?”纪淮逼近他一步,“酒吧那个?”   程京泽微微蹙眉,男人高他一个头,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他周身的空气掠夺,无法呼吸,“…是又怎样。”   说罢,他费力地推开男人,想从浴室门出去。   大门“呯”地一声。   纪淮转身就将青年压在浴室门后,微低着头俯视他,幽暗的眸光如蛇蝎猛虎般渗人心魄。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干什么?一身烟味,走开。”   纪淮一怔。   程京泽推开他,开门走了。   多大了还玩壁咚……   他昨晚被弄脏的衣服都晾干了,但那些都是高定礼服,穿出去酒吧驻唱绝对要被拍下来贻笑大方。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给肖峻。   “亲爱的。”   肖峻:“有屁快放。”   程京泽:“借我三千,买点衣服。”   肖峻无情挂断电话。   下一秒,支付宝到账三万元。   程京泽当即就想写一篇三万字的好兄弟感言。   但他没时间。   给肖峻发了个么么哒表情包后,马不停蹄地奔赴商场买衣服。   他身上穿的还是纪淮的睡衣,虽然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但穿睡衣独身出来逛商场,不由得惹人注目。   搭讪的人是减少了,但上楼梯的时候,有个穿西装的大人,好心地递给他一张精神科医生名片,临走时还冲他点点头,似乎在鼓励他接受治疗。   程京泽微微一笑,把名片弹到那老哥的头上,“老子没病。”   在商场卫生间换完衣服,他把纪淮那身睡衣找了个袋子放,才搭上计程车赶过去。   夜色迷离,周末的酒吧相比平时热闹不少,都是忙碌了一周前来饮酒放松的年轻人,也有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就为“猎艳”度过春宵一夜。   程京泽上上次和肖峻来,这里才只是早场,没什么人,而现在是傍晚十一点三十分,刚暖好场,粉发女DJ在跟着音乐节奏甩头打碟,底下的客人向上招手,各色霓虹灯与蹦迪纸洒在人们头顶。桌尾的气氛组和客人喝嗨了,人手一瓶xo。   简裴坐在吧台,看见他来时怔了一下。   程京泽上次来特意把刘海梳到耳后,这次梳了个顺毛倒显得乖戾可人,看上去就像个没毕业的高中生。   简裴笑了一下,“京泽,你带身份证了吗?”   “啥?”程京泽掏了下口袋,“没带。”   简裴抬了抬眼镜, “你确定自己成年了?”   程京泽比了个二,一个一,“一十二岁。”   简裴真信了, “忘了跟你说,我们正经酒吧,不雇童工。”   “简先生,厦美也不雇。”程京泽睨他一眼。   简裴顿悟,淡淡一笑,“刚好苏神也快来了,你俩同台合作一曲?”   “又是他?”程京泽扯了扯嘴角。   “你们认识?”简裴刚问完,肩膀就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   “老裴。”   “来了?”简裴回头一笑。   程京泽往后看去,青年生得张扬,眉宇间颇有恃才傲物的凌厉之气,却不让人反感,唇红齿白,嘴角喙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学长,又见面了。”苏玉伸手与他握手,“你也来这里兼职?”   “是啊,挺巧。”程京泽回握他,神情淡然。   不远处,坐在酒桌一角的男人忽然拧起眉,让服务员给他开了瓶烈酒,喝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简裴扬眉一笑,也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同一个学校?”   苏玉:“对。”   简裴笑着点点头,“京泽,那让小玉先带你后台换身演出服。”   程京泽一怔,讶然说:“还有演出服?”   “还要化妆呢。”简裴轻拍他的肩,“去吧。”   程京泽扯着嘴角,强撑出一个笑来。   那早知道他就不买新衣服了,白白浪费了一两千块钱。   两人底子好,说到底也不需要化妆就能上台了,但化妆师还要替苏玉抹了个浅淡的红唇。程京泽营养不大好,面色有些苍白,化妆师给他用粉底液打完底,加了些高光腮红提亮,弄完又觉得不满足了,抓着他的肩膀强行化上全套眼妆。   造型师给苏玉打造了一身街头风的白衬衫,下边是破洞黑裤,领带挂得有些凌乱,最近十分流行这种酷炫绅士风。   程京泽就没那么好运了,化了全妆后,那张脸比艺术品还要精湛百分,愣是被造型师逼着穿上吊带黑裙,这条裙子的设计非常御,乍一看看不出什么来,但只要踏出一步,左侧从脚踝到大腿根的裙身居然开出了一条缝。造型师到最后啧啧称赞,还想给他戴上假发,遭到程京泽的强烈抵制。   出来时,活脱脱一个女装大佬。   程京泽在容貌上的美感本就雌雄不分,化上这样的妆容,让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   连苏玉都被吓了一跳,随即笑说:“不错。”   程京泽点头微笑表示认同,“我也觉得。”   两人上台时,舞台的灯光也熄了下来,中央摆着两支金色麦克风,今天没有现场乐队,由粉发美女DJ掌控伴奏。   程京泽只在学校晚会穿过一次高跟鞋,但也仅仅是走个形势过场,八厘米对他来说如履薄冰。苏玉走在前面,上台阶时停下脚步,伸出了绅士手。   程京泽的眼神像是溺水之人找到浮木,连忙把手搭了上去,都是男人也不忌讳什么,两只手几乎要十指相扣了。程京泽为了稳住重心,一手提着黑裙,一手紧紧牵着苏玉不放。   与此同时,场上一束白色的灯光突然打到他们两人的身上。常来银狐酒吧的人都认识苏神,第一次见到苏神旁边多了女人,还是个御姐,那气质说是天仙下凡都不为过了。看着这郎才女貌,底下吃瓜的欢呼声雀跃不已,不少磕起了CP。   另一头,男人眸光一黯,单手捏碎了高脚杯,掌心被玻璃渣刺得鲜血淋漓。   程京泽走个台阶跟唐僧西天取经似的,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差点摔死,好在苏玉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让他站稳,这才没扭到腿。   他对女人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情,所有穿高跟鞋的女人都应该被时代奉上一个奖项,例如“坚强勇敢者”?   粉发DJ给他抛去一个媚眼。   程京泽回以微笑。   灯光打到DJ台上,“咚”地一声巨响,舞台瞬间就燃了起来。   第一句是苏玉唱,与以往不同的是,为了配合程京泽那绝美的音色,这次两人共同挑选了一曲冷门高音歌曲。   程京泽闭上眼感受着旋律,呼了一口气,随后将麦克风举到眼前,唱了起来。   是一首法语歌。   没多少人听得懂歌词含义,但都感受到歌曲中波涛汹涌的热血。   一曲毕,银狐酒吧从此又多了一位程神。   程京泽和喜笑颜开的简裴道别,打算步行回去,毕竟庄心小区离这不算太远,走上一两小时,正好散心。   那位DJ却在他下台时堵住了他,绑着双马尾的粉毛摇摇晃晃,将他逼退至墙角,眼角上挑,笑得飒爽妩媚, “美女,加个联系方式吗?”   程京泽还来不及说出拒绝的话,一只大手将他拽了过去。   男人的星眸如一潭沉寂千年的死水,忽然烧起了火,闻者骇然。   “做梦。” 第27章 离家出走的阿泽/阴魂不散的纪总   一股滚烫灼热的暖流,从青年的手腕滴落到地面。   程京泽一怔,看着那只血肉模糊的大掌有些失神。   “……纪总…你怎么在这?”   他一开口,粉发DJ瞳孔骤缩,惊讶道:“你是男的?”   程京泽唱歌时的音色比较中性化,一般人听不见男女,而今晚不仅化了全妆还穿了裙子,也怪不得她会认错了。   “哈?”程京泽尴尬一笑。   “那算了。”粉发DJ点了根烟,甩着她的双马尾走了,背对着青年摆动着香烟,语气洒脱:“我对男的没兴趣。”   “……”程京泽看向钳制着他的男人,“你在这做什么?”   纪淮目光阴鸷,“我不能来?”   程京泽耸耸肩,“你来就来呗,我又没说不行。”他把男人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拿开,抽了张吧台上的纸巾,给自己擦着血迹,“这衣服贵着呢,也不是我的,别弄脏就行。”   纪淮垂在身侧的拳紧了紧,微蹙起眉,“回去。”   “等会。”程京泽擦着手,低头时余光睨着男人滴血的手掌,漫不经心道:“手怎么回事?”   纪淮还未开口,姚瞿便从后边提着个公文包来了。   姚瞿朝程京泽微笑点头,“程先生,歌唱得不错。”   “谢谢。”程京泽挑了下眉,看着两人几乎要挤在到一块去的肩膀,勾着唇阴阳怪气说:“姚助理大周末还要忙公事啊?”   姚瞿笑说:“是啊,和王总有个项目没谈拢,正好他今天过来A市想饮些小酒,这里离纪总的住处也近一些,便把商谈地点定在这里了。”说着,又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酒吧的杯子应该换一换了,刚刚我给纪总的酒添了几块冰,那杯子就爆炸了,纪总的手也遭殃了,不过倒也怪我。”   程京泽揉了揉刘海,神情看上去不甚在意,懒洋洋道:“那明天上班见,路上注意安全,喝酒了就找代驾。”   说罢,便转了个身,打算回后台卸妆换衣服。   反正对方有其他人照顾着,还要他做什么,难不成去当电灯泡?   “行,程先生也早点回去。”姚瞿看了眼男人的手,低声说:“纪总,这个去医院处理?”   “不用。”纪淮眸光一黯,大步流星走到程京泽面前,鼻息间喷洒出的尽是酒气,这味道惹得程京泽一阵难受,皱着眉看向男人,“纪总还有什么事?”   纪淮看他那双清亮的眼,“回去。”   “我记得我有说过,不玩多人。”   程京泽懒得和他胡搅蛮缠,错开他就想走,却又被男人摁住肩膀,“什么多人?”   “原来纪总不是这个意思?”程京泽冷笑,“那纪总也还是找别人吧,我今晚没那个兴致。”   纪淮皱起眉,忽然发现青年对他有着巨大的误解,可酒气熏昏大脑,解释的话一句没说,反倒怒气腾腾质问起了对方,“你又想勾引谁?是那个酒吧老板?还是那个姓苏的?不找男人难道就活不下去?”   程京泽一愣,随后笑了,拇指抹上樱红的唇瓣,心里无声滴的血比印在指腹的口红还要鲜艳。   他声音喑哑,“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纪淮肩膀僵了一瞬,青年点头,接着说:“也对,怪不得要收留我呢。”   纪淮手上的血往下滴,指尖忽然微颤,“阿泽……”   程京泽顿住脚步,看着自己的脚尖,恍然失笑,“哦,还有这个原因,我差点忘了……”   他对着姚瞿微微一笑,与男人撞肩而过。   正牌太久没出现,差点就忘了,自己只是个耐草的替身。   回到后台时纪淮没有再追上来,化妆师是个小姐姐,看见他时有些讶异,“先生,我刚刚没给你戴美瞳吧?”   程京泽看见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通红,勉强扯出道笑容,“没有,我自己戴的隐形眼镜,质量不好,硌眼睛。”   “啊?”化妆师赶紧拿美瞳镊子过来,“那快取下来吧。”   “不用。”程京泽吸了吸鼻子,笑说:“已经丢了。”   苏玉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出来时看见程京泽,与他打招呼,“学长开车来的吗?”   “没。”   苏玉晃着钥匙扣,笑说:“那我送送学长?”   “额……”程京泽抿了抿唇,坦然说:“我现在没地方住。”   苏玉若有所思,“那学长住我那吗?刚好空出一间客房。”   程京泽心中汗颜,他跟人相处,不熟时说不上话,只有混熟了才能无话不谈,苏玉和他总共就见过三次面,上一世他也不认识这个人,要他借住,并且投靠一个不熟的人,他估计能尴尬不自在到脚趾抠出三房一厅。   “……这不太好吧,还是算了。”   苏玉眼神微眯,向他靠近了一步,轻笑道:“空着也是空着,住个人进去倒多点烟火气,学长是在怕什么?”   程京泽连忙回避他的眼神。不得不说,苏玉真的很会抓人的心理。要是他和苏玉之中有一个是直男,那他都会放下面子去借住一段时间,等有钱了再还房租,可两人都是GAY。以程京泽的鉴GAY雷达精确计算来说,这人百分百是个纯一。   孤一寡零,蛇岂能不入蛇穴?简直笑话!   程京泽:“你是一。”   苏玉挑了下眉,“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   不知道是不是苏玉嫌弃的眼神过度诚挚认真,程京泽居然放心了。   看来苏玉不喜欢他这款,要求还挺高。   程京泽咳了一声,“那个…月租怎么算?”   “好说。”苏玉又看了眼他那张脸,侧过身走了,“我在外边等你。”   “行。”   程京泽卸完妆后去了卫生间,刚刚的纸巾只擦去了一部分血,腕处有一圈干透的血迹,他盯着血迹被水稀释,水流形成漩涡,没由来感到一阵凉意。   脑中闪过男人的血手,似乎还沾着玻璃碎片,刺眼夺目的红艳往下淌。   程京泽陌然笑出声,抬头看向镜中的脸。   “啪——”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头发凌乱。   “啪——”   “啪——”   打完三掌,终于清醒了。他神情平静地洗了个脸,把头发理好,走出卫生间。   苏玉坐在驾驶座,手里摆弄着手机,似乎在回复谁的消息,嘴角都带着一抹笑意。   听到程京泽的脚步声,挑眸看了他一眼。   程京泽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揉着眉心,歪过头闭上眼,“麻烦了。”   即便程京泽有意遮掩他脸上的红印,苏玉还是瞥见了,倒也没问什么。   夜色旖旎,朔月拨开云翳,万千星辰跟着车跑,程京泽睁开眼时,月光恰好刺入车窗,打在他的脸上。   “到了。”苏玉开了车门。   程京泽解开安全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苏玉是独居,这处是在郊外,人烟较少,倒是安逸娴静,没有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遮挡,连月光都格外偏爱此处。   进门后程京泽才知道自己刚刚是多虑了。   这是栋小别墅,一楼是客厅,厨房,次卧和卫生间,二楼才是主卧,还有一间书房和储物间。   程京泽咽了咽口水,“那个……房租怎么算?”   “好说。”苏玉笑了一下。   程京泽总觉得那道笑不怀好意,够渗人的。   但也懒得多想。   洗澡时,他不禁感叹自己误打误撞的能力,幸好去商场的时候把内裤也给买了,当时是觉得纪淮的那件给他穿太宽松,所以才买,没想到用在此时此景。如果要他借苏玉的内裤,还不如让他自杀。   好说好歹他和纪淮也睡了十年,内裤互穿的事太正常了,有一回纪淮应酬喝醉了,糊里糊涂拿了他的内裤,半夜因小弟弟的强烈不适,被勒醒了,酒也醒了。起来换内裤的时候偷偷摸摸,但纪淮怕黑,开了盏小灯,倒把他给吵醒了。一睁眼看到纪淮在换内裤,笑得睡意飞到天际。   纪淮似乎是为了重振威严,当场把他的内裤扒了,十分凶猛地do到天亮。   往后,程京泽就再也不敢嘲笑他穿错内裤了。   但要让他穿苏玉的,可就另说了。do没do过不重要,就算苏玉拿新的给他穿,他也会拒绝的,这个举止太暧昧。   不过,苏玉似乎也没有管他生死的打算,把人放在一楼就跑到二楼去了,也不怕这满屋的名画花瓶古董被人窃取。   程京泽吹头发时还在担心换了新床会不会睡不着,可事情的发展趋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苏玉下楼开门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大难临头。   关掉吹风筒,看向镜子,差点昏倒。   “鬼啊!!!”   “等等……”程京泽肩头一颤,缓缓扭头。   “真鬼啊!!!”   浴室的门没关,苏玉站在门口,“怎么了?”   “你……你没看见……鬼啊!”程京泽指着面前的男人,脸都吓白了。   “哦。”苏玉很是冷静,“你们一人一鬼好好聊,我上楼打视频电话,别吵我,出去记得关门。”   程京泽脸上写着一个大问号,“真是人?”   他摸上男人的脸,感受到温度,连忙收回手,“怎么阴魂不散的?”   男人逼近他一步,手已经包扎好了,“玩什么?离家出走?” 第28章 夜半入睡   程京泽被吓坏的脸色瞬间恢复过来,眼神在对方莫名奇妙催生出的占有欲眸光中变得凛冽,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多出几分玩味的笑意。   “你和苏玉认识?”   男人对他的盘问不算讶异,对于他的问题置若罔闻,透不进光的眸底深邃幽暗,直视他:“你打算住这?”   程京泽的头发还没吹干,湿嗒嗒垂在脸侧,发梢不少水珠滴到肩膀上,微抬起头挑眉,“纪总周六日和助理在酒吧,说是谈公事却买了一夜醉,谁信啊?纪总那方面需求过高,恕我陪不起了,我可不想睡到一半醒来时,看到床上有两人在颠鸾倒凤。”   程京泽以为说完这番话会从男人脸上看出被羞辱的愤怒,然而事实相反。男人的眉宇顷刻间松懈不少,与方才的愠怒大相庭径,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感受到男人莫名的雀跃。   纪淮酒醒了,语气仍是与平日相似的稳重,声调却仿佛一下之间上扬几分,“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程京泽一怔,顿了顿,侧身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揉了揉头发,神色不太在意的样子:“误会你和姚助理?”   “他有女朋友。”纪淮看着他,一夜沉重的心情仿佛昙花一现变得美妙,滋生而出的花香也让他翘起了唇角,“你在吃醋?”   程京泽动作一顿,听到前半句时眼睛慢慢盈上一丝光束,而后半句就像是一盆冰水将他那些微薄的庆幸浇灭得干干净净,冷笑说:“我哪有本事吃纪总的醋。”   纪淮向他靠近一步,身上还裹挟着晚风的寒峭,微凉的指节挑起青年的下巴,强迫着与那双黯然的眸对视,却是怔住了,他在其他时候几分精明,在此时就有几分茫然,竟如何都读不懂青年的情绪,他本以为会看到委屈或是难过,可他看到的是恨意与自弃,像是横空被一把巨型大刀捅了一次,心脏陡然生出无数根交错的枝娅,刺得他无法呼吸。   他猛然意识到程京泽说的不是气话,所作所为也并非带着气火。或是什么东西被堆积太久,他们都忘了,解释不清,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语气一沉,字节却在轻颤,“…你讨厌我?”   “你才发现吗?”程京泽推开他摁在肩膀上的手,“纪总看人还挺准,反倒是点通了我,反正男人遍地都是,有钱的男人更不止你一个。”   纪淮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人遏制住,紧迫的感觉让他呼吸都变得缓慢。他说出那些话后就后悔了,无论程京泽是不是那样的人,都不该由他恶意置评。沉默足足持续了半分多钟,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失言,或者说是第一次向人低头道歉,出口时难免有些艰涩,“刚刚……是我说错话了。”   程京泽微皱起眉,他感受到纪淮的反常,却道不明是什么因素,或许是酒精麻痹神经,也或许是男人从小到大的素养,总之不会是因为自己。想明白后,他听见男人沉声说对不起。   程京泽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所以呢?”   纪淮不说话了。   “没事了就别挡路。”程京泽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吹风筒放回原处,换洗下来的黑裙放进脏衣篓,把内裤挑出来单独手洗,全程没和男人说一句。   纪淮等他忙完,才沉声问:“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啊。”程京泽目光淡然,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匪夷所思。   纪淮:“那回去吗?”   程京泽微眯起眼瞧他,大概能猜到男人的心理,上一世他死皮赖脸和纪淮同居十年,人倒是爱搭不理的,这一世他一勾二引三逃避,人却是舔着脸上门道歉来了,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耸肩道:“去哪不一样,不就是换个地方住吗?”   纪淮默了一秒,淡道:“这里最低月租十万。”   “……”程京泽:“你怎么知道?”   纪淮:“苏玉是我表弟。”   程京泽秒怂。   可恶……居然不早说。   人在江湖闯,要能伸能屈。   忙不迭扯出一道假笑,“纪总,我刚和你开玩笑来着……别当真哈。”   纪淮盯着他眸光不善。   程京泽抿了抿唇,“那个…既然都是误会…还收留吗?”   纪淮蹙起眉抬手,程京泽以为要因为方才的无理取闹被扇上一巴掌,侧脸闭上眼,男人粗砺的指腹摩挲过他微肿的脸颊,“脸怎么了?”   “……”程京泽半睁开眼,意料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却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   画风突变,清奇惊悚。   程京泽头一回听男人这么温柔的语气,肾上腺素和大脑多巴胺急速上升,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什么,心脏起伏跌宕,胸膛鼓动。   程京泽想起重生后在医院偶遇纪淮,竟是在脑科,他现在严重怀疑对方脑子有病,“你……今天没吃药?”   刚升起来的暧昧粉红色的泡泡,被他一句话打破所有。   纪淮的脸色一沉,手从他脸上离开。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程京泽生怕自己惹人生气,等会就要摇身一变成孤苦伶仃的流浪汉,连忙去抓男人的手,“我脸啊,撞的,撞门上了。咱走吧?回家?辛苦纪总了?”   纪淮似乎是被他的动作取悦,声音低沉,“不许有下次。”   “遵命。”程京泽笑了一下,想抽出手,但奇妙地感受到男人反握他的力度,顿时就不动了,十指相扣,不知道是谁手上沁出细汗,牵得不紧不松却有些粘腻,可无人挣扎,不知是对现状的妥协还是甘之如始,亦或是两者皆有。   说出去可能惹人发笑,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牵手,上一世同居十年,都是在床上为了解决生理需求才牵手,不过为时也很短暂,纪淮更多时候都是扣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弹。程京泽觉得给自己的三个巴掌还不够清醒,他现在又沉沦了。他在心中发誓,找到房子第一时间就搬出去。   两人刚走到大门口,纪淮又突然顿下脚步,低声提醒他:“你的衣服。”   “哦对!差点忘了。”程京泽莞尔一笑,想抽出手回去拿衣服,没想到男人牵着他的手,走在了前面。   内裤刚洗完还是湿的,带回去太麻烦,程京泽决定放弃那条价值两百块大洋的内裤。   他一手牵着男人,另一手去拿脏衣篓里的黑裙,顺带把在商场换下来的衣服也给带上,纪淮一路都跟在他后边,程京泽回过去想把内裤丢垃圾桶的时候,就这一会功夫,内裤居然不见了。   “算了。”程京泽瘪瘪嘴,“反正苏玉也不会穿我的。”   苏玉在楼上不知和谁打着视频电话,隔着一层楼都能听见他手机里传出来的笑声,似乎有感他们二人要离开了,才从房间里出来。   程京泽睨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指定是苏玉暴露了的,谈不上好眼色,“那个…我走了。”   苏玉嘴角的笑冷了下来,“记得关好门。”   姚瞿在驾驶位等得都快睡着了,却看见前一秒冷嘲热讽反唇相讥的两位手牵手走过来,反复揉着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好吧,直男不懂GAY的情。他心道。   程京泽优先开门坐了进去,他以为纪淮会绕到另一边开门进来,或者坐到副驾驶,然而纪淮只是盯着他,他十分识相地往里挪了个位,让人坐进来。手还是牵着,像是被刻意冻结住。   程京泽余光瞄了眼他那只被玻璃刺破的手,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了,顿时窝囊地松了口气。   回到家时,纪淮在门前顿下脚步,程京泽立刻心领神会地将手指摁上去解锁。   “滴——”   打开门,程京泽牵着男人的手,慢慢抽出来,双手勾上男人的肩膀,不再是纯情青涩,进门就该尽到情人替身的本分。   青年的眼神总是缠绵,像是带有魔力的磁铁,让人控制不住理智被吸引着,夜晚的来得汹涌,糅杂着细细碎碎的酒意和不知名的情绪。   …   程京泽吻了他。   …   纪淮像是被讨好了,看青年的眼神像是看一只调皮的兔子,无声放纵他,一手箍在青年的后腰,另一手垂在身侧。   等他平复好呼吸,把他从身上放下来,弯下腰替他把鞋子脱下,抬起他的脚,替他穿上兔子拖鞋。再把自己的皮鞋脱下,简洁有序地摆在鞋柜里面。   纪淮弄完一切直起腰时,程京泽扑哧一笑,“纪总,你的皮鞋被踩出了皱,怎么办?”   这罪魁祸首的语气,可半点不像是要解决问题的样子,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纪淮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道不那么明显的弧度,反问他:“怎么办?”   程京泽摇摇头,学着古装剧的做作台词说:“小男子这两袖清风,就只能……”   “只能什么?”   …   程京泽泛起酥麻痒意,踮着脚尖伏在他肩膀说了两个字。   “rouchang。”   纪淮把他抱进了浴室。   做了一些书耽不让写的事。   夜半入睡。 第29章 白月光回来了   程京泽深度睡眠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小动作,一定要侧着身子,双腿夹着一个巨型抱枕才能睡。但如果是两个人睡在一块他会克制不少,至少不会把腿架到别人的腰上。   纪淮似乎也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但不是抱抱枕,是抱人。每当程京泽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时,就会毫不客气地给他的腹肌来上一记重拳。   醒来时,程京泽的脖子上还挂着“铃铛”,那是圣诞节的装饰物,一只手被领带桎梏着。   没有主人的允许,不能摘下来。   程京泽盯着领带上的不明液体失笑,而身旁的男人早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了。   他捏着嗓子给之前的房东打去电话,要求他把自己的行李邮寄到纪淮的住处,之后扶着腰走下床拉开窗帘。   周一的清晨阳光额外耀眼,程京泽不太适应强烈的光线微微眯起眼,扭过身进浴室洗漱。   程京泽刷牙时,纪淮给他打来个电话,他还觉得纳闷这大早上的找他做什么,接起来后手一滑点进了日历。   “喂。”   “主人,有何指教啊?”程京泽玩味地说着,漱了口水,吐出来,看向手机,日期显示2023年5月29号。   还没等到纪淮那边回复,青年手里的漱口杯“砰”一声砸到地上,玻璃瞬间四分五裂,溅起来的碎片在他的小腿处划出一道血痕。   纪淮:“怎么了?”   “没,碰到个杯子。”程京泽眸光一冷,语气陡然变得寒峭:“有话直说。”   “我给你批了一天假。”男人顿了一秒,语气沉稳:“今晚不回去。”   “那,祝纪总玩得开心。”程京泽挂了电话。   姚瞿正整理着文件,“叮”一声,手机日历一条消息弹窗,他起身到茶水区给纪淮倒了杯茶,叩门而入办公室。   纪淮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失神,看到他来才放下手机,揉着眉心微抬起头,语气有些肃然:“什么事?”   姚瞿道:“纪总,路先生是今晚的航班。“   纪淮点头,“我知道。”   姚瞿脸色有些喃凮不太对劲,他知道男人和路先生的婚事,也知道男人和程先生正在纠缠不休。   虽然纪淮和程先生的相处总是有些诡异,可他能看出纪淮和程京泽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火花,总觉得这一对才是正牌。纵使他是个直男,在他看来,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是渣得淋漓尽致。   他埋下头不想和渣男对视,声调上扬了几分:“夫人那边的意思是说,找个时间把订婚宴办了,你看……”   “不用理她。”   ……   程京泽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片,想躺回去再赖一会床,可如何都没有睡意了。   他一边刷着手机找房子,一边换衣服,打算出门逛一逛,刚捣拾完自己,肖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程京泽看到来电人时还有些惊讶,这小子自从和菜市场的浑球好上,就没再主动找过自己。   要不是恰逢近几日事多,他指定要埋汰肖峻,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他接起电话,阴阳怪气说:“哟,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圣上可算想起我来了?”   肖峻自知理亏,配合着他说:“白妃告诉朕要雨露均沾。”   “去你的。”程京泽冷哼一声,“找我做什么?讨债啊?”   肖峻笑了一下,语气里藏不住的欢愉:“我蛋糕店装修好了,等下班了过来看看,这里的风格你绝对喜欢。”   “靠。”程京泽走到玄关处换鞋,“才过了多久啊,这就好了?”   肖峻:“世界上有一种魔力叫钞能力。”   程京泽自动忽略富二代的话,系好鞋带,“我现在过去。”   肖峻一怔,讶然道:“你不用上班?”   “今天不用。”   程京泽进电梯的时候挂了电话,依稀听见对面有一道青涩的男声,猜测是拐走肖峻的浑小子,顿时脸色一沉,对着电梯的镜子把刘海撩到耳后,打算试探一下肖峻的初恋靠不靠谱。   要是敢对他露出不对劲的眼神,那他会亲自帮肖峻手刃渣男。   等他到东一街时,肖峻已经在蛋糕店门口等了许久。   程京泽跟计程车司机道完谢,解开安全带下车,就看见肖峻身后站了个高大的青年。   青年戴着白色鸭舌帽和口罩,看不见脸,但只看那双露出来的桃花眼就足以震慑人心,他的眸光始终在肖峻身上游离,挂着不浅不淡的笑意,被肖峻拍了一下手臂才抬起头,看向程京泽。   程京泽莞尔,看他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打量。   他看人还算准,只是盯那双含笑却深邃无光的眼睛,那笑意未达眼底,但被掩饰得很好。   白宁看向程京泽的眼神算不上逾越,双方随口打了个招呼,他的目光很快回到肖峻的身上。   这么看,还真像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夫。   肖峻把提前给他做好的蓝莓慕斯取出来,用蛋糕刀切成小块,先分一块给程京泽,再分一块给白宁。   程京泽挑了下眉,“宝贝真好。”   而后对略有些颓然的白宁使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白宁连眼神都不分给半点,撅起的嘴能挂上二两猪肉了,柔声说:“哥哥。”   肖峻看向他,白宁把用叉子挖了一块喂到他面前,“哥哥先吃。”   肖峻笑着含住叉子。   白宁抽出来,伸出舌尖舔了舔叉子,“真甜。”   程京泽现在就像是走在路上被他硬塞了一嘴的狗粮,想呕却呕不出来,艰涩扯了扯嘴角:“……” 第一回 合,完败。   吃过蛋糕,三人坐成一排,肖峻坐中间翻着方才给慕斯拍的照片。   白宁靠着他的左肩膀:“哥哥,第一张好看。”   程京泽靠着他的右肩膀:“听我的,最后一张。”   在蛋糕店打零工的小可端着杯果汁走过,看到这一幕鼻血差点喷涌而出。   肖峻皱起眉,放下手机,站起来,“你们俩……”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酸里酸气说:“见色忘友,这么多天都不找我,好不容易约出来吃蛋糕,还带着男朋友!想说点私密话都不行了。”   白宁看了肖峻一眼,低下头,眼眶被泪蒸红了,转过身,沉声说:“……对不起。”   他走了两步,轻轻吸了吸鼻子,“我在家等哥哥回来就好了。”   “啥?”程京泽开始怀疑肖峻是一是零。   白宁说:“……京泽,也对不起你,我先走了。”   肖峻连忙冲上去抓住他的手,“等会。”   “我回去了。”白宁扒拉开他的手,真就走了。   肖峻回头看了眼程京泽,“……”   程京泽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不是吧,你这是养了个巨婴还是交了个男朋友?”   “算了。”肖峻叹了口气,“晚上回去再哄吧。”   程京泽拍他的肩膀:“那个…你们谁在上面?”   “他反正在里面。”肖峻说。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太会装,程京泽暂且没看出白宁的渣男的潜质,只看出了矫情的一面,总之还有待考究。   店里没有新客,肖峻直接把蛋糕店交给小可处理,领着程京泽走上二楼,“说吧,有什么牢骚使劲发。”   程京泽:“我住进纪淮家了。”   “哦。”肖峻脸上并没有出现他预料的震惊的表情,反倒是很镇定,“早猜到了。你俩不搞一起去,那就奇了怪了。”   程京泽躺上沙发,捧着抱枕看天花板,“那我今晚借住你这的二楼行不行?”   “为啥?”肖峻一怔,“放着A市首富的豪宅不住,来我这小阁楼的沙发受罪?”   程京泽刷着手机,漫不经心说:“他今晚不回去,我也不想呆他那屋。”   肖峻听出他语调不太对劲,“你们又不是夫夫,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有得住不就行。”   “才不要。”程京泽瘪瘪嘴,“没记错的话,他未婚夫今晚就要回来了,他肯定会去接机的,孤一寡零不发生点什么,不可能吧?”   他说着就翘起了腿,“我倒是不嫌他上过谁,不过他上完别人,回来马上又要和我搞,我反正受不了。”   “草,什么鬼?”肖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踏马有未婚夫招惹你做什么?”   “你情我愿的,随便吧。”程京泽抿唇说:“那我今晚就睡这里了嗷。”   “行吧,晚点我给你带床被子。”肖峻啧了一声,“要不给你开个酒店吧,等找到房子再说。”   “不用。”   ……   凌晨两点,东A机场。   青年背上有斜挎包,一身潮牌工装服,脚踩滑板,速度极快地在机场穿梭自如。   他没带行李箱,刷了身份证出闸,在人群中看到两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瞬间挂上一丝爽朗的笑容。   滑板在他腿上犹如风火轮,摇摆着身姿扌喿控速度,额头上的碎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起。   临近那两个男人时,直接张开手臂等着被人抱个满怀。   纪淮替他捡起滑板,顺手扶了他一把,柔声说:“靖泽,慢点。”   苏玉抱着他的腰,极轻松地将人举了起来。   路靖泽笑意阑珊,勾着苏玉的脖子,“都想我没?”   苏玉笑笑不说话。   纪淮把他的包从肩上取下来帮忙拿着。   路靖泽的头靠在苏玉肩膀上,看向纪淮,顽劣一笑:“你呢,老公?” 第30章 办公室 JK制服 游戏   “嘴真欠。”   苏玉把路靖泽从身下放下来,瞪他一眼。   “我就故意的。”路靖泽挑着眉梢,一手挽纪淮的臂弯,一手牵苏玉的手,蹦哒着走。   其余两人早就习以为常,任他胡闹。   路靖泽:“天…我爸终于放弃我这个生意废柴了,在国外这几年,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过的。”   苏玉笑了一下,“怎么过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嚎五叫六咆哮,没人救我啊。”路靖泽挽着纪淮的手抽出来,向苏玉在空中夸张比划了个大圆,说:“那堆文件,至少比两个我还要高,出趟国一个大胸洋妞都没泡着,我这卡姿兰大眼睛都要熬瞎了。”   纪淮:“回来就好。”   “对了,老纪,你打算啥时候跟我结婚?”路靖泽看向他,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你那后妈天天来催,我都快烦死了,我爸也天天催我。”   苏玉眸光一黯,把他揪了回来,弹他大脑壳,“怎么?你以后还想着二婚?娶女的?”   “就本少爷这家世,还怕二婚娶不着人?”路靖泽挑眉一笑,“放心。”   苏玉不说话了。   已是凌晨两点,出机场时路上只有昏黄的路灯,车辆寥寥,月光洒在梧桐,地上倒映着无数枝丫,路靖泽脚步一顿,从背包里取出自拍杆,笑说:“好不容易重逢,快拍照!”   苏玉:“无聊。”   纪淮:“……”   路靖泽懒得搭理他俩的意愿,一手勾一个脖子,对着镜子比了个剪刀手,“茄子。”   拍完,他把手机拿给纪淮,挽着苏玉往后退了两步,“老纪,快帮我俩拍张单人的。”   纪淮不会找角度,随手咔嚓了一张,好在两人的颜值都很能打,并没有因为角度的问题影响美观。   路靖泽把手机塞给苏玉,扯着纪淮又比了个剪刀手,“快拍,晚点我要发朋友圈。”   ……   东一街是市中心繁华地带,有各种小吃和娱乐场所。   如果程京泽提前知道,肖峻的蛋糕店隔壁是一家酒吧,那就是打死他也不会想在这里住了。   凌晨三点,隔壁酒吧蹦迪的音乐快把他耳膜震碎了,并且没有停下来的征兆,酒吧一般是凌晨五点关门。   他耳朵里塞着耳机,依旧能清晰听到音乐,起身下楼倒了杯水喝,一边刷着手机。   不刷不知道,一刷吓一跳。   千年不更朋友圈的纪大总裁,居然发了一张和朋友的合照?   程京泽放大看着照片,青年挽着纪淮的手臂,而纪淮手里还拿着一个与衣服不太搭的背包,一看就是帮忙拎着的。   随后,看到纪总朋友圈下面的定位。   东一街—541号—夜色CLUB   程京泽含在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蛋糕店是540号,夜色CLUB就在隔壁啊!   重点是——那是GAY吧。   只有GAY才有去的酒吧。   他微眯着眼,眼神灼热盯着那张合照。   随后上二楼换了身白色的JK制服。   程京泽腿长,超短裙正好盖到屁股的位置,露出一双纤长嫩白的长腿,上身多出一截的衬衫塞进裙子里,换上一双帆布鞋。   他把碎发撩到耳后,露出的凤眸藏着数不尽的媚意。   既然纪淮可以带着白月光去买一夜醉,那他为何不能和别人上床呢?   GAY吧男的大多是零,女的有些不是LES,是一些直女和她们的朋友过去玩。   在GAY吧,可以看到浓妆艳抹的男人在舞台上跳脱衣舞,扭屁股,肆意地挥洒自己的魅力。   也有比较清冷的GAY,独自坐在吧台点烟,酌酒,很多一都喜欢这种类型的零,不用过多久就会有一上去要联系方式。   T、P、H、直女和双在里面鱼龙混杂,分辨不清,但大多只是来交友的,没有GAY那么强烈想要上床的欲望。   直男一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程京泽上一世没少去过酒吧,但他没想到GAY吧如此火热,一进来被吓了一跳。   他找了吧台一处空位坐,实在无法直视舞台上热舞那几位哥们。   程京泽对调酒师道:“麻烦来杯Blooy Mary。”   “品味不错。”调酒师笑了一下。   很快,程京泽就从人群中看到纪淮的身影。   那背影实在“耀眼”到难以忽视。   有不止十个小零围着纪淮身边叫“哥哥”。还有几个重口味,喜欢年龄小的,像苏玉这种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正中下怀,围在他的身边一口一个“小哥哥”。   小零们鉴GAY雷达十分准确,目露精光,这两位光是看着就很一。   GAY圈的一本来就少,高质量帅一更是罕见,也怪不得他们见到纪淮和苏玉纷纷围上去。   路靖泽是个直男,可进了GAY吧,打扮得虽然酷炫,但长得柔美,其他人都把他当成零。   路靖泽也没想到随便挑个酒吧居然是个GAY吧,他身边有不少朋友是GAY,并且纪淮也是,因此在他心目中零都是长得貌美如花,一都是像纪淮这种惜字如金的霸总,他第一次感受到GAY的热情。   虽然不是对他的热情。   但他还是基于好心,给苏玉和纪淮解围。   路靖泽一手勾纪淮的脖子,头歪在纪淮肩上,一手与苏玉十指相扣,对着众零道:“姐妹…啊不,兄弟们,这两位是我男朋友。”   众零看着他的目光很快变得凶恶。   “靠,你们玩多人?”有一名画着烈焰红唇的小零走出来,说:“那带我一个。”   路靖泽:“我们三个是真爱。”   苏玉:“……”   纪淮:“……”   众零翻白眼,不欢而散。   程京泽抿了口酒,从他的角度,刚好看见路靖泽的头倚在纪淮身上。   而纪淮,没有半点推阻的意思。   这头醋味漫天飞舞,程京泽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揉着眼睛,愣了三秒。   “陆…陆洋?!”   程京泽没记错的话,陆洋今年该有二十八岁了,眉目间仍是那么儒雅端庄,梳着大背头,剑眉星目,笑起来活似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   男人点头,朝他温雅一笑:“京泽,是我,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居然回国了吗?”程京泽站起来,紧紧抱住他,泪意几乎要控制不住,“过分了,这么多年,都不联系。”   陆洋愣了一瞬,“不是才出国两年吗?”说罢,又是一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陆洋当然不知道程京泽说的是十二年之久,前世程京泽没有来酒吧,自然没有遇到他。而他回国也不过待了一个月,又出国去了,自此没有消息。   当时的程京泽还没检查出骨癌,但已经和纪淮同居了,并且事业蒸蒸日上,而查出骨癌后的他,接连得知纪淮有未婚夫的事,病情一天比一天严峻,就算后来陆洋约他见面,也被他以公事繁忙推脱了。   程京泽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十二年都没看到的部分补回来,“说啥呢,怎么可能忘记。”   陆洋是他的大恩人,此生难忘。   小学的时候,程京泽和董飞是同桌,当时两人都是怂货,还不小心招惹了邻校校霸,放学的时候被一伙人堵在街口,董飞趴地上抓着两个人的脚让他先跑,他真跑了,但没跑成。   半路有人追上来,用力过猛把他推进河里。   当时他差点溺水而死。   陆洋是初中生,他上的是贵族学校,上下学有专车司机接送,看见他的时候让司机停车,跳到水里把奄奄一息的他捞起来。   说起来,程京泽的朋友少之又少,但董飞、萧乐乐、肖峻和陆洋,没有人比得上。   两人推杯换盏,说了不少近年发生的事。   临近凌晨五点,程京泽敏锐地发现,气氛因为他刚刚的拥抱变得有些暧昧。   这里是GAY吧……   不用猜,陆洋是一。   而程京泽穿着JK,更不用猜了。   陆洋抿了口酒,神情有些严峻,眸光真挚:“京泽,这两年,我一直很想你。”   “我也是。”程京泽莞尔。   陆洋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往下游离,看着青年微张的唇,喉结滚动,很是绅士地问:“我能吻你吗?”   程京泽沉默着放下酒杯,醉意烧得他意识朦胧,手搭上男人的肩,眸送秋波,勾唇说:“当然。”   说罢,他闭上眼,等待一个吻。   三秒后,他听见“呯”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睁开眼,纪淮正眸光凶恶地盯着他。   程京泽挑眉一笑:“纪总,真巧啊。”   陆洋是个非常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无论在哪,都很难见到他生气的一面,而他现在明显因为刚刚那个被打搅的吻浮起一丝愠色。一看程京泽和来人认识,眸中划过一丝不解,他看向纪淮,很快就明白了,这张脸在H国时报上常有出现,商业巨头,帅气多金,年轻有为的总裁,诸如此类的赞叹太多了。   程京泽牵住陆洋的手,笑着向纪淮介绍:“认识一下,这位姓陆,海洋的洋。”   陆洋对于他的主动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悦,方才的不悦一洗而空,挂上笑颜:“纪总,幸会。”   纪淮冷笑了一声,抓着程京泽的另一只手,直接将他拖到身边。   陆洋一怔,蹙起眉,他没想到这人竟如此粗暴。   纪淮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不顾程京泽激烈的反抗,将人拽出了酒吧。   陆洋紧随其后想把人拦住,他不知道纪淮会对程京泽做出什么事,也不敢放心把人交给他。   “干什么?”   纪淮大步流星走到车前,看向陆洋:“跟你没有关系。”   程京泽喝醉了软成烂泥,捶打着纪淮的胸膛,直接被男人塞进了后车厢。   纪淮也坐了进去,姚瞿在驾驶室一脸懵。   纪淮脱了外裳盖在程京泽的腿上,对着姚瞿道:“开车。”   陆洋喝酒了不能开车,一时半会还没叫到代驾,路上也没有计程车,只能看着那辆迈巴赫扬长而去。   姚瞿颤颤巍巍地问:“纪总,回家还是……等会七点有个重要的视频会议。”   “现在几点?”   “五点十分。”   纪淮盯着程京泽的脸,语气不善:“回公司。” 第31章 离开他   五点三十分左右,初阳拨开云翳,光照在高楼大厦外层的镜面,路上还有些昏暗。   姚瞿把车停到厦美集团的大门口,揉着太阳穴叹气,顺便给苏玉和路靖泽捎了个信,让他们不必担心。   轮值的保安见到纪淮,刚起床那点倦意瞬间被打散了。眼睁睁看着自家总裁捞了个喝醉的“短发美女”从车里出来,那“短发美女”一个劲的挣扎,自家总裁体形绝对压制,西装外套盖在“短发美女”的屁股上,而后直接把人扛上肩,走入电梯。   保安多看了两眼那截露出来的嫩白色脚踝,动了动喉结。   纪淮进电梯时眸光一冷,回视他一眼。   保安立马扭回头,抚了抚被吓坏的小心脏。   电梯“叮”一声响。   纪淮扛着肩上的人走进办公室,百叶窗半掩着,昏黄的日光没能完全照入,光线并不太好。   就在不久前,程京泽还想着以酒浇愁,寻名郎君渡春宵一夜,没想到杯酒入肚遇旧识,烈酒烧出一颗名为暧昧的种子,即将生根发芽之际,一只大掌横空出世砸碎了玻璃杯,玻璃渣直接把他和陆洋那点好不容易升腾起来暧昧,刺了个粉碎。   而因果,皆是纪淮。   程京泽喝得不算太多,甚至具备绝对清晰的意识。可他挖空心思如何也想不通,他的前世今生为何走不出纪淮这道夺命的枷锁。   他在沉沦中自省,逃避问题,画地为牢。   纪淮把他甩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反手锁住门。   程京泽把腿上的西装拿掉,毫不客气地丢到地上,翘起二郎腿,眉宇间濡浸了几分酒态,眸光微烁,盯着男人的脸,手托着脸,好整以暇等待着什么。   纪淮走近他,深邃透不入光的眼也正看着他。   双方皆沉默着,等待一个解释。   最终谁也没开口,谁也没解释,心中怀揣着一个不愿去深思的答案。   张开大腿。   张开嘴巴。   张开怀抱。   心脏贴着心脏,却拒绝对视。   去掠夺。   去索取。   结束后,男人穿戴好衣衫,系着领带。   程京泽笑意阑珊,看男人拧开办公室的门把,眸光玩味十足。   “满意吗?”他问。   男人指尖微颤,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寒意:“什么意思?”   “纪总记得打钱。”程京泽扣着JK衬衫的纽扣,“我可是很贵的。”   说着,他用窗户的反光观察着男人的神情,淡声说:“昨晚还打搅了我的好事,得加倍。”   “会给的。”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   程京泽脸色一冷。   门“呯”一声响,纪淮迈步走了出去。   微风从窗口吹入几缕,程京泽那一团黑线的思绪也被风刮走了,一滴水珠从发红的眼梢落到脸颊,青年蹲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水珠滴到大腿,流到昨天清晨被玻璃渣划破的伤口,这细微的刺痛成为压倒一切的稻草。   玩?还玩吗?   程京泽扪心自问,还玩下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人家压根只把自己当成MB。   未婚夫都回国了,再玩下去就要突破道德底线成为小三了。   程京泽目光呆滞,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腿蹲麻了站起来,才发现手机响了八百回。   是陆洋打来的电话。   程京泽腿有些麻,手倚着桌挪动步子,接了起来:“喂。”   “京泽…”陆洋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慌张,“你没事吧?”   “没事。”程京泽坐到沙发上,一手揉着发麻的腿,一手拿着手机,“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吧?我是厦美集团的员工。”   陆洋明显一愣,他在生意场上沉浸多年,也是惯会看眼色的,自然看得出纪淮对程京泽的眼神不对味,何况他们之间的举止绝对不是普通的上司对下级该有分寸,“京泽,你确定没有问题?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程京泽摸上自己布满吻痕的脖颈,他不想让多年未见的朋友看到自己窘况,相信以陆洋的才智情商,不难猜出这其中有什么纠葛。他只是懒得向人诉说苦痛,那无异于把血淋淋的伤口扒开,供人欣赏。   陆洋顿了两秒,心中了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让他注意着身体,有空再聚,便挂了电话。   程京泽旷工了。   回到纪淮的家,发现房东已经把东西寄了过来。   他看了眼到K市的票价,经济仓飞机票五百八十八,高铁站票三百八十八,大巴车两百八十八,顺风车三十。   然后,摸着扁平的口袋,预订了顺风车。   K市有董飞和萧乐乐在,董飞现在刚接手他爹的生意,忙得如火如荼,看好友群里每天说自己忙成狗,下班后又活色生香地找萧乐乐去逛街。   董飞是独居,程京泽打算去蹭住一段时间,等在K市找到工作,手里有点余钱就搬出去住。   程京泽给董飞打去电话简单描述了两句,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管他三七六十一,就要他立刻马上飞过去找自己玩,显然是被工作闷坏了,急需找个朋友发发牢骚。萧乐乐是女孩,有些话不太好沟通,而程京泽就是最好的发泄口。   董飞:“赶紧来,小爷要死了。”   程京泽:“遵命。”   他叫了辆货拉拉,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都载到和顺风车约好的地点。   等到了地方,程京泽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此处是郊外,左右离最近的高速公路有十多公里,并且过往的人烟稀少,几乎见不着人影。   不过倒也没多想,毕竟这是他在平台上叫的顺风车,应该不会出差池。   等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一辆五菱宏光踩着坑坑洼洼的路疾驰而来,程京泽再晚退一步,估计要被撞飞五百米。   那辆五菱宏光费了好大的劲才急刹成功,在地上刮出几道黑色的轮胎印。   程京泽扯了扯嘴角,看向车牌号。   悦HJ—O13764   车牌号对上了,这才放心拉着行李箱走过去。   程京泽敲着驾驶室的车窗,等窗户摇下来,刚想开口说话却被里面的烟味呛得猝不及防,蹙起眉头,“师傅,我姓程,去K市的,在网上预订好了。”   “程?”满面胡茬的大叔司机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两个行李箱?”   程京泽尴尬地挠挠头:“对…东西有点多。”   司机翻出支付二维码:“得加五块。”   程京泽立马扫了过去。   司机手摸着下巴的胡茬,往车厢后看了眼,“喂,都出来,来一个人坐到前面,后面要放行李箱。”   “呯”一声。   后车厢两扇车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十五个人?!   程京泽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五菱宏光总共三排,前面两个座位,后面两排最多坐六个人,这是怎么出来十五个人的?!   随后,程京泽亲眼看到,副驾驶坐下一男一女,女人手上还抱着个婴儿。   中间一排挤了三个男人,三个女人,和两个被抱在怀里的小孩。   最后一排,有两个大妈和两个大爷在向他招手。   程京泽:“……”   行李箱被塞进车座下边,程京泽眼睁睁看着大爷大妈的脚踩在他的行李箱上,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前面几个男人聊得甚欢,有人手里还点着烟,把原本味道就不那么好闻的车厢熏得更加窒息。   几个小孩被烟呛得连连咳嗽,有一个还哭出了声,响彻云宵的哭声把差点被烟熏死的程京泽从鬼门关拽入另一个鬼门关。   前面的大哥似乎感受到后脑勺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回过头冲程京泽一笑,递了条烟给他,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小弟,抽吗?”   “谢谢,不抽。”程京泽谈不上好脸色,他不想多管闲事,可听见车里婴儿的抽泣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语气不善:“只有大人就算了,这车里还有小孩,先别抽了吧。”   其余人则是奇怪地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出口劝人停止抽烟而感动,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说他多管闲事。   那老哥横眉一竖,面露凶相,一看就不是个好欺负的料,普通话还掺着奇怪的方言,“这烟老子抽着舒服,用你瞎他妈管?”   说着,那夹烟的手指都快怼到程京泽脸上去了。   程京泽眸光一黯,冷着声说:“掐掉。”   “你他妈还来劲了是不?”那老哥见他瘦胳膊瘦腿的,撸起袖子,语气更加嚣张:“自己不抽烟还管别人抽烟,脑子有病的是不是?”   程京泽又重复了一遍:“掐掉。”   那老哥还要再说什么,程京泽盯着他的眼睛泛上寒芒,已经开始倒数:“三……”   “还吓我了是吧?想怎么的?”   “二…”   “打我啊?”   “停车。”程京泽拽着他拿烟的手,直接给他大脑门来了一拳。   司机一见车里起冲突了,赶紧急刹。   刹车后坐力让所有人都往前倾斜,而程京泽则是顺着倾斜的角度又男人又来了一拳。   开门下了车,冲男人勾了勾食指。   男人在村里是有威信的,没想到今儿个出村会被一个毛孩教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32章 危险   五菱宏光还未驶出郊区,路上积了些雨水,嘴角叼烟的男人气势汹汹下了车,大脚踩进坑洼里,脏水溅了大半条腿,“想打架?”   程京泽没应他,目光流转逡巡着四周,确认没有监控摄像头后才看向他。   “不打。”他说。   男人一愣,随即蹙起眉,扁平的眼睛微微眯起,“在车上不就是你挑事吗?下车不打架吃屎吗?”   说罢,他将快烧到烟屁股的香烟从唇边取了下来,露出一道非常奇怪的神情,握着拳似乎在发抖,脸色发白。   程京泽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晃了晃脑袋,从胸口处的口袋取出烟盒,手指掐了下烟头,放到唇边再次抽了起来,手指有些痉挛。   程京泽眸光一冷。   他看向从车厢里探出头的人,妇女与老人眸中都透着丝古怪,其他男人则是装作没看见,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打起了盹,没有人在意男人的死活或是打架的胜负,更不会有人出来劝架。司机也抽空点了个烟,双腿架上方向盘,呼出一口浊气。   程京泽如果方才是揣测,那现在就是肯定了。   这些人抽的可不单纯的烟,烟草中打不准还包了毒粉。   他前世曾听过一则新闻,距A市不远的杏胡村贩毒成瘾,男女老少皆参与其中,民官共奸,起初只是在国内进行毒品交易,随着产业链不断黑化,开始向国外运送交易,历经五年,才被人民警官一网打尽。   他看到新闻上吸毒人瘦削发白的脸,头发稀疏,与面前的男人十足相似。   也怪不得一辆车能坐下十几个人了,都被毒品毒害得瘦骨嶙峋。   男人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心中隐有些发虚,但毒瘾上天意识迷离,神经比以往亢奋百倍,手指不知是颤抖还是痉挛,以一个奇怪的弧度弯曲着,嘴角的笑意渗人肺腑,简直是个毒瘾疯子。   “来啊,你不是很行吗?”男人朝他一步步靠近,走路有些不稳,指着自己的额头,笑说:“刚刚还打我这?”   程京泽摸到自己的手机,他虽单薄,不久前还做过手术,但他现在是最有青春活力的年轻人,力气带着青年的莽撞,迅速地朝男人的小腹挥出一拳。   