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神奇医馆在古代(穿越)》作者:芝华玉树   文案   周锦因一次意外与随身医疗系统绑定来到陌生的时空雍朝。为了获取能量,只得勤勤恳恳治病救人,只是众人好像对他都有意见。   “外科手术实乃奇淫巧技,非医道正途也”   “在病人身上动刀子, 那人与猪羊何异!”   “我死也不要姓周的给我治病!”   周锦:……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无情了!   系统:叮,您的人工眼球已到账,请问宿主是要红色,蓝色,绿色还是紫色……   周锦:“别给我整花里胡哨,来个黑的……”   系统:请问宿主是否开启医疗仓,断肢重生不是梦……   周锦:“给我开……”   “听说了吗?柳家那个小子,眼见着都断气了,被周大夫这么一按,啪的就活了……”   “听说了吗?徐家公子那瞎了十几年的眼睛重见光明了,那眼睛水汪汪亮堂堂的,别提多漂亮了。”   “听说了吗?小皇子摔断那手长出来了……”   众人惊,这是医神下凡吧!慈悲心肠,法力无边,拯救苦难的百姓于病魔之手……   周锦:什么医神转世,法力无边?要相信科学!我只是个外科大夫而已!   众人:是是是,周神医您说什么是什么!您先给我治病吧,哎那人,我先来的,你插什么队!滚后面去……   医神之名天下闻名,各路人士纷纷慕名而来,险些挤塌这小小医馆。   多年后,桃李满天下的周锦看着这御赐牌匾,感叹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而已啊!”   众徒弟:师傅,您老人家太谦虚了!   ps:作者不是医学相关专业,文内所有关于医疗医理的知识都是作者网上搜集的,请看文的小可爱不要当真模仿哦,感谢支持!   内容标签: 系统 爽文 升级流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锦01号 ┃ 配角:预收文《变成大公鸡了怎么办》 ┃ 其它: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靠医术在古代名扬天下   立意:有病治病,切莫拖延   总书评数:1408 当前被收藏数:5627 营养液数:3595 文章积分:79,917,904 第1章 地狱模式   周锦意识回笼那刻,只觉……   周锦意识回笼那刻,只觉浑身剧痛,仿佛有人正拿着一把锯子不停歇地割着他身上的肉,一波一波的疼痛如同潮水般连绵不断涌向他的大脑神经。   他喉咙里不自觉痛吟出声,背后突然啪地一声,一根板子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臀部。剧痛如一道闪电般刷过神经末梢。   周锦“啊”地痛喊出来,眼睛蓦地睁大,冷汗立时顺着额间鼓起的青筋淌了下来。   他这才彻底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列暗红的木杖,整齐划一的杵在地上。   他这是在哪儿?怎么趴在地上?   周锦心里一紧,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体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他忍着疼痛扫了一眼四周,见自己正身处一个方正的大堂内,大堂两边都站立着身穿暗红色古装的男人,戴着同色的四角方帽,面色肃然,手执木杖。   而他自己正被按在地上,用木杖交叉架着,限制着他的动作。旁边同样穿着的人正举着木杖,仿佛下一秒就要朝他臀部狠狠落下。   堂外围着一群同样身着古装的人,有男有女,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像一群蜜蜂不停地嗡嗡嗡嗡……   吵的周锦额间青筋鼓胀,只觉身体越发疼了!   这是怎么回事?   周锦惊恐莫名!   他这是被绑架了?被绑匪用私刑了?   可是他活了二十来年都是守法好公民,他发誓他绝没有得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他更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有钱人,要钱找他也没有啊!   他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而已!   完了,他还要去给老板送资料呢,这下晚了送不过去肯定要被炒鱿鱼!   等等,他突然想起他本来好像是在给老板送资料的路上。老板正要和客户签合同,打电话跟催命鬼似的一路催促他赶紧送过去。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就突然在这里了呢?   电光火石间,一辆急速向他驶来的卡车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心里一惊,难道他这是被车撞了?   不待他思索清楚,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木拍案,响彻整个大堂。   那响亮的声音仿佛直接砸在了周锦的心尖上,让他无端抖了抖,牵扯了后背的伤口,立刻疼的他龇牙咧嘴。   周锦条件反射地顺着声音来源抬头望去,却见前方高台之后坐着一方脸长须的中年男人。   头顶上方牌匾刻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那男人穿着暗色的官服,头戴官帽,正襟危坐。如同电视剧里威严的大官。   “堂下犯人周锦,还不速速认罪!”   声音洪亮威严,无端让人不敢造次。堂外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堂上之人眉峰微皱,眼神锋利,目光紧紧盯着周锦,如同猛虎锁住了猎物,只待他一有动作,就能瞬间拿下他的性命。   周锦紧张地鼓动着咽喉,咽了口唾沫。   奇怪,太奇怪了!   绑匪还玩cosplay吗?   还玩的这么真实,这比电视剧还逼真的衙门布置,演技堪比影帝的演员龙套们,他甚至能看到衙役眼中闪过的对他的不屑和轻蔑。   这是最高级别的玩家都达不到的境界了吧!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出来,周锦虚弱地吐了口气。   许文璋见那被木杖架在地上的犯人,脸白如纸,嘴唇发青,冷汗浸湿了散乱在脸颊的鬓发,更显可怜。   原本也不过是个秀气少年,和他家中的孩儿一般年纪。可惜却不可貌相,竟犯下如此大罪,不可饶恕。   想到这里许文璋不禁生起一股怒气,又见对方两眼失焦,显然是不知神游何处去了。   他一拍手中惊木,怒道:“周锦,你身为杏林后人,本应该如令尊一般悬壶救人,却毒害杏林村民陈旺,令其生命垂危,药石罔灵。心思歹毒,你可认罪?”   周锦被这拍案声一惊,浑身发冷,上下牙齿不禁咯噔作响。   他太难受了,身体止不住打着摆子。   至于后面那一串的质问他也就迷迷糊糊听了个囫囵。   “认罪?”   周锦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一滴冷汗滑进酸涩的眼睛里,他哆嗦着嘴唇眯了眯眼。脑袋发沉,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他这幅模样看在许文璋眼里,就像是终于不再负隅顽抗,示弱认罪了。   许文璋点了点头,看来果然得用刑才行。他看了眼坐在下首处的师爷。   余书贤心领神会,捋了捋下颌胡须,拿起案桌上的认罪书来到周锦面前,想要他画押。   周锦迷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摆在他面前的一张白纸,纸上排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那些字体一个个打着旋儿,就连他自己也跟着天旋地转了起来。   还没等他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只听突然一声清晰响亮的声音炸响在他脑海里:“不能认罪!”   谁?是谁在说话?   这声音仿佛来自他脑海深处一般,不容忽视。却也让他模糊的神智清醒过来!   来不及细想,他张嘴喊道:“我没罪,我冤枉啊!”   许文璋眉峰一皱,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大胆刁民,你这是在戏耍本官吗?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给本官杖责!”   什么?   等等!   不及他挣扎,背后那板子好似等了许久,迫不及待贴上了周锦鲜血淋漓的臀部。   周锦“啊”地大叫一声,剧痛袭来,那根紧绷着的神经轰地炸开,他脑袋一歪,终于幸福地晕了过去……   余书贤嘴角抖了抖,那张白净的面皮也似跟着扯了一下。他撩起袍袖,将手指放在周锦鼻子下探了一会,便站起身来道:“禀告大人,犯人周锦晕过去了。”   犯人昏迷,如此一来这堂案审便不能再继续审下去了。只能等到下一次开堂再审。   可这样一来这案子又得拖延一段时间,分明已是罪证确凿,犯人却还不肯认罪,着实可恨。   许文璋黑着一张脸,瞧着堂下趴着的不省人事的周锦,无可奈何道:“退堂!”   这小子看着一副沉默寡言,瘦弱不堪的模样,怎的如此难办!   堂下衙役拎起昏迷的周锦一路拖着来到关押犯人的天牢。   天牢内早已关押着数个犯人,见周锦背后鲜血淋漓,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进来,纷纷默不作声,退回牢房深处。却又止不住好奇心,时不时抬眼望过去,直到看不见身影才作罢。   衙役将他拖进里面一间空置的牢房,不算轻柔地扔了进去。周锦在这一番动作之下,即便昏迷着,也不禁皱了皱眉,嗓子里哼哼了两声,便没动静了。   这模样如同刚出生的幼崽般,委实可怜无辜。   差役李旦瞧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一软,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只是那张黝黑的脸上却是完全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跟旁边的人说道:“要不给他上点药吧。”   旁边的差役李铁和他是同族兄弟,又一起共事多年,最是了解他的心思。这一听便知道兄弟是又犯了心软的毛病。便粗声道:   “上什么药,你同情他干嘛。可别被他外表给蒙骗了。连对他多有照拂的长辈也能毒害,这般歹毒!等到那陈旺没了,他就算不认罪,那也是死罪一条了。”   李旦听罢心下一叹,又瞧着底下趴在茅草上的苍白瘦弱的少年,一截细瘦的手腕露在脏污的袖子外面。即使昏迷着身体也不自觉微微颤抖着。   也不知怎地做出这等恶事来。   李旦叹了口气:“我不是同情他,这不是担心他一命呜呼了不好交差嘛,就算是死罪,也不能死在牢房里。”   李铁一双浓眉皱着,抿着唇静默片刻:“那等我去拿了伤药来给他抹抹。”说罢也不等李旦的反应,转身踏着沉重的步子噼啪噼啪地走了。   这伤药便是衙门寻常配备着的,专给犯人用的。牢房里难免会有犯人受伤,又或是用刑之后的,为妨犯人因伤势恶化而亡。   因此李铁很快就将伤药取了来。   李旦见对方手里握着伤药疾步而来,知道兄弟嘴硬心软,也不拆穿。   周锦哼哼着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一动便牵扯到后背的伤势,立刻疼的他龇牙咧嘴,嘶嘶抽气。再不敢轻易动弹。   想他活了二十来年,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从来没受过这种罪。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要这样折磨他!   关押在他对面牢房的狗子听见他的痛呼便用手摸开糊在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脏污得看不清五官的脸,趴在铁门上跟他招呼道:   “嘿,小兄弟,你这是醒了啊?我见你趴在那大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你死了呢。”   周锦听到问话,有气无力道:“这是哪儿啊?”   狗子噗嗤笑了一声,五官挤在了一起,更是分辨不出眼睛鼻子,只漏出白晃晃的门牙道:“小兄弟你可真会说笑,这还能是哪儿,不就是牢房嘛!”   周锦昏睡了一场,精神好了很多。   他环视了一圈,牢房内分外简陋,地上铺着不知放了多久的茅草,偶见一两只蟑螂隐没在其中爬来爬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角落里是一个看不出颜色的恭桶,门口旁边摆着一碗稀饭并两个馒头,早已没了热气,冷冰冰孤零零的,分外凄凉。   周锦盯着铁门上挂着的那把漆黑大锁,知道自己大概是被关押了起来。   他这是真穿了呀,别人穿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龙傲天,他穿越就是阶下囚杀人犯,怎么这么惨!   “滴~~~”   “随身医疗系统01号正在载入,请耐心等待……   ”   “谁?谁在说话?”这声音跟之前在公堂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载入10%、25%……”   “哪有人说话?我怎么没听到?”   狗子一脸疑惑,两只眼珠子盯着周锦看了看,随后皱了皱眉道:“喂,你该不会得失心疯了吧?”   周锦没理会对方的话,微皱着眉峰谨慎地听着脑内机械般的声音。   “载入70%,85%,100%,载入成功!”   “恭喜宿主成功载入随身医疗系统01号,作为第一位匹配成功的人类,请问是否确认绑定随身医疗系统?”   周锦一愣,随身医疗系统?   原谅周锦一时没反应过来,虽然在他那个年代各种系统文穿越文泛滥成灾,奈何周锦作为一名只为了生活下去就已经精疲力尽的打工人没有时间看这些网络文学。   知道穿越也是听同公司的妹子们在讨论大热电视剧《在秦朝那些年》主角穿越到秦朝大杀四方的英雄事迹。   “请问是否确认绑定随身医疗系统?”脑海内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请问你是?”周锦下意识在脑海里问道。   “我是随身医疗系统01号,是星际223年科学院洛姆院长研发的第一款随身医疗系统,作用于星际作战……”   周锦沉着着脸听着脑海内01号的缓缓叙述……   狗子见对方又木着一张脸不吭声,撇了撇嘴。这小子还是这么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狗子从小混迹在乞丐窝里,经常偷鸡摸狗,屡犯不改。平日里也是见过周锦的,只那时候就不爱说话,老实巴交的,偶尔在他爹药铺里帮忙也是默不吭声的。   后来周父病故,他就再也没见过周锦了。   这次他又因为偷窃被当场抓获,被偷的人正是镇上有名的员外柳老爷。于是便被扭送至官府了。   他在牢里待了几日,却突然见周锦一副失魂落魄被关押了进来,心下觉得好奇。   这闷葫芦还能犯什么事儿啊?   他又跟牢友们吹了会,这才知道周锦被抓的原因。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可又听说证据确凿。又一想,哎,只怕是学艺不精用错了药吧。   周父死了后周家药铺也就没了。   他心里有些不爽快,回想到周大夫生前送了他的几副药,好人不长命啊。如今连唯一的根儿也要没了。老天无眼。   也罢,想这些做什么,世上可怜人多的很,像他这样的小乞丐,病了死了也就破草席子一裹,直接就能扔到乱葬岗里。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至少还能有一处葬身之地,瞎操什么心!   狗子想罢又窝回了破草堆里,吊起一条腿荡啊荡,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呜呜咽咽,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边周锦总算听完了01号系统的叙述。原来他来自战争频发的星际年代。由于频繁打仗,军人将士们死伤惨重。   虽然星际时代医学发展超前,即使断胳膊断腿也能进治疗仓重新长回来。但战场经常在偏远无人的星际,医生以及先进的医疗器械很难跟随抵达。导致很多受伤军人都不能得到及时治疗而丧失生命。人口数量锐减。   科学院为了弥补这种损失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辛苦研究,终于第一款系统研究成功。命名为01号。院长洛姆启动了01号,打算亲身试验。正当整个科学院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敌方军舰侵袭科学院,科学院猝不及防,几乎全军覆没。洛姆院长带着01号登上紧急飞船,在太空中被击中……   “我坠落在时空裂缝中飘了很久,终于在一次偶然机会下冲了出来,融合在你的身上……”   01号顿了一下,又缓缓道:“你当时出了车祸,是我救了你,我为了带你过来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能量。”   周锦听完微眯了眯眼:“我好像记得当时我似乎看见了一团光砸在我的身体上,我一晃神,没注意到对面的卡车,所以被撞了!”   01号顿住,随即发出一声电波。   “滋啦~滋啦~”   就跟收音机卡壳了一样,不过周锦就难过了,这声音在他脑海里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好不酸爽!   周锦捂着脑袋虚弱道;“行了行了,别号丧了,我同意,同意绑定!”   “宿主周锦确认绑定随身医疗系统01号,宿主信息获取中;   宿主姓名:周锦   身体年龄:16周岁   性别:男   ……   随身医疗系统绑定成功。”机械音再次响起,只是和之前相比,一如既然的声线中隐约透露出一丝喜悦。   周锦脑海里出现了一团蓝色的光,蓝光中隐约透露出一个人影,却怎么也看不真切。只一会儿,蓝光便再次隐匿不见了。   周锦之所以同意绑定系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做下决定。他听着系统的叙述,心下已经仔细分析了利弊。先不论01号说的是真是假,单就以他现在的处境也非常不妙。   他如今深陷牢狱,背负人命,什么也不记得,靠他自己很难洗刷冤屈,不知哪天就要上断头台。(太凄惨,他一个土生土长的21世纪守法公民,竟然会死在这么古老的死法下!)   更何况这又是在一无所知的时空里,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朝代。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和系统绑定了,01号至少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了吧,毕竟耗费能量带自己过来,总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对了,01号,我过来了,那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去哪儿了?”如果为了让自己活命,就鸠占鹊巢,害了原主的性命,那他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接受的!   “请宿主放心,01号已提前检测到原主失去了生命体征才带宿主进入原主身体的。宿主无需担心,01号是随身医疗系统,只救人,不害人。”   那就好。周锦松了口气。原主和他同样姓周名锦,同样是孤身一人。他来到这个时空又附在他的身体里,可以说是十分有缘了。   正想着周锦突然脑海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捂住脑袋□□挣扎,连背后的伤势也顾不了了。 第2章 还要做任务?   “宿主你怎么了?”……   “宿主你怎么了?”01号声音略显焦急,这才刚刚绑定,不会就出事了吧?他可没有能量再救他了。   周锦抱着脑袋,两眼翻白,脑海里属于原主周锦的记忆一幕幕重现出来,痛苦,不甘,悔恨……各种情绪如潮水涌来,直把周锦冲击得去了半条命。   幸好01号稳及时住了周锦的精神域,才没让他彻底奔溃在原主的负面情绪下。   周锦气喘吁吁地摊在地上,脸挨着茅草堆,也顾不得脏了。   他消化着原主的记忆情绪,心里不禁有点难过。他以为自己就够惨了,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体会过家人的关爱是什么样的。   而原主周锦,亲眼目睹母亲的惨死导致患上了轻微自闭症。后又随父亲来到甘酒镇,周父用仅有的银钱开了家医馆,便每日在医馆忙碌,无暇关心周锦。   周锦因为不爱说话,同龄的小朋友都不愿跟他玩,他只能每天独自学习父亲教他的医学知识。可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父亲的医学天赋,对于晦涩难懂的医理他总是要付出无数的努力才能明白。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敢独自诊断病人,看着被病痛折磨的人,母亲惨死的情景就会不断在脑海中重现。   周父看着这样的儿子,不可谓不失望。可他却不知道他的失望对于周锦来说就像一把利刃割在他的心间。   周锦越发沉默寡言。   常年忙碌于医馆的周父突然倒下了,原本就清贫的周家雪上加霜。料理完周父的后事后,周家医馆也没办法再继续经营下去了。   周锦原本打算好好学习医理知识,将周家医馆发扬光大。陈嫂却突然找上门一番涕泪纵横,哀求周锦救治陈旺。周锦挨不过对方的哭求只得答应下来,却没想到会惹上这等大祸!   性格内向的周锦没法在公堂上陈辩,只能咬死牙关拒不认罪。用他的沉默抗诉着不公。最终在杖责之下惊惧痛苦而亡。   真是悲惨而又短暂的人生。   “宿主,你还好吧?”01号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没事……”   周锦抹了一把脸。他知道原主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继承周父衣钵,将周氏医馆发扬光大。即使再困难也从没想过放弃。   可如今却被冤枉毒害病人,对于原主来说真的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洗刷冤屈的,绝不让周氏医馆就此消失。”周锦心里暗暗发誓,却突然感觉脑海内紧绷的抗拒感一松。   随即他仿佛看见一个浅淡飘忽的身影遥遥站在他的精神海旁,对着他微微一笑,露出脸颊一旁的小酒窝。   “你是?你是周锦?”   周锦愣愣地看着他。   “你好,天外之人,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我很快就要消失了,我是个懦弱的人,这一生都没有做过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我很感谢你能够接下周氏医馆,替我完成这个艰难漫长的心愿。只是在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你能答应我吗?”   “你说。”   周锦点点头,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   “我想要你帮我救治陈旺!”   “为什么?是他们害了你!你不恨他们吗?”   周锦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最后一个心愿会是这个。   “陈旺是我第一个病人,也是我唯一一个病人。我不想作为一名大夫连人生中这唯一的病人也没办法治好。我知道你们不一样,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可以治好他,你能答应我吗?”   周锦久久地注视着他,随后郑重地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会让陈旺死去。”   对方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身影渐渐消散,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谢谢你,另一个周锦。”   随着原主的消失,周锦整个人的精神都松散下来了,他呆呆地看着发黑的墙面,心里是无法平复的酸楚与难受。   仿佛消失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一般。   “宿主,打起精神来,你要完成原主的愿望就必须先离开天牢才行,在这里待着只有死路一条!”01号察觉到周锦的情绪打气道。   周锦搓了搓脸,将所有的难过扫到一边。   要离开天牢就必须先洗刷冤屈,他必须得知道陈旺目前的身体情况,找出他中毒的原因。   他记得在原主的记忆里,陈旺是因为上山砍柴,险些命丧狼口,千辛万苦下才捡回一条命,只是腿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陈旺回到家中,自己用草药裹了伤口,又因为惊吓过度当夜便发起了高热。原主虽然没有达到周父的医术,但这种程度的医治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开的药方绝对没有问题。   “对了,01号,你知道陈旺中的什么毒吗?”   “很抱歉,本系统只有当面扫描过陈旺的身体才能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但据供词上所描述的陈旺的情况来看,初步确定是朱砂中毒。”01号如实道。   朱砂中毒?不可能!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陈旺由于惊吓过度,导致发热晕厥,原主给他的药方加了牛黄,麝香和朱砂。主要作用就是治疗高热惊厥的。   朱砂虽然过量服用会导致中毒。但是这种常识性错误原主绝不可能犯。朱砂一般用量是在0.3-1克。   而原主给的药方里朱砂用量恰好是在这范围内。   明明药量刚好适中,对方却中毒了?   这实在奇怪!   “系统,你那里有没有可以解朱砂中毒的药?或许我们可以先给对方解毒,毒解了那罪名不就不成立了吗?”周锦一拍脑袋,心想干嘛曲线救国呢?   这么直接简单的办法最合适了。   “由于本系统能量不足,系统商城暂不开放,请宿主努力做任务赚取能量值兑换商品。”   “什么?还要做任务才能兑换商品?你们这不是给士兵送温暖的系统吗?难道你们也要士兵做任务才救治士兵吗?”周锦不满抗议道。   “请宿主冷静,在本系统能量充足的情况下是可以不做任务的。但如今本系统为了救某人能量耗尽,只得先补充能量才能发挥出实力,要想牛干活就得先给牛吃草!”   “……你这比喻可真是人性化,话说你真的只是一堆数据吗?”   “请宿主不要以你个人浅薄的知识来衡量本系统,本系统是出自星际223年科学院有史以来最聪明最杰出的科学家洛姆之手研发……”   “停!打住!我已经明白了!”   “原以为找了个宝贝,谁知道只是个鸡肋,我命怎么这么苦……”周锦暗暗腹诽。   “请宿主尊重系统,不要人参攻击系统。本系统可以听到宿主任何想法的。”   “喂,你也尊重一下本宿主,不要偷听本宿主的私人想法,给彼此留点空间啊!”周锦汗。   终于,在短暂和平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人类和人工智能系统终于开启第一次的撕。   好吧,看来给陈旺解毒洗刷冤屈这方法暂时不行了。   只有先查出陈旺中毒的真正原因了。   “叮……”   “新手任务发布中:   当前任务:调查陈旺中毒原因   任务奖励:全效解毒丹2枚 全套赤骨龙魂金针1套   任务期限:一周。”   ???   这就发布任务了?我怀疑你又偷窥了我的思想,并且有证据!   话说我在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娇体弱,半身不遂,怎么调查陈旺中毒的原因啊?   周锦趴在地上凄凉吐槽着,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   于是他把目光放在门口那两个冰冷的暗黄色的馒头上。   周锦伸手过去拿起其中一个馒头,直接咬了一口。馒头是用粗面做成的,里面还加了面糠,咬起来硬邦邦的非常磕牙,还割嗓子。吃的周锦眉头紧皱,腮帮子都嚼酸了。   “……要不,我给你加热一下?”01号突然出声。   正在努力吞咽的周锦……   有这玩意儿你不早说?   要要要要……   周锦连忙点头。   只见馒头白光一闪,手中的冷馒头一下就变得热乎乎的,直冒着温暖的热气。   这下周锦总算吃的舒服一些了,虽然还是割嗓子,但是比冷冰冰硬邦邦好多了。   “哎?你不是随身医疗系统吗?怎么还可以加热食物啊?”周锦边吃边在脑海里问道。   “……随身医疗系统是作用于在偏远星球作战的士兵的,为士兵加热食物是基本操作。”01号一本正经回答道。   “是嘛?你们功能可真齐全!不过你居然会主动关心我,突然好感动!”周锦摸了摸泛红的眼角感叹道。   01号:“……”   这什么戏精宿主,刚才还要死不活,这会就可以抱着这么难吃的馒头啃的不亦乐乎!   哦,他发誓,这绝对是他吃过有史以来最难吃的馒头!   洛姆悄悄吐槽道。   没错,01号就是那位天才科学家洛姆。   当飞船被击中后洛姆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从未被发现过的时空裂缝中。   他的身体随着爆炸已经毁灭,而最诡异的是他的精神体居然和他研发的随身医疗系统融合一体了。   可以说他就是01号,01号就是他。   他拥有了01号所有的能量系统功能。而01号也因为他的精神体的融合升级成了最高级别的智能系统。拥有了人类的智慧与感知能力。   他在时空缝隙中孤独地飘荡了几百年,能量几乎耗尽,一旦能量耗尽,他就会自主关机,没有外力重启,他就永远没办法再恢复意识。对于洛姆来说这相当于死亡了。   天无绝人之路,在一次偶然机会下他终于冲了出来,恰好遇到了周锦,原以为可以慢慢狗下去恢复能量。谁知道转眼周锦就车祸身亡了。洛姆气的捶胸顿足。   在周锦精神体消散之前,洛姆只得拼着最后的能量带着周锦的精神体寻找宿主。