被药物麻痹知觉的男人根本感受不到多少疼痛,只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直接将对方要抽回去的手一抓,将青年拽倒在地,刚踩过坑洼积水的鞋底踩上对方的后背,正好踩上了程京泽尚未完全痊愈的术后疤,狠戾地碾压着。   “你……啊——”   程京泽咬着牙将手机藏在肚子里,强忍着后腰的剧痛,撑着地反手扣住男人的脚踝。   男人没反应过来,程京泽猛地一拽,男人的身子往后仰,脑袋没有任何预兆直接砸在地上。   程京泽扶着腰站起来,往前跑了两步,想抓紧报警,可脚踝却被男人的双脚夹住,又是一摔。   车里的人仍然没有出来劝架的意思。程京泽愈发肯定是团伙作案。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即便不是他搭上这辆顺风黑车,也会是别人,而上了这辆黑车的不知情乘客,会被生剐器官。   他一时悔透自己贪便宜租黑车,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摔到地上时有手掌撑着,被泥沙刮出几道浅显的血痕,这时候也顾不上怜惜那双限量版球鞋了,他直接把鞋踢到男人脸上,赤裸着脚往前跑。   一边用手指解锁着手机屏幕,必须立刻报警。   他跑得极快,日光将影子拉在前头,他看见脚底下的黑影越来越大,猛地侧过头,男人不知从哪掏出的一把匕首,笑意阑珊地盯着他。   程京泽目光向下扫,身子一抖,他看见刀尖有血,差点握不住手机。   男人轻松抓住他的手臂,笑得玩味十足:“还想报警?”   程京泽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玩手里的刀,将刀刃抵在他的脸颊上,“啧,长得还不错。”   程京泽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人对视的目光瞬间错开,看向手机,来电人是一串陌生号码。   男人神情一冷,“你已经说出去了?”   程京泽胸膛下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语气却是平静:“不认识,应该是骚扰电话。”   男人盯了他半天,等着电话自动挂断,匕首猛地往下一划,给他的手腕划了不深不浅的一刀。   程京泽的手机掉到地上,屏幕裂开了好几道,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他的血恰好滴到屏幕上,点到了挂断键。   “……你想做什么?”他问。   男人的刀抵上他的脖颈,有些惊异于对方的沉着冷静,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要么哭成泪人,要么吓得脸色发白,他从没见过像对方这样的。   “或者……想要什么?”程京泽说,“一个肾…肝,心脏,肺,眼角膜还是所有?”   男人一怔,他只以为对方猜到自己嗑药,没想到连这么深的事都被察觉,他顿时有些慌乱,眸底杀意尽显,“你是谁?”   程京泽平静地看着他,“不用惊讶。如果想要器官,拿走一个肾就行了,留一个,我还要活命,你们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这下反倒是男人笑了,“我凭什么相信你,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直接要了你的命不是更方便?”   “你不会杀人。”程京泽回想着上一世的事,“你答应过你女儿,不会杀人。”   “你!”男人皱起眉,刀抵在他脖颈的力气更重,浅压出一道血痕,“你到底是谁?”   程京泽余光瞥见手机又亮了起来,猜测又是那人打来的电话,没有在意,他现在只想脱身活下去。   他面不改色扯谎说:“我父亲是杏胡村的人。”   男人表情一滞,“你姓什么?”   程京泽不与他对视,“张。”   男人紧皱的眉忽然舒展,讽刺一笑:“杏胡村可没有姓张的人。”   他眼神炽热盯着青年那张姣好的容貌,用方言叫了车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朝他恶劣一笑。   程京泽心道不好。   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将墨镜摘了下来,走下车有些讥诮地看着提刀的男人,丢下一团麻绳,“把他绑了。”   “行。”   程京泽的背后是一颗树,他的身上被紧紧缠了数十圈的麻绳,手腕还好没被割到动脉,血流得很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滴了一地的血渍,后腰的钝痛也在提醒着他要保持清醒,一旦撑不过去,就算没死也可能要面临瘫痪的风险。   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解下裤链,另一个男人跪下来服务他。   程京泽看得眼睛都要瞎了,昨晚喝的酒在这一刻不断在胃里翻涌,实在恶心。   车上其他人并没有加入狂欢,只把这当成一截插曲。   穿花衬衫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手指捏着他的下巴,俯下身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长这么骚,还贪便宜,活该。”   程京泽耳边一阵嗡嗡作响,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倔强地咬着下唇,闭上眼。   “哟。还挺刚烈。”穿花衬衫的男人摁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的头,让他深一些,看向程京泽的眸光笑意缱绻,像是盯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等着。”   另一头,纪淮刚与合作伙伴开完视频会议,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问了姚瞿也说他没请假。   纪淮一怔。   以他对程京泽的了解,对方是个非常敬业的人,从来没有发生过旷工这种事,除非……他想离开。   纪淮回到家中,调了客厅的监控,发现程京泽曾来过,从视频音频中可以听出,对方还叫了货拉拉帮忙拉行李。   纪淮盯着那份监控录像,呆滞了将近半分多钟,连姚瞿都查不到程京泽的航班信息。   电话拨不通,短信全部未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又好像比原点更加糟糕。   男人耳边忽然一阵刺耳的鸣响,指尖发颤,拉开柜子,看向各色的药瓶,也不顾说明书的用量,每一瓶倒了几颗就往嘴里塞,仰头灌下一杯冷水。   口腔充斥着苦涩的西药味,他点了根烟,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办公桌,缕缕白烟在他眼前飘着,他伸手一抓,什么也没抓到,于是泄愤般地将燃烧着的烟头掐灭。   姚瞿在外头摁着门铃,他回过神,猛然站起身,低血糖禁不住这么折腾,头顶一阵眩晕,手撑着办公桌,额角磕在墙壁上,站稳了三秒,稳住身才朝大门走去。   姚瞿看到他颓废的神韵有些惊讶,朝他点头:“纪总。”   纪淮看到是他,皱起眉,沉声说:“什么事?”   姚瞿把平板递给他:“据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显示,程先生是上了AK1—8790车牌号的货拉拉,司机说是把他送到了郊外。”   纪淮看着平板里的监控录像,青年一手提一个行李箱,上了车,视频里甚至没有留下一帧正脸,男人却盯着看了五分钟。   那是道半点没有留恋的影子。   姚瞿抿着唇,打量着他冷峻的脸色,试探着问:“纪总……要过去吗?” 第33章 找不到他   腕部被划伤至今将近十分钟,伤口沿从手肘至臂弯长约三十厘米,目测深度约一毫米,刚好避开大动脉,但情况并没有好上多少。   程京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全白浸染到全红,而后顺着指尖滴到地上。   两个男人在前面动作着,穿花衬衫的男人从剧烈的晃动中分出神,瞥了眼面色发白的青年,嘴角微勾,似乎觉得可以吃正餐了,便把身下的男人推开。   走到程京泽面前,俯身蹲下来,大手拽住他的刘海,将他整个头抬起来。   程京泽感觉头皮差点被拔出来,刀伤的疼痛与揪头发的疼不遑多让,身形有些颤抖。   他眼眶微红,在恐惧。   无论是骨癌,是生是死,是离开是留下。难过与痛苦就像千万根针扎在身上,再来一根也没感觉。而恐惧对于他来说是个新鲜词,他很少出现这种情绪。   让他吞刀,他不怕痛。但不能侮辱他。   尊严不是肉体,可肉体的选择也代表尊严,倘若在这里被一个瘾君子侮辱了,他宁愿死亡。   男人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肩头,像是安慰地拍了两下,笑得漫不经心,“别怕,我会轻点。现在…乖。”   程京泽别开头,腕部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包扎,向下垂的手导致血液流得更快,鲜红濡湿了泥泞的草地,在反光的血渍中看到自己的懦弱。   男人啧了一声,默了两秒,捏着对方的下巴将他掰到眼前,目光顺着青年紧抿发白的唇向下,是光洁嫩白的脖颈。   他抬起一只手摸着青年的耳垂,往下掀开领口,竟看到了大片红色的吻痕,顷刻间变了脸色。   他冷笑着,目露嘲讽地盯着青年那双漂亮的凤眼,“还真没看错,的确是个骚货。”   穿花衬衫的男人解开自己领口的两颗纽扣,露出满是胸毛的胸膛,将手指伸到青年面前。   程京泽死死咬着往下唇。   男人挑眉,又重重扇了他一巴掌,耻笑说:“不识相是吧?”   另一个男人从后车厢里拿来一根电棒,程京泽判断他用方言叫的是“成哥”,笑说:“让他尝尝电击。”   那名成哥接过电棒,倒没有摁下电流开关,只是在程京泽的腿上落下一记重锤,“到现在还装什么三贞九烈?”   程京泽被锤得呼吸一滞,那一下是铆足了劲没留情的,不知会不会骨裂。他有些失神地看着那根电棒,大概是血流过多导致休克,邃然间感到一阵寒意,连同四肢都变得冰冷,分明五月灼人的太阳还照耀在脸上,却抖得不成样子。   那名成哥蹙起眉头,看向背后的男人,怒斥道:“你他妈把人划这么深做什么?等会死了你负责?”   男人动了动喉结,低下头,不敢反驳什么。   程京泽后背已经被冷汗大片濡湿,整张脸比纸还白,乍一看就像是雕塑,连薄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浓长的眼睫极轻煽动,才让人没觉得他是死了。   成哥算是对程京泽死心了,把另一个男人拽过,直接当着他的面……   不知是多久,总之不久。   程京泽睁开眼时,自己还被捆绑着,但一车人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神志不算清明,但能看出左右有被专门清扫过,将车子来过的痕迹,四处的脚印都除得干干净净。   有伤口的那一只手已经动弹不得,程京泽猜测可能出现了静脉萎陷的情况,再待下去,最好的结果是肌肉坏死而截肢,最坏的结果……   他没有多想,眸中闪过一团黑影,而后晕了过去。   ……   十二点。作为一线城市,A市的下班高峰期几乎水泄不通,过了五分钟车子才挪动一小步,加上夏日的闷热,不少有出现路怒症的情况,冲动之下导致两车相撞,原本拥挤的公路因为十字路口这场意外车祸,变得更加拥挤。   姚瞿开车时浑身都在冒汗,不是因为天气太热,是这车里的气氛恐怖如斯,吓到流汗。   纪淮除了对程京泽,很少会出现失礼的情况,纪家家规不会让他没有素养,待人永远都是温文尔雅,体贴细腻,可姚瞿觉得他快把自己的拳头捏爆了。   姚瞿忍了又忍,终于提着胆子问:“那个……纪总,要不…坐地铁去?”   纪淮默了两秒,径直打开车门下车,把姚瞿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解开安全带跟上他的脚步。   姚瞿跟在他后面,纪淮虽然是在走,可大长腿迈动步伐的速度几乎比跑还快,姚瞿边走还得边联系人帮忙把堵在公路的车开回去。   他眼睁睁纪淮对着地铁闸门虎视眈眈,担心他直接翻闸而入,连忙买了两个地铁币,冲上去塞给他一个,“纪总,用这个。”   姚瞿把币放在闸门上,十分认真地向纪淮介绍使用方法。   下电梯的时候,纪淮看着左右两道铁轨有些发怔,姚瞿观察着地铁线路,把他往左边带。   姚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说:“纪总,你听好,等会车一停稳,我喊三二一,你就得冲进去。”   纪淮:“……”   一道白光从隧道刺入人们的视野,所有靠边站的人全部往上挤,广播播报:“欢迎光临玉溪站,请先下后上。”   车门刚开出一道针一般的缝隙,每个车厢就有数十个面孔挂上狰狞的表情,有人死死揪住栏杆不愿下车,但还是被潮水般汹涌的人群挤了下去,而后又被猛虎般气势的人群挤上车。   纪淮还没反应过来,姚瞿已经拽着他的后领把人拖上车。   车厢里廉价刺鼻的香水味,汗臭味,两个啤酒肚的大叔挤在纪淮左右,正前方是一个高中生背着的巨型背包,后面是一个瘦弱的男人,手指在下边动作着,似乎想去摸旁边的女人,没找准方向,往纪淮的屁股上揉了一把。   纪淮蹙起眉,碍于车厢过于逼仄与拥挤而无法转身,出色的教养没让他当场骂出声,额角暴起青筋,手往后探将那只咸猪手轻松掰了个骨折。   一路上,咸猪手像死了一般安逸。   约莫十分钟,过了三站,姚瞿抓着纪淮在一个没那么多人的站台下车,出地铁站后搭着计程车过去。   坐进车时,姚瞿才发现纪淮的脸色不太对劲,皱起眉问:“纪总,是不是刚刚……”   纪淮耳边闪过一丝鸣响,头上一阵钝痛,抬手接过姚瞿递来的矿泉水,抿了一口,“没事了。”   姚瞿脸色一冷,“……你多久没吃药了?”   纪淮:“出门的时候吃了。”   姚瞿神情不定,试探地问:“纪总,最近都没吃吧?”   纪淮声音冷了几分,语气不耐:“我知道分寸。”   姚瞿叹了口气,催促着司机:“麻烦快一些。”   说罢,拿出西装兜里的一沓钱,往司机的怀里一甩。   司机眼前一亮,紧握方向盘:“必须的,都坐稳了。”   姚瞿暗自嘟囔着:“可别错过了。”   纪淮肩头一颤,低沉的声线极力掩饰着慌乱,“不会…不会。”他的声音极低,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越来越微弱,“……不会的。”   他尽力想抓住些什么,最终只是十指紧紧交叉,似乎在回味着上一次与人十指相扣的余温,他迫切地想要来根烟灭一灭狂躁的愠意,但想起某人讨厌烟的味道,最终连烟都没碰。   计程车司机顺着姚瞿提供的导航开向郊区,却没看到人影,姚瞿果断地用手机给司机转账一千,要求他继续往前开。   司机的确爱财,但这地段他不熟,而且几乎见不着人,导航到这里也变得不太准确,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前方极有可能是条“黑路”。   他语重心长说:“小伙,不是我不愿意,是这路我不敢带啊。”   姚瞿愣了下,“钱不够?”   下一秒,支付宝到账两千元。   司机怕他再刷,连忙把支付二维码捂住,“不是,这路再下去怕是不太安全。”   纪淮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仁看向他,透着寒芒的声音问:“什么意思?”   “左右离高速路太远,又太偏僻,来往连个人都没有,你看看,连摄像头都没有。”司机说着还摇摇头,“这种路,反正我是不敢走的。”   纪淮脸色铁青,想起家中监控里程京泽与人通话时说的话,问:“往前面,不是K市?”   “当然不是嘞。”司机看了他一眼,“K市直接走高铁,两小时直达,要是走计程车,就得上高速路,高速路离这里得有十多公路了啊。”   姚瞿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瞪大眼说:“程先生是要去K市?那……现在要报警吗?说不准真遇到危险了,听说有人专门拐活人去挖器官……”   “呯”一声,姚瞿的最后一句话像是炸药把纪淮最后一丝防线引爆,所有的忍耐都到了极致,他看向司机,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冲司机冷声说:“开。”   司机与他对视了一秒,差点被眼神杀死,反驳的话被堵在咽喉,犹豫了一秒,踩下油门。 第34章 结婚吗   警笛声将郊区的寂静撕了个粉碎,伏在枝丫的青鸟被惊飞,风吹杨柳微晃,落下一缕柳絮,刹那间晕染成红色。   四周拉起警戒线,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纪淮的记忆像是断了片,他忘记自己是怎么解开程京泽身上的绳索的,也忘记是如何把奄奄一息的青年抬上担架,坐上救护车的。   回过神时,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已经消失,手术室的门上亮着灯,走廊的空气不太流通,鼻息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耳边谁在喧嚷着什么,他都什么都听不见。   他看见主刀医生的嘴巴一开一口,有些茫然。   姚瞿却是吓了一大跳。   他们赶到时,只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绑着,脚上没有穿鞋,手上的血已经流了满地,甚至浸染了双脚。走近了看清人后更是震惊,程京泽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连身体的温度像块冰。   他看见纪淮发了疯地扯掉绳索,看见平日里居高临下的男人无声哽咽落泪,将青年沾满血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纪淮的衬衫、双手和脸颊都沾着程京泽的血,他站在手术室的走廊,肩膀有些发抖。   姚瞿不能理解,但并没有刨根问底,深思下去的打算,自觉走到医院门口打电话,将纪淮的所有工作都推到后面,顺便抽了根烟,回去时轻拍两下纪淮的后背,无声的眼神像是在安慰他。   程京泽的主刀医生是个细腻的女人,本一小时就可以缝合的伤口,她花费了三个小时,只是为了让那两道疤不那么丑。她有个和程京泽一样大的儿子,巧也不巧,她儿子也得了骨癌,但去世了。   后腰的伤口有些糜烂,难以想象,在休克那段时间里还要忍受后腰的钝痛,就像是咽气前被扎了一刀。好在程京泽的神经因为这剧烈的钝痛,没能完全磨灭,休克时保持意识,这对手术的成功有很大的帮助。   输了血,缝好针,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姚瞿见有医生出来,连忙跑过去,“怎么样?”   纪淮看着门开的缝隙,眼底的微光逐渐显现,也不顾手术室是否允许其他人进入,径直走进去。   护士正在整理着手术刀具,都穿着无菌服,见到他进来皆是一怔,随即连声呵斥。   纪淮像是听不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青年床边,半跪在病床前。眸光幽暗,手指轻触上青年的眼皮,呼吸都变得沉重。   两个护士将他拉起来,另外一位护士将程京泽连同病床一块向外推,纪淮也跟着走,喉结滚动,艰涩地想要问一句什么,声音低哑到连自己都听不清。   护士心领神会,心中叹气,“他没事,只是以后左手拿不了太重的东西,之后配合,做一做康复训练即可。”   纪淮点头,跟着她走入VIP专用病房。   护士给程京泽输上液,这才看向纪淮,“是病人家属吗?”   纪淮一愣。   “不是家属?填个陪护登记表吧。”护士把表格和钢笔递给他,“写朋友就行了。”   纪淮签了名,在关系那一栏迟迟没有落笔。   那名护士被谁在外边叫了一声,回头看纪淮还没有签好,说:“先生,麻烦签好之后放到值班室。”   纪淮写下了什么,把表递给护士,护士朝他点头便走出去忙别的了。   程京泽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有种错觉,其实自己并没有重生,像是骨癌时在医院被痛醒的无数个夜晚,月光透过纱幔照在病床一角,周围有聒噪的蝉鸣,隔壁病房有人在咳嗽,走廊外是匆忙推动担架的声音。   不同的是,那时候程京泽住不起这么大的病房,一般左右会有两三个同病房的病友,他们可能前一天还与自己侃侃而谈,第二天位置就空闲了下来,成为铁盒里的骨灰,第三天又会迎来新的病友。   后面的他已经浑身插满了管子,脸上戴着氧气罩,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喉咙干痒也不能咳嗽。他只能用微薄的力气拿着手机,半张开眼,等一个电话,等了很久,只等到了订婚消息。   与以前相比,现状好了百倍,程京泽知足了。   也没去想为什么自己出现在医院,相信答案会来找他。   他手撑着床,半倚在床头,光是看月亮就分辨出,这是在A市,他见过各个城市医院里的月亮,唯独对A市的记忆最深,因为他爱的人在这座城市,连同月亮都变得好看。   而他现在看到的丑陋的月亮。   房门被推开,外头照进来的光像一束流星在地上迅速扩大。   程京泽有些意外,恍过神,又觉得情理之中。   纪淮厌恶脱离他掌控的所有,不过他恰巧追上来罢了,上一世他没少受教训。   “谢谢纪总了。”   男人看见他醒着,脚步一顿,手抓着门把的力度紧了紧,他将门关上,从容地走到青年面前,将吃的放下,沉闷低哑的声音说:“吃点。”   “买的什么?”程京泽看了眼包装袋,“牛肉米粉?”   他皱起眉,“好吧。”   纪淮一怔,深邃的眸光凝视着青年的神情,“不喜欢?”   “随便,我不挑食。”程京泽打开包装,舀了口汤喝,侧眸看向他,“纪总不用愧疚,我不是因为你才想走的。”   纪淮盯着他手臂上的绷带,沉声问:“那些人是谁?”   “应该是贩毒的。”程京泽若无其事地嗦了两口粉,就把餐盒盖上了,擦了擦嘴,“其他事我会和警察说,纪总还有事吗?”   “……”纪淮沉默着,声音有些颤抖:“…疼吗?”   程京泽苦笑了一下,“疼又怎么样?我真不是因为纪总才想走的,不用自责。”   这么温柔的话,很容易让人沦陷啊……   纪淮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结婚吗?”   “啊…?”   程京泽擦嘴的纸掉到了地上,扭过头正视他,眼神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纪淮默了一秒,又重复了一遍:“结婚。”   “你觉得呢?”程京泽笑他,“纪总,我可不陪人玩过家家。”   纪淮便不再说了。炽热的眸光依旧看着他的凤眼,像是要从中看出掩饰,大概是对方演技高超,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中捕捉到一丝猫腻。   “还想吃点什么?”   “你回去吧,记得把门捎上。”程京泽躺回被窝,把脑袋盖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不饿。”   纪淮在床边盯了他半晌,把掉在地上的纸巾捡起,走出去时门轻响一声。   程京泽这才把脑袋伸出来呼气,咬着唇低声喃喃:“上了老子这么多年,连老子不吃牛肉都不知道,就这…还他妈想结婚?”   “神经。有大病。没情商。没眼色。”   他低骂着宣泄完,揉着扁平的小腹,忽然很想吃鲫鱼粥,要放在以前,就算肖峻没跟他住在一块,知道他的喜好也会三天两头给他煮一锅鲫鱼粥,或者带一些蛋糕。   可自从房东把房子收了回去…不对,是自从肖峻遇上菜市场那浑小子,一整个心捧高了直接送给别人,也不管对方会把他的心砸碎还是捧在手心。一门心思全砸在对方身上,连带着对蛋糕店的热情都淡了几分。   总之自那以后,肖峻就体现了重色轻友的一面,连手机上都不怎么联系了。   平日他一直是好友群聊中最活跃的,白天分享一些做好的蛋糕图片,网上冲浪时就会把养生的公众号推送文章发给他们,看到帅哥也是第一个转到群里,每天逛街时遇到的趣闻,也会发一大堆语音,虽然有点吵,但是没人嫌他烦。   而现在,在群聊里连晚安都不说了。   程京泽在点外卖与呼叫肖峻之间犹豫着,最终决定,先打了个电话给肖峻试探一下他睡没睡,顺带质问一下最近他都在干些什么。   对面是在电话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接起来的,程京泽的手机刚放到耳边,便听到肖峻嗯嗯啊啊的喘息声,还有各种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程京泽皱起眉,表情扭曲:“草。”   对面的青年将手机放到肖峻眼前,单手托着肖峻的臀部,笑得人畜无害:“哥哥,你朋友有什么事吗?”   “……阿泽…唔…”   “……”程京泽火速挂断电话。   而后打开外卖APP,深夜十八块的配送费比正餐还贵,最终忍痛点了份小米粥。   半小时后,外卖小哥前脚刚到,后脚肖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程京泽寻思着晾他一会,谁让他老攻恶趣味,电话Play玩到他这个住院的人身上。   悠闲地喝完小米粥,这才回拨过去。   电话一接通,程京泽就翘起二郎腿,啧啧两声,“行啊,有能耐哈。”   肖峻那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程京泽光是听他支支吾吾,就知道对面的脸红成了柿子,忍俊不禁道:“哟,这敢玩还不好意思了。”   肖峻咳了一声,正色说:“你什么事啊?干嘛半夜打电话……”   “没事了。”程京泽笑说,“就是差点死掉。”   肖峻从床上腾地坐正,语气严肃:“什么鬼?你怎么了?”   程京泽扶着腰下床,走到厕所,随口说:“开玩笑的。”   “吓死我了。”肖峻泄了口气,低骂他:“疯子,哪有人没事诅咒自己的?”   程京泽轻笑说:“得了吧,我就是想喝粥了。”   “那我明天给你带,还得上班吧?我送去你公司。”   “好滴,么么哒。”   “滚。”   程京泽把手机揣兜里,上完厕所,一回头,花容失色。   “你他妈进来能不能打招呼?走路也没声音,是想把我吓死?” 第35章 可爱   “你又来干什么?”   程京泽把裤链拉上,拧开水龙头洗手。   纪淮目光幽暗看着他,透着丝丝刺入人心的凉意,“你和谁打电话?”   程京泽擦手的动作一顿,笑了笑,“纪总还关心员工私生活?”   “……”纪淮不说话了。   程京泽倒是想逗他,“竹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结婚也是跟他结,纪总以后别跟我开玩笑,我可是名草有主的。”   “撒谎。”   “?”程京微微歪头,发现他已经瞥见了来电人信息,想起肖峻他哥和厦美集团的合作关系,这才了然,“没劲。”   他看见男人手里拿的戒指盒,顿时一愣。   敢情这货…还想来真的?   “这是什么?”他微颔下巴,眸光玩味,“给我的?”   “给你的。”纪淮抬手,似乎是想把戒指盒打开,但动作生疏,掰错了方向,转回来后又觉不妥,直接把整个戒指盒递给了他。   程京泽莫名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一丝紧张,打开后发现不是戒指,就差没把“你耍我”三个大字甩出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借着厕所暗黄的灯光,把东西拿在手里打量,有些诧异:“这是…耳环?”   “嗯。”   程京泽瘪瘪嘴,原本想着打开要是戒指,他就把东西抛到马桶里,狠狠地报复一番。   “呵。”   男人剑眉微蹙,“不喜欢?”   程京泽把耳环放在手里打量,瞥见环底镶了颗红翡翠,不禁失笑:“这是女款的吧?”   “男女通用。”   程京泽走近他一步,纪淮微低下头看他。   他晃了晃耳环,语气慵懒地问:“那送这个做什么?”   纪淮喉结动了动,别开脸,随口说:“想送。”   “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追我?”程京泽挑眉,食指摁上他的唇瓣,“有未婚夫还来追我?嗯?”   纪淮蹙起眉,正想说什么,程京泽把耳环放回他手里,走出了厕所。   回到病床,他发现旁边的柜子上多了一碗热粥,可惜他已经没胃口了。   来得太晚了,无论是粥,还是耳环。   纪淮跟在他后面,帮他掖了掖被子。   等了许久,程京泽都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判断男人还没走,但已经有了困意,无奈才转过身看向他。   这里是高级私人医院,院长是纪淮的学弟,能来到这家医院的人要么身家过亿,要么命不久矣,程京泽前世因为后者在这家医院短暂住过一个月,今生显然是沾了纪淮的光,他说话也软了几分,“纪总打算住这?”   纪淮坐在沙发看笔记本,似乎在忙工作,闻言看向他,神色平静,“等你睡着。”   程京泽扑哧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纪淮一怔,放下笔记本走过去。   程京泽拉住他的领带,撑着身子站起来,“有意义吗?”   “什么意思?”纪淮抓住他的手。   “别和我玩纯情。”程京泽摸上他的脸,目光灼灼,“先拿出点诚意。”   说罢,他坐正身子,摸向对方的唇瓣,决定遵从身体本能的反应。   先撩者贱,这次是对方先犯规的。   他道:“先亲一个看看。”   纪淮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见他闭上眼,很快落下一个吻。   程京泽刚吃过药,唇齿间流连着西药苦涩的滋味,迷离失智时,他半睁开眼看着吻他的男人,忘了呼吸。   纪淮松开他,而后走去了厕所,窸窸窣窣冲了凉。   程京泽躺回床上,有些怅惘。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有人说过纪淮的未婚夫是个直男,尤其喜欢大胸美女。程京泽前世对这个传闻是深信不疑的,但现在又有些不解,直男真会去GAY吧?   他没多想,反正纪淮爱而不得,到三十几岁才把那个未婚夫拿下。   还有九年的时间,纪淮想把他当替身?   他冷笑,看着银行卡的余额忽然洒脱。   等纪淮出来时,他已经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程京泽让肖峻不用送粥了,没打算告诉他又做手术的事。   接着给董飞打去电话,通知他自己有事耽搁了。   董飞听出他话里不太对劲,也没挽留。   程京泽轻笑,打趣说:“昨天还非我不可,今天就说随便,男人果然善变。”   “呸!”董飞翻个白眼,“昨天我和乐乐在机场等你大半天,你他妈居然没来。”   “干嘛等我啊。”程京泽心虚地揉揉鼻子,“我也没坐飞机。”   “乐乐说给你来个惊喜。”董飞低笑了一声,“结果今天她就感冒了。”   程京泽:“为啥?”   董飞:“昨晚K市下雨啊,大半夜淋雨了。”   “行吧,那注意休息嗷。”程京泽想了想,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补充说:“下回王小绿要是有演唱会,我请她去看。”   “阔气啊,傍上大款了?”董飞玩笑说:“居然不请我?”   “那当然一块去啊。”程京泽恍惚听见董飞那边的女声,一怔,问:“乐乐在你家?”   董飞:“她昨晚忘带钥匙了。”   “哦。那先这样。”程京泽挂了电话,看见病房门被打开。   纪淮提着一袋早餐,眼底有明显的青,像是没料到青年起得这么早,默默把东西放在床边柜上。   程京泽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早餐,揉着肚子,坏笑说:“纪总,这里没有牙刷。”   他故意的,就想指使男人。   把新鲜感败光,就能抽身了吧。   他观察着纪淮的反应,发现男上脸上没有出现迟疑,点了头便出去了。   很快,牙膏、牙刷、拖鞋和换洗衣物一应俱全。   程京泽看着纪淮西装革履一手拿桶一手拿衣服的样子还挺想笑。   “我手疼。”他甩了甩受伤的左手。   纪淮过来帮他把内裤换下来,再帮他套上新裤子。   程京泽满意一笑,有种宠辱不惊的感觉,大概是经历过太多,他不觉得这喃凮举动有多暧昧。   一手拿着牙刷刷牙,等到要漱口的时候,眼巴巴看着男人。   纪淮像是知道他故意招惹自己,却也不恼,替他拿起漱口杯。   程京泽打开热水,“我要洗脸。”   纪淮帮他拧开洗面奶,但不知道怎么用,挤了一大坨在手里,用擦爽肤水的手法给他均匀抹到脸上。   程京泽忍俊不禁,“你倒是冲水啊。”   纪淮这才帮他洗完脸。   “好了,我要吃饭。”程京泽坐到病床上,晃动左手,“怎么办?”   吃饭拿筷子用的分明是右手,纪淮也不戳破他,把豆浆插了吸管递给他嘴边。   程京泽吸了一口,顿时被烫到舌头,呛出泪花,“先吃蒸饺。”   纪淮给他擦脸,依言夹了块蒸饺。   “吃鸡蛋。”   纪淮剥鸡蛋。   “渴。”   纪淮把豆浆倒进杯子里,吹了两口递给他。   “吃饱了。”程京泽勾唇一笑,“纪总今天不用上班?”   “可以不用。”纪淮道。   程京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耳环呢?”   纪淮动作顿了一瞬,眼神不解地看向他。   “不给我?”程京泽笑了,“说好的嫖资也没给,玩纯情游戏也不能这样吧。”   纪淮把盒子拿出来,沉声说:“你不是……”   “我改变主意了。”程京泽打断他,挑眉一笑:“帮我戴上。”   纪淮摸上他的耳垂,微沉的呼吸喷洒在青年的耳后,戴的动作生疏,只对准了前面的耳孔,但又不敢用力推进去。   程京泽摸上他的指尖,把耳环戴好,撩起耳鬓的碎发,看向他:“怎么样?”   纪淮像是被耳垂的红珠晃失了神,盯着不放,随口应了一声:“嗯。”   “嗯是什么意思?”程京泽作势要取了耳环,“不好看就摘了。”   “……好看。”   程京泽笑得放荡,也没有以往的包袱了,他觉得纪淮追人的样子着实可爱,即便他追的只是这张相似的脸。   “真可爱。”他攀着男人的肩膀,眼神炽热,“真想……”   上。   纪淮对这个形容显然不太满意,却也没阻止他的动作,微蹙起眉,“你又在说什么?”   程京泽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问一遍:“我好看么?”   “嗯。”   程京泽用手指圈着他的发梢,“你叫我什么?”   纪淮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却莫名感觉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程京泽看着他闪躲的反应,眸光一沉,“要我怎样都可以,但只能叫我程京泽,懂吗?”   “为什么?”   “没有原因。”程京泽眼睫煽动,呼吸变沉,像是乞求又像是命令,“行不行?”   “……好。”   为了奖励听话的小狼崽,程京泽十分慷慨地赠上一记深吻,腰还痛着,只好一手搭着男人的肩,维持支点,眸光迷离。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听话?”程京泽的手下移,笑说:“你看,可怎么办?”   纪淮拿掉他的手,低喝道:“你刚做完手术!”   程京泽翻起了旧账,冷笑说:“我刚摘完骨瘤的时候,那晚,我他妈跟你计较了吗?嗯?”   纪淮:“……”   “现在,在这里。”程京泽眼睫轻煽,轻佻地看着他,笑问:“敢不敢?”   男人岂有说不的道理? 第36章 两个傻B攻对峙   耳垂坠的红珠晃啊晃…   病床随着动作晃啊晃…   太阳在晃…不对,是身子在晃。   程京泽临界点将至时,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送入耳廓,说了句什么,没听清。   顶点那一瞬有些茫然,连带着男人的低语被抛却脑后。   大清早两人从卫生间出来,程京泽坐回病床上,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纪淮拿着浴巾给他擦头发。   “你刚说什么?”   纪淮的动作僵了一下,下颌线有些绷直,不冷不淡地对上青年回眸探究的眼,抿唇淡写轻描说:“没什么。”   程京泽微眯起眼,挑眉,扯谎说:“我听到了。”   纪淮低应了一声,神情没什么变化,继续给他擦着发梢的水。   程京泽看不出端倪,寻思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上一世两人没少在一块洗澡,会拥抱,会接吻,也会上床。但纪淮像今天这样,为程京泽做这些轻风细雨般的日常细碎事,很是罕见稀奇。程京泽倒是没少干这些倒贴的事,纪淮应酬回来满身酒气,哪回不是他伺候着沐浴更衣吹头发?完事还要煮一杯解酒汤,第二天备着粥防止纪大总裁犯胃病。而这些,程京泽从不开口邀功,同居十年,过得像个体贴保姆。   程京泽坐着任他搓干头发,完事后甩了甩受伤的左手,指挥道:“纪总,麻烦帮忙收拾一下垃圾桶。”   纪淮刚从卫生间放好毛巾出来,看见他光脚踩在地上捡垃圾,剑眉一蹙,脸色冷了下来。   “摆谱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你用的?”程京泽把用过的婴儿嗝屁袋用纸巾包起来,丢进垃圾桶,将垃圾桶往纪淮的方向轻蹬,“去倒掉。”   纪淮把他“扶”回床上,动作谈不上温柔,是直接将人举起放下,眼神比方才肃戾几分,“别乱动。”   程京泽耸耸肩,只当对方看自己碍事,半躺着单手刷手机。   纪淮把垃圾袋提起来,连同吃剩的早点一块丢进去,程京泽无意瞥了一眼,重重拍他的手,“这位色狼大总裁,你懂不懂垃圾分类啊?这样可是要被清洁工抓起来挑垃圾的。”   纪淮一愣。   程京泽满脸无奈,从柜子里拿出垃圾袋,将厨余垃圾与其他垃圾分开成两个袋子,“懂了没?大总裁?”   “……”   纪淮提着袋子前脚刚走,警察带着笔记本后脚就来了,看见程京泽生龙活虎的面貌反倒有些吃惊。   程京泽简单做了笔录,想口头暴露关于杏胡村一案,但最终只是试探性地暗示几句,怕被认定成疯子,或者被列为嫌疑人。   因为他贪图一时便宜上了来路不明的贼车,警察对他给予了口头批评,思想教育。   盘问了两个钟头,总算把嫌疑人的具体特征描绘出来了,张警官虽脸上挂笑,但眼神却是尖锐,问的问题更是细思极恐。   程京泽这才意识到,很有可能那些不抽烟的妇女与婴儿,与同他互殴的男人并不相熟。   是无可奈何的同流合污?还是表面妥协垂死挣扎?   而他,作为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为何没被杀死?   即便那个男人答应过他女儿不会杀人,那么另一个成哥也不应该不杀他。   参照心理学的角度,都敢在荒郊四处作案了,善心很难说。很有可能程京泽昏迷期间被凶手认定死亡,而第一次杀死人的罪犯毫无经验选择逃亡。   而这里又有不合理的地方,那些人走后,所有痕迹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就像没有人来过。   没有摄像头,无法记录发生的一切,警官也无法从程京泽的口中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这是一起毫无头绪的案件。   程京泽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张警官注意到了,他遣散了其他人,走向青年,漫不经心的眸底有些精锐。   在这样赤裸火热的眼神下,程京泽有种被看透的心虚感,假咳了一声,别过脸躲避探究,“张警官有什么事?”   男人身量约有一米九,五官生得十分凌厉,但生了双杏眸,面无表情时也像是在笑,不过笑意未达眼底,却是渗人,掏出手机摁了两下,放到程京泽面前。   程京泽看到是添加联系人的页面,微微一愣,他才不信这人眉目弯弯的假笑是对他有意思,冷笑了一声,看向张警官的胸前的警徽,“这是做什么?”   “刚刚我还觉得名字耳熟能详,果然是你。”张警官笑了笑,朝他晃了晃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   程京泽气笑了。   张警官,全名张曜。   他刚刚一脸正经装作互相不认识,只是不想把场面变得难看。中学的时候就是这货追在肖峻屁股后边,天天骂肖峻是个同性恋,不知羞耻,肖峻当年没跟程京泽分到一个班,自然不知道肖峻的同桌嘴巴这么贱。   也是偶然一次程京泽翘了课,打算绕后门围墙出去,看看A市一年一度的艺术展,结果就撞见肖峻被骂哭了蹲在走廊,两眼通红不敢进教室。   一放学,他当即带着董飞和陆洋抄起三十厘米的铁尺追到张曜家里去,添油加醋把事说给张曜他爸妈听,听说后来张曜被他爸妈打到不敢去上学。   他爸妈倒是脾气好有修养,拖着张曜到学校,原本是想当着全校的面给肖峻道歉,但当年同性恋尚未合法,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张曜被逼着跟肖峻道完歉,听说转学到国外去了,大学回来读的警校。   当年羞辱肖峻的事,程京泽还历历在目,肖峻还为此得了轻度抑郁,觉得自己身体有问题才喜欢男的,几乎想过一了百了,要不是程京泽这伙人拦着,估计就没有肖峻的今天了。   程京泽拍开他的手,“滚。”   张曜却不恼,语气和善,但能听出不耐烦:“那时候是我不懂事,我现在想见见他。”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看都不看他,“你他妈要是有点B脸就该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   “还不走?”程京泽掸了掸他胸口并不存在的灰,“穿上这身警服,至少对得起你的职业,狗可以不尊重人,这身警服可不行,滚远点吧。”   张曜往后退了一步,唇角微勾:“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肖峻那小子没了你就不能独立生存了,他一定和你一样,在A市。”   “傻B。”要不是没有刀,程京泽一定砍得他碎尸万段,他哪里不知道张曜当年是由爱生恨。肖峻对谁都是温柔以待,当年张曜就是对肖峻动了歪心思,发现自己被掰弯了,反过来倒打一耙侮辱对方,由爱生恨又怂又贱。   程京泽笑意盈盈,“放心。肖峻也不想见你,他现在的老公长得如花似玉,又娇又美,把你那点龌龊的心思收一收。”   张曜握手机的力度一紧,抬起眸又看了他一眼,在辨别话里的真假,打量到最后,沉默着离开了。   警方审问的时间,其余人不能进来。   纪淮在外边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张曜出来才走进去。   “你没回去啊?”程京泽在玩消消乐,手机里唰唰唰的响声,用余光扫他一眼,“那帮我削个苹果,切成片。”   “……”   病房里没有专门削果皮的工具,只有一把小刀子,纪淮洗完苹果,拿着小刀,犹豫着要怎么下手,磨蹭到程京泽打完一整局,没看见苹果片,只看见男人在苹果皮上轻刮。   “你搁这,削去的是什么?苹果的寂寞?”程京泽把苹果转了个身,发现另一头果肉被削了一半,忍不住扑哧一笑,“哦不,你削的是灵魂,全是灵魂。”   纪淮被说得脸色乌漆麻黑,却也没放下苹果,接着削它的寂寞。   “……”程京泽一阵无奈,从他手里拿过刀,就着他的手开始削,“苹果转一下。”   纪淮顺着他刀的走向转动苹果,要不是因为另一边被男人削去一半果肉,程京泽能削一整个苹果果皮都不断的。   “唉,少爷命,削苹果都不行。”程京泽低声喃喃,摇摇头,“不用切了,这样也能吃。”   一副无奈至极的样子。   纪淮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忙公事,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下午三四点时,程京泽正打算一顿外卖解决中晚两顿饭,消消乐打到一半,病房门被敲得呯呯响。   “谁啊?门又没关。”他一手低头玩消消乐,一手扶着腰下床开门。   还未抬头,便听见有道男声道:“哥哥,他在这。”   “啥?”程京泽猛地抬起头,蹙起眉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你…不对,你们怎么在这?”   肖峻:“呵呵。”   白宁:“哥哥,我没骗你吧?”   “干得漂亮。”肖峻拍他肩,径直走入病房,“行啊,我不来,你打算骗我多久?”   程京泽有些心虚,扯了扯嘴角,跟在他后边,“……不是,你们怎么知道我…”   肖峻毫不客气坐到沙发上,招手让白宁坐到他旁边,看向程京泽,“要不是白宁会定位,我怕你是想瞒我一辈子。”   “这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吧。”程京泽给这两位爷倒水,“你没事让人定我位置干嘛……”   肖峻抿了口水,淡然道:“张曜把你的事全跟我说了。”   程京泽瞪大个眼,咬牙切齿:“这他妈……他又是怎么找到你的?”   “不知道,可能翻了同学录?”肖峻摆摆手,“都过去了。”   白宁眸光一闪,看向他,“哥哥,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程京泽和肖峻异口同声:“你最好别问。”   白宁别过脸,似乎在赌气。   程京泽虽然是弯的,但真受不住这种撒娇矫情攻,人一委屈他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   偏偏肖峻觉得他单纯可怜得不行,轻描淡写跟他解释了一通。   不过,白宁并没有出现所有人意料中愤怒不满或者替肖峻难过的表情,低应了一声,很快恢复平时的神气,像是对肖峻的事不感兴趣。   肖峻觉得他是大气才不计较,程京泽觉得他不太对劲,而这个基友脑子有坑。   吃完肖峻带来的鲫鱼粥,白宁把肖峻带了回去,程京泽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   后半夜,张曜出车祸了。 第37章 纪总腰不好   翌日正午时,程京泽被纪淮送去复诊。   女医生看着检查出来的身体报告,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眸光肃戾:“程先生,你现在的身体指标还没有完全恢复,暂时不建议出院。”   纪淮沉吟着点头,若有所思。   程京泽瞥了他一眼,挑眉。   他本想早点出院,上一世在这医院里住过,一天一夜就要八千的住院费,实在承受不起。但现在看来应该不需要担忧这个问题,这位纪大总裁既然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那他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女医生眼神在他俩之间转悠,一阵沉默过后,语重心长道:“床头吵床尾和,有什么事好好商量,想出院再还得过几日,我看你后腰的伤口有轻微的撕裂,这两天都要注意腰,禁止剧烈运动。”   “……”程京泽黑着脸走回病床。   纪淮:“听到了吗?”   “不做就不做呗,我逼你了是吧?”程京泽翻白眼,“一天天在人面前晃悠,勾引人不说,还他妈搞那么久。”   纪淮唇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把他安顿回病床,问:“想吃什么?”   “暂时不饿。”程京泽又玩起了消消乐,现在才第五十八关,前世住院的时间他都玩到最后一关了,但程序员一直没更新,他就在最后一关重复刷了无数次,直到手拿不动手机,眼睛看不清屏幕。   一旦玩起这游戏,就入了神,连纪淮在他身旁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等他通关五局,纪淮已经把饭菜放在桌上,半倚着沙发,手撑着额角小歇。   程京泽一愣,没想到他还没走,放下手机走了过去。   饭菜还是温热的,拆开塑料袋的声音和吃饭的声音窸窸窣窣,吃完盖好饭盒,走到卫生间洗碗,回来时纪淮还是没醒。   程京泽不禁有些讶异,要说纪淮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只要一点动静就能把人给惊醒,以前他半夜起床上厕所,都得小心翼翼,连鞋子都不敢穿,踮着脚尖走路,结果还是把人吵醒了。   像现在这么大大咧咧行事,人反倒是睡得比猪还香。   他抽了几张纸把手擦干,坐到纪淮旁边,把半湿的纸巾搓成一小截,堆压在男人浓长的睫毛上。   似乎是觉得好玩,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马克笔,在男人光洁的额头上写下“腰不行”三个大字。   完事后欣赏着这个画作,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结果作完乱刚想走,手腕处一紧,苏醒的男人将他一拉,拽入怀中。   男人刚睡醒的眉宇尚留几分慵懒,平日肃穆悄然褪去,掩在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直勾勾看着青年的眼睛,将他手里的马克笔抽走。   程京泽有些心虚,别过脸咳了一声,想起身却被压着动弹不得,实在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压迫感,忍无可忍才先声夺人道:“干嘛啊,一醒就搞谋杀?幼稚。”   纪淮看青年轻微挣扎着,怕他把自己腰给扭着了,松了些力气,程京泽这才坐起身,不过手还被桎梏着,这个姿势是直接坐在男人两脚缝中,有种奇妙不安的感觉。   男人看着他,语气不善:“你刚刚做什么?”   程京泽盯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额头却刻着三个“腰不行”大字,着实没忍住笑意,捂着嘴掩住唇角,“看你长得好看。怎么?长这么帅还不让人看了?”   “……”纪淮挑了下眉,“嗯。”   程京泽头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这家伙听到这种话不该是满脸不屑?怎生还有点小雀跃小傲娇的味道了?   纪淮抬腕看了下手表,似乎没料到自己睡过了时间,微蹙起眉,站起身,“我晚上再过来。”   “噢。”程京泽轻笑,摆摆手:“快去吧,纪总不用在这陪我,也是可以的。”   男人没品出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出了病房,一路上不少人的目光都打在他脸上,表情十分精彩,纪淮却早已习惯别人对他这张脸的打量,走路时还带着阵风。   程京泽伏在窗户上看着他的背影,指尖转悠着马克笔,捂着肚子笑得肩膀狂颤。   护士敲门进来一惊,连忙将端在盘里的输液瓶放下,冲过去扶住他,满脸慌张:“程先生,你怎么没说过有癫痫史?”   说着,还皱着眉疯狂拍他后背,“难受吗?吐出来。”   “……”   纪淮昂首挺胸走到停车场,一进后车厢就低头看着平板里合伙人发来的文档,姚瞿系好安全带,到最后启动车子都没看他一眼。   “纪总,还是去那里吗?”   纪淮头也不抬,低应了一声。   到了地方,男人捏了捏眉心,把平板放下,忽然发现指腹上有点黑印,只当是那支马克笔拿在手里漏了水,没多想便下了车。   姚瞿把他放在餐厅门口,把车开到停车场才跟上去。   迎宾的小姐看着纪淮,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笑还是哭,可能是憋笑到想哭,死死抿住唇鼻孔都被撑大了,在前面给纪淮引路。   到了包厢,纪淮等的合伙人还没来,招呼服务员先点了菜,坐在窗边赏着A市的夜景。   截至目前,男人的心情还谈得上美妙。   如果他没被姗姗来迟的肖煜嘲笑得人仰马翻,的话。   纪淮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额头都搓出了红印子,冷白的皮肤,脸色却比夜还黑。   肖煜是肖峻他哥,两兄弟生得有几分相似,不过肖煜的五官更为凌气,眼神炯炯,不像肖峻那般柔和,骨架也更大,身量一米八五,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气质十分成熟稳重,但偶尔心性还像个未成年人。   他一见纪淮出来,刚憋回去的笑意又开始爆发,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笑得肚子抽疼,“究竟是谁啊?敢这么调戏你,路靖泽那小子没这胆量吧?”   “……”纪淮抽了两张纸把脸上的水珠擦干,优雅地坐下,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   “啧啧。”肖煜手支着下巴,“怎么,这位母胎单身总裁大冤种不说话了?”   纪淮赐了他一记冷眼。   姚瞿停好车,步履匆匆赶到包厢,朝肖煜点头打过招呼,“肖总好。”   眸光回转,愣了愣,“纪总,你额头怎么回事?烫着了?”   肖煜笑着点头,“我看是,被人说腰不好多灼心啊。”   “啊?!纪总腰不好?”姚瞿走到纪淮身边,把公文包放到闲置的椅子上,余光瞥了眼男人那劲瘦的腰肢。   不应该啊。   纪淮也赐了他一记冷眼,“够了。”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肖煜一副可怜他的眼神,低头无声叹气。   还以为是路靖泽的恶作剧,看来腰不好是真的。   两人谈了些商业上的合作,到生活上的细枝末节,后者更多是肖煜在诉说着,而纪淮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肖煜比纪淮大了五岁,快奔三的年纪,家中老婆怀了个女宝宝,全家都开心得不行,但也意味着自己身为丈夫和父亲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事业正蒸蒸日上,却没什么时间陪老婆孩子,今晚和老婆大吵一架,才出来找纪淮喝闷酒。   他也没指望从纪淮嘴里听到什么象征性安慰的话,只是想把心里不悦的垃圾连同喝下去的酒一块吐出来,回去再好好跟老婆道歉,日子还是过下去。   纪淮听完,默了半晌,沉吟着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肖煜已经喝得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闻言理所当然地说:“肯定明天回去啊,这么晚了,喝成这样回去,难不成再吵一架?”   纪淮把他扶到椅子上,替他正了正领带,沉声说:“你们需要沟通。”   “……”肖煜皱起眉,似乎在思考,很快他就意识到不能放怀孕的老婆在家里生一晚上闷气,手撑着桌子忙不迭站直,“对,我得回去。”   纪淮进卫生间洗了把手,出来时看了眼手表,对姚瞿道:“帮他叫个代驾。”   安顿完肖煜,纪淮让姚瞿载着自己回到医院,彼时程京泽还在医院病床上与消消乐做斗争,势要打到最后一关。   “唰”一声响,通关成功。病房的门被推开,他还没意识到大难临头。   男人走到病床旁,微俯下身,带着点红酒余蕴的微香,微凉的手掌抓住青年划动的手指。   程京泽差点被吓死,反手就把手机拍到来者额头上,“卧槽?!什么鬼?”   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紧接着看到男人红润的额头,又觉得今晚没那么好过了……   男人把他的手机放到床头柜,打开了病房里的小灯,掐住青年的下巴,语气不太友善,“腰不好?”   “……那个,我就是开个玩…”程京泽抿着唇,看到男人眸中翻涌着危险的欲望,忽然腰身一软,转开话头,“我他妈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你你你…你至少得做个人。”   纪淮回去把病床门反锁,一手解着领带,走到病床边脱了鞋,把鞋子整齐摆好。   “我动,你不用动,用不到你的腰。” 第38章 谜团   没错,一整晚下来确实用不到腰。   至于姿势…书耽不让写。   程京泽在途中千万次保证以后不再玩这种缺德游戏,不知是迫于无奈还是不得不承认,总之他连喘带叫说了九九八十一次“纪总腰真好”,直到男人满意。   不由得感叹,私人医院,一天八千元的病房隔音很不错。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京泽发现纪淮躺在身边,气得牙痒痒,想一脚把这色狼踢到九霄云外。   但爱是克制,他兰花指一翘,中指一弹,把男人的额头弹出一个红印。   纪淮睡得香沉,随手揪住他的手腕,却不松手了。   “流氓,醒醒呗?”程京泽另一只手捶着他的腹肌,“否则别怪我踩着你下床了?”   见他还没反应,程京泽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在床上站了起来,左脚在男人重要部位的上面悬空,看着男人紧闭的双眸,挑衅说:“还不醒?我就踩下去了?”   纪淮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一瞬间还有些茫然。   程京泽把脚收了回来,啧啧两声,“哟,醒了?”   纪淮捏了捏眉心,抬腕微眯着眼手表。   程京泽这才发现他睡觉也没摘手表,依稀记得男人经常戴手表,可绝对不会戴着过夜,不仅硌得慌,还影响睡眠。   这个疑问像是一枚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待不久后知道真相,又是一件锥心刺骨的回忆。   眼下,他也没想太多,看着男人下床,他也扶着腰下去把窗户全打开了,散一散这满室旖旎的气味,生怕值班护士进来发现不对劲。   纪淮依旧伺候着他洗漱吃饭,来来回回一周的时间,程京泽多次推委让他不必再来,男人仍旧不依不饶,到最后他也懒得争辩,反正是利己事。   肖峻的蛋糕店生意越来越好,身为老板也渐渐忙碌了起来,能到医院看望程京泽的时间不多,而且每次都是带着白宁一块来的。不知是巧合还是如何,肖峻来的时候没一次和纪淮撞上。   程京泽是从肖峻口中得知张曜住院的事,听说就在他隔壁病房,车祸导致的右臂轻度骨裂,轻度脑震荡,肇事者目前都没有找到。   