阴差阳错下来到了这个时空,眼看着周锦落地生根,洛姆终于松了口气!   在他那个时代,任务系统早已开发了出来。如今为了尽快积攒能量,他只得冒充一下了。   总感觉有点对不起宿主,等他恢复能量后再好好犒劳犒劳宿主吧。   六月的甘酒镇天亮得早,卯时刚过天已经朦朦亮了。   周锦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鸟鸣从梦中醒来。唯一的窗口透出一丝晨曦微光,一只灰扑扑的麻雀轻巧的在窗口跳动,只片刻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周锦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是在哪儿?   望着一片昏暗的四周,只有窗口的些微晨光和走廊处明明暗暗的烛火,周锦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宿主早安,这里是甘酒镇县衙牢房。”   01号的突然出声,把半梦半醒的周锦直接吓得彻底清醒了。   对哦,他已经穿越了,一出场就是倒霉的地狱模式,还和一个鸡肋系统绑定了,还有个劳什子的新手任务!   这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警告,警告,请宿主切勿对本系统人身攻击,否则本系统将采取惩罚措施!”   01号突然开始嚷嚷起来,周锦无语,你一个系统,一团数据,学什么人身攻击,这词只针对人类,你是吗?是吗?   “嗞啦~嗞啦~”   收音机又卡壳了!   “停停停……快停下,我耳朵要聋了!”   “嗞啦~嗞啦~”   “快停快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再也不说你是鸡肋系统了,其实你还是不错的,还可以帮我加热馒头!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我发誓!!!”   一番鸡飞狗跳,你来我往。一人一系统总算达成和解,相约再也不互相人参攻击,并保持长期友好和睦相处……   周锦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这么一通吵闹,刚醒时候的迷茫突然好似全都消失了。   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个人工智能系统陪着还是不错的,至少在这陌生的时空他不是一个人。   周锦试着轻轻动了动两条腿,原本以为会迎来伤口裂痛。   只是,咦?后面的伤口竟然不怎么疼了。   他又试着用手摸了摸,发现好多竟然已经开始结痂了,这简直就是神一般的愈合速度!   新长出来的肉痒痒的,又有点隐隐作痛,害得周锦想挠又不敢挠,只得几根手指凌空握爪做了做挠痒动作,以示安慰!   不过这身体的自愈能力有这么强吗?   还是?   “统统,你是不是偷偷给我治伤了?你的能量……”   统统是什么鬼?   看着周锦一脸感动,01号决定还是不跟他计较了。   01号耸了耸肩?说道:“由于宿主和本系统绑定,系统能量改善了宿主的身体素质,对于一般的伤害宿主的恢复速度会比常人更快速。”   这么好?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担心感冒了??”   周锦眼冒星星,正要抒发一下内心的激动,外面突然传来框框砸铁门的声音。   牢里的犯人纷纷被吵醒,一个个都发出不满的唏嘘声。   “吵什么!吵什么?不想吃饭是吧?谁不想吃直接报上来,老子还懒得给你送饭!”   长得五大三粗的李铁拿着一个饭勺铛铛铛地敲着旁边的铁门,那声音直接响彻整个天牢。效果十分可观,抱怨声顷刻消失殆尽。   在他面前放着一桶青菜粥,这粥与其说是粥,倒不如说是清水了,其间漂浮的米粒都能数的出来。   李铁提着粥桶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舀粥,旁边李旦提着一桶的杂粮馒头,每每李铁舀完一勺粥,他就在旁边放一个馒头。   待他们去到下一间,前一个牢房的犯人就会扑到铁门口将粥和馒头拖进去狼吞虎咽。   这场景简直像极了周锦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xx频道播放的“发家致富”栏目,那些养殖工人给猪喂食就是这样的……   周锦不禁为自己这样的脑洞感到羞耻,毕竟他也是被喂的其中一头猪?哦,不对,其中一个人!   眼看着两个衙役越来越近,周锦却发现跟在后面的那位个子偏矮的衙役额头冒汗,眼下青黑。提着木桶的手还在隐隐颤抖,每次弯腰后起来动作都要僵一下,好似在忍耐着什么痛苦一般。   周锦心里一动,赶紧在脑海里吩咐道:“统统,你快扫描一下后面那个人的身体状况,看看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只听“滴~”的一声,周锦眼前突然出现一套蓝色透视人体结构,把人体各个器官角度看的一清二楚,包括神经脉络,肌肉组织等。   “扫描结果:   病人李旦,后腰处椎骨附近有异物,根据附近肌肉组织情况来看,该异物已存在长达六年之久。五日内后腰曾再次受到撞击,导致异物流动,内部发炎。建议尽快手术取出异物,否则将有瘫痪之症。”   随着01号的描述,眼前的人体结构突然局部放大。   果然,周锦非常清晰地看见腰部骨锥那块有一个黑色的,大约1厘米长的尖头异物卡在那里,直抵着那块骨头。随着李旦的动作,异物不断摩擦着那片肌理。   这太神奇了,只需肉眼就能看清病人的症状,如果现代外科手术也能这样清晰可见。也不知能减少多少麻烦。   周锦再一次感叹星际时代的先进科技!   “等等!”周锦举着手上的馒头对着要离开的两人问道:“怎么只有一个馒头啊?昨天不还是两个吗?”   李旦正要开口解释,李铁抢先不耐吼道:“有的你吃就行了!嚷嚷什么?昨天是看在你受刑了好心多给你一个馒头,不识好歹!你问问看其他人,是不是都是一个?”   对面牢房的狗子用他乌漆墨黑的手抓着馒头啃的正欢,透过面前结成油腻腻块状的头发瞅见周锦的视线。他蓦地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继续勾着背旁若无人的吃着。   周锦悻悻地收回目光。见两人要走,赶紧扒着铁门问道:“两位大哥,我想问问陈旺叔现在怎么样了?”   李铁两眼一鼓,本就严肃的脸更加吓人:“还能怎么样,你自己下的药你还不清楚?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只等着哪天牛头马面得了空就来勾魂带走!” 第3章 治腰伤   周锦手里握着一个圆滚滚的……   周锦手里握着一个圆滚滚的粗面馒头,嘴巴一撇,委屈道:“我可真是冤枉啊,我和陈旺叔无冤无仇的,我干嘛下毒害他啊!何况我家还是杏林之家,我要是这样做,我爹在天之灵也饶不了我的。”   “你现在喊冤枉了,那你之前在堂上怎么不喊?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不配合,这案子到现在还没结呢!”李铁怒声呵斥。   周锦眨了眨眼睛,好似被他吓到一样,那泪珠子就跟着滚了下来,灰扑扑的脸蛋上刷出一道道白痕。   “我这不是害怕嘛,我爹还尸骨未寒,就跟天塌了一样,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整个人都蒙了,跟做梦一样,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说着说着周锦就开始抽搭上了,漆黑的睫毛跟浸在水里似的,湿漉漉的。衬得那一双眼睛水汪汪圆溜溜的。   被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巴巴的看着,李铁那还要继续指责的话就跟卡在喉咙口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经事儿!   李铁心里默默叹道。   “那你也别光哭,如今摆在台面上的证据齐全,你要喊冤就在堂上大大方方的喊,拿出道理来,不然那也没用。别一副闷嘴葫芦样……”   李铁面上还是一副冷硬面貌,语气却不易察觉般松软了几分。   01号默默围观,宿主可真是个戏精,眼泪说来就来,这情感迸发得,他自叹不如。   周锦吸了吸鼻子,心想,我要有证据早就洗刷冤屈出去了,谁还乐意待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   不过想归想,面上越发楚楚可怜起来,带着一丝颤音道:“两位大哥,我真的是冤枉的,你们肯定也看了我开的药方的,肯定是没问题的,每一味药都在合适的剂量内。”   “这个药方的确没问题,许大人请了仁济堂的方大夫看过了。不过后面考虑到你可能学艺不精抓错药……”   “咳咳……”李旦突然咳嗽两声打断了李铁的话,李铁转头瞧见李旦给他使的眼色,这才突然想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伤到这孩子了。   他向来不会说话,瞧着周锦黑梭梭的眼睛带着泪痕,无辜的望着他,只得干咳一声缓解尴尬。   不过这也的确是大家觉得最合理的猜测了。刚接到报案时许大人就下令就查过了药方,的确是没问题的。   可是病人却吃了周锦开的药方后中毒,而在这之前,陈旺一家也没有请其他大夫开过药方,不存在药性相冲这类问题。唯一怀疑的就是周锦因为年龄小,学艺不精在抓药过程中出了差错。   这怀疑也是有据可依的,在周父在世时。周锦就从未在周氏医馆出诊过,他的医术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不过由于周锦被捕后就没有开口辩解过,让案子一直悬而未决。毕竟恶意毒害他人和学艺不精过失害人,量刑还是不同的。   张大人无奈之下只得动了刑。   周锦心里清楚大家怀疑他抓错药才导致陈旺中毒,虽然过失害人比故意害人要量刑轻一点,可是对于他来说都差不多,要让他在这牢房里度过下半生,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周锦抹了抹眼泪,哑着嗓子道:“两位大哥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之前虽然没有单独出过诊,但是也有跟着我爹见过很多病人。我爹在世时也经常夸赞我对医理的理解。我虽不敢说我的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就陈旺叔这样的病情我是不可能会出错的,否则我哪里还有脸姓周。”   李铁李旦两人对望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相信”三字。   周锦自然知道单凭这三言两语不可能取信这两人,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   他又道:“李旦大哥,我看您从刚才进来开始就面色不佳,起身弯腰之时更是姿势僵硬,我猜测您应该是腰部不适,可否让我给您看看?”   话刚说完李铁就惊讶地打量了一下李旦,随后粗声道:“你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瞧我这人,还不如周小子心细,你快回去歇着,剩下的我来就可以!我等下给你向头儿告个假。”   李旦抻着腰按了按,笑道:“没啥事儿,你也知道是老毛病了,忍忍就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周锦瞧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不禁内心呐喊:快让我看看啊,展示我“医术”的时候到了……   “李旦大哥,您让我看看吧,腰疼可不是小毛病……”   “你瞎凑什么热闹,李旦这腰伤连你爹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周锦嘴一撇,就用那湿漉漉,花脸猫一样的脸蛋对着李旦,眼泛泪光,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李旦心一软,想着也没什么损失,就让他看看吧。   于是两人开了锁进了牢房。   周锦隔着衣服轻轻按了按李旦后腰处,眼前是系统实时扫描的腰部透视图。   已经能清晰地看到腰部那一圈的红肿了,越靠近异物越明显。   随着周锦的碰触,李旦压抑不住的痛哼出声。   这腰痛虽是老毛病了,可今日却尤其疼痛。   他当下冷汗就下来了。   李铁瞧见他的样子,焦急道:“你轻点,轻点!行不行啊?别瞎按!”   周锦没理他,自顾自道:“李旦大哥,你这腰伤得有六年了吧。”   “嗯!”李旦忍着疼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他腰痛了这些年大家都知道,他还去找了周大夫看过,周锦知道这个也正常。   “最近几日腰部是不是受到过撞击?”   “你怎么知道?”李旦惊讶的回头望了一眼周锦,又继续说道:“前几日追一个犯人,逮捕的时候腰撞到了石头上,当时疼了一下,不过我急着把犯人押回衙门,也就没太在意。今早起来才感觉腰疼。”   “你说说你,明知道自己有腰伤还不注意着点。”李铁瞬间化身老妈子絮絮叨叨,配着他那张黑面严肃脸,违和感倍增。   “李旦大哥,能不能把衣服掀开,我看看伤处。”   李旦点了点头,动作艰难的解着衣服。原先还能忍着,现在坐下了反而越发觉得疼痛难忍了,只怕等下连站也要站不起来了。   李铁瞧着也赶紧上前帮忙,当衣服掀开漏出腰部的时候,他瞬间倒抽了口冷气。   他脸色铁青,是真的动怒了:“这么严重还敢死撑着?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你这腰是不想要了是吧!”   李旦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瞧着李铁的脸色也知道不太好了,看来这回他真是托大了。   周锦反而很淡定,伤口怎么样,没有比他看的更清楚的了。   不过看着这一片红肿,周锦觉得有点麻烦,   “统统,有没有办法可以先缓解一下他的病情?咱们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没法给他做手术,我担心他撑不到那么久。”   “你可以按压周边穴位,我会通过你的双手注入能量到他穴位内,将异物附近的肌肉状态恢复到平日的稳定期。可以暂时维持一个月。”   “注入能量?可是这样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放心吧,这点能量也就是我打个喷嚏释放的那么点,没啥影响。”   01号语带嘚瑟。   听着系统的语气周锦就放心了,不过系统还能打喷嚏吗?   等等,一团数据在他脑子里打喷嚏??   画面太美周锦不敢继续想。   “李旦大哥,我查看了你的伤势,发现你后腰这里有一小块异物,所以你才会经常感到疼痛,尤其阴雨天的时候。前几日再次撞击让这东西移了位,所以现在发作起来才会这么严重。”   “有异物?这好好的怎么有东西跑到肉里去了,这可要怎么办?”   李铁拧着眉吼道,看着简直比李旦还担忧。   “小周大夫,你说要怎么做吧?我这腰疼已经这么多年了,要是能治好我感激不尽。要是治不好也没关系,镇上的大夫我都看过了,大家都没办法,你也别有压力。”   “这可不能没关系,你这伤已经发作了,如果不尽快将异物取出来,你轻则可能以后都走不了路,严重可能还会丧命的。”周锦皱着眉说道,“现在只有尽快切开腰部肌肉将东西取出来才行。”   两人同时一惊,李铁率先忍不住道:“还要切开肌肉?这怎么能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便在身上动刀子?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要真有其他办法,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还没治好。不过你们也别急,我现在还在牢里,没有工具想做也做不了。我现在先帮你按摩一下,暂时把伤势稳定下来。”   话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就直接将双手按压在了李旦腰际。李旦猝不及防之下闷哼了一声,随即咬紧牙关忍住疼痛。   周锦随着眼前的透视图轨迹运动着,这简直太神奇了,透视图上每一寸经脉,穴位,肌肉纹理都放大看得清清楚楚。   黑色代表异物,周围红色区域代表患处。每一处穴位都有标注按压轨迹,就跟玩游戏似的,只要跟着这道轨迹按揉就可以了,完全不用担心手法问题会伤及到患处。   随着手下的按压,他感觉到一股热流随着掌心传入对方腰部的经脉穴位,原本红肿的肌肉开始渐渐恢复。 第4章 未来神医 随即就感觉到掌心相贴处传来……   李铁原本想要阻拦,毕竟周锦还是太年轻了,而且看着伤势这么严重,他是想着要带李旦去仁济堂找方大夫的,毕竟方大夫经验丰富。   无奈周锦动作太快,再想阻拦也来不及了,生怕一不小心加重李旦的伤势。   可是随着治疗开始,他发现周锦变了。   原本觉得对方只是个孩子,胆小怕事。可是现如今蹲在那里的人,还是那个瘦弱的样子,一张花脸黑黑白白,却无端显得分外严肃。   还挂着泪花的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患者,两只细瘦的手臂十分有力地一下一下揉按着。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个孤弱无助的孩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自信强大的气息,莫名让人信服。让李铁甚至不敢上前去打扰。   作为当事人李旦,他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在周锦手掌刚按上来时他只觉一阵剧痛,两眼发黑,险些没晕过去。   可随即就感觉到掌心相贴处传来一股暖流,这股暖意逐渐深入,渗透他的经脉、穴位、骨骼。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暖烘烘的,连同着脊椎骨髓都酥麻了。   他感觉从未有现在这般舒爽过。这些年腰部时不时胀痛,他也找了大夫治疗过,针灸推拿,虽能暂缓,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现在比的。   当红肿完全消下去时,周锦停止了按揉。系统太给力了,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这效果绝了!   “李旦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周锦笑眯眯地问道。   李旦慢慢睁开眼睛,吁出一口气,意犹未尽之下,甚至想再来个几百回合。   他面色红润,甚至冒出了热汗,手脚都酥麻的不听使唤了。听到周锦的问话,他叹息道:“小周大夫,您这手医术真是太厉害了,我现在觉得特别好,腰也完全不痛了,简直跟吃了仙丹一样。”   李铁也惊讶了,瞧着李旦脸色,刚才还直冒冷汗,苍白发青呢!就这么一会,不过用手按了几下,这腰部红肿就消下去了,还脸色红润,热汗淋漓,跟吃了大补丸一样。   “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李铁看着周锦的眼神带着一丝敬佩。   “没什么,就是按压腰部穴位舒缓疼痛,促进血液循环,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这东西还在,你这腰伤就不会痊愈,必须得取出来才行。”周锦抿着唇一本正经的说着,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两人对视一眼,还得动刀子啊?   不过现在两人的态度完全变了,对周锦的话深信不疑。   “那小周大夫,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帮他把这东西取出来?”李铁态度极好,和刚才的质疑判若两人。   “我也想赶紧帮李旦大哥治好,只是你看我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自身难保。”周锦脸带遗憾,两只细瘦的手指绞在一起,好似觉得分外难过。   对啊,他们这一激动倒是忘了周锦还有案子在身。   场面一时静默了片刻。   “要我说,以小周大夫的医术,那绝不可能抓错药,之前咱们没见识过,不清楚!可是现在就凭您这一手,可比济仁堂的大夫的还要高一筹的!”李旦一拍大腿,当即字正腔圆的说了出来,那一脸的认真,显然是对周锦信赖有加,彻底折服了。   李铁也跟着不住点头。   周锦听到这话,那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能得到别人的称赞和信任,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两位大哥这么信任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我非常确信我开的药方绝对没问题,但是陈旺叔毕竟是在吃了我开的药方后出事的。我想问问两位大哥,在陈旺叔中毒之前他可曾有过什么其他举动比如吃过什么?做过什么?”   “这你可问对人了,陈旺这案子就是我们两去查办的,只是你也知道,他们家穷的很,除了你给的药哪里还有其他的闲钱再去买药!”李铁斩钉截铁道,“这事儿我们早就问过了,要不然也不会直接把你抓来的。”   周锦皱眉,既然其他都没吃过,那究竟是如何中毒的?   真是伤脑筋。   他挠了挠头皮,又道:“那他中毒之前有做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   “他能去什么地方?都给那狼吓得下不了床了,回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陈嫂子那是日夜照顾看着,人都瘦了一圈了,也是可怜。”李铁呷了一声,叹息道。   “是啊,家里的男人倒了,下面还有两个崽子,陈嫂一人又要照顾大人,又要看着小的,别提多辛苦了。”李旦一边理着衣裳一边接话道,“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那山里多少年没见过狼了,怎么就让他给碰上了,这一回来就不行了,听说这陈嫂还特意找了她妹妹给陈旺驱邪呢。”   驱邪?   周锦从千头万绪中敏锐的抓住了其中关窍。   他心脏砰砰跳,感觉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他一把抓住李旦的手问道:“驱邪?陈嫂找了人给陈旺叔驱邪,那他没有有喝过符水?”   周锦激动坏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古人最迷信了,遇到这种事情,十有八九会觉得是碰到脏东西了。   “这,因为和案子无关,我们也没问。”李旦好奇为何周锦突然这么激动,难道这驱邪和陈旺中毒有关?   周锦稳住情绪,耐心道:“符纸一般都是用朱砂绘制,如果陈旺叔喝过符水,那就会有朱砂的成分,再加上我开的药方里有朱砂,两样加起来肯定会超过朱砂用量。陈旺叔本来就受伤了,身体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所以才会中毒明显。”   李铁李旦二人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两人齐声说道:“我这就去陈旺家问问。”   虽然还没有明确,但二人都觉得这可能才是陈旺中毒的真正原因,周锦真是被冤枉的!   两人心情沉着的来到陈家,经过两人仔细盘问,陈旺竟真的喝过符水!   陈嫂的妹妹是村里有名的神婆。听闻姐夫出事了,随即热心的过来给姐夫驱邪。甚至十分大方的给陈旺灌了整整两大碗符水!   当李铁、李旦二人过来时周锦正坐在发潮的稻草上看着两只蟑螂打架。   毫不意外的得到确切消息后,他环顾了一圈阴暗潮湿的四方牢房,大手一挥道:“我要求开堂再审!”   这一日,阳光明媚。   往常冷清的县衙门口挤满了人,脚踩着脚,头挨着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听闻镇上今年第一起大案又要再次重审了,时隔半月,嫌犯周锦首次喊冤要求开堂再审,这是否意味着案件即将水落石出?   众人顶着百爪挠心的好奇心纷纷前来吃瓜。   无论什么年代,人民的好奇心永远不会改变。   周锦再一次跪在这严肃的公堂之下时,已没有了第一次时的不知所措与恐慌。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镇定自若的陈述着案件。   这在许文璋看来,就好像这眼前的孩子一下就长大了,那瘦弱的肩膀也如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般扛起了属于他的天地。   李铁呈上了陈嫂与崔神婆的供词,认证物证齐全,案件已十分明了,许文璋一拍手中惊木,当场宣布周锦无罪释放。   随着手中镣铐叮叮当当的解开,周锦心中一直压着的石头也终于松开了。   而这时,系统也及时发出了声音。   “滴~   新手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全效解毒丹2 全套赤骨龙魂金针1”   周锦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储物柜模式的格子。其中两个格子显示已使用。   他意念一动,便看见一套周边溢着赤色微光的金针,以及两颗玉白色药丸。   物品旁边标注了奖品介绍,周锦正打算查看一番。   只听得系统又“滴”了一声,   “作为未来的神医,一定不能对身边的人见死不救。   任务发布:拯救中毒病人陈旺   任务期限:三日内   任务奖励:基础外科手术书1 全套赤骨龙魂手术刀1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周锦默默翻了个白眼,这系统,是把他当驴使唤吗?都不带歇息的!   算了,也懒得和系统计较了,即使系统不发任务,他也会去救治陈旺,毕竟这是原主的心愿!   此时已经退堂了,堂外吃瓜群众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余数名衙役还在收拾东西。   周锦扫了一圈,正好看到陈嫂在她妹妹的搀扶下准备离开。   而原本陈嫂正不时用眼睛探望周锦,这正巧两目相对,陈嫂下意识别过眼去,眼神带着愧疚,好似不敢与周锦相对。   周锦打量了她一下,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人,头上带着碎花布巾,额前有碎发掉出来。大概是太过疲惫,已经无暇顾及了。   脸色蜡黄,眼下更是青黑一片,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   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个被生活苦苦压迫的可怜女人。   周锦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前拦在了她们面前。   正打算默默离开的两人都被突然出现的周锦惊了一跳,陈嫂更是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从周锦的角度能看到她花白的头发,以及深深塌陷的肩膀,他微皱了皱眉道:“陈嫂,陈旺叔现在怎么样了?” 第5章 质疑   不过一句普通的问候,陈嫂却……   不过一句普通的问候,陈嫂却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突然爆出一声哭泣,眼睛干涩通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小周大夫,对不起啊,是我害了你,我错怪你了,对不起,我真是作孽啊!”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磨砂般艰涩。   周锦不知该如何回答,原主的确因此心理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甚至命丧黄泉。   他不能若无其事的替原主原谅她们,可是这细究好像也不能完全责怪她们。   只能怪天意弄人,世事无常。   周锦没有接着她的话回答,而是继续之前的问题:“我想去看看陈旺叔的情况,可以吗?或许我有办法救他。”   陈嫂抬起她枯瘦,布满裂纹的手掌揉了揉眼眶。不住点头:“好,好。你能去看看他也好,只怕晚点就没机会了。”   周锦明白她说的“看”是指看望的意思,并没有对他能救治陈旺这番话放在心里。   他倒是无所谓,上场前的欢呼总是消耗热情的,他向来以结果说话。   在去往陈旺家的路上,几人都没再说话。陈嫂他们是不好意思和他搭话,而周锦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刚好趁此机会看看两样奖品的说明标注。   周锦首先点开了解毒丹的说明,毕竟他接下来要救治一个中毒病患!   全效解毒丹:S级药物,内服。适用于任何药物毒素。由星际A25c区所生长的千叶幻玉草所制,可在十分钟内使得体内毒素迅速消解,是居家旅行探险必备药物。   看着解毒丹的介绍,周锦心里有了底。这确定不是系统根据陈旺的情况发的奖品吗?   看来系统一开始就打算救治陈旺了。   随后周锦又点开旁边储物格物品介绍,   全套赤骨龙魂金针:3s级稀有医疗道具。自带治愈系精神舒缓能量。   可通过穴位刺激将能量注入体内,效果明显。   是由星际珍惜生物骨龙自然死亡后骸骨所制作。制作原材料骨龙是星际大型凶猛肉食类生物。其血液含有特殊能量。当其自然死亡后血液能量会渗透骨骼,骨头会变为赤红色。若其因意外而亡,血液内能量就会快速消散。因此十分稀有珍贵。   周锦将两份说明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对系统出品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尤其是那个金针,原以为只是名字中二了一点,没想到居然还有特殊治愈功能,这简直甩了普通金针一个大西洋啊!不愧是3s级别的东西!   不过这么厉害的东西就这么随便给他了?突然对系统的大方感到受宠若惊。   周锦酝酿着情绪,正要好好感谢系统一番……   “宿主你不用这么激动,本系统也是考虑到你菜鸡的医疗水平,如果不拿出点东西来你怎么打败其他真才实学的大夫,成为一名厉害的神医!哎,本系统着实担忧啊!”   