肖峻来医院看望程京泽的时候,借口去上厕所,大概是念着和张曜初中的同窗之交,对以前的事也释怀了,怕白宁生气吃醋,单独去见了张曜一面。   程京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去了,但他总觉得这个整天哥哥长哥哥短的白宁有问题,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待他们走后,纪淮刚好从公司赶过来,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程京泽看着他递出去缴住院费的支票,扯着他衣角,“那个……纪总有多余的房子租给我不?”   纪淮把衣角从他手里抽回来,拿着检查身体报告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低眸看他,沉声说:“你想去哪?”   程京泽听他这语气,只感觉莫名其妙。   按理说纪淮现在心中依旧是那个未婚夫,可另一头却还对他紧追不放的,公事忙完就往他这头跑,不知道他还以为是对多恩爱的眷侣。   程京泽不想和他纠缠,可身无分文连住院钱都要他来垫付,自己的行李全在那辆五菱宏光上边,如今警方还未锁定嫌疑人,里面的东西暂时也别想要了。   孑然一身,只剩下这一身衣裳,一个躯壳。   程京泽看他眼神语气没有收留自己的意思,瘪着嘴走到没人的地方,翻找着通讯录,寻思着找人再借点钱。   肖峻是不行了,现在被他哥断了生活费,苦苦经营着蛋糕店,上回还一口气借了自己三万,估计现在的生活也挺窘迫。   程京泽怕董飞和萧乐乐知道他的近况,二话不说又坐飞机过来看望他,最终无可奈何才找了陆洋。   故友二次联系,居然是借钱,程京泽觉得自己活得挺失败的,像是在兜圈子,在苦瓜地里徘徊。   陆洋没想到程京泽会主动联系他,很快接了起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有丝欢愉:“喂。”   “那个…我…”程京泽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陌然失笑,“我随便打的。”   陆洋显然听得出他情绪不对劲,“京泽,有事直说。”   程京泽没说话,后背倚着医院走廊冰凉的墙壁。   陆洋沉默了几秒,问他:“现在有空吗?刚好饭点,一块吃个饭?”   “有空。”   “发我地址,我去接你。”   “好。”   程京泽挂了电话,走到医院门口给纪淮发消息,让纪淮不用替他收拾了,有事要出去一趟。   一直到陆洋接他上车,消息依旧显示着未读,他把手机揣兜里,苦笑了一下:“别告诉董飞嗷。”   陆洋看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禁担忧,一路上嘘寒问暖,把作案细节都问了一遍,心中发怵。   到了餐厅,两人面对面坐下,程京泽听着这餐厅的背景音乐才知道不太对劲,没猜错的话,这是家情侣餐厅。   发觉这一点后,程京泽对他的语气瞬间变了个样,“陆哥,你喜欢吃这里的菜?”   陆洋翻菜单的动作一顿,笑得温润,“京泽,你不用感到压力,就当是多了个追求者?”   “……”   老实话,程京泽有猜到陆洋对他的感情早已超脱兄弟情,如果没有纪淮的出现,或许他真的会选择温文尔雅的陆洋相伴一生,可现到如今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陆洋,无论身世还是距离。在一个比自己优秀百倍的人面前,是很难抬起头来的。   这顿饭刚开始气氛有些尴尬,陆洋擅长经商也不是虚的,很会交际,三两句话就把话题扯开,说到了小学初中时期,陆洋问他:“你多久没有回去了?”   “该有几年了。”程京泽笑得艰涩,“我怕现在回去,我爸病情就更严重了,他一直指望着我娶个老婆回去孝敬,估计看到我就来气…”   陆洋给他夹了块牛肉,柔声说:“有空了记得回去一趟,我年前回过母校,看到你爸,他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他其实很想你。”   “……嗯。”程京泽听得鼻子一酸,默默把牛肉埋在米饭下面,“谢了陆哥。”   “谢什么。”陆洋笑了一下,立体的五官皆是柔美,看他的眼神暗蕴几分宠溺和真挚,“京泽,你有没有考虑过到H国发展?”   程京泽一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   直到最后,程京泽都没有提借钱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陆洋把他送回到医院,下了车,与他道别。   回过头,恰好撞上迎面而来的纪淮。   “巧啊。”程京泽望进男人阴森森的眸里,倒是没想到他还没走,甚至帮自己收拾好了东西。   纪淮一手拎着他装换洗衣物的背包,一手提着大袋西药,语气不善:“他是谁?”   “一个朋友。”   程京泽想接过他手里的西药,纪淮没松手,“你不能提东西。”   “大总裁不会分左右?”程京泽甩了甩左手,“是这只手有问题,我右手没问题啊。”   说罢,眼珠子一转,也不抢着提东西了,啊哟一声,“不行不行,我突然右手也疼了,交给纪总了嗷。”   纪淮拎着他的东西上车,程京泽也自然而然地跟在他后头,对着驾驶室的姚瞿道:“把我送到东一街540号就行了。”   他寻思着,那隔壁GAY吧是吵了点,好歹有张沙发可以睡觉,暂且不至于沦落街头。他不想跟有婚之夫同处一室,正牌都回来了,当小三太缺德。   姚瞿一愣,“啊?程先生不先回家吗?”   他说的家指的是纪淮的家,在潜意识里,早已经把程京泽与纪淮联系成一对了。   程京泽有些尴尬,随口解释道:“……我老家不在这,A市没地方住,先去我朋友那边住几天。”   姚瞿往后看了纪淮一眼。   大总裁的脸色已经黑成砂锅底了。   姚瞿心下一惊,以防万一再问了一遍:“纪总,去哪?”   纪淮看他的眼神像是剐人肉似的,也不说话,气氛陷入僵局。   姚瞿三秒内作出决定,谁给工资听谁的,咽了咽口水道:“那个…程先生,车快没油了,先送你回纪总家嗷。”   程京泽皱眉,看了纪淮一眼,直言说:“纪总什么意思?我不想和你住。”   纪淮:“做梦。”   “啥?”程京泽晃着他的肩膀,“搞什么啊?我这是上了贼车?”   纪淮闭上眼,眉宇有些倦色,语气像是无奈,“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程京泽沉吟半晌,挑眉一笑:“我和你住,行啊,但条件是……”   纪淮缓缓揭开眼皮,看着他等待答案。   “可以上床,但只要你还想碰我,就别碰别人,我嫌脏。”   纪淮不置可否,只是问他:“你呢?”   “我?”程京泽笑了,“放心,我和纪总不太一样,从不乱玩。”   “还有呢?”   程京泽目光下移,看向他的手腕,“把你的手表,解下来。”   纪淮指尖微蜷,手动了一下,随口道:“这个不值钱,换一个。”   “我就要这个。”程京泽拽住他的手,“都要住一块了,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   给天子们的一封信:   Hi,Baby们。   本宫要上架啦,就今天。   敲感谢圣上们对我的恩宠,无论是闷声不响读大书的BABY,默默无闻投票票打赏赏的BABY,还是每天蹲点等更新吐槽书评的BABY,臣妾感激不尽,无比开心,万分雀跃!   十一万字才上架,可以说是少例了,因为本宫答应过baby日更三千,并且从没断过(傲娇),以至于到现在多出五万多字的免费内容,算是赠予Baby们的一点薄礼,但接下来也会稳定日三滴!   想继续追文的Baby们可以蹲一蹲红包广场,一章都不到两角哟,俺接下来都会发大额粉包,所以(挑眉),完全不用担心没币订阅的问题。   超级感谢所有宝贝,希望阿泽和峻峻接下来的路有你们携手同行。   开文的时候我就说过有火葬场,一定会有的,但也有反转,比如第六章 未接来电,我已经提示得超级明显了,很多看似沙雕的对话也藏着反转,总之火葬场一定爽歪歪。   说实话我最揪心的还是峻峻,在BE与不BE之间疯狂挣扎,甚至有baby想要换攻,俺都考虑到了,但结局一定会遵从大多数人的意见。   追文的BABY屯文的话我会很难过的,因为上架订阅不好,代表数据不好,代表没饭饭吃,代表从上架选手变成扑街选手,代表我的眼泪,踩点订阅的Baby我直呼一声老婆我爱你。   还会陪俺一起走下去吗?   未知答案,我很忐忑,同时也期待。   (小小煽情,少一个没来我就偷偷哭泣。) 第40章 揭开谜底【有修改,刷新目录】   纪淮别开眼,随口敷衍道:“回家再给你。”   “现在摘下来。”程京泽不依不饶,抓住他的手腕,清亮的眸盯着男人的眼睛,“有问题吗?”   “……别无理取闹。”   一直到姚瞿将车驶到庄心小区,两人都保持着沉默,与以往无话可说的沉默不同,这次更像是冷战。   程京泽先下了车,没打算等人,直接摁电梯上了楼,用指纹解锁开门进去。   纪淮从后备箱拎出他的换洗衣物,回过头一看人不见了,姚瞿默默指了指电梯,示意他人早就走了。   男人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口胡乱摆了双帆布鞋,家用拖鞋少了一双才放下心。   程京泽双手环抱,缓步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语气不容置喙:“到家了,摘下来。”   纪淮低头换鞋,不搭理他。   程京泽直接把男人刚要穿上脚的拖鞋蹬飞了。   他一直以来的克制与进退,刹那间消逝无影,猛地拽住男人的领口,因为愤怒,脖颈被激起了青筋,眸光中蒸腾着烈火,怒喝道:“你他妈知道你在做什么?!”   纪淮望进他的眼里,轻飘飘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行啊。”程京泽松开他的领口,半是自嘲半是觉得好笑,拽住他的手腕,盯着反光的玻璃表盘,问他:“那你心虚什么?”   男人刚想抽回手,程京泽直接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到舌尖尝到腥朽的苦涩,抬眸,将他的手表摘下来,摔到地上。   只见,腕处,有一道六厘米长的刀疤。   程京泽的喉咙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无法喘息,心脏像被钝器砸伤千万遍。答案是一团迷蒙,而他陷在答案里,迷途不知从何返。上一世纪淮手上没有疤。也就是说,将轮回的转盘打乱的人,是他自己。   无论纪淮割/腕寻短见的理由是什么,程京泽知道,总归是因为他带着记忆的到来引起的蝴蝶效应。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握着男人的手,声调沉闷,“你他妈有什么想不开的?!”   纪淮抽回手,袖子垂落掩住刀疤,平静地说:“不小心划到的。没那么严重。”   程京泽不说话了。   强烈的自责与愧意在他手心蓄满冷汗,他的到来,打乱了太多人原本的轨迹,假如有人因为蝴蝶效应而死呢?他没有想过,他差点杀了人。   他垂下眸子,不想让人发现湿红的眼眶,也不打算盘问男人寻短见的理由,或许是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但一定是因为他转动了初始轨迹导致的。   难道该重蹈覆辙,才能减少伤害?   他没有答案,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   又是一阵沉默。   纪淮回到书房处理公司文件,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着来电人迟疑了一瞬,“喂。”   “上次的药你没拿,开门。”   话音刚落,有人按了门铃。   纪淮挂了电话,揉着额角走出去客厅,程京泽也刚好拿着杯子走出来,眼梢微红像是哭过,在饮水机里倒了杯水。   门铃又响了一声,纪淮快步过去开了门,接过东西,很快把门给关上了。   程京泽余光瞥过去一眼,脑中闪过一丝精光,放下杯子走过去,看着男人的眼睛,“是谁?”   纪淮喉结动了动,随口道:“…送外卖的。”   程京泽冷笑一声,“纪总,没人告诉过你,你不会撒谎么?”   说罢,又把门给打开了,那人还没走,穿着一身运动服,臂弯和腰肢夹着个篮球,汗浸透了背,手里还提了一袋东西,“还有……”   程京泽眼睛差点瞪出来,一怔,“苏玉?!”   苏玉微蹙起眉,往后瞥了纪淮一眼,忽视程京泽的存在,走进去将塑料袋放到沙发上,道:“靖泽明天要去看演唱会,记得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上门,程京泽将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   地西泮、曲马多、氟西汀、舍曲林、丙咪嗪、单胺氧化酶抑制剂……   要不是程京泽前世吃了半辈子的药,他还真不认识这里面的东西。地西泮,助眠。曲马多,止痛。剩下的…全部都是抗抑郁的药。   他难以置信,突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哆嗦着唇想质问几句,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开口,以什么身份,去问。   为什么寻短见?   为什么会抑郁?   又为什么瞒着他?   纪淮把他拿出来的药收回袋子里。   程京泽看着他走入书房的背影,脑海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重生后首次到纪淮家中那天,纪淮也是这样,拿着塑料袋走入书房。   莫非,在那之前……   纪淮把东西归置在书房,又到柜子里把药箱取回来,走到青年面前。   “你在发抖。”他提醒道。   程京泽看向自己的指尖,极轻地应了一声,冰凉的手握住男人的手腕,指腹感受到那道疤让他如鲠在喉,缓了半晌才颤颤巍巍说:“…是…是我害的?”   纪淮感受到他微妙的情绪,皱起眉,“你……”   “所以,苏玉是你的心理医生。”程京泽慢慢冷静了下来,平复着呼吸,想第二次见面苏玉的试探,原来一切都有预兆,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发现。   纪淮应了一声,没再刻意瞒他,反手握住青年的左手,将他的绷带拆了下来。   程京泽才发现刚刚倒的水一口没喝,反倒浇了自己一身湿漉,水浇在伤口处后知后觉的刺痛,让他霎时想通了什么,猛然拽住男人给他换药的手,“等等!”   纪淮看不懂他忽暗忽明的情绪,“怎么了?”   “医院…对!医院!”程京泽猛地抓住男人的肩膀,似疯似癫的眸光早已没有了温度,眼珠跟着大脑急速转动着,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得含糊不清:“五月…十三号,你为什么要去医院脑科?”   纪淮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反倒更衬他的慌乱与紧张,又哆哆嗦嗦说:“变数…变数是从医院…还有通知我上班的电话…也是你打的!是你让姚瞿接的…”   “为什么?!”程京泽直视他,眸光闪烁着,“告诉我!”   纪淮不去看他的眼睛,道:“你冷静点。”   青年的声音在发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你难道……也死过?你恨我,厌我,是因为你死过一次,被我骗过一次,对吗?”   他抓着男人的手腕,指甲几乎将镶嵌入皮骨里,这番不可理喻的话其他人听来大概会摸不着头脑,但纪淮听懂了。   男人声调低沉,问他:“你呢?”   程京泽笑了,可那抹笑实在算不上好看,牵强得有些扭曲,“你觉得呢?纪淮,你在恨我。”   这是个肯定句。   不再是叫纪总,而且直呼其名,是前世今生的碰撞,回忆与人皆在,过往的痛藏掩了半生,被风一吹又是一道轮回。   纪淮放下棉签,淡说:“…对。”   程京泽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耻笑一声:“放心。我也恨你。”   说着,倾身靠近男人,刚落下巴掌的那只手,又改为抚摸,摸他的眉脚,鼻尖,细细碎碎的动作像是在挠痒,“我刚才还想不明白,终于懂了,原来是想看我上一世那样,像条听话任人差遣的哈巴狗,没事就冲你摇尾巴舔你两下?很好玩吧?嗯?”   纪淮箍住青年的手腕,站起来甩住他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冰冷:“随你怎么想。”   “是。”程京泽轻笑了两声,“我低贱,我像条狗,哪句话不是出自你的嘴巴?怎么,现在倒是不认了?”   “我不想和你吵。”纪淮头也不回,走回书房,“呯”一声关上门。   程京泽给自己上完药,单手绑好绷带,并没有恼羞成怒摔门离去,他对自己的现状有无比清晰的认知。   至少现在,住在这不亏。   他知道纪淮对他的恨,或许源于他突如其来的离开,脱离掌控。   而他对纪淮的恨,可远远不止纪淮隐瞒未婚夫,把他当替身这件事。这完全可以算是他犯贱,因为他就算知道了也不离开。   前世,在不同宴会上与不同的人打交道,谈及他时,纪淮会把他形容成狗,低贱是他的专属形容词。   起初他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相信,像纪淮这样有修养、完美的人不可能会说出那种话。   可他偏偏听到了。不止一次。   在项目庆功宴上,高阶股东大多都知道他与纪淮之间的关系,没有影响到工作效率,自然也没有人挑破那层薄纱,放到明面上来说。   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凭借在衡南集团合作中在业内小有名气,之后的项目不断找上门,指名道姓要他来做,程京泽当然欣然接受。合作成功,庆功宴上喝庆功酒,多数人都喝了个七荤八素,平日里兜着的话也趁着酒气吐出来,有人摁着程京泽的肩膀,骂他男婊.子,不要脸,凭借着跟纪淮的关系争抢项目,有人往他的工位倒垃圾,属下听着风声,也跟着传谣,新人一听谣言,没人愿意分到他那组。   他渐渐对莫名其妙的指责叫骂声麻木,在公司接连被同事语言暴力,孤立后,就算有人拿刀砍他估计都不会怕。可他没想到纪淮在背后也是这么议论他的。   “不过是条低贱的狗…”   “再过几年会甩掉的…”   “叫两声就缠上来了…”   …   言犹在耳。   他和纪淮从没有过节,爱早已沉沦不见踪迹,恨意却堆得比天高。 第41章 搞艺术的多是疯子   夏天过去,黄昏时转了凉风。   程京泽在客房落地窗前坐着,看朔月渐起。   如果纪淮与他同样是重生,那么抑郁来源,他能猜到几分。   在他死之前,偶尔看新闻知道一些八卦风声,纪淮与家里人闹掰了,具体原因尚且未知。但在那之后,纪淮很少出现在公众平台,只在订婚宴邀请了不少记者。   纪淮追了路靖泽十年才结婚,订婚宴后却突然死了,换谁谁不抑郁?   他心中好笑,纪淮居然没与天界公务员谈条件,让他回到路靖泽答应结婚那一天。   重生相当于把十年的付出清空,一切重来。   程京泽也是这么想的,可他选择了事业,躲不开纪淮,也玩不过纪淮。   没猜错的话,纪淮在医院应该也看到程京泽了,以他的精明不难看出程京泽的反常。   怪不得,看见他与肖峻在一块,就变了脸,敢情是怀疑在那之前就被绿了。   怪不得,重生后的初夜春宵,他一遍又一遍问认真的么?他知道程京泽是第一次,又不敢确定,更没料到程京泽会如此随意。   他一直没看透男人的眸光中,掩藏的原来是恨。   …   一切皆有迹可循。   而纪淮把他禁锢在这里的原因,显而易见。不过想在追求路靖泽的道路上,多一个挥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替身罢了。程京泽心想。   …   厦美集团的规定是无故离岗十天,则自动离职。   程京泽离岗已有十一天,但邮箱里迟迟没有收到被离职通知。他猜是纪淮动了手笔,就连一向关切员工的亮主管也没有给他发来询问的消息。   什么顶级公司,熬出大好前途,他突然不想要了。   再和纪淮纠缠不清下去,怕是这条命都要熬没。   正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电话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到联系人时他还愣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份酒吧驻唱的兼职。   “喂…”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咳了一声,“简先生,有什么事吗?”   简裴默了两秒,道:“下雨了。”   程京泽看向窗外,觉得简先生的情绪也有些低迷,“在淋雨吗?”   “想淋雨。”   程京泽听见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男人的低笑,“抱歉,喝多了。”   程京泽有些惊讶,总觉得喝醉撒酒疯的事和简裴搭不着边际,他们聚一块时总在谈艺术,因此在他看来简裴是个很有文艺成熟范的大叔,做不来这样的事。   他问:“简先生心情不好?”   “不愧是灵魂伯乐。”简裴笑说。   程京泽站了起来,迫不及待想淋场雨,让自己清醒一番,简裴的存在就像是萤火虫,微薄的光亮,让他臭味相投的艺术突然连接生活,淋雨也成了一种乐趣。   灵魂知交,不过如此。   他穿着鞋问:“在哪?”   “玉溪站。”   程京泽开走了纪淮的车,十分钟的车程,将兴奋的浪潮层层递增。   雨势不大不小,远方却是朦胧,简裴看见他来,收了雨伞,雨珠顺着发梢滴进了眼睛,划到下巴的雨珠有些咸,相视一笑。   程京泽骂他:“疯子。”   简裴冷笑:“你也不赖。”   待到浑身湿透,月亮西沉,简裴打了个喷嚏。   程京泽依旧骂他:“疯子。”   话罢,两人走到了原点,简裴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伞,扰了扰湿透的外裳,朝着前路走。   程京泽在车里按喇叭,降下车窗,把头探出去道:“上车。”   简裴回过头,车灯晃到了眼睛,怔了几秒,坐进了副驾驶,刚要开口说话,程京泽就打断他,“不麻烦,别客套。”   简裴笑了笑,恢复平日的儒雅,将腕处的袖子往上挽了两截,“我浑身都是湿的,你得洗车了。”   “没事。”程京泽系上安全带,“这车不要也罢。简先生住哪里?”   简裴眉毛抽了一下,“荼蘼小区。”   “坐稳了。”程京泽踩下油门,车子似箭般飞了出去。   到了地方,简裴怕他感冒,请他上楼洗了个热水澡。   程京泽吹头发时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三分,恍然失笑,侧首问:“简先生,喝酒去?现在这个点,酒吧气氛刚好。”   ……   推杯换盏,程京泽喝得不多。   简裴给他打电话之前就喝过点酒,返场再来,倒是他先失态了,藏心话都被烈酒烧了出来。   “所以你们认识了十五年。”程京泽晃着高脚杯,目光怅然,“那她结婚了吗?”   简裴苦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常。”程京泽安抚性地拍他肩膀,问他:“单恋得不到回应那十五年里,你都在想些什么?”   简裴想了一会,如实道:“大脑空空。”   “那就不对了。”   “怎么才算对?”   “当然是展望未来啊。”   “说得轻巧。”简裴手杵着额角,眸光流离着,不知道在想谁。   “看来我比你幸运,少了五年。”   简裴嗤笑一声,许是酒意上天,儒雅的人居然说荤话:“你十年前,下面还没开始长吧?”   “……”   “算了,拜拜佛吧。”简裴走进吧台,让调酒师给他拿了香,点燃后又开始虔诚念叨着愿望,“菩萨保佑,万事顺意吉星高照…”   调酒师:“…老板,说了多少次你都不听,这是财神爷。”   程京泽:“……这明明是月老。”   “啥?”调酒师忽然发现金像的指尖有条红线,愣了愣,“那这月老指定不灵。”   程京泽电话响了,他抿了口酒点接通,手机贴在耳边。   “你什么事?”   对方听见他这头嘈杂的音乐声,低沉的声调染上愠色,“回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程京泽勾唇,偏要跟他唱反调,“听不清,不回去。”   说罢,挂了电话。   简裴在月老的金像前念完七七四十九个愿望后,酒醒了不少,这才问起他手上的伤。   程京泽原本不想说,但吐出一个字后,发现自己在哽咽,十年的所有难过被他悄然咽入腹,他需要倒一倒垃圾,至少向人倾诉两句。   “还记得上次那个人吗?”   简裴想了一下,揣测他指的是纪淮,点了头。   “他朋友是我朋友的炮友。”   简裴挑眉。   程京泽接着道:“他朋友和我朋友当了十年炮友。”   简裴原本还以为朋友就是指他自己,听到是十年,笑容一滞。   “我朋友死了。”   “这……”简裴冷静地想了想,沉吟着问:“他呢?”   “订婚了。”程京泽笑得洒脱,“这不是最可悲的。可悲的是我朋友只是被他朋友当成爱人的缩影,我朋友稍微离开他朋友的视线,他朋友就会生气,愤怒甚至性暴力。”   “那…他朋友有没有可能喜……”   “不可能。”程京泽厉声打断他。   “……你怎么知道?”   “还不够明显么?从头到尾都是我朋友在倒贴,人家压根只是占有欲在作崇,喜欢玩弄人情罢了。”程京泽反问他,“如果是你和那个女人同居十年,一句爱都不曾说过,一句承诺都没有,洗干净了到床上躺好,第二天依旧相敬如宾,你什么感受?”   简裴一怔,失笑,“庆幸…还有,难过?”   程京泽碰了他的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简裴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他未来如何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咯。”程京泽回答得漫不经心。   简裴笑说:“刚刚是谁说展望未来?”   程京泽摇了摇食指,坦然道:“我和你不一样,穷得叮当响,暂时…没有展望的资本。”   “你刚刚那辆车卖了,估计能买栋别墅。”   “不行,这是要被刑事拘留的。”   简裴大概能猜到车主是谁,但没挑明,“我记得你是A大艺术系出来的学生?”   “咋?”   简裴从吧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是,“这是我朋友,他最近在招揽合伙人。最好是懂艺术的,给有潜力的品牌设计专属Logo,广告等等,你有意向吗?我可以帮你问问。”   程京泽接过,眉头一拧,有些不可置信,“肖……肖煜?”   “怎么?”简裴眉梢一挑,“认识吗?”   这世界还真是小,在银狐酒吧相遇的苏玉是纪淮的心理医生,在公司的主管是酒吧老板的好友,中学到现在一直在身边的肖峻他哥竟也是酒吧老板的好友。   银狐酒吧就像一个圈,前世在这借酒浇愁,今生依旧是Bloody Mary,愁更愁。   他淡笑道:“这是我朋友他哥……”   “那更好办了。”简裴一笑,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程京泽连忙拦住他,“别啊,我朋友他哥,可讨厌我了,以为我和他弟是一对……再说,我没有本金,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工作,最多就是做两张图,直接和人合伙,太夸张了吧……”   简裴若有所思地点头,“五百万够不够?”   “啥?”   简裴掏出一张银行卡,“一千万,本金,赚大钱以后连本带利还我。”   程京泽的手被他塞进这张“沉甸甸”的银行卡,人还没反应过来,简裴已经走出去打了电话,回来时有了笑意,问他:“想创业吗?程总。” 第42章 程京泽又要跑路了   程京泽手里的高脚杯差点端不稳,酒一下就醒了,“简先生,你认真的?”   “肖煜是我学弟,没想到他弟居然和你认识。”简裴笑了一下,“不过我没和他说你的身份,怕他带着偏见决择,只是告诉他上回你和衡南集团合作过,和厦美集团也有交集,他说会考虑,一般这么说,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要与其他股东协商。”   “…我和衡南…厦美,咳…简先生好口才。”程京泽知道对方是为他好,可突然间要他跳开自己的舒适圈,自己去与人合作创业,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不可预见的事物都是令人恫吓的,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重蹈覆辙的诅咒,他怔愣了几秒,干笑道:“不过还是多谢…”   简裴含笑着打断他,说了他刚才说过的话,“不麻烦,别客套。”   “说句实在话,简先生,”程京泽切回原题,看向他的眸光投入心酸,只有经历过同样事的人才能感同身受,“你真打算一直等下去?”   他想起前世,他二十九岁,简裴四十九岁,当时也是这样坐在吧台前抿着酒,耳侧是轰鸣的音响,灯光交错,都闭口不谈自己。   那时,也在等不归人吗?   简裴莞尔,语气很是肯定,“不会。”   “希望如此。”程京泽放下酒杯,“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简裴应了句什么,程京泽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纪淮打来的电话。   他没接,却是拿起了车钥匙,“我该走了。”   简裴点头,指着名片,“记得明天上午九点,独玉西餐厅,找他签合同。”   程京泽想起揣在兜里的银行卡,连忙往口袋里摸索着,失笑说:“这世界有钱人这么多,希望多我一个。”   “项目做成了,你也是千万富翁。”   “借你吉言。”   程京泽找了代驾,把车开到庄心小区时将近凌晨三点,他等了半天都没等来电梯,这才发现整栋小区都停电了。   五十八层,他认命地爬上楼道。   出来时手机没有充电,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爬到五十层时,手电筒一灭,手机关机了。   看不到楼道里的数字,也不知道自己爬到第几层,程京泽凭着直觉边走边数着楼层,拐弯时差点被撞倒。   程京泽摸索着扶手,紧紧攥住口袋里的银行卡,再倒霉也不能这么倒霉吧?刚借到一千万打算创业,就遇到打劫?   “谁?”   乌漆麻黑的一片,回应他的只有楼道里的回音,程京泽咽了咽口水,紧握双拳作防守状态,可对方的人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他正一头雾水的时候,搭在扶手上的拳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接着整个人都被熟悉的气息包裹。   “傻子。”程京泽放松了警惕。   倒是觉得好笑,不久前还在冷战,诉说恨意,现在却紧紧相拥着,实在戏剧。   男人肩膀颤动着,呼吸沉重,抱着青年愈发用力,沉声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程京泽语气跟哄小孩似的,“这不是回来了?”   整个楼道没有一丝光源,男人摸索着他的脊背,从外探入寻找着体温,伏在他耳侧,“太晚。”   程京泽被摸得有些难耐,隐约闻到男人身上一股酒味,皱起眉道:“你能不能清醒点?我大可以不回来。除了钱,我不欠你什么。”   男人的动作一僵,连呼吸都停住了,再没有说话。   程京泽看他像是缓过神了,揪着男人的手腕,把人往楼上牵,用指纹解开了门锁。   他关上门,忘记了停电的事,回过身下意识想开灯,结果鼻尖撞上男人的鼻尖,熟悉的唇瓣很快就贴了上来。   程京泽只当他是在耍酒疯,索然任他去了,等他吻够了,就把拖鞋换上,走到厨房打开煤气灶,根据记忆找到抽屉里的蜡烛,点燃四根,整个屋子亮了不少。   程京泽已经完全醒了酒,肚子这才回味到饥饿,拿着蜡烛在冰箱里翻找着,准备做点什么东西吃,结果翻了半天,除了啤酒和矿泉水,只有一枚臭鸡蛋。   上回也是这样。   “可以下面。”纪淮半阖着眼,盯着他的背影。   “哪里有面?”程京泽在冰箱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一包即将过期的面条,还有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一块姜,“你要不要?”   程京泽没回头看见纪淮乖乖点头的样子,围上围裙,捣鼓十来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煮好了。   没有任何配菜,只有一片姜,佐料倒是不少,味道一般,程京泽吃到一半就不想吃了,回眸一看,纪淮连汤都给喝光了,炯炯双眸凝视着他。   “……干嘛。”程京泽把碗推给他,“吃吃吃,都是你的。”   纪淮看了一眼面,没动手,只是说:“今天酒吧没有驻唱活动。”   “所以呢?”   纪淮语气平静:“你跟那个老男人单独去喝酒?”   “人家哪里老了,我觉得还行。”程京泽摸索着兜里的银行卡,补充了一句:“至少帅气儒雅多金成熟稳…唔…”   纪淮堵住他的嘴。   裤子不知何时丢到了地上,男人伺候着他,“吃面”。   程京泽很少享受纪淮主动对他的服务,一时间有些讶然,只当他是喝多了,摸着男人的头,让他再深些。   男人依言。   围裙很漂亮,睡觉之前,还能玩玩。   ……   程京泽意识朦胧前特意定了闹钟,没错过和肖煜的约谈。   步入初秋,戴围巾不算奇怪,程京泽挑了条白色羊毛围巾遮住了脖颈的红痕,拿着简介赶赴玉独餐厅。   他提前了十分钟过来,没想到肖煜比他来得更早,一时间有些尴尬和局促。   他伸出手,咳了一声,“…肖总,来这么早啊?”   肖煜正在手机与老婆聊天,闻言抬起头,把手机放下,“你是…程京泽?”   见对方没有握手的意思,程京泽很是识相地把手收了回来,坐到他对面,“我是简先生介绍过来的…合伙人。”   肖煜神情有些不耐,没想到多年他好朋友居然这么不靠谱,程京泽有多穷他还是略知一二的,做骨癌手术时,肖峻还找他借了五万给程京泽。   肖煜也不跟他兜圈子,直言道:“你想合伙?”   “…可以试试。”程京泽挺直了腰杆。   肖煜嗤笑一声,“生意不是游戏,撒进去的钱不能重来一场,你得有把握,有胜算,否则…我凭什么找你,不找别人?给我个理由。”   程京泽抿着唇,正色道:“肖总,我们现在在谈的是公事,请不要持有色眼镜,虽然选择权在你的手里,但你背后的股东们,一定希望你挑出来的顶尖。我不敢自称顶尖,但对贵司略知一二,既然想与人合伙开一家设计公司,我想,你们短时间内想找到一个低成本,有才的年轻人并不容易。”   肖煜顿了一下,挑眉:“我们可以找中年人。”   “但你们不敢。”程京泽直戳他的要点,“如今带领时尚的不可否认是年轻人,他们从艺术里汲取出来的都是当代人想要的feel,老艺术家或许稳重,但绝对不新颖。没猜错的话,你们想要的是别具一格,是独秀一枝。”   肖煜抿了口水,手杵着下巴,“所以呢,你的优点?”   “上回衡南集团的设计稿,就是我做的,虽然只是一时刷新了艺术圈,但仍旧不够火候。”程京泽微微一笑,“正因为没到顶端,所以还有无限可能,不是么?”   “先吃饭吧。”肖煜没去看他的眼睛,找服务员要了菜单。   他没想到程京泽竟如此油嘴滑舌,商话一套比一套精,这不是明摆着给他画大饼,可他居然觉得诱人?   他自然不晓得,程京泽前世跟在纪淮身后,常听纪淮跟人打电话,那家伙平日里话不多,可一旦涉及到公事,嘴巴那叫一个妙语连珠,时常把合作方兜得一头雾水,吃了大亏还没发现问题,人还乐喃凮乐呵接着合作。   程京泽嗓子疼,不太想吃西式菜,只点了杯拿铁,到后面,与肖煜的谈话也越来越顺利,虽然还没在合同上签大名,但交换了联系方式,也意味着此次合作极有可能画上成功的句号。   出餐厅时,程京泽给陆洋打去电话。   打过招呼后,陆洋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京泽…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我打算出国。”程京泽笑了一下,“你会一起吗?”   “当然。”   ……   回到厦美集团,程京泽直奔人事部,签了离职手续,之后又去把自己那辆小电驴二手转卖了五百块钱,美滋滋地去吃了顿中餐馆。   纪淮清醒过来时,已近黄昏。   程京泽正在收拾着行李,听见动静回过头,“给你买了份小米粥,放桌上了,微波炉热一下。”   男人往他的方向走,愣了几秒,“你去哪?”   程京泽随口胡诌:“旅行,三天。”   他行李箱的东西不多,纪淮倒是没怀疑。   番2 肖峻清醒,看透渣攻   近来转季,总在下雨。   肖峻的蛋糕店营业时间是到晚上八点,怕蛋糕放久了就不新鲜了,八点过后的蛋糕不敢卖出去,大多时候会送一些给路边的流浪汉,或者送员工,带回家吃。   东一街是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周末临近八点时下了场小雨,街上照样热闹,倒是隔壁在GAY吧门口卖伞的阿姨发了财,晴天一把伞卖十元,阴天卖一百。   店员小可清算完柜台,肖峻让他提前回去了。   他还在后厨做着草莓蛋糕,嘴角挂着浅笑。   今天是白宁的生日,虽然白宁口头上没说,但他看过白宁他身份证,默默记下来生日。   他一边搅着蛋清,一边用手肘关节在屏幕上打字,“老公!”   对方秒回,“哥哥我在!想我了吗?我去接你。”   肖峻盯着消息,甚至都没发觉自己的笑意,只感觉浑身被幸福的滋味包裹着,刚要打字,对面就打过来一个语音电话。   肖峻脱掉手套接了起来,张了张嘴想扯几句谎,让他不用来接自己了,又有些心虚。   白宁等了几秒,没等到那句甜甜的“老公”,语气有些委屈,“原来不是想我…”   肖峻一怔,道:“不是…呃…今天生意很好,我晚点回去,你早点睡。”   白宁低应了一声,语调沉闷:“…好吧。”   肖峻简直想冲过去揉这乖崽的头,隔空“啵”了一声,“拜拜。”   “等你。”   肖峻手指摸向口袋里的戒指盒,抿着唇笑,挂了电话,回过头戴好手套,开始切草莓。   另一头,白宁打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晃悠着红酒杯,品了一口。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青年五官清秀,眉宇与肖峻有几分相似,浑身洁白如玉,身下包了条浴巾,缓步走到白宁面前。   青年盯着沙发上的笔记本,屏幕上是蛋糕店监控角度记录下的一切,肖峻正系着围裙包装蛋糕。   “白先生,你确定他今晚不会回来?”青年瞥向白宁,语气妖娆:“我可不想做一半被人扰了兴致,何况我还不是正牌。”   他与肖峻最不像的,就是这双眼睛与声音,漫不经心时有几分媚态,语气也透着慵懒。   肖峻的眼眸是清澈而真挚的,所有情绪滴水皆不漏放在里面,难过时声调会变得喑哑,连带着眸底都失了光亮。   “他就算回来,也进不来。”白宁放下红酒杯,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语气甚是刻薄:“洗干净做好你的事,别废话。”   他只是想试一试,自己是被肖峻掰弯的,还是说对每一个男人都可以,只不过之前没有察觉。   但光是挑选MB,就费了几天的功夫。   太壮、太高、过于骚气…都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找到的这个货色,在长相与肖峻有些相似,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多出几分妩媚,至少该浪的时候懂得**。   青年是个识好歹的,这位客人随手一掷便是十万,颜值也不像一般的嫖客,千里挑一说是明星也不为过,即便衣冠楚楚,但不难看出有着完美的肌肉线条。   他原先不接家有正牌的客人的单子,但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实在让人很难拒绝。何况…对方看上去是个玩家,根本没把那所谓的“哥哥”当成正牌。   他坐到白宁旁边,手摸上男人的肩膀,勾起唇:“那来吧。”   ……   等隔壁的阿姨连伞都卖光了,肖峻才刚做好蛋糕,外头的雨还在下,他正打算淋点雨跑回去,怕过了零点,错过了白宁的生日。   刚踏出一步,就遇见了熟人。   “你怎么在这?”肖峻看他也没撑伞,连忙让人躲进店里,抽了两张纸替他擦脸,“你上次…车祸,好点了吗?”   张曜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面色还有些苍白,手臂上打了石膏,周身泛着雨的湿潮气息,眼神直勾勾盯着肖峻,也没阻止他为自己擦脸,就这么诡异地沉默着。   肖峻没看懂他的眼神,“你要买蛋糕的话得等明天,今天的都不新鲜,不过可以先预订,明天安排人给你送。”   “嗯。”张曜抓着他的手,声音有些颤,“你…原谅我了?”   肖峻回头拿预订单,随口说:“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怎样?”   “……”   “写下电话,蛋糕品种,地址。”肖峻把笔递给他。   张曜接过笔,却什么都没写,与往日穿着警服高高在上的张警官不同,眸中藏着懊悔与愧意,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肖峻已经站起身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还从二楼拿了条新的毛巾给他,“先擦擦你的头发,现在转季,着凉感冒的话容易低烧。”   张曜失笑,低声喃着:“你总是这样。”   “不然,扇你两巴掌?赶你走?”   “可以。”   “放屁,我没那么幼稚。”   肖峻意识到他可能没那么快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九点十八分,“为当年道歉的话就免了,你要是想跟我叙旧,还是等下次吧,找上阿泽一块,我男朋友今天生日,晚了就错过了。”   张曜一怔,“你…”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忽然瞥见青年脖颈掩在衣领下的红痕,眸色一黯。   肖峻拎起蛋糕,虽然蛋糕店距离白宁家只有十分钟,但他还有求婚现场要布置,赶回去想在零点之间准备好一切,时间有些匆促,他没打算再和张曜叙旧,“没事的话咱们下次再见,你回去搭计程车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张曜眸光凛冽,站起来逐步将人逼退至墙角,有了几分警官的威仪,语气冷淡像是质问罪犯:“你不是说喜欢我?现在就变心了?”   肖峻皱起眉,懒得理他话里深喑的意味,眼下只担心蛋糕没拿稳,随口说:“这多少年前的事了…”   张曜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咄咄逼人,“他叫白宁?”   “你怎么知道?”肖峻把蛋糕放到桌子上,“别告诉我,你当年是被我掰弯了?现在同性恋合法了倒是明目张胆。”   他向来清醒,少年时的心动是如何不想去追溯,只记得那人给他带来的痛苦,最擅长的便是知痛而退,下定决心不去喜欢一个人,也不难。就算他身边没有白宁,恐怕也不会与张曜从头来过。   他说出的话甚是清醒,失去爱的滤镜看人更准,张曜对他那点心思,早在重逢后的第一个电话里就被他察觉了,不过当时他只担心程京泽被人中伤入医的事。   这般清醒有力的言语,每个字就像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发射在张曜的心口,曾经懦弱的事实被人剖开,的确不好受。   张曜定了定神,捏住他的肩膀道:“无论你和我怎么样,我劝你离开白宁,他不是什么善茬。”   肖峻想把肩上的手推开,但力气没有他大,神色不耐:“你在说什么?”   “我怀疑…程京泽那次进医院和他有关。”张曜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诚恳。   “不可能!”肖峻根本不信,“你是警察,你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且不论阿泽和白宁八竿子打不着,阿泽出事那天,白宁感冒,我和他一直在家,就没出过门!”   张曜捏紧他的肩膀想让他冷静,肖峻挣扎着,忽然被他抱住,“别闹了。”   “谁他妈跟你闹?!”肖峻的头撞在男人的胸膛,呼吸不太畅快,“有病吗?”   “呯”一声响,等肖峻可以呼吸的时候,张曜已经被揍了一拳,往后倒退几步,嘴角擦出星点血迹。   肖峻一愣,“你怎么来了?”   “不来的话,哥哥难道要淋雨回去吗?”   白宁抓过他的手腕,看向张曜,肖峻在他身后,没能看见那双冷漠寡断的眼眸,只听他道:“先生,是你先对我男朋友动手动脚的,不怪我吧?”   “行了。”肖峻拽了拽白宁的手,“我们回去吧。”   张曜有些狼狈地挺直腰,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语气寒峭:“肖峻,你最好信我。”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宁回过身,忽然把肖峻紧紧抱在怀里,唇正对着他的耳朵,闷声闷气地说:“哥哥,你碰了你哪里?”手在他身上摸索着,像是要将人检查个透。   肖峻在心里大骂张曜,若不是他来打搅,刚刚那十分钟他早就到家了,说不准已经开始布置求婚现场。   “没事了。”他道。   白宁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他为什么要你信他?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不信。”肖峻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别说这些晦气的,回去吧。”   白宁嘴角笑意更甚。   果然好骗。   肖峻拎起蛋糕,白宁抢着要帮他拿,低头间,肖峻却看到他脖颈处有个吻痕。   顷刻间,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做了两个小时的蛋糕从手上滑落,砸到了地上,瘫成一片。   白宁接了个空,正觉有些奇怪,“哥哥,怎么了?”   肖峻耷拉着眼皮,没让他发现眼底的情绪,藏在袖子里的手收紧,牵着白宁的手却冒出冷汗。   白宁感受到手上的湿粘,皱着眉问:“冷吗?”   “不冷。”肖峻强扯出欢愉又遗憾的语气,“怎么办,居然摔坏了。”   白宁没察觉出不对劲,亲了他的唇角,笑意盈盈:“我买单,我帮哥哥收拾。”   等了一秒,没得到回应,也没得到回吻。   “是有点冷。”肖峻抽出和他牵着的手,搓了搓捂上脸,抿着唇笑,语气平淡:“算了,不要了。”   白宁转身去拿了清扫工具,没留意话里的不对劲。   打扫完,他去牵肖峻的手,触摸到的是一片冰冷,“怎么这么冰?”   肖峻摇头,笑得有些牵强,“因为转季了啊。”   白宁只当他是生病了才不对劲,把外裳脱了披到他身上,“得快点回去。”   “等等。”肖峻指了指卫生间,“我去趟卫生间。”   白宁松开他的手,看着他发抖的背影,打算带他去医院看看。   肖峻送上卫生间的门,把对戒丢进马桶,冲了水,又洗了把脸,走出去时神情没什么波澜。   “去医院吧。”白宁道。   肖峻吸了下鼻子,“不用了,小感冒,回去有药喝。”   白宁看见他把手放在口袋,没再去牵他,只是揽着他的肩膀,关上店门,撑着伞走回去。   一路上都很安静,肖峻没有黏腻腻地诉说今天发生的芝麻小事,也没有缠着他要几个亲亲。   白宁没有怀疑什么。   毕竟,这个世界最信任他的人,是肖峻。   他今天没等到一句生日快乐。   第二日,肖峻却不见了。 第44章 我也怕渣男回头   “多谢师傅。”   程京泽将后备箱的行李拿出来,拥挤的路上伞檐撞击着伞檐,路上堆积了不少水。   所有人皆行色匆匆,入了机场大门,他将雨伞合上,排队取票时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两次,没被注意到。   坐到候机室,才发现肖峻给他打来了十几个未接来电,他连忙回拨过去,铃声刚一响起,对面就接了起来,“你在哪…阿泽。”   声音极低。但他能听出不对劲。   “你怎么了?”程京泽听到对方哽咽的声音,心脏一紧,下意识站了起来,“谁欺负你了?”   肖峻声调微颤,又重复问他:“……你在哪?”   程京泽看了眼登机时间,“在机场。”   “你想去哪?”肖峻顿了一下,改口说:“不管去哪,先带上我再说。”   说罢,电话就被断了。   “……哈?”程京泽还没反应过来,拨回去无人接听,只好认命去帮他买了张机票。   大概十五分钟,肖峻背着个双肩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程京泽的身影,几乎是飞的速度扑了过去。   还好程京泽接稳了他,否则说不准他的后脑勺就要栽倒地上去了,刚想开口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肖峻在发抖。   他沉默着没说话,但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   等肖峻缓过那阵情绪,他才抽出几张纸巾给人擦泪,“靠,我这是新衣服,废了,全是你的鼻涕。”   “我他妈失恋了,你就在在意你的衣服?!”肖峻瞪他一眼,瞟到他手里拿的机票,表情一滞,“你去H国做什么?也不提前和我说,又在打算玩先斩后奏这一招?”   “……”程京泽咳了一声。   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此行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话锋一转,看向他,“是不是白宁怎么你了?说清楚。”   说到这里,肖峻整个脸就垮了下去,鼻子又是一酸,跟着他走到候机室,随口道:“说来话长……”   程京泽瞪着他,语气不容置喙:“快说!”   “我本来也只是怀疑。”肖峻翻出手机相册,“你自己看吧。”   于是程京泽就看到一个垃圾袋里,装着一条蕾丝里裤,一个婴儿嗝屁袋,最上边是一堆发皱的纸巾掩饰着。   程京泽一愣,“什么鬼,你还穿蕾丝的?”   “我从来不穿。”肖峻眸色清明,语气甚是平静,“他和我上床,除了第一次,后面都没有再戴过,而且卫生间多出一条用过的浴巾,被丢在垃圾桶里,沙发上面还沾着男士香水味,他脖子上有道吻痕……”   程京泽听的咬牙切齿,几乎想就地把那个姓白的畜生给阉了,差点就把拳头给捏碎,“他妈的,你就这么出来了?不抽他两巴掌?”   “不然呢?”肖峻看着他的眼睛,淡道:“那是他的家,想和谁搞让他去搞吧,我反正不在意了。”   程京泽都替他心疼,可对方除了方才哭过,现在的神韵看不出半点端倪,“你怎么和之前不太一样?”   “我才没那么恋爱脑。”肖峻拿出背包里的保温杯,抿了口温水,“出轨了还留着他做什么?现在回头看,也不过如此,只是会撒几句娇,他还年轻,我不想和他玩下去了。”   “……”程京泽有些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是亲眼看着肖峻往火堆里跳,这段以为人生都在被照亮的爱情,发光的从来都不是爱情,是爱与被爱的滤镜,当滤镜被打碎,火势汹涌的扑到身上,将之灼烧。   肖峻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有种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别人往火坑里跳是灰飞烟灭,而他是浴火重生,烧出了理智。   程京泽动了动喉结,想安慰几句,到底是没有半句话能说,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怎生还能安慰别人呢?   “走吧。”他揽过肖峻的肩膀,示意他该登机了。   原本以为肖峻会在飞机上问他去H国做些什么,没想到肖峻刚上飞机就趴着睡觉,头也没漏出来,呼吸有些沉重。   程京泽没点破他,只是轻拍着他的后背。   五个小时的航班,因为天气的问题,飞机临时在K市落地,傍晚才重新起飞,再到H国时已经凌晨了。   肖峻背着双肩包,跟在他身后出来闸门,这才声音沙哑地问:“你来干什么?”   “开公司啊。”程京泽回头,莞尔一笑。   “啊?”肖峻有些摸不着头脑,“和谁?”   程京泽搭上他的肩膀,将人推着走,仰视着月色,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道家常:“和你哥,还有…陆洋。”   “啥……我哥?!你认真的?”肖峻把他的手从肩上拿下来,顿住脚步,“陆洋又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都没见到他。”   “前个星期。”程京泽招了辆路边的计程车,说了一句流利的H国语,让司机带他们去酒店。   一路上,程京泽解释了八百遍,肖峻才听明白此行的目的。   原来陆洋和肖煜是合作伙伴,两人都是大股东,在简裴之前,陆洋就在餐厅里向程京泽投去了橄榄枝,被他婉拒了。当时确实没有出国发展的念头,谁知道之后发现纪淮重生的秘密,于他而言,实在不想与纪淮再纠缠不清下去。而后,在简裴的介绍下,与肖煜的交谈中才得知陆洋也是合伙人,双方谈了合作细节。   即便肖煜仍然对程京泽持有偏见,但有陆洋的鼎力相助,股东大会又无可否认程京泽才华,最终只好妥协,毫无意外地签了合同。   资金有些紧张,两人只开了一间大床房,好在孤零寡零发生不了什么,各自洗澡完就躺下了。   程京泽把他的手机拿过手,把手机卡抽了出来,“之前的就别用了,小心渣男回头妖言妖语。”   肖峻看他也给自己的手机装了新的手机卡,皱起眉,“那你换什么?”   “我也怕渣男回头。”   ……   想要找到一个逃跑的人并不难,无论换不换手机卡,手机还是有定位系统的,只要输入身份证就能查出手机号。   程京泽这一番*作,于其他人而言,根本就是无用功。   只不过,都在试图逃离。   即便抓住了踪迹,也没有想追寻的意思。   翌日。   程京泽定了闹钟八点准时醒,一看肖峻还在睡连忙把闹钟关了,从被窝里爬出来洗漱。   他和项目合作人约谈的时间定在晚上七点,但他和陆洋约了十点去看H国著名艺术展。   门票难得,程京泽自然不会爽约。   还特意将自己捣拾了一番,卸去右耳的红珠环,想丢掉,却只是捏在拳头里,最终将耳环戴在尾指,不知是不是巧合,尺寸刚刚好。   陆洋到酒店门口接他,笑了笑,“你还是来了。”   “怎么,不欢迎?”程京泽挑眉一笑,坐进了副驾驶。   陆洋帮他送上车门,回到驾驶室,“怎么会,我求之不得。”   程京泽笑笑没说话。   或许,真正的恋爱该是像这样的,与陆洋这样的人,即便现在无法与之并肩,但不可否认,陆洋确实一个很好的男人。   到了艺术展,悠闲地瞎逛三四圈,程京泽给远在A市的简裴拍了几张图片,顺道说了自己的近况。   逛完正好饭点,不得不说陆洋将约会时间拿捏得非常完美,去的餐厅也是精挑细选,都是程京泽喜欢的口味。   程京泽坐在中餐厅,看着菜单失笑:“陆哥,咱们来H国,居然不吃顿牛排吗?”   陆洋倒了杯橙汁给他,淡说:“我看你上次好像不怎么喜欢牛肉。”   程京泽一愣,随即一笑,“…不是不喜欢,只是有点轻微过敏,偶尔吃两次还是可以的。”   陆洋语气肃戾了几分,“这可不能玩。”   …   饭上两人又谈了些回味无穷的幼时往事,感叹时光流逝的同时也在畅谈未来,程京泽倒没有怎么提及自己,关于幼时他也忘得差不多了,更多是记得前世那十年。   陆洋觉得他谈吐成熟不少,却不知道他已是重活一世的人,夸赞他成熟并没有别的意思,程京泽倒是觉得可笑,摸爬滚打十年才成熟,他这叫晚熟了。   吃过饭,陆洋又带着他去了电影院,看了时下热门的电影,双方侃侃而谈有来有往,程京泽也在放松着心里的戒尺,可陆洋却觉得如何也走不进他。   看完电影总算去了股东商谈大会,此刻合作意味着国内未来十年的艺术发展,所有人都想上来分一杯羹,背后真正的大股东还没露过面,听说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劫走了一个财阀的所有财路,连警方都调查不出来。   程京泽跟在陆洋后面,把戴在尾指的耳环收进口袋,昂首挺胸走入气氛严峻的会议室。   刚一坐下,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缓步走到主位,眉宇间张扬不失乖戾,又有几分危险的气息。   程京泽眉梢一挑,藏在桌下的拳却握紧。   来者是个熟人。   也怪不得人跑丢了,却没有追上来。 第45章 KIO-3619   人到齐了。   主座前的男人站得挺直,看上去应该刚成年不久,五官精致端正,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装口袋里,另一手里拿着遥控器,*纵着PPT的页面滚动。   唯一不正经的是那双桃花眼,上挑的眼梢予人轻佻之意,散漫慵懒的眸光在场上打转,最终定格在尾座,唇角微勾,蛊魅人心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程京泽眸光一沉,回视他。   男人的目光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多久,与众股东寒暄两句,用H国语简单概述了此次合作的要义,最终谈及股权分成,倒没有想象中那般肃穆的气氛,反倒是兜着话锋给人画大饼,却无人不信服。   程京泽被分到百分之八的股分,这倒是意料之中的,毕竟他初入职场,单有简裴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只是多了几分底气,接下来的路是未知的。他没想到,这个平日装萌卖嗲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家伙,在商业场上的手腕如此嚣张而熟络。   会议结束,程京泽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合同,支使陆洋先行一步,自己则坐在原地候着,目光好整以暇盯着男人。   