OK,不用再酝酿了,辣鸡系统不配!   “实话总是逆耳。不过宿主还是要尽快学习医术,不然你拿着3s的金针还比不过别人,就真的是菜鸡本鸡了!”   周锦暗自磨了磨牙,好吧,他承认他现在就是个菜鸡。   不过谁还不是从零开始的,等着吧,总有一天要打烂系统的厚脸皮!   不对,辣鸡系统就是一团数据,他没有脸皮。   一路上风景很不错,绿树成荫,田野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竞相怒放。古代的空气里都透着一丝清香甜意。   不过一会儿周锦就没有心情欣赏了。   从镇上回去村里大概要走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还要顶着头顶的炎炎烈日,这对于周锦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作为一个能坐车就不走路的现代人,让他用脚赶路真是太勉强了。   就在周锦感觉到脚底板好像已经磨起火时,终于遇到了一辆同路的驴车。   此人也是杏林村村民,名叫陈木根,在农闲时经常赶驴车往返接送村民,以此挣点家用。   他和陈旺关系不错,陈旺突然出了事,村里关系好点的人都觉得不好受,只是大家条件也都差不多,想要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见着陈嫂走在路上,便热心吆喝道:“陈嫂子,快上车来歇个脚吧,走着多累。”   有车坐那肯定得坐啊,周锦忙不迭应道。也不管是不是叫他,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驴车,一屁股就坐了下去。随即伸手柔按着酸痛的双脚,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原本想要拒绝的陈嫂见此情景,刚要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想着周锦这些日子在牢里也是受了苦了,更何况人家不计前嫌,好心来探望,再让他赶路怎么也说不过去。便也跟着一起坐上了车。   陈木根显然也是个热情话多的人,见到周锦和他们一起,便起了个话题:“这小兄弟看着面生啊?哪个村的?是来看望陈旺的?”   此时的周锦早已经换上了李铁从他家里带来的衣服,头发梳理整齐,又是干干净净的少年一枚。   陈嫂子点头应道:“他是周大夫的儿子周锦,同我们过来看看我家那口子的。”   李木根一听,当即脱口道:“他就是下毒那个周锦?他不是在牢里吗?”   “不不不……”陈嫂急忙摆手,脸上尽显愧疚,“官爷已经查清楚了,这和小周大夫没关系。也是我家那口子活该要走这一遭,喝了我妹子的符水,反而吃药过量了。也怪我没有跟官爷说清楚,害得他白受了这牢狱之灾。”   听到这话那崔神婆就不干了:“阿姐,可不带你这样说,这怎么能是喝了我的符水中毒的呢?我那符可是经过祖师爷开光的。那多少人喝了都没问题的。真要说起来,那也是因为姐夫他先喝了周大夫的药,要不然,姐夫他指不定早就好了!”   这还是周锦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那声音一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主,吃不得一点亏的人。   周锦当然也不肯背锅的,这好不容易才甩掉,绝不允许再背回来!   他面色一凝道:“婶子这话我可不爱听,这官府都判了我无罪了,说明我的药是绝没有问题的。婶子既然不信,那不如现在就随我去衙门。你不妨告诉许大人,就说你不服他的判决,要求重审!”   崔神婆一听要去衙门,瞬间横眉竖眼的脸上就弱了三分气势,嘴里不甘的嗫喏道:“那我也没说你下毒啊,怎么我就是不服官爷的审判了,你可别冤枉我。”   “你给我闭嘴。”陈嫂呵斥了她一声,又面带愧疚的对着周锦道:“小周大夫,真是抱歉,她就是那个性子,你别在意。”   “本来就是嘛,也不兴阿姐你这样说,要是坏了我的名声,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陈嫂又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不甘不愿的闭嘴,把头扭到一边自顾生气去了。   周锦冷笑一声,就你还想做生意?最好倒闭了事!   李木根瞧着因为他一时失言,导致车上几人都不自在,不禁也觉得不好意思。   沉默片刻后又主动开口调节气氛:“小周大夫这次也是过来看陈旺的?来看看也好啊,你陈旺叔他多好一个人啊,平日里乡里乡亲的,都没见他红过眼。这次遇到这档子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周锦坐着人家的车也不好不接话:“我也是听闻陈旺叔病得严重,一直没好。这次过来看看他的情况,若是能治好他也算全了我之前救他的心意。”   “你这是过来给他治病的啊?这……”李木根欲言又止,打量了周锦好几眼。   不是他不肯相信,只是陈旺的病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但凡去看过陈旺的大夫,都是摇头叹气着走的,所有人心里都不抱希望了。陈家连后事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他咽气,也免得到头来啥也没有。   周锦笑了笑,没有一定要拉着他当场解释个几百句,非得人家相信他。事实胜于雄辩,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很快车子就驶入了村里。几人下了车道谢后就跟里李木根分开了。   周锦跟着陈嫂拐了几个弯经过一处空地旁,空地旁种着一颗十分茂盛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的,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树下有几个石凳,坐着一群休息的女人在唠嗑。旁边还围着一群活泼的小孩子,拿着木枝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偶尔夹杂几句大人的呵斥声。   众人见着陈嫂他们过来,都纷纷起来打招呼。村里的女人都熟的很,对陈嫂家的事情也很清楚。   一个村子的。哪有什么秘密,更何况这事儿还闹得这么大,衙门里的人都来了几回了。   这些人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总之面上都是一副殷切的模样询问关切着。   其中有一位是陈嫂的邻居花婶子,当初周锦来给陈旺看诊时见过,这回眼尖的瞧见了他,惊讶道:“这不是那个下毒的周大夫吗?他怎么来了?”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立刻吸引了周边的男女老少,众人纷纷转头瞧着他,有打量的,嫌弃的,憎恶的。   周锦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啪”的一声,周锦一低头,刚好瞧见一根树枝砸在他肚子上,然后掉落在地上。   他抬眼瞧去,就见一小男孩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子怒视着他,嘴巴撅起,两颊的肉鼓起一团。   见他瞧过来,也不害怕,反而舞着手气势汹汹地跳着还想跑过来,被身旁的大人一把拉住塞到了身后。   “宿主你没事吧?”   01号不免关心地问道。   周锦拍了拍衣服,面无表情的说:“我没事,还不至于被一根树枝砸伤。” 第6章 承诺   说不生气那都是假的,就这么……   “这群愚民!”   说不生气那都是假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周锦就深切体会到了原主的心情,那真是有嘴没处说,人家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眼见着周锦就要被打出去了,陈嫂赶紧再次解释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拦住愤怒的村民。   陈嫂那张憔悴的脸更加疲惫了,周锦都替她觉得心累,她那副嗓子沙哑得只怕明天都要说不出话了。   在经过陈嫂反复解释后众人这才停下,面色讪讪,不知该继续还是要道歉。最后只得转移话题:“那小周大夫来村里是?”   “当然是来给姐夫看病的!人家说了,要治好姐夫的!”   崔神婆扬着尖细的声音嚷了出来,她撇着一边嘴角,一只手撑在腰间,一脸的不怀好意,就等着看周锦出丑。   众人“豁”的一声,好大的口气,这连仁济堂的大夫都治不好,这毛头小子倒是会吹牛皮,也不怕声音大了闪着舌头。   这下齐刷刷质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打在周锦的身上。   “宿主,赶紧的,拿出真本事给他们看看,岂有此理,一群没见识的居然敢质疑宿主,质疑宿主就是质疑本系统,本系统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01号突然怒气冲冲的在周锦脑子里喊话,这可比一众村民的质疑声来的刺激。   原本还挺生气的周锦这突然就不气了,想不到系统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无论怎么样,是好也罢,坏也罢,总算他还不是一个人在承受。他并不孤单。还有这么一个系统在和他同仇敌忾。   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相逢,有这么一个系统陪着,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周锦冷冷地看了一眼神婆,语气冰冷道:“不管治不治得好,总要一试,与其让陈旺叔躺在床上听天由命,不如让我来看看。大家该担心的不是我行不行,而是陈旺叔能不能好起来。”   众人一听,有道理。不管这大夫能不能治好,都该试试。万一有一线生机呢?   周锦随着陈嫂往她家里走去。身后跟着一众村民。看热闹无论在哪里都是从来不缺人的。   周锦也随便他们跟着,虽还没有看见陈旺的情况,但是他心里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系统出品,怎么样也不会出现质量问题吧!这点周锦还是很信任系统的。   没走几分钟就到了陈嫂家。房子是用泥土砌成的平房。一间正堂,左右两间厢房。右边厢房连着搭建了一个厨房。   这算条件可以的,一路过来周锦甚至看到有茅草搭建的房子。   前面院子用树枝编成的栅栏围着,院子里种着一些小菜。三只半大的鸡在地上悠闲地啄食,见着来人纷纷咯咯叫着跑开了。   院子里还算干净,看得出屋子里的人都是勤快的,只是地面上有一些没来的急清理的鸡粪便。   陈嫂打开大门,招呼周锦进来。大堂里放着一张四方桌,是用来吃饭的。   随后从左边厢房里跑出来两个孩子。大一点的是个女孩子,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样子。小一点的是个男孩子。   两姐弟都黑瘦黑瘦的。尤其小男孩,脸上灰扑扑的,鼻子两边还留着可疑的印记。   “宝荷,快给客人倒碗水。”陈嫂招呼小女孩。   小女孩没动,只是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周锦。   “愣着什么,快去倒水。”陈嫂抱歉地朝周锦看了看,随即揽着女孩的肩膀想把她带出去。   “不用了陈嫂,先让我看看陈旺叔吧。”   “哎好,那个小周大夫,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陈嫂颇有些难过的在衣摆上擦了擦手。   周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脚下随着陈嫂往房间走去。   “不准他过去,不准他看爹爹!”小女孩捏着拳头吼叫,小孩子特有的尖细嗓音险些没刺破周锦的耳膜。   “宝荷,不准没礼貌,娘平时怎么教你的?”   “为什么要带他过来,他害了爹爹。我都知道的。为什么要让他看爹爹!”   小女孩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声泪俱下的哭喊着。   “不是的,宝荷,你还小不懂,以后娘再给你说。”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爹爹一直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理我,大家都说爹爹快死了,我以后没有爹爹了。”小女孩张着嘴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说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流着。很快打湿了衣襟。   看着一个小孩子这么痛苦的哭泣,在场的大人都不好受。   周锦走过去蹲下,平视着她,说:“谁说你爹爹快死了?他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我跟你打个赌,我现在过去叫他,很快他就会醒过来,像往常一样抱着你,跟你说话,你信不信?”   “真的吗?”女孩还在不住抽泣,一张小脸哭的通红,“爹爹真的会起来跟我说话吗?”   “当然,不过你得让我过去叫他才行。”周锦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女孩吸了吸鼻子,疑问道:“那要是你叫了他还是不起来怎么办?”   周锦笑了笑:“不会的,他一定会起来的,因为他也想念他的宝贝女儿的。所以宝荷是不是爹爹的乖女儿?”   女孩急忙点头:“我是,宝荷是爹爹的乖女儿!”说着一个鼻涕泡冒了出来,啵一声又破了。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转身把脸埋进了陈嫂的怀里。   陈嫂眼眶通红,揽着女儿的后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周锦起身,不再多做停留,直接进了陈旺的房间。   窗户开着的,还算通风。房间里没什么异味。陈旺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身体浮肿的吓人。   周锦晃眼一看,竟险些被吓到。   “统统,扫描一下陈旺身体情况。”   周锦拧着眉,颇有些担心。   “滴~   扫描结果:病人陈旺,病因朱砂中毒,身体机能多处受损。腹膜炎,肾脏损害,血压严重降低,病人目前正处于昏迷不醒。建议立刻解毒,否则即将有生命危险。”   周锦眼前是陈旺的人体透视图,只见陈旺全身上下都处于红色危急状态。   周锦犹疑了片刻,在看到陈旺之前他是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他不禁怀疑,解毒丹真的能治好陈旺吗?   周锦难免产生了紧张感。   他已经答应了原主一定不会让陈旺死去,可是他终究不是神,他只是个半灌水的菜鸟而已。   如果他搞砸了这一切,他该如何跟原主交代?   他想到了那个沉默寡言,一生艰辛的男孩。   即使饱受痛苦的折磨,也一直心存善念。   即使在消失的最后一刻,依然想的是拯救别人的生命!   这样一个坚韧,善良,对他微笑的男孩,他如何能够让他失望?   “宿主,你先把解毒丹喂给他吃,先清除他体内的毒素。至于其他已经受到损害的身体器官,宿主你可以给他全身进行推拿,我会通过你的手注入能量到他的经脉血液里。让他恢复身体机能。至于其他的,只能以后慢慢调理。等你学会针灸术就可以用系统的金针替他调养。这样效果会更佳。”   听到系统的分析,周锦松了一口气。   能救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周锦一脸严肃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替陈旺把着脉,脉象几乎已经微不可查。   他又扒开对方的嘴巴看了看,可以看到明显口腔粘膜红肿溃疡。   这些都是朱砂中毒的症状。虽然周锦早已通过透视看的一清二楚。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总不能来治病,连病人的病情也不诊断吧。   在周锦查看病人的过程中,周围的人都一片静默。没人敢出声打扰到他。房间内充斥着一股严肃紧迫感。   真是奇怪,从一开始他们就不相信这一脸稚嫩的少年大夫能治好陈旺,他和经验丰富,留着长须的大夫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违和。   明明他们只是来凑热闹的,也许还能看到少年人被失败击溃的失落无措。   可现在他们却莫名被这份紧张所感染。他好像有种特殊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他,去期待他。   少年好似不再是那个少年,他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牵动着在场之人的心弦。   陈嫂他们更是屏住了呼吸。虽然早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可是万一呢?   周锦将手放进衣襟里,装作在拿东西。其实是从系统储物格里将解毒丸取了出来。   他手里拿出一颗解毒丸道:“麻烦去打一碗热水过来。”   陈嫂这才好像回过神来,急忙道:“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噼噼啪啪踩着急促的步子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又跑了进来,两只粗糙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水小心翼翼的举过来,如同举着一件稀世珍宝:“小周大夫,水来了……”   周锦把药丸丢进碗里,瞬间玉白色的药丸就溶解在了水里。   “把这水喂给他喝吧。”   周锦吩咐。   “这是?”   周锦抬头,刚好撞进陈嫂干涩通红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很疲惫,眼底深处透着无尽的绝望悲伤。   可是在看着周锦的这一刻,那份绝望中又隐约闪着一道光,这是一份希望之光。   周锦第一次直面病人家属对生的希望,对他的期盼,他压抑住心里异样的感觉解释道:“这是我自制的解毒丹,先给他服下,把毒解了。”   “那这还能救吗?”陈嫂急切的问,捧着药碗的手好似在隐隐颤抖。 第7章 周氏医馆   “不会有生命危险,等我……   “不会有生命危险,等我再给他推拿一下穴位,恢复身体的五感,就能醒过来了。”   这是第一次,在陈旺躺下后,这是第一次陈家人得到看诊大夫的确切答案。   陈嫂一瞬间只觉得多日来的痛苦折磨都不算什么了。   “真的这么厉害吗?随便拿一颗药丸就说能救姐夫?我才不信呢!阿姐你可别被他骗了,白高兴一场。”   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突兀的冒了出来。   “阿妹你在说什么?周大夫说了你姐夫能治好,你在这里捣什么乱?你就这么不想你姐夫好吗?”陈嫂怒视着崔神婆。   崔神婆一见自家姐姐怒容,当下不服的叫了起来:“阿姐,你咋还向着外人说呢,我这不是为了你好。方大夫都说了姐夫没救了,你还相信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子。我就跟你说吧,姐夫他这是冲撞了大仙了,没人救得了!你也别怪我说话直,姐夫他命里就有这一遭,躲不了。”   这话可是让在场的人都不爽快了,人周锦虽然年轻面嫩,但再怎么样也是个大夫。既然大夫说能救,那就总是个好消息,怎么还上赶着说病人没救呢?这不是存心打病人家属的脸吗?   哪里有这样做人妹子的?   “你,你简直……”陈嫂捧着药碗被她气的浑身哆嗦。   周锦连忙扶住药碗,这可是限量品,他才两颗呢!要是洒了真的亏大了!   却听突然一声尖叫,宝荷像个小钻头一样冲上去,一头狠狠撞进了崔神婆肚子上。   崔神婆当即“哎哟”了一声。捂着肚子往后趔趄了好几下。   “不准你咒我爹爹,爹爹会好起来的。”宝荷眼睛瞪得溜圆,鼻子紧皱,像只愤怒的小麻雀。   “好啊,好啊!你这臭丫头,连小姨也打。合着现在就我是坏人是吧?我就看看他能不能治好你爹?别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罢一抄手靠在了门框上,抬着下巴,眼睛瞧着床铺这边,好似就要在那里等着看陈旺咽气一样。   “这女人是谁?没见过这么愚蠢的女人!”01号怒气冲冲的吐槽。   周锦也被她给气笑了,见过愚蠢的,却没见过这么蠢的。他实在不想跟这么愚蠢的人多费唇舌,像这种人,智商就是她最大的硬伤,迟早会自食恶果。   他转头对陈嫂说:“先给陈旺叔喂药吧,不要耽搁了病情,拖的越久对他身体越不好。”   陈嫂一听这话,也不再管其他的,她将药碗凑近陈旺的嘴边,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着。   这实在有点麻烦,本来周锦是打算直接将药丸喂给他吃的,方便快捷。   可是在查看陈旺嘴部的时候发现他的咽喉红肿明显吞咽困难。只得将药丸溶解在水里慢慢喂了。   众人都翘首以待,药喂到一半时陈旺突然有了反应,他手脚开始轻轻抽动,眼皮抖动。   陈嫂不知所措的转头看着周锦,周锦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喂下去。   其他人不知道,周锦透过透视却看的一清二楚,这是药物在起作用了,药效竟如此之快!   当最后一勺药被喂下去后,陈旺突然□□了一声,眼皮轻轻掀开,露出了迷茫无神的眼珠。   “老陈,老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爹爹,我是宝荷,爹爹快起床,别睡懒觉了。”   母女二人不由自主凑了上去想要跟他说话。   “醒了醒了!真是神了!居然真的醒了。”几个围观的村民不禁惊讶的喊道,纷纷想要凑上来仔细看看。   周锦一把拦开他们:“别围过来,病人需要安静。他现在还不算完全清醒,我现在要给他推经活脉。”   “哎,好。周大夫您请,大家伙别挡着周大夫治病。”几人推攘着后退,给床边空出一个空间出来。   陈嫂拉开宝荷给周锦让出道来,眼泪溢出:“周大夫,麻烦你了。”   周锦点点头,随即从头部开始随着透视轨迹开始推拿揉按,直至脚底。系统能量透过经脉穴位一点点注入陈旺全身。   他全身的浮肿逐渐消退,呼吸脉搏开始恢复正常。最后青白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乍眼一看,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随着周锦在他脚底心最后一摁,陈旺突然坐起了身,张口大呼了一口气,眼睛霎时就恢复了清明。他眼睛左右扫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在这儿啊?”   陈嫂还搂着宝荷,宝林愣在那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宝荷率先睁开她的手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陈旺脖子,哇哇大哭地喊着:“爹爹,你终于醒了!宝荷好害怕。”   陈旺顺势搂住扑上来的宝荷,眼神下意识看向陈嫂。   陈嫂不住对着周锦弯腰鞠躬:“谢谢,谢谢周大夫,您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啦!”   周锦摆摆手,退后了几步。   “半只脚都踏进阎王殿了,没想到小周大夫还真就给治好了!”   “太神了,太神了……”   “小周大夫真是青出于蓝啊,周家后继有人了!”   众人纷纷惊呼感叹,直夸赞周锦医术了得,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崔神婆一时也惊讶莫名,左右瞧了瞧,见没人理她,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然溜走了。   “叮,任务救治病人陈旺完成   任务奖励:基础外科手术书1全套赤骨龙魂手术刀1   奖品已发放到系统储物格,请宿主查收。”   周锦甩着酸痛的手臂感叹,总算完成了,看着轻松,做起来也不容易啊。他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全身推拿呢。   不过好歹治好了陈旺,总算没有对原主食言。   周锦又嘱咐了几句让病人好生休息,过几日来医馆抓药调养身体后,就退出了房间。   眼见着屋子里一群人都在欢呼雀跃,喜极而泣。周锦默默地离开了。   等陈嫂等人终于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时,周锦早已没了踪影。   回去的路上就没有来时那么好运了,周锦硬是顶着烈日,用两条腿生生走了快两个时辰才站在了医馆门口。   他发誓,他上辈子加起来只怕也没走过那么久的路……   周锦眯着眼看着前方的四个大字“周氏医馆”,字体大气,笔力劲挺。   牌匾上已落了灰,棕色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两条封条。门前偶尔路过几个行人,皆无视得快速走过。   周锦上前一把撕开了封条,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震的周边灰尘扑扑乱飞。   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内里阴暗空洞,阳光从大门开□□进来,增添了一些光线,易碎的灰尘在光束里打着卷儿。   周锦将窗户全部打开,扬起一阵铺天灰尘。堂内总算是亮堂了起来。   这是个很普通的中式医馆。大门进来正对着就是一张木质长桌,上面凌乱摆着一些纸张,捣药罐,算盘,小称一些东西。   长桌后面至左面靠墙都是整整齐齐的四方小格子药柜。有些小方格开着,露出里面放置的药材。   药柜顶上放着几个青瓷罐子,装的都是一些药酒之类的东西。   长桌前方摆着一张小方桌,是周父平时诊断病人用的桌子。   “宿主,这医馆看起来好小啊!平时能接待几个病人啊?”01号看惯了宽敞明亮的星际建筑,乍一见到这逼仄的小医馆。颇有些不适应。   “我觉得挺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不是挺正常的医馆嘛。别那么挑剔。”   周锦倒是觉得还挺喜欢,这算是他在古代安家落户的地方了。在现代的时候就梦想着自己能开一个小店,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平稳度日就好。   如今到了古代反而完成了这个小小的愿望。更何况这医馆也不小,整体大概目测有三十个平方左右。除去各种柜子桌椅占据的面积,中间也有空余地方迎接来客,并不显得拥挤。   侧后边还有一个小小空间,放着两张木床,是给病人临时休息的,用布帘子挡着。   周锦走进去打开后门,里面是一个小院子,侧边种着一棵桂树,长势极好,让整个后院都凉爽了不少,看得出原主人的用心。   院子带着有三间住房。一间正房,是周大夫生前住的。一间厢房是原主的。还有一间耳房,原本是周大夫招的两个药郎住的,后面出事了他们也就走了。   周锦越看越满意,心里总算安定了下来,有了一些些归属感。   这就是他从今以后要住的地方了! 第8章 准备开业   “好了。宿主,赶紧准备……   “好了。宿主,赶紧准备好重新开业吧!”   01号见周锦还在院子里这里看看那里逛逛,于是迫不及待的提醒。   “???需要这么着急吗?”   “当然了,早点开业就可以早点治病救人,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可怜的病人正在备受折磨!伙计,不要想着偷懒!”   “你是周扒皮吧?我前上司都没你这么会使唤人!”   “周扒皮是谁?是你家亲戚吗?”   01号疑问。   周锦:“……”   当他什么也没说吧。   “叮,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任务:周氏医馆重新开业   任务奖励:随机大礼包一份(内含S级,2S,3S级医疗道具若干)   任务期限:三日内。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又来这一套,又用奖品诱惑他!   但是,系统出品真的挺香的!   周锦突然想到了什么,疑问:“系统,要是我不完成任务会怎么样?你会有惩罚吗?”   元气满满正准备大干一场的系统突然卡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道:“本系统是非常人性化的系统,绝对不搞强制执行那套。不过本系统建议宿主千万不要有这种危险念头。宿主与本系统已经绑定,是利益共同体。宿主若是不积极完成任务获取能量,本系统就会强制关机,宿主也会死亡!”   周锦睁大眼睛:“……没有能量我也会死?那还不如惩罚呢!所以我头上一直顶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就等着他哪天掉下来一起狗带?”   “宿主不要这么悲观,只要宿主好好做任务,保持系统能量充足,就不会有事的。”01号安慰道。   周锦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我救人你就可以获得能量?这是另类的太阳能充电宝?”   “是这样的,因为其实每个人他都有自己的精神能量,当宿主成功救治一名病人时,会获得病人极其周围人的感激和敬佩。这种积极情绪会散发出特殊精神能量被系统吸收。所以宿主救治的病人越多,获得越多人的感激,系统能量就会越充足。”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系统成天想着治病救人!他还真以为他这么伟大呢。   “这么说的话,是不是普通人也可以修炼精神力?”   “这个……因为这个时空的人他们的脑域没有被激发,所以修炼不了……”   “啊……”周锦略略失望。   “不过宿主和本系统绑定了,和其他人不一样,宿主是可以修炼的。”   “真的!”周锦睁大眼睛,“我该怎么修炼?修炼了以后是不是会变得很厉害!”   “呃……宿主好好做任务收获能量,等系统能量充足,就可以开启系统全息医疗学习室,宿主每次进入学习,精神能量都会随之激发提升。”01号决定不打破宿主美好的愿望,他真是个善良的系统。   周锦得到肯定答案瞬间干劲满满,试问哪个人没有幻想过自己也会修炼,拥有特殊力量呢?   等他修炼好一定会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走上人生巅峰……   “好吧,开干!”   接下来的时间周锦精神亢奋的开始打扫卫生,扫地,擦门窗,整理药材……   弄得汗流浃背,疲惫不堪,很快整个人就萎靡下去了!   “加油啊,宿主,好好干!”   周锦撑起腰接着擦窗,左右晃了几下,腰又勾了下去……   “……宿主,起来!为了理想的明天,现在的辛苦算的了什么!你可以的,宿主!”   “那你来啊!”周锦一把扔掉布巾,顾不得脏了,就势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道,“你来啊,不要光废话,喷我一脑子口水!”   “呃……我精神上绝对支持你!”   周锦无语。   “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吗?”   周锦起身,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少年小心翼翼的在门口探头探脑。   少年四处张望的眼神锁定到周锦的身影时立刻爆出高兴的神情:“阿锦,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周锦迷惑地眨了眨眼……   “我今天听说你出来了,上午我就过来看了几次你没在,我还担心呢,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   少年脸上溢着笑容,蹦跳着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周锦。   “我就说你一定会没事的!你肯定不会做那种事的!太好了太好了,你总算回来了!”   “呃……你……”周锦奋力扒拉开箍在他脖子上的手,天啦,他快窒息了。   少年察觉到周锦的挣扎,赶紧松开了手,挠了挠头傻笑道:“对不起阿锦,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儿吧!”   “咳咳……”周锦揉了揉脖子,“我没事儿,还活着。”   这么一会功夫,周锦已经认出了少年是谁了。   他就是之前医馆的其中一个学徒,名叫商桂。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人就是整天笑意洋洋的,做事又勤快认真,很得周父的喜爱。   每次见着原主都要凑上来嘻嘻哈哈,丝毫不介意原主的冷漠寡言。这让原主心里十分羡慕他这乐观开朗的性格。   “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继续工作啊。”商桂笑笑,随后又迟疑的问,“阿锦,医馆还会继续开吧?”   “当然!”   “那太好了!阿锦你一定可以的。”他左右看了看,“你在打扫卫生吗?我也来吧,两个人动作快点。”说罢拿起周锦扔在地上的布块就风风火火的擦起来,那叫一个迅速!   “好了宿主,现在有人帮你一起打扫了,你看看人家多积极!”   “呵呵,只会动嘴的家伙每资格说话。”   有了商桂的帮忙周锦确实轻松多了。两人忙忙碌碌了两天,又将药材分类整理好,将一些受潮的药材拿出来太阳下晒晒,也幸好现在正是夏天,太阳正好,药材很快就晒干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在第三天准时开业了。   医馆开业很低调,只挂了几张红绸意思了一下。   不是周锦不想放鞭炮,敲锣打鼓昭告全镇。而是他真的穷啊!   口袋里掏不出一个铜板的穷。   周锦将正在营业的牌子挂在大门旁边,便坐在凳子上开始等着系统的奖品。   “叮,任务医馆开业已完成。   任务奖品:千叶幻玉草种子3枚 灵能沙1袋 钛金炼药炉1 无菌透明液1瓶   请宿主查收。”   这些是什么东西?   周锦皱了皱眉,点开了说明书。   千叶幻玉草种:稀有度s级,可解百毒,增强免疫细胞活性与数量,增强肌体免疫力。是全效解毒丹主要制作成分。(注:限量不可再生版,请宿主谨慎种植)   灵能沙:稀有度3S级。取自β25星球,可改善提高土地质量,对于植物生长有保护作用。可加速植物的生长周期。   (注:限量版不可再生,请宿主使用时选择好土地,一经使用不可更换位置)   钛金炼药炉:稀有度S级,拥有特殊能量,可加速药物炼制,保证药物药效最大化。   无菌透明液:涂抹在物体上可形成一层超薄透明隔离层,能隔离任何细菌病毒。常用于外科手术。可将液体涂与双手隔离病菌。   想不到大礼包的东西这么棒,周锦看着几个s眼冒精光,迫不及待想拿出来看看。   “阿桂,你看着医馆,我离开一下。”说完就噔噔噔跑进了后院。   还在整理东西的商桂……   怎么觉得阿锦好像变了好多?比以前爱笑爱说话了!   不过也好,原本他还担心周锦会一蹶不振呢,周大夫要是知道阿锦现在这样一定很开心的。 第9章 大礼包   周锦来到房间关好门,将几……   周锦来到房间关好门,将几样东西全部取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千叶幻玉草种子只有三颗,看起来有点像豌豆种子,很小,想到系统说明这东西是限量版,他小心翼翼的将3颗种子放在了一边。   他又将目光移向了灵能沙,这可是这里面唯一的3S级道具。被盛放在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看起来大约只有100毫升左右。   灵能沙砂砾非常纤细,周锦轻轻摇晃瓶子,沙子轻薄如流水般顺着透明玻璃流动,折射出一种淡金色光泽。   “系统,这也太少了吧,你怎么这么抠!这么点东西我能洒多少土地。”   这话一出口,可是让01号大为不满:“宿主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在星际灵能沙也是非常稀有的,要不是我……要不是我的研发者洛姆院长身份特殊,他也得不到灵能沙的!”   01号要是有五官,他这会只怕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而且你知不知道光这100毫升可以滋养多少土地吗?一毫升的灵能沙至少可以滋养一亩地。你自己省着点用怎么也够了!”   周锦捧着玻璃瓶,看着这小小的瓶子,有点怀疑道:“这么厉害吗?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种子,突然迫切的想要试试。于是他小心的把种子包在一块碎布里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除了那颗挺拔的桂树外,全是一些不认识的杂草。   周锦找了个角落,用铲子将土松了松,又把周边的野草拔干净,这才打开小布包将三颗种子依次排开种在了坑里。然后将土松松的盖在种子上面。   “接下来我该怎么弄?是直接将灵能沙洒在土上吗?”周锦拿起玻璃瓶疑问。   “嗯嗯,你现在将灵能沙洒在土上,很快你这院子的泥土都会被改善。”   周锦得到了肯定答案,他将瓶盖拧开,将瓶口对准刚才种了种子的泥土倾斜。   “等等,你干什么?”01号突然惊呼,声音急促紧张。   周锦被这一嗓门惊得手一抖,好险稳住了。不然这一罐都得洒进去。   他拍了拍砰砰跳的胸口,不满道:“干嘛突然出声,害我差点打翻一整瓶!”   “你就打算这样倒进去?”01号质问。   周锦皱了皱眉,“不然呢?不是你让我直接洒在土里的吗?”   01号痛心疾首道:“败家子!败家子!你就这样徒手倒进去?你得浪费多少灵能沙?你这院子才多大点!一共也才五十来平。你快去拿个勺子来!”   周锦努努嘴,听话的去找了个小勺子。   “再少点,再少点……”   周锦抖了抖勺子,小半勺又下去了一半。   “再少点……”01号催促。   周锦继续抖,“可以了吧?”   01号嗞了一声,心痛道:“再少点……”   周锦看着勺尖那点灵能沙,抿了抿嘴:“再少就没了……”   话是这么说,手下倒是听话的又晃了晃,最后留下了肉眼不可捕捉的数量,单从太阳折射下的光泽能够看出勺子上还是有灵能沙的存在的。   “好吧,差不多了,你放吧。”声音居然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惋惜。   周锦小心翼翼的将勺子从瓶子里取出来,屏住呼吸凑近,眯着眼仔细瞧了瞧。   隐约能看到勺尖上微闪着一点淡金色光泽。   他实在很怀疑这么一点点能起到多大作用。   他将勺子凑近泥土抖了抖,没看出什么变化,生怕勺子上的灵能沙没有顺势落下去,又将勺子插进泥土里搅和了几下,这才稍稍放下心。   “这样就可以了?”周锦不确定的问。   “嗯,放心吧,没问题,就等着灵能沙发挥作用吧!”01号信心满满。   周锦心里有点不太踏实,这么点灵能沙,能起到多大作用?不过看系统这么信心满满,他只得先按捺住了。   为防万一,周锦又找来几根树枝围着种子插了一圈小围栏,最后才从水缸里打了点水浇灌。   周锦蹲在一旁看了会,最后才满意的进了屋子继续研究其他的东西。   他将灵能沙放进系统储物格,毕竟这东西这么贵重,放在系统那里才是最安全。   周锦打量了一下放在地上的炼药炉,跟电视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有点像。表面雕刻着奇怪的花纹,有种异样的美感。除此以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   他现在也不会炼药,欣赏了一会花纹就放回了系统,这玩意儿有点大,倒不是怕丢了,纯粹是觉得放在哪里都占地方,索性放了回去。   最后周锦把目光放在了无菌透明液上,大礼包就这个没有s级。   这东西同样用透明玻璃盛放着,顶上是一个按压头。   无菌透明液比水还要清透,如果静放,几乎看不出瓶子里装着东西。   周锦按压了一下喷头,只觉手心一凉,一小股液体滴落在掌心。   他抬起手掌凑近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又仔细看了看,透过水滴能清晰看到他手掌纹路。   周锦搓了搓手,将液体均匀涂抹在手上。   很快湿滑的手就干透了,他伸出五指抓了抓,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统统,这东西怎么回事?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它是挥发了吗?”   “你把手竖起来放在太阳下看看……”   周锦无知的样子让01号莫名有点同情。   周锦走到窗口,将手举起来,透过阳光,这才隐约看到手掌表面覆盖了一层极薄的透明层。   他用手搓了搓,这东西毫无反应。   他动了动手指,丝毫感觉不到手上多了一层膜,完全不会影响到手感。   就仿佛天生和双手融合在一起的一样。   “好神奇啊,怎么做到的?”周锦看着自己的双手惊叹。   “无菌透明液是星际医院必不可少的东西。它取代了常规的无菌手套,手术时会让医生操作更加便利,对于隔离病菌也更强效。几乎每个医生护士都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周锦听完,只觉得这简直就是洁癖者爱不释手的东西。这每次出门喷点在手上,再也不用担心手上沾到病菌了。   “阿锦,有客人找你!”商桂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锦“哎”了一声回应,随即放下玻璃瓶回到了医馆。   心里好奇谁会来找他啊。   他穿过院子打开门,一眼就看见李铁李旦二人穿着衙役服装站在大堂正在跟商桂说着什么。   三人听到动静齐齐转头,李旦笑道:“小周大夫,恭喜啊!今天医馆重新开业怎么也不通知我们,我们也好过来道个喜啊。”   “是啊,也是亏得咱两今天巡街,瞧见医馆开着门,不然还不知道呢。”李铁扬着笑脸大声附和道。   “两位大哥百忙中还来我这医馆,不甚荣幸。快坐快坐。阿桂,快给两位大哥上茶。”   周锦也是满脸惊喜,没想到这两人这么有心。   “不用不用,我们就随便看看,马上还得办公呢。”两人摆手。   商桂脚下也不停,匆匆踩着步子去了后院厨房。   “李旦大哥,你腰伤最近怎么样了?”   “好的很,一点也没觉得不舒服。最近工作还觉得格外有精神,多亏了小周大夫啊!”   “应该的,应该的。要不是两位大哥帮忙,我只怕现在还在衙门里呢。”周锦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道。   “哎,快别这么说,我们也没帮上啥忙,也是许大人明察秋毫。”   李旦挥了挥手,不敢邀功。   几人聊了几句,很快商桂就将茶泡好端了出来。两人喝了一口后,李旦突然神色迟疑,问道:“小周大夫,你说我这腰伤还得动手术,那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才好?”   周锦愣了一下,他险些忘了这一茬了。   只是做手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更何况周锦这个新手虽然有系统的帮忙,他难免还是有点心虚。   见着周锦神色不对,李铁放下茶杯,担心道:“小周大夫,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第10章 急救   “没有没有……”周锦赶紧否……   “没有没有……”周锦赶紧否认,以免引起病人不必要的恐慌。   “这只是个小手术,不用担心的。我这边还要做下准备,到时候时间到了再通知你们。”   “那就好。”听到周锦的回答,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很快两人就起身告辞了,毕竟还在工作中,也不好在这里停留太久。   周锦将他们送出大门,转身瞧见商桂瞪着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怎么了?”周锦略略迷茫。   商桂一下蹦过来,“阿锦,刚才他们说的手术是什么?你要帮他们做手术吗?”   “呃……是吧,你那么激动干嘛。”周锦饶开他来到长桌后面坐下。   商桂也亦步亦趋跟过来,两手扒在桌子上,“手术呀,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以前只在《外科隐录》上见过,咱们镇上都没有大夫会的。”   周锦抬头,瞧见他一脸兴奋看来是很感兴趣了。   “当然是在书上学的,不然你以为我以前成天待在房间干嘛?”周锦笑了笑,取出一本书递给他。   “这是什么?”商桂迟疑的接过。   他随手翻开,看了几眼,眼睛里立刻爆出兴奋的光芒:“这是外科手术,天啦,写的太仔细了。”   “阿锦,这是哪位大夫著写的?实在太厉害了,他一定是位非常有名的神医,好想见见阿!”商桂翻着书,想看看作者是谁。   这书是周锦从系统出品的《外科手术基础手册》上抄录下来的,目前只抄写了一小部分。   “别翻了,没有作者。这是一位隐秘低调的老大夫写的,他不想让人打扰到他的生活。”周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商桂略有遗憾道:“这样啊,太可惜了。”   随后又抬头,期待的看着他:“阿锦,这书可不可以借我看一看,我只在医馆里看,保证不会弄坏。”   周锦笑着点了点头。   商桂得到回应兴奋地抱着书原地跳了几下,随后一脸兴奋的跑到角落埋头看起来。   周锦摇了摇头,这小孩真是可爱。   商桂年龄和原主差不多大,不过在周锦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来看就跟个活泼好学的小孩。   在现代像他这个年龄的少年都是好动坐不住的。哪里会像这样,得到一点新的知识就如饥似渴的学起来。   商桂在医学上还是很有天分的,之前一直在医馆帮忙抓药接待病人,每天再忙也不喊辛苦,抓住一切机会跟在周父身后学习琢磨。   周父见他确实勤奋好学,心思单纯,曾想过收他为关门弟子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周锦对他也很有好感,又见他确实非常喜欢学医,索性也不藏私,能学多少就看他自己了。   “对了,阿桂,等下中午你吃什么?”   商桂“哦”一声道:“等下我娘要给我们送饭过来,今天医馆开业,我娘高兴,买了肉来庆贺。”   “也有我的份吗?真是麻烦荷婶了。”周锦开心,这么说不用自己煮饭了,这两天烧材煮饭可把他整得够呛。   外面阳光正好,人来人往,吆喝谈话声时不时传进医馆,显得医馆内更加安静。   坐了这大上午医馆内没有一个病人进来。   周氏医馆的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刚好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右边是一家服装布料店,左边是珠宝首饰店。   以前周父在的时候那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周锦“啪”的拍开眼前的苍蝇,张嘴打了个哈欠。   好困,瞌睡都来了……   “宿主,你这样不行啊,你得主动出击。”01号看不惯周锦这幅懒样。   “怎么主动出击,这是医馆又不是娱乐场所,我还能硬拉着别人来看病吗?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话虽这么说周锦心里还是挺担心的。   虽然这里不用付房租水电费什么的,但毕竟他也是要吃饭的,而且还有一个伙计要发工资,总不能白让人家干活吧。   他现在就靠着原主留下的仅有的3两银子过活,最多还能维持一个月吧!   穷,真的是致命的。   周锦从柜台后站起来,扭了扭脖子,走到了门口。   医馆对面是酒楼茶铺,店肆林立。街上小商贩吆喝着自己的货品,行人或挑担赶路,或驻足讨价,热热闹闹,平凡而又充满活力。   可惜这热闹不属于他。   甘酒镇只是个偏远小镇,不像天子脚下,人流量巨大。   在这里“周锦下毒案”可谓是一件大新闻了,医术不精的名头挂在他身上短时间内是洗不掉了。病人宁愿去仁济堂排队看病,也不敢冒险来周氏医馆找他。   周锦盯着路上行人发呆。突然一阵吵闹打断了他。   周锦伸头看过去,只见右前方一棵大树下围了几个人吵吵闹闹,不时有哭声传出来,路上的行人听到动静也开始向那里围过去。   周锦也好奇地跑了过去,   “天啦,怎么弄成这样?”   “太吓人了……”   “孩子父母呢?谁认识孩子父母的?赶紧去找啊……”   树下一个6岁左右的男孩躺在地上,脸色发白,眼神带着恐惧慌张。   他的手虚捂在肚子上,一根拇指粗的树枝穿透了他的腹部,血液浸湿了伤口处的衣衫。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面带惊惧,手足无措。   围着的路人皆被贯穿男孩肚子的树枝惊吓到了,谁也不敢靠近小孩。   周锦也被这一幕惊到了,这情况放在现代也是万分凶险的,更何况是医疗落后的古代,几乎死路一条了。   他快速挤了进去,系统不待周锦吩咐已迅速扫描病情,迅疾的报道:“异物穿刺腹部,患者直肠断裂,乙状结肠被刺穿,回肠刺破,左侧骶前血管破裂出血,右侧闭孔神经损伤,建议立即手术。”   病人情况十分严重,不能轻易移动,否则大出血可能会让病人情况加重。   小男孩唇色发白,眉头紧皱,眼神散乱中带着慌乱恐惧,细汗从他额间渗出。   见着周锦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弱弱地问:“大哥哥,我要死了吗?我好害怕,我要我娘……”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哥哥是大夫,会救你的。”周锦一边安抚着男孩。一边将手轻轻放在男孩腹部,系统能量慢慢给伤口止血,同时麻痹周围神经,减轻疼痛。   “这人谁啊,是小孩家里人吗?”   “不认识啊……”   “咦,这不是那个周氏医馆的周锦吗?那个下毒的小大夫……”有人眼尖认出了周锦。   “什么?周氏医馆那个大夫,那个庸医能做什么?”   “哎,你这消息不灵通啊,案子查清了,不是那么回事儿……”   “孩子父母怎么还没来……?”   周锦没理会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谈论,见伤口不再继续出血了,这才抬头焦急的对围观人群喊道:“有谁去对面周氏医馆拿个担架过来,我要带这孩子去医馆救治。”   “你可别瞎治,治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是啊,就你那医术可别耽误人家孩子……”   “还是等孩子父母来了再说吧……”   围观路人一个没动,只嘴巴不停“叭叭叭”。   周锦被这态度气的不行,人命关天,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时突然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急切的拨开人群冲了进来,见着这场景,当场腿就软了,“砰”的跪倒在地上哀哀哭嚎,两手颤抖着靠近树枝,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娘……”男孩看见母亲,仿佛找到了依靠,眼泪霎时就滑出了眼眶。   “小瞳,你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你这是要娘的命啊……”女子方寸大乱,绝望的哭喊,一手狠狠拍着胸膛。   “你是孩子母亲?孩子现在情况危险,我是大夫,你快去对面医馆拿担架过来,我要带孩子过去医馆治疗。”   周锦拧眉对着女子吩咐。   女子泪眼婆娑,心下慌乱如麻,听到周锦吩咐,下意识就要起身照做。   “哎,孩子娘来了,你快带去找方大夫啊,说不定还有救呢!”   “这小大夫不行的,可别听他的误了孩子。”   “扎这么深,方大夫也救不了吧!”   有人存疑。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女子当下犹疑在原地……   “去仁济堂找方大夫,方大夫是咱们镇上医术最好的大夫了,得快点啊,不然孩子病情就耽搁了……”有人又出声道。   女子满脸惊慌,已经没了主意。听到大家都在说方大夫,当下就请求道:“各位乡亲们,麻烦你们帮我扶一下小瞳去仁济堂……”说着就蹲下来要抱起男孩。   周锦立刻阻止:“不能动孩子,树枝插进腹部太深,你这乱动会加重伤势,伤口大出血就没命了。”   或许是周锦语气太过严厉,女子马上停手了,不敢继续动作。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拦着我们送孩子去看大夫呢?”   几个原本想要过来帮忙的人也停下,指责道。   “我就是大夫,我说不能动就是不能动!”   “你算什么大夫,快让开,耽误了孩子病情你负得起责任吗?”   “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这孩子如今只有我能治得了,你执意带孩子舍近求远,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周锦转头盯着女子的眼睛凝重说道:“仁济堂离这里还有两条街,你要把孩子送过去,路上颠簸,孩子病情肯定会加重大量出血!你要还想救你儿子的命,就该听我的。” 第11章 人命关天   女子被周锦严厉的斥责吓……   女子被周锦严厉的斥责吓懵了,愣在当场。   “娘,我好害怕,小瞳不想死,娘……”孩子虚弱的哭泣,眼神涣散。   “小瞳别怕,娘在这儿,你会没事的!”女子抓着小孩一只手轻轻安慰。   “我去拿担架!”一男子突然出声,转身迅速向医馆跑去。   见有人行动,周锦松了口气。   孩子脸色越发不好,已经半昏迷状态了,呼吸逐渐微弱。女子紧紧握住孩子的手,浑身颤抖,眼泪不停的从眼眶里落下。   很快男子将担架拿了过来,后面跟着满脸焦急的商桂。   商桂抬着担架一起走进来,看见躺在地上的男孩,立刻倒抽了口冷气。   “阿锦,这是……”   “快将孩子抬到担架上,小心点,要平稳,注意不要碰到树枝。”周锦紧张地嘱咐。   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周锦稳住男孩腹部伤势,几人快速平稳地将男孩转移到了担架上。   “快让开,别挡着路……”   周锦冲人群喊道。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周锦跟着担架一路将小孩抬到了医馆。   担架直接抬到了小房间的床上,他立刻吩咐道:“阿桂,让他们全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要马上给病人手术。”   “好!”商桂应了一声,随即开始把跟着进来的人都请了出去。   “我也要出去吗?我想看着我儿子……”女子哭道。   “周大夫要手术,你在这里会影响到周大夫,请快点离开……”   “大夫,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你要救救他,他还那么小……”   女子一边哭喊哀求,一边被商桂半推半搀着离开了房间,布帘随即被拉下,隔绝了外面的纷扰。   封闭的房间内有种奇怪紧张的安静气氛,系统将麻醉剂注入病人体内,小孩很快昏睡了过去。   别看周锦刚才好像很镇定,实际上他心里慌得一批。   这可是个大手术,放在现代也是要几个医生配合共同完成的。   他虽然看了系统出品的外科手术基础,又有系统帮忙,但他毕竟是第一次动手,怎么可能不慌张!   一旦他出现差错,一个幼小的生命就会就此消失,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周锦用“无菌透明液”搓了手,防止手上病菌接触到伤口。   他又拿出系统出品的“赤骨龙魂外科手术刀”,两只手竟在微微颤抖着。   “宿主,你要冷静,没问题的,跟着我的指示做。”系统安慰道,一贯的AI声线此刻竟莫名让周锦觉得安心。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劲,丢掉杂念,开始将精神注意力集中在透视伤口上。   “宿主,我已经给病人注射了凝血酶,暂时不用担心会大出血,我会全程监测病人情况,有不对劲我会立刻通知你,你加油!”   周锦点点头,小心的将伤口周边的衣服剪开,用手术刀切开伤口,跟着系统指示一步一步操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锦全身心投入到了手术中,额间渗出了微汗。   在他成功把树枝从病人腹部取出来时,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成功了一半了,现在要清创,缝合破损的肠道,小心不要让粪便漏出来污染腹腔。”   系统打气道。   周锦抿着嘴点头,此刻信心十足,手上动作不停。   这边周锦正在仔细手术,而另一边医馆大堂正在焦急等待结果的人都开始急躁起来。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太慢了,小孩现在怎么样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孩子母亲呆呆的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只一双泛红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布帘,泛白的指尖紧紧抓着衣角不停搅动。   “我就说去找方大夫吧,你们就是不信……”   “这大夫年纪太小了,非得逞能,他能做什么!”   几人开始小声议论。   “你们说什么呢?我们家阿锦医术好的很,他说能治就能治,你们不许污蔑他!”商桂气愤道。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我们哪里污蔑他了?小小年纪非得逞能,他能跟方大夫比吗?这小孩要是因为他耽搁了,他可就是刽子手!”   “阿锦还在里面辛苦抢救病人,你却在诅咒病人没救了,你是什么居心?”   “哎,你可别冤枉好人,我这不是担心小孩嘛!那小大夫真的能治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你……”商桂气急,脸色涨得通红也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是非常相信周锦的,既然阿锦说能救那一定能救。只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周锦救治病人,况且病人的情况有多严重大家有目共睹,他只恨自己太没用了,什么忙也帮不了。   “也不能这么说,找方大夫也不一定能治,大家也看到了,那孩子伤的那么重,那么粗的树枝插在肚子里,哎……”有人出声。   “是啊,之前我一个同乡腿被树枝扎了个洞,没几天人就没了,作孽啊……”   “都住口,看看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说的是人话吗?孩子母亲还在这里呢!”那个自告奋勇来拿担架的青年男人起身爆出一声呵斥,目光凌厉地瞪着几个口无遮拦的人。   众人接触到对方的视线,纷纷闭嘴。   有人露出不满的神色想要怼回去,又觉得理亏,只得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   也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将视线移向孩子母亲,不约而同露出了同情愧疚的眼神。   孩子母亲深深地低着头,额发散乱。布满血丝的眼睛通红一片,豆大的泪水不断从眼眶里流出。   她一手捂着嘴,塌陷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压抑的哭声从她掌心里不断溢出。   这是一个绝望痛苦的母亲,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祈祷着她的孩子从死神手中逃脱。   商桂也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   “这是怎么了?”一个妇人站在门口探头问道。她的手上跨着一个用浅蓝花布盖着的篮子。   “娘,你怎么过来了?”商桂认清来人忙跑过去迎道。   “我来给你们送饭啊,昨天不是给你说好了嘛。”   荷婶拍了拍儿子手臂,无奈道。   商桂接过篮子,皱眉:“太忙了我一时间给忘了。”   “医馆生意这么好啊,我原本还担心着,这下可算放心了。阿锦呢?”