人走散了不少,只余男人与他的随行秘书,朝程京泽的方向走了两步,轻笑一声,语气讥诮:“有缘啊。”   程京泽勾唇,抬手就想甩他一巴掌。   却被男人拽住了手腕,那力度仿佛要将腕骨捏碎。   程京泽扬眉冷笑,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抬脚就往对方小腹一蹬,睨着对方的眼睛,“你他妈是真贱啊。”   白宁往后退了两步,但高定的西装服仍旧被烙上一脚印,神情却不恼,抬手掸去衣尘,懒洋洋地“嗯”一声,“怎么?狗急跳墙?”   程京泽多想替肖峻质问这个出轨的畜牲,而话到嘴边看到对方根本不甚在意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一切,像白宁这般身居高位的人,肖峻不过是一介举足轻重的蝼蚁之辈,至多捏起来玩弄两番,被舍弃岂不是正常么?   可他又有一点想不明白。   肖煜是此次项目的大股东,仅仅矮了白宁一截,投入的资金更是数不尽数,即使肖峻与此次项目毫无干系,但倘若肖煜知晓了白宁与肖峻之间的纠葛,难免败坏好感。   像白宁这般聪明的人,想掩饰出轨实在太容易,就算没有及时发生肖峻的情绪变化,也不难推测出肖峻忽然离去的问题所在。   既不挽留,又不作解释。   这种处理方式,若是程京泽没见到今日的白宁,或许还说得通,毕竟年少都会犯几个错误。   可今日的白宁字字句句精明过人,完全不把场下那群商业巨头当成人看,画大饼时更是自信满满,怎么说也不该是没有世故的。   这分明是白宁故意设的局。   引肖峻上钩,吃干抹净,森森白骨丢回水里。   程京泽看向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冽,语气寒峭:“你的目的是什么?”   白宁旁边的秘书犹自整理着桌面整洁,头也不抬一下,白宁笑了一声,道不明蕴意,“挺聪明。”   “所以,你猜到我会来,也猜到肖峻和跟着我来。”程京泽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怒视着他低喝:“你到底想做什么?肖峻就活该成为你的废棋?!”   “既来之则安之。”白宁笑得风流,拍了拍他的肩,眸光不大友好,回身走了。   回去后,程京泽没有将白宁的事告诉肖峻。   两GAY友在H国穷游,四处走走停停,偶尔找家冰淇淋店,拍了照发朋友圈。   三天下来,程京泽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项目公司已经注册,却无法在公众网址上查询,照理说白宁的办事效率不该如此缓慢,何况下边还有几十个合伙投入千百万的资金等着吃回本。   日复日过去,白宁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可事情依旧没有进展。   陆洋发现不对劲第一时间联系了程京泽,此事事关重大,倘若白宁敢卷钱跑路,那问题可就大了。   程京泽思索着,问他:“另一半公章在谁那里?”   陆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只依言应道:“第二大股东,肖煜。”   程京泽的心“咚”一瞬跌落谷底。   “马上撤资!”他的手都在抖动着,几乎握不住手机,颤颤巍巍又重复了一遍,“马上通知所有人撤资!”   陆洋一愣,还没回过神就被挂了电话。   程京泽从酒店阳台走进卧室,看着床上的肖峻,“我要问你件事。”   肖峻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怎么了?”   “你有没有拿过你哥的公章?”程京泽指甲钳入掌心,勒出了浅淡的血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走近他,“就是一个盖章…有吗?”   “什么?”肖峻被他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吧?”   “你有没有带白宁去过你哥家里?”   “怎么突然提他啊……”肖峻站起来拿了瓶矿泉水,倒是没开,手捏挤着水瓶,语气平淡:“当时想着把他介绍给家人,没想到我哥和嫂子都刚好不在家,又刚好下雨了,就进我哥屋子里避了会雨。”   程京泽点了头,回避他的探究,走到阳台给白宁拨去电话,语音提示的是空号。   因为他发现端倪,他与陆洋还有其余合伙人及时撤资,没让白宁资产转移成功。   而肖煜那边就没那么好运了,盖了公章的资金转让合同已经产生了法律效应,三个亿瞬间消失无影。   这其中还涵盖个肖煜原公司的资产,原先注册的项目公司被废除得毫无迹象,连警方那头都无法追踪。   什么未来十年的领先潮流艺术,全部都是虚的。   程京泽有些佩服白宁的手段,竟然在暗处蛰伏这么久,只为了一口吞下这桶金。   骗财,骗身,骗心。   好一个白宁。   程京泽没把事情告诉肖峻,找陆洋要了肖煜的联系方式,不难猜出,肖煜那头此刻一定焦头烂额。   任何一个上市公司投入三个亿的资产全部亏空,怕都难以抵御接下来的难关。   肖煜没接电话,他直接照地址找到了他所在的酒店。   敲了几声门都无人应,程京泽无法证明自己与肖煜是认识的,酒店人员无权给他开门。   他在酒店一楼的沙发等到深夜,才见肖煜有些颓废地下楼,头发有些凌乱,眼底是没休息生出的青,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衣冠不算整洁,手里拎着不少啤酒,走路有些踉跄。   程京泽跟在他后头上电梯也毫无知觉,在肖煜即将关闭房门时,他推开门,顶着对方又惊又怒的眼神走进去坐到沙发。   “你来做什么?”肖煜瞪了他一眼,坐到另一边沙发打开啤酒仰头痛饮,“来嘲笑我?”   “…不是。肖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程京泽抿了抿唇,神韵有几分局促,“你听完别生气。”   肖煜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不会是说我那个废物弟弟吧?”   程京泽知道他嘴硬心软,没有讽刺人的意味,语气和善道:“总之,白宁这头出了事,肖哥的公司大概也要跟着遭殃,我…手头有一千万…先给你。”   说着,就把银行卡轻放到桌子上。   希望这张银行卡能让肖煜不至于打死肖峻。   肖煜瞥他一眼,冷笑,“无事献殷勤?别替他解释了,我知道他们俩那点事。”   程京泽一怔。   事情忽然就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一向谨慎的肖煜敢一次性投入三个亿到此次项目中,原来是有肖峻的成分在。   不得不说,白宁这一招旁敲侧击使得是惟妙惟肖,先利用肖峻得到肖煜的信任,再利用肖峻得到肖煜的公章,卷钱跑路之前,对肖峻的心理转变也把握得炉火纯青,直接出轨,一声不吭把逼走。程京泽心中一阵唏嘘,咬牙切齿。   而他只猜对了一半。   白宁并没有把肖峻逼走的打算,这是他计划中唯一失策的一环,却刚刚好环环相扣,完美解决所有善后问题。到最后,即便肖峻跑掉了,他跟着程京泽来到H国的事怕也逃不过白宁的算计。   难以置信,这个人才成年不久。   程京泽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他肖峻的近况,让他不必担心。   刚想走时,酒店的密码锁被人打开,程京泽抬眸,四目相对。   是纪淮。   大概是得知肖煜的消息匆匆起来,一身风尘仆仆,眉宇间像是未歇的倦态。   他什么也没问,大概是都知道了。   程京泽与他擦肩而过,招呼也不打。   肖煜这边的资产危机被纪淮解决了。   肖峻让小可关了蛋糕店,清算出六万块钱,加上程京泽那点微薄的存款,两人在H国的酒店呆了挺久。   有一夜,肖煜给肖峻打了电话,肖峻才得知一切真相,倒没有程京泽想象中的气愤与委屈,只神情变淡了几分,依旧那么开怀。   大概穷游了一个月,那头肖煜的公司撑了过来,把一千万打还了程京泽,陆洋这头又有新的项目,想找他合资。   程京泽正想说好,肖峻就抢过了电话,“你们刚刚说,美食什么术项目?”   陆洋愣了一下,道:“美食艺术。”   肖峻:“要用到什么人?”   陆洋不明白他怎么会对做生意的事感兴趣,但仍耐心回答说:“大概是综艺节目里做美食的嘉宾,但不单是要求做出可口的美食,更要与艺术碰撞,这是个难题。”   肖峻问:“我可以去吗?”   程京泽看了他一眼,拿过电话,“人,这里有了,艺术创意部分也交给我。”他停顿了一秒,失笑:“陆哥,我有一千万,你打算资助我多少?”   ……   日子还是照样过,但生活不一样了。   乘坐KIO—3619号航班回国,却不是在A市,陆洋带着他的团队来到了有发展前景的P市。   两年间,程京泽从项目合伙人摇身一变,如今是P市闻名富豪,坐拥艺术兼美食电视台的股分,名下所有开办的综艺收视率破百亿,甚至传到了国外。   肖峻从居家好男人摇身一变,如今是国内知名演员,原先是综艺节目里的美食主厨,因为那张脸,被大导演挖去拍了男七的戏份。   这个男七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戏份,且大多没有正脸,重要戏份是被反派渣男抛弃,之后崛起,在主角身边亲手杀了渣男。   那眼神、神韵、举手投足无人能及,电影上映后被奉上奥尔斯汀新人奖。   程京泽赚得盆满钵满。   肖峻演艺生涯顺顺利利。   可意外总会降临。   肖峻失踪。   程京泽遇上了纪淮。 第46章 滚去结婚,明天领证   李筱文一见人来,忙不迭从餐桌上站起来,右手心在西装上擦了擦,伸出手,颔首时略显紧张地扯出道笑,“欢迎程总,久仰久仰。”   “李总,久仰。”程京泽回握他,莞尔而笑。   李筱文整晚悬着的一颗心才松懈下来,看来对方倒没商业传闻中那么令人闻风丧胆,还是很好交谈的,他本着被下马威的心理准备,却是被回迎,实属意外。   “坐吧。”程京泽朝他挑眉,右手示意他入座。   李筱文帮他拉开了椅子,笑说:“程总也坐。”   程京泽顺势坐下来了,站在旁边的服务员也是有眼色的,一见来人势头不小,取来高脚杯倒了杯酒才退下。   李筱文从兜里掏出根雪茄,递到他面前,程京泽看着雪茄停顿了两秒,接过后动作娴熟地夹在指缝,点燃吸了一口。   皮革香草奶油的余蕴迅速在鼻息蔓延,雪茄与呛人的烟味不大相同,但依旧会上瘾。   程京泽没喝酒,他的助理老婆生了,今天是独自出来应酬,之后还要独自开车回去。   李筱文有意要灌他两杯,可见人滴酒不沾,只好耍了些下流手段。   茶酒过三巡,李筱文可算拿出了合同,说回正事,试探道:“程总…你看,今时东区的那块地皮已是废料,不如……”   程京泽瞥了眼合同,体内忽然一阵汹涌的躁热,于是抿了口温茶,“李总,不是说只吃饭,不谈公事么?”   “……”李筱文默默收回了合同,牵动嘴角,“这不是怕谈公事…程总就不来了么…”   他正以为程京泽要扫兴拂袖而去时,对方却忽然松了口:“可以给你。”   李筱文心下一喜,“那…程总的条件?”   “租你两个亿,之后的利润我分九成,少一分都没得商量。”程京泽把早已准备好的合同甩下,揽上西装,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筱文气得五官拧到了一块,可又不得不答应,谁让人财大气粗,多得是选择呢?   李筱文的秘书左右环顾,低声问:“李总,怎么办?”   “签呗,难道等着破产?”李筱文剐了他一眼。   “不是…你刚刚倒进去的不是迷药,是…春……那是给女人用的…”   李筱文一愣,瘫坐到桌上。   得罪甲方,估计全搞砸了。   …   程京泽大步流星冲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抬眸,镜中的自己脸色酡红,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他没料到李筱文这么胆大,敢直接给他的茶里加这种药,顷刻间浑身都烧了起来,蒸出了热泪。   恍惚间,他拎着车钥匙踉跄地走入电梯,松了松领带,不知撞上了谁,扑面而来的气味有些熟悉,腰肢被人扣住才不至于摔倒。   男人的肩膀一僵,眉头紧锁,将青年扶正身子,看清脸后发觉他长高不少,眉宇轩昂多了几分稳重,可这副情潮澎湃的神韵是怎么回事?   “你…”   程京泽艰难地揭开眸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冷笑,“又是你。都一个月没来找我了。”   男人盯着他朦胧失神的凤眸,沉声道:“你在说谁?”   程京泽明显是在说糊涂话,指着心口,含笑说:“…心中人,天上月。我们要结婚了。可他一个月都没来找过我。”   “跟谁?”男人不自觉地用劲捏他的臂弯,声音冷冽,“你要结婚?!”   “我们早就结婚了…”   程京泽被捏疼了,神志清明几分,看着对方一愣。   是纪淮。   与两年前的纪淮没什么不同,只多了几分桑然落拓,依旧是那么高不可攀,俊气逼人。   “你怎么在这?”   没得到答案。   出了电梯,他被男人拽入车厢,强烈而熟悉的压迫感纷踏至来,裹挟着初冬的寒意,“你跟谁结婚?”   冷风透过车窗钻入衣服后领,程京泽体内被药物的作用烧得乏力,咬着唇竭力想要忍住低吟,被男人大手钳制住下巴,“回答我。”   “关你屁事。”程京泽瞪了他一眼,藏在口袋里的手偷偷将尾指的耳环取下,这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肖峻…还是陆洋?”   “都不是。”程京泽笑得风流,“都两年了,你还是不长记性,我可是很脏的,只要有钱,谁的床都上,否则你以为我怎么走到今天?”   关于程京泽的花边新闻,业内早已名扬中外,因这张俊脸与资产即便身处商圈也会被狗仔盯上,不是拍到他和当红男星相拥出入餐厅,就是拍到他只身入GAY吧猎艳美男。   网络上对他的评价:渣男,有钱品德败坏,四处约P,也不怕烂吊。   现实中对他的评价:渣男老公求爱我。   而实际上,当红男星可不就是肖峻?肖峻入演艺圈也交了不少好友,时常与程京泽在一块聚餐,有什么好的综艺资源都会优先给他们安排。   出入GAY吧倒也不假,但猎艳程京泽却没想过,只不过穿着西装,零气散去,看起来很像一,小零们都往他身边围,就被拍了“后宫三千”的照片。   纪淮盯着他的眼睛,“你不会。”   “呸。”程京泽翻了个白眼,“您有事吗?有事也请直接联系我助理,我很忙,没空。”   纪淮拽住了他的手,把要下车的人拉了回来,呼吸沉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耳环呢?”   程京泽奋力想把手抽出来,可此时已然使不上劲,连声音都被变得软绵,“早…早就他妈丢了,问这个做什么?”   说着,他盯着男人的眼睛,寻思着与其回去自行降火,不如用眼前的自动胡萝卜来个痛快。   “纪淮。”   “?”   程京泽摸上男人精致的喉结,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在微凉的唇瓣上摩挲着,往下一摁,炽热的眼神几乎能拉出丝来。   纪淮皱眉望着他,抿着唇。   紧接着,拇指钻入唇瓣,压着对方的舌头。   像在接吻,勾勾缠缠,缠缠绵绵。   冰冷的指腹被嗦暖和了,带着湿稠的手指抽出来,含入自己口中。   “做吗?”   当然。   ……   两年过去,身体照样诚实。   一次,两次,三次,四…   天亮了才闭上眼。   程京泽醒来时,熨平西装,打好领带,穿上鞋,走时还留下三千万的支票。   都还清了。   回来公司,撤销与李筱文的一切合作,并将其名下公司一并拉入黑名单。   这样一来,与程氏集团合作的人纷纷对李筱文的公司避之若浼。   与程京泽合作过的,都知道他是实打实的笑面虎,前一秒笑嘻嘻,后一秒毫不犹豫撤资,做事果断绝决,完全不会拖泥带水。谁敢在这节骨眼去拉李筱文一把,那生意是别想再谈了。   程京泽前秒通知秘书善了后,下一秒又有事来了。   “程总,你看看。”秘书把手机递给他。   程京泽抬起头,手还在文件下面签着名,看到照片时忽然一顿,捏了捏眉心,“通知危机公关,处理下舆论。”   新闻标题:程京泽与厦美集团不和,终于实锤!   配图是他坐在副驾驶的背影,纪淮坐在驾驶室眸光不善地正视镜头,从那个角度拍,他的手贴在纪淮脸上,看上去就好像他扇了纪淮一巴掌。   舆论有三分之一站纪淮,因为纪淮是被打脸的受害者。有人扒出,程氏集团与厦美集团从未合作过,不少人揣测,原因是否在程京泽身上。   三分之一站程京泽,网友分析他并非自愿上车,因为他的另一只手方向似乎是要开车门。   另三分之一的人就比较有意思了。   两年过去,当今最大的运营公司依旧是厦美集团,而纪淮作为首席CEO,没少被媒体拍到八卦。作为影视商业巨头程京泽也不例外,正因此给当代网友铸就了“有钱有颜即渣渣”的刻板印象。   剩下三分之一的人都在磕这两人的CP。   磕CP的人都是火眼金睛,一下就有人将标清图修成超清图,看清程京泽脸上是红晕后,又扒起了程京泽的过往,越是深扒越好磕,纪程(继承)CP超话瞬间飙升时下热点第一。   网友1:这两海王锁死吧,别出来祸害人。   网友2:程总是1,我鉴GAY超准!   网友3:给二楼点个倒赞。虽然程总长得很1,但应该是0   网友4:有没有大富婆甩钱让他俩原地结婚啊!kswl!   网友4一语成谶。   肖煜就是那个“大富婆”。   程京泽与纪淮不同,他在商界摸爬滚打近一年才攀上现在的位置,底下不满质疑的声音有太多,怕是有人利用此次舆论危机将他扳倒。   CP粉热度不断上升,事情也越闹越大,有人开始扒程京泽的私照,把他的私生活发布到网上,一面夸颜值一面夸渣男,还因为他年纪尚小资质不可评断,被人冠以卖菊上位之蔑名。   肖煜得知此事,作为两头都在合作的“双面人”,这两人受到什么问题,他的公司也跟着亏损,连忙一个电话将二人约了出来。   饭局上,肖煜苦着脸像个大冤种,“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程京泽:“没事。”   纪淮:“不用管。”   肖煜眉头一皱,喝斥道:“你俩再这么玩下去,老子的公司就没了!”   他倒了杯酒自个儿气得火冒三丈,一饮而尽,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现在最好的办法……”   程京泽:“……”   纪淮:“……”   肖煜:“滚去结婚,明天领证。” 第47章 阿泽,到底是谁?   结婚确实是个好办法。   既能摆脱舆论,解决此次公关危机,还能促进商业网友,利大于弊。   程京泽如今事业正处于上升期,顶着这样的舆论压力很难继续做下去,如若事情再度闹大,网友极有可能联合起来抵制程氏集团,像这样的事发生并非一次两次。纪淮倒是无所谓,毕竟厦美集团在本国已经站稳脚跟,每个人的手机上多多少少都有厦美集团开发出来的APP,网友骂归骂,用还是得接着用,顶多就是名声受点影响。   程京泽背后还有几十个小公司等着吃饭,不可能就因为他一个人而丢了饭碗,总不能告诉万千网民,他那晚是在调戏纪大总裁,甚至去了酒店开房爽了一整晚吧?   当即拍板。   拍结婚证的时候,两人看上去完全没有其他人那般紧张兮兮,就像是给文件签名那般随意。   好在颜值扛打,面无表情也能拍出朵花。   登记结婚表的工作人员把拷贝好的结婚证分发给他们,扬眉一笑:“结婚快乐!”   程京泽接过证件,朝她颔首莞尔,“谢谢。”   出了民政局,程京泽准备上车,回头一看发现纪淮拿出一个戒指盒,走到他面前,不同于两年前的青涩生疏,掰开时总算掰对了方向,纤长的指尖似乎在颤抖,应该是冻着了。   “给我的?”   程京泽笑了一下,见他点头,抬手想接过,纪淮反扣住他的手腕,把戒指推进了无名指。   没有镶钻,十分简朴素雅的款式,甚至大了一圈,动一动就会掉下来,纪淮戴上后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又想帮他取下来,程京泽垂下手,“算了。反正只是走过过场。”   纪淮的手僵住,动作艰涩地点了头,“对。”   程京泽坐上副驾驶,摇下车窗随口问他:“路靖泽呢?”   纪淮蹙起眉,语气不善:“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程京泽把结婚证塞进车柜里,动作粗暴得像是对待一件垃圾,“先走了,纪总也慢走。”   待助理启动车子,开出去三十米远,程京泽才把结婚证取出来,指腹轻轻揉开末端的细微褶皱。   WK论坛很快被一张网传的结婚证刷屏。   这是处理公关组特意用小号传上去的,之后又利用大波水军进行转载,花点小钱买了个热搜:热门CP疑似隐婚了?   这条热搜与这张结婚证的照片以高危病毒的传染速度迅速在网络上传开,众多网民纷纷表示kdl,并且认为纪大总裁是个妻管严,还有人站出来说程京泽家暴纪小娇妻。   见事态发酵得差不多了,厦美集团第一个出来证明谣言,选用了十分诙谐的娱乐方式,用纪淮的个人娱乐账号发了条帖:最近一直网传程京泽是我的已婚夫,我来澄清一下——他是爱人。   即便知道这条帖子是公关组写出来的,但程京泽看到时也差点拿不稳手机,讽刺地笑出了声。   他也编辑一模一样的文案发帖,换了名字,惹了一时唏嘘。   磕cp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粉丝团组织粉丝们为两家公司氪金,啼笑皆非。   恰好,程氏集团与李筱文谈崩的项目,跟厦美集团一合作,利润直接翻了十倍之多。   谈合作少不了酒局,程京泽和几个股东与纪淮那边的项目负责人接头,准备约出来喝点酒,顺便把合作签了。   席上,厦美集团的项目负责人没来,反倒是纪淮来了,把程京泽这头的股东吓得不轻。   作为两头的总裁,程京泽与纪淮坐到了一块,在场的人最少的也有五年烟龄,喝了两杯酒,就开始递烟。   程京泽接了一根,叼在嘴里咬住烟头里的爆珠,旁边的人给他点烟,他微微歪头,吸了一口,葡萄味与烟草交织窜入肺腑直通大脑,顿时提神不少。   还没等他吐出白烟,嘴里的烟就被人抢走了。   程京泽蹙起眉,“做什么?”   纪淮脸色陡然黯了下来,把烟摁在吧台掐灭,他盯着烟灰逐渐被溢出来的酒水渗透,声音冰冷:“谁教你抽烟的?”   程京泽正想反驳质问他凭什么管自己,就看到角落里有一道白灯,往他们的方向闪了一下。   是狗仔。   他冷笑一声,动作暧昧地伏到纪淮肩上,拥着他,语调平静说:“看你后面。”而后松开他。   纪淮往后看了一眼,很快也发现了那名狗仔。   随着CP粉热度上升,他们除了商业的往来,连私生活都会受到影响。这是程京泽之前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酒局结束,程京泽已经忘了纪淮问他抽烟的事,双方签约完合同走出酒场,便在外边点了根烟。   他烟瘾不算大,染烟也不算久。前些日子纪淮总来梦里找他,坐在驾驶座嘴里叼烟,低着头在看手机,副驾驶放着玫瑰和戒指,情绪似乎有些低迷,下坡路时刹车失灵,车子撞进海里渐渐沉没,烟熄灭了,只有白烟在空中弥漫着,不知道是雾还是什么,看得他一阵揪心,随后又惊醒了过来。   他总是能梦到那样的场景,一个月反反复复,甚至有一种错觉,梦境中的纪淮难不成是要来向他求婚?他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离谱的猜测,不知觉中就到便利店买了盒烟。   第一根很呛,呛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第二根逐渐适应,却没尝到烟味里的甜头。   他把烟丢了。   睡前却迷恋起烟草味,不是烟的味道,是人的味道。   最近一个月那道身影没再现身过,就像是想从他身边抹除所有痕迹,连梦都不来了。   谁知道却阴差阳错结了婚,人生真是戏剧般的存在,程京泽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两年前拼了命想要离开的人,两年后却要靠烟来寄托思念,他对烟实在谈不成瘾,对人才是。   总是戒不掉犯贱。   还好只是心里犯贱,他还有理智。   纪淮与股东寒暄完再出来,他刚好抽完一支烟,想再续上一支,发现烟盒空了,便拿起烟盒放在鼻子下轻嗅。   助理把车开了过来,神情看上去有些着急,“程总,回去吗?”   程京泽正想转身去便利店买盒新的烟,回过头,“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顾嫂子。我找代驾就行。”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笑说:“给孩子的一点薄礼,是个女孩吧?”   “对,”助理笑得合不拢嘴,接过红包,“眼睛随她妈,圆溜溜的。谢谢程总!”   “快去吧。”程京泽轻拍他的肩。   助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马路搭了计程车,连背影都写着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慌乱。   纪淮在后边沉声唤他:“京泽。”   程京泽回过头,挑了下眉,手插进裤兜里,“纪总还没走啊?”   纪淮走近他一步,把他手中空了的烟盒拿走,在手里捏成一团,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找代驾。”程京泽指尖摇着钥匙扣走了两步,发现狗仔还没走,在车前顿步,把钥匙丢了过去,“劳烦了。”   一路上,两人连客套的话都省去。   程京泽把车窗打开探出头,晚风吹着额前的刘海,有些清凉,看着路边快速飞过的路灯漫不经心问道:“不问我两句近况?”   沉默了几秒,纪淮开口:“你…”   “不用了。”程京泽笑了一下,“不想听就不用问。”   纪淮把车窗关上,程京泽不得不把头缩回来,“关窗做什么?”   “风凉,吹久了要感冒。”   “我体质好得很。”程京泽这么说着,也没去开车窗,确实有点冷意。   话音刚落,转角间“呯”的一声,一辆高速行驶的货车正面撞上他们的车,前挡风玻璃被撞碎,驾驶座受到剧烈冲击。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程京泽失去重心,身子猛然往前方倾斜,挡风玻璃碎片的刺入,不知扎入了哪里,程京泽眼前滑过几滴红艳,随即一阵耳鸣,不知是不是错觉,头倒下时似有余温的东西托住了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对死亡的恐惧与迷惘再一次浮生而起,类似的感觉只在两年多前的“前世”经历过,他又在思考着死前的同一个问题。   还要遇见他吗?   是不幸还是幸运?   终究是黄粱梦一场,或许醒来时,他还是躺在重症病床上的骨癌晚期的患者,重生许是梦境,他只是对暴富与纪淮持有执念罢了。   味蕾充斥着血腥与灰烬的味道,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有什么人在呼喊他,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回鸣着,像是深谷,他听见有人声嘶力竭唤他阿泽。   阿泽,到底是他还是谁?   他开始怨恨自己,前世今生都没有好好孝敬父母,没有回去看看他的故乡,一心扑在事业与一地鸡毛痴心妄想的爱情上面,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听见CT照在身上,手术刀在他肉体上划拉开,呼吸机“嗡嗡”地在身旁运作,种种声音太过熟悉,就像恶梦中的歌谣,到底是在失声低泣,就像摸不清的雾。   医生为他哭?   还是纪淮会为他哭? 第48章 肖峻拿刀想杀白宁   P市居北,轮值的护士没把窗户关上,冷风窜入被窝在向人们道一声早安。   落叶知秋,银杏洒了遍地都是,被簌簌寒风卷成旋涡,左右都是穿着病号服的人,尚有几个清洁工,扫了一处风又吹散一处,就像人生拾不稳的幸运,总会被突如其来的风打乱。   肇事司机已经锁定,事因可能是疲劳驾驶,连续开了三天三夜想尽快把货物运到A市,满堂儿女都在家啃老,孙子已有三岁,平时就把孙子丢给他五十九岁的妻子。   五十三岁的他为了二十块加急费拼命运货,车祸时当场吓失禁了,他想的是他孙子说要当警察,这起车祸将会影响到政审,他孙子的一生被他给毁了。   从驾驶室爬下来,跪在地上听见旁人议论纷纷,一辆车就要几千万,一看车上两人鲜血淋漓昏迷不醒,他悬着的一颗心陡然碎成渣。   没等警察与医生到达现场,他神色平静地走到就近的大厦,借口要修水管,乘坐电梯到八十九楼顶层坠楼身亡。   家中三儿两女利用网络作挡箭牌,未明真相的情况下伺机诋毁厦美集团与程氏集团,道是仗财欺人,利用舆论逼迫两司赔款八千万损失。   而当时两司总裁纷纷躺倒医院,事故发生地摄像头损毁,只能调取目击者笔录证据,单是如此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以事故发生地车辆碰撞情况分析,并非货车方一人之责,调取行车记录仪发现纪淮也有小部分的责任,变道时未开转向灯。   据医方的检查报告显示,纪淮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以及创伤性应激障碍,主要症状不明,偶尔会出现耳鸣,独自开车时会出现幻觉或头部神经刺痛导致神志不清。   警方通过纪淮的助理姚瞿口诉得知,这个病是纪淮一觉醒来得的病,并且毫无预兆,多发于凌晨,经常性失眠,有段时间出现过精神分裂。   另一边,纪淮依旧昏迷不醒,这对接下来的调查产生了巨大的困难。   将近一个月,时间并没有将这则火爆虚假的新闻冲淡,已经闹到全网人尽皆知的程度,公司没有主心骨,公关团队不敢肆意做主,不少合伙人借势撤资,警方未调明真相不可随意出来立场,网民持续加压,外头快闹翻天时迎来了秋末,窜入床的凉风把纪淮吹醒了。   纪淮双手都打着石膏,费力撑起身子去按响呼叫铃,医生护士和警察一分钟就赶到现场。   医生拿着手电筒照着他的眼睛,用听诊器检测他的心率,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淮:“手,脚,头,身子。”   “正常。”医生点头,把诊断书写下递给警察,“你们可以开始问了,不过不要耽搁太久,刚醒来没什么体力,下不了床,话也说不上几句,切记不要刺激病人。”   “等等。”纪淮扶着床边的栏杆直接走下床,声音低哑着问:“他呢?”   “……”医生眼睛都要瞪出来,“你别乱动!”   纪淮站原地不动了,眉眼有几分颓靡之势,薄唇泛白,唇上裂开的皮透出红丝的血块,喉结滚动,喉间干涩,皱着眉又问:“他在哪?”   医生把他推着坐回病床上,“你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他醒了没?”纪淮拽住医生的手不让他走,冷冽的眸光透着几分乞求。   医生轻拍他的手,“放心吧,在你醒来半个小时前,他就醒过了。”   纪淮松了口气,神情平静与警察说完事故情况。   记下他的笔录,只留下张曜没走。   纪淮正想走出去看看,被挡住去路,皱起眉语气不善地问:“张警官还有事吗?”   此时与两年前的张曜神韵不太相同,多了几分稳重的气魄,许是经历的案子多了,眉头锁得更深,“你和白宁认识吗?”   纪淮倒了杯温水润喉,“不算认识。”   “然后呢?”   纪淮看向他,“我能查到的,你应该也能查到,我没跟他合作过,张警官问这个做什么,与此次案件无关吧?”   张曜顿了几秒,抿唇语气沉重道:“肖峻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纪淮愣了愣,走到病床的柜子旁寻找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肖煜,张曜止住了他的动作,道:“就在上个月。”   ……   “哥哥,今天吃草莓蛋糕呦。”   男人开门而入,看到的是一地狼藉,却已是习以为常,他把蛋糕拎到沙发上,走到房间没找到人影,又在浴室书房找了一通,眸色一黯。   “哥哥,出来吧,我不喜欢玩这种游戏。”   依旧没有动静。   衣柜里捏着水果刀的人瑟瑟发抖,他不怕白宁,可他怕自己会杀人,会控制不住杀了白宁。   整整一个月。   与外界失去联系,每天只在这两室一厅生存,白宁开心了会喂他吃饭,不开心了就会狠狠地凌辱他。   将他绑起来,弄到他服气为止,要听到他的求饶,听到他的服软,否则就变本加厉让他痛,让他欲仙欲死生不如死,直到他被弄晕过去才罢休。   他盯着衣柜那道细微的缝隙,乞求上天让那道黑影不要转过身,否则他说不定真的会杀人!   黑影在寸步寸步地逼近,熟悉的压迫感掐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有人披着单纯的羊皮蒙骗他动情,把心剖出来任人宰割,走之前连他家人的钱还要卷走。   两年间,他赚足了三个亿,还给了他哥。   可这颗心却再也填不满,一地碎片又如何能填满?那不是未有人踏过的一片蛮荒,而是曾长满鲜花野草之地,灌溉了无数热情与爱意。   结果被人泼了硫酸。   “原来在这,哥哥。一点不好玩。”   白宁笑了笑,想把他抱出来,却看见肖峻手中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手上剧烈的颤抖诉说着无尽的恨意。   就算怕,也要他死?   “你舍得吗?”他问。   肖峻把刀递给他,语气是强撑出来的平静:“我不舍得。”   “乖。”白宁接过刀,朝他甜甜的一笑:“出来吧,今天吃草莓蛋糕。”   “抱我。”肖峻说。   白宁愣了一下,随即意识他的算盘,倒是没反驳,依言把他抱了起来。   肖峻一跟他接触,浑身都肌肉皮骨像是僵住了,呼吸不太稳,几乎费尽了所有力气,将白宁手中的刀刃抢过。   他力气没有白宁大,捉不住刀柄,直接握住刀刃,掌心被刀刃刺深入骨,鲜血直流滴到地上,白宁瞬间松了手让他拿刀,却没有把肖峻甩下来,做好被扎一刀的准备,可肖峻接过刀却没有扎他,反倒给自己的胸口来了一刀。   “你不死,就让我死吧。”肖峻眼神狠戾地望着他,身体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往下扎。   白宁抓住他的手没让他再扎进去,好在秋末天凉穿得多,扎得不算太深,肖峻也没有自虐的想法,只是想试探一番,他声音沉闷道:“我要去医院。”   “这就是目的?”白宁随手把刀丢到远处,冷笑,那眼神里是肖峻从未见过的寒冷,如履薄冰,不由得一阵发麻。   “哥哥,你也太单纯了,既然把你关在这里,你觉得还有可能让你出去么?”   肖峻紧了紧拳头,血一滴一滴溅在地上,手上和胸口的刺痛灼得他理智全无,他从白宁身上挣脱下来,在桌上抓了个玻璃杯子就往对方身上砸。   白宁没有躲,玻璃杯砸在胸膛一阵闷响,光是听声音就知道砸得不轻,肖峻方才的力气是冲着要他死砸的,摔在地上崩出来的碎片擦到他的指节,一道细小的血痕。   白宁拿纸把肖峻手上的血擦掉,动作轻微细腻,声音温柔得像是拯救他的天使:“哥哥,你撒完气了吗?”   肖峻心中闪过一丝自责。再怎么样他也不该砸人的,白宁不是人,但他不能不是。   可下一秒又被惹恼,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付出一腔滚烫的真心去爱一个人,被绝情得撕成碎片也好,再痛他也吞得下自己爱过的恶果。   现在呢?他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他的生活被二次打破,狠狠地从平静的假象中跌下来。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白宁。罪魁祸首。   他沉默地看着白宁给他上消毒水,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解开他的衣服,给他上药,缠了绷带,语气十分可惜地说:“算了,今晚哥哥好好睡一觉,就不做了,吃蛋糕吧。”   白宁切了块蛋糕到他面前,把草莓取了出来,“都说草莓尖是甜的,给哥哥吃。”   肖峻神情麻木地张开嘴巴,咬了一口。   而后将白宁手里的蛋糕一挥,全数洒在白宁的身上,“你自己吃吧。”   白宁眸光一沉,扳过他的脸又扯出个笑,“难道不喜欢吃蛋糕了?可是哥哥不是最喜欢吗?是假的吗?”   “还说过最喜欢我,也是假的?骗我的?就因为之前的那些事,也不相信我了?”   “哥哥不是说,永远相信我吗?”   说到最后,白宁的笑意也冷下去,他没得到肖峻的回答。   肖峻紧闭上眼睛,不去听他说的那些话,只感到一阵心酸。   “看来刚刚承诺哥哥的,不能实现了。”白宁解了领带,把蛋糕涂在肖峻的嘴巴上,吻了下去。   第49—50章 白宁入狱,阿泽回家(二章合一)   相比纪淮的伤势,程京泽反倒没什么大碍。   本该受到致命性冲击钝伤的额头安然无恙,前车头被货车的撞击挤压,导致救援时左脚被卡在副驾驶的位置,寸步难移。   好在救援时间及时,如若再晚上几分钟,程京泽的脚不仅要废掉,人也会连同车子一块爆炸身亡。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那一个月里,他一度以为自己又要死了,每天听着呼吸机在身旁运作,没听到那耳熟的天界公务员的声音。   醒来时还有几分茫然,他的病房就在纪淮隔壁,强撑着身子坐轮椅过去看了一眼,听医生说是留了条性命,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松下来。   他也是从张曜口中得知肖峻失踪的事,第一喃凮时间联系肖煜询问内情,刚松懈的心再一次悬空。   程京泽思索着,心中有一个怀疑目标,但却不太敢肯定。   他的病还算可观,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昏迷一个月才醒主要是因为神经性的损伤,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已经好了不少,与主治医师简单沟通了出院事宜,坐着轮椅出院。   等他回到程氏集团,发现公司上上下下已经乱成一锅粥,这才知晓了这一个月以来网络发生的一切。   第一时间与组织公关组交流了处理方案,向肇事司机的三儿两女发送律师函,之后与公安那边交涉事故发生的一切,需要警方出面澄清谣言才算有力。   一切有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另一头张曜成立搜寻组搜寻肖峻的身影,在A市进行重点排查。   张耀目前将白宁视为嫌疑人,可却受到了上头的阻止,一是没有证据,二是白宁如今身份不太简单,他早已经取消注册了本国国籍,注册了H国国籍,何况他近两年来在H国运转的GDP高到超乎政府的想象力,想要逮捕外籍高阶人员,需要完整的证据链。   问题就出在白宁太过于滴水不漏,派出所前后传唤了他三次,每一次都直接让他们找律师谈话,问任何问题都闭口不答,油盐不吃。   行踪正常的诡异,每天除了必要的出门觅食,就是呆在家里一日不出,偶尔身上还会多出不少伤口,但没人能问出缘由。   程京泽一边处理着公司的事项,一边联系张曜询问搜寻进度,一个星期下来均是无果,张曜这才向他暴露本案可能与白宁有关。   程京泽下了轮椅,直奔A市。   ……   “喝粥吧。”   白宁舀着碗里的粥,沿着旁边吹了一口,递到肖峻面前,见他将唇抿得没有一丝血色,问:“不喜欢?”   肖峻别过头,根本不想理他。   “怎么?”白宁轻笑了两声,将碗放在桌子上,声音陡然变得冷淡:“别闹。”   肖峻肩膀一抖,咬着牙没让眼泪落下来。   “三天不吃饭,哥哥,你是想饿死吗?”白宁掰过他的脸,指腹在他的眉眼间摩挲着,“你就算恨我也不能糟蹋自己呀。”   肖峻没穿衣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从前盈满光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呆呆看着远方,脸颊颧骨都吐了出来,薄唇阖动,声调低哑更像是无奈:“……我没胃口。”   “怎么才能有胃口呢?”白宁替他把头发撩规整,吻他的眉心,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厉的话,问他:“哥哥还想再来一次吗?”   肖峻肩膀一抖,藏在被单里的手紧紧攥着,闭上眼,唤他:“白宁。”   “你之前叫的是老公。”白宁纠正他,语气有些僵硬。   “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怎么样才算放过?”白宁笑了,替他揩去眼角的泪,“哥哥现在不是过得很幸福吗?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你难道不信么?”   “你想要多少钱?”肖峻睁眼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喉结,“三个亿?我给你。”   白宁脸色一变,冷声道:“我不要钱。”   “那我问你。”肖峻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边的杯子抿了口水,语气平静地问:“阿泽之前被人绑在郊外,割伤了手,那件事有没有你的份?”   白宁楞了楞,蹙起眉头:“哥哥就是这么看我的?”   “你要我怎么看你。”肖峻把杯子放下,布满淤青的手藏回被单,“是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   “后悔认识我?”白宁的笑忽然变得狰狞恐怖,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我不后悔啊。”   “哥…你知道的吧,我爱你。”   “你一直都知道的,你只是因为之前的事对我有误会,不就是三个亿吗?我早就还回去了。”   肖峻很少有讽刺人的笑,可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你好自为之吧。”   假如白宁认识他的时候就告诉,需要三个亿,那肖峻就算是四处借钱也会给他筹来,哪怕到最后身负重債,可为什么从一开始接触他便是谎言?   假如没有谎言,假如……   肖峻没有再想下去,他只觉得心酸,只觉得倒霉。   白宁眸光一洌,掐住他的下颚,毫不留情把粥倒进了他的嘴里。   “咽下去。”   肖峻被呛到,胸腔一阵疼痛,白宁盯着他,“不咽下去,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这碗粥,保证一滴不漏喂到哥哥肚子里。”   肖峻头皮一阵发麻,忍着泪意把粥咽了下去,含不住的从嘴角溢出,滴到脖颈处,白宁细心地帮他舔干净,“下次要听话。”   肖峻抽了他一巴掌。   白宁没让他落下第二掌,接住他的手腕,“别打了,手疼。”   “叮——”是门铃的声音。   肖峻眸光一亮,猜测是警察查过来了,顿时站了起来,想出去开门。   白宁把他抱回床上,“哥哥要这样出去见人么?”   肖峻看向自己,全身布满了淤红,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穿,一开口低哑的嗓音实在狼狈。   可他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的问题,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噩梦般的监狱,他还有事业,还有未来,将来会有更好的爱情,他的理想还没实现,不该栽在白宁一个人的手里。   “老实呆着。”白宁揉他的碎发,替他盖好被子,“回来有奖励。”   他走出去把门反锁,大门的门铃又响了一次。   白宁透过监控看着门外的人,松了口气。   警方暂时没有权力查到他头上。   是程京泽。   他走过去开了门,“有什么事么?”   程京泽穿了身浅卡其色的风衣,开门时扑面而来一股石楠花的味道,这里面的人明显纵欲过度,青天白日还弥漫着。   程京泽直视他的眼睛,余光在屋子里逡巡着,心中有丝异样,开口见山地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肖峻?”   “怎么都来问我?”白宁笑得讽刺,深邃透不进光的眼神透着丝丝寒意,“我们分手都有两年多了,分明是他不要我,却都反过来问我?”   “是吗。”程京泽眸光一黯,“我有些公事要和你谈,不请我进去坐坐?”   “…”白宁挡住门,语气不善:“不好意思,我对国内的小公司没什么合作的兴趣,有什么公事直接联系我助理,你应该知道,今天是周末。”   程京泽吃了一记闭门羹,却不气馁,越是这样越说明里面有什么大问题,“那叙旧,不欢迎?”   “今日不便。”白宁勾唇一笑,“我约的人还在里面等着呢,总不能做一半出来和客人喝茶?”   “白总倒是有闲情逸致。”程京泽强扯出道笑,“我若执意要进去呢?”   白宁笑了一下,没再推辞,“开个玩笑,进来吧。”   程京泽打量着客厅,看到地上还有不少玻璃碎片没有收拾,蛋糕化在地上凝成一团,左右都是些男士衣服,窗户紧闭着,那股旖旎的味道在这个幽闭的空间更加浓烈。   白宁坐下倒了杯水,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没时间收拾。”   程京泽瞥见厨房的电饭煲正在往上冒烟,轻笑道:“看来你很忙。”   白宁手揉着额角,若有所指说:“养了只猫,不大听话。”   “有人在敲门,你听到了吗?”程京泽盯着角落的客房,站了起来。   白宁稳坐如山,平静道:“猫都喜欢磨爪,正常不过。”   程京泽迫切想过去打开那扇门,可看见白宁这般镇定自若的神韵,忽然有不敢确定了,“什么猫?”   “狸花猫,长得可爱,却傲得很,不肯听话,不肯吃饭。”   “那是肖峻吧。”程京泽盯着他的眼睛,回过头,朝客房的方向走。   一门之隔,他刚要拧开门,白宁摁住了他的手,“你不太礼貌啊。”   程京泽想拧开,却发现手被摁得动弹不得,刚好是做过手术的左手,根本使不上劲,“看完有问题的话,我会道歉。”   肖峻在房里失声嘶吼着,疯狂敲砸着门,外头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安逸。   眼神交锋着,白宁挑了下眉,松开手让他进门。   “喵~”一只狸花猫扑到了程京泽身上,爪子尖利,直接把他的手划出一道血痕。   程京泽一愣。   不在这?   “阿泽……”   门被砸得“咚咚”响,却得不到一分回应,肖峻渐渐失了力气,瘫软地倚靠在房门。   呆呆地痴坐了半晌,他盯着窗户,眸光涣散有几分失神。   “不好意思。”程京泽跟白宁道了歉,望进他的眼睛里,“看来是误会?”   “随你怎么想。”白宁顽劣一笑。   程京泽胸膛中忽然涌出一阵恶寒,缓了缓,目光左右打量着,道:“楼上呢?”   白宁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楼上都是杂物堆,你确定要去看么?”   程京泽觉得这话有几分蹊跷,“什么意思?”   白宁扑哧一笑,眸光流转,看着他的左手,“断你一条手的筋骨,看来是不够?”   “你!”程京泽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手心急剧沁满冷汗,“你…是什么人?”   “说起来你该感谢我。”白宁逼近他一步,轻拍他的肩,“要不是我出面,你断的可就不是手筋,是命了。”   “你是杏胡村的人?!”   程京泽陡然想起了什么。   白——白成。   杏胡村一案中主谋。   白——白辉。   杏胡村一案中主事,家中有一妻一女已死。   白——白宁。   HUO集团首席CEO私生子,被弃于杏胡村,养于白成膝下。   两年前,也正是二零二五年,HUO集团投股失败直接破产,首席CEO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便是白宁的崛起,这中间的漏洞,三个亿正好填满了HUO集团的亏损,能让人成功接手这个烂摊子。   所以白宁拿着欺骗肖峻得来的钱,去维系了自己的人脉,背地里还与杏胡村那群不法分子勾结!   程京泽喉结滚动,指尖都在颤抖,假如…假如肖峻现在就被禁锢在这里,那么白宁就真的是个畜牲!   “你疯了!”   白宁冷笑着,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把他身上的猫抓下来随手一丢,随口道:“我早就疯了。”   程京泽站的地方在客厅左侧,背后正对着落地窗,白宁站在他面前,漫不经心的眸光慢慢聚焦,最后涣散成灰,眼球激起红血丝。   程京泽看着他从游刃有余的对峙变得疯魔,突然打开门冲了出去。   只听到“呯”的一声。   程京泽跟着他下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莫名地跟着心中发紧,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捏得喘不过气来。   等他们狂奔到楼下,青年身上包着被单,脚大抵是瘸了,浑身发着抖,一步一步,像是在地上爬。   程京泽几乎认不出那团扭曲的缩影。   变瘦了。变颓了。   他和白宁同步冲了过去,肖峻欣喜的眼神变成恐惧,盈着微光的眸子慢慢盛满泪,只朝程京泽伸出了手。   “阿泽……”   程京泽脚步一顿,近乎一切力气将白宁推搡开,来来往往不少人,都在盯着这场戏剧。   白宁倒在地上,看见肖峻露出道笑。   这一个月他都没有笑过。   笑起来多好看。虎牙都露了出来。   眉眼弯弯,却不是在瞧着他。   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程京泽把风衣脱下来给他披上,揽着他的肩给予他温度,颤着声低低喃呢告诉他:“没事了…没事了…”   警笛在不远处响起,张曜给白宁戴上手铐,押上车,围观的人也被驱散。   程京泽的脚还没有完全好,张曜代劳把肖峻从地上抱到警车上,一路无言。   直到医院,医生给他检查出除了低血糖没什么大碍,程京泽才算放心。   “没事了。”他重复着低喃。   肖峻拽着他和张曜的手不松,鼻子一酸,哭不出来,只是满腹的委屈。   “今天先不要问了,明天吧。”程京泽对张曜道。   张曜点了头,垂在身侧的拳手紧了紧,呼吸不大畅快,转身走了。   “要躺一会吗?”程京泽帮他把枕头放好。   肖峻摇头,声音喑哑说:“…睡不着,我在他那里除了睡觉,就是……”   “那不睡了。”程京泽几乎想把那头畜牲剁成肉酱,强扯出平静的语气,“喝杯水?”   “好。”肖峻接过水,酌了一口。   程京泽见肖煜和他父母来了,走到医院走廊给他们说话的地方。   夜里,像肖峻之前照顾他那样,熬了粥给他送过来,之后马不停蹄赶回公司忙公事。   日子依旧这么一天天过下去,除了警方,没人去问肖峻发生过什么,白宁找了全国最好的律师,五年有期徒刑被压成一年有期徒刑,不知是不是白宁的良心发现,他名下几百亿的资产全部转让到了肖峻的账户。   另一边,为了促进两司友好往来,程京泽和纪淮这婚暂时还离不得,前几日更有新闻传出夫夫分居,程京泽无可奈何地搬到纪淮家去住。   刚好,程氏集团名下的子公司也拓展到了A市,往后五年想在A市立足,都得看厦美集团那边的脸色。   程京泽搬过来纪淮家大约有七天,不过从没在他那过过夜,要么到银狐酒吧和简裴叙叙旧,要么找萧乐乐和董飞出来看电影,追星,夜生活别提多滋润了。   第八天,他从公司忙完,回了趟老家。   四个小时的高铁,从窗边闪过的都是故乡的花。   他太久没回来了。   加上前世的话,十…十八年?   程京泽的父亲在校任数学老师,如今已退休在家养老,母亲是个全职太太,两人心脏都不大好,只有程京泽这么一个独子,从小到大都是捧在手心里哄着的,唯一闹大的那次,也就是他出柜的那天了。   到家的时候,他看见家里养的鸡少了两只,应该是过年的时候剁了。   村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大多人都不记得他了,不过陌生的身影,免不了被多打量两眼。   “老伯。”程京泽一笑,帮着湖边捞渔网的白胡子老爷爷捡起掉地上的鱼钩。   老爷爷脸上的皱眉像是一道道年轮印,程京泽见他一次多一道。他蹙起眉,眯起眼,端详了大半天,“你是…老程家的那浑小子?!”   “程京泽!”   “啊,阿泽!都长这么高了呀!”老爷爷笑得合不拢嘴,踮着脚拍他的肩膀,藏在眼窝里的目光幽深,用方言笑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呀,可还记得?”   过了太久,程京泽都快忘记家乡方言的味道,如今要开口才忘了语,只好用蹩脚的方言掺点普通话,“当然记得老伯。”   “现在在哪发财呢?穿得这么体面,发大财啦?”   “在P市,现在在A市…”程京泽随口说完工作的事,才旁敲侧击地问他:“我妈…他们怎么样?”   “你妈?”老爷爷表情一滞,“你多久没回来了?”   “……”程京泽不敢说。   老爷爷瞪着他,语气却是柔和:“你妈两年前就病情恶化了,今年才走的。”   “啊!?”程京泽一愣,忽然失声说不出话来,哽在原地。   “快回去吧。”老爷爷道。   ……   程京泽回到家里,看到他爸戴着老花眼镜坐在电视机前,老家的信号不太好,除了年轻人回来接WIFI网线,一般的老年人都是看电线接过的频道,没有时下最新的剧集,永远重复播放着那些剧集。   电视像是坏掉了,没有声音播放着《西游记》。   他爸拿起遥控器,切到了《包青天断案》,看了两三分钟,又切到了最老版本的《活佛济公》。   就这样来来回回切了好几遍,茶都凉了,挂在墙上的钟表敲响了时钟。   下午五点,该喂鸡粮了。   他爸回过头,愣了一下,有些驼背,个子不如程京泽,仰起头,问他:“小伙,你找谁?”   程京泽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前世那些没回家的日子里,他的父亲没能与他母亲相依相偎,而是守在破旧无声的电视机旁边,十年如一日看着一样的剧集,独自吃饭,独自生活,父子俩都在怄气,谁也不联系谁。   直到程京泽去世,都没能知道这一切。   他喉结滚动,眸中装满了泪,哽咽道:“我找…找程临。”   “程临?是我啊。”他抬了抬老花眼镜,笑了,“你长得可真俊,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没等程京泽说话,程临就把他拉到椅子上坐,“小伙,你城里来的吧?”   程京泽憋着泪,说不出话。   程临柱着拐杖到床边,把诺基亚拿出来递给他,“这个,你帮我看看能不能修,我想给我儿子打个电话,但是现在打不通啊。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村里人借了手机也打不通,打过去对面就回什么…空号。”   程京泽看着联系人里的电话,尾号输错了一个码。   原来前世,他爸不是不想找他…只是打不通电话。   程临见他没有动作,也不再为难他,把手机收回来,“小伙,你有什么事?”   程京泽又把手机拿回来,把电话的尾数改对了,递给他,之后狂奔了出去,眼泪控制不住落了下来。他实在…无颜面对。   “怎么跑了?”程临抬了抬眼镜,摁住绿键又拨过去,这下对面没有人说空号,铃声响了一会儿,被接了起来。   程临清了清嗓子,平静的声调却有几分颤抖,“阿泽啊。”   “嗯。”程京泽蹲在地上捂着嘴,“对不起…爸。”   第51-52章 白月光与白月光与白月光与白月光(二章合一)   程临一怔,站了起来,“怎么了?”   程京泽久久没有说话,沉默着哽咽。   程临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大事,心中一紧,“要是太累了,就回来。”   “我…回来了,爸…”程京泽手杵着墙站了起来,用袖子把泪水擦净,调整呼吸,声音低哑又重复了一遍:“我回来了。”   “啥?在哪?!”程临忙不迭趿着人字拖往外跑,却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只看到方才那个小伙,愣了愣,努力想挺直腰杆正视他,最终只是仰起头,“你还在呀?”   程京泽搭在耳边的手机慢慢垂落下来,喉结滚动,走过去抱住他,“爸……是我。”   程临肩膀一僵,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拥,“你…你怎么……”   “当年是我不好。”程京泽有些哽咽,双手都在发抖,“妈真的走了?”   程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父子两坐在门前,看公鸡追逐打闹,互问近况。   听说程京泽开了家公司,程临的眉头翘上去就没再下来过,“没白养你,有出息了。”   报喜不报忧,程京泽把近些年的生意都吹嘘一遍给程临听,只字不谈私生活。   他心里有个底,程临既然接受不了同性恋,那他也不会和女人结婚,不会让女人生孩子给他传宗接代,这是种可耻的行为。   程临也注意到他在回避的事情,倒是主动挑起了话头,“我儿子现在这么成功,就没有喜欢的?”   程京泽苦笑了一下,“没有。”   “我不信。”   “嘿,你个老顽童,说没有你还不信了。”   程临笑说:“赶紧找个对象结婚,都不小了,以后也有个伴。”   程京泽咳了一声,“不说这个。”   程临瞪他一眼,“男的也行,女的也罢,总不能等你七老八十,还独守空房吧?”   “男的也行?”程京泽眉梢一挑,“哟,你不怕断子绝孙了?”   “呸。”程临打他胳膊,“到时候事业稳定,就去领养个小孩,不然等你老了,谁给你送终?”   程京泽没说话。   “我看李医生的儿子就不错。”程临盯着程京泽的头,“就是矮了你一截,长得也挺俊。”   “太矮我不要。”   “人不矮。”   程京泽随口说:“我要比我高的。”   程临皱起眉,咬了咬牙,“你是下面的?”   ……   在老家没能呆多久,程京泽的公司还很忙,他怂恿自己的老爹跟他搬到A市去住,谁知道老人家顽固得很,根本不答应,说什么要守着那一方水土,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临行前给程京泽塞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吃的喝的穿的,总之就差把家里的铁砂锅给他带上了。   程京泽想说可以直接快递,但话到嘴边看着他爸收拾忙碌的样子,最终没了却这份沉重的父爱,带着两个双肩包,三个行李箱走到了高铁站。   