荷婶扫了眼医馆内,见里面站着好些个人,心里便松了口气。   “阿锦在给病人治病,娘,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商桂抿了下嘴,说道。   “不用了,你们忙,我不打扰你们了。记得趁热吃饭,娘得回去干活了,家里还有一大堆衣服没洗呢。”   商桂“嗯”一声点头道:“那娘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医馆内现在人多不太方便,商桂也没有挽留她。   目送着人走远,商桂才提着篮子走进柜台后,将篮子放在了柜子下面。   周锦缝上最后一针,用剪刀剪断后,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他用袖子抹了抹额头,这才发觉自己手脚酸麻,全身疲惫不堪,简直跟跑了几小时马拉松一样。   他收好手术刀,这才抬起酸痛的脚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周锦一出现在大堂,众人纷纷瞪大眼睛盯着他。   孩子母亲更是刷地站起身,凳子“砰”的倒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颤抖着身体连摔带扑地奔过来:“小瞳呢?他怎么样了?”   接收到孩子母亲急切的情绪,周锦没有卖关子,直接了当道:“手术很成功,孩子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   话一出,女子一直绷着的神经好像一瞬间就松懈了下来,她当即软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说着便要爬起来去房间看孩子,只是手脚发软怎么也没站起来。   周锦连忙蹲下身扶起女子。   商桂那颗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实地,脸上顿时洋溢着笑容。   他见周锦呼吸厚重,面容疲惫,便赶紧过来搀扶着女子道:“阿锦,你快休息一下,做了这么久的手术一定累坏了,我扶她去看看病人。”   周锦确实累坏了,手术途中神经绷紧还没觉得,这一放松就受不住了,只想躺下歇会儿。   他点头吩咐道:“你带婶子进去看看就出来,注意不要碰到病人,他现在还昏睡着,这是正常的,让病人好好休息。”   “好!”商桂连忙点头应道。手下搀扶女子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真的治好了?”   “那棍子插那么深还能治啊,可别是唬我们的吧!”   众人面面相觑。   周锦坐到柜台后面,开始写药方。   “周大夫,你这真治好了?”有人走过来询问。   周锦正要说话,旁边一个男人已经抢先说出了口:“刘老三你问的是什么话,治病救人还能有假,周大夫医术高明,小孩治好了大家该高兴才对!”   “小孩没事大家肯定都高兴,我这不就是问问嘛。”刘老三悻悻开口。   “谢谢大家的关心,孩子已经没事了,各位要是不信等下孩子母亲出来了你们再问吧。”   周锦对这人没好印象,之前一直就是这人带头百般阻挠,舍近求远要去仁济堂。   倒不是周锦不满对方非要找其他大夫,只是人命关天,此人却不分轻重,险些坏了事,实在愚蠢。   周锦又看向旁边出声帮忙的男人,他认出这人就是当时主动来拿担架的男人,感激道:“之前真是谢谢你帮忙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大哥?”   男人摆手笑道:“小事小事,帮忙都是应该的。我叫刘升,住在月亮村,周大夫叫我老刘就行了。”   “小事见大,刘大哥有这般善意就已经很好了,我替病人谢谢你了。”   刘升不好意思的拍了下后脑勺,笑道:“周大夫客气了,大家该感谢的是你才对,说实话,我当时看到插在那孩子肚子上的那根树枝也吓到了,亏得您医术高明啊,不然这么小的孩子真的可惜了。” 第12章 第一桶金   周锦笑了笑,心里也是满……   周锦笑了笑,心里也是满满的兴奋自豪。   这时帘子掀开,商桂扶着女子走了出来。   “孩子情况怎么样了?真治好了呀?”   有人好奇想要进去看看,被商桂一把拦下:“不能进去,病人还在休息,你们进去打扰到他怎么办?”   “我们就看看……”   “不行!”商桂眼一瞪,像个门神守在布帘门口。   孩子母亲情绪已经缓和下来,她径自走向周锦,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噗通”跪在了地上,前额撞在地上咚咚作响:“周大夫,谢谢您,谢谢您救了小瞳,您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   “快起来,快起来,”周锦赶忙起身扶起对方,“我做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身为大夫既然遇到了我就不能见死不救。”   众人见着这情景,心里最后的怀疑也消失殆尽了。   总不能孩子母亲还演戏吧。   几人心里纷纷感叹,这年轻的小大夫还真是有一手啊,真不可貌相。   周锦转头瞧见那几位,眉峰微皱道:“感谢各位的关心,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大家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顿时老脸一红,心下觉得挺不好意思。   几人纷纷告辞离开,医馆彻底安静了下来。   女子略带迟疑地问:“周大夫,您看您这诊金是多少啊?”   周锦琢磨了一下,又用算盘敲了敲,合计了需要用到的药材等,最后综合给出了一个良心价:“等下我开个药方给你,费用总共二两零三百文。”   “好,好,只是……”   “怎么了?”周锦见对方面露难色,问道:“是有什么困难吗?”   周锦心里有点慌,对方该不会觉得诊金太贵了吧?他发誓这真的是良心价了,那些药材可都是很贵的。   “没有没有,只是我身上现在没有带那么多钱,可否让我回去取钱,我就住在三拐胡同。”   “这样啊,当然没问题的,你尽管回去就是了,这不算什么。”周锦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   “哎好,那麻烦周大夫帮我照看一下小瞳,我很快就回来。”   “放心吧,没问题。”   送走女子,周锦总算放松了下来。他一屁股歪在了椅子上,一边扭脖子,一边敲着酸痛的小腿。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一定得找木工做一张手术专用床,之前给病人休息的床太矮了,他一边做手术一边还要勾腰蹲着,简直是受罪。   “阿锦,你饿了吗?我娘给我们送了饭过来了。”   商桂将饭篮子从柜子下提出来,放在桌子上。   “是吗?荷婶来过了?我都没当面谢谢她。”周锦看着商桂掀开浅蓝碎布,将饭菜从里面一一拿出来。   “好香啊,闻着这味道就饿了。”周锦掀开倒扣在饭菜上的空碗,顿时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红薯闷饭盛了满满两大碗,生怕他们两不够吃一样。一个炒青菜,一份红烧肉,切得厚厚的,颜色红亮,看起来格外诱人。另外还有一碗炒蛋。   有荤有素,看得出很用心了。   周锦拿着筷子心里有些感动,这菜在他看来或许只是一般。可是放在商桂他们家已经是非常好的伙食了。   商桂父亲在他六岁时病死了。他母亲和姐姐一起辛苦拉扯他长大,送他去学堂念书。家里可谓一贫如洗。   后来商桂绝食不肯再继续读书,执意要学医给家里减轻负担。他在周氏医馆当学徒每月也只有四十文钱。   很辛苦,可为了学到东西他也从不喊累。   而荷婶也经常帮别人洗些衣裳来挣家用,就这活计还不一定接得到。   “是吧,我娘手艺可好了。”商桂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周锦心里着实羡慕。   这边陈秀芳急匆匆回到家,从床底拿出一个黑色陶罐,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的一层又一层的打开,里面放着一些碎银子和零散的铜钱。   她仔细的数了数,将仅有的碎银子取出来放进荷包里,最后又将剩下的几个铜板小心的用布包好,塞进陶罐里,然后将罐子放回原位。   最后还不放心的把罐子往里面挤了挤,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她捂着荷包锁好门,打算回医馆。   “秀芳你回来了?你这是去哪里了?到处找不到你人?”有人突然在她身后叫道。   陈秀芳蓦地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心脏砰砰直跳,转身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回道:“荣姐是你啊,不好意思荣姐,我现在有急事,我先不跟你说了……”   陈秀芳转身急着走,荣姐立刻拦住她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你中午干嘛去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又凑近她耳边小声道:“你上午突然跑了出来,薛三娘一时没找到人帮忙,上菜晚了。被主家给骂了一顿,她这会正气的不行,说你要是不给她解释清楚以后就都别去了。”   “这怎么行?我上午不是故意的,我是真有急事儿,荣姐,你帮我跟薛三娘解释一下……”陈秀芳心里着急。   她一直在柳家帮厨,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份工作。待遇很优厚,一个月有两百文钱,经常还能带些剩下的肉菜回家给小瞳打打牙祭。   要是没了这份工作,她以后还怎么过活。小瞳受伤已经把她这些年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银子几乎花光了。   小瞳以后肯定还得吃药,又得花不少钱,没有工作可怎么是好!   “这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薛三娘的脾气,况且她现在又在气头上,谁敢去触她霉头。”   荣姐赶紧摆手拒绝,又责怪道:你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嘛。”   陈秀芳急得掉了眼泪,眼里泛着血丝,“我也不想啊,是小瞳,他突然受伤了我得带他去看大夫。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小瞳我早上还看到他了呀,怎么好端端的就受伤了?”荣姐一脸惊讶,又见着陈秀芳短短时间就变得满脸憔悴,心下不忍道:“你这也别太着急,兴许薛三娘知道了小瞳的事情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她嘴上这般安慰着,心里却不抱太大希望,毕竟薛三娘这人一向刻薄得很。   陈秀芳擦了擦眼泪,点头“嗯”了一声道:“荣姐,那我先走了,小瞳还在医馆里,我得去送诊金……”   “那你快去吧,别耽搁了,孩子要紧……”   荣姐看着陈秀芳急匆匆远去的纤瘦背影,心里却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啦,这以后的日子难咯!   周锦进去房间查看了一下孩子的情况,体温,血压,心功能,呼吸频率等都在正常范围内,目前看来没有其他不良反应,这是好事。   “阿桂,你用“神肤膏”给病人涂在伤口上,注意轻点,不要碰裂伤口。”   “哎,好嘞!”商桂应道。   “神肤膏”是周大夫生前配置的外伤膏药,效果很不错。   周锦将药膏熬好放凉后,吩咐商桂给小瞳敷上,可以加速伤口愈合。   陈秀芳回到医馆时,周锦正在给小瞳配药。   “周大夫,我回来了,小瞳怎么样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荷包里将银子拿出来,小心地放在柜台上。   周锦将药包好放在一边,接过银子放回抽屉里。   他压抑着心里的喜悦,这可是他来到这里收获的第一桶金!开心。   他将药递给陈秀芳道:“小瞳情况还可以,只是还在昏睡,估计再过一会就会醒了。这药是给小瞳配的,一日三次,早中晚餐前服用。”   陈秀芳连忙双手接过中药,点头道谢:“周大夫,真的太感谢你了,等小瞳醒了我就带他回去。”   回去?这可不行!   周锦连忙道:“小瞳现在可不能移动,他腹部被树枝戳穿,腹腔里的肠子都有损伤,我给他缝了针,贸然移动会撕裂伤口。而且他现在还没有出危险期,我还要观察他的病情,你带他回去,要是出了意外我怎么来得及救他。”   陈秀芳一听这话就吓到了,现在跟小瞳有关的事情她都紧张得很。   “那可怎么办?”   “你放心吧,小瞳暂时留在医馆,我会看着他。过两日没什么事了你再带他回去。”   周锦安抚道。   “哎!”陈秀芳感激地点头道:“那麻烦周大夫了,我会过来照顾小瞳,绝不给您添麻烦。”   “没事儿,应该的,有什么事就叫我或者找阿桂,他会帮忙的。”   周锦见这大半天都只有她一个女人忙上忙下,猜测对方可能有什么难处。   小孩毕竟也六岁了,也不好移动,她一个女人照顾起来确实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 第13章 精神失常?   清晨的杏林村,雾气还……   清晨的杏林村,雾气还未散去,金色的太阳光便笼罩了下来,散落在泥土与青草交杂的小道上,滴滴露珠晶莹透亮,顺着叶尖滑落,隐没在泥土里。   早起的人开始生火做饭,烟雾腾腾升起,整个村子都弥漫着烟火气。   “宝荷,在家要听话,照顾好弟弟,有什么事就去找你秀姨,爹娘去镇上,会尽快回来的。”陈嫂小心嘱咐着女儿。   “娘,我也想去,上次那个大哥哥治好了爹爹,我还没有谢谢他呢!”宝荷站在旁边嘟着嘴撒娇。   “宝荷听话,你爹爹今天是去看病,你去了宝林一个人在家又要调皮,乖,娘会帮你道谢的。”   陈嫂一边说一边将鸡蛋一个个小心的放在篮子里码好。   旁边宝林刚吃完饭,嗒嗒地从堂屋跑出来找姐姐,嘴上还粘着汤水。一眼瞧见半篮子鸡蛋,张嘴就喊道:“娘,我要吃鸡蛋。”   宝荷一把抱住弟弟,教训道:“吃什么吃,这是给大哥哥的,不许吵。”   宝林嘴巴一扁,就要哭。陈嫂赶忙用布盖住篮子,无奈道:“好了好了,宝林乖,等晚上回来娘再给你煮。”   “可是鸡蛋都没有了……”宝林委屈,眼泪花冒了出来。   “笨蛋,现在没有了,等下大“咕咕”就会生很多蛋,你不许哭,不然以后我就不带你玩了。”宝荷揪着弟弟的脸威胁。   “阿姐……”宝林嘟着嘴,眼眶里含着泪珠子要掉不掉。   陈嫂看着姐弟两笑着摇了摇头,挎起篮子出了房间。   陈旺早已等在了门口,见到几人从房间出来,便起身道:“都弄好了吗,那咱们就走了。”   自从那日陈旺解毒后便没觉得身体不适,开始还听话地好好养着身体,可是后面见着家人都在忙活,他一家之主反而坐在一边休息,心里颇不是滋味。   于是便尝试着去砍了点材火,身体也好好的没觉得不舒服,索性便放下心开始下地干活了。   谁知道晚上回去突然觉得肚腹胀痛,两腿发软,这可把一家人吓坏了,生怕再出什么问题。   他自己也懊悔不已,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了,这要是又出问题了,留下孤儿寡母怎么舍得。   于是今日一大早就收拾妥当准备去镇上找周大夫看看。   夫妻二人搀扶着走出村口,陈木根已经赶着驴车在那里等候了,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要一起去镇上的。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陈旺笑着招呼道。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也是刚到,你身体还好吧,真是没想到,那个小大夫还真把你治好了,当时我看他那么说还不信呢!”陈木根哈哈笑着说道。   坐在边上的人往里让了让位置,两人攀着木架上去坐好。   “那你们这次去镇上是?”陈木根扯了扯绳子,驴车开始行驶。   “我们去找周大夫,昨天突然觉得肚子不太舒服,怕有什么问题,所以去看看。”陈旺笑着回道。   “那是该去让周大夫看看,也好安心点。”   “你们说那个周大夫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啊?”同车的青年陈达问道。   “就是镇上周氏医馆那个周大夫!”陈旺回答。   陈达一愣,疑惑道:“周氏医馆那个周大夫不是已经过世了吗?怎么……”   陈木根“嗨”了一声,道:“是周大夫他儿子,小周大夫,你别说,小周大夫看起来年纪轻轻,医术可是比他爹还厉害点呢。”   “是吗?”陈达不太相信,“那怎么以前没听说他啊。”   “我也觉着奇怪,不过后来一想大概是当初他爹还在吧,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没了,小周大夫只得自己出来撑起医馆了。”   “哎,达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最近工作不忙啊?”陈旺笑问。   陈达苦笑了一声,“前几日回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头疼,师傅给我放了假。”   陈达之前一直在邻镇跟着师傅做木工。年初帮雇主做工时被砸到了脑袋,当场晕了过去。   他师傅也立刻带他去找大夫包扎了伤口。   只是后来伤口愈合了,他还时不时头疼,又找了大夫开了药依然不见效,倒是把辛苦做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最近头痛越来越严重,甚至在工作中突然昏迷。没办法,他师傅便让他回来休息。   “你头疼啊,那去找周大夫看看,可别硬扛着。”陈旺立刻建议道。   “周大夫能行吗?我这头疼找了好多大夫,都没办法……”陈达迟疑不定。   “哎,我跟你说,其他大夫不行,这周大夫肯定能行!你看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连方大夫都说我没救了,周大夫一出手就好了,你看看……”陈旺语气肯定,显然对周锦信心十足。   “是啊,你那时候没在村里不知道,你陈旺叔那时候全身肿的躺在床上,可吓人了,大家伙都以为他快不行了,也是老天有眼。”陈木根庆幸道。   陈达心里也动摇了,这头疼的毛病越发严重,再这样下去连木工都没法做了,家里几口人还得吃饭!   他心里抱着侥幸,也许这周大夫真能治好他呢?   周氏医馆内,除了躺在房间里休息的小瞳没有其他病人了,商桂给小瞳换好药后又坐在边上啃起了医书。   周锦捏着一根金针找准手部穴位,慢慢捻了下去,他手臂上已经扎了好些根,看着就跟个刺猬一样。   前日给小瞳做手术,大概太投入紧张,今早起来就觉得手臂酸痛。   他突然想起系统出品的“赤骨龙魂金针”,据系统说明,这金针自带特殊能量。这便上手试试。   当金针扎入穴位后,他立刻就感觉到一股细微的热意顺着穴位流向经脉,手臂都有一种酥麻感。   周锦这一扎就停不下来,连着把手臂给扎满了。   他将刺猬般的手臂平伸放在桌面上舒服的叹了口气。   “统统,你这金针太棒了,我感觉我的手臂好像在被一股暖流洗刷一样,半边身体都是暖洋洋的。”周锦眯着眼叹道。   “那是当然的,这可是限量版3S级别的,要凑齐一套可不容易。”01号得意的笑道。   一会功夫,周锦额头就冒了热汗,跟蒸了桑拿一样。是从身体内部透出来的暖意,缓缓流过一条条脉络,酸痛感荡然无存。   “宿主,既然你手已经好了,是不是该开始工作了?”01号像个包工头一样开始催促。   周锦眉头一皱,呷了呷嘴道:“这不是没有病人吗?我知道你想尽快恢复能量,不过你总不能盼着别人生病吧!统统,你这想法可不好,你得端正你的思想。”   01号要是有眼睛恐怕此刻已经翻上去了,这宿主,分明是自己工作不积极,还要怪他思想不端正!   天知道,他可是星际有史以来最聪明最杰出最善良的科学家!   对于宿主这种懒惰消极怠工他坚决不能纵容!   “叮,人生的秘诀就是奋发向上,向懒惰说再见!   任务发布:治疗300位病人   任务期限:一个月   任务奖励:开启无菌防护罩 银芝草种子2   任务惩罚:全身如蚁噬一个时辰   系统突然发布任务让周锦猝不及防,他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系统,任务惩罚是什么鬼?你不是说你是非常人道的系统,绝没有惩罚吗?”周锦在脑海里大声质问。   “01号已成功进化,人类有句话说的不错,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汉,系统认为非常有道理。要想成功,必得先经历风雨。”   01号大义凛然道。   “有道理你个头,你这哪里是进化,分明是退化!你这个资本主义,土皇帝!而且300个病人,你让我去哪里找?你不如直接弄死我算了!”   “嘻嘻,宿主,你要相信区区300个病人而已,你一定行。我看好你!”   01号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仿佛很喜欢看到周锦这幅气急败坏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周锦咬牙切齿的磨了磨牙,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拎起系统的脖子将他翻来覆去□□三百个来回,让他再也说不出区区二字!   商桂听到动静,抬头正好看见周锦表情变化莫测,一会眼睛瞪起状似惊讶,一会怒容满面,一会咬牙切齿,一会龇牙阴笑……   他心里悚然一惊,阿锦这是怎么了?   他莫不是受刺激太大精神失常了?难道这几日只是在强装镇定,为了不让他担心所以才努力装作没事儿一样!   他试探着出口问道:“阿锦,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锦咧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我没事,我只是突然很想暴打一个东西而已!”   商桂一听,顿时心里十分难过,阿锦太可怜了,居然真的出问题了!   也对,任谁经历了父亲过世,深陷牢狱这种事也不会好过的,换做他自己也做不到阿锦这般厉害,还要扛起医馆,实在太辛苦了!   他太粗心了,怎么没有提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呢?明明以前阿锦话很少的,他还以为阿锦是看开了,原来一切只是假象……   商桂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关心阿锦,不能让他再受到伤害了! 第14章 开颅手术   美丽的误会就这样悄无声……   美丽的误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周锦还不知道他在商桂心里已经被盖上了“精神失常”的标签。   他慢条斯理的把金针一根根从手臂上拔下来,收好。   他甩了甩手臂,嗯,感觉不错。这让他被系统伤害的心灵稍微好受了点。   周锦站起身又扫了一圈安静的医馆,想到一个月内要治疗三百个病人,心下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就这生意,别说三百个,三十个都悬!   这辣鸡系统,想一出是一处,这是故意整他吧?   他哪里得罪他了?   亏得他还自称是星际时代智能高端系统呢!   这么不靠谱!周锦不禁想起系统那号称最聪明最杰出的制作人洛姆,他对此评价表示深刻怀疑!   能制作出这种辣鸡系统,他真为星际人民感到担忧!   周锦深深叹了口气,拧着眉细细思索,该怎么样让医馆生意好起来呢?   一想到系统惩罚,全身如蚂蚁噬咬,还要两个小时,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不就是300个病人吗?他好歹前世的时候也是公司里销售业绩名列前茅的,还能被这300个病人打倒?   周锦心里默默打气,绝不能让辣鸡系统得逞!   01号:……   古人诚不欺我!这不,不用他催促,宿主就这么积极工作了!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了!不知道周大夫忙不忙?”   周锦听到声音眼睛一亮,真是老天有眼,这客人不就来了嘛!   他立刻抬头往门口看去,就见陈旺几人携手走了进来。   听到动静商桂立刻合上书本起身乖巧地站在了一旁。   “周大夫。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你太忙了,现在看来我们来的刚刚好阿。”陈旺颇为幸运的开口。   周锦:……   这话让他怎么接?   难道要他告诉对方他本来就很闲?   “陈旺叔,最近身体还好吧?”   周锦脸上堆起笑容,熟络地问道。   “哎,本来是挺好,昨日下了地,晚上就觉得肚子不舒服,腿也软绵绵的,就过来找您看看?”   陈旺不好意思地说着,两手不自在地捂了捂肚子。   “快过来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周锦引着陈旺来到诊脉处坐下,他手指按在对方脉搏上,细细诊断。   他蹙了蹙眉又道:“怎么下地了,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嘛?”   “哎,我也没想到身体这么不好,这说疼就疼啊!”陈旺紧张地看着周锦搭在他脉搏上的手指,心里担忧。   陈嫂跟在后面将篮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埋怨道:“都跟你说了别动别动,偏不听,非要逞能!家里不是还有我吗?也不是多重的活!”   “我就是闲不下来。”陈旺右手擦了擦衣服,憨厚的笑了笑。   陈达跟在后面,扫视了一圈医馆,这和之前布置没什么变化。   只是这医馆显得太安静了些,这么一看分明就是没什么病人上门,他十分怀疑他们是今天第一批上门的病人!   如果周锦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一定会说,哥们,你猜得太对了!   陈达又将目光移到了正在仔细诊脉的周锦身上。   他皱了皱眉心,太年轻了!   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皮肤白净,穿了一件深蓝色长袍,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浅蓝发带绑起。   不管怎么看,也不像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他有点怀疑自己该不该跟着陈旺过来了,或许他应该去仁济堂看看的。   他迟疑着想要走,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陈旺一路上都在夸赞这位年轻的周大夫医术多么多么高明,他这样突然要走,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小周大夫,他怎么样了?”陈嫂目光担忧地看着。   周锦悻悻地将手放下,他有了原主关于医理的知识,原本想试试自己把脉的能力。   好吧,这摸了半天的脉,除了感觉到对方脉象浮紧较弱外,他什么也查不出来。   看来他还是不太擅长诊脉断病症,心里越发佩服周父那种能够望闻问切的老中医,都是真本事。   半灌水周锦非常自然的开启了系统诊断。   “叮,患者朱砂中毒后遗症,肾脏慢性损害,血压下降,出现失眠虚弱症状。建议金针刺穴配合药方调养治疗。”   “周大夫,我……”陈旺磕巴着开口。   “别太担心,只是你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是造成的身体损害都是不可挽回的,我给你开个药方,再用金针刺穴治疗。”   陈旺夫妻两齐齐松了口气,之前的情况让两人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再次踏进鬼门关。   周锦回到柜台后写好了药方交给商桂:“阿桂,你按这方子给病人配药,我来给他扎针。”   商桂“嗯”了一声接过药方,见药方上都是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材。他心下有了谱,拿起小称开始配药。   这边周锦找准穴位,右手持针,快速刺入穴位。他用的速针法,这样病人不容易感到疼痛。   不一会,陈旺背上,腿上穴位就扎了数根金针。   随着金针刺入,他很快感觉到一股暖暖的热意顺着穴位经脉蹿变全身。   “周大夫,这?”陈旺瞪着眼睛有点惊奇。   “是不是觉得很热?”周锦勾起嘴角笑了笑。   这感觉他可是才体验过!   “对对对,我感觉金针扎进去的地方热乎乎的,然后很快那片热流就像会动一下,跟着在身体里流动。”   陈旺眼睛瞪着身上的金针感叹道:“太神奇了,我以前扎针都没有这种感觉,周大夫。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们周家特殊的施针手法,只要经验老道的就可以做到。”   “你问这些做什么?人家小周大夫的看家本事,你还能知道?”陈嫂在一旁嗔怪。   “我就好奇,随便问问……”陈旺咧嘴呵呵笑道,眉眼都挤在了一起。   周锦抿着唇笑了笑,手下又扎了一根金针进去。   陈达坐在一旁看了会,实在看不出来什么特殊的。   他起身轻咳了一声道:“周大夫陈旺叔,既然你们在忙那我就先走了……”   “阿达,你不是要看病吗?也是我耽搁时间太长了,马上就好了!你再等等……”陈旺一听这话赶忙抬头劝道。   周锦心里一动,原来这里有个潜在病人,他还以为对方是陪着陈旺过来的!差点错过!   来都来了,怎么可以让他走,这不符合他销售达人的作风。   “别着急,我马上就好了……”周锦急忙扎下最后一根针。   “不用不用,您忙着,我不打扰您了,我去仁济堂那里也一样。”陈达摆手客气道。   又是仁济堂,那他更不可能放他走了,到手的鸭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飞掉!   眼见着陈达后退着转身要走,周锦急忙道:“你这头痛病有一段时间了吧,最近是不是晚上经常失眠多梦,有时候还伴随着手指发麻?”   陈旺一听立刻停下了移动的脚步,惊讶的看着周锦道:“您怎么知道的?”   周锦看着他笑笑,没说话。   这在陈达眼里,就是少年大夫自信挺拔的站在不远处,两手背在背后,他俊秀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达心脏快速跳动了一下,或许,这位周大夫就是唯一能治疗他的人了。   “周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也知道怎么回事,这半年头越来越痛,还总是觉得恶心想吐。晚上也睡不好觉。前几天还突然昏倒,吃了好多药也不见效,再这样下去我连木工都做不了了!”   陈达露出痛苦的表情,急切的看着周锦,仿佛看着一根救命稻草。   可见是被这病给折磨得不行了。   “阿达,你怎么这么严重啊,你之前怎么也不跟我们说呢?”   陈旺也替他着急。   “过来坐下,我给你把脉看看。”   周锦不动声色的吩咐道。   “哎!”   陈达匆匆来到诊脉处坐下,连忙撸起袖子将手放在桌子上让周锦给他把脉。   周锦镇定的表情多多少少安抚了他紧张的情绪。   “统统,扫描一下他的病情!”   “叮,病人半年前头部受到撞击,导致脑出血引发严重脑积水。症状头痛,呕吐,视力模糊等。建议采取脑积液分流术。”   又是手术?还是头部手术?   天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不能给他找几个轻松一点的病人吗?   周锦脸色有点难看,之前小瞳开腹手术已经让他觉得吃力,现在又来个开颅手术?   老天爷不是玩他吧!虽然他有系统这个外挂,但是脑部手术可不是他这个半吊子能轻易做到的?   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他可就是罪魁祸首了!   “周大夫,是很严重吗?能治吗?”陈达见周锦蹙着眉默不吭声,表情严肃。整个人都忐忑不安起来。   “别担心,能治,只是……”周锦动了动嘴迟疑不定。   “周大夫,您就直说吧,我受得住。”   “是这样,你半年前是不是头部被撞击过?”   “是,我那时候在雇主家帮忙做工,不小心被旁边掉下来的木头砸到头了,不过已经好了……”   陈达突然有点不确定,他的头痛好像就是那次受伤以后的事情,在那之前他从来也没有头痛过的。   “你的头部外伤确实已经好了,只是当时头内脑膜出血,引发了脑积水,现在积水越来越,会压迫到你的脑神经,所以你的头才会越来越疼。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给你做开颅手术引出脑积水,缓解脑内压力,才能彻底根治。”   “开颅手术是什么意思?”陈达听不太懂,但也感觉到自己病情的严重,他立刻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第15章 全息医疗学习室   周锦感觉到对方的……   周锦感觉到对方的不安,他也明白像这种手术对于古代人来说是十分可怕的。且极难以接受的。   “就是头部颅骨上钻一个孔,将里面的脑积水引流出来……”   “什么?”   “嚯……”   在场几人纷纷惊叹出声,就连商桂也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周大夫,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在头上钻洞,这……”陈达瞪着眼睛不敢置信,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知道这可能对你来说难以接受,但是你现在脑积水越来越严重,已经不是药物能够解决的,只有这……”   “不可能,哪有大夫在病人头上打洞治病的,这不是治病,这是杀人吧!”陈达砰的站起身,两手捏着拳头,怒视着周锦。   “阿达,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陈旺原本还沉浸在“头上钻洞”的震惊中,听到陈达这样说他立刻坐不住了,周大夫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原因。阿达怎么能说出“杀人”这种话来。   这不是损害周大夫的名声嘛!   “我说的是实话,陈旺叔你听听他说的话?在头上打洞那还能活吗?还说什么治病!我看他分明不怀好意……”   陈达气愤极了,他不该来的,这大夫年纪比他还小,他怎么就傻乎乎的相信他会治好他呢?   “冷静一点,我说的颅骨钻洞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这只是一种治疗手段……”周锦非常理解对方的态度,换做是谁大概都会这样。   “脑袋钻洞能治病,你怎么不给你自己脑袋上打个洞?一定能清理你脑子里面进的水!”   陈达一脚踢开脚边的凳子,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连旁边的陈旺陈嫂夫妻也没招呼一声,可见对方的愤怒。   周锦:……   好吧,这小伙子有点暴躁……   商桂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周锦,想要说什么,但是看了看在场的病人,又抿嘴咽了下去。   “周大夫,这……”陈旺身上扎着针,欲言又止。   “没关系,我能理解……”周锦摆了摆手,有点无奈。   “那周大夫,这头上钻洞一定要做吗?不做会怎么样?”   “他的脑积水有点严重,如果不尽快引流的话会导致他智力下降,癫痫,腿无力等症状,再严重还会丧命。”   “这么严重……”陈旺夫妻下意识看向对方,眼神里都透露着不安。   “哎,阿达这小子,脾气怎么还是这样,这么严重的病了,还不听大夫的话……”陈旺摇头叹气,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陈旺叔,你们和他很熟吗?”周锦坐在一边问道。   “我们是一个村的,他爹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他娘身体不好,常年病着,离不开药。下面有对弟弟妹妹。”   陈旺侧着头,出神地看着前方的药盅,皱着眉说道:“他是家里的老大,一直在隔壁镇上做木工,挣的钱都拿回来给他娘看病吃药了。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家人可都不好过了……”   “不行,我得劝劝他,等回去了我找他爹说说……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周锦心里五味杂陈,老实说,对方拒绝做手术确实让他松了口气。毕竟他自己都底气不足。   实际上他也猜到陈达大概率会拒绝,只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激烈。   “时间差不多了,阿桂,把陈旺叔身上的金针取下来,我去看看小瞳……”周锦吩咐。   “宿主,你就打算这样不管了?”   “我有什么办法?病人严厉拒绝,我能把他压上手术台吗?”说到手术台,他还没有去定做呢,等下就去找木工做一个。   “可是你要知道,如果病人不做这个手术,他一定会没命的……”   周锦顿了一下,心烦意乱地薅了一把头发。   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以为我不想做吗?我只是个半吊子大夫而已,最多就是拥有了原主的中医知识,治个风寒感冒啥的。”周锦捏了捏鼻梁,烦躁道:“外科手术不是我看看医书,听着你的指示就能做的,万一我手一抖,他死的更快!至少现在他还活着……”   “我做不了……我只是个普通人。”   周锦颓丧的坐在床上,这里没有其他人在场,他终于将自己的不安紧张发泄了出来。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后这样的病人也许还有很多,他能够继续做下去吗?还是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   “宿主,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以的,你天生就适合做大夫,第一次开腹手术你就完成得很好,如果你在我那个时代,你会成为非常著名的外科医生,相信我,你看看小瞳,他就是你最好的证明!”   周锦抬头看见小瞳安静地躺在对面床上睡觉,脸色红润,看起来恢复的很好。   这是他第一次做手术救的病人,他还记得当时紧张到流汗的心情。   可是事后那种成功的喜悦也冲刷了所有的疲惫和不安。   “不一样的,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部位,一旦有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会导致病人的死亡,我不能……”周锦将头埋在两手之间,他承担不起失误的后果。   01号看着自我怀疑的周锦,他叹了口气,实际上他认为对方已经做的很好了。   从未接触过外科医学,第一次做手术就能有条不紊的完成。连他都有点惊讶。   周锦的品质无疑是很好的,恰恰是因为他对病人生命健康的强烈责任感压迫着他,导致他现在无法继续下去……   01号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叮,检测到宿主正处于自我怀疑中,严重影响系统后期能量采集进度,现系统功能升级,强制提前开启“全息医疗学习室”。请宿主认真学习。”   “什么……”   周锦一愣,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当他再次睁眼时已经处于一个高科技医疗学习室内。   “这是什么地方?”   周锦震撼地看着眼前漂浮着的无数圆球。   “宿主,这里是系统空间内的“全息医疗学习室”。这里几乎收集了所有知名外科大夫手术时的场景。你可以通过全息模拟学习各种外科手术。”01号如一团幽灵鬼火般漂浮在周锦一侧。   “……你是01号?”周锦看着一旁的白灿灿的一团光,皱了皱鼻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这样是为了谁?要不是你消极怠工,我怎么会强行抽取能量开启“全息医疗学习室”?”01号气鼓鼓,一团白光不停上下跳动。   “强行开启?那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周锦担心道。   “这……”察觉到周锦的担忧,01号顿了一下道:“也不是多大的影响啦,只是我可能暂时不能化成人形了,哎,我可是期待了好久!”   听到系统的回答周锦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他看着漂在半空的01号,白光一闪一闪,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光好像比之刚才暗淡了不少,周锦从中莫名感觉到一种委屈巴巴的情绪出来。   他笑了笑,安慰道:“别担心,以后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争取让你早日变成人形。”   “你能这样想,就不枉我今天做出的牺牲了……”01号感动道。   “只是我有点奇怪,数据也能变成人形吗?你会变成什么样?男的还是女的?不如变成女孩子吧!多可爱啊!”   01号:……   “我是男的!”01号怒。   “哎?系统也有性别吗?我还以为可男可女,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多么酷!”   01号:……   周锦调笑了一会系统,在对方生气把他赶出去之前识趣的停了下来。   他把注意力继续放在半空的圆球上,每一个圆球都是一场手术模拟,他能清晰地看见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手里举着手术刀,一切都是那么的逼真。   而每个小圆球旁边都写着手术名字,心脏支架手术,颅内动脉瘤,脑积水手术,肝胆胰脏外科,妇科手术……   周锦试探着点了点脑积水手术圆球,圆球瞬间放大将周锦包裹了进去。   他只觉眼前一闪,他就处于一场极其逼真的手术室内。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聚精会神的做着手术,手下病人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   周锦眼睁睁看着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的动作着,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双手,他好像化身成为一个脑外科高手,手下动作有条不紊。   周锦意识到他现在或许并不是他自己本身在操作,而是正附身于一个正在手术中的外科专家身上,这无疑是个绝佳的学习机会!   周锦心内爆出一阵狂喜!   他将一切杂念全部抛掉,迅速地静下心来开始认真的感受着手下的触感。   外科专家多年的经验,手法,一一被周锦如海绵般吸纳消化。   01号默默地看着眼前正在运行的圆球,宿主很有医学天赋,相信经过全息手术学习,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完美的外科大夫!   他仿佛已经看见这个时空内一个举世无双的外科医生的诞生,而他将拯救无数人的生命! 第16章 名副其实   陈达冲出周氏医馆后就直……   陈达冲出周氏医馆后就直奔仁济堂了。   仁济堂位于周氏医馆两条街外,地理位置比之周氏医馆更好。在周父来到甘酒镇之前仁济堂就已经存在六十多年了。   仁济堂第一任主人听闻曾在太医院任职,年老还乡后回来甘酒镇开设了这家医馆。现在仁济堂的坐诊大夫是方应悬。   陈达跨进仁济堂,就被里面忙碌吵嚷的气氛安慰到了。   这才是医馆该有的样子,哪里像周氏医馆,坐了大半天也不见一个人上门的。   他扫视了一圈,便见方大夫正捋着下颌胡须在给一个病人诊脉。后面排队还坐着几人,显然也正在等着看病。   他抓住一个正在一旁配药的伙计问道:“小兄弟,我找方大夫看病的,还有多久能到?”   那伙计抬眼撇了他一眼,不耐道:“去那边坐着等,你来这么晚还着什么急?别人可是一大早就来等着了!”   方达悻悻地坐了过去,心里越发后悔,早知道就该直接过来的!   他坐在一旁看着前面插科打诨的一群人,心里焦急,方大夫可是附近几个镇数一数二的大夫了,但愿他的头痛病能够就此治好!   他又想到了周锦之前对他说的话,头上钻洞治病,多么荒谬!   他的决定是正确的,那绝不是什么好的治疗方法。   那周大夫分明是想杀了他,这么可怕的人是怎么当大夫的!最不可理喻的是陈旺一家居然对他交口称赞!   莫不是给他们下了什么药了?   陈达坐在那里默默想着,他这般说服着自己。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周围的声音开始空荡发散,然后他好像听到一声惊呼,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他正躺在一张长椅上,周围围着一群人紧张地看着他,见他醒来齐齐露出开心的笑容:“醒了醒了!小兄弟,你感觉怎么样了?”   陈达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手脚发麻发软。他难受地抬手想要拍头。   “别动!”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语气轻缓道:“我在给你针灸,别碰歪了银针……”   陈达循声看去,这才发现旁边坐着的方大夫,他手边放着一卷铺开的银针,右手捻着一根银针,抬手扎进了他的百会穴。   “方大夫,我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可把大家给吓坏了!幸好在医馆,还有方大夫给你治,要不然可就悬了!”旁边的一位婆婆庆幸的说道。   陈达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又晕倒了。这是第几次了?   “方大夫,你要救救我,我……”陈达紧紧抓住方应悬的袖子,眼里全是迷茫害怕。   方应悬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我刚才给你诊了脉,又检查了你的头,发现你右脑有瘀痕,你是不是头部曾经受过伤?”   “是是是!”   陈达迫切的回答,因为太过激动脑袋又是一阵发晕,他紧闭着眼缓过这阵晕眩,才喘息着道:“年初我脑袋被砸伤过,敷了药以后也止血愈合了,但是后来我就时不时觉得头痛难忍,近些日子更是睡也睡不好,还莫名其妙就会晕过去。方大夫,我这究竟怎么了,还能治吗?”   陈达紧张害怕地看着方大夫。   方应悬捋了捋胡须,思索了一番道:“把你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陈达听话的伸出舌头。   方大夫仔细看了看,示意他收回去。   “方大夫,我……”   “唔,你头部曾受过外伤,头痛经久不愈,舌质紫暗或有瘀点,舌苔薄白,脉细涩。这是淤血阻窍,脉络滞涩,不通则痛,我给你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   “那方大夫,我这病能治?”   方应悬轻笑了一声道:“小伙子年纪轻轻,别这么忧虑过深。”   他起身来到桌旁开始写药方。   陈达听到这话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瞬间松懈了下去。   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道:“能治就好,能治就好,方大夫,您可不知道,刚才那个周大夫可是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我就要没命了。”   说着说着,语气竟带了一丝哭腔,显然是被周锦那番话吓到了,如今被方大夫喂了一颗定心丸,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周大夫?哪个周大夫?”方应悬疑惑,这镇上只有周氏医馆一个周大夫,可是他三个月前就过世了。   “就是周氏医馆那个周大夫,年纪小小的……”   “你说的是周大夫的儿子小周大夫啊,他懂什么医术啊,以前周大夫在的时候我去医馆看过病。那小周大夫连他们医馆伙计都不如,给我诊脉半天也说不出个名堂来,磕磕巴巴的,你找他治啥病啊,他说什么了?”   旁边坐着的一个男子夸张的说道,一条腿吊起来放在凳子上,包着纱布。   陈达听到这话心里更是气怒。越发觉得自己被耍了,他发泄般地说道:“我上午去找他治病,他跟我说我病的很严重,一定要在头上打个洞才能治病,不然就会死……”   “嚯……”在场众人齐齐嘘了一声。   “头上打洞?这是疯了吗?”   方大夫脸色一沉,道:“他说什么?在头上钻洞?你没有听错吗?”   陈达苦着一张脸,忿忿道:“我哪里能听错了,他就是这么说的,这头上钻洞一辈子也没听说过,他治不了也不能这么吓我呀!”   “简直一派胡言!”方应悬啪地扔下笔怒道:“如此行径实非杏林中人,小小年纪不思进取,钻营外道,他简直有辱周氏门风!”   在场众人未见过方大夫这般发怒过,齐齐安静了下来。   “这……其实那个小周大夫还是有点厉害的,前些日子有个小孩被戳了肚子,那血流了一地,看着瘆人得很,是小周大夫治好了他,现在那孩子还在周氏医馆养着呢。不过这头上钻洞确实吓人,也不知那小周大夫怎么想的……”   一片默然中有人突然出声说着,只是那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也好似心虚般消弭殆尽了。   “哦,真有这事儿?”方大夫看向说话那人。   那人挠了挠头,道:“是啊,我亲眼所见,不过那小大夫口气倒是不小,还说那病只他能治……”   方应悬垂眸捋了捋胡须道:“年轻气盛一点,无可厚非。他有这番举措也算没辱没了他父亲的名声,只是这奇淫巧技万不可取!诸位也要切忌不可行这左道。”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对于方大夫的话极为赞同。   有了方大夫的话,陈达心里彻底安了下来,也将周锦那番诊断抛在了脑后,从伙计手中接过了药后就离开了。   话说这边周锦,他在系统“全息医疗学习室”里如饥似渴地吸纳着知识,直到精神再也撑不住,被系统警告了才肯作罢。   退出系统后,虽觉得疲惫,但心理上确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马上再来几场手术。   周锦信心十足,干劲满满地走出了房间。   商桂见他出来,立刻扔下手中的桌布迎了上来:“阿锦,你出来了,那个……刚才的事情你别介意,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那人只是不了解你才会这么说的!”   “我很好阿,阿桂你怎么了?这么严肃!陈旺叔他们走了吗?”   周锦拨开商桂凑上来的脸,奇怪的说道。   “他们走了一会儿了,刚才怎么叫你都没应,我还以为你……”   商桂偷偷看了看周锦的脸色,见他笑容满面,不像是被打击到的样子,不禁觉得疑惑。   “我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就是……哦对了,陈嫂他们送了一篮鸡蛋过来。”商桂将篮子提起,迅速转移了话题。   周锦接过来一看,圆滚滚的鸡蛋铺了半篮子:“这也太多了,你怎么收下了?”   “我也不想的,但是他们太热情了,我没拦住……”商桂委屈巴巴的。   “算了算了,你收到后厨去吧,下次他们来就少收点诊费就好了。”   周锦无奈道。   商桂提着篮子去了后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周锦扫了一圈医馆,心里干劲满满,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他现在可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外科大夫!   他不会再因为慌张害怕而退缩。   无论是为了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病人,还是为了系统能量,他决定从现在开始成为一名真正名副其实的大夫,而周氏医馆将成为雍王朝的一段传奇!   “好志向!宿主,我看好你!”01号鼓舞道,不枉他牺牲这么大。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定制一张合适的手术台才行!   “阿桂,你知不知道镇上哪家木工做的好的?”   “木工?阿锦你要添加桌椅吗?”商桂扫了一圈医馆,桌椅板凳都够了啊。   “算是吧,你有没有推荐的?”周锦虽然有了原主的记忆,但是原主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医书的书呆子,对于很多东西他都不清不楚的。   “有啊,新匠街关胜家就是做木工的,他们家做出的木工活好用又实惠!” 第17章 救命   周锦循着新匠街一路问过去,……   周锦循着新匠街一路问过去,总算在街尾一家堆满木头的小院子里找到了关胜家。   他和关胜说好了需要的东西,尺寸等,并明确两日内做好送到周氏医馆,这才离开这燥热尘屑满天飞的院子。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他还没有好好的逛过街。   从一开始的入狱,接着又是忙碌医馆开业,现在总算能好好放松一下。   他沿着新匠街拐出来就是中路大道,这里商铺林立,挑担小贩沿街叫卖。各种新奇玩意琳琅满目,小吃面食冒着腾腾热气。   虽没有现代社会的灯红酒绿,却另有一番质朴的热闹。   一个老人佝偻着背站在路口处,苍老的嗓音叫卖着招揽顾客。两手抱着一个木草墩子,墩子上插着红艳艳的糖葫芦串。   周锦瞬间觉得嘴里唾液分泌过旺,也不知这古时候的糖葫芦与现代的糖葫芦吃起来味道如何?   察觉到他的目光,老人堆起一脸的褶皱热情道:“小伙子,来串糖葫芦吧,自家做的,好吃得很呢!”   周锦走上前去目光扫过一串串糖葫芦,挑选其中看起来最漂亮的一串:“老爷爷,这糖葫芦怎么卖?”   “两文钱一串。”老人笑眯着眼回道。   “给我来一串。”周锦伸手取下中意的糖葫芦,从荷包里掏出两文钱递过去。   “快点抓住他!”   “他妈的,敢偷我的东西,活的不耐烦了!”   前方突然爆出一阵喧哗吵嚷,人群纷纷奔走闪避。   周锦顺势看过去,一个头发散乱,衣着脏污破烂的乞丐手里紧紧抱着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慌里慌张的从前方冲了过来。   他一时闪躲不及,两人砰的撞在一起,   周锦只觉胸口蓦地一痛,眼前一花,一股浓浓的臭味瞬间充斥了他整个鼻腔,他呼吸一窒,险些背过气去。   两人被这冲击力撞得齐刷刷翻倒在地。手上的糖葫芦,包子通通滚在了地上,裹了一层灰泥。   “小子,别碍事!”   乞丐恶狠狠的威胁,他显然比周锦结实,敏捷地一把推开周锦,一个鲤鱼打挺,翻身抱起馒头,顺手抓过滚在一旁的糖葫芦,一溜烟拐过路口,藏进了巷子里。   后面追赶的人一阵风一样吱哩哇啦追了过去,只留下周锦像条咸鱼在地上翻腾。   “宿主,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周锦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趴在地上嘶嘶抽气,“还好,还活着。”   他晃了晃头,坐起身,鼻子里似乎还隐隐充斥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咦,我的糖葫芦呢?”   “……被那个乞丐顺手拿走了。”   周锦:……   不是吧,一个糖葫芦也要抢?他还没吃上一口呢!   “掉地上了,不吃也罢!”   01号冷漠道。   “资本主义,这可是花了我两文钱买的!”周锦痛心疾首。   01号:“哦……”   出门一趟,没吃到没玩到,还白白浪费了他两文钱!   周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瞧见衣服上印着可疑的褐色手印,想到那乞丐身上传出的仿佛从出生起就没洗过澡的臭味。   周锦嫌恶的皱了皱眉,一定是他出狱后没有跨火盆!   “你肯定是得罪哪路大神了,不如找崔神婆给你驱驱邪!”01号打趣道。   崔神婆?   周锦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叉腰竖眉,声音尖利的女人。   他打了个哆嗦,天,饶了他吧!   周锦兴致索然地回到医馆,只想赶紧洗澡换身衣服。   商桂一抬眼便见到周锦浑身狼狈,他惊讶道:“阿锦,你怎么了?你不是去关胜家做木工了吗?”   “快别提了,路上被一乞丐撞了,弄得我一身的臭味,快帮我烧点水,我去换衣服。”周锦直奔后院。   “好,那个阿锦……”   “周大夫。您回来了!”   一声略显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商桂的话。   周锦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瞧见陈秀芳从布帘后走出来。   她好像更憔悴了,眼下青黑一片,双眼透露着满满的疲惫。   “陈大姐,你来看小瞳啊?”   周锦颇不自在,他现在一身脏污狼狈不堪,实在不是接待客户的时候。   陈秀芳点头“嗯”了一声,手下下意识搓了搓衣摆,道:“周大夫,谢谢您一直照顾小瞳,我……”   “陈大姐,是小瞳有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小瞳他很好……周大夫,我……”   周锦站在那里等着她继续说下去,陈秀芳却一直欲言又止,她塌着肩膀站在那里,腰上围了一条半旧的围裙,两手焦虑的来回揉捏着裙摆,眼神犹疑不定,脸上是说不尽的难堪。   “宿主,根据我的经验,对方肯定是有问题,也许她想向你借钱,又不好说出口,才这么纠结。”01号语气肯定。   “你有什么经验?你见过几个人啊?”周锦无情嘲笑。   一阵风吹过,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钻进了周锦的鼻腔。   他忍无可忍地蹙了蹙眉,道:”陈大姐,不如这样,要是事情不急的话等我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咱们再坐下来谈怎么样?”   陈秀芳这才好像注意到周锦的狼狈,她满脸歉疚的道:“对不起周大夫,耽搁您了!您忙,我不着急,您先去忙吧。”   “阿桂,快去帮我烧水!”周锦迫不及待吩咐道,他只想赶快把一身臭味清洗掉。   “不如让我去烧水吧……”陈秀芳急忙开口。   “这怎么行,陈大姐你是客人。”周锦连忙拒绝。   “周大夫,您就让我去吧,小瞳住在您这里多亏了您的照顾才恢复得这么好!我就帮点小忙,反正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   “这怎么好麻烦你呢……”周锦不好意思的摆手。   “是啊,还是我去吧。”商桂也附和道。   “不麻烦不麻烦,真的,我平日里就是做厨房的活,这烧个水哪里称得上麻烦。再说阿桂还要看着医馆,你让他去烧水这外面来了病人怎么办?我也什么都不懂。”   “那……那行吧,真的太麻烦陈大姐你了。”   陈秀芳得到肯定答案,脸上瞬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商桂领着她去了厨房。   周锦一脸无奈,陈秀芳非常坚决要帮忙烧水,他实在不好一直拒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宿主,我肯定她对你图谋不轨!”   “不要乱用成语!我一个大男人,她能对我做什么。”   陈秀芳手脚麻利,很快就将热水烧好。   周锦泡在木桶里,感受着温热的水流刷过全身,舒服的哼了哼。   唯有泡澡能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周锦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咦,陈大姐呢?”   “她走了,说有事……”商桂回答。   “她怎么就走了?我明明觉得她有事找你呢!”01号疑惑。   “也许别人就是想道个谢,你想太多了!”   ”哼!”01号不服气。   周锦心下清楚,陈秀芳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也罢,等她想好了再来找他吧。   他掀开布帘走进病房,小瞳半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个碗正在吃东西,脸色都糊了汤水,像个小花猫。   见到他走进来,小瞳眼睛一亮,停下筷子,嘴里包着东西模糊不清道:“大哥哥你来了!”   