他包的是商务舱,一路上,买了隔壁票的记者用摄影头闪了他三次,还问了他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程总,您这是回家吗?”   “废话。”   “程总,刚刚那位是你爸吗?”   “废话。”   “程总,纪总会接你吗?”   “废……”   程京泽瞪了他一眼,“鱼节娱乐社?记住了。我现在要休息,你再问一句,我保证你的娱乐新闻永远上不了电视。”   狗仔肩膀一抖,瞬间噤声,收了摄像头。   程京泽正想给纪淮发短信,一拿出手机发现关机了,这几天在老家都没什么信号,他也没怎么看手机,找乘务员借了条充电线,一开机差点吓死。   九十八个未接电话。   纪淮的。   他回拨过去,对面却不接了。   只好发了条短信:这几天在老家,信号不好。   隔了十分钟没收到回复,他又发过去一条:我在高铁上,三个小时后来接我,有狗仔。   发完他熄了屏,躺下睡了过去。   直到下车,他都没收到回复的短信,对面显示未读。   他一个人拉着三个行李箱,背着两个双肩包走了出来,就剩半条命了。   这份父爱有点沉重。   鱼节娱乐社的作者依旧在他身后跟着,虽然不敢明目张胆掏出摄像头,但也能看出那点八卦的心思。   程京泽低下头想找辆货拉拉,眼前的黑影越来越大,直到他半黑的手机屏幕映着一道影子,才抬起头。   一愣,“你怎么来了?”   “走吧。”男人把他肩上两个包挎在行李箱上,一手一个箱子往前走。   程京泽还没反应过来,忙不迭拉着剩余的行李箱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   他看了眼手机,短信依旧显示未读。   鱼节娱乐社的狗仔在后面疯狂闪烁摄影头,热门CP又有粮吃了。   上了车,程京泽累得吁出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纪淮启动车子,额头的伤口还贴着药,“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程京泽余光悄无声息瞥他的伤势,看上去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脸色有些差劲。   “猜的。”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那你还真厉害,精确到下车时间了嗷。”   等回到家,他也懒得把东西收拾出来,只身进浴室洗澡,把这一身汗味冲去。   洗到一半,抹沐浴露的时候,程京泽想着顺便自渎一下,解决生理需求,浴室门忽然被拧开。   “什么鬼?”程京泽握着自己的东西,一脸懵然。   纪淮把衣服给他拿进来,“你的…”   抬眸,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   “……”   程京泽一看他下面鼓起来,咳了一声,“要不,一块?”   纪淮垂下眸子,把衣服放下就走了。   “嘁,谁稀罕。”程京泽无心再撸,麻溜洗了澡滚回客厅,拿起笔记本忙公事。   夜里,他刚敲下回车键完成一个文档,动了动脖子,门铃就响了。   纪淮不在家,他也没多想便过去开了门。   “Surprise!”   青年突然变出一堆细闪,往他头上撒,“生日…诶?”   程京泽脸色一冷,“他不在家。”   “哦。”青年往里看了看,又看回程京泽身上,蹙起眉头:“那你是……”   “炮友。”程京泽走回客厅,语气冰得令人胆寒。   青年却毫无知觉,带着蛋糕笑意阑珊地跟在他后头,个子比程京泽矮了些许,五官却有几分相似,“你好啊,我姓路,叫路靖…”   “路靖泽。”程京泽微微一笑,倒了杯温水给他,“坐吧,他晚点就会回来。”   路靖泽自然而然到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掏出游戏机,随口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程,京泽。”   “名字和我好像啊。”路靖泽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凑近了些,“你应该比我小吧?我二十四岁。”   “嗯。”程京泽打开笔记本,不是很想理他。   路靖泽仍在自言自语,盯着他的脸,“你眼睛也好漂亮,我鼻子有点像你诶。”   “……”   路靖泽把他下巴抬起来,凑近了看,“不过你长得更好看点,怪不得老纪喜欢。”   程京泽拍掉他的手,不知道怎么跟这个直男解释,纪淮把自己当成他的替身,他甚至有些抬不起来头。“别碰我。”   路靖泽愣了一瞬,收回手挠了挠头,笑说:“抱歉啊,我喜欢看美人,像你这样的,要是个女的多好。”   “……”   路靖泽坐到他旁边,看他的电脑,“你在忙什么?怎么打一堆乱码?你是程序员?”   “……”   路靖泽盯着他的侧脸,“你怎么不理我?”   “我在忙。”程京泽“啪”一声把笔记本关上。   “现在不忙了?”   “有什么事吗?”程京泽看向他。   路靖泽把游戏机塞他手里,“大美人,玩一把不?”   “不……”   路靖泽已经开了一局,选好了英雄,回过头摇着他的肩膀,“啊啊就一局,玩嘛,不然好无聊。”   “……”   程京泽最终还是拗不过,陪他玩了。   这是并肩作战的闯关游戏,一局下来,程京泽对他的游戏水平在心里翻了八百次白眼,抑制住想剁死游戏菜鸡的想法,把人带飞了。   路靖泽尝到甜头,抱住程京泽不准让他跑,“你是我爹,带我飞吧,爸爸!”   程京泽:“……”   面无表情又闯了几十关,路靖泽在游戏里的基友像个憨憨一样躺在程京泽身后,出事就跑,程京泽捡到丹药宝器就递给他,以一己之力单挑队友和敌方三十个英雄。   “卧槽!?这踏马也行?”路靖泽热泪盈眶,掏出手机,“爸爸,加个微信,你是我见过第二个这么会玩的。”   “不用……”程京泽话还没说完,路靖泽已经掏出他的手机,递到他面前,面部解锁了手机,添加上联系方式。   回眸一看,路靖泽把蛋糕拆了,“爸爸,吃蛋糕!”   程京泽看他把手指捅进蛋糕里,挖出来一块含在嘴里,扯了扯嘴角,“这不是给纪淮的?”   “他今晚不回来。”路靖泽给他切蛋糕,“喏,你有洁癖不?这边的我没碰到,给你吃。”   “我不想…”程京泽刚张嘴,就被喂了一勺蛋糕,“……”   “甜不甜?”路靖泽扬了扬眉,自信满满。   “嗯,还行。”   “我做的。”路靖泽拿纸巾把手上的蛋糕擦干净,掏出手机给他看,笑嘻嘻地安利:“这个东一街的蛋糕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倒闭的,就是他老板教我的,做的东西超级好吃,不过现在那个老板已经是明星了,那个肖峻认识不?”   “肖峻?认识你?”程京泽盯着他图片上的蛋糕店一阵懵,敢情兜来兜去他身边都是这么些人?世界还真是小。   “对啊,别不信。”路靖泽切了下一张图片,语气满是炫耀的滋味:“看,这是我和大明星的合照,他还说有单身的女明星就介绍给我认识。”   程京泽忽然对他起了兴致,不再板着张脸,坐直了问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应该是两年前了吧?有一回王小绿演唱会,我纪淮,还有一个朋友过去看了,当时肖峻和他男朋友就坐隔壁,两人可恩爱了,他男朋友长得超级帅。不过我没合照,这事你可不能跟外面的人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分手没有。”   路靖泽划拉着手机,点进肖峻的朋友圈,“以前他一天至少发九张男朋友的照片,现在朋友圈啥也没有,就一只狸花猫,看着还挺凶。”   程京泽看着他手机里狸花猫的照片,道:“他们分手了。”   “还真分了?挺可惜。”   “不可惜。”程京泽也给他切了块蛋糕,“吃吧。”   路靖泽接过,“谢谢爸爸!”   “啧。”程京泽瞪他一眼。   “那叫你什么?名字有点像,叫起来好奇怪啊。”路靖泽舀了口蛋糕吃,“要不叫你阿泽?”   程京泽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京泽就好了。”   “那今晚我在这睡吧?”路靖泽试探地看着他的神色,“反正老纪不回来,你跟我睡一晚,没问题吧?我没开车过来,回去估计没计程车了。”   “……”这话怎么渣里渣气的。   “行不行啊京泽…带我玩游戏嘛。”路靖泽摇着他的手腕,闷哼几声。   程京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闭嘴。”   “爸爸!”   “滚。”   “爸爸!”   程京泽咬着牙,“滚去洗澡。”   “谢谢爸爸!”路靖泽拍拍屁股冲进浴室,一路哼唧着小曲。   这到底是不是直男?怎么比GAY还会撒娇?   程京泽忽然觉得自己很有一的潜质,他刚刚居然觉得很可爱,这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说十有九GAY情伤是爱过直男。   这种撩不自知的举动,也太犯规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路靖泽下身围了条浴巾,发梢还滴着水,正往外走。   程京泽拿了吹风机给他,结果地上一滑,直接给他来了个跪拜大礼。   “哈哈哈哈爸爸,别这样!”路靖泽捂着肚子笑话他,结果自己也踩空了一步,和他来了个兄弟结拜。   “呵呵。”程京泽手杵着地面就要站起来,路靖泽也想站起来,结果两人额头撞到一块去,路靖泽失去重心,整个人趴到他身上。   “叮”一声,门外不知谁解开了指纹锁,走了进来。   “卧槽!”路靖泽伏在他胸膛上,“爸爸,近距离看你,好像更好看了,诶…”   他感到地上一团黑影越来越大,忽然肩膀一疼,整个人直接被单手拎了起来,“谁啊我靠?!”   扭过头,一愣,“苏玉?你怎么来了?”   苏玉脸色铁青,跟在他身后的纪淮也不遑多让,把程京泽从地上捞了起来,冷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你不是说不回来,不用办party了?”路靖泽瞪了纪淮一眼,拍开苏玉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咳了一声,“我刚想着…今晚和京泽一块睡这来着。”   苏玉:“!”   纪淮皱起眉,瞥了程京泽一眼,又看向路靖泽:“你说什么?”   “睡觉啊。”路靖泽揽着程京泽的肩膀,“你看,我俩长得像不像?”   程京泽看着纪淮脸上的愤意,不禁失笑,“澡都洗了,今晚我们玩个通宵?”   路靖泽眼前一亮,“好啊,最喜欢和爸爸一起玩了!”   苏玉把他揪了回来,“你又在胡说什么。”   “开个玩笑嘛,你还不认识他吧?”路靖泽咳了一声,冲苏玉介绍说:“程京泽,一个长得和我像,名字和我像,游戏还很会玩的男人。要是他是个女的多好,我绝对娶!”   纪淮和苏玉眸光不善盯着程京泽。   一股陈年老醋在空气中迅速弥漫。   程京泽耸耸肩,挑眉一笑。   “你跟我过来。”纪淮走回卧室。   “别啊,京泽要和我睡。”路靖泽抓住程京泽的手,“陪我打游戏。”   苏玉把他俩的手掰开,拽着路靖泽的手,往客房里带。   纪淮回过头发现程京泽没有跟着他走,一把抱起来,把人塞进主卧。   程京泽笑了,手攀上他脖子觉得有点意思,语气玩味道:“干什么?吃醋了?”   “对。”纪淮道。   程京泽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但得到这个答案有点爽又很不屑。   这冷面总裁居然吃醋,就因为自己和他的白月光倒一块?   进了主卧,程京泽直接被摔到床上,看着纪淮解领带。   “搞什么?我不太想做。”   纪淮没应他,兀自脱着西装,把外套挂好,修长白皙的手指解着衬衫的纽扣,逐步朝他逼近,问他:“你和他玩什么?”   哟,醋味还挺浓。   程京泽眼睁睁看纪淮吃醋心里别提有多爽快,即便不是吃他的醋。   眸光闪烁,语气也漫不经心,纯情的话非要说出几分色情的滋味:“游戏啊。”   纪淮额角的青筋一跳,缓步爬上床,一只顶着床头困住程京泽,低沉带着愠色的声调问:“什么游戏?”   “就…游戏。”程京泽眉梢一挑,憋着笑意,“成年人,还能有什么游戏?”   “成年人的游戏?”纪淮的手指放在他唇瓣上,“用手指玩的游戏么?”   “可以这么说。”程京泽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笑说:“但这游戏,玩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要动一动。”   纪淮深吸了口气,“脱掉。”   “我不。”程京泽捂着自己的睡衣,“我不做。家里还有人呢。”   他不做,男人就帮他做。   反正撕碎的衣服又不止一件两件。   搞到半夜的时候,程京泽在想,这家伙又不是吃他的醋,干什么把气往他身上撒。   ……   另一头,路靖泽被苏玉拉入客房。   路靖泽蹙起眉,身上只围了条浴巾,被风吹得凉飕飕的,嗔怒着问他:“干什么?”   苏玉把他压到床上,“干你。”   “?”路靖泽一愣。   “你…唔…”他奋力推着男人的肩膀,吻着吻着,忽然觉得苏玉的吻技不错,他跟女人接吻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原来做被动的一方这么美妙。   慢慢的,苏玉感受到他的妥协,吻时温柔不少,但仍旧占领着主导地位,直到对方呼吸不畅才将其松开。   路靖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好家伙,吻技不错啊苏小弟,这都哪学来的?”   “没学过。”苏玉道。   “没学过?那你是拿我练手?”路靖泽啧了一声,“你过来,我教你。”   苏玉头上缓缓浮起一个大问题。   路靖泽拽着他的胳膊将其拉到唇边,轻轻贴了一下,“先这样,给人一个心理准备。”   苏玉抿着唇忍住笑意,“然后呢?”   路靖泽含住他的下唇,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试探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的唇瓣,“然后这样,舒服吗?”表情就像个久经情场游刃有余的老手。   苏玉:“不舒服。你再试试。”   路靖泽又试了两遍,觉得小腹有什么东西在撞他,往下一看,“卧槽!你!”   “怎么办?”苏玉把他的手摁下去,“不舒服。”   路靖泽跟被烫到似的把手收回来,瞪大了眼,“关我屁事!你他妈是弯的,我是直的!”   “你们直男不就是互相解决吗?”苏玉叹了口气,“我想追个人,但是不会接吻,找你探讨吻技,没想到你吻技这么好,现在怎么办?”   路靖泽心里“咯噔”一声,“你啥时候有喜欢的人?”   “喜欢好多年了。”苏玉回避他的眼神,随口说,“最近,有点忍不住了。”   “啊。弟妹啊。”路靖泽感觉心里忽然空空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应该为他高兴,现在却有些不安,“他长啥样?”   “漂亮。”   “漂亮没用。多大?”   “比我大四岁。”   “那不行,不合适。他也是弯的?”   “不是。”   路靖泽忽然松了口气,眼里也有了笑意,“那没事啊,继续追嘛。”   “正在追着呢。”苏玉把他的手抓回来,“先解决这里。你们直男,应该很有经验吧?”   “什么叫我们直男。”路靖泽一脸无奈,“你们GAY难道就不用右手了?”   “用,但是想的是男人。”苏玉沉着声问他:“你帮帮我,我才知道直男喜欢什么样的力度,追人才用得上。”   “哦……”   番3 白肖cp,不喜勿订,不影响主线剧情   (本书世界背景2023年,剧情至今是2025,不给谁洗白,这是写之前就定好大纲的剧情,本章开篇是07年)   “随便生个垃圾,就想进豪门?天真。”   这是男孩记事起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看到地上一片红,摸到一手湿稠,当时还不知道流血代表什么,软糯的小脚去淌那片红色,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女人招呼他过来,笑时爽朗大方,看不出痛苦的表情,摸着肚子,气若游丝说:“宁宁,这…是弟弟。”   “弟弟?”男孩也去摸她的肚子,鼓着腮帮子问她:“妈咪,我手怎么红了?”   女人看着他的眼睛,眸光不舍,语气平静说:“因为妈咪流血了。”   三岁的男孩没见过血,又问:“为什么会流血?”   “妈咪刚刚…摔倒了。”   男孩费劲拉着她手,道:“那我扶妈咪起来。”   “不用,妈咪已经起不来了。”女人唇瓣干裂出血纹,笑着说:“等宁宁长大,就能扶起妈妈,但要先把爸爸杀死,知道吗?”   “爸爸是什么?”   女人的眸光陡然一黯,冷声道:“那个骂你是垃圾的男人。”   男孩皱着眉,看她半阖着眼,问:“妈咪困了吗?”   “困了。”女人扯出道笑,语气仁慈说道:“一定要记住,杀掉他,不然妈咪会恨你,弟弟也会恨你。”   “恨?”   “就像你讨厌吃榴莲,看到榴莲就恶心。”   男孩一愣,“妈咪不要恨我。”   “好。那要答应妈咪。”女人慈祥温柔地摸他的头发,“长大后杀了他。”   “我答应妈咪。”   “那妈咪…要睡觉了。”   “妈咪和我回家睡吧,这里冷。”   白宁没等到回应,他的妈咪睡得太沉,怎么叫也叫不醒,楼道里太黑,红色滴滴答答地爬下楼梯,风也从窗口吹入。   他的妈咪第一次没跟他说晚安。   后来他妈咪身体变冷了,一阵警笛响起,他被一群人问东问西,只顾着摇头,手上的红色干透了,已经结成块。   他听陌生人给自己解释死亡,沉默了很久,问警察:“怎么杀人?”   ……   二零一二年,伴着入夜昏黄的路灯,薄衫扰在身上,头仰望着雪花像碎纸弥漫在星空。   碎纸,后来他也是这样形容自己的人生。   进了村,白雪变成黑烟,杏胡村落弥漫着一股恶臭,成年人戴着口罩都忍受不住,遑论一个六岁的小孩?当即呛得喉咙发炎,发起了烧。   彼时,白成刚二十出头,哪知道在外头随手捡来的小孩这么娇气,管他三七六十一,发烧用土方法闷出一身汗就行了。   男孩睁眼时,有几十个村民围着他,啧啧声不停,用方言嘟囔着:“老成这是哪捡来的呦,真俊。”   有人用食指戳他额头,嘴边叼着根牙签,说话时口水都溅了出来,“叫什么名字?”   男孩往后挪了一步,攥着有些潮湿的被单,“……宁宁。”   那人又问:“姓什么?”   旁边有人插嘴道:“管他姓什么?今后肯定跟着老成姓白了。”   男孩蹙起眉,听不太懂,“什么白?”   “你小子算是走运了。”有人指手画脚低声说:“老成那变态只搞男人,对女人起不了反应,这不正愁传宗接代的问题呢。”   “你跟个小孩说这些做什么?!”   白成从外头买了盒饭回来,一见屋子里挤了这么多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散了散了。”   众人一步三回头,看着男孩的眼神有几分怜悯。   多好的孩子……怎么刚好遇上禽兽了呢?   白成走到男孩面前,打量完五官笑意更甚,“饿了吗?”   白宁抿着唇不说话。他看得出那眼神不太对味。   下一秒,男人便脱了外套,靠近他。   白宁揭起浅茶色的眸子望他一眼,声音冷淡:“干什么?”   “不干什么。”白成掰过他的头,坏笑着问他,“饿不饿?”   白宁皱起眉,意识到危险与敌意,手悄然探进衣服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直接扎入他的大腿。   白成一愣,借着力气反手抢过刀,一时难以置信一个七岁的小孩随身带刀,还藏着睡着,瞪着他冷声道:“你他妈是个疯子吧?”   哪知白宁身上不止揣着一把刀,还有不知从哪得来的枪支,对准白成的脸,“滚远点。”   白成没忍住笑出声,拿个玩具枪就想吓他?   谁知下一秒,白宁对准他的右臂扣动扳机,子弹擦过衣袖,带走一层皮。   白成一愣。   “滚出去。”男孩脸上端的是不同于七岁的沉稳,凌厉的眸光看人时有几分凶残,白成望着他的眼睛,毫不怀疑再忤逆下去会被一枪毙死。   “你…他妈…”男人咬了咬牙,退出屋子。   枪不是真枪,是白宁自己组装出来,与真枪的威力大相庭径,根本无法穿透人体,所以他只对准了白成的右臂,而子弹也是假的,只有一颗。   白成如何也想不到,他捡来的居然是只恶狼。   拿着枪逼他给学费,让他上学。   到后面男孩上了初中,没再和白成拿过钱。   听说成绩优异,直接跳级到高三,又从高三跳级到A大,奖学金拿到手软。   之后男孩清算和白成之前的账单,双倍偿还回去。   他读大学的时候还没成年,却已经经营起了公司,具体资产不明,应该是把奖学金全扑进去了。   一边忙公事,一边忙学业,日夜兼程要变得强大。   、   成年那天,他反倒是闲了下来。   一切计划在成年后都将进入轨迹。   可是有个已经毕业的学长,说是要开家蛋糕店,做了各种口味的蛋糕拿到学校里分发。   学长冲他甜甜的笑:“喜欢吗?这是草莓味的。”   草莓蛋糕上面有个巧克力牌,写着生日快乐。   听说这个学长家里很有钱,日子过得快活,想出国做生意也好,想留在A市开家蛋糕店也罢,家里人都支持了。   他梦里总记起那道笑容。   正好,HUO集团被他的小公司压迫得无法喘息,只差一笔钱,就能把那个人逼死!   他开始制造偶遇,如他所料,果然蠢鱼一下子就咬住钩子。   在床上,学长被亲得眸光迷离,仍然不愿意进行第二步,执着地盯着他的眼睛,问:“白宁,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最喜欢了。”   他笑着,也不知是不是出自真心,眼底也有几分欢愉。   他如愿以偿得到了学长。   学长太好骗了,他开始得意,忘形。   学长的蛋糕店开了起来,客人越来越多,也不知是冲着蛋糕好吃,还是店主来的。   学长对着客人笑。   对着程京泽笑。   回家后,笑着叫他老公,让他不要生气。   他就不生气了。   计划还在进行,学长沉浸在爱的假象里,很开心。   他也跟着开心。   不该如此的,不该被牵动情绪的。   他找了MB,可下一秒却从监控里看到学长给别人擦脸。   他跑到蛋糕店,看到学长被别的男人抱着。   他回到家后,后知后觉学长猜到他出轨的事。   他没有解释。   因为计划已经成功了。   两年时间,全面压垮了HUO集团,逼死了那个男人,可是没人跟他说晚安了。   草莓蛋糕,也不是曾经的味道了。   转眸间,各大影视上放着学长的笑容。   他让学长只和自己呆在同一屋檐下。   拿着ipad欣赏了一遍又一遍,把屏幕怼到学长面前,眸光不善,冷着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吻他?他有我吻技好吗?”   学长已经没有反抗力气,头也不回低声说:“演戏罢了…”   他发现学长的眼睛已经不看他了。   “为什么不笑了?”   学长抽了他一巴掌,“把我关在这里,你让我笑?”   学长第一次打他。   那么温柔的学长,怎么变成这样了。   “哥,你不喜欢我了?”   学长不说话了,或许是觉得这话太可笑。   ——   第一次,他满眼期待地问:“白宁,你喜欢我吗?”   男人微凉的指节抚过他的脸颊,眉眼弯弯说:“喜欢啊。当然喜欢。最喜欢了。”   脱了上衣,他发现男人的背上有道疤,“怎么回事?”   白宁语气随意,也不知真假,“我爸砍的,但没砍死。”   “噢……”肖峻没再问下去,只是替他感到一阵心酸。   结束时,狸花猫跳到床上,睡在两人中间。   白宁撩着他的碎发说,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侧,“难道家长没教过你,睡觉前要说晚安吗?”   肖峻有些疲了,声音喑哑:“晚安…”   “晚安。”白宁吻他潮湿的碎发。   蛋糕店是周一至周五营业,周末歇业,正巧王小绿开了场演唱会,肖峻抢到了前排的票,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记得,白宁的手机铃声就是王小绿的歌。   那白宁应该也喜欢王小绿?   下班的时候白宁过来接他,晃悠着车钥匙,说话也像小孩撒娇,笑嘻嘻说:“你快看,这是什么?”   肖峻一愣,打量了几眼,才不太确定地问:“你考了机车证?”   “对!”白宁直接把他抱了起来,走着抱到机车上,“喜欢吗?”   肖峻其实不太懂,他更喜欢一些细腻的东西,像这种具备速度与激情的玩意,很少接触,在他眼里可不充其量就是辆摩托车?   但他还是扯出个笑,“喜欢,老公要带我环游世界!”   白宁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帮他戴上安全帽,“行,咱们一块去环游世界,想先去哪里?”   “回家…啊不,去兜风。”肖峻的头搁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走吧。”   肖峻人生第一次飙车飙到被警车追,别提多刺激了,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拐个弯怕摔倒,骑得慢些怕被追上,骑得快些怕出车祸,一路下来把白宁的腰掐出一圈淤青。   白宁停好车,吸了吸鼻子,“疼……”   “谁让你…”肖峻摘了安全帽看到他的神情,叹了口气,“算了,先进门吧,我看看伤势。”   “骗你的,不疼。”白宁笑着吻他唇角,勾唇一笑:“脾气真好。”   “呸。”肖峻瞪他一眼,牵着手走回屋子。   做完坏事洗完澡,肖峻窝在他的怀里,问他:“明天有演唱会,要不要去看?”   白宁笑着说:“不去,没空。”   “啊…我票都买好了。”肖峻垂下头,“那算了。”   白宁扑哧一笑,睨着他:“你可真好骗。”   “你骗我?”肖峻微皱起眉。   白宁把草莓递到他嘴边,“哥哥会生气吗?”   肖峻咬下草莓尖,哼了一声,“这次不会,但是以后不许骗我。”   “就不。”   肖峻会做饭,但在家里很少做饭。   白宁独居了十几年,手艺还算不错,事后清晨总会熬上一锅小米碗,盛一碗到餐桌放凉。   “醒醒。”白宁把肖峻头上罩着的被子取下来,把半梦半醒的人扶着倚到床边,“张嘴。”   肖峻听话地乖乖张嘴。   白宁把电动牙刷塞进他嘴里,取来条毛巾给他洗脸,遭到了肖峻的严重控诉,“说了多少次,我要用洗面奶洗脸!”   “好吧。”   白宁把他抱到浴室,用洗面奶洗完脸后,给他漱完口,交换一个清晨的法式热吻,肖峻的困意也就散去了。   “好饿。”   “煮好了。”白宁把他头发撩到耳后,笑说:“哥,你是不是忘了说什么?”   肖峻嘿嘿一笑,扶着腰走出浴室,背对着他说:“早安老公!”   走到餐厅,坐到放着枕头的椅子上,拾起筷子含在唇边,“哇,今天这么丰盛!”   白宁坐到他旁边,洗了手开始剥虾,“犒劳你的,昨晚辛苦了。”   一想起这个肖峻就来气,“下次不许弄那么多次!”   “就不。”   肖峻舀着碗勺不想理他,吃完饭两人就坐在沙发上撸猫,狸花猫不太听白宁的话,也不肯剪指甲,只能让白宁力气压制抱住他,肖峻温柔压制才能顺利剪好指甲。   打开电视机,狸花猫慵懒地躺在肖峻腿上睡觉,肖峻枕着白宁肩膀闭目养神,白宁在手机上翻看日历,筹划着什么时候能拿到肖煜的公章。   肖峻半梦半醒时睁开眼,透着手机屏幕的反光看到白宁冷冽的眼神,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抬手揉揉眼皮,白宁仍旧是那副乖巧可爱的笑容。   “醒了?”   “醒了。”肖峻认真地看他的眼睛,不太能分辨其中的情绪,“你刚刚怎么了?”   白宁把桌上的杯子递到他嘴边,让他喝点温水,这才问:“难道是做梦了?”   “应该是梦里,奇奇怪怪的,眼神。”肖峻小酌了一口,闭上眼回想起那个眼神还是有些胆寒。   白宁轻笑了两声,一手揉他细软的头发,“什么眼神?”   肖峻沉吟着,“有点恐怖。说不清。”   “怕吗?”白宁说。   “有点。”   “那快抱抱。”白宁紧紧拥住他,头倚在他的肩膀上,动作温柔地给他顺着背,面无表情说:“不怕。我在。”   狸花猫“喵”了一声,跳下沙发。   “……嗯。”肖峻没想太多。   到了下午,白宁骑机车载着肖峻到演唱会现场,随着王小绿人气的增涨,来看演唱会的人也比上回多了不少,排半个多小时的队伍才入了场。   白宁把饮料放到他嘴边,漫不经心问:“哥难道喜欢追星?”   肖峻低头吸了口可乐,含含糊糊说:“不喜欢啊,我以为你喜欢,你手机铃声不就是他的歌?”   “可这是你第二次来了呢。”   “上回是陪乐乐姐来。”肖峻顿了顿,侧首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二次来?”   白宁吸他喝过的可乐,“说过呀。”   “有吗?”肖峻挠挠头,记不起来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咱来拍照,等会发朋友圈嘻嘻,让他们吃波狗粮。”   白宁配合地和他凑在一块拍照,镜头后边忽然出现一张大脸,“嘿!肖老板!”   肖峻回过头,莞尔一笑,“路先生,你也来看啊?”   “对啊,我在你们后排。”路靖泽转了转眼珠子,用钞能力和前排的人换了座位,挑眉笑说:“肖老板,这是你老攻?”   “对,我老公。”肖峻牵着白宁的手,“漂亮不?”   “还真挺漂亮,要是个女的多好,我就……”   “就什么?”苏玉把他拽回座位,“别挡到后排视线,坐好。”   而后坐在了白宁和路靖泽中间。   “……”   演唱会到一半,王小绿有一首歌叫《永远的LOVE》,最适合在演唱会上求婚的歌。   当王小绿快唱到高潮时,肖峻捏着口袋里的戒指手心都出了汗。   虽说白宁在床事上是里面的老攻,但他心知自己年纪大,理应宠着些年纪小的,也更该主动一点。何况,白宁才成年不久,估计没盘算过结婚的事。双方都是初恋,在爱情这方面单纯的青涩懵懂,好在交往的过程还算顺利。就算白宁经常无理取闹冲他撒娇,他也只当是情调,并不烦躁。   他想结婚,太想了。   他们第一次上床,也是第一次听到白宁说喜欢那一刻,他就想当场掏出个戒指,终于等到了今日。   中途他用手机偷偷给路靖泽发短信,说是等会他要求婚,记得给他撑场子。   路靖泽十分捧场地回了个OK,眼神还时不时还他那抛。   苏玉把他的头揪了回去。   就在高潮之时,肖峻的戒指都掏出来了,忽然听见后排也有人求婚,还是带了一群家属的捧场,他顿时就觉得没把握,拿不出来手了。   别人求婚,都是见过双方家长的,反倒衬得他求婚有点无厘头了。   直到现在,他也只能初步判断出白宁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其他的不太敢问。因为每次问起来,白宁的脸色都不太好。   白宁侧首悄然勾起唇,看着他问:“怎么了?”   他猜到肖峻要在这里求婚,连他挑的对戒款式他都知道。   但肖峻临阵脱逃了,拿起可乐吸了一口,强扯出个笑:“没什么。”   白宁皱起眉,“骗我?”   “本来想给你个东西,不过日子没挑好。”肖峻埋着头。   “那等下次吧。”白宁牵他的手紧了紧,“我很期待。”   日子循环往复,如果谎言没能被拆穿,也庆幸戒指没能送出去,肖峻吃一堑长一智,走上了新的人生轨迹。   那天正在剧组里拍戏,背影有些熟悉的摄影大哥递给他一杯水,而后晕了过去。   醒来时,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两年如一日的噩梦主人公终于浮现在眼前。   “肖峻,你成名了,就不要我了?”   “可是,我爱你啊。”   “我好不容易逼死了那个人,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只是过了两年,你都不正眼看我了。”   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赠予无尽的凌辱与无边的痛苦,到底谁的人生才是碎纸?   肖峻起先还会逐字逐句地回答他。   “我没有不要你,是你亲手把我赶走了。”   “我恨你。”   “你的仇恨与我无关。”   “过多久都是一样。白宁,你不该骗我。”   ……   白宁笑了笑,扒了他的衣服要他心服口服。   “怎么?说不喜欢?怎么还咬得这么紧?口是心非,对吧?”   “你浑蛋!给我滚!”他费劲挣扎着,却没有任何作用。   “你出轨!还他妈骗我钱,从一开始接触我,都是为了钱!你他妈满嘴谎话,要我怎么信你?怎么敢信?一个坑连踩两次么?”   白宁停了下来,给他擦泪,自己却也在哽咽,“……我没有出轨。”   “已经无所谓了……”   该解释的时候从未解释,两年后反倒翻起旧账。   没必要了,也不在意了。   再如何也不过是互相折磨。   ……   法庭上,肖峻没有出席。   白宁被叛了一年三个月。   ……   监狱里,不再有人同他道晚安。   也没有人给他做草莓蛋糕。   腰上的疤痕隐隐作痛。   他还是不懂,还是想不通。   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但他活该。   梦里,总有那片血海。   楼道太黑,看不清女人的脸。   他也忘得差不多了。   第53-54章 给老子离婚(两章合一)   翌日,天方晴。   程京泽心底有些佩服纪淮,刚出院没多久就能搞这些玩意搞到深夜,分明昨天看到他在浴室自渎还装的正襟危坐,隔了几个小时,不过是吃了醋,那腰就跟装了马达似的。   当然,更佩服自己。   他是被自己九点的闹钟吵醒的,纪淮大清早估计就去公司了,醒来时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扶着腰下床,想在主卧的浴室里洗漱,发现没有自己的牙刷。   他虽然搬来不少日子了,但还是第一天在这里过夜,刚搬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膈应,为了逃避媒体的摄像头住进来,两个成年人深夜免不了互相慰藉,但程京泽当时没有和纪淮深度交流的想法,出去夜夜笙歌,导致现在主卧连他的洗漱用品都看不到。   只好趿着拖鞋去客厅的浴室,柜子里面有客人备用的一次性用品,路靖泽正好也在浴室刷牙,瞧见他来,十分自觉地挪出一个空位,“京泽,早安呀。”   程京泽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早。”   “你咋啦?没休息够吗?”路靖泽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皱起眉头。   “没事。”程京泽弯腰在柜子里拿出一支牙刷,接了杯水侧首看他,“苏玉走了?”   “没呢,他出去帮我买早餐了。”路靖泽嘿嘿一笑,像是觉得苏玉帮他做这些事理所当然,问他:“老纪呢?”   “不知道,去公司了吧。”程京泽嘴里含着牙刷,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路靖泽“啧”了一声,瘪瘪嘴:“真不懂事,昨晚应该折腾你到很晚吧?”   “啥?”   “我都听到了。”路靖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挺激烈的哈。”   这破房间隔音怎么这么差劲?   “……”   程京泽笑容凝固在嘴角。   路靖泽咳了一声,打量着镜子里程京泽的神情,随口问道:“不过,你们GAY,下面的做这个,真的会爽吗?”   “你不是直男吗?”程京泽刷牙的动作一顿,“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路靖泽肩膀蹭着他的肩膀,笑说:“来世我要是个GAY,一定要做上边那个,把我的小零伺候得舒舒服服。”   “……祝你梦想成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路靖泽说,“到底爽不爽啊?”   程京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路靖泽摇头,“才不试,我是个直男,有什么好试的?”   程京泽牙刷到一半,忽然想起个问题,苏玉是心理医生,怎么会认识路靖泽?难不成路靖泽也有心理问题?   “你和苏玉怎么认识的?”他问。   “竹马啊。”路靖泽嘿嘿一笑,“这小子是我邻居,从小时候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也不知道近几年怎么回事,个子窜得老高,都和老纪差不多了。”   “噢……”程京泽松了口气。   路靖泽挤眉弄眼地问:“他长得漂亮吧?”   “……”   “他要是个女的多好。”   刷完牙,苏玉刚好买完早餐回来,显然是没有买程京泽的分,干站着有些尴尬。   程京泽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梭巡。   很是识相的走了。   按苏玉那心思,不可能会忘了给他买早餐。   明显是想要二人世界啊。   路靖泽一边吸着豆浆还一边骂他,“你这脑子,还在人家里呢,居然忘了买主人的份!”   苏玉挑眉,“嗯,怪我。”   路靖泽冷哼一声,朝程京泽挥手告别,“那京泽咱晚点见,下次再在一块玩游戏。”   苏玉把他的手掰下来,“老实吃饭。”   程京泽摇摇头,走了出去。   他现在名下豪车也有不少,不过自己对这些车子房子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前世在纪淮身边什么好东西是没见过的,但当自己拥有之后,总会有一种充实感。   地下停车库因为他的到来,打通了一面墙**范围。   今天有不少合作约谈,因他这个沙哑的嗓子也只好把工作推迟了一些,但熟人的饭局是推不掉的。   两年前陆洋给他引荐了项目,到现在他们的工作也没有多少交集了,不过偶时去到对方的城市,总是会约出来喝杯小酒,那时程京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陆洋大概也能猜测到他心中所想,如今两人已经到了并肩的程度,关系也一直在友情界限里未曾跨步。   陆洋听说了肖峻发生的事,马不停蹄从H国赶回A市,下机场时肖峻这边的事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此次到来,目的更多是为了程京泽。   咖啡馆里,程京泽左右环视了一圈,最终在角落找到陆洋的身影,点头微微一笑,朝他走了过去。   “别来无恙?”陆洋淡淡笑说。   “别来无恙。”程京泽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杯热美式。与他谈了些工作与商业上的事,才慢慢转移到生活上。   陆洋依旧是那么儒雅,已是而立之年,眉宇更添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京泽,你决定如何?”   这是个无厘头的问题。   但程京泽几乎秒懂了。   在两年前离开H国的时候,陆洋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但总是小心翼翼,或许是摸不透他心中所想,既怕越线,也怕越不过那道线,问得模棱两可。   原话是让他留下来,而留下来后面有蕴含着更深层的意思。   最终只问了最后一句。   程京泽抿了口咖啡,漫不经心说:“我一直在等你呢,陆哥。”   陆洋心中一喜,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坐了回去,手扶着杯壁,“你…”   “不过…“程京泽掏出一张结婚证,“得先解决这个。”   陆洋一愣。   接过他的结婚证,打开一看,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程京泽又把结婚证从他手里拿了回来,“我和纪淮只是形婚,等风声过去了,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陆洋看着他的神情,喉结滚动,“京泽…你怎么跟以前不太一样……”   “看透了呗。”程京泽笑意阑珊,“陆哥,你该不会嫌弃我是个二婚的?”   “当然不是。”陆洋沉声说。   “那就好咯。”程京泽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下次见?”   陆洋站起来拉住他的手,把他逼到墙角,真挚的眸光俯视着他,“京泽,我怎么感觉你有点随便?”   “怎么叫随便?”程京泽蹙起喃凮眉,“这两年,我一直在想,要是当初答应你了,或许现在会很幸福。”   “可…你看起来不是很期待。”陆洋凝视着他的眼睛。   程京泽沉默了几秒,“我不敢期待。”   “为什么?”   程京泽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实际上,肖峻出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如果他没有怂恿肖峻留下开蛋糕店,或许就不会遇上白宁,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他不敢妄自筹划未来,很多事因为他已经发生了转变,若是想寻求庇护,或许陆洋是最好的选择。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谈过一场正常的恋爱。   回避陆洋眼神里的探究,与他擦肩而过走出一步,背对着他道:“总之,等我和纪淮离完婚,我会和你回H国的。”   陆洋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终究没有跟上去过问。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他们中间,或者根本就走不进去,过了两年,还是这般固执。   夜里,程京泽让助理帮他准备好离婚手续了,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都没有多少交集,实在要算的话,可能要和纪淮A一下婴儿嗝屁袋的钱,还有早上那支一次性牙刷,事情办得十分顺利,傍晚时分助理就帮他处理好了一切。   回到纪淮家中,路靖泽和苏玉已经走了,还把客房的被单全换了一床新的,餐厅客厅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程京泽把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放在他的书房里,而后又开始收拾行囊。心里盘算着,A市与P市的工作直接交接给高管,他不如和陆洋回H国,当个甩手掌柜在家里数钱,这么想着,生活也算美滋滋啊。   纪淮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叫上了货拉拉,吸取上一回的经验,订了九百九十九元最贵VIP的高级服务,他在A市暂时没找到房子,好在他现在也不缺钱,直接包了家离公司最近的五星级酒店一个月。   他这头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殊不知有人正开车往他这头赶来。   “叮咚——”   程京泽刚洗完澡,鼻子还哼着小曲,吹着头发没听见门铃的声音。   门外又摁了几次门铃,均未得到回应。   不知从哪变出的房卡,“滴”一声推开了门。   程京泽刚放下吹风筒,只感觉背后有一阵凉意正在靠近,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被一个醉鬼紧紧拥住。   “做什么?喂?”他拍了拍男人的肩,没得到回应,喝醉的人重量比猪还沉,压得他不能动弹,一看他手里还拎着车钥匙,心中一惊,“你开车来的?!”   男人呼吸微沉,闷声不应。   程京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受过伤的左手使不上劲,右手撑住他的肩,“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男人醉意浓烈,半阖的杏眸有几分淡漠,像是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又像是刻意不想回答,总之始终抿着唇。   “你怎么回事啊?哪来的房卡?”程京泽语气无奈,摇着他的肩膀想让他清醒些,指腹触摸到男人的西装带着湿意,看到窗外有绵绵薄雨,想来是下车时淋着的,浓密的眼睫与面庞覆了一层细珠,近距离看这张脸的五官,依旧是那么俊气逼人,望进那双深邃的眸光里,又惹得人呼吸一滞,这么多年过去,程京泽在他的身上依旧会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纪淮也在看着他,眼神像是有些颓丧,说出的话也极轻,“是…我误会你了……”   “!”程京泽一愣,动作都顿住了。男人少有这样恳切的态度,大多时候都是不容分说的姿态,说话就像是一道圣旨,几乎没多少人敢违逆。而像现在这样低着头,还有几分歉意的语气,让他意外得有些恐慌。   “误会什么?”他问。   纪淮捏着他的肩,手上几不可察的有些颤抖,低声说:“庆功宴…给我下.药的人…不是你。”   程京泽还正茫然,两年间他有多少商业活动就有多少庆功宴,可纪淮说的,明显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和纪淮唯一一次共同参加庆功宴是在两年前,他与衡南集团合作,画了张设计稿备受青睐,惹了一时的风声,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他奋力回想着,忽然眸光一冷。   “你误会,前世今生都要误会一次?”程京泽扯了扯嘴角,站直了些,想推开他却拼不过力气,就着靠近的姿势怒视他,“前世因为庆功宴误会我想爬上你的床,所以你是因为那次,才让我跟你同居?今生我都跟你上过床了,你他妈知道我明明刚从医院回来,还接着误会?”   程京泽之前以为,纪淮和他上床好歹是你情我愿,没想到,纪淮看他的滤镜从来不止是爱慕虚荣,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在他眼里,还是个妄想爬床他婊子?   所以前世同居,纪淮的冷淡,很好理解。   不想负责,不得不负责,不想给名分,所以同居,以床伴为由,并且正好还能当替身,挥之则来挥之则去,在他眼里自己就是条卑贱的狗,开心时摸摸头,不开心时连眼神都不分半点。   程京泽气笑了,无法想象那十年的卑微,全部只是因为一场误会,他抬手抽了男人一巴掌,“你为什么不问?是我活该吗?我看起来像个贱人?婊子?要是没有重生,就算我死了,污名也洗不去。你是没长嘴巴么?”   纪淮结实挨住了这一巴掌,低着头分辨不清眸底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着,肩膀被推搡也仍然一动不动。   程京泽见推不动他,索性住了手,有些玩味地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说不准我还真是婊子,为了你的钱爬上你的床。”   纪淮往后退了一步,咬着牙。   程京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虽然我并不在意你的道歉,但你还是滚吧,我不想见到你。”   “为什么要离婚?”纪淮箍住他的左手手腕,没让他走。   “你想什么呢?”程京泽回过头送他一记白眼,左手做过手术,被捏得有些酸疼,微蹙起眉,语调刻薄:“你以为结婚能代表什么?迟早要离的,还不如现在就离。”   纪淮凝望着他的眼睛,说:“你要跟陆洋走。”   这是肯定句。   “你调查我?”程京泽心中划过一丝不快,甩掉他的手,“是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总要缠上来?前世是我不懂事,现在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合适些。”   男人的眸光忽然变得狠戾,酒气散了几分,平日的压迫感再一次席卷,大步逼近他,道:“做梦。”   程京泽还没察觉出他哪里有不对劲,就被压着做了一晚,昨夜的咬痕还没恢复,又添上新的痕迹。这是他第一次反抗与纪淮做这种事,平日只要起了反应,他到最后还是会妥协。   满室的旖旎风光,清晨的光还未照进酒店,程京泽半梦半醒被抱上了车,他以为纪淮无论如何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没想到,肖峻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   睁眼时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屋子是黑的,分不清白天黑夜。   但程京泽对这处地方太过熟悉,毕竟住过十多年,这里是纪淮家。   他神志有些恍惚,想拿手机看看时间,昨天推迟的商谈活动不知道有没有错过,可摸索了半天都没找着,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是在酒店。   看来纪淮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把他带回来了。   他肚子一阵绞痛,昨晚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纪淮压着搞剧烈运动,今天又不知道睡到了几点,胃已经受不住了。   程京泽拆开被子下床,走了两步路突然摔到地上,外头的人像是听见动静,走进来蹲到他眼前,“怎么了?”   “你他妈…流氓。”程京泽手搭在已经没了知觉他后腰上,想撑着地站起来,结果腰使不上劲,又瘫回地板。   纪淮直接把他捞了起来,放回床上,神情平静问他:“想吃什么?”   这么随意的氛围,程京泽差点昨晚的事给忘了,直接给气笑了,“离婚协议签了没?你昨晚那叫弓虽奸。”   “吃饺子。”纪淮帮他把被子盖好,不回应他的话。   “吃个屁!给老子离婚!”程京泽掀开被子爬下床,刚走一步又摔一个狗血淋头,下巴直接被磕破皮了,“卧槽……”   纪淮回过头,重复着把他捞回床上,盖好被子,衬衫露出来的那截胳膊有不少牙印和指甲血痕。   “离不离?”程京泽抓过他的手,看着他,在他臂弯处又咬了一口。“嗯?”   纪淮额角青筋一跳,收回手,把袖子往下拉盖住牙印,没回答他的话,走出去了。   程京泽根本无法理解这人清奇的脑回路。   不过现在,他反正是不敢再下床了,下巴有点疼。   约莫一分钟,纪淮又折返回来,拿了个药箱,捏着他的下巴消毒之后,抹上速愈的膏药以防留疤,再贴上创口贴。   程京泽半推半就任他捣拾,反正没啥坏处。   “我手机呢?”他问。   “摔坏了,修好就给你。”纪淮随口道。   说罢,又出了屋。   程京泽视力极好,从敞开的房门能清晰看到厨房的情景,这家伙居然在擀饺子皮?   好像面粉倒多了。   精致熨帖的西装衬衫沾了不少粉末,另一头在烧着开水,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擀完饺子皮,又开始剁肉末切葱,似乎还切了到手指头,但太远了看不太清。   总之手忙脚乱,还有点…可爱?   程京泽默默给自己翻了个白眼。   可爱这词形容谁都行,和纪淮绝对搭不着边际。   大概一个半小时,程京泽百无聊赖看来他重复了四次步骤,把所有东西都捣坏了一遍,而后订了份外卖。   纪淮把外卖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彼时程京泽的胃已经要饿坏了,一阵抽痛。   等纪淮把饺子盛过来,程京泽毫不客气地讽刺,“大总裁就不要学做菜了哈,是想把人饿死?”   纪淮抿了下唇,没说什么,用勺子舀了舀汤汁,递到他面前。   “我自己来。”程京泽要抢勺子,没得逞,肚子饿得不行,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汤。   “怎么样?”纪淮问。   “喝汤会喝出花来嗷?”程京泽又想抢勺子,没得逞,纪淮又舀个饺子到他唇角。   “大老爷们…真他妈肉麻。”程京泽“噫”了一声,有些嫌弃。   倒是忘了自己两年前,左手受伤在医院,让人给他喂饭的事了。   他只当纪淮在献殷勤,但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原谅这个哑巴。   前世误会了他十年,从一开始就以为自己接触他的目的不纯,也怪不得会在别人面前说他是条低贱的狗了。   喂完一整碗,纪淮收了餐具,但程京泽还没吃饱,寻思着下床找些点心饼干充饥,踏出一步又摔了。   “吃饱了,你还想去哪?”纪淮把他扶回床上。   程京泽觉得这话不太对劲,“我去哪关你屁事,去把离婚协议签了,我多的事要忙。”   纪淮冷笑,“忙着和陆洋出国?”   “诶,正有此意。”程京泽瞪他一眼,“没事还是多休息,看你这脸色,一看就知道纵欲过度,别他妈瞎CAO心别人事。”   纪淮神情一凝,“你休想。”   “想不想是我的事。”程京泽下意识又想找手机,结果摸了个空,皱起眉,“我手机怎么坏的?什么时候修好?”   “修不好了。”纪淮说。   “为什么?”   程京泽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对一个替身占有欲都这么强,难不成处久了,对替身都有感情了?   “你就呆在这,哪也别想去。”纪淮眸光不善盯着他。   程京泽不屑一笑,“拜托,现在是法治误会,失踪72小时就能立案调查,纪淮,你是想坐牢吗?”   “夫夫在家宅着不出门,有问题么?”纪淮勾唇。   “你!”   第55-56章 从苏玉视角解开其他谜底与伏笔   路靖泽有一竹马,比他小四岁,跟冰山美人似的,长得漂亮,却从不搭话,要不是经历过“司马光砸缸”一事,路靖泽还真难跟他玩到一块去。   司马光是路靖泽,困在里面的人是苏玉。   当时苏玉才四岁,个子极矮,走路也不太利索,却能从眉宇中窥见美人的潜质,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是家财万贯的H国财阀小少爷。   路靖泽从小就好色,见人生得貌美如花,还以为是个女孩子,两人是邻居,出门总能碰见,他就仗着身高优势,把人逼到花园角落里,学着他爸撩他妈的姿势,用手指挑起苏玉的下巴,神情轻佻,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台词,“小美人,要不从了我呗。”   苏玉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年小四岁,他就想当场把这个流氓打跑,可他的力气甚是微薄,拳头砸在路靖泽身上跟棉花似的。   路靖泽抓住他的手,俯下腰就强吻了他。   只是嘴唇贴着嘴唇,两个少年的脸和耳尖瞬间红成杮子。   “别害羞,接吻又不会怀孕。”路靖泽咳了一声,为了显示自己的大男子气概,补充了一句:“就算怀孕也没有关系,我娶你。”   苏玉皱起眉,趁着路靖泽害羞的空档把人推开,只身走回家里。   他平时待人不算和蔼,更多时候连句话都不想多说,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倒没有像路靖泽这样,表示出明显保持距离的态度还非缠上来,甩也甩不掉。   走到半路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钻出一群看他不顺眼的小混混,把他丢进富豪收藏在后花园的古董石缸里,也幸亏里边没盛水,只有阴天积的一些雨水,大概到苏玉膝盖的位置,他奋力想往上爬,可惜身子太矮,手也太短,就这样在缸里呆了一整天。   他没有喊人,因为知道爸妈不在家,都在公司里头,保姆虽然拿着高薪,却对他不管不顾,三餐时候就给他随便弄点吃的,有时候忘了,也就不管事了。   彼时正是冬日,倒无暖阳,天气阴沉沉,云翳遮敝着苍穹,冷风也四处乱吹,缸顶是开阔的。   保姆好几天没洗衣服,导致苏玉身上只穿了件羊毛衫,膝盖以下还浸着冰水,有些发抖。   路靖泽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却满脑子是苏玉脸红的样子,又是一阵怦然心动。思来想去,觉得擅自强吻“女孩子”虽然很霸气,但不太尊重人,而且苏玉看上去有点生气,他想着去道个歉,就在苏玉家门口蹲了大半天。   半夜的时候,还没见人出来,他便踢着足球四处晃悠,结果足球把人家的缸给砸破了,心知这缸是个古董,顿时有些发怵,肯定少不了他爸一顿毒打了,正考虑逃之夭夭还是主动承认错误,那足球就被踢了回来,里边的水往处渗出,爬出来一个小孩。   “苏玉?!”   苏玉出来的时候,膝盖以下的地方已经被水泡肿了,脚没什么力气,直接倒在了地上,路靖泽一愣,慌忙走过去把人抱起来,“你没事吧?怎么在这?”   苏玉揭开眸子看他,夜色下少年涌动着燥热的心,他当时不明白心跳变快的含义,只是从那一夜开始,路靖泽像是太阳一般,话逐渐变得多了,他离不开太阳。   苏玉读二年级的时候,路靖泽已经在准备升中考试,两人在同一个小学,短暂分离了两年,苏玉读完四年级直接跳级到初一,个子依旧比路靖泽矮半个头。   那时候路靖泽还不知道他是男的,左拥右抱着狐朋狗友,一见他来,马上松开别人冲到他面前,牵着他的手,承诺将来一定娶他。   苏玉不置可否,只是抿嘴一笑。   两人先后又上了同一个高中,成年那天,路靖泽正想向他发起第N次正式表白,结果在填高考志愿的时候瞄到苏玉的性别。   直接石化在原地。不过好在他是随意的性子。不是女人就多一个兄弟,也不错。   谈什么恋爱?!当然是高考重要!   路靖泽成绩不太好,马马虎虎出了考场,家里人用钱把他砸进一流大学,再用钱让他顺利毕业。   苏玉则是毫无悬念地考上最好的A大,两人不再是一个学校,但联系没少。同样是在A市,路靖泽周末都要约他出来吃吃喝喝,告诉他哪个酒吧的美妞最多。   路靖泽和一群直男朋友把苏玉拐到酒吧玩,路靖泽还体贴地给自己最好的兄弟点了个陪酒美女,那美女坐在苏玉旁边,假睫毛都快眨出花来,苏玉仍纹丝不动。   酒会结束,路靖泽觉得苏玉的情绪有些低迷,蹭了蹭他的肩膀,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苏玉墨色的瞳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路靖泽一愣,才两年,苏玉又高了不少,自己的个子才到他胸膛处,看人时需要仰起头。   “干嘛瞪我?”路靖泽瘪瘪嘴,“那个女的,难道不是你喜欢的feel?下次换一个不就行,别生气嘛。”   “没生气。”苏玉的声音有点沉闷,别开脸没再看他。   路靖泽去拽他的手,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没气就好,那女的长得那么正,你都没感觉,一直冷着脸,我差点还以为你喜欢男的呢。”   “喜欢男的怎么了?”苏玉脚步一顿,声音冷了几分,“有问题吗?”   路靖泽一愣。   男同竟在身边?竟是竹马?   随即一笑,摆摆手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苏玉没理他。   他咳了一声,接着道:“真的,这很正常,我爸妈身边也有不少同性恋呢,何况现在政府在进行同性恋合法投票了嘛?你别自卑啊。”   苏玉气笑了,反问他:“我自卑什么?”   “没自卑就好。”路靖泽听他语气没问题了,忙不迭挎着他的臂弯,笑说:“总之你别误会,我没有说同性恋不好。”   “我没误会。”苏玉道。   路靖泽去排队买了两杯奶茶,抿着唇有些犹豫:“……那个,我再跟你说件事嗷。”   苏玉看向他。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就是…”路靖泽抿了抿唇,“我爸妈给我订婚了,不知道那头什么时候答应,还有…我要出国了。”   苏玉动作一滞,“和谁订婚?”   路靖泽吸了口奶茶,鼓着腮帮子嚼珍珠,另一手还挎着苏玉的臂弯,语气像汇报工作一般没有感情,漫不经心道:“就那个…纪家不是有个独子吗?他是同性恋来着,他后妈成天想和我爸妈合作,估计是想把厦美集团的根基拓展到H国,我爸妈就给定下来了…”   苏玉沉默了几秒,问他:“为什么出国?”   路靖泽语气有些烦呐,说:“我家就我一个儿子,生意都在H国,要不是在这边读书,我爸妈早就想把我抓回去了…”   两人一路上没说话。   苏玉把路靖泽送回家里,路靖泽让他进门,帮自己一块收拾行李,“可恶,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居然还这么冷漠!”   苏玉神情淡漠,盯着他问:“你之前怎么不说?”   路靖泽啧了一声,不太喜欢说这些肉麻的话,“这不是…舍不得嘛。”   苏玉走近他,“舍不得什么?”   路靖泽瞪着他,不说话了。   苏玉嘴角浮起丝笑意,故作难过说:“原来不是舍不得我啊。”   说罢,转过身只留下道背影,作势要走。   路靖泽拽住他的手腕,骂他:“你个傻子。”   “还骂我?”   “当然是舍不得你。”路靖泽低着头呢喃。   虽说只是兄弟,但兄弟处久了也会有难以分割的感情,从小到大,他做错事了有苏玉给他收拾烂摊子,成绩不好也有苏玉陪他燃薪达旦补习功课,平时想去任何地方旅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玉,除了大学上课时短暂的分别,周末还能在一块玩,他们从来都是形影不离,没离开超过一个星期。   要他离开国土,离开苏玉,就好像要把身体上的肉生生割裂开,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路靖泽把他拉进屋子里,命令道:“今晚陪我睡觉,不许走!明天送我去机场!”   苏玉一愣,挑起眉梢:“陪你睡觉?”   “我们都多久没在一块睡了。”路靖泽抓了抓头发,“好烦。”   苏玉帮他把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行李箱,眸光黯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诶。”路靖泽看他收拾得井井有条,感觉自己反倒是在捣乱,索性躺回了床上,滚着被单说:“我回去,先闹一闹我妈,她容易心软,知道我不喜欢搞这些东西,我妈要是不心软,就找我爷爷,让他给我做主。”   “嗯。”苏玉低声应着,思绪已经飘远了。   夜里,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路靖泽家里卧室装修得十分豪华,只需要摁下遥控器,屋顶就会变成透明玻璃,可以看到万千星辰。   那晚的月色不太靓丽,没照进心里,照在身旁人的脸上,他们互相对视着,一句话也不说,一夜无眠。   路靖泽觉得苏玉心里也不太舒服,也可能在庆幸,终于甩到了他这个总是制造麻烦的跟屁虫,他登上飞机的时候也在想着独立,遇事要冷静谨慎,可还是没忍住哭,回过头时以为苏玉会冲他莞尔挥手告别,却只看到苏玉的背影。   另一头,苏玉还没毕业,趁着大学空闲的时间,考了心理师证。   他也是独生子,家里给他的压力不小,让他毕业了就回去继承家业,他倒是头铁,放弃资产直接开了家私人心理诊所。   第一个病人,是厦美集团的总裁,纪淮。   苏玉接过他的名片,动作一僵,将名片随意地放到柜子里,手杵着下巴,“先生,说一下你的症状。”   ……   路靖泽刚下飞机就给苏玉拨去视频电话,“我到了。”   苏玉朝纪淮点了个头,走出诊所,到门外接电话,“先去拿行李箱,从A出口出去,门口KO666的车牌号就是接你的。”   “好嘞。”路靖泽没挂断电话,“你忙啥呢?怎么还穿西装了。”   苏玉:“没什么。”   “那你笑什么?”路靖泽说。   “碰到个人。”苏玉勾起唇,“很有趣。”   “说得这么神秘干什么。”路靖泽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感觉你要办坏事?”   “怎么会?”苏玉挑起眉。   “……”路靖泽冷笑,“不然我这些年就白认识   你了。”   苏玉笑了笑,“快去拿行李箱吧,别让司机等久了。”   “噢行。”路靖泽正要挂断,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妈安排我后天和纪家那个独子见个面,好像是说我小时候认识?我怎么没印象…你记得我们小时候有姓纪的男生吗?”   “纪淮?”   “纪…淮?”路靖泽微微歪头,挠了挠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他好像还说喜欢我?”   “什么?”苏玉蹙起眉。   “不记得了。不过他家后来搬家了。”路靖泽叹了口气,“先挂了哈,等我到家再给你打电话。”   苏玉看着他挂断电话。   回到诊室里,纪淮看着他的眸光有几分打量的意味,“你姓苏?”   “忘了自我介绍。”苏玉莞尔一笑,“我姓苏,苏玉,老朋友了。”   “……”纪淮点头,“我的事,要保密。”   “行。”苏玉转身到药房里取药,写下一列清单递给他,“记得每周来一到两次,提前预约。”   纪淮接过,发现清单下面还有张名片,颔首走了。   路靖泽出机场兜了几十圈都没找到司机,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出口,找了工作人员把他带到A出口,终于顺利坐上车,他也没等到回家,刚坐稳又迫不及待给苏玉拨去电话。   夸张的语气配上夸张的神情:“我的天,我刚走错出口了。”   “上车了?”   “上车了。”路靖泽拧开瓶矿泉水喝,“我刚刚要不是看到王小绿的海报,我才不会忘记出口。”   苏玉微微一愣,“王小绿是谁?”   “我去,你居然不认识?!”路靖泽气得连水都不喝了,一路上滔滔不绝朝苏玉安利王小绿的歌曲,彩虹屁吹得一个比一个响亮,最后总结道:“我最喜欢听他那首《Every day》,里面那段RAY,简直嗨爆全场!要是我以后老婆会唱RAY多好,你快去听听,巨无敌好听!”   苏玉点点头,随后收到路靖泽发来分享歌曲的短信。   “你绝对会爱上他。”路靖泽冲他扬眉一笑。   苏玉看着他的眼睛,随口说:“应该不会。”   “嘁。”路靖泽打开车门,“我先上楼了,我到了,先去洗个澡,晚点再找你。”   “去吧。”   苏玉看着他挂断电话,而后拉开柜子拿出耳机,听了起来。   感觉很一般。   喝酒时,被好友推搡着上去唱了两句,却是被简裴盯上了,“小帅哥,考虑来这里驻唱么?”   苏玉几番推辞,但抵不过简裴的热情,后来发现简裴是个投股人,身后扌喿持着A市企业的命脉,不知有意无意,两人相谈甚欢。   路靖泽原本被他爸安排在公司财务办事,结果来第一天,路靖泽一个人捅出八百个篓子,直接被揪着从公司基层做起,每天就是爬电梯给人送文件,复印文件,做会议总结。   最重要的,他爹是个狠角色,没公开路靖泽是他儿子的事,小组组长都敢把文件甩在路靖泽脸上,主管更是了不得,把他当牛马使唤,端茶递水,做些闲杂人等的活计。   当惯了少爷的路靖泽哪能受得住这些,文件甩他脸上,他反手就抽人一耳光,然后秒怂。   “不好意思…没控制住。咱有话好好说。”   小组组长一愣,直接把他轰出办公室,却没有权力解雇他,对他的态度就更加严苛。   主管挥手让他过来,状似无意说:“有点渴了。”   懂事的新人已经去倒茶了,路靖泽指着茶水间,“主管,那里有水,没事我去忙了。”   主管也愣,当即站了起来瞪着他的背影,“路靖泽!”   “在呢。”路靖泽回过头,视线下移,“你没拉拉链。”   主管低头一看,还真是。   路靖泽吃不下窝囊气,也注定在职场新人评分中被淘汰,他爸拿着评分表砸在他头上,这回他没敢甩出巴掌,低着头不敢说话。   等他回到家,立刻给苏玉拨去电话诉苦,满腹委屈,一接通就开始哭,“他妈的,他自己不会复印,复印机就离他一米远,还要找我搞,那个主管也是傻叉,渴了不知道喝水,没给他倒就暗戳戳给我评负分,这都什么啊呜呜呜呜。”   他说一句,苏玉应一句,始终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路靖泽哭够了,去洗了把脸回来,声音还有些抖:“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苏玉想了想,说:“只能说明那个不适合你。”   “你看吧。”路靖泽哼了一声,“我爸就知道骂我没用的东西,根本不管我感不感兴趣,喜不喜欢,就觉得他行的东西,别人也必须行。”   “嗯。”   路靖泽瞪着他,“你怎么这么敷衍?”   苏玉动了动喉结,有些无能为力的无力感。   路靖泽瘪瘪嘴,“算了,我就是吐槽一下,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了就是。”   “那你跟谁说?”苏玉道。   “除了你还能跟谁说。”路靖泽说,“我就憋在心里呗。成年人不都是这样的。”   苏玉笑了一下,“那你还是说吧。”   “对了,”路靖泽坐了起来,“我今天去见了那个纪淮!”   苏玉笑意一滞,“怎么样?”   “我靠!帅爆了好吧!”路靖泽嘴巴都要翘上天了,“他明明比我还小一岁,怎么感觉全身都是成熟的味道,气质好稳重,说话也好舒服,笑起来也好好看!我的天,我看到他就想起了。”   “想起什么?”苏玉眸光一冷。   “就是他,他给我表白的,当时才初中。”路靖泽咳了一声,“你当时在读小学,他给我写了情书,可惜我不喜欢男的。”   苏玉愣了愣,“他和你是同一个学校?”   “不是啊。”路靖泽回想着,“他是隔壁那个贵族学校的,成绩好的有钱人家才进得去,当时他好像是托了朋友给我送的情书,还躲在走廊后面偷偷瞧我呢。”   “……”   “你怎么回事?”路靖泽盯着他的眼睛,“咋不说话了?”   “我在忙。”苏玉道。   “好吧。”路靖泽挂了电话。   大半年过去,苏玉一有空闲时间会到银狐酒吧驻唱,偶然一次,他发现纪淮口中说的那个人。   长得与路靖泽有几分相似,不过神韵与性格完全相悖。(4章)   假如,让程京泽和纪淮绑到一条船上呢?   想法产生,开始实施。   纪淮家里多了一个监听器。   程京泽的房东突然收回房子。   周围的房子忽然涨价,其他房东一听是姓程的房客,连声拒绝。(24章)   程京泽来到银狐酒吧驻唱,纪淮后一秒就收到一条程京泽与简裴相谈甚欢的照片,发送人未知。(27章)   苏玉带着程京泽回家,纪淮后一秒就得知程京泽要与苏玉同居的事。(28章)   纪淮再次来到心理诊所,不知听苏玉说了什么,回去医院找程京泽时,手里多了个戒指盒。(34章)   他发现纪淮与程京泽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重生40章)   李筱文与程京泽谈合作项目时,李筱文在茶水里下的迷药突然变成春.药。(46章)   程京泽下电梯撞见纪淮,被纪淮拉入车里,被不知名“狗仔”拍到照片。(46章)   网络舆论忽然铺天盖地磕起了CP。(51-52章)   纪淮生日那天,客厅沙发下耗完电的监听器,被更换了电池。(51-52章)   纪淮去了趟心理诊所,忽然把程京泽锁在了家里。(53-54章)   ……   计划,还在进行中。   可千万不能离婚呢。   否则,太阳就要被人抢走了。 第57章 等我和他离了婚,就和你出国   “夫夫在家宅着不出门,有问题么?”纪淮勾唇。   “你!”   程京泽万万没想到,成熟稳重的纪大总裁,居然玩白宁那种幼稚小鬼的游戏?   纪淮用纸把放碗的桌子擦干净,看了他一眼,无言。端着碗去厨房洗碗了。   一天过去,双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么僵持冷战着。   程京泽连手机都没有,闷着被子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将近晌午,强烈的日光透过严实的窗帘照出浅淡的黄光,感觉腰好了不少,这才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看电视。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信纪淮真有闲情逸致,关他那么久。   虽然在床上是下面那个,但好歹也是个大男子汉,哪能任人欺凌了去?再说,也不是对付像白宁那样的疯子,没什么好怕的。   可另一头,男人正在挑选着合适漂亮的镣铐。   粉色的,内侧附有绒毛不会勒伤手腕,配带者无法自行打开。   金咚快递,上午下单,下午到货。   程京泽蜷在沙发上看百合连续剧,门铃响了两声,他正想起来开门,纪淮先一步走到前边,他便自觉顿住脚步,回到沙发,余光瞥着送货的人。   纪淮签收完快递,倒没有立即走回书房,在门口不知捣拾着什么,似乎还有螺丝金属碰撞的声音。   程京泽被吵得电视都听不进去了,走到门前看着他,“你干嘛?”   纪淮递了个螺丝刀给他。   程京泽没反应过来就接住了。   眼睁睁看着男人换上新的门锁,而后从他手里拿过螺丝刀,把最后一颗螺丝扭进去,将工具收回快递盒里。   程京泽一脸茫然,推他肩膀,“干嘛啊?”   “换锁。”纪淮道。   面无表情拿着快递盒走到客厅,又在里面扒拉着什么,最后拿出一个粉红色的镣铐,“过来。”   程京泽蹙起眉,有些惊讶于纪淮的XP,他俩前世可没玩过这个,摇头淡说:“我不玩这个……”   纪淮也不管他玩不玩的问题,拽过青年的手腕,借着力气优势,“咔嚓”一声,两只手就被镣铐扣住了。   程京泽头上浮起一个大问号。   纪淮走到窗边,简单地给窗户上了锁。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   而后走回书房。   程京泽这才后知后觉,这镣铐,换锁……   他遇上的不止是白宁那种疯子,更是个确保万无一失的疯子。   他冷声一声,走到书房前把门敲得呯呯响,“开门。”   纪淮很快打开门,眸光淡然,“饿了?”   “你他妈真想干这种违法的事?”程京泽瞪大了眼,走近他,“也想学白宁进去蹲个一年两年?”   “吃米粉么?”纪淮走回书房拿起手机,找到外卖软件,开始划拉菜单。   程京泽气笑了,一挥手就想把他的手机打起,结果纪淮手一抬高,他的两手伸出去直接扑了个空,重心不稳朝前,额头差点就要撞到办公桌上,纪淮把他小腹捞起来,“别闹。”   “谁他妈跟你闹呢?”程京泽手杵着桌子站好,“把这东西解开。”   纪淮:“米粉,要清淡的吗?”   “我这菊花能吃辣?!不对…谁要跟你一块吃饭。”程京泽挥手又要去抢他手机,男人直接单手抓住他作乱的手,将他摁到办公椅上。   “点好了。”纪淮把手机放好,回过头看他,语气平静道:“没事的话就去看电视,我有事要忙。”   “解开。”程京泽举起手,瞪着他。   纪淮眸光一黯,把他拉起来,自己坐到办公椅上,程京泽还要闹,他直接把人拽进怀里。   “卧槽?!”程京泽一脸无语,对于他来说,这个姿势简直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你干嘛?”   纪淮摁着鼠标,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手在键盘上打字,程京泽就被他圈着坐在腿上,两人个头都不算小,办公椅一下就显得拥挤不少。   程京泽还想再挣扎,下一秒就在电脑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顿时惊慌失措。   是厦美集团高管视频会议。   几个大股东脸色都有些尴尬,纪淮倒显得从容,程京泽这下不敢挣扎了,毕竟在外的名声他和纪淮还是夫夫,要是现在打闹少不了要传出不和的消息,他原本打算离婚是想用工作繁忙,感情淡化的借口,谁知道不仅这婚没离成,还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程京泽费劲扯出道笑,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牵强,“那个…纪总既然要工作,那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想站起来走掉,谁知纪淮直接圈住他的腰,将他往上颠了颠。“不打扰。”   这下别想跑了,程京泽更怕这个角度被看到手上的镣铐,他可不想让人误会自己有那种XP。   视频左上角的肖煜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自己居然搓成了一对鸳鸯,挑着眉那得意的眼神都快溢出屏幕。   “……”程京泽弯着腰想把手往下藏,听视频里的大股东滔滔不绝讲着公司项目的事,运营公司与影视公司到底有很多不同,程京泽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什么股价分红,听起来就像回到高中课堂那折磨人的数学课,越听越困,这会议一时半会也没有结束的意思,纪淮也不嫌被坐得腿麻,程京泽不时还调整着姿势,怎么坐怎么不舒服,最后直接靠在男人的肩窝睡着了。   视频里的大股东说到一半,听到有呼噜声打断他,盯着屏幕正想看看是谁在打瞌睡准备发火,就看到自家总裁怀里的人睡过去了,悠然自得地戴上蓝牙耳机,表情淡漠,“继续。”   大股东刚生出的火气一下子浇灭,咳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会议大概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纪淮与众股东挂了电话,程京泽的直觉就好像听到下课铃声那般,忽然睁开眼,清醒过来。   纪淮抽出两张纸给他。   程京泽:“干……”   话到一半忽然愣住,手摸上嘴,口水从嘴角流到纪淮的衬衫上,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浸成透明的了。   丢人。   程京泽接过纸擦了擦嘴,咳了一声,忙不迭站了起来,伸手,“那个…先给我解开。”   纪淮看都不看他,站起来顿了顿,大概是腿麻了,扶着桌子缓过那阵劲,走到衣橱柜前拿了身休闲衣,进了浴室。   程京泽“啧”了一声,在他书房四处翻找着,想看看自己的手机被丢哪去了,他可没闲功夫陪人玩这些幼稚的把戏。   今天没去公司,不知道这会公司又成什么样了。   翻了半天,啥也没找着,只在抽屉里发现他一堆抗抑郁的药物,他心下一酸,把抽屉合上没再找了。   走出客厅,门铃又响了,程京泽寻思着应该是纪淮点的外卖,走过去开门,结果按扭怎么摁都打不开,这才想起刚刚纪淮在这道门上加了锁,索性躺回了沙发。   门外见没人来开门,又摁了两下门铃,纪淮从浴室走出来开门,也不知道在锁上面怎么捣拾的,“啪嗒”一声门就打开了。   “您的外卖,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谢谢。”   纪淮点了个头,接过外卖把门关上,又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弄了一两分钟才走回客厅,把外卖放沙发上。   “喂,”程京泽拆开外卖包装,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桎梏着,根本拿不了筷子,“给我解开。”   纪淮去厨房拿了个碗,把滚热的外卖倒进碗里,没理他的话,跟早上一样,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倒没拒绝。   吃过饭,他趁着纪淮去书房忙公事的时间,用客厅的电话拨给助理办公室。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超高业务水平的熟练接电话语气:“喂,您好,这里是程氏集团,有什么事可以帮到您呢?”   “我是程京泽。”   “什么?”助理愣了一瞬,觉得声音耳熟,但不太敢信,“你…怎么证明?”   程京泽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无奈:“我昨天推迟了工作,今天无故离岗。”   “没有啊,纪总给程总请过假了。”助理的语气瞬间变得戒备,“你有什么事直说。”   “……”程京泽攥着拳头,没想到平日里呆在身边的助理居然这么蠢,连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纪淮是厦美的,他有什么权利伸手管我公司的事?”   助理冷笑了一声,“你诈骗也不会先调查清楚,纪总和我们总裁早就结婚了,现在程氏集团的事,也归纪总管喽。”   说罢,助理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似的,连忙噤声,又心虚地挂了电话。   程京泽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想着肖峻还在医院不太合适打扰他,最终还是拨给了陆洋。   好在合作的时候他都会特意去记住合伙人的联系方式,以免因为失联而导致合作过程发生不愉快,算是有备无患,没想到会用在这上面。   陆洋那头也很快接了电话,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从话筒传出,“喂,哪位?”   “是我。”程京泽道。   陆洋微微一愣,“京泽?”   “对。”程京泽口中暗叹陆洋的反应能力,“我在纪淮家里。”   “啊?”陆洋没明白他跟自己说这话的意思。   “我现在出不去。”程京泽倒了杯温水喝,“你帮我看看程氏集团现在是谁在管,找个机会把我从他家带出去,纪淮估计是疯了才把我关着,等他清醒过来,就知道自己做得有多离谱了。”   陆洋那头沉默了半晌,“京泽,你…还好吗?”   “嗯,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程京泽说,“我和他离了婚就和你出国,再也不想在这呆了。”   话罢,还没等到那边的回复,程京泽便听到“嘟”的一声响,电话线被切断了。   回头一看,男人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出国?”   番4 肖峻 有新攻出现 不喜勿订 不影响主线剧情   (还没决定换不换攻,be,he,结局,只是先让新人物出场)   肖峻的病情好了不少,那天手握刀刃的地方也愈合了,但每看一眼,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灼痛。   他在过去的某一刻痛苦中,的确有想过把白宁杀死,而后自杀,既能解了一时之恨,又能摆脱杀人的罪名。   可冷静下来想想,只会觉得自己幼稚至极。   凭什么因为一个禽兽,磨去自己的未来?   他躺在医院病床上,想了很多东西,像是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浩劫,或者说是世界末日侥幸存活下来,他逐渐变得寡言。   程京泽来医院看过他,也是勉强的笑。   这种感觉比如,喜欢吃一块蛋糕,却忘记吃多了会拉肚子,一下子把蛋糕吃完,报应就来了。   同理,爱一个人,却忘记不能爱得太满,把整个心脏塞给对方,报应也来了。   比起两年前白宁的出轨,最让他受伤的是那段暗无天日里无涯的折磨,男人重复说爱他,字字句句诚恳至极,要让他痛,又要让他又回以爱。   简直无理取闹。   他头发许久没剪了,后脑勺的碎发已经长到了衣服里,刘海也遮住了眼睛,那双无时无刻盈满水光的眼睛,现在灰蒙蒙的,打不起劲来。   出院第三天,肖煜是个直男,搞不懂他们GAY的爱恨情仇,看肖峻重复着说自己没事了,就真当他是没事了,不过时不时看到肖峻的背影,总会划过一丝揪心。   经此一事,他父母的心算是彻彻底底紧张了一回,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只要能让肖峻走出阴影,怎样都好。   肖峻把他们的担心看在眼里,也在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情绪不那么低落,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决定去理发店换个造型。   理发小哥一看就是个零,比肖峻还矮,右耳戴耳钉,都说做零的心思细腻,倒也不假,他一见到肖峻就能把事情猜个七八成,招揽着他坐到位置上,给他洗头的时候还特意放松了力度,“姐妹,你失恋了吧?”   肖峻睁开眼就是他那双八卦的眼睛,不禁失笑,“嗯。”   “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呀。”理发小哥翻了个白眼,“像你这样的,皮肤又嫩,还是水光肌,那种纯一都喜欢你这型,不过啊,伤害过咱感情的都是渣男,没必要为渣男伤心。”   “我没为他伤心。”肖峻道。   “那就是为自己伤心?”理发小哥挑了挑眉,用水把他头发冲干净,拿了条浴帽包住他的头发,“再换一个就行呗,世界男人多得是。”   “嗯。”   理发小哥给他吹着头发,这才发现他手上崭新的疤痕,气得牙痒痒,“那渣男不会还打你吧?!”   “没有。”肖峻抬手也盯着自己的手,语气平淡说:“我自己弄的。”   理发小哥叹了口气,给他吹完头发,打量了两番,笑问:“要不要换个颜色?”   肖峻对待陌生人有些社恐,就算是出来剪头发或者逛街,他也经常要人陪着,不然会觉得无聊甚至孤单,他虽然不怎么想染头发,但心知理发小哥的好意,扯了扯嘴角:“……都行。”   “等会,姐妹,我看看哈。”理发小哥对着镜子打量着他的脸,“换个蓝色怎么样?最近很流行那种深蓝色,在日光下看是幽暗的,在暗处看是正常的黑色,染上去不太明显,但气质会更上一层楼,失恋必须试一试。”   “行。”肖峻点头。   理发小哥立马跑去调了染发剂的颜色,给他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涂上颜色,涂好后固色时间比较长,等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肖峻的手机没电了,就在座位上干坐着。   就连隔壁刚坐下个来剪刘海的男人也不知道。   “喂。”   肖峻没意识那人是在喊他,盯着手上的疤仍在失神。   “怎么不理人?”   男人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肖峻才回过神,看着他,没说话。   这人长得嚣张,一看就是大富人家出来的公子哥,眉宇间跋扈自恣,鼻梁直挺,桃花眼倒是有几分多情的风味,唇角微勾,盯着肖峻的眼神有几分玩味。   眼睛和白宁有几分相似,内里藏的却不是同样的东西。   对视沉默了半晌,肖峻才出声问:“什么事?”   “你手机掉了。”男人道。   肖峻视线下移,才发现放在椅子上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地上,他正想低下头捡手机,男人就摁住他的肩,把他推了回去。   肖峻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男人挑眉,“你头发后面还夹着机器,要是不想弄出来的是爆炸头,我劝你别乱动。”   “……”肖峻坐正,手机也不捡了,继续发呆。   男人剑眉微蹙,心中不太痛快。   要换做是别的什么人,估计他搭讪一句,对方立马双眼发直,紧张话都说不清了,怎么还有例外?   有两种可能。   要么比他有钱。   要么比他有权。   但凡手机有通网的,谁不认识本国财阀少爷?   理发小哥见时间差不多了,领着肖峻过去洗头,男人看着肖峻的背影,有种不太爽快的滋味像火花一般迸发。   等肖峻折腾好这发型,气质确实变了不少。   黑发是乖巧可人的少年。   蓝发是禁欲清冷的明星。   说起明星这个词,肖峻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现在荧幕前了,他背后的老总是程京泽,这班自然是想上就上,想翘就翘的,何况他也不缺钱。   不过,粉丝可没那么容易忘记他。   不少粉丝开始唾骂工作室,还有人怀疑肖峻得罪了什么人被封杀了,担心得不行,甚至查起了IP地址,找到肖峻的居住地。   肖峻火爆全网的时候,曾不止一次更换过住的地方,但总能被一群私生饭(跟踪明星私生活的人)找到,之后索性就不换了,加强了安保。   他前脚刚出理发店,就有一群接着横幅的粉丝,眼眸中欣喜若狂,“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肖峻只感到一阵烦躁。   关于明星与粉丝需要保持距离的话题总是争议不休,他懒得给这群私生饭多一个眼神,转身就绕开了。   可在私生饭的眼里,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哥哥,怎么可能会没有礼貌直接走开?当明星滤镜被打碎,换来的是疯狂者的疯狂。   那群私生饭追上他,有男也有女,肖峻是自己出门的,没有带保安,当即就被一群人围在中心。   有人打他,骂他没有半点素质,居然无视粉丝。   有人摸他,趁机实现追星快感,摸到等于得到。   有人拍他,用闪光灯记录一刻,放到网上评论。   肖峻茫然地站着,只希望他们快些结束这疯狂。   他两只手,怎么能敌得过成群,窘迫透着无奈。   男人修剪完刘海刚要站起来,余光瞥见脚边的手机,这到底是个什么人,都提醒过一遍还能忘记拿。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脑海却回放着青年落魄的神韵,难道遇到了伤心事?   正猜测着,才后知后觉手机被他捡了起来,在前台付完款,刚想把手机放到前台等人认领时,就听到外头一阵喧闹。   他往外看,青年的外套已经被私生饭扯了下来,放在鼻子边用力嗅着,有人扇着青年的耳光,有人摸着青年的腰侧。   青年只是屹立其中,像是知道挣扎无用,动也不动。   或许是那道背影太过深刻,他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攥着手机跑出去。   “警局离这里五百米。”   只一句话,私生饭轰然散去。   肖峻没有抬头,向前走了两步,在地上捡起自己白色的外套,上面被踩了几道黑色的脚印,他用力拍打着,没把印迹拍去。   于是停了手,把外套揽上,抬步走了。   前面正是大马路,他低着头,忘记看红灯还是绿灯,顺着斑马线走着。   风打过来,有些冷。   他听到一声刺耳的喇叭,车主甚至开了远光灯,他侧眸看过去,远光灯刺得眼睛有些疼,脚却挪不动了,好像躲不开,他闭上眼,等待死亡。   肩膀一疼,不知是谁掐了他一把,从鬼门关把他拉出来,“你他妈想死是吧?”   “……”肖峻愣了愣,他身高只到男人的胸膛,揭起头,发现是刚理发店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也无甚反应,只是突然想起那支被他忘在椅子下的手机,张了张嘴想道句谢,话还没出口,手腕处一紧,被强制着从斑马线拉回街上。   “谢谢。”肖峻低声说。   而后绕开他,往斑马线走,打算回理发店拿回手机。   男人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堵在墙角,或许是刚才跑得太快,呼吸有些喘,说话的语气也很凶,“老子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又要去送死?”   肖峻顿了顿,掏出钱包,“…你要多少钱?”   “我他妈缺钱?”男人气笑了,“你失业也好,失恋也罢,老子救回来的命,就给我珍惜着。”   “……”肖峻看他一身名牌货也不像缺钱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吧,我回去拿手机。”   刚踏出一步,男人又把他拽回来,“你看不看路的,红灯,还去送死?”   肖峻神情木讷地顿住脚步,“谢谢。”   “手机在这。”男人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再次谢谢。”肖峻抬手去接,男人抬高了手,“怎么谢?”   “钱?”   “我不缺钱。”   “……”   “加个联系方式。”   番1 苏路 让剧情反转亿下   路靖泽被表白了。   女神级别的御姐,D罩,一米七一,细腰长腿大波浪,会RAP,会摇滚,走在时尚尖端的女人。   酒吧灯光闪烁着,女人逼近他,把他摁在墙角,一手扶在他的肩上,一双杏眸含苞欲放着数不尽的玩味。   勾起红唇,眉梢一挑,语气豪爽道:“路先生,我很欣赏你。”   在其他人眼里,这绝对是路靖泽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在H国那么久都没遇到心仪嘉宾,回趟国喝个酒反倒是有人主动找上他了?   照理说,这女人全身上下,乃至指甲缝都(应该)是他喜欢的类型,要放在以前,光是看照片就能让他的DNA疯狂弹跳。   可现在人站到面前了,路靖泽却没什么情绪。   具体什么原因,咱也说不上来,道不明白。   他回国,是因为决定好了一件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桃花滚滚来。   这是本周第六个搭讪他的美女。   女人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和路靖泽差不多高,在气场上也略胜一筹,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小弟弟和自己很搭,一看就是个小泰迪,在床上估计也是“年轻气盛”。   她的直觉很准,但放到现在又不太准了。   路靖泽虽然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的理想型,但他好像是喜欢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年长的总是会照顾人,也能撒撒娇。他似乎不想照顾一个比自己小,娇娇滴滴的女生,因为他对女人没什么保护欲。   在其他人眼里,他大概既是想要征服御姐,体现自己的男子气概,又想埋在御姐胸里撒娇嘤嘤嘤,光是想想就血脉喷张的程度。   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下面突然起立,而后睡不着,是很正常的。   这种时候要么忍着,继续睡。   要么使出黄金右手,解决问题再睡。   路靖泽选择了后者,于是发现他自己搞不出来了。   他突然怀念苏玉那天晚上握他的力度,想要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把两人的东西凑到一块,那种感觉是自己一个人弄无法比拟的舒服。   结局就是洗了冷水澡降火,第二天感冒。   路靖泽挺直了腰杆,与面前的女人视线齐平,开口想说些什么附应她,脑海却闪过苏玉捏他肩膀让他躺下的眼神,那是灼热的欲念还是其它什么,他分不太清。   他盯着美女的眼神,扯出一个风流的笑,“巧了,我也很欣赏你。”   说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在她面前晃了晃,美女倒是爽快,也不和他弯弯绕绕,直接交换了联系方式。   路靖泽带着她回到卡座上喝酒,他今天是和大学的室友来的,身旁这些男男女女他记得的不多,也不知是同学,还是其他桌混进来的,总之场面很是火热,猜拳、摇骰、劈酒,还有带妞蹦迪的。   有几位已经结婚生子,来了半个小时,家里头来电话又马上赶了回去,路靖泽最有钱,当然是买单的那一位,虽然他并不认识几个,但在场的人都有意无意地恭维着他。   都是成年人,来了酒吧,加上联系方式。   后面要做什么事都不用猜了。   路靖泽没和人做过,一是自己眼光高过于天,就没多少能入他眼的美女,就算入他眼,美女也不一定喜欢他这型。   这一光棍,就像个循环,打了二十四年的来回,没脱过单。   路靖泽酒量还算不错,喝了不少酒还很清醒,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已走的走,醉的醉,也就他还屹立不倒。   都说女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路靖泽知道美女只抿了一口酒,这会却扶着额头喊头晕,顺势就倒在他的肩上。   “我送你回去?”路靖泽把她的头抬起来,发现自己的白色衣服被蹭到不少粉底和彩妆,蹙了蹙眉,“你家在哪?”   美女回避他的探究,将柔软的身子往他身上倾斜。   路靖泽垂眸,就看见女人穿的v字领露出的沟渠,忙不迭闭上眼。   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把女人又抬了起来。   “那个…”路靖泽挠了挠头,咳了一声,把自己的外套解下给女人揽上,遮住那对奶白色摇摇晃晃的气球。   “路弟弟……”美女抱着他的腰,低声恳切说:“我没地方住…送我去酒店吧?”   这与路靖泽想象中的御姐不太一样啊?   他有些没由来的烦躁,把人推开了些,站起来,“你开车没?”   美女微微摇头,耳环和气球也跟着晃。   路靖泽啧了一声,别开眼,“走吧。”   美女拉着他的手腕站起来,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健步如飞跟在他身后,眸光不似方才的朦胧,反倒透着几分精明。   路靖泽让她进了自己车的后车厢,转头在手机上叫了代驾,女人倒是突然变老实不少,既不缠着他,也不靠着他,闭着眼。   路靖泽侧首端详这张脸,只觉得索然无味。   鼻子眼睛嘴巴都很好看,可却让他提不起兴致。   等代驾来,开车到酒店,已经是凌晨四点,夜色有些旖旎,路靖泽在前台用身份证开了两间房,打算在酒店里睡上一觉再回家。   他先把美女送入酒店房间,帮她把浴缸里的水放出来,而后转身准备离去,手腕忽然被攥住,女人力气奇大地将他拉了回去,差点倒进装满的浴缸里,路靖泽回过头发现自己是坐在女人腿上,慌张地想要站起来,女人半睁着眼,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觉得是我在强迫你呢?”   路靖泽蹙起眉,用劲把女人拉开,离她远了些,语气淡漠道:“不好意思,我对你没感觉。”   话说白了,女人也不再装醉了,走近他,瞪着他冷声道:“说什么胡话呢?既然没感觉,干什么要答应?”   “我对女的没感觉,谢谢。”路靖泽露出的神情有些陌生的阴鸷。   女人的手摸上他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你不会不行吧?”   路靖泽翻了个白眼,把女人的手打掉,直视她,“对。”   说罢,也不顾女人是什么表情,摔门而去了。   另一头,苏玉知道他今天去同学聚会,煮了碗解酒汤过来他家等着。   路靖泽差不多是千杯不醉的体质,但喝多了胃总会有些难受,自从知道苏玉是个弯的,路靖泽就很少再和他去酒吧,但他每次嗨完回来,苏玉都会等他回家。   苏玉知道路靖泽家的密码,毕竟路靖泽的亲人大多在国外,也就苏玉能够和他互相照应着。   苏玉摁密码锁进他家,灯是全熄的,说明主人还没回来,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三十分。   静坐了五分钟,他戴上耳机,用蓝牙连接路靖泽家客厅沙发座下的监听系统。   调到八点五十分,路靖泽和他在短信上说出门的时间。   “靖泽,今晚一定要准时来,那美女,那大胸,你绝对喜欢。”   苏玉听见路靖泽嘿嘿笑了一声,“好,现在就出发。”   之后是关门“呯”的声音。   苏玉面色铁青地给路靖泽的大学室友打去电话,“喂。”   他的室友还有些茫然,“哪位?”   “我是苏玉,路靖泽的朋友。”   那头愣了两秒,随即“噢~”的一声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我想起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靖泽在哪?”苏玉冷声问。   那头还没意识到这语气里头的不对劲,有一阵婴儿的哭声,男人说:“我家孩闹腾,他妈带不动他,我就先回来了,没和他们多聚,不过靖泽嘛,好像……”   “他怎么了?”   男人笑了一下,“好像有个大胸御姐找他要联系方式来着,那女的后来喝多了,躺在他怀里,估计两人现在正忙着呢,你是在等他?”   苏玉沉默了一秒,把电话掐断。   拎起解酒汤,从路靖泽家里离开,回到车上,点击定位系统锁定了一家酒店的位置,紧攥着方向盘的五指泛成白色,踩下油门,车子陡然“飞”了出去。   夜路没多少人,驾驶人跟不要命似的,转动方向盘疾速变道,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酒店大门。   路靖泽刚从酒店出来,外套刚披在那女的身上,风吹过来有些冷,他缩着肩膀和脖子,双手环抱低着头往前走,结果没看路撞上了人。   他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抬首,一愣。   “你怎么在这?”   苏玉揪着他手腕把人拽上车,一言不发。   路靖泽上车后看到旁边放的解酒汤有些心虚,大半夜的,苏玉一定是担心他才出来找他。   “我刚才……”路靖泽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看着苏玉的神情,“刚才送了个朋友去酒店,刚要回去。”   苏玉只看着前面的路,不应他的话。   路靖泽猜测他应该是生气了,毕竟大半夜不睡觉,还要出来找人,换作自己估计也要闹会脾气。   于是噤了声,打算等到家再跟苏玉面对面道个歉。   苏玉很少生他的气,不管是做错事的时候,还是无理取闹的时候,总是无声包容他。   像现在这样赌气不出声,还是头一回。   路靖泽收回看他的目光,也不说话了。   气氛有些怪异,路靖泽总是主动调节气氛的那一位,苏玉也会逐字逐句回复,可两个都当静下来,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将他们的距离隔开了。   回去的路上苏玉开得平稳不少,十分钟左右才到路靖泽的家。   路靖泽解了安全带下车,正想绕到另一边和苏玉说说话,请他进家里坐坐。   结果苏玉连眼神都不分给他半点,直接开车走了。   路靖泽手里还拎着他煮的解酒汤,看着车尾气有些失神。   第二天,苏玉没来找他。   第三天,苏玉也没来找他。   第三,四……   一整个星期过去,苏玉半点音讯都没有。   路靖泽一天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了无数短信,写了好多道歉小长文,结果都显示未读未接。   这么多年过去,都是苏玉在包容他,他闯祸也好闹事也罢,就连生活中的琐碎事都有苏玉帮衬着。   他思索着,苏玉是不是讨厌自己了?   于是他连电话都不打了,短信也不发了。   怕人讨厌他,到最后还变成厌恶。   只是会一遍拿起手机看看苏玉那头有没有已读,可大半个月过去,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路靖泽每天憋着一肚子的事想跟人诉说,可他身边除了苏玉,没多少要好的朋友了,有趣的难过的都往心里边憋,大概是所谓“成年人的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崩溃。   他在自己家里嚎啕大哭。   以前只要他一哭,苏玉那边就跟装了雷达似的,火速跑到他家来。   现在他哭了一下午,苏玉还是没有动静。   他开始调整苏玉的行踪。   早上九点从家里出来,到私人喃凮心理诊所,中午一点在楼下咖啡厅喝杯美式,下午四点从诊所出来,到超市买菜。   他意识到,自己不在苏玉身边的日子,苏玉还是那样悠闲自在的生活着。   而他,从H国回到A市,无业游民,每天的活动就是吃喝玩乐,以前还有和苏玉吐槽一天发生的事这一项,现在没了,整个人都无聊下来。   他想去找纪淮,但听说纪淮和程京泽结婚了,在家里度蜜月,也没好意思去上门找人玩。   不知不觉,他成了一个跟踪狂。   他多少次想跟着苏玉走进家门,可最终只是在门口的榆树顿下脚步。   他(可能是)不敢。   摘了帽子和墨镜,他坐回车里,或许是中午哭得太久,没吃饭有些头晕乏力,睡了过去。   第二天九点,苏玉出门的时候没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呆瓜,微蹙起眉觉得奇怪。   而后打开手机定位,发现人在不远处的车里打着磕睡,旁边还被贴了好几张违规停车的罚单,眼下有个交警拿着张新的罚单走过去。   他神情淡漠地扫了一眼,没停下步伐走到诊所。   路靖泽被交警的敲门声吵醒了,赶紧降下车窗道歉,和交警处理完车子的事,马不停蹄跑下车,跑到苏玉工作的诊所下面的咖啡厅,看了眼时间,下午十二点四十九分。   再过十几分钟,苏玉就会到这里喝咖啡。   路靖泽把墨镜和帽子都戴上,坐到最角落,等着人来,不小心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苏玉过来时看见他的背影,跟前台点了杯美式,而后坐到每天都会坐的位置。   有些奇怪,今天那人居然没掏出手机偷拍他。   苏玉朝角落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他在睡觉。   喝完美式,便走回诊所。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他再下楼,路靖泽还趴在那处睡觉,他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看见青年脸上的酡红,心中“咯噔”一声,跑进咖啡厅里。   “靖泽。”   路靖泽没有回应,把头埋进臂弯里继续睡觉。   苏玉把他的头揭起来,触摸到他的脸颊时被温度刺了一下,这才发现路靖泽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半毛衫,和昨天是同一件。   昨天下午天气就降温了,天气预报今天会下雪,只穿一件羊毛衫不冻生病才有问题。   苏玉脸色有些难看。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路靖泽盖上,把人抱起来走出咖啡厅。   路靖泽半迷糊半清醒地睁开眼,有些不敢置信面前的景象,手揉着眼睛,声调有几分颤抖,“…梦吗?”   苏玉的心忽然被揪成一团。   他不该赌气,不该冷落,也不该试探。   到头来不过是同一个答案,他错了,错得离谱。   还把人害得生病了。   怎么可以……   他抱着青年的力度紧了紧,大步流星走到公路,招了辆计程车。   路靖泽头倚着他的胸膛,听到心脏“咚、咚、咚…”的声音,震慑着耳膜。   又让人担心了呢…悄然勾起唇。   醒来时,路靖泽还在输着葡萄糖,他睁眼看到苏玉,眉宇间有几分疲色,下巴的胡渣应该有几日没刮了,眸光黯然。   “对不起——”   路靖泽看着他,没想到自己和苏玉同时道歉。   “你道什么歉。”路靖泽扯着嘴角笑,坐了起来,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苏玉才没那么讨厌他,轻声说:“错的是我,我又麻烦你了。”   苏玉动了动喉结,没说话。心却在滴血。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步步为营这么多年,棋差一步亲手把人推开了?   他不能接受这种事。   蓦地,路靖泽忽然被搂住,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把他骨头都快揉碎了,他不明所以,只是感觉到苏玉的颤抖,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怎么了?”路靖泽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   “算了,还是我说吧。”路靖泽在他耳边说,“你其实看到我的消息了,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对吧?”   “……”   “你还知道我跟踪你。”   “……”   “那我说说你不知道的。”路靖泽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咳了一声。   苏玉一愣,松开他。   “你在我家装了监听器。”路靖泽勾起唇。   “对。”苏玉没有任何犹豫,“有问题吗?”   “没问题。”路靖泽的笑意更深,“你知道,我知道你装了监听器。”   “对。”   “你讨厌我,因为我懦弱,无能,总是依靠你,还…”   苏玉蹙起眉,打断他的话,“不对。”   路靖泽挑了下眉,“哦。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苏玉忽然有些看不懂他。   路靖泽笑了笑,指腹摩挲着男人下巴新长出来的青茬,“装了监听器,但是你不拆,你是什么意思?”   苏玉简言意骇:“因为想听。”   “为什么想听?”路靖泽欺身逼近他,对视着他的双眸,凶恶的眸光在他眼底探究着,想把这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残暴搅碎,语气甚是妩媚,“告诉我,为什么?”   “……”苏玉不说话了。   “你喜欢我。”路靖泽替他回答。   苏玉愣了一秒,随即勾唇一笑:“对。”   “这么诚实?”路靖泽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那告诉你点事。”   苏玉已经不意外他会说出什么话了,路靖泽的转变一直都有预兆,只不过他被那精湛的演技蒙骗过去罢了。   路靖泽伏在他肩侧,对着他耳朵低语:“我的装备,可比你多多了。”   而后掰下苏玉的拇指,“卧室一个。”   掰下苏玉的食指,“客厅两个。”   掰下苏玉的中指,“厨房两个。”   掰下苏玉的无名指,“浴室是多方位,防水的,三个。”   掰下苏玉的尾指,“最后一个,你猜猜。”   他神情轻佻,卸去伪装,肩膀都轻了不少。   苏玉轻笑了两声,有些渗人心肺的笑声,听上去令人胆寒,可传入路靖泽的耳朵里,却是悦耳的曲子呢。   “你猜到了?”他问。   苏玉笑着不说话。   “看来你猜到了。”路靖泽顿时索然无味,瘪瘪嘴,“无聊。”   两个疯子,伪装正常人。   走在从群里,还真难辨认。   苏玉喜欢路靖泽,路靖泽早就知道了。   或者说,砸缸救苏玉那一刻他就有所预感。   在知道他是男的之前,他对苏玉还是有点感情的。不过这家伙好像只喜欢软糯呆萌的性格。小学时期,他亲眼见到苏玉帮助被欺凌的男孩,拍打着男孩的背让他不要怕。   路靖泽觉得苏玉挺有趣的。   装个人设,一装就是十几年。   有条尾巴在后边跟着,似乎也不错。   他喜欢女人,也是他给自己立的人设,但他在遇见苏玉之前确实是喜欢女人的。   前年出国那天,他含着泪回头想看看苏玉,结果苏玉只给他一道背影。   那是他第一次失策。   喜欢他的人,怎么可能不挥手告别?   后来他才知道,苏玉也眸中含泪。   他用订婚试探苏玉,对方也不露出老虎尾巴。   后来他才知道,苏玉把他订婚的事从里到外计划了个遍。   用女人试探苏玉,果然就有情绪了。   卖可怜跟踪他,再生场病。   终于露馅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苏玉的?   说不清,大概是日积月累里被填满的爱。   但一定是在分别那一年时认清自己的爱。   他回来,攻略他的爱人。   成功了。   第58~59章 他逃,他不追,他却插翅难逃   “出国?”   程京泽把话筒放回电话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的语气,挑眉问他:“出国怎么了?”   气氛倏然变得压抑,男人走近他,透不进光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薄唇轻启:“你果然是为了他。”   “不然呢。”程京泽被逗笑了,朝着晃着自己的镣铐,“难不成在你这坐牢,满足你那无趣至极的游戏癖好?”   纪淮眸光晦暗不明,看起来并没有被这番讽刺的言论伤到,只是指尖在抖,没说话,紧紧地盯着程京泽,试图将那平静无澜的神情彻彻底底撕碎。   居然想离开他?又一次。   程京泽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见他面色阴沉,反倒是微勾起唇,“纪淮,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不对。还差脖子上一个狗的项圈,你不是一直把我当狗的么?缠着你,只要喊一声名字就会摇着尾巴到你面前,不惜一切索取那几分注意。有钱的确使唤一条听话的狗,可惜,我现在不缺钱,也不是狗。”   言落,程京泽给了他一记冷眼,走到厨房,在纪淮跟过来之前用菜刀劈断了镣铐。   “啪嗒”一声,碎裂的声音。   程京泽把断开的镣铐丢到地上,正视着男人,“不好意思,我该走了,公司很忙。”   纪淮肩膀僵了一瞬,一把将他拉回摁倒在沙发上,拽过他的手,程京泽正想挣扎,余光瞥见纪淮手腕处的疤痕,忽然就不动了,神情平静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纪淮抓着他的手松开了些,动了动喉结,没去看青年质问的眼神。   “你出不去的。”他道。   程京泽心中划过一丝钝痛。   总是这样。   不说缘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大概能知道些原因,他是个替身。   纪淮在他身上投注了十年光阴,得不到白月光,就想得到赝品,他前世甘愿沉沦其中,不过因为贪得一时温柔乡,刻意去忽略男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温柔到底属不属于他,刻意去淡忘那些难过的瞬间,只想在短暂的余生有他厮守。   他当时以为,自己不过是生命脆弱的人间蜉蝣,活不了多久,谁知道他竟能撑下十年的病痛。   而如今他还有漫长的余生,不该再把时间浪费在一颗不会结果的树上。   痛过一次,哪里还敢再往坑里跳?   他沉默着,也不说话了。   相信陆洋会来救他。   纪淮给他的手腕换了副新的镣铐。   之后找来工人,将家里的墙钻出一个小洞,再安上门,外卖可以从这个专门的渠道送入。   偶尔家里会来不少人,都是些高层股东,在客厅里开会。   一整个月过去,陆洋都没有来。   程京泽没有手机,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便是电视。   他经常在沙发睡着。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身边躺着纪淮。   那场面像前世无数个清晨,光透过窗打在男人的脸上,让精致硬朗的五官更加耀眼。   程京泽看着这张脸总会失神。即便是此刻。   他移开眼,走下床到浴室里洗漱,之后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倒了杯水喝,打开电视继续看昨天看过的剧集。   纪淮起床时会把放外卖的碗洗干净,而后把电脑搬出来,坐在客厅。   两人都默契着一言不发。   到了中午饭点,程京泽在纪淮书房里挑了本日语书,他看封面就很喜欢,于是翻开了看上面看不懂的字符,就这样看了一个下午,没发现时间不知不觉流走了,他第一页的第一行还没有看完。   总觉得是句美好的话。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那句看不懂的话正预示着他的人生,或许是在日复日枯燥无味的生活里找到点盼头,他紧紧盯着那一行字,并记了下来。   到了晚饭点,纪淮见他还在看书,把外卖盛好放到他面前,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纪淮吃过饭,发现程京泽还在盯着那串字符。他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迫切想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如果他有手机,一秒就可以翻译出本国的语言,可他的手机不知道被纪淮藏到哪去了,他并不想开口问纪淮,心中揣着一个未知数,总有些喜悦。他喜欢艺术,常常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他机缘巧合拿下这本这本书,第一句话一定预示着他的未来。   纪淮把他的书抢走了。   程京泽眸光一黯,那凶恶的眼神像是在控诉他,居然把他的未来抢走了。   