周锦噗嗤一笑,“小瞳在吃什么?怎么弄得一脸都是,肚子还痛不痛?”   小瞳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声音软软的说:“肚子不痛了。是娘亲给我煮的薄荷糕,可好吃了,大哥哥你也吃点吧!”   说着用筷子在碗里插了一小块小糕点举到周锦嘴边。   小碗里有半碗透明汤水,碗底躺着几块浅绿色的方块形状的固体,有点类似现代的果冻。   周锦看着小瞳亮晶晶的眼神,不忍拒绝。只得张嘴,轻轻咬了一口薄荷糕。   薄荷糕一入口,出乎意料的好吃。软糯滑口,香甜适中,又带了一点薄荷的清凉。   “好吃!这是你娘做的?”周锦惊讶,眼睛微微瞪圆了。   他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对于他这个不擅长用材火灶烧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每次做饭要么糊了,要么半生不熟。   难为商桂还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或许他该找个厨娘专门做饭,不然他真不敢保证他的胃还能承受多久!   下午依然没什么病人来医馆,直到天色暗下去了,街上店铺纷纷收摊关门,周锦才打烊休息。   他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医书,整理了一下今天在系统里学到的外科手术经验,这才吹灭了蜡烛睡觉。   清朗的夜空,高悬的弯月被云层遮挡,漫天群星闪烁,细碎微光映衬着冷清的街道。   一道身影突兀地奔跑在这孤冷的街道上,长长的影子斜打在墙面上,他粗重的喘息声在这空旷的夜色里清晰可闻。   “阿花,别怕,我们很快就到了,大夫会治好你的,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阿花艰难的掀开眼皮,她想要告诉狗子,别费力了,没有人会救她,她们只是无人在意的乞丐,她就要死了!   可是她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   她感受到身下炙热汗湿的后背,她的手无力的搭在狗子的肩膀上,随着对方快速地跑动而无力地晃动着。   “大夫,大夫救救她,快救命啊……”   狗子看着近在咫尺大门紧闭的周氏医馆,绝望的大喊着。 第18章 冰冷的刀锋   周锦迷迷瞪瞪从睡梦中……   周锦迷迷瞪瞪从睡梦中掀了掀眼皮,窗外清凉的月光透过镂空的窗花打进来,铺了一地的花影。   是在做梦吗?他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救命?   他抻了抻腰,翻了个身,将被子在身上裹了裹,砸吧着嘴继续沉入梦想。   “滴……宿主,快起床,你不是在做梦,外面有人急救!”   脑海里突然的滴滴声险些穿破耳膜,周锦砰的翻身坐起。   “哪里有人急救?”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大半夜的系统发什么疯?   “医馆门口,快点快点,再晚点病人就没了!”01号紧急催促!   周锦被系统的紧迫催促感染了,他急急忙忙拿起衣服往身上套,脚上踩着鞋子就往外跑,也不管左右脚穿对了没。   还没出院子就和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商桂对上了。   商桂这几日晚上都是住在病房里,和小瞳一起,也方便照顾小孩。   病房是大堂隔出来的一个房间,离大门很近,因此他最先听到外面的砸门声。   “阿锦,外面有个病人快不行了……”   “我知道了,是什么人?多大了?”周锦一边系着衣裳带子一边和商桂两人快步往大堂走去。   商桂喘着粗气,脸上全是焦急:“是个姑娘,她……”   “大夫,我求你救救我妹妹!救救我妹妹……”   周锦脚下刚跨进堂内,前面突然冲出来一个黑影,噗通就跪下了,脑袋“哐哐哐”地往地上砸着,黏结成条状物的散乱长发像一条条漆黑的绳索甩打在他的脸上,地板上。   周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原地哆嗦了一下,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一时竟愣住了。   那跪在地上的人见周锦没反应,又是一连串砰砰声磕在地上,额头破了皮,血红色印在了黑亮的地板上,尤为刺眼。   “快起来……”   周锦哪里见过这场面,他着急忙慌的俯身扶起对方,一股熟悉的恶臭扑面而来,他呼吸一窒,脑袋条件反射往后仰倒。   这味道好熟悉!   狗子一手紧紧揪住周锦的袍袖,在那雪白的布料上印出一道道黑手印,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使劲往他怀里塞。   “周大夫,求你救救我妹妹,这是我所有的银钱了,都给你!你救救她,她还那么年轻!”   周锦被他扯得站立不稳,那臭味熏得他直作呕,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快要窒息了   “你快松手,先让周大夫看看你妹妹……”   商桂立刻拉着乞丐的衣服想把他拖离开周锦身边。   那小布包在推搡中散开,铜钱噼里啪啦蹦在地上,嗡嗡响着滚出老远。   这清脆的响声好似一下惊醒了歇斯底里的乞丐,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捧起散落在地上的铜钱,举在半空。   “周大夫,我知道这点钱不够,您先救救我妹妹,我以后一定会把钱凑齐还给您……”   狗子仰着脸,眼里全是恳求和绝望。   周锦总算看到了他的脸,乌漆墨黑的脸蛋上是一条条参差不齐的泪痕,只有烛火照耀下的眼眶里闪着晶亮的泪花。   他目测对方手中的铜板不超过三十个,看他那一身打扮,估计是全部家当了吧。   周锦叹了口气:“我先看看她的病情,能救我会尽力救治的,你先起来吧。”   周锦跨过他直奔半躺在椅子上的病人。   女子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破旧衣裳,整个人如一只虾子一样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头发用绳子绑在脑后,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此刻布满了细碎的汗珠,嘴唇惨白,眉峰还因为疼痛紧紧皱着。   “叮,扫描结果,病因阑尾管腔阻塞,导致急性化脓性阑尾炎,阑尾肿胀明显,浆膜高度充血,病变已累及阑尾壁全层,建议立即手术,切除阑尾。”   周锦听完报告,心里立刻就制作好了手术流程。   他立刻吩咐道:“幸亏你送来的及时,还有救。阿桂,把长桌上的东西扫开,把病人抱上去,我要立即手术!”   可惜白天定做的手术台还没有送来,只得将前台柜子当成临时的手术桌了,刚好高度十分合适。   狗子听到能救,眼里立刻爆出希望的光,他赶忙上前去和商桂一起将柜台上的书本笔墨小称等东西扫到一边。   周锦冲回房间,用无菌透明液搓了手,又将手术刀从系统里拿出来,将袖子绑好,这才又跑回大堂内。   大堂里已经收拾好,阿花也已经躺在了桌上,两人齐齐目光希冀地看着他。   周锦站在桌台前面,将盒子打开,一把把冰冷雪亮的手术刀,镊子,剪刀等工具暴露在众人眼前。   商桂和狗子齐齐睁大了眼。   周锦从里面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看着愣在那里的狗子道:“我现在要切开她的腹部,把损坏的肠子切出来扔掉,你现在最好出去,在我说好之前不许进来。”   这里空间还是太小了,他担心狗子一时接受不了手术的血腥,中途打乱手术进程导致手术失败。   病人家属的情绪一向复杂多变,他不得不谨慎一点。   狗子睁大眼瞪着周锦手中雪亮的刀子,刀尖薄而冷,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着可怖的光。   他微缩的瞳孔中透着恐惧,他两手微微颤抖着,喉间鼓动了一下,好似鼓足了极大的勇气道:“周大夫,我妹妹就交给您了!”   说完转身奔出了大门,砰的靠在墙上,浑身乏力般顺着墙蹲下,脸埋在手心里。   商桂眼睛注视了一下那漂亮的手术刀,也转身往病房走去。   “阿桂,你留下!”周锦喊了一声,又有些不确定道:“你可以吗?”   商桂立刻停住脚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我可以!没问题!”   “那还不过来!”   说完周锦便不再理会,开始全心全意地手术。   商桂几步并作一步跨到周锦旁边,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仔细地观摩周锦的动作。   他没想到阿锦会让他留下,这可是阿锦的独家秘术!   像这种精密高明的医术,通常都是家族传承,或者是关门弟子才能学习到!   他只是个打杂的伙计,连学徒都算不上。   阿锦却毫无保留地让他在一旁学习观看。   商桂心里激荡而又感动。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锦手下的动作,秉着呼吸,看着他用薄如蝉翼的刀锋利落的切开病人的小腹,意外的是鲜血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喷涌而出。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剖开的腹部里是红色的血液与腹肉,卷曲的肠子,看起来惊悚而可怖。   但他意外的并不觉得害怕,他只是紧皱着眉,用力地眯着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周锦手下的动作细节。   他迫切的想要学习这令人赞叹的医术!   晚上的医馆并不怎么明亮,烛火跳动,光影重重。   然而周锦好像并不受到影响,他的动作敏捷而又细致,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手指翻飞间透露着另类的恐怖美学。   此时如果商桂仔细看向周锦的眼睛就能发现他的双眼透着淡淡的蓝光,这是系统透视带来的好处,可以无视周围的环境,直接清晰完全的将病人伤口投射到他的视网膜。   商桂秉着呼吸,看着周锦细长的沾着鲜血的手指换过手术刀,剪子,镊子,将一截小肠从病人腹部取出,放在一旁。又拿过一旁的勾针……   他的额上冒着细汗,手指紧张地捏在一起,仿佛此刻在台前操作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锦,对方微皱的眉心印出一道浅浅的褶痕,半边脸隐在黑暗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印出一道扇形的倒影。   他的嘴唇轻抿着,略显稚嫩的脸庞透着严肃,目光专注有神。白皙的额间也沁出了薄汗。   商桂想要帮他擦拭汗珠,却又不敢动作,生怕打扰到了他。   这一刻,他仿佛在周锦身上看到了周父的影子,浑身散发着那种令人不自觉的崇拜与信任的气息。   周锦缝好最后一针,用剪刀剪开。终于放松的呼出一大口气。   他将剪刀放在一旁,转头对着商桂道:“把上午熬好的“神肤膏”拿来。”   商桂眼里闪着崇拜的星星,点头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将旁边密封好的药罐捧过来,将封口拆开,递到周锦手边。   周锦用药勺舀出一勺棕褐色的药膏敷在伤口上,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用“环形包扎法”包好。   缝针用的线是系统出品的,是用星际一种特殊的动物身上提取的胶原纤维制作而成,非常纤细柔韧,可以被人体吸收。   不仅能加速伤口的愈合,还能很大程度的减少伤口的发炎感染。只要不做大死,基本就等着伤口长好就行了。   周锦用袖子抹了抹额头,往后一倒,瘫在了椅子上,不管手术多么得心应手,集中精神这么久,也还是会觉得累。   “阿桂,你叫他进来吧!”   “好!”   商桂点头,往大门外走去。   他站在门口脑袋左右看了一圈,临街商铺全部大门紧闭,只有他们一家灯火通明。天上的星子闪烁着微光在月亮周边竟相争辉。   一场紧张的手术险些让他忘了此刻正是深更半夜,众人酣睡之时。   街上很安静,只有蛐蛐儿一声声叫唤着,反而无形之中增添了空旷寂寥感。   他走出去,借着月光这才看见左边角落处蹲着一个黑影,孤零零冷清清。   商桂心里一动,莫名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触动。   “嘿,手术好了,你快进来!”   那黑影蓦地哆嗦了一下,脑袋猛地抬起,眼睛里的光亮得吓人。 第19章 牢友   “她怎么样……” ……   “她怎么样……”   狗子嗓音沙哑,抖着唇问出声。   “手术很成功,幸亏你送来的及时。再晚点只怕我也救不了了。”   周锦一边回话,一边将手放进水里,手上的血迹像墨水一样散开,氤氲。   他泡了一会将手从水里拿出来,手掌白白净净,再没有一丝红色。这无菌透明液果然不错,不仅能防菌,连污渍血迹也能很好的清洗。   狗子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阿花,她平静地躺在桌子上,眉头已经舒展,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已经能看出她此刻没有再受到疼痛的折磨。   他终于嚎啕大哭,如同一个幼儿般哭泣,两只手紧紧抱着肩膀,全身都在颤抖着。   周锦和商桂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让他发泄出来。   “谢谢!谢谢您……”   狗子总算缓和了情绪,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带着浓浓的哭腔道谢。   “不用谢我,我身为大夫总不能见死不救……”   “不,不……不是所有大夫都像你这样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连狗都不如,谁会关心我们是死是活呢!”   狗子眼泪又滑出眼眶掉了下来,他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污渍都快被他擦干净了。   周锦不禁感叹他的泪腺太过发达,泪水都可以当洗脸水了。   “先把病人送去病房休息吧!阿桂,用担架将病人抬下来,注意动作轻点,不要碰裂伤口。”   “哎,好!”   商桂和狗子联手把阿花转移到担架上,抬着去了病房。   周锦跟着走进去,就见小瞳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大哥哥,这个姐姐也生病了吗?”   周锦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顶,微笑道:“是啊,她跟你一样,都是肚子痛呢,这两天要在这里休息。很晚了,小瞳也快睡吧,明天才能精神满满。”   “那阿桂哥哥睡哪里啊?”小瞳眼睛暼向旁边唯一的一张床,此刻已经被阿花占据了。   “我去耳房睡,小瞳有事就叫我,我能听见,就在旁边,近的很。”商桂笑着挠了挠头。   周锦扫了一圈这临时充当病房的小房间,还是太小了,如果他要做外科大夫,必须得扩充病房,不然手术后总不能叫病人直接打包回家吧。   安置好阿花后几人退出了病房。   周锦打了个呵欠,看向狗子道:“你是要回去,还是……”   狗子站在大堂内手足无措,脚下张着口子的鞋子露出两根不安分的大拇指,来回搅动着。   “我……谢谢周大夫您救了阿花,还收留我们……”   狗子睁着一双眼睛注视着周锦,没有了泪水的氤氲,原本属于他的狡猾精明也彻底暴露了出来。   “等等,我可不是收留你们。”周锦解释道:“阿花做了手术不能动,她留下是必须的。至于你,你医药费打算什么时候给?”   他是大夫,可不是开善堂的。救人如救火,他可以先抢救病人,可不等于他就不要诊金,即使对方是个乞丐!   还是个手足俱全的乞丐!   “我会努力筹钱的,周大夫您放心,您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差什么也不会差您的!”   狗子瞪着眼睛急切的说道,就差指天发誓,以表心意。   周锦欣慰地点点头,还算老实,他要是敢不认账,周锦不介意给他来点刺激的东西。   “我就知道,您跟之前的周大夫一样那么善良,只有你们把我们当人看!在牢里的时候我就说你肯定不会有事的。这不。没多久您就出来了……”狗子嘿嘿笑道,马屁拍了又拍。   “牢里?你是……”周锦蹙着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是我啊,我是狗子啊!我那时候住你对面呢!”狗子笑眯着眼睛,好像找到了老乡一样,龇出一排白牙。   周锦:“……”   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难怪他觉得对方很眼熟,原来是牢友?   他又瞅了一下他一身的破旧衣裳,那浑身散发着的熟悉臭味,越发觉得眼熟!   他试探着开口:“今天白天你在中路大道是不是撞了一个人?”   狗子一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周锦好一会,才像被踩了脚一样跳起来道:“那人是你啊?我就说谁那么蠢站在路口,害我差点被抓住……”   话没说完他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一手捂着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周锦。   周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呵呵……”   还真是你啊!   狗子后悔莫及的咬了咬嘴唇,苦着脸道:“对不起周大夫,我不知道是你啊,瞧我这双眼睛。竟然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我要知道是您,我就是被他们抓住打一顿。我也不会撞您啊!”   “你还拿走了我的糖葫芦!”   “对不起……”狗子心虚的移开眼睛,抓了抓乱发。   “我花了两文钱买的,一口没吃!”   狗子脸上爆出可疑的红晕,他两手绞在一起,羞愧得想把自己埋进地底。   周锦见他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总算心情舒畅了不少。   “两文钱的糖葫芦,你至于记仇到现在吗?01号忍不住吐槽。   “闭嘴,你懂什么?我赚钱容易吗我!”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好端端的干嘛偷别人东西?”   “阿花病了,她什么也吃不下,昨天晚上她突然跟我说想吃白面馒头,我只好……”他这样说着,脑袋又垂了下去,整个人都可怜巴巴的。   “幸好有周大夫您,不然我就没有妹妹了。这世上,只有您和老周大夫愿意帮我们,其他人看我们就像看一条狗一样。”狗子语气凄凉道。   周锦沉默了几秒,叹道:“人性向来都是复杂的,我们不能左右别人的选择。但是可以决定自己的选择。你要想别人看得起你,首先你得自己尊重自己,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好好做?”   “我……我从小就是乞丐,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工作,我什么也不会。”狗子迷茫的看着周锦。   “不会就去学,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这世上很多人都不容易,他们都在为生活拼搏。你至少无病无痛,又聪明机灵,就算为了你的妹妹,你也应该努力,你难道要让你妹妹一辈子跟着你当乞丐吗?”   狗子愣愣地看着周锦,从来没人跟他说这些。   他只知道他爷爷是乞丐,所以他也是乞丐,每天天亮了就跟着去乞讨,有钱人家办喜事他们就去门口等着老爷打赏。   运气好,一天的口粮就有了,他们就可以好好休息。运气不好可能几天都讨不到吃的,他们就只能喝水睡觉。或者去偷……   原来他还可以不当乞丐吗?他可以吗?   他心里荡起一股浓浓的激情,心脏砰砰直跳。   “周大夫,谢谢您,我会努力的!”狗子两眼亮晶晶的注视着周锦,语气郑重的说道。   周锦满意的点头,他打了个呵欠,“好困,我要睡了,你们……”   “周大夫,我想留下守着阿花……”狗子恳切的看着周锦。   周锦挑了挑眉,道:“医馆只有耳房还有一张床,你要留下就问问阿桂吧。”   “我不介意,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只是……”商桂捂了捂鼻子道:“你必须先去厨房烧水洗个澡,才能进房间来睡觉!”   “哎!我一定洗,保证洗的干干净净!”   周锦转身回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道:“只有今晚!”   周锦回到房里,听着隔壁弄出的杂音,心里盘算着医馆的发展。   “我就说这医馆太小了,你还不相信!”01号出声道。   其实这医馆并不算小,以前周父在时生意忙碌,也不见拥挤。只是他现在做的外科手术,很多病人不能立即离开,需要的病房占据绝大部分空间。   现在医馆生意冷清,还勉强够用,以后再多点病人就要捉襟见肘了。   可是他现在也没钱扩展医馆啊!   周锦抿着唇纠结着。   还是得想办法多增加医馆生意才能赚钱!他真的太穷了!   只是若是想要医馆生意好,首先就得扩大他的知名度,大家都知道他的医术好,还怕没病人主动上门吗?   想想在现代的时候那些大医院的专科大夫们,有多少人冲着他们的名声千里迢迢也要挂他们的号!   周锦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琢磨着该怎么把他自己宣扬出去呢?   有了!   周锦脑袋灵光一闪,义诊!   在这个时空里,有多少没钱看病的老百姓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俗话说不怕没钱,就怕得病,一人生病,几代受穷!   只要他摆个牌子免费诊治,到时候还怕没人来找他治病?   “系统,我的任务完成多少了?”   “叮……人生的秘诀就是奋发向上,向懒惰说再见!   任务进度:治疗2名/300名病人   任务期限:3日/30日   任务奖励:开启无菌空间防护罩 银芝草种子2   任务惩罚:全身如蚁噬一个时辰   请宿主再接再厉!”   “还有27天,来得及!”   “宿主,你3天就只治疗了两位病人,根据你目前的进度,你准备好被蚁噬了吗?”   “别急,还有27天,不就是三百个病人吗?等着吧!不出几日我就能完成!”周锦信心满满。   他此刻他脑海里正想象着明日忙碌的场景,排成长龙的病人挤满了医馆,每个人嘴里都叫着周大夫,夸赞着他高明的医术。   周锦嘴角勾起露出满足的笑容,脸枕着枕头陷入了美梦里。 第20章 义诊 一大早周锦就被系统的“……   一大早周锦就被系统的“夺命连环滴”给从梦乡中拉了出来,他在床上蹭了又蹭,翻了又翻,这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   昨天晚上那场手术消耗了他大半的精神,凌晨才入睡。   他这会儿困得不行,只想倒头就睡。和蔼可亲的周公还在对面招手呼唤他呢。   “瞧瞧你那样,打起精神来!身为技术型人才,应该毫无疑问的战胜睡意。”01号看不惯周锦那副懒散样。   周锦张嘴打了个呵欠,“你也不想想我才睡了几个钟头,神仙也难坚持。”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打开衣柜,挑了件水蓝色长袍穿上,又将头发仔仔细细的梳好,用发带绑在脑后。   他还记得今天的计划“义诊”!必须得好好拾掇拾掇。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得让病人从外形上就对他产生一种亲近信赖的感觉。   大堂外已经能听到说话声和打扫卫生发出的叮当声,商桂一大早就起床打开大门营业了。   周锦不禁感叹他实在太勤快了,让作为老板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右侧脸颊凹进一个小小的酒窝。   看着镜子里俊逸的少年,周锦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理了理衣襟走出去。   跨进大堂,就见一个人半弯着腰,手里拿着抹布奋力的擦着药柜。   “阿桂,不用忙了,你吃饭了没?先休息一下吧!”   “周大夫!您起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那人转头,迎着身后投射进来的璀璨光芒,扬起一脸笑意。   “你是…狗子?”周锦一脸讶异。   站在他面前的小帅哥居然是狗子吗?   他的头发梳得齐整,脸蛋白白嫩嫩,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左眼角下一颗猩红的泪痣勾人眼球。   他此刻正穿着商桂的一套半旧的浅色布衣,瘦挺地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周锦。   如果不是他出声,周锦还真的认不出他来。   周锦瞪着眼睛,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和昨天的乞丐模样反差也太大了吧!这让他不禁怀疑他那满脸的污泥是不是为了故意遮挡他的美貌的!   “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反正闲着没事,就帮着随便擦擦。周大夫你救了我妹妹,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就…”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代替诊金吧?我可告诉你,一文钱都不得少!”周锦心生警惕。就算你长得帅也不行,他可是很有原则的。   “不不不…您放心,诊金我肯定会分文不少的,我就是想帮您干点活。”狗子眼睛眯成月牙形状,两个嘴角向上翘起,笑容灿烂夺目。   周锦老脸一红,迅速把脑袋一撇,转向别处,他的眼睛,快被闪瞎了!   狗子茫然的挠挠头。怎么回事,怎么说的好好的周大夫突然就不理他了?是他哪句话说错了吗?   大堂内透着一股诡异的静默,周锦清清嗓子,道:“你不用忙了,我今天要义诊,你有什么朋友看不起病的,可以叫他们来医馆。”   “真的!周大夫您实在太好了,我替他们谢谢您!”狗子一脸感动的看着他。   他的朋友也几乎都是乞丐,哪有银子看病。生病了就挺一挺,挺过了算命大,挺不过就破草席子一裹,直接扔到城外乱葬岗去。   “…不用这么客气。”周锦咳了一声,眼神乱飘,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   对不起,他对美色毫无抵抗力。   以免尴尬他转身进了病房,阿花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发呆,见周锦进来,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容。   “周大夫……”   “嘘……”   小瞳还在睡着,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睫毛一颤一颤的,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显然是昨晚闹得太晚,没有睡够。   周锦过去给她诊脉,又让系统扫描了一下,身体各项机能都正常,伤口恢复的很好,他放心的点了点头。   “你身体恢复得不错,明天就能离开了。”   “周大夫,谢谢您,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   “不用谢我,你该谢的是你哥哥,是他半夜背着你来求我医治你。因此还欠我一大笔诊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哎。”周锦感叹。   “周大夫您放心,我会和我哥哥一起挣钱还给您的!”阿花满脸认真的做下决定。   周锦微微一笑,露出一副端正的老板姿态,点点头。   就在这时,商桂拎着一袋包子回来了,“阿锦,你起来了?我本来还打算等下再叫你呢。”   “你们都起来了,我身为馆长当然也要起来,今天会比较忙,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好好学学。”周锦坐过去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哎!”商桂兴奋的应了一声,随后又疑惑道:“今天是要忙什么吗?”   这医馆从开业开始就一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的样子,哪有什么忙的。   “我今天打算开义诊,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病人来看病。”周锦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临街店铺早已开门营业了,伙计勤快的招揽着生意。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摊上吃食热气蒸腾,充斥着朝气蓬勃的气息。   两人抬着一张桌子摆在医馆门口。周锦又用毛笔写了义诊两个大字,贴在旁边柱子上。   “周大夫,这是什么字啊?”狗子站在柱子前,眼睛盯着那两个字问道。   “义诊!贴在那里让路过的人都能看到。”   狗子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细细的看着,手指在那两个字上仔细描绘,原来“义诊”两个字是这么写的吗?   周锦又将银针,诊脉的垫布拿出来放在一旁,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拿出一个小板凳坐在桌子后面,就等着病人上门来了。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撒遍整个甘酒镇。周锦的位置刚好在房屋投射的阴影下,空气中的热气夹杂着清晨独有的凉意,贴在周锦裸露的皮肤上,一切都刚刚好。   