纪淮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饭。”   程京泽把饭吃了,洗过澡躺回床上。   他们话很少,因为在这里的前两周,程京泽把所有争议与愤怒都说了个遍,做出反抗离谱的事情只多不少,把话说尽了,事也做尽了,也就不挣扎了。   从始至终,纪淮都是沉默。   程京泽觉得他像个哑巴。   跟哑巴疯子作对是没有好处的。   程京泽无休止的反抗过后,带来一片祥合。   他们还是会上床,这么多年依旧干柴烈火,可能一个眼神,就滚了一夜。   第二天,程京泽若是起不来床,纪淮便会像保姆一般喂他吃饭,帮他洗漱。   整整一个月,程京泽已经麻木了。   手上的镣铐都快成为他的肢体,只有换衣服的时候,纪淮会帮他取下来。   换完,他便认命一般伸出手,等待上锁。   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公司,如果没有这个镣铐,光看现象,倒有点像前世的样子。   听话乖巧的面纱下深埋着怎样的心?   程京泽做好了逃跑计划。   每周一的十点,厦美项目经理与股东会在客厅和纪淮开会。这是唯一一次开门时间。   只要假装赖床,在十点起床,让纪淮解开镣铐,就有机会逃出去。   并且不能走专用电梯,纪淮手里有紧急停顿的按扭,必须从五十八楼跑下去。   但同时要确保纪淮乘坐电梯下来的时间,慢过于他爬楼梯的时间,所以要提前将电梯捣毁。   具体方法有些铤而走险,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机会。   他看了眼浴室。   纪淮还在洗澡。   于是他拿了身睡衣,直接推开门走进去,装出惊讶的神情,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抬眸与纪淮对视一眼。   勾唇一笑,“一起吧。”   一夜颠鸾倒凤。   天还没亮,程京泽起了个大早,要在以往经历整夜云雨他定是要睡到下午的,可今天兴情高涨,嘴角喙着抹浅淡的笑意。   在床头拿起纪淮的手机,看了眼锁屏界面。   今天是周一。   他把纪淮叫醒让他点外卖,吃饭后又躺回床上,“过来。”   纪淮正在沙发上敲着键盘,闻言一愣,程京泽这段时间很少主动和他说话,要么是床上情到浓时咬破唇被逼出来的几声低喃,要么是骂他两三句脏话,说话突然变得正常,还真叫人意外。   他很快放下电脑走到床边,“什么事?”   程京泽转过去趴着,漫不经心道:“帮我揉揉腰,疼死我了。”   纪淮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   程京泽回过头瞪他一眼,“你他妈舒服一晚上,给老子揉下腰不乐意了是吧?”   这语气算是对味了。   纪淮把被子往旁边放,坐到床边把他后腰的衣服掀起来,入目是那道触目惊心的术后疤,他的手有些僵。   “愣着做什么?”程京泽抬起腿踢他腰,“快点的。”   纪淮给他揉了起来,动作生疏,能看出没多少经验,一会用力过猛差点揉出淤青,一会轻盈如絮地擦过,跟挠痒似的,程京泽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顺手拿了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于是放心地继续享受。   只要在十点之前拖住纪淮,那么他就会没时间制作开会的文件,届时他再缠着要换衣服让纪淮给他解开镣铐,解开后股东们都来了,他就能趁机跑出去。   “别干揉啊。”程京泽表情有些嫌弃,或者是被揉疼了,“去拿点药酒,疼死我了。”   纪淮蹙起眉,动作一顿,“很疼?”   他心下有些奇怪,昨晚才做了两次,以往两人做的次数更多,都没见程京泽疼成这样。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你试试?”   纪淮没应他的话,转身去拿药箱了。   回来后,给程京泽的后腰倒上药酒,纪淮又开始了他没轻没重的揉法。   程京泽气得在心里骂了十万句脏话。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眼看就要到十点,纪淮停了手,沉声问他:“怎么样?”   程京泽皱着眉摇头,“不行,你再揉揉,揉得挺舒服,一停手就开始疼了。”   纪淮原本要站起来的动作一顿,手放回青年的后腰上继续帮他揉。   程京泽又瞄了眼时间,差不多了。   三、二……“叮咚——”门铃响了。   程京泽瞬间坐正,咳了一声,“你这药酒把我衣服弄湿了,快给我换身衣服。”   “我先去开门。”纪淮站了起来,程京泽拽住他的手腕,咬牙道:“不行,你们是要开会是吧?等会都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赶紧给我解开。”   纪淮依言给他解开了。   程京泽脱掉上衣,却没有立刻换上衣服,而且走到浴室借口要把后背湿粘的药酒洗掉。   纪淮等了一会,浴室的水声窸窸窣窣,外头的门铃又响了一声。他走出房门,浴室门缝露出一只眼睛。   等程京泽听见“啪嗒”一下的开门声,才套上衣服走出门。   这次来的股东有不少陌生的面孔,程京泽隐隐约约知道纪淮在谈其他什么重要的项目,厦美集团也对此次的合作很是重视。   程京泽从床底下拿出自己的特效化妆品,在额头上快速画出一道伤口。   “砰——”   他的一声惊叫,把客厅外的人都吓得不轻。   纪淮很快走进来,一看他摔了一头血,脸色变得铁青。   程京泽动了动喉结,有些心虚不与他对视,走出房间门到客厅,像是故意似的,丝毫没有向众多股东掩饰他额头上的伤口,拧开门正要出去,纪淮摁住他的手,“你去哪里?”   “医院啊。”程京泽刻意说的很大声,“我这样下去可是会毁容的,你先谈工作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纪淮拽回他的手,几个股东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传闻中夫夫和睦,现在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程京泽勾起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不信,纪淮能顶得住别人对他奇怪质疑的目光,要是不让他自由出入这种事传出去,对他名声可是有巨大影响的,何况在场的大多也有自己的公司,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算错了一棋,却歪打正着。   纪淮根本不在意这些股东在背后怎么去说他,他只是盯着程京泽额头上的伤口,便放开了手让他走。   不能再留疤了。   程京泽有些意外,甚至不用捣毁电梯,直接光明正大坐着电梯下去。   他没想到逃出来如此简单,总觉得后面还有一环在等待着他。   出了庄心小区,他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司机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口一愣,以为是什么黑社会,关上车窗就要跑,程京泽连忙走到车前,用手擦去额头的上化妆品,朝司机露出一个笑。   司机这才敢把车门锁打开让他上车,“不好意思啊,最近这边经常有人打架闹事,我怕哟。”   “没事。”程京泽看着计程车的打表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钱,顿时有些心虚,“那个……师傅,你的手机可以借我打个电话吗?”   “没带手机啊?”司机笑了一下,见他点头就把手机递给他,盯着镜子里他的脸笑说:“你挺眼熟。”   “是吗……”程京泽刚打开拨号键,就听见司机说:“你还没报地址呢。”   “……等会哈。”程京泽也才想起这个事。   他来到A市是直接搬到纪淮家里的,所以根本没有找房子,那晚好不容易想要搬出去,租的一个月酒店也已经过了时间,现在这副样子也不合适去公司,他想了想,最终给肖峻打去电话。   肖峻那头很快就接了,程京泽断了联系这一个月,肖峻找过他几次,无非是问他要不要出去逛逛,但都没有得到回应,觉得奇怪便去到程京泽的公司,结果却听程京泽的助理说他和纪淮出去度蜜月的消息。   肖峻不知道他和纪淮之间发生的事,但知道他们因网络舆论暂时结婚了,以为只是形婚,没想到还会度蜜月,之后干脆也没再找过程京泽,怕影响夫夫的二人生活。   “喂。”程京泽咳了一声,“肖峻。”   肖峻微微一愣,一下子就把他给认了出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走出了之前的阴影,或者是掩藏得太深,没有被人发现,总之是带着打趣的势头阴阳怪气说:“哟,有了新换忘记旧爱,今天是什么天啊,您居然还能记起臣妾来,惶恐!”   “呸!”程京泽被逗笑了,这个月来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你在哪呢?”   “在家啊,还能在哪。”肖峻说。   “好勒,那我过去你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哦。”肖峻又看了手机号,“你这是换号码了?”   程京泽看了眼自己手腕出镣铐的痕迹,淡淡说:“是要换号码,之前的不见了,这个是跟司机借的手机,回去再跟你说。”   “行。”   程京泽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带一百块钱现金出来,我没带钱,等会帮我付一下车费。”   肖峻啧了一声,“不是吧,你怎么沦落到没钱坐车。”   “不是,我只是东西落了,不跟你多说了,估计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记得出来。”   肖峻说好,而后挂了电话。   程京泽把手机还给司机,正好在红绿灯的位置,司机接过手机,盯着他的脸,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哦”一声,“你是程!”   “?”程京泽一愣,“啥诚?”   “程泽,不对,泽京,”司机拍了下大腿,“不对,程京泽,我想起来了,是你吧?”   “呃…是。”程京泽扯了扯嘴角,他没怎么参加新闻发布会这种节目,很多时候都是直接让助理代劳,唯一一张有点曝光的还是之前狗仔偷拍的背影,他有那么出名吗?   司机笑了一下,感叹道:“你们夫夫感情真好啊。”   “哈?”程京泽一脸茫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啊。”   司机没听出他不想接话,仍旧自顾自地说着:“没想到纪总也会用情至深,我之前看他新闻,还以为是个冷面无情的家伙呢。”   “……”   程京泽翻了个白眼,直接倒头装睡。   到了地方,很快又醒过来,肖峻已经在路口等了挺久,程京泽大老远就看到他低着头不知道回谁的信息,笑得合不拢嘴。   程京泽抬步下车,肖峻才放下手机,把钱递给司机:“不用找了。”   肖峻回过头一眼程京泽的额头,吓得眼球都快瞪出来,忙不迭把他塞回车里,“快,师傅,去医院。”   程京泽笑了一下,跟司机摇摇头,拽着他走,“亲爱的,我这他妈是画的。”   肖峻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松下来,斜他一眼,“有病,没事画这个干嘛?”   “先进屋吧。”程京泽把他手机抢过手,“让我看看有没有奸情。”   肖峻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理发店认识的。”   “理发店?”程京泽一脸问号,“宝啊,你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上回是卖鱼的,这回是剪头发的?”   “我和他没什么。”肖峻随口说。   程京泽走在他后面,半信半疑看了眼消息记录。   “卧槽!?”   居然一条消息记录都没有,全是转账。   这两人似乎掉钱眼里了,加上之后,肖峻转账十万,转账留言:谢谢。   那边似乎没看到消息,直到第二天才怒转三十万给肖峻,转账留言:谁他妈稀罕你那点钱。   肖峻直接转五十万过去。   对方很快转一百万过来。   肖峻又转了两百万过去。   之后似乎是限额了,两人换了个号。   对方转一千万。   肖峻转五千万。   ……   直到刚刚,对方又发了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限额了,继续。   程京泽看得目瞪口呆,即使他现在不缺这些钱,但他也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新时代的玩法。   比谁更有钱吗?   两人进了屋,肖峻给他倒了杯热茶,程京泽还在震惊中走不出来,“你们是在干啥啊这是?”   “不知道。”肖峻把手机抢了回来,“这家伙挺有钱,也挺好玩的。”   “……”程京泽无言以对。   “你刚刚是想跟我说啥?”肖峻视线下移,“你这…穿的是睡裤吧?”   “对。”程京泽瘪瘪嘴,他的经历倒没有肖峻那么惨,只是叙述起来难免有些心酸。   和肖峻轻描淡写说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就像是一肚子的苦闷终于有地方可以倒一倒,程京泽心里轻松不少。   结果,他没哭,肖峻替他哭。   程京泽楞了楞,连忙给他递纸,“你哭啥。”   肖峻声音一抽一抽的,问:“他有没有强迫你?”   程京泽咳了一声,“好像没有。”   更多的时候好像还是他自己主动?   肖峻的哭声戛然而止,“那就好。”   “不是吧,你不该骂他几句?”程京泽一脸恨铁不成钢,“我等着你骂他我解解气呢。”   “得了吧,他对你挺好的。”肖峻说。   程京泽气笑了,“你他妈从哪看出来的?”   “方方面面。”肖峻把手机掏出来,点开论坛,“你看看,他都把你们最近生活的点滴发论坛了,一开始他好像是想发私人的,结果点成了公开,一下子就被顶到热门第一,之后粉丝强烈希望他分享点日常,他就真的发了。”   程京泽接过手机,发现大部分是他的睡颜,他侧躺着,脖子下枕着男人的胳膊,主页翻下来没看见多少合照,基本上都是偷拍,程京泽从没有见过这些图片。   他吃饭、看书、看电视、睡觉、刷牙……   怪不得纪淮肯放他走。   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婚,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纪淮没有再来找他。   再次见面,是在新闻上。   纪淮进了精神病院。   第60-61章 还看得见吗?看得见   十一月已经转凉,云翳乌压压地笼罩A市周遭的高楼大厦,都市里蜻蜓飞得极低,看上去是要下雨的征兆。   程京泽回公司的时候,发现公司一切运转正常,没有出现项目对接不及时的问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定,巡视完公司众员工最后再将自己助理狠批一番,一天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出公司时才五点,天气阴沉得看不出一丝光亮,犹如傍晚,他抬眸望了望天,恰逢紫电劈落,一道响雷过后,整个A市都陷入了黑暗。   断电了。   旋即起风,晚秋的银杏叶还未完全掉落,在今日被风搜刮到秃顶,落在地上跟着风打转。   程京泽往后退了一步,试图避开遍布灰尘的风,沾着泥沙的狂风似有意识,将他的风衣吹得蓬起,撩乱他的发梢,细沙趁机钻入他的眼缝。   程京泽被迷了眼,扭头往公司里走,一手抬起粗暴地揉了揉眼睛,公司一楼大厅有个实时播报财经新闻的屏幕,他听到“厦美集团”四个字,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屏幕右上角是纪淮的照片,而主持人正解说着。   “据娱乐媒体报道,于十一月十号,我市厦美集团纪总裁,在午时三点被检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后被网友扒出,厦美集团总裁已在私人心理诊所治疗过,为期两年,曾患中度抑郁症,近日被查出精神分裂症,据官媒报道,情况属实。之后被家人送往精神病院进行治疗。而厦美集团此时群龙无首,原本将迎来与衡南集团的二次合作不知是否会因此次变故告捷,预计未来三十天厦美股市有跌幅的迹象……”   程京泽愣了一瞬。   精神分裂症?   虽然和他呆一块的时候确实有些奇怪的感觉,说是占有欲也不为过,可那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精神分裂吧?   十一月十号,是周一……   刚好是他离开纪淮家的那天。   怪不得在那之后纪淮没有追上来,敢情是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说实在的,程京泽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把“占有欲”这个词和纪淮这个人联系到一起去,他看起来总是无欲无求,淡薄一切,在所有事情上都游刃有余,唯有提到关于他上一个未婚夫路靖泽的事时,才会有几分失神。可他不得不承认,在纪淮身上看到了占有欲的存在,或者说狼子野心,他想要事物不多,但必须得到。就好比路靖泽,就好比路靖泽的替身。   他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折身坐电梯回到自己办公室拿了把备用雨伞,再下楼时雨已经开始下了,雨势不算大,滴溅在地上的雨滴颇有震耳欲聋之感,被风吹斜了落地的弧度,光是站在公司大门就被洒到一身雨。   程京泽把雨伞举起,或许是太久没用,积了灰尘有些难撑开,费了些劲后发现雨伞的骨架断了两根,大概是堆积在办公室的杂物砸到的。   他每走一步路,地上的积水就被踩出涟漪,在他身后打着波浪圈,有水溅入皮鞋里,凉意从脚渗透至全身,不太舒服,于是加快脚步走到停车场。   停车场的位置靠里,地上积的水就更多了,保安看见他来,拿着水鞋忙不迭走上去逢迎,“程总,把钥匙给我吧,我帮你把车开出来。”   程京泽看他没撑雨伞淋了一身,微蹙起眉,“算了,你也早点下班。”   “不用,我是南方人,我家乡经常下雨,有时候就喜欢淋点雨。”保安拦住他的去路,被濡湿的面庞滑落水珠,笑说:“我替程总开出来吧,等会进驾驶位我拿个纸板垫着,不会弄湿程总的车。”   程京泽看到他眼眶有些红,于是把车钥匙递给了他,等保安把车开过来,他把雨伞递到保安手里,“帮我拿一下。”   保安下车,顺手替他接过雨伞,程京泽进车关了车窗,淡声说:“淋完雨记得洗个热水澡。”   保安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没说什么。目送着他离开。   程京泽刚开了一段路,到红绿灯的时候有些堵车,四处都有喇叭声,听得叫人一阵烦躁,他在车柜里抽出根烟点上,打开车窗让烟散出去,只是夹在指缝间,也不抽。味道闻着有些安心。但他始终不太喜欢烟的味道,对烟不算上瘾,以至于关在纪淮家的那一个月里没被烟瘾折磨。   停电的缘故,今夜城市很黑,星星很亮。   是个看夜景的机会,他把头探出去时雨已经停了,可惜云翳尚未散尽,只露出半截弯月与几颗孤星,照在他的眼里却也足够明亮。   手机响了,来电人是个陌生号码,他盯着号码思肘半晌,想起来了。   是陆洋。   他想起上回陆洋没来救他的事,心底划过一丝失落,就好像一件期待已久的事忽然落空,他曾短暂期待过与陆洋的美好未来,相信陆洋也不会也没有想过。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去主动问陆洋,他知道陆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抽不开身。可难免有些失望。如果要他再次做选择,至少不会再选择陆洋了。   他接了起来,黑梭梭的瞳仁眺望着不远处红绿灯跳动的数字,把手机贴到耳机,“喂。”   “是我。”听得出那头声音有些低哑,咳了一声,沉默了一两秒没等到程京泽的回应,于是补充说:“我是陆洋,你…还好吗?”   “我已经出来了。”程京泽抬手吸了口烟,白雾将他的面庞缭绕得不甚清晰,朦胧的眸光有几分散漫慵懒,烟气钻入肺腑,他长长吁了出来,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没事就好。”陆洋松了口气,他的语气常是温雅儒风的,透着男人特有的磁性有些犹豫地问:“你…在哪?”   “正要回酒店呢。”   路口跳到了绿灯,前面车子只短暂挪了一步,后面的车子气得摁了两声喇叭,尖刺的声音更加剧了程京泽的躁意,他将烟探出车窗,指节打了下烟头,掉落烟灰后被风吹到后面的车子。   程京泽暂时还没找到房子,原本想找家离公司最近的五星级酒店,但他又有些担心肖峻。他没少听人说过,得抑郁症的人在他人面前或许没多少异样,可一旦自己闲下来关进屋子,独自呆在空寂的空间,就像有无数双魔爪掐着喉咙让之无法喘息,心理上的痛苦是最难以根治的。他害怕肖峻走不出白宁的影响,毕竟肖峻陷入爱河时的专注不是常人可及的,把一颗填满的心活生生剥开,必定是血淋淋的,两年间他以为肖峻已经走出来了。谁知白宁之后又折返回来做出那种龌龊事,他看得出肖峻的痛苦。于是租了家离肖峻家最近的酒店。   陆洋闻言愣了愣,“你……”   “我说过会和他离婚的。”程京泽打断他,语气决然,“但你好像没有信我。”   陆洋默了几秒,挂了电话,给他发来一个地址,“见面说吧。”   程京泽正想拒绝,发现定位是银狐酒吧,从车窗望出去,只有二十米的距离。   与其在这里堵个大半天的车,还不如和故友叙叙旧。   他打开转向灯,把车靠边停,走了下去。   周二是工作日,银狐酒吧没多少人,有也是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或者是几个初出茅庐想见识场面的大学生。   程京泽鞋子里还积了点雨水,下车时被风一吹,通身都泛起寒意。   这个天气,过几日许是要下雪了。   推开门就看见陆洋与简裴坐在吧台饮酒,程京泽实在想不到简裴竟是交际花,他身边就这么几个好友,没想到被简裴认识了七八成。   简裴又老了两岁,不过眉宇间依旧那么成熟不失男人韵味,戴上了初次见面时那副银链眼镜。陆洋三十出头,看上去却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当他一开口,就能感受到男人稳重的气质,不似年轻人的青涩懵懂,这种感觉是会令人着迷的安心。   程京泽拢紧衣衫,走到他们二人背后,一手揽一个肩膀,“嘿!”   “京泽?”陆洋转过头,笑了一下,“调皮。”   简裴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抬了抬高脚杯,“坐,我请。”   “哪能啊。”程京泽坐到他俩中间,让调酒师给他来杯温水,原本是想点Bloody Mary,可他开着车来,便不喝酒了,他抿了口温水,降去身上的寒意,才笑道:“上回还让你请我呢,这回当然得我请。”   “行啊程总。”简裴笑着拿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   程京泽莞尔,转向陆洋,拍了下他的肩膀,打量着他的神情不禁调侃说:“怎么回事,看上去还有点emo?”   陆洋愣了一瞬,“……什么膜?”   简裴失笑,“最近没少网络冲浪哈,二零二一年的网络热词都知道了。”   “最近是挺闲。”程京泽朝陆洋扬了扬下巴,“你怎么了?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呢。”   陆洋动了动喉结,抿了口酒说,“没事。”   “越说没事就是有事。”程京泽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端倪,于是转向简裴,“他怎么回事?”   简裴无奈地摇摇头,耸肩说:“你问他吧。”   “啊?”程京泽蹙起眉,“到底什么事?”   “上次…对不起。”陆洋倏然说。   “哦,都过去了。”程京泽满腹狐疑,“你让我来就说这个?”   陆洋抬起头来,似乎下决心般抿着唇,深邃的眸光透着几分热忱,艰涩地扯了扯嘴角:“我要回H国了。”   “然后呢?”程京泽问。   “我应该不会带你走。”   “这个啊。”程京泽笑着点头,嘁了一声,“我他妈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就这,我原本是有想过跟你走,但如今早就不打算和你走了。”   顿了顿,他又问:“不过,你回去做什么?”   他记得陆洋今年是有盘算到A市发展的,把那边的生意都揽到了这头,并且项目股东也搬了过来,基本上再要回去,就是逢年过节回家吃团圆饭,可眼下距离过年的时间还很远,怎么又突然变了主意?   陆洋垂下眸子,与平日一般低沉的声调变得喑哑微颤:“我堂弟出车祸了,已经是…植物人……”   程京泽“啊”了一声,属实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他大概懂这种感受,如果陆洋现在不回去,意味着可能永远见不到他的堂弟最后一面,可他的事业好不容易拓展到A市,如今回H国,这边的项目没有他,必定是会功亏一篑的。   他最终还是让调酒师给他做了杯Bloody Mary,“陪你喝。”   杯酒下肚,陆洋才回过神似的,让他喝酒不能开车,记得叫代驾,先日精锐的眸光在酒后有些涣散,但语气仍旧是平稳,走起路来倒也不踉跄,意识到自己喝多以后,也知道给自己善后。程京泽听见他用平稳的语气接了项目合伙人的电话,中途几乎听不出来他已经喝醉了,每句话都吐字清晰,逻辑缜密,在工作上能做到这种地步,足以见得陆洋有多么热爱他自己的事业,而现在让他放弃事业,又有几分痛楚。   简裴和程京泽都没有说话,他们没有同样的经历,有的只是同情心,在旁边默默替他添酒,结果把自己也喝了个七荤八素。   夜半时分,陆洋一个电话让助理把自己接了回去,还不忘提醒程京泽不能酒后驾车,简裴则被调酒师拉回休息室,独留程京泽一人,醉剩七分识,于是漫步走至马路。   外面在下雨,程京泽没有雨伞,隔壁就是便利店,他在雨中漫步,这次没有简裴与他同行,浅卡其色的风衣被淋成棕色,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想往前一直走着,至少走出尽头,可他分明知道地球是圆形的,根本没有尽头。雨从额头爬到睫毛上,滴进眼睛里,程京泽眼前变得模糊,忽然想起在纪淮家看的那本日文书,第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酒喝多了,脑子也不清醒,忘记手机可以直接翻译,他想去书店买本日语的诠释书,于是忽然有了目标,继续向前走的脚步也有了底气。   他忘记了,当下是凌晨三点。   云翳笼罩下,A市除了酒吧有专用发电机以外,其他地方均已断电,连路灯都没有,好在这是条酒吧街巷,有微弱的霓虹灯照亮他前进的道路,后方的灯光将人影拉在眼前。   程京泽蓦然分不清自己是人是影,似乎马上就要坠落其中,变成一团黑色。   他走了很久,久到雨停,风却不息,缭乱着他的发梢,就像被抽空的思绪在摇摆。   大约五公里,他走了一个半小时。   没找到书店。   找到一家亮着灯的,精神卫生中心。   他还记得,重生后第一天,他和肖峻在银狐酒吧喝酒,肖峻就曾打趣过要将他送入精神卫生中心。   五公里,他在心中默着,还真是不远不近,刚好花光他脚下的力气。   明明是想找书店的,找到日语诠释书,才能得到那本日语书第一句话的含义,那句他有强烈预感,可能预示他的未来的话。   可为何在精神卫生中心驻足观览?   他听见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还有奇怪的呻吟,在这夜里,只有风声和落叶在动,周遭连行人看不到一个,本该感到阴森,程京泽却有种莫名的雀跃。   顽劣的本性被烈酒彻彻底底烧了出来,精神病院一米八的围墙就像是专门为他打造,他稍一踮脚,触到顶端,凭借支撑点攀附而上,翻过了墙,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是醉酒人的行为。   程京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病态,莫名其妙的想法,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归宿,他应该是得了精神病。   他早该死去,这一定是梦。   走入那里,那是精神病人的归属地。   他踏进去,守门的保安在打磕睡。   他打开门,值班的护士在刷桃.宝,恰逢双十一,购物狂欢节。   灯光忽明忽暗,看起来时有些日子没修过了,还有“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在空寂无人的医院走廊回荡着,他抿着唇往前走,看见住院的病房里,精神病人被绑在病床上,声嘶力竭可嘴角带笑,分不清是痛苦亦是欢愉,主治医师拿着一个什么东西烫在病人的后背,之后便是病人的一声长啸,声音持续了半分多钟,越来越微薄,很快销声匿迹,连蜷起的膝弯都变直了,而后医生满意地摇头,勾着唇角在一张表格上面打了几个叉。   程京泽楞了一瞬,很快意识到这家精神卫生中心不太对劲。   他悄声往前走,皮鞋擦过地面的声音依旧无可避免地在走廊回荡,过了一分钟左右,护士似乎终于听见了端倪,将视线从手机移至走廊,坐在椅子上头来回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之后又看向手机。   有个戴着口罩的护士从办公室出来,将手套随手丢在垃圾桶里,曲起指骨在看手机的护士头上敲了一下,刻薄冷声说:“209,查房了没有?”   护士连忙把手机揣兜里,站起来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查…查过了,就是和昨天…一样,没什么变化。”   “啧。加强剂量。”   护士楞一下,咽了咽口水,“可是那个……用多了不是会死吗?”   “废话。”那人瞪了她一眼,“再不行,就用其他的。”   “啊……”护士点了头。   程京泽在拐角处盯着她们,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护士,也可以决定如何治疗病人?   他的醉意未褪,却是好奇心在作祟,走在那名护士的身后,跟着她来到209。   房门被关上,但上面有一道玻璃窗,并没有拉帘,能从玻璃窗的角度看到里面的情景。   这个房间比程京泽刚刚看到的那些宽敞多了,即便他有5.2的视力,被护士的背影挡住了视线,也难以看到病床上男人的脸。   他听见电流的声音,之后是一声低吼。   听见护士说:“看到什么?”   那男人的声音甚是低哑,喉咙像是被钢丝球刷过一般,说出来的话让人难以辨别,“……他。他来了。”   护士退开一步侧身拿了什么东西,程京泽与病床上的男人对视着。   他看到护士拿出一根针管,扎入男人的胳膊。   男人重复着低喃,眸光却是涣散,根本不像是能看清的样子,手指颤抖着想要抬起,“他……”   护士骂了句脏话,把针眼狠狠推了进去,似乎带出了血。   程京泽不知是在何时将自己的嘴巴捂上的。   眼眶装不住泪便从眼梢大滴大滴滚落到手背上,挪不动脚步,他忽然听不到纪淮在说什么,也听不见周遭有人在喊他,脚步像是被冻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先生?”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发现他在发抖,看他衣冠楚楚,虽然淋了一身雨,却也不像是这里的病人,于是问道。   “你怎么了?”   程京泽被自己的手捂住导致吸不到氧气,脸憋成了红色,看见房里的男人正盯着他,嘴唇煽动着,不知在说什么。   护士从柜子里取出表格,用红笔在上面涂涂写写些什么,之后拨通床头柜的电话,叫人过来。   医生很快就到,看见门口的程京泽还愣了两秒,但在医生眼里当然病人更加重要,眼神没在他身上作多停留。   程京泽后知后觉回过神,看向旁边的人,点了头,“不好意思,我有点恐针,刚刚看到针就走不动了。”   那人给他递了纸,想把他扶到走廊旁的座位坐下,程京泽却站着不动,于是那人也跟着他不动,叹了口气问:“你也是来看家属的?”   程京泽抿着唇,摇头。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那人像是无处诉说心结,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对象也在这,他失忆了。”   程京泽回过头看他一眼,没应。   视线回转,看见医生给男人做治疗,每摁下去一次,胸膛就跟着往上抬起,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医生问他:“还看得见吗?”   “…看…看得见。”   “那病还没好。” 第62章 前世纪淮视角【有修改,看过的从精神院那段重新看】   (前情提要:纪淮家里密码锁:21516   两年前程京泽21岁,生日516。   纪淮母亲忌日是516)   二零三三年八月十九日,A市接连不断落了两夜的雨,窜流的雨水带着街道的垃圾将下水道堵塞。黄昏薄暮时,积水已漫至膝弯,高速公路的汽车被积水熄了火无法启动,汽车与人皆被困住,救援人员迟迟未到来。纪淮参加完订婚宴出来,有不少媒体风雨兼程穿着雨衣站在宴场大门,一排又一排麦克风举起对准了他,问了一堆无关痛痒的八卦花边。几位保安大手一张,将所有记者围住往后逼退。   司机已在门口恭候多时,举着黑伞走到他面前,替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而后收掉雨伞,目光有分惘然地盯着前方哗啦啦的大雨,“纪总,现在…应该不太好上路……”   男人正低着头看平板上的文件,闻言抬起眸,随意地瞥了眼前方的天气,许是这天气寒峭,说话的语气冷了几分:“绕小路。”   司机肩头一颤,余光偷瞄着他,连忙启动车子。   原先十几分钟的路程,因为绕路,愣是开了三个多钟,司机就差点绕过A市再开往庄心小区了,心底还有些虚,生怕开得太慢得罪这位主。虽然纪淮很少训人,但一记警告的眼神就能吓得人腿脚哆嗦,若是犯了大错,甚至连眼神都不给,直接给人办理离职手续。   到了地方,司机正想撑着雨伞下车绕到另一边给他开门,谁知纪淮竟是直接淋雨走进小区的闸门,好在要雨势不大,积水渗到脚踝处,整只脚被雨水贯满,进电梯时还拖着水声。   打开门,他左右巡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后,走到日历本前撕下一页纸,带着雨水的掌心将纸攥得紧密,而后被粗暴地丢进垃圾桶。   电话响了起来。   纪淮扫了一眼,接起。   一接通,便听到对方狗血喷头的叫骂声:“你他妈说走就走,老子还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个白眼狼。”   纪淮把手机放在沙发上,任他继续骂。   即便走开了,开着免提的电话声还是足够刺耳:“你是脑子有点毛病吧,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你告诉我你不结了?十年,只要吞了路家的钱,这H国就拿稳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毁了一切!厦美的股份你半分都别想要!”   纪淮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下柜,里边塞着三个月前程京泽放出去的鸡蛋,外面看起来还很完整,但他知道里边已经烂掉了,可他没有扔掉,像是看不见似的,刻意不去看那颗臭鸡蛋。原本还放着不少青菜和肉类,但到后来都腐烂发出酸臭味只好丢弃,现在冰箱里只有鸡蛋。   他往里瞧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打开冰箱上柜,啤酒还有不少,他拿出一提放到客厅的桌子上,出来时电话里的人才刚骂完,正气得喘息不止,于是他点了挂断。   没有开暖气,也没有坐上沙发,就那样颓然地坐在冰冷刺骨的瓷砖上,淋过雨还带着寒气的衣服也没换,单手提拉开啤酒拉扣,仰头饮酒时洒出不少,从嘴角滑落到衣服里,眼底带着微青,抬眸看墙上挂的钟表,下午六点三十分。   窗户没关,被风吹斜的雨打入屋内,还有几只迷路躲雨的鸟站在窗口,紧紧盯着纪淮,希望他不要转过身。   夜里,不出预料,胃烧了起来。   原先好不容易被程京泽养好的胃,在这三个月里不断被糟蹋着,空腹冷饮,啤酒不停。   一夜未睡,云翳也未散,开了暖气,被子盖在身上,他依旧蜷缩着身体**。   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十九分。   他下床趿着拖鞋到客厅里倒了杯水喝,眉宇间哪还有先日的英气,此时是陷入颓丧的病者,坐在沙发上。   想起程京泽提议过要与他打游戏。   他只是轻瞥了一眼,眼神很快从程京泽的身上回到电视屏幕。   只一眼,代表拒绝。   于是程京泽赌气似的一个人玩到天亮。   他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电视柜的游戏机拿出来联通到电视上。   刚连接完,屏幕便跳出一个弹窗。   【亲爱的峥嵘玩家,好久不见!】   纪淮点了确定,而后又跳出一个弹窗。   【接下来由小A带您回顾上个赛季的历史成绩,   你的情侣双人闯关,总计300次,胜率只达到百分之三十。你的单人闯关,总计991374次,胜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虽许久未见,但您的总排名仍位于第一,屹立不倒,期待您再创辉煌!快快开始游戏吧!】   纪淮愣了一瞬。   双人闯关,和谁?   心中揣着疑问,他已经点开了一局。   这是程序员特意为程京泽制定的高难度关卡,纪淮没有玩过游戏,不知道游戏机上的按扭意味着什么,总之他的英雄人物刚跳出屏幕,就被五只绿怪KO了。   他还想再来一局,但看到榜一与榜二只差了百分之零点一的胜率,又不动了。   忽然想起程京泽曾经与他夸耀拿下第一。   他得奖无数早已麻木,不咸不淡问他什么奖?   程京泽说是游戏时,似乎还小心翼翼盯着他的眼睛。   他极轻应了一声,没作反应。   胃里还在翻涌着,他走到冰箱又拿出一提啤酒。   不太明亮的眸光紧盯着大门,等待着什么。   等待有人把他的酒抢走,怯懦地低骂他玻璃胃,不许喝。   等待有人把一身酒气的自己丢进浴室,一边抱怨一边勤恳替他煮解酒汤。   等待有人把他扶上床。   可是连开门的人都没有。   于是垂眸点了根烟,让烟雾肆意缭绕在眼前,就能看不清门。   在簌簌风雨雷电声中,他听清了有人低声唤自己的名字。   他看见有人撩开烟雾朝自己走来。   实在辨不清真假,眯起眼,那人朝他笑。   “钱给我,我要走了。”那人这样说。   纪淮愣住不动。   那人就变了脸色,“钱都不给,还让我陪你睡了十年?”   纪淮觉得不是程京泽,许是自己认错了。   只是那人又笑了,笑得风流,眼睛弯成月牙,与记忆中的人重叠,说:“我喜欢你。”   纪淮像是连通大脑的围绕忽然短路,一时失语。   “但是我要离开你。”那人笑着离开,手里还揣着他的银行卡。“别人也可以给我钱。”   纪淮站起来想抓住他,却抓不住,跑下楼,在雨中那道身影越来越远。   淋雨解了醉意,他有些失神的回到屋子,洗了澡。   那人又回来了。   进了浴室要同他一起洗,摸他的面庞一遍遍说喜欢,握住他的东西帮他弄出来。   而后揶揄一笑,又说要离开他。   开始收拾行李,留下一道背影,甩门而去。   纪淮这次没有追出去。   很快那人折返而来。   告诉他,爱他,只爱他。   又重复着离开。   如此反复许久。   厦美集团本与H国路氏有联姻之意促进往来发展,因纪淮悔婚而陷入商圈舆论,与路氏算是结了仇,纪淮后妈趁他这时风口浪尖,将自己的儿子推上总裁之座。   彼时,纪淮在离银狐酒吧五公里的精神卫生院。   每一夜,那人总会来看他一次,说爱他,而后抛弃他。   医生说他只是病没好,并给他看了监控。   监控里只有他一人坐在床上,手在拉扯着空气,求他别走,千万次祈求。   医生说监控没人。   可他看到了,明明有人。   还听到了声音,那人歇斯底里让他滚。   后来他变得安静,纵使那人再来,也只是沉默着听他说完一切,点点头,闭上眼,不去看离开的背影。   他没病。他这样想着。   他迟早有一天要追出去。   挣脱开绑在身上的镣锁,往前跑,只要跑得够快。   他变听话了。   医生问他:“看得到吗?”   他说:“看不到。”   但他眼睛盯着医生身后那人。   医生点头,说要再观察一周。   那人在笑他,笑他有精神病。   笑他没有母亲,被父亲嫌弃,被后妈挤兑,被私生子夺走公司。   他没有说话,不知如何反驳。   那人像是明白他心里哪块最疼,专门往那里踩。   笑他害死自己的母亲。   笑他连母亲的坟墓都不敢去。   笑他喜欢自己却不敢说。   笑够了,说他真没意思,无聊,枯燥。   转过身便走了。   门被风吹着关上,他却看到那人亲手关了门。   外头的光线收回,整个病房沦入一片昏暗。   黑。   又是黑色。   月光被窗帘阻隔,灯也没开。   他颤抖着,怕刀的来临。   他听见母亲笑吟吟唤他名字,而后门亮了,护士拿着输液管进来,看见他还坐着不睡,眼睛圆瞪着,心中骇然。   纪淮看到护士身后的母亲。   于是停止了颤抖,呼吸也平稳下来。   那人也来了,手里拿着刀,也朝他笑。   纪淮一愣。   那人把刀递给他母亲,他母亲向他逐步靠近,浑身上下都是淤青,颤抖着声问他:“小淮,原谅我…一起死好吗?”   纪淮肩膀僵住了。   那人笑声极大,嘲笑他懦弱无能不孝。   他母亲高举起刀,却在最后一刻转了方向,刺了自己一刀,流着泪哽咽说:“对不起…小淮…妈…妈妈又犯病了。”   倒在血泊中,嘴里还在呢喃着:“死了才好。死了就不疼了。死了就不会被打了。死了才好…”   他母亲断气时没有闭上眼,二人对视着。   那人走到他母亲旁边,拾起地上的刀,血从刀柄流下来,滴到手腕处,看着他:“是你害死的。”   质问他:“为什么不救?”   “为什么不动?”   “哭有用吗?”   像是法庭的审判长:“是你的罪。”   声声入耳,提在那人手上的刀像是捅进他心里,搅了个七零八碎。   他赤红着眼反驳,想挣脱绑在他身上的镣锁,胸膛剧烈起伏着,眼泪像蜘蛛网一般爬满了整张脸,他高声嘶吼着,全然没有先日总裁高高在上的风范,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是你递刀的!是你!”   那人的笑声如青鸟啼叫般青脆,“是我,可是你也有罪。”   “你有罪啊。”那人重复着笑意阑珊。   说罢,转身离去。   “杀人犯,不配和我在一起。”   护士被纪淮吓得动都不敢动,她左右环视也没看到什么人,可纪淮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门缝,有什么人在挑衅着他。   “你看,我走了,你从来不找我。真怂。”   纪淮不知是如何挣脱的镣锁,猛然下床引起低血糖,一阵眩晕,扶着床头柜站稳。   他趿着医院的拖鞋冲出去,找那道背影。   要抓住那道背影。   他跑到楼下,他的父亲刚好开车过来,想找他正式要回股份,还未开口,就被他抢走了车钥匙。   他踩下油门,朝着那道背影疾驰。   在高速公路上,那道背影离他太远,油门踩到底,不知一路上擦到了多少辆车,忽然下雪了。   他想起程京泽问他初雪能不能一起淋雪。   分不清了,自己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处在虚空里摇摇摆摆,他不再去想那个答案,只要追上那道背影。   半路,他突然急踩刹车,抢走花店里的玫瑰。   程京泽说过最爱玫瑰。   于是他种了满园。   百花齐放时买了戒指,正想求婚。   不知何故,程京泽忽然说他不爱了。   那道背影在前面走着,手里拿了束海棠花。   纪淮的五指在方向盘上攥得泛白,无尽的烦躁让他控制不住点了根烟。   他终究没能追上,雪融到地上结成冰,下坡时地上打滑,轮胎也跟着打滑,方向不受控制,刹车失控,直接冲破高桥的栏杆,往海里坠落。   冰凉骨入的海水钻入呼吸道,打不开车门,打不碎车窗,他母亲来了,在车窗向他挥手,“小淮…一起死吧。”   纪淮忽然不挣扎了,海水刺入肺腑的感觉好比打碎全身筋脉,涨过水的人才懂窒息的痛苦,四肢百骸分明尚有余力。   耳边听不见了。   他母亲说爱他。   那个人说爱他。   于是他安心地闭上眼。   等他死后,天界公务员对他鞠躬,告诉他:“尊敬的新魂,上天的电梯坏了,请您过几日再来吧,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   纪淮沉默了半晌,问他:“我能打个电话吗?”   天界公务员挑眉一笑,变出一个电话,递给他,“当然可以,就当是天界对您的补偿。不过,你只有三分钟的通话时间,不可说出天界之事。”   纪淮点了头,拨过去,很快又摁断,“等下。”   “怎么了?”   “他可能…不接陌生电话。”   天界公务员把他车里的手机捡起来,“用你自己的?”   “嗯。”   “这个有点麻烦……”   天界公务员啧了一声,“要不您先给我个好评?”   纪淮蹙起眉,“怎么弄?”   天界公务员指着电话笑道:“拨打540841,说明您的身份阶层地位,以及死亡时间地点,接待人是我,报我工作号000,与人事部说五百字好评。”   “好的。”纪淮面无表情,拨了过去,用说一堆商场应酬的漂亮话。   “不错。”天界公务员对着他的手机念咒,大概十几分钟过去。   纪淮:“好了吗?”   天界公务员挠了挠头,笑说:“不好意思,我忘记咒语了,等会哈,我叫同事过来帮忙。”   说罢,双手合十,又念了大半天。   纪淮:“……”   000号天界公务员刚想说什么解释一下,身后又来了位公务员,朝他勾了勾手指。   000号立马窜了过去,“师兄,这咋整?”   师兄是009号,拿过手机念了两句,“可以了。”   纪淮接过手机,可惜没能拨通。   “怎么办?”000号一脸惘然,“要不你也回人间去?”   “也?”纪淮一愣。   “多得是人回去人间。”000号说,“要不是上天的电梯坏了,这个业务怕是永远不会开启。”   “怎么回去?”纪淮问。   另一个公务员看向他,“你想回去什么时候?”   000号兰花指一翘,“算了,就和今早那个同一个时空好了,浪费时间。”   直接把纪淮弹回人间。   另一个公务员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他肩膀,“等等,那他是不是晚了两天啊?时空里有时差的。”   “调一下不就行了,”000号倒是记得调时空的符咒,低语喃喃了两句,“搞定了。这下他俩就在同一个时间了。”   公务员揽着他肩膀,“撸串儿去。”   000号:“哒咩。”   ……   纪淮醒来时,像从水笼里捞回来似的,浑身渗着冷汗,被单都被濡湿了。   他惊魂未定,像是一场梦,床头柜的手机还是10年前的款式。   他走下床,发现脚步有些虚空,浑浑噩噩到浴室里洗了个澡。   而后钻回卧室,重复着噩梦。   他重生了,而他的病也带了过来。   以至于他在医院偶遇程京泽,根本不敢肯定,那道背影,他不敢追上去,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他分辨不清。   他打好领结,西装革履,装成正常人的模样上下班。   他看着不知是真是假的程京泽出入别人的家。   他抓住了程京泽,在庄心小区,从肖峻家里出来。   头一次抓住,像是老天砸上来的黄金。   他依旧能看见虚幻的情景。   那人说爱他,可眼里却是恨。   他遇见了苏玉。   苏玉先前治他的抑郁。   却对他的精神分裂症不管不顾。   说是要自行走出病症。   要相信现实。   可……   真的程京泽说只爱钱。   假的程京泽说只爱他。   当然是相信假的。   美好的东西不该被打碎。   他在亦真亦假的世界里颠沛流离,他在虚晃重来的光阴中重蹈覆辙。   他与程京泽上了床。   程京泽变了。   更直白,更露骨,更妩媚。   像是对他知根知底,清晰地拨乱他每一根神经。   他沉沦了。   真的程京泽会和他上床。   假的不会。   真的程京泽至今还没有离开。   假的离开千万次。   他逐渐接受真实。   可程京泽跑了,要去K市,反被人割伤了手腕。   苏玉劝他结婚绑住程京泽。   他深更半夜去挑戒指,却没有勇气把戒指掏出来,只是有戒指盒试探对方喃凮的反应。   他到第二世才发现程京泽不吃牛肉。   真是没用。   他终日郁郁寡欢。   在事业与感情之间走过山车。   程京泽总是不乖,想跑。   抓住他,用镣铐。   可他发现锁不住心。   他放开程京泽。   觉得假的程京泽也不错。   千万次离开依然会回来。   主治医师是上一世那位。   医生问他:“看得见吗?”   他说:“看得见。”   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哭着来。   似乎很伤心。   1.为什么纪淮精神分裂出来的对象是程京泽?   答:纪淮没有爱过人,故事走到这里,浅显易见路靖泽并非白月光,其中有诸多误会尚未解谜。   而程京泽,是除却他母亲,唯一一个他爱过的人。为什么爱过的人会在精神分裂时出现?请接着看。   2.文中幻象中的程京泽为何一次叙述“爱他”与“离开”?   答:很简单,“爱他”显然是纪淮自己想象出来的,在他臆想的世界里程京泽是爱他的。因为在现实中他并没有感受到程京泽的爱(对感情过于迟钝)。“离开”则是现实,仔细看前篇,程京泽经常离开,原因无非是去看病,(但纪淮为啥不知道他有癌症,这也是个谜团,后面会解)在他的想象里,离开是很可怕的,他母亲与程京泽的离开,两个都是爱人。所以当出现精神分裂时,“爱他”与“离开”就像是幻想与现实的碰撞,意识想把他从幻想中拉出来,却加剧了痛苦。   3.为啥怕黑?   答:因为他母亲拿刀要杀他的时候,没开灯。他母亲死的时候,也没开灯。他既恐惧被杀,更恐惧爱人的死亡,这是幼时的阴影。   4.为啥说你有罪?   答:其实是纪淮自己内心的独白,他一直以来都觉得母亲的死是自己的错。   5.“你看,我走了你从来都不来找我,真怂。”   答:这也可以说是独白。也是解释。有些时候,纪淮不敢去找程京泽,只是因为“怂”。   第62-63章 卑微怯懦的纪淮   程京泽忘记自己是怎么从精神病走出来的。   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皮鞋里还淌着水,里衣带着雨水的潮湿贴在每一寸皮肤上,被风吹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脑袋有些沉重,眼皮快揭不开了,走了五公里路的双腿也开始发软。   他抬脚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或许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踢到石头,皮鞋被磨破了前端。   鞋里进水,不吉祥。   他直接脱了鞋,赤着脚在大街上走着,夜晚静谧无声,云翳不知何时被拨开些许,月亮露了出来,照着他的背影,将影子长长拉在前头。   他顿住脚步,积在路灯的雨珠汇成大颗水珠,“啪嗒”一声滴在他的头上,在发旋里积成一湾水,顺着发梢落到地上,水花溅起时,他盯着地上的影子失神,醉意有三分,他想和影子来个拥抱。   倒在湿润的地上,贴着脸,丝毫不在意那些灰尘与泥沙弄脏自己,他走得累了,乏了,后悔重生。   清晨起来卖菜的大爷差点没给吓死,想上前扶却又怕被讹钱,人越聚越多,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有人笑着拍照,分享到朋友圈一块看热闹,有人指责他败坏市容,嗜酒成性定是不顾家的废物,有人说他背影眼熟,具体是谁又道不出名字。   昨天的积水已然褪去,天空仍有些灰度,蜻蜓飞得与人齐平,太阳露出去,光却不那么骄燥,微薄的暖意被寒风稀释,吹到人的身上时犹如刀子。   程京泽的脚被人踩了一下,似乎在试探他的生死。   他揭开眼皮,浑身就像是被汽车碾过一般,四肢百骸有断裂骨折般酸麻,意识回笼,寒意瞬间袭卷而来。   眸光清明不少,想爬起来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这个姿势躺了一夜,左腿不出意外麻了,稍一动弹便犹如电流流过,于是手撑着地面,半撑起身子爬起来。   他的记忆在与陆洋推杯换盏时断片。   对于自己如何来到此处有些茫然,他下意识往后看出,视线很快从围观的人群游离到精神病院,男人痛苦的眼神像一颗子弹瞬间刺过他的脑海。   他把皮鞋提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放进垃圾桶。   周围人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望着他。   程京泽走到马路招了招手,身上的衣服还是潮湿,脑袋有些烫。   计程车司机一看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灰头土脸,摇头表示不接客。   就这样拦了十几辆车,司机要么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身边驶过,要么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最终拒绝载客。   程京泽按着原路返回,酒意已退,步伐缓慢而沧桑,看背影犹如一位迟暮老人,他寸步走得艰难,不少人驻足探究他,有人拍他的照片传到网上,配字落汤鸡美人。   他走了将近两个多钟头,在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坐到主驾驶捏了捏眉心,很快驶回酒店。   肖峻有他酒店房间的房卡,给他做了鲫鱼粥,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人,打电话只说在喝酒,再后来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了,他寻思着程京泽平日应酬不少,应该是与合伙人在外头喝酒谈项目,没替他着急,等到后半夜干脆睡着了。   没想到醒来,程京泽还没回来。   他边洗漱边给程京泽又打去几个电话,洗漱完正打算去程京泽公司里找找人影,刚打开门,青年带着泥土与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肖峻往后退了一步,认清来人是程京泽时,瞪着他:“滚哪去了?在大街上盖报纸睡了?”   “……”程京泽选择沉默。   肖峻没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对劲,更没注意到他穿没穿鞋子,看他这样像是摔了一跤,便先把带来的粥装回去走到酒店前台麻烦加热,顺便出去外头买了热牛奶准备给他解解酒,去药店买了些处理外伤的药物。   回来时程京泽刚洗完澡,忧在眉宇画了道川,头发还没吹便爬上床,把头伸出床的范围,正脸趴着枕头,没让湿水沾湿枕头,可枕头还是湿了。   “起来!”肖峻把他被子扯掉,“你这胃不要的?快点。”   程京泽脸色恹恹,肚子确实有些饿,在床上坐起来,“拿过来吧。”   肖峻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还真是程京泽口中人妻属性。   都这么不耐烦了还能顺着他意,帮忙把粥放到他手里,“吃不死你。”   “……”程京泽喝完粥,躺回床上继续睡。   肖峻给他的脚和手肘处上了药,掖了掖被子,也走了。   夜半,程京泽闷出一身汗醒来,估摸着是肖峻给他喂了退烧药,下床倒了杯水喝。   给手机充上电,一开机发现全是工作上的事。   他突然想起自己被纪淮关在家里的日子。   那时候公司已经全权被纪淮接手管理,他回去后发现公司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个时候也是每天都这么忙么?   他打电话给助理把近几日的工作推迟,进浴室洗澡,出来时换上了西装,穿上鞋才发现自己的脚被上了药。   肖峻还真是。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程京泽把药撕下来,换成创可贴。   他开车来到那家精神病院。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但他总觉得那种治疗方案不太对劲,或者说里面的人有什么问题。   他在门前填登记访问病人,在关系那栏迟疑了两秒,填下夫夫。   保安拿过表,蹙起眉看着他,“今天太晚了,不能来人了。”   “太晚了?”程京泽微眯起眼,“现在凌晨一点,你确定?”   保安回避他的探究,把表塞进柜子里,自己也坐进保安亭里,摆摆手,“明天再来吧。”   程京泽心有狐疑,深深看了他一眼。   倒没多说什么,他转身就走了。   过了几日,肖煜请他到餐厅吃饭,聊些近期项目的事。   程京泽近几日都没睡到好觉,两人相熟,对他也谈不上客气,“把文件发我邮箱不就行了?”   “谁和你说那些破事。”肖煜没急着点单,抿了口温水,放下杯子后指骨轻敲下桌子,“你听说厦美集团的事没?”   “怎么?”程京泽眼神有些揶揄,“八卦说到我头上来了?”   “不是啊!”肖煜意识到太激动,引来周围人不少视线,忙不迭噤声,低头在手机上划拉两下,递给他,“你自己看吧,纪家的私生子已经乘风而上坐上主位了。”   程京泽闻言一愣,一眼看见醒目的新闻标题。   【厦美集团新任总裁:纪在舟】   他居然一时间想不起纪在舟是谁?   愣了三四秒,手机忽然从掌心滑落,好在肖煜眼疾手快接稳了,“我去,你溜神呢?”   “纪在舟上位?!”程京泽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   如今厦美集团称得起全球一百强企业,这其中的付出自然离不开纪淮。   他记得纪淮的母亲也姓纪,不过与他父亲没有血缘关系,厦美集团起初能成立,纪淮母亲几乎将所有资产投入进去,后来他母亲销声匿迹,厦美集团的股权转让到他父亲手中。那时候,厦美集团还是个小公司,总资产不到一千万,濒临倒闭。   纪淮大学毕业后,他父亲直接把烂摊子丢给他,所有股权转让到纪淮手中,谁知不到三年,公司规模不断壮大,确有冲出亚洲之势。这时候他父亲再想要回股权,谁知纪淮直接寄过去一纸律师函,父子俩关系从此决裂。   而纪在舟,是他爸的私生子,比他小了几岁,大学还没毕业,高中成绩不行,纪父用钱给他砸上一个名副虚实的大学,五年过去,还没顺利修完学分毕业。   为人如何,不可深思。   程京泽对他的第一感觉,恐怖。   他和纪在舟只见过一次,却给他烙了深刻的印象。   是在前世,彼时他正在医院进行周复检,撞上纪在舟。   纪在舟左腿骨折坐在轮椅上,不知是被打的还是摔,总之气焰照样熏天的嚣张,见人就要挑两句刺。   程京泽不认得他,他却认得程京泽。   被他哥说成贱.狗的玩物,生得还不错。   也怪不得一条狗能养那么多年。   他生得不像纪父,更不像纪淮,眉宇更有他母亲那份妩媚,五官精锐,美得不太真实,妖娆中带着盎意,望进眼里就要醉三分的程度。   他朝程京泽招了招手,笑时乖张:“过来。”   程京泽正看着复检报告,闻言抬起头,没看到是谁在唤他,低着头边看边走,以为那声唤的不是他。   他被什么绊了一下,瞬间磕到地上,站起来看见纪在舟,顿时呼吸一滞。   程京泽见过不少美人,像纪淮那般的冰山美男是罕见的奇珍异宝,犹如远山不可采撷独立一支的花。而面前的人,更像是阴柔,美到了极致,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人时,就像被掐住了喉咙般不敢动弹。奇怪的是,男人分明嘴角带笑,神情温柔似水,可却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袭卷而来。   程京泽顿时不知如何动作,还是头一回看人看呆了眼,他对这种浓烈的貌美有种莫名的抵触,这就像一道陷阱,引人步步入坑。   他往后退了一步,发现男人坐在轮椅上,离他却有些远,只是微揭下颚,平视他,仍旧有种高高在上的被碾压感。   程京泽别开眼,揉了揉摔肿的手肘,把复检报告捡起来:“你有什么事吗?”   纪在舟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你叫程京泽。”   程京泽蹙起眉,看得出来者不善,抿唇不语。   “别怕。”纪在舟转动轮椅,往他的方向再近一步,却没再看他的眼睛,像是拒绝仰视,轻而易举从他手中拿走复检报告,轻笑了两声,语气听不出来揶揄,却让人不太舒服:“原来是骨癌啊。”   程京泽很少会对一个陌生人表现出不好的情绪,可他现在强烈抵触和这个人待在一个空间,只觉得阴森恐怖,即便男人下一秒掏出一把刀,他也不意外,他忍着耐性重复问:“有事吗?”   “没事。”纪在舟勾起唇,眸光却是黯然,语气透着几分伤怀:“我只是想他了。”   程京泽听不懂他的话,但又莫名好奇,垂眸问:“想谁?”   纪在舟笑容一滞,抬手扯住他的领口,将人拉着连自己平视,盯着他那张脸,咬着牙低喃:“这张脸,还真是令人不快,想毁掉呢。”   程京泽刚想挣扎,发现他另一手果真拿着把匕首,更像是有备而来,顿时感到腿软,眸底的茫然无措被男人看见眼里,笑意重新攀上眼梢,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喜悦,笑声清脆却是渗人心肺的寒意,“别怕,他喜欢的东西,我不会毁掉。”   说罢,便将程京泽放开,推着轮椅走了。   程京泽盯着那道背影仍有些发怵。   肖煜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他从记忆中回过神。   “他又溜神去了?”   程京泽抿了口温水,抽了张纸巾把额角的冷汗擦去,“怎么了?”   肖煜“啧”了一声,撸起袖子给他分析,“你知不知道,目前股市已经开始跌了,现在必须选出一个合适的领头人,纪在舟是不是废柴我不想知道,但他作为私生子,想独占纪淮打下的产物,我第一个不同意,厦美集团的第一个合伙人是我,我亲眼看着他壮大,要是纪在舟上位,届时把我的项目通通批掉,这口饭都别想吃了,你别忘了,你和厦美集团也有合作。”   程京泽耸耸肩,有些无奈道:“那你有其他办法?”   “要么现在让纪淮的病好起来,这显然不太可能……”   程京泽这才正眼瞧他,“另一个要么呢?”   “要么……你和纪淮,现在不正好已婚夫夫吗!”肖煜搓搓手,冲他挑眉,压低声说:“你来继承,名正言顺啊。何况,纪家的人我一个不信,你我还是信得过的。”   “……”程京泽差点忘记他还和纪淮扯了结婚证这事,又抿了口温水,盯着水里浮起的茶叶打转,沉声说:“没用。”   肖煜瞪着他:“怎么没用?”   “你想想啊,不管是谁接手厦美集团,我或者纪在舟。”程京泽说到这顿了顿,“仇人和弟弟,你觉得他选谁?”   “仇人?”肖煜蹙起眉,“什么仇人?”   “纪淮恨我。”他说。   “啊?”肖煜彻底摸不着头脑了,手机一响,是他老婆打来的电话,“算了,下回再说,我老婆催我给孩子买纸尿裤,差点忘了。”   “路上小心。”   程京泽仍坐在原地,思考着肖煜前面说的两个“要么”。   无论如何,至少要先把纪淮从精神病院里捞出来。他有种直觉,那里面绝对不太正规,可能有肮脏事尚未浮于水面,能在A市立足这么多年,却屹立不倒,背后想必定有靠山。   现在有个问题。   是谁把纪淮送进去的?   总不能是他自己吧?   程京泽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水饮尽,回到车里,先给“上头”打了投诉精神病院的电话,要求进行合格检查,说了一大堆医院违规之处,只收到模棱两可的答案,更加剧心中狐疑。   此时,是上午十点。   他驱车赶往精神病院。   保安换了个人,看见他时,刚要把登记表拿出来,微眯起眼后,又把表收了回去,“抱歉,今天不对外开放。”   程京泽问:“为什么?”   保安道:“今天周四。”   “周四不对外开放?”程京泽挑起眉梢,紧盯着保安的眼睛,“你确定?”   “不然呢?快滚。”保安大手一展,将他赶出去。   程京泽站在门口倒没立即离开,手攀上医院的围墙,轻而易举地翻过去。   走到209,房门锁着,里面黑的。   程京泽心里“咯噔”一声,拧着门锁就要进去,却发现被锁上去了进不去,于是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踹了那扇大门。   地上的光像是金字塔,从门缝开始伸展,越来越大,最终地上光的形状成了正方形。   窗户关得严紧,光洒在病床,男人仍在抖。   程京泽走过去,“睁眼。”   纪淮没有睁眼,不敢直视黑暗。   于是程京泽抱住他,声音有些哽咽,“我来了。”   纪淮没什么反应,像是习以为常。   “别骗我。”男人声线微颤,早已失了先日的稳重,低低呢喃:“……你总在骗我。”   奇怪的,看着男人长出的青茬,没打理好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干裂出血痕的薄唇,程京泽忽然有了耐心,哄他:“我没骗你。”   他把缠着纪淮的镣锁解开,重复说:“我没骗你。”   于是纪淮缓慢地睁开眼,深邃的眸中盈着微弱的光芒,像是积攒的一丝希望,在看到程京泽为他解开镣铐后眸底的光渐渐盈满,“……真的是你?”   “不是假的。”程京泽莞尔。   “……不是假的?”   纪淮被他拉着站起来,几名警卫姗姗来迟,程京泽拽住纪淮的手,“一起走。”   纪淮怔了一秒过后,忽然紧紧反扣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不太确定地问他:“这次…是一起走?”   “愣着干什么?”程京泽拉着他往前跑,纪淮也跟在他脚步后,渐渐地,二人并肩,纪淮边跑边侧眸看他,嘴角有了笑。   保安和警卫在后面追,有警报声,喧嚣无比,和走廊跑到楼梯,再到一楼,程京泽翻上墙后,回过头伸手,有些急促地叫他:“上来,走啊。”   纪淮拉住他的手,极轻松地越过围墙。   程京泽早有准备,钻入主驾驶,刚要开车,发现副驾驶没人,回头一看居然站在主驾驶的车外,“你要开车?”   说完,又皱了皱眉,“滚副驾驶去。”   纪淮得允,才敢上车。   一句话不说,怕打破这虚像。   这里做梦都不敢想的情景,手掌尚有余温。   程京泽启动车子,没看到他俯下头,虔诚般吻了手心。   他轻声问:“是真的?”   后面的车按了一声喇叭,程京泽没听到他的问句。   精神病院的人或许是做贼心虚,出了院门就再没敢追上来。   程京泽本想把他接到酒店,又想起酒店里没有他合身的衣服,这阵子估计在里面没人替纪淮打理过,必须得好好洗一洗,于是调转车头开到庄心小区。   到了地方,他打开门下车,纪淮也紧随其后,跟着他并肩走。   想触碰,不敢。   泡沫五彩斑斓,但易碎。   程京泽也是,亦真亦假。   来来回回,这一次有愿意和他一起走的程京泽。   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怕这是黄粱一梦。   程京泽是注意到他灼热的目光,侧过眸瞥他一眼,觉得这眼神和平日里的不太样一样。   怎么感觉有点……卑微?   谁不成纪淮还有双重人格?   一个倨傲浑身傲骨,一个性子卑微怯懦?   他顿住脚步,纪淮也跟着顿住脚步。   他凝望着男人的五官。   耳朵有些红,眉目有些许湿意,嘴巴微抿着绷成一条线,鼻尖微红,大抵是冻着了。   他停下来看了眼纪淮的衣服。   单薄的病号服。   于是牵起他的手,温度跟冰块似的,他捂紧了些,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口袋,嘴上仍不饶人,“冻死你。”   他想把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发现纪淮牵得很紧,便放弃挣扎了,乘坐电梯到五十八层。   到了门前,程京泽走在右边,密码锁在左边,是纪淮的方向,而纪淮却站着不动了。   程京泽只当他是手冷懒得伸手,白了他一眼,抬起另一只手摁下指纹,“嘀”一声开了锁。   纪淮想看看他进门的样子,哪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景,也要将这道进门的背影记住,于是他把手从程京泽口袋里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走进门,脱鞋,换上拖鞋。   就好像他们生活在一起。   程京泽换好鞋,回过头发现他还杵着不动,啧了一声,把人拖进屋,“不会走路了是吧?”   纪淮没说话,唇角有道浅显的笑。   “滚去洗澡。”程京泽一靠近他,就闻到那股男人强烈荷尔蒙的味道,也不知几天没洗过澡了。   纪淮换好鞋,确认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走到衣橱间拿衣服,时不时瞄一眼客厅,也不在主卧的浴室洗澡,走到客厅的浴室,没完全关门,留了道缝盯着外边。   程京泽水喝多了,刚坐下想打会游戏,尿意来袭,打开浴室的门……   第64-65章 程京泽得知纪淮的病   前世同居十年,怎么说都该是老夫老夫了,对于对方的身体谈得上了如指掌,光是看上一眼,就知道是胖了瘦了。   程京泽心里“咯噔”一声。   纪淮的上衣脱到一半,忽然不动了。   “怎么了?”他问。   程京泽脚步有些发软走上去,把他后背的衣服撩起来,发现大片红痕,微颤的指尖抚在上边,从宽厚的肩胛骨顺着脊椎向下,每个骨节都凸了出来,尚有大片红印未褪,没几处好皮,肩膀处原本的肌肉还在,却是萎缩了几分。   他的手腕忽然被男人抓住,被触碰到冰凉的触感让程京泽稍微回过神,以现在他们的关系,这种举动确实有些逾越了,于是往后退了一步,奋力想抽出手,却被越捏越紧。   “干什么?”程京泽怒瞪着他。   “别看。”纪淮把衣服从他另一只手拿出来,逼近他,似乎在辨认青年眸中是嫌弃还是难过,被这样炽热的眼眸直勾勾打量着,就像被扒光了量刑,程京泽有些膈应,于是别开头,拒绝对视。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丑死了。”他挣脱他纪淮的桎梏,想退出去上厕所了,又觉得没什么好怕他的,于是又走两步到马桶前,拉下拉链上厕所,这般自在的神情就好像对男人的事当真不上心。   纪淮在他后面等他上完厕所,程京泽回过身想洗手,男人抬手摸上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揉了两下,“脸怎么了?”   程京泽顺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意识到这是自己昨晚摔在路上蹭伤的,把他的手拍掉,“不用你管。”   说罢,便转身想走。   纪淮脸色蓦地一冷,忽然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那力度像是要将他的腕骨捏碎,“又要跑?”   “跑什么?”程京泽一怔,手腕被他捏出一圈淤青,拧眉“嘶”了一声,男人这才松了手,走在他前面把浴室门反锁,不让他出去。   “?”程京泽这下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别想跑。”纪淮冷冷地剐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程京泽倒是没被吓到,觉得这番做法不像是纪淮干得出来的事,或者说,这看起来有些幼稚?   他给马桶冲了水,把马桶盖放下来坐上去,双手环抱,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不走,你想干什么?”   纪淮边脱上衣边盯着他,肌肉线条虽没有入院之前那般紧绷漂亮,可八块腹肌还是在的,淋浴器浇洒在冷白皮上面,从脖颈处淌到精致的锁骨,在锁骨处留下一洼小积水,水珠往着胸肌往下,从第一块腹肌慢慢往下滑动……   抹上沐浴露,绵密细腻的泡沫在肌肉上面漂移。   程京泽是个纯GAY。   看到这种香艳的场面,比直男看到美女出浴还要血脉喷张。   喉结上下滚动着,体内有一股燥热似火一般燃烧,所有热血刹时间灌入下腹,简直是折磨人。   程京泽倏地从马桶站起来,错开他想出去自行降火,结果刚走一步手腕处又是一紧,被人拉到淋浴器下,浑身都被滴了水,粘腻难耐。   纪淮目光往下扫了一眼,轻笑了两声,“一起洗。”   ……   洗了许久。   洗到虚脱,被扛到床上。   程京泽揉着眉心,意识只剩下一丝的时候还在思考,怎么有人天生在那方面就天赋异禀呢?难道纪淮不是刚出院吗?浑身只剩下指尖还能勉强动弹,已经感受不到腰的存在了。   天色渐晚,纪淮把灯关了,留下一盏夜灯,躺在他旁边,脑袋放在他的颈窝,双手紧紧地圈住他。   程京泽浑身都软成烂泥了,天气愈凉,索性任他抱着没挣扎,闭上眼眸睡了过去。   纪淮睁眼盯着他。   还在确认是真是假,指腹从青年的眉眼、鼻尖摸到唇瓣,顺着往下,在他种下的每一个吻痕上,轻轻摁弄着,撩开被子,看他那对锁骨对的牙印,落下一个吻。   不管真的假的。就像是标记。   “快睡觉。”程京泽觉得有东西压着他让自己喘不过气,于是推了推他的脑袋,低喃着抱怨:“沉死了。”   男人回到枕头上,星光刺过落地窗,微暗稀薄的光芒在青年的眼睫印下倒影,纪淮看到他侧脸的影子打在墙上,于是起身吻住了影子。   又躺回去,抱住程京泽。   翌日天方晴,程京泽没设置闹钟,近几日的工作谈不上繁忙,也算是给自己休了几天假,他睁眼时侧过头看了眼纪淮,发现对方脖颈处还有他的指甲痕,微微勾唇。   他倒是没看出纪淮有什么精神分裂的毛病,打不准这是谁为了害他才把人诬陷进精神病院,但以防万一,他刚想从被子里抽出手拿手机问问助理有没有心理方面的医师介绍,就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对方紧紧箍在怀中,怪不得这一整晚都睡得不太安稳,敢情是被“恶鬼缠身”动弹不得,这才后知后觉浑身都麻了,两人靠得极近,大清早最是男人血气方刚之时,程京泽刚醒,那东西就顶在纪淮的腹肌上。   纪淮似乎感受到他的挣扎,缓缓揭开眼皮,底下的巨物苏醒,反正也顶在他的腿缝,似乎意识不太清醒,把人又抱紧了些,而后动了动想纾解几分欲望。   程京泽瞪了他一眼,屁股连忙往后退,“我肾虚,别玩。”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淮才顿住动作,低下头,脑袋往对方的颈窝钻,程京泽被他微刺的青茬扎得泛起痒意,推着他的胸膛,“起床!”   纪淮松开他,就像是执行命令一般火速下床,穿好拖鞋,发现程京泽的拖鞋在昨晚干坏事时不知被踢到哪去,深深看了程京泽一眼,走出去顺便把房间门锁上,从玄关处取来一双新的拖鞋,整齐摆在床下。   程京泽正想睡个回笼觉,没看到他出去又回来的小动作,看见他帮自己拿拖鞋还有些意外,睡意很快被打散,他坐正缓冲了两三秒,下床趿着拖鞋去浴室洗漱。   全程,纪淮都跟个跟屁虫似的紧紧跟在他后面。   程京泽毛发细软,下巴的胡须差不多两天才刮一次,纪淮不一样,一天不刮的话胡须就又硬又直,扎得人又痒又痛。程京泽刷完牙,纪淮也跟着吐水放下牙膏牙刷跟在他后面,他一回头,发现纪淮今天居然不刮胡子,于是好心提醒地刮胡机器放到他手里,顺便把剃须膏抹了一点在他新长出来的胡茬上。   纪淮动也不动,堵着门没让他出去。   “干嘛?”程京泽失笑,“怎么跟着孩子似的走哪跟哪?”   纪淮眼眶微红,抿着唇没说话。   程京泽的表情比考古学家挖到恐龙化石还要激动,纪淮会哭简直比活了千年的公鸡忽然下了颗鸡蛋更加离谱,他盯着那双幽深晦暗不明的眼眸,确认里面盛着浅淡的泪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老爷们,你哭啥?”   纪淮喉结滚动,盯着他:“别走。”   “不走就不走呗的,我的天啊。”程京泽拍了下额头,难道这就是纪淮的第二个人格?   听到这话,纪淮的脸色才算缓和几分,不过眸中仍有几分质疑与戒备,没把路让开。   程京泽倒没在一旁干等着,帮纪淮抹上剃须膏,像哄小咳似的帮他刮青茬,眼睛紧盯着他的下巴,生怕使错劲把人刮流血了。   洗漱完,他到厨房看了一圈。   和之前一模一样,冰箱里除了啤酒就只有一颗臭鸡蛋,他来一次就要丢一次,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么大的地方才根葱都没有,于是低下头准备叫个外卖,纪淮却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把面到他眼前。   “你要吃面?”程京泽忽然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上回分别,两人前一夜在厨房里吃面条。   吃着吃着,就玩起了他身上的围裙。   吃着吃着,纪淮就吃了他下面。   那次是他第一回 被纪淮这样服务,更多时候都是他主动做这种事,那晚很舒服,像是在被讨好,像是纪淮在祈求他什么,可他总觉得是错觉。   第二天,离开时也很决然,半点不带犹豫的洒脱。   那时又怎么会想到,两年后的自己照样陷进去,还破天荒跑去精神病院翻墙,把男人救出来,住在男人家滚床单,第二天起来煮面。   纪淮就像是他生命中逃不开的一道诅咒。   他调酱料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那本日语书。   第一句的意思。   他盘算着吃过饭后一定要好好查一下。   纪淮把厨房的门锁了,坐在餐桌等着他,看他的背影,手杵着下巴,目光里写着看不懂的情绪。   程京泽回过身没与他对视,将发烫的碗端到桌子上,坐下开始嗦面条。   纪淮吃的每一口,眼睛都不加掩饰地盯着他。   程京泽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感觉那眼神快把他额头烧出一个洞来,怒摔筷子,“我长得就那么下饭?”   纪淮:“没有。”   程京泽把碗里的汤给喝了,坐在原地揉肚子,“那你盯着我干嘛?”   纪淮把他的碗收拾到洗碗池,随口说:“好看。”   “哈?”程京泽差点把眼睛瞪出来,“你说谁好看?”   “你。”纪淮转过身确认厨房有被锁上,顺势瞥了他一眼。   “我好看?”程京泽怀疑他被魂穿了。   这家伙是怎么面无表情从嘴里吐出这种漂亮的油腻话的?   许是洗碗的水声太大,纪淮没回答他。   程京泽低下头给助理发信息。   【李助,帮我找个心理医生,最好在A市。】   助理工作效率杠杠,看到程京泽给他发来的消息一愣,难不成纪总一出事,自家总裁也伤心过度出现忧虑症了?   【程总,你心理也有问题?怎么回事?我这就联系人找找。】   程京泽气笑了。   【什么叫也?还有,我心理没毛病。赶紧找。】   助   那边一直在输入中,最终回了个表情包。   【收到JPG.】   两个碗,两双筷子和一个锅,纪淮洗得很快,程京泽解了围裙,把围裙挂好,纪淮刚好洗完,走过去开了门。   程京泽狐疑地睨他一眼,“关门干什么?”   纪淮没应他,走到客厅倒了杯水递给他。   程京泽坐到客厅看起了电视,大概十几分钟,助理那边就来信了。   【程总,找着人了!】   程京泽看了眼消息,又抬眸看了眼纪淮,寻思着纪淮不知道愿不愿意去看医生,这难免有伤男人的尊严,但也没想太多,至少先找着医生才是。   【联系方式,约一下晚上八点。】   【收到JPG.】   程京泽昨晚没睡够,看了会电视很快又睡过去。   没能发现纪淮给他的水里有安眠药。   沉沉睡到黄昏薄暮,醒来时纪淮坐在他旁边,沉默着盯着他的脸。   程京泽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看了眼外边的落日,肚子又开始叫了,“我睡了多久?”   “十个小时。”纪淮淡道。   “我靠。”程京泽瞪着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过度纵欲,第二天腰酸,还打不起精神嗜睡,“都怪你。”   “吃饭吧。”纪淮把外卖放到他面前。   两人用过饭,程京泽去洗了个澡,找了身纪淮的休闲服穿,虽然都有些大,都等会去见医生总不能没有打理,又把纪淮拉去洗澡。   捣拾好一切,他瞟着纪淮,语气有几分谨慎,“等会和我去见个人。”   纪淮顿了顿,“和你?”   程京泽发现他脑回路和关注点都很清奇,轻笑了两声,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分。   “对。”   “什么时候?”纪淮问。   程京泽拎起车钥匙,“现在。”   纪淮很快跟上他的步伐,出门时忽然牵住他的手,程京泽怔了怔,回过头看他一眼,“干嘛?”   纪淮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下楼时才发现外边下雪了。   两人在同一时间停住脚步。   白雪覆在发顶,肩侧。   程京泽下意识抬手接住一片雪花,而后目光不受控制地往纪淮身上看。   上一世他又想过这一画面,只不过每逢下雪,天气会变得寒冷,也意味着他的病情加重。而将近年关,纪淮的公司也会越来越忙。   他们住在一起十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停下来,好好欣赏一场雪景。   他前世有过一个卑微的愿望。   想与纪淮同淋一次雪,即便不能共白头,也算此生无憾。   可他仍然记得,下雪的那一天,各大新闻网站上播放着纪淮订婚的那张笑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在场的人太多,让纪淮的笑看上去有些牵强,之后他死了,记忆定格在他们交换订婚戒指的画面。   分明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在庄心小区,身边还是同样的人,守门的保安依旧是那个啤酒肚的大叔,身后的花也没变,但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之中变得不同。   程京泽在看雪,纪淮在看他。   “走吧。”程京泽垂下眸,他不敢再有什么奢望白头,他足够累了。   “等等。”纪淮牵着他的手紧了紧,没让他走。   程京泽微蹙起眉看他,此时雪有些大,可见度二十米,只是咫尺之距,他觉得纪淮有些陌生。   或许是生病让人变了性子,他能感受到纪淮从昨天离开精神病院那一刻直到现在对他都有几分莫名的依赖。   等到两人的头上淋满白雪,纪淮抬步才同他上车,“走吧。”   程京泽坐进主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忽然被揉了揉头发。   “湿了。”纪淮道。   “能不湿吗?淋那么久。”程京泽斜了他一眼,但没有揶揄的意思,启动车子往助理给的地址过去。   独玉西餐厅,程京泽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上一回和陆洋来的也是这里。   这是一家情侣主题餐厅,可惜当时程京泽醉翁之意不在酒,对陆洋没意思。   他垂眸看了眼信息,才知道这个心里医生还带了对方过去。   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下了车,纪淮抬眸看了眼餐厅,显然也看出这家餐厅主题,别过脸看了他一眼。   程京泽忙不迭撇清自己,摆摆手:“那医生带了对象过来,你可别误会。”   纪淮怔了一瞬,而后反问:“我该误会什么?”   程京泽扯了扯嘴角,“……”   还是工作日周五,餐厅里没多少人情侣,只有窗边的位置,有一对一看就甜甜腻腻的情侣,你喂一口我喂一口的,你侬我侬,狗粮味十里飘香。   程京泽光是看背影就觉得眼熟,走过去时,穿白色羽绒服的青年率先转过头,微微一笑:“巧啊。”   程京泽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离,坐了下来,“不巧。你们应该等的就是我。”   对面的人正是路靖泽和苏玉。   几天过去,自从医院那事两人之间把底细互相坦白精光,关系跟进一步直达菊花,次日就领了证,这速度称得上是发射火箭了,但发生在这两个疯批身上,似乎也不算奇怪,还非常合理。   程京泽还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事,只是隐约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这让他不得不替自己身边这位还患有心理疾病的已经和他扯了证的老公担心,怕路靖泽的出现让纪淮的病情加剧,过程中不断给苏玉使眼神,让他们两不要那么明目张胆。   苏玉挑眉算是答应了,也没有多少暧昧的举动。   反倒是路靖泽一边给他喂果汁,时不时还要亲两嘴才算罢休。   程京泽瞥了眼纪淮,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算放心。   看来得个精神分裂,连白月光的醋都不吃了。   苏玉给他们点了果汁,这才开始正题,“具体什么症状?”   程京泽咳了一声,想让纪淮自己说,但觉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纪总裁应该不会把自己的软肋清晰地在别人面铺开,于是自己先开了这个口,“就…他去精神病院的事,你知道吗?”   苏玉点头。   程京泽把那里面的治疗方案告诉他。   苏玉的脸色有些冷意,“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京泽往前坐了一点,苏玉也往前,程京泽凑到他耳边道:“我感觉他有点粘人……”   纪淮把程京泽拽回位置上,瞪了苏玉一眼。   路靖泽也戒备地盯着程京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而后捏了一下苏玉的耳朵,“剥虾。”   苏玉点开手机,给程京泽发过去一份文件,失笑道:“那不是刚好吗?”   程京泽没听懂,看了眼信息“什么刚好?”   “你先看看吧。”苏玉的手在盆子里洗净,开始剥虾,剥好一只就送到路靖泽嘴边。   程京泽低头看文件,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文件名是纪淮的名字。   他点开,瞳仁渐渐失去光芒,手都在颤抖。   上面记录了纪淮自述精神分裂的情况。   “二零二三年五月十二日,他总是来,之后又走,在黑暗里提着刀。   十三日,我在医院遇见他,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追上去。   十四日,他从别人家里出来,看见他,避开我,他讨厌我。   十五日,第一次触碰到他,他的脚崴了。   十六日,他去看了王小绿的演唱会,以前他不追星的,好像还发烧了,应该是假的。   十七日,在电梯里,他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叫的很亲热。后面吃了夜宵,他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我们上床了。这次是真的。我怕他走,所以我先走了。   十八日,他来了,又走了,说恨我。是幻觉还是真实,我分不清。   十九日,我妈来了,我知道她早就死了,可她总是在夜里来,没灯的时候,提着刀来找我。   二十日,我妈和他一起来了,他们哭了又笑,走了,又走了。地上一片血泊,我也倒下,可触到的是幻影。   二十一日,他就在前面,可惜我追不到他,油门加到最大,差点出车祸,他幸灾乐祸冲我笑。   我恨他。   ……”   从上看到下,程京泽这才彻底明白,原来纪淮的噩梦一直是他,幻觉也是。   他不明白,他看不懂,为什么自己在纪淮眼里是这样的。   他想起前世的很多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屏障似乎将要破碎。   第66—67章 真不愧是重活一世的人   程京泽盯着手机沉默了许久,抿了口果汁,感受到冰凉的液体从咽喉汇入肠胃,冷意刺得他头皮发怵,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杯子,他把手机放下,杯子放稳,抬眸看了眼苏玉,那目光深喑着错综复杂的情绪。   苏玉什么都知道。   路靖泽抬手连忙遮住苏玉的眼睛,做贼心虚般咳了一声,“别瞪我老公啊。他…他是心理医生,不能对外说明患者病情的,要不是因为你和纪淮今时今日是合法夫夫,你也甭想看到这份文件。”   苏玉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给他剥虾,虽然看不见,但剥得干干净净。路靖泽一见有虾递到嘴边,连忙松开手含住,“谢谢老公。”   程京泽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离,只觉得现在的路靖泽与那夜缠着他打游戏的路靖泽大相庭径,性子转了三百六十五度,他冷笑一声,把手机揣到兜里,牵起纪淮的手走了。   见他们离去,路靖泽嘴角的笑意很快垮了下来,斜睨着苏玉,微微挑眉:“怎么回事?”   苏玉用纸巾把手擦干净,手指揩去他嘴角的虾汁,“嗯?什么?”   路靖泽把他手抓开,“我问你跟纪淮怎么回事?他在你这治疗我是知道,但怎么感觉程哥有点生气啊?”   苏玉看向他,“程哥?”   “啧。”路靖泽瞪他。   “他们夫夫的事,不关我们事。”苏玉捏他脸蛋,“坐好。”   ……   回到车里,程京泽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他盯着副驾驶纪淮的脸,只觉得陌生。   他还想不明白,纪淮为什么会在犯病的时候看到他。但他想明白一点,纪淮怕被抛弃。   被那个幻象里程京泽抛弃。   或者被他母亲抛弃。   以至于纪淮对他有恨。   患病的纪淮,有一点好处。   世界里只有他。   纪淮也凝望着他,相视无言。   车窗外的雪积到脚踝时,程京泽往外看了一眼,纪淮忽然扳过他的头。   “怎么了?”程京泽说完就笑了,目光中满是探究,“只能看你?”   “对。”纪淮语气平静,却莫名能让人品出一股不容置喙的滋味。   程京泽勾起唇角。   他也病了。   在某一瞬间,想把这个患病的纪淮关起来。   心里只有他的纪淮。太难得了。   这是前世今生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他想锁起来。   锁在家里慢慢享用。   一个个疯狂的想法犹如火箭在脑海飞过,将大脑的多巴胺拉到高潮。   拥有一个粘人的纪淮。   害怕失去幻象的程京泽?   那他就当幻象的替身。   总归都是程京泽,都是他自己。   不知为何,或许是从未听纪淮口中说出“爱”的字眼,即便纪淮的病里与他有关,他宁愿相信纪淮爱的是幻象中的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纪淮真的爱他。   如果有,那到底什么样的爱,让他痛了两世,难尝甘甜?   纪淮盯着他,抬手将他眉宇的川字抚平,指腹摩挲到眼梢,鼻尖,动作缱绻,像极了恩爱的眷侣。   程京泽抓住他的手腕,告诉他:“我是程京泽。”   纪淮点头,“我知道。”   “你还知道谁?”程京泽欺身逼近他,“嗯?”   “只认识你。”纪淮说。   程京泽笑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纪淮。   只属于他的。只认识他的。只喜欢他的。   他的纪淮。   这种自私的想法仿佛野草的种子被冬风吹进荒废多年心中的麦田,很快被浓烈似火的占有欲浇灌无尽的泉水,生长速度尤其惊人。只要想到是只属于他的纪淮,就好像能看到野草长成树后结出晶莹剔透香甜可口的果实。这对于一个默默无言卑微两世的人而言,具有巨大的吸引人。程京泽是个疯子,他自己也这么想。他也曾认为自己拥有理智,可遇到纪淮时感性狼奔豕突地充斥在大脑,他恨这样的自己,也他对刚种下的野草充满期待,像是要为自己的道德开脱,他用那双蛊惑人心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男人,轻声问道:“想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纪淮怔住,似乎没回味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就像被一根棒子砸到头颅嗡嗡响,让他分不清是甜头还是苦头,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勾引他看进去,陷进去,喉结滚动,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程京泽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在奖励一只听话的小狗,两世难怀被掩在今年这场初雪时,看人时眸光只有不加掩饰的爱意与占有欲,纪淮喜欢这个眼神。   回到家中,纪淮家的门被换锁了。   程京泽语气就像哄小孩一般,“乖,不要出去。”   纪淮点头应了。   他只记得程京泽,只记得已经死去的母亲。   所以现在他只相信程京泽。   或许是精神病院里的针管药剂过多,以及不合法的治疗方法,药物作用在纪淮身体尚未完全挥发出来,只是那段时间的疼痛造成他记忆的断片,后半夜时,纪淮发起了高烧。   程京泽是被他的怀抱烫醒的。   即便习惯男人搂着他睡觉,可也实在受不住一个四十度高烧的人紧紧贴着他,他睁眼一探男人的体温,挣了挣想起来拿退烧药。纪淮却像是病糊涂了,箍住他的力气逐渐收紧,额头已经冒出一层薄汗,眼睫微微颤抖着,仿佛抱住救命稻草一般,薄唇低低呢喃:“……等等我…等……”   程京泽满意地勾唇。   抚了抚他的肩膀,嘴唇贴到男人耳边,“我在呢。”   纪淮逐渐清醒过来,唇色发白,盯着他的眼神有些朦胧,“…还在…在…”   “没走。”程京泽吻了他的眉眼,“先放开我。”   纪淮闻言放松了些力气,不过没完全松开他,紧绷的唇抿着一条线,像是警告着他什么。   “可爱呢。”程京泽抓住他攀在自己腰上的手腕,“我去帮你拿退烧药。”   而后下床,趿着拖鞋到客厅里拿药箱,扭过头才发现,纪淮一直跟在他身后。   “怎么不穿鞋?”程京泽把自己的鞋脱了,放到他跟前,微蹙起眉:“快穿上。”   纪淮穿上后,盯着他的脚,把人打横抱起来。   程京泽倒也没阻止他,指挥他把自己放到饮水机那边倒了杯水,而后走回屋子。   他把药取出来,沿着杯口吹凉了水,“先吃药。”   纪淮躺上床,把脑袋盖进被子里。   程京泽倒是来了兴致,这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总裁居然会怕吃药?这反差属实有萌到他。   他将被子揭开,捧着药的手掌举到纪淮面前,“快吃。”   纪淮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为什么不吃?”程京泽微微歪头,爬他腹围上床,人坐到他腹肌上面,“说话。”   纪淮别开眼。   程京泽佯怒下床,穿上拖鞋,“那我走了。”   纪淮忽然从床上蹿下来,差点把床头柜的杯子碰倒,拽住他的手腕。   程京泽笑意更甚,回过头,拿药在他面前晃了晃,“吃。”   纪淮望着他,酝酿了许久,低喃了一个字:“……苦。”   程京泽忽然想起他办公室的那些抗抑郁的药,每回都是一大把一大把地吃,居然怕苦么?   “那也得吃。”他掐住男人的下颚,把药塞进他的嘴里,而后拿水给他。   纪淮咽下了,表情十分冷峻。   程京泽让他躺下,掖好被子,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说道:“别跟出来,我去弄杯蜂蜜水。”   纪淮蹙起眉,看样子是不答应。   程京泽盯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冷声警告:“敢跟出来,以后我都不会理你了。”   纪淮动作一顿,眼神粘在他身上,看着他的背景缓慢离开房间。   从房间门看出去能看到厨房,程京泽在碗里倒了一大堆蜂蜜,很快又冲回房间,生怕那个“逆子”又要从床上爬下来。   纪淮见他折返而来,浑身紧绷的肌肉才算放松,暗暗松了口气,程京泽把刚刚杯子里喝剩的热水倒进碗里,用勺子把蜂蜜搅开,“喝吧。”   这里边蜂蜜下多了齁甜,纪淮面无表情把整碗咽进肚子。   他早就品不出味道了。   怕的不是吃苦,更不是吃药。怕吃药前经历的痛。他记忆所剩无几,大多是幻象在作崇,他只记得每回吃药心脏都疼得厉害。   程京泽到浴室拿来毛巾,接了盆水给他擦汗,在药箱里拿出一张退热贴给他贴上,捣拾完一切之后自己也困得不行了,躺上床睡觉。   第二天是周末,程京泽不用上班,但他在纪淮家还是要忙些公事,九点便起了床,用笔记本电脑把邮箱里的文件处理完毕,十点时点了外卖,纪淮的烧已经退下来了,洗完澡洗漱完外卖刚好到。   程京泽笑道:“刚想叫你呢。”   纪淮看着他,不太确定地问:“你是程京泽?”   程京泽愣了两秒,走过去要探他额头,想看看是不是烧坏脑子,结果手还没碰到额头就被纪淮打下来。   “你…”程京泽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与昨天的纪淮不太一样,今天行为举止多了几分浮躁,眼神却依旧坚定。“你几岁?”   纪淮坐到餐桌上,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还有点傲娇呢。”程京泽坐到他旁边,挑他下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纪淮打掉他的手,兀自拆开外卖吃了起来。   程京泽想着叫苏玉上门给他看看什么情况,走到阳台给苏玉打电话。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不过声音倒不像是苏玉,应该是路靖泽,还有些断断续续的水声夹杂其中,“什么事?”   程京泽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八分,大白天洗澡?   “苏玉在吗?”他问。   苏玉正坐在浴缸里,而路靖泽坐在他腿上,头伏在男人的胸膛,手机开了扬声器,“他在呢。”   程京泽:“那麻烦你让他今晚过来纪淮家一趟。病情好像有点恶劣。”   路靖泽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婉转,引人想入非非,“那先这样,我和我老公要做.爱了,别打电话。”   “……”程京泽直接挂断。   回过头,纪淮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你跟谁打电话?”   程京泽已经数不清第几回转头被他吓了一跳了,短暂的惊吓过后,有些顽劣地勾起唇:“就不告诉你。”   纪淮眸光一冽,把他手机抢走。   “吃饭吧。”程京泽打了个呵欠。   纸巾放在纪淮的位置,吃过饭后程京泽站起来想拿纸巾擦嘴,谁料到纪淮也正好站起来,肩膀撞了一下,程京泽回过头想说句什么,被恰好也回头的纪淮擦过唇瓣。   纪淮用纸巾帮他擦嘴,仍旧是同一张纸,他给自己擦了一遍,而后把纸巾偷偷放进口袋里。   这一小动作被程京泽当场抓获,抓住他的手腕笑说:“怎么,用过的纸巾还拿出收藏?”   纪淮攥着拳,耳尖却红了。   这般青涩,实属难得一见。程京泽没忍住,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浅尝辄止落下一吻,分开后眼睛盯着他的薄唇,勾着唇角:“想要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前提是我同意。”   纪淮手拥住青年的细腰,让他紧紧贴着东西。   程京泽感受到有东西顶着自己,忙不迭放开他。   他可不想大清早肾虚。   纪淮却不愿意松开他,衔住他的唇,吻得热烈而急躁。   程京泽忘记换气,被他带着节奏走,大脑缺氧时腰也软下来,手攀上男人的肩,生怕摔下来。   一吻毕,火都点得差不多了,纪淮扶住他的腰,凝望着他问:“可以吗?”   “废话。”程京泽瞪着他,自个儿脱起了衣服,而后趴在餐椅上,让他轻点。   现在的纪淮也不知理智是在几岁,总之青涩懵逼只知道横冲直撞,差点把程京泽的魂魄给撞出云霄。   从厨房、客厅、卧室再到浴室……   程京泽揉着眉心醒来,天都黑了,纪淮倒是在一旁睡得香沉,他没忍住起了报复心,把男人的鼻子捏住,一分多钟过去,纪淮还没反应,他怕人死了吓得把手松开,纪淮忽然睁开眼看着他。   “卧槽,你醒了干什么装死啊?”程京泽嗔怒着瞪他一眼,扶着腰下床,拿手机点了份外卖。   吃过饭后,苏玉和路靖泽刚好过来。   路靖泽还提着一大袋水果,美名其曰要来向程京泽道歉。   苏玉把纪淮单独带到房间里进行心理检查,程京泽就在外边和路靖泽打游戏。   路靖泽嘴里叼着苹果,双手扌喿纵着游戏机,随口问他:“京泽,你怎么打游戏这么厉害?”   “无聊啊。”他道。   路靖泽瘪瘪嘴,“纪淮打得也很厉害,不过你比他厉害点。”   “纪淮?他会打游戏?”   程京泽微皱起眉。那家伙不是嫌游戏无聊来着?   “会啊。”路靖泽看向他,“之前我和苏玉过来他家,他就玩了好几局,还都是MVP。”   “……”程京泽低应了两声。   原来是和他玩才无聊呢。   等苏玉出来时将近傍晚十一点,苏玉当面没和程京泽说什么,回去的时候给他发短信。   【小心点,估计是之前那个精神病院有问题,他现在的理智只在十五到十六岁。】   程京泽愣了一瞬,【那怎么办?】   【让他按时吃药,我明天会把药寄给你们。】   程京泽看了眼旁边的纪淮,【不吃会怎么样?】   【……后面会慢慢退化至五到六岁。】   【先寄过来吧。】   程京泽捏了捏眉心,刚要放下手机,肖煜的电话就过来了。   “喂?”   肖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紧张,“你在哪?”   “在纪淮家。”程京泽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怎么了。”   肖煜一怔,“你在纪淮家?”   程京泽平静道:“我把纪淮接出来了。”   “那…”肖煜咳了一声,“他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程京泽抿了口水,“你有话直说。”   “纪在舟…要过去了。”   程京泽动作一顿,“过去哪?”   “纪淮家。”   程京泽还想问两句什么,门铃响了。   他看了眼监控,来人戴着口罩,看不清相貌,却是坐着轮椅,身后有一名保安推着他。   程京泽先把电话挂了,让纪淮回房间睡觉。   纪淮像是看懂了他眸中的警告,这次没有执拗拒绝。   程京泽见他回房才走过去开门。“哪位?”   坐在轮椅的男人缓缓摘下口罩,撩开额前的碎发,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因此是平视着程京泽。   即便是第二次见,程京泽依旧因这眉眼惹得呼吸一滞,秀气美艳的眼眸仿佛让人上瘾的毒物,令人望而生畏,却不自觉着迷其中。   男人轻笑了两声,推着轮椅进屋,行径倒完全不像个客人,眸光在屋子里四下流离,最终定格在程京泽的身上,磁性低沉的声音带着蛊人心的魅力,“我才该问问,你哪位?怎么出现在我哥家里?”   程京泽斜了他一眼,“你认识我吧。别装了。”   “那又如何?”纪在舟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盯着他,“现在…不管是这里,还是厦美集团都是我的了。”   程京泽冷笑,坐回到沙发,“你想多了。纪淮可从没转出过股份。”   纪在舟手指把玩着自己额前的头发,笑说:“精神病还需要转股么?我可以成为第一继承人。”   “那你怕是忘了一点。”程京泽看向他,勾唇:“我和他领证了。”   “想让他们离婚,对我来说不难吧?”纪在舟笑了笑,语气却是渗人心肺的寒意:“还有你那个破公司,程氏集团?哦,对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响指,“你父亲是不是在乡下呢?”   “你想做什么?!”程京泽站了起来,怒视他。   他不是不知道纪在舟为人心狠手辣,曾听闻他在学校里将一个看不顺眼的家伙打残,到了诉讼官司的程度,后来也不知道纪家用了什么人脉,让那个被打的人心服口服,不敢再有半句怨言。还有人说纪在舟杀过人,说他喝醉后提着刀把路人给捅死了,之后亦是不了了之。学习成绩不好,大学一直没能顺利毕业,这些都是外界对他的传闻。   程京泽几乎不信这些谣言,毕业众口铄金,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纪在舟看着他时,眼里有着赤裸的杀意。   他不知道怎么得罪的纪在舟,前世也只见过一次,没想到下一次见面竟是一个轮回了,不过见面时间提早了些。   “别激动。”   纪在舟笑得温雅,有对漂亮的虎牙,笑时露出一个小尖儿,怎么看都像是毒蛇。   “法治社会,我怎么敢乱做什么呢?”   程京泽看了眼他身后的保安,“就算你挟持我也没用。”   “放心,我没那个意思。”纪在舟敛下眸,语气变淡:“我只是来看看我哥,顺道看看嫂子。他在哪?”   程京泽顿了两秒,眸光一黯,话里数不尽的讽刺:“他难道不是被你送到精神病院了么?”   能把纪淮送入精神病院的,无非是纪家人。   他才不信纪淮那个暴躁的爹,会诚心好意把他送去治疗,当初纪淮和他爹打官司拿股份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爹面子都丢光了,现在就巴不得他早点死,才能抢回股份。他后妈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唯一一个亦正亦邪的纪在舟。   说他恨纪淮,也不应该。   纪淮对所有人都谈得上体面,何况对自己的亲生弟弟,即便纪在舟是私生子,按时纪淮的性子,对纪在舟也差不到哪里去,大抵是宾礼周全之至,尽了兄长之责,唯一分不出来的就是兄弟之间的亲情。   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纪在舟一直在避锋芒。   把自己的威风一再往下降。   所有的闪光灯都分给纪淮。   实际上,即便他是私生子,也可以得到厦美集团的股份,但他从未争抢过。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把纪淮送入那种不正规的精神病院这种缺德事,也就只有纪在舟干得出来了。   “还挺聪明。”纪在舟眉梢一挑,手杵着下颚,“真不愧是多活一世的人呢。”   通知(本章免费)   宝宝们,我申请断更一两天哈。   因为下章就要大结局了,大概2-3w字,我需要再好好揣摩揣摩,希望最终的结局不辜负任何人。   ——   关于剧情:   白宁和肖峻,这对我定的是正文BE,并且白宁会死掉。希望BE的宝宝看到正文就不用再看下去了。番外白宁会重生HE,不换攻。(看过《白莲花Omega在线飙演技》的宝应该知道,肖峻现在是首饰店的大老板,白宁是收租,开公司的。张曜以前是个直男,会过上结婚生子的生活。而另一个攻(余文弟弟)在新文里也会有归宿)   苏玉和路靖泽,已经结婚了,夫夫婚后生活可能会有番外掉落,但是我已经休完年假了,周末有空写完就会放上来。   萧乐乐和董飞(不知道有多少记得hha)应该有不少人看出是一对的了,小小剧透,会在王小绿的演唱会求婚。   简裴这个被女人伤透心的酒吧老板,会在新文里出现,但他搞笑虽搞笑,依然痴情,so,没有cp。   陆洋(喜欢程宝的那个角色),他去H国回来后,会在《白莲花Omega在线飙演技》里遇见他的忠犬,并且为爱做0。   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写了这么多角色,但就算是配角也想给个好的归宿呀!   神秘的纪在舟(纪淮弟弟,私生子),他其实已经重生了两世,是全书最漂亮的娃子,会在《白莲花Omega在线飙演技》以反派出场,不想虐受,so偏执boy单向暗恋两世,木有cp!   写到最后甚至想给天界公务员配个吸血鬼老婆哈哈,以后有机会的话,会写的。   另,银狐酒吧是一个轮回,只要有银狐酒吧的出现,说明我写的是平行世界,几本书的角色都会客串哒!   ——   最后,贫瘠的语言无法表达我的感谢。   数据不好时,也觉得自己写得拉胯,小小自卑,想过切书,想过弃坑,但是每次在后台看到熟悉的id,鼻子一酸,瞬间又打满鸡血。   从12月28号截至今日。真的真的,感谢大家相遇。   再会。 第68章 大结局前篇(分前中末三版)   “长得漂亮,所以你活该。”   他是纪在舟。   患有先天歌舞伎综合征,新生儿中1/32000的概率。   这种患者被称之为“天使容颜”。   活着,需要先被摧毁。   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想来到世上,但没有人允许他离开。   因为美丽,有人伸出违伦的手。   有人用污秽堵住他的嘴。   蹂躏他。   于是那双漂亮至极、盈着光的眼睛渐渐黯沉。   后来他被母亲领进纪家,获得了新的附属称号。   “私生子”   纪在舟有个哥哥,平日总不拿正眼瞧自己,长相有几分相似,但他哥是中气俊朗,而他是妖孽艳丽的貌相。   他还记得,刚到纪家时穿了件沾灰的白衣,脸颊挂着几块淤青。纪淮从书房里拿着书出来,只是轻飘飘扫了自己一眼,身上不知是哪个品牌的高定,与他擦肩时,贴在墙上的瓷砖反光完美映衬着他的狼狈。   那眼神里的凌厉与不屑。   叫人厌烦。   纪深是个商人,也是他父亲,从楼梯下来时就在打量他那张脸,嘴角漾着一丝满意,走到跟前隔着手帕把他的脸抬起来,口中低低咕喃着什么,那神情语气喃凮像在打量一件商品。   给了A分。   优质商品拥有上座吃饭的权利,有点像宠物狗的存在,听话了会被摸头,不听话了会被关起来。   在家里战战兢兢做一条好狗。   当然,好狗也会遇到坏狗。   所以在学校里需要畏畏缩缩避开恶霸。   “长这么漂亮,该不会是女生吧?”   有恶霸这样笑他,乐呵呵地赏他耳光。   扒了他的衣服。   “还真是个男人?”   他们哗然唏嘘,哄堂大笑而归。   纪淮经过时看见角落的他,皱着眉,眼神像在看一个麻烦的家伙,解了外套给他盖上,送他上管家的车。   背着光而来他以为遇到的是救赎,谁知道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折辱他。   躯壳破碎了。   夜深,纪在舟立于天桥,一览无遗俯瞰每一寸风光,迎面而来的晚风仿佛撕毁他的灵魂,空气侵蚀着皮骨,脸上似乎长出了鳃,海底才是他的归宿。   他低头看着以父爱为名的球鞋,悄然脱去这道枷锁,脚后跟磨出化脓的水泡,手攀上栏杆,动作娴熟仿佛预练了千百遍,他站在上面。   刚下过雨,栏杆很滑,触感是冰凉的,看着水波荡漾,纵身一跃时,听见有人在远处唤他。   “等一下!”   是个穿着警衣的青年,手电筒的黄灯晃着他的眼睛,青年在歇斯底里嘶吼着,脖子爬上青筋,很快坐上姗姗来迟的警车,往桥下驶来。   纪在舟听不见了。   从六十米的高空坠入水面,后背如同砸到烙铁,刺骨冰冷的水流急速贯穿他的鼻腔,填满他漂亮的五官。   微薄的月光,在他向下坠落时失去踪影,左右都无甚色彩。他把眼睛闭上,手腕忽然被温热的体温圈住。   有人在拉他。   意识到这里时,他猛然睁开了眼。   但他已经死了。   甚至回到了站上栏杆那一刻。   还未坠落,远处的警官晃着手电筒朝他冲过来。   “等一下!”   纪在舟看着他犹豫了一秒,没有动作。   警官冲过来拥住他,气喘吁吁地把他抱下来,“还是学生吧?”   纪在舟没有应话。   警官松开怀抱,圈住他的手腕,言语真切道:“有什么事和我说,可别想不开啊。”   纪在舟看着他的手,有些不可置信,但面上依旧沉稳。   “为什么救我?”他问。   “为什么寻死?”警官反问。   纪在舟不作应答,瞥了眼他胸口刻的名字:苏昭。   “不说我也知道。”苏昭干脆拉着他并肩坐下,语气随意说:“总之是因为不如意的事情。”   “这个世界这么多人又怎么可能人人都如意,却没有人人都寻死吧?”   “所以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勇者。”   纪在舟不明为何忽然轻笑了一声,“那作恶者呢?也是勇者?”   苏昭挑了下眉,“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纪在舟:“警察?”   “勘察官知不知道?”苏昭抬手摸着他的头,“作恶者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会把他们都抓起来。”   纪在舟又笑了。   “你怎么回事?”苏昭掰过他的脸,“觉得我说的话可笑吗?”   纪在舟看着他的眼睛问:“我掉下去,你会不会接住我?”   “这个……”苏昭眉头一皱,“你最好不要尝试,我可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也会要跳下去么?”   “肯定会。我的使命是要你活着。”苏昭严肃道:“无论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活着,总是有无限希望。”   ……   苏昭的话像一道诅咒。   他活了下去。   可他永远不能接受被弄脏的自己,强烈的自尊心就像是一把枪,在每一次回忆中朝大脑发射子弹,比死亡还可怕的是无尽的折磨。   所有作恶者接连入狱。   纪在舟依旧无法原谅肮脏的自己。   纪淮最近恋爱了,笑容灿烂。   空了几年的后花园被他哥收拾出来,撒上玫瑰的种子,春风来时百花绽开。   对象是叫……程京泽?   纪在舟想让纪淮身败名裂,也想让他一直站在顶端。   一边是嫉妒驱使的报复心,另一边是苟延残喘的恩德。   有趣的是,程京泽查出了骨癌。   他故意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他爹纪深向来是个贪财的,于是由他亲手搭了路家和纪家的联姻线。   一个完美的误会,替他哥检验程京泽的忠诚度。   他没想到这两个人能够在这种状态下坚持十年。   程京泽死了。   欢愉与遗憾的天秤开始失衡。   他哥不正常了。一天天念着阿泽,连公司都不去了。意气风发的哥哥,变成了落魄醉鬼。   他费劲地牵动嘴角却发现笑不出来。   “哥,你当年是故意的吗?”纪在舟坐在纪淮身边,抢走了他的酒瓶,“你…故意让那个管家凌辱我,只因为我是私生子?”   纪淮摇摇头,手边是空瓶的啤酒罐,耳边一阵嘶鸣,他听不到。   纪在舟一拳砸在他的颧骨上,道:“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   报复。把纪淮关进精神病院。   再来到天桥,他站上去。   风快把他的躯壳烧毁了。   向下坠落,索求海水拯救灼热中的自己,最好是窒息。   他看见苏昭晃悠着手电筒一脸着急,最终跟着跳了下来,心底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挑个没人的时间了。   海很深,很冷。   他把溺水昏迷的苏昭推回岸边。   近乎虔诚地凝视了一眼,久久没有动弹。   掉头,他走向海里。   窒息与重生的更迭不过是弹指之间,再次睁开眼,回到了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自杀的地方。   地上是崭新的球鞋。   脚后跟有被磨肿的水泡。   不远处,苏昭晃着手电筒朝他冲过来。   重生这一世,他哥变得不一样了。   程京泽也变得不一样了。   一切轨迹被打乱。   他知道,纪淮和程京泽也重生了。   这两个笨蛋,还在原路兜兜转转,而他隔岸观火,悠然自得。   他第二次把纪淮送进那家诊所,没想到被程京泽救了出来。   又用厦美集团的股份试探程京泽,可对方竟是软硬不吃。   罢了。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