路上经过的行人时不时偏头看向他,仿佛不明白他坐在那里做什么。   有人驻足观看,伸手指着医馆这边,和身边的人耳语几句,又相伴着离开。   熙熙攘攘的行人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询问,周锦桌前一片空旷,他想象中的长龙并没有出现。   他坐在那里尴尬得不行,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的猴子一样。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得主动出击。   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周氏医馆今天义诊,各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你们的家人有哪里不舒服的都可以来就诊,分文不取。”   这大嗓门一喊,路上的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那小子在干什么?”柳永长坐在寻意酒楼二楼窗口的位置,侧头看着周锦问道。   寻意酒楼正处于医馆斜对面,也是甘酒镇唯一的一家大型酒楼。是镇上首富柳奚正柳老爷名下的。虽然酒楼生意不太好,不过依照柳家的家业还是能支撑得起这个酒楼的。   柳永长是柳家二公子,从小不学无术,吃喝玩乐是他最擅长的东西。昨晚和狐朋狗友喝了一夜的酒,醉的跟头死猪一样。他生怕回去被柳老爷痛骂一顿,干脆待在酒楼里过了一夜。   如今才刚刚醒来,正一脸倦容地坐在二楼吃着早餐。   从他的位置刚好能将医馆门口看的一清二楚。   他低头喝了一口粥,拍了拍胸口,感觉呼吸有点急促,胸口闷得发慌。大概是一夜宿醉的后遗症。   “是周大夫的儿子,在开义诊。”对面的小厮把头探出窗口张望了一眼,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道。   “哼,就他还开义诊?本少爷听闻自从周大夫过世以后这医馆就不成气候了。可惜了,原本这镇上也就只有周氏医馆能和仁济堂一较高下了。”   他一想到方应悬那老顽固的脸就不爽,老是自以为是的说教,对着他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就来气。   柳永长“哼”了一声,将碗“咚”地磕在桌上,道“走,下去看看!”   “哎,少爷,您不回府了?”小厮阿松急忙忙追在后面。   周锦喊完那一声后,全场静默了片刻,空气中萦绕着一种无形的尴尬。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对面的行人。   笑话,他可是金牌销售人员,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怎么行!   周锦老神在在的坐在凳子上,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   这让站在一旁的商桂看来,就是他们家阿锦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被一群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这怎么能行!   阿锦好不容易不再像从前那样沉默寡言,如今鼓起勇气出来义诊,这些人这般冷漠对他,万一他又发病了怎么办?   商桂心里着急,他脚下一动,挡在了周锦前面。   “各位,我们周大夫知道平日里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很多人身体不舒服也都自己挺着。毕竟看一次病这医药费可不低。周大夫体恤大家看病不容易,今天才在医馆义诊,各位有哪里有不舒服的,都可以过来,周大夫一定会尽力医治大家的。”   周锦愣愣的看着商桂瘦弱的背影,这孩子,平日里总是笑着,话也不多,有什么活自己悄悄就做了,不叫苦不叫累的。这样的人往往总是容易让人忽略。   可他现在挡在周锦的面前,隔绝了所有怀疑的眼神,他在用另一种方式默默保护着周锦。   周锦心里荡起一股浓浓的暖意。在这异世,还有一个人这样在意他,他是多么幸运。   围观的人都被商桂的话说到了心坎里。   是啊,这人哪有不生病的,只是这诊治费,药费都太贵了。他们贫穷老百姓哪有钱看病。平时不舒服了就硬撑着,撑不过去了才会找大夫,看一次病辛苦一辈子攒的钱就没了,病还不一定好的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跃跃欲试。免费诊治,多不容易啊,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可同时大家心里也有所顾忌,真的免费吗?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会不会看到一半就要让他们给钱啊?   现在没人在意周锦的医术如何,他们心里只有免费两个字。   在场的人小声议论着,驻足停下的人越来越多,却一个人没动,就想等着哪个出头鸟先来。   周锦皱了皱眉,正打算随便拉个人过来露一手。就听得人群外一人高声嚷着“让一让,让一让!” 第21章 柳二公子 只见前方人群涌动着……   只见前方人群涌动着分成两列,人们纷纷看向中间。   一名头戴金色头冠的俊郎男子迎着阳光踱步而来。他身穿宝蓝色印花锦衣,腰间一条白玉缎带衬得整个人劲瘦修长。好一派风流倜傥模样。   周锦眼睛陡然一亮,病人这不就来了嘛!   他注视着走过来的柳永长,见他双眼带着血丝,眼下是宿醉后的青黑,合身得体的锦衣隐隐透着违和的皱巴。   在表面的锦绣华丽之下,周锦却看出了那掩藏不住的深深的疲倦。即使对方强挺着脊背,他也能感觉到他虚浮无力的脚步。   周锦拉开商桂,堆起一脸笑意:“这位公子,你是要看病吧?”   “看什么病?我家公子好好的,你作什么咒我们家公子?”身后的小厮阿松张嘴就是一通狗仗人势。   “你凶什么?来这里不就是看病。不看病你来凑什么热闹!”商桂不甘示弱的回道。   真是看不出来,平时老实的商桂现在却像个小狼狗似的呲出一嘴利牙。   “你……”   “阿松住口!”   柳永长从酒楼走下来,短短几步路,他却觉得双腿发软,显些就要当场跪下。   他勉强撑着一股气站在人群后,只觉心慌意乱,呼吸急促。只想狠狠拍打一下胸口用力喘上一口气。   他惊觉可能身体出了问题,只是不知究竟是何问题。便想着不如先回府休息。   却没想到阿松已经叫嚣着人群让开一条通道了。   柳永长心里暗骂了一声,心道这阿松越来越没规矩了。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柳二公子还是很要面子的,他只好强忍着心口的悸动走到周锦面前来。   “你看本公子像是有病的样子吗?”柳永长居高临下问道。   “公子一看就是福泽深厚之人,只是这病痛来时匆匆,可不管对象是何人。试问公子此刻是否觉得胸闷气短,手脚发软?”   柳永长瞳孔微微一缩,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仅仅面对面看一眼就知道他的情况?   还是这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圈套?是为了故意接近他?目的是什么?   可是他又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柳永长转瞬之间心下滑过无数念头,他脑海里一一闪过昨夜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思索着谁最有嫌疑。   周锦完全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此刻脑中风暴正在飞速旋转。   他扬起一脸亲切的笑容道:“公子既然来到我医馆门口,这岂不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如让我为公子把把脉。”   柳永长垂眸注视着笑的一脸无害的周锦,心里冷哼,也罢,看看你究竟耍什么花招!   他一撩衣摆坐在周锦对面,将手腕搭在诊布上。   周锦暗暗压下翘起的嘴角,手指按在对方脉搏上细细把脉。   其实这不过做做样子,柳永长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是熬夜宿醉后遗症,那一身的酒味还未散去呢。   “如何?”   柳永长坐下后便越发觉得双腿发软,心脏剧烈跳动得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浑身不自觉的颤动。   他两眼发黑,眼前出现一片片破碎光斑,耳边是天旋地转的混音。   他到底中了什么毒?这般厉害!   “公子脉象紊乱急促,这是……”   “宿主!快……”   柳永长突然一把揪住心口衣裳,胸口剧烈起伏。   他身体猛的一抽,脚下不自觉绷直,整个人便向后“砰”地倒下。   “公子!”阿松惊慌大喊。   周锦倏地越过长桌,一把翻过抽搐的柳永长,两掌交叠按在他的胸口处,一下下用力做着心脉复苏。   耳边是系统急促的警报声,显示着病人的危急。   “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公子!”阿松扑过来想要推开周锦,他吓坏了,若是柳永长出了什么事,他也活不成了。   商桂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阿松,死命抱着他不放手:“你别过去,周大夫正在救治他!”   围观的百姓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一声声惊呼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天啦,这不是柳二公子吗?可千万别有事啊!”   周锦对周边的一切充耳不闻,他心脏快速跳动,额上汗水一滴滴落下,手下配合着系统能量按压着柳永长的心脏。   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宿醉后的睡眠不足。疲劳过度而已,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若是对方因为他的过失猝死了,他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   “快点!快醒过来!”   周锦心里呐喊着。   “统统,加大能量!”   周锦双手鼓着劲儿,猛地往下一按,漆黑的瞳孔里一抹浅蓝电光转瞬即逝,一道蓝色的能量随着震动注入心脉。   “呼……”   柳永长身体一挺,眼睛突地睁大,脖子上扬,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浑身发冷轻颤,两眼失神般睁着,只一个劲喘着气。   “醒了醒了!”   “公子!”阿松猛力一挣,脱开商桂的手,泪眼婆娑的跪坐在柳永长身边。   周锦用力呼出一口气,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的庆幸。   终于醒过来了!他这是什么运气!   “到底怎么回事?我家公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周锦紧张的情绪一过,浑身乏力。他摸了摸大汗淋漓的额头,无语道:“好端端?他这是宿醉引发的心肌梗塞,亏得你家公子命大,刚好遇到我。否则你现在就只能给你家公子收尸了!”   “阿锦,你怎么样?”   商桂匆匆过来,小心扶起周锦。   “没事,就是紧张过度,有点脱力。”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坐在凳子上开始写药方。   柳永长既然缓过来了,那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还是得调理一下才行。   这时突然人群中急匆匆涌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约摸四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下颌续着胡须。方正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一股精光。   他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人,惊呼道:“二公子!”   来人正是柳府管家柳宏阔,二公子一夜未归,他派了阿松出来寻找,却不料对方也一去不回了。   原本打算再派人来寻一寻,门房却突然来报说二公子出事了。   这可把他急坏了,他当下就点了几个人跟着一路过来。   他快速走近将柳永长扶起,脸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又看怒目瞪向一旁的柳松,斥问道:“阿松,这是怎么回事?”   阿松跪在一旁惊慌失措,不住磕头:“小的也不知道阿,公子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是他!公子原本在和他说话,突然就晕倒在地了,一定是他对公子做了什么!”阿松突然抬起头,瞪着一双眼睛直指着周锦。   “你胡说些什么?明明是阿锦救了你家公子,你休要含血喷人!”   商桂气愤不已,就要上前理论,周锦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柳宏阔压下眉峰,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周锦,周锦淡定地回望过去。   怕啥?有本事跟他玩一二三木头人啊!谁先眨眼谁就输!   “宏叔……”柳永长对着管家摇了摇头,掺着随从的手站起来。   他的手脚还是软绵绵的,这是脱力的症状。   刚才惊险的一幕其实他有所感应。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已经停止跳动,血液在逐渐冷却。整个人处在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中,一切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   只有胸口有力的震动那么真实,如同他的心跳般规律的一下又一下。一股奇异的电流刺激着他停止的心脏,顺着脉络温暖他的血液。   这个周锦,也许真的有点本事!   柳宏阔垂眸深思了一下,只片刻,再抬头脸上已经堆起了和蔼的笑容,他拱手道:“周大夫,在下是柳府管家柳宏阔,此番多谢您救了我家公子,只是不知周大夫可否告知我家公子的情况?”   “好说好说!”   周锦暗暗吐了吐舌头,这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管家,变脸堪比老天爷!   能屈能伸,值得学习。   “柳公子是宿醉后疲劳过度,心率失衡,引起心脏骤停。他之前手脚发软,胸口发闷呼吸急促,就是病发的征兆。也算他命大,我才能及时抢救,不然……”   周锦停下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在场之人也都不是傻子,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众人脸上皆露出惊疑之色,想到之前的场面,都替柳永长捏了一把汗!真是多亏了周大夫的奋力抢救啊!   这其中当属柳永长最是深有体会,他万万没想到,不过就喝了一夜酒,怎么就差点去见阎王爷了呢?   柳宏阔后怕地看了一眼柳永长,他感激地对着周锦躬身,这次可比之前要恭敬得多。   “多亏周大夫妙手回春,柳府上下感激不尽,必当重谢!”   周锦眼睛一亮,他知道柳家是镇上的首富,他的重谢到底有多重?   周锦心下雀跃,嘴角止不住上扬。   “宿主,冷静!把你的哈喇子收一收!”   “咳咳……”   不行,他得保持他高人的形象。   周锦清咳一声,笑容真挚和善:“客气了客气了!虽说这次保住了性命但是柳二公子平日里还是要多多注意,切忌少饮酒少熬夜,否则下次再发病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多谢周大夫,在下记住了。”柳永长点点头。   “我这里开了一张药方,柳管家拿回去抓药。柳公子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经此一遭,身体虚弱,得好好养养。”   柳管家双手接过药方,随意扫了一眼,郑重地叠起收入怀中。   “多谢周大夫!” 第22章 周氏秘技 随着柳家几人的离开……   随着柳家几人的离开,周锦桌前的位置又空旷了下来。   周锦扫视了一圈,怎么回事?大家就这么不相信他?   就在周锦陷入自我怀疑中时,一个六十左右,头发花白的老汉勾着背缓缓走到周锦面前。   他的脸上是纵横沟壑的皱纹,两个嘴角深深的向下垂着。他搓了搓饱经风霜的手掌,局促不安问道:“周大夫,您这真的不要钱,免费治病吗?”   他浑浊的双眼透着不安。   “是,保证不收您一文钱,快请坐!”周锦轻声回答。   老汉弯着腿慢慢坐下,“周大夫,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这腿啊,老毛病了,最近疼的厉害,您帮我给看看?”   “把腿伸过来我看看……”周锦侧身坐在桌子一旁,捏着老汉的腿敲了敲。   老汉穿着一条旧长裤,裤腿沾着厚厚一层灰。   周锦帮他把裤腿挽起,露出黑黢黢,枯瘦的一截细腿。   周锦揉按了一通经络穴位,心里有了数。   “我给你针灸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赤骨龙魂”金针,捻起一根细长的金针找准穴位扎了下去。   不一会,腿上便布满了金针。   “哎呀!”老汉突然一声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   “不会扎坏了吧?”   “好热!”张老汉一脸不可思议。   “你这老头,这太阳这么大,怎么不热?大惊小怪的。”有人嘲笑。   “不是不是,是腿里热,又好暖和。”老汉惊奇的看着自己的腿,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围观群众纷纷靠近,好奇的看着老汉的腿。   “动了动了,有热气在腿里跑,哎哟,我的腿,好暖和,真舒服啊……”老汉感叹着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他的老寒腿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不管再热的天气也觉得腿冰凉冰凉的疼。尤其刮风下雨,更是疼的呼天喊地。   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暖和了起来,让他心里激动兴奋得直拍大腿。   “什么热气?咋的个舒服样啊?”   “搞得这么神秘做甚?当我没做过针灸啊!”   “张老汉,你可别唬我们啊!”有人和老汉熟悉,直接喊出他的名字询问。   “嘿呀,我骗你作甚?我这腿你还不知道?好久没这么舒服了。周大夫,您这医术真是厉害啊!”老汉脸色红润,冒出了热汗,一个劲儿的夸着周锦。   “张老伯,你这腿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寒气太重了,我用周氏独门秘技给你针灸,活血祛湿,这腿呀,就不会那么疼了。”周锦笑着道。   反正都说是独门秘技了,相信也没人会追根问底了吧。   张老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对刚才和他说话的人道:“老李,你也来试试啊,你最近那膀子不是不舒服吗?快让周大夫给你看看呀!”   老李站在一旁,看着张老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又看了看他布满金针的腿。   他近前一步,堆起一脸的褶子道:“周大夫,麻烦您给我看看!”   “行!”周锦起身,让老李坐在他的凳子上,他用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老李同样瘦的很,肩上全是嶙峋的骨头,硌得手生疼。   他用手揉按着穴位经络,听的肩颈处咔咔作响。这是长期劳作挑担引起的肩颈劳损。   这些常年劳作的穷苦百姓,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哪里不舒服。他们不是不想去看大夫治疗,只是家境贫寒,若不是危急性命的大病,都是能抗多久抗多久。   周锦心里隐隐有些不畅快,原本义诊只是想着完成任务,打响名声。   可是如今看到这些贫苦百姓扬起的满足笑容,他想,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周锦拿起一旁的金针,找准肩髎穴,肩外俞穴,肩中俞穴,肩髃穴,肩贞穴慢慢捻下去。   商桂飞快从医馆里搬出一张凳子放下后,就站在一旁仔细看着周锦下针。   他对于这“周氏秘技”也好奇极了,之前周老大夫在时他也看过他施针,但是好像并没有张老伯说的热流啊。   老李坐在凳子上感受着周锦的按摩,别的不说,那手法是真好,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让他一直隐隐作痛的肩膀舒坦多了。   只是很快周锦就停下了动作,他原本略有些意犹未尽,就见周锦拿起了旁边的金针。   老李眼睛一亮,来了!他要试试张老汉说的那股热流是怎么回事!   金针很快顺着他的穴位扎下去,他只觉得微微一疼,便再没有感觉。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这老张可惯会唬人,哪里来的热气?还不如直接用手按摩来的舒服呢!   只片刻,老李突地挺起腰杆,鼓起一双眼睛惊呼道:“哎呀,热了热了!”   “豁!”众人挨挨挤挤着看过来。   这一个人觉得暖,兴许有假,两个人还是同样的感受,大家不得不信了。   老李两手半垂在空中,不自觉想要抬手摸过去,又硬生生忍住。   “像有热流在身体里游走,好舒服哇!好暖和!”老李轻轻耸着肩膀,叹道。   周锦轻抿着唇甩了下手,坐在凳子上,问道:“接下来还有没有人要看病的?”   “我!周大夫,我来!”有人立马站出来喊道。   “我来,我先来!”   “去你的,我比你先到!应该我来。”   “哎,这谁看到了?分明是我站在你前面,周大夫应该先给我看!”   众人挤挤挨挨,纷纷用力把自己个儿的身体往前面拔,想要率先看病。   这一拥而上的架势把周锦吓了一跳,他一把按住被挤得不断挪动的桌子大喊道:“别挤别挤,大家都有份,都排队!”   商桂赶忙挤在周锦身前大喊道:“各位排好队,周大夫一个个的看,你们这样挤,把周大夫挤坏了怎么办?”   周锦听完一阵静默,他又不是牙膏,还能挤坏了?   不过商桂这一番话好歹是起了作用,众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勉强排出了一条弯弯扭扭的长龙。   “大家注意一点,不要挡着别人做生意。”周锦提醒。   于是一群人沿着一边街道排起了队伍,大街上依然留出了比较空旷的道路给过路行人。   另一边狗子领着他的兄弟伙伴们过来了,远远便瞧见医馆门口排着的长队。   “狗子哥,咱们真的要过去吗?他们会不会把我们赶出来啊!”其中一个看起来大概八九岁左右的小男孩怯怯不安地说道。   不怪他这样想,以他们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是被唾弃的,就算狗子说有义诊也担心轮不到他们的。   “瞎说什么呢!周大夫亲口跟我说让我带你们过来的,这还能有假?”   “可是……”   “有啥可是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我可没有害怕,我这肚子疼了几天了,咱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过去吧!”   铁蛋一巴掌拍在狗子肩上。   狗子立马后退一步,拍开铁蛋的手皱眉道:“瞧你手上脏的,别给我蹭衣服上了,这是别人借给我穿的!”   铁蛋也不生气,他嘿嘿一笑,“行啊狗子,混出人样来了,这回兄弟要是病治好了还得谢谢你,不过你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咱们啊!”   狗子哼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拉着小男孩率先走了出去。   铁蛋几人连忙跟着过去。呼啦啦一群七八个格外显眼。   “哎呀。这些乞丐怎么回事?”   “臭死了臭死了……”   “他们怎么都过来了?”   众人纷纷色变退后,让出一条道来。   “周大夫,我把他们带来了!”   狗子拉着小乞丐蹦过来,笑意盈盈的对着周锦。   周锦憋着气默不作声的后退了一步。   即使是狗子的美貌也无法影响到他了!   这味道,太刺激了!   是他失算了,这些乞丐身上的味道简直堪比行走的毒气弹。   “狗子,让他们去后面排队吧!”周锦艰难的维持着表情。   “好!”狗子仿佛察觉不到众人嫌恶的眼神,径直带着他们往队伍后面走去。   “别过来!赶紧走开,怎么这么臭!”   “周大夫,怎么回事?这些乞丐过来干什么?”   后面排队的人不满的嚷了起来,他们捂着鼻子一脸菜色。   “赶紧滚开!臭乞丐!”有人怒喝。   狗子领着男孩僵硬在原地,他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眼神危险地注视着那个出声辱骂的男人。   “瞪什么瞪,你还想打我不成?”   狗子他们站在路边,迎着众人嫌恶的目光。中间的空地如同一道分明的楚河汉界,两边都不能跨越。   周锦心里十分后悔,是他没有考虑周全。他只想着让狗子他们一起来义诊,却没考虑到百姓对他们的嫌弃,平白让狗子他们受到这些侮辱。   “狗子,你们过来吧!”周锦朗声喊道。   狗子抓着小男孩的手紧了紧,神情晦暗莫名。他嘴唇动了动,然后转身咧着唇笑道:“好嘞,周大夫,我们马上过来。”   他拉着眼神怯懦的小男孩又走了过来,道:“周大夫,怎么了?”   “你们就在这里吧,我先给你们看看。”   狗子盛着笑容的脸一僵,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他什么也没说,只点头道谢:“谢谢周大夫,麻烦您了,那先看我弟弟吧,他最近总是咳嗽。”狗子把小男孩往前面推了推。   “周大夫,这可不行啊!我们排着队呢!凭啥他们一来就可以。”   “是啊!是啊!”   “干嘛要给他们治,一群臭乞丐,赶紧让他们滚开啊!”   “周大夫,您理他们做什么!”   周锦脸色一沉,冷冷道:“那就让他们去后面排队,你们可愿意?”   没人说话。   “我周锦今日义诊,不论来者是什么身份,既然到了这里,那就都是我周氏医馆的病人!如果有人不满我的决定可以自己离开!但绝不允许有人赶我的病人!” 第23章 神医 入V通知   周锦气愤不已,免费看病还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怎么回事?   周锦不认识他们任何一人,他也不欠他们的,没必要顺着他们。要治病就留下,不治就滚!   “那个,周大夫先给他们看吧!”   “是啊,我没啥,我先排着。”   “有人说话太过了,乞丐也能来治病,叫别人滚干什么。”   “周大夫医者仁心,大好人啊!”   队伍里陆续有人出声缓解气氛,他们不愿意和狗子他们一起排队,但又赶不走他们。反正也就几个人,就让他们赶紧先治了走就是了。   若是因此让周大夫生气,撂摊子不干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之前那几个吼得最凶的人悄悄缩回了头,藏在了人群里装鹌鹑。   周锦坐下,看向那个小脸跟花猫似的小男孩,尽量温和道:“把手伸过来我看看。”   小男孩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狗子,见他点点头,这才撸起袖子把手伸了过来。   他的手腕很细瘦,不禁让周锦怀疑是否他稍微用点力就能捏碎了。   周锦不想让他们继续待在这里忍受众人的嫌恶。   他随意在脉搏上按了按,直接快速的说出诊断结果。   “只是风寒引发了喉咙不适,不是大问题。”他迅速写了药方交给一旁的商桂:“阿桂,去抓药。”   商桂拿起药方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医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阿锦发脾气,莫名的有种威严在里面,让人不敢造次。   “周大夫,我肚子不舒服,好几天了,您给看看!”铁蛋撩起衣摆露出肚子,谄媚的对着周锦笑道。   “把衣服放下,你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里长了蛔虫。”周锦低头写着药方。   “阿,我这肚子里有虫?周大夫您这么看一眼就知道了?不用摸摸吗?要不诊个脉?”他把手伸向周锦。   “中医讲的望闻问切,我自然一看就知道了!”他把药方交给狗子:“狗子,你把药方拿进去给阿桂抓药。”   “好!”狗子欣然接过药方也进了医馆。   “下一个。”   铁蛋犹疑着让出地方。   周锦扫了一眼面前衣衫褴褛的老人,开始低头写药方。   “周大夫,我……”   “你腿上长了一个毒疮,天气热化脓发炎了,我给你开个药,你拿回去敷在疮上,三日之后即可好转。”   那老人从乱发后瞪着一双苍老的眼睛,嘴里惊呼道:“您怎么知道?太神了!我大腿上真的长了个疮,又痛又臭。”他撸起裤腿露出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毒疮。   众人捂着鼻子探头瞧了一眼,嚯!还真有。   厉害了,这是神医吧,他们镇上竟然出了一位神医了吗?只需瞧一眼病人,这什么病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这可比方大夫还要厉害!   众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的赞叹。   “下一个!”   周锦开始不再装模作样的诊脉了,实在是他心里对狗子有点愧疚,想让乞丐们尽早拿药离开。   再加上天气炎热,在场的人也不乏年老体弱的,让他们长时间站在这里等着也不太好。   周锦快速的报出后面一个个的病情。   众人的眼神越发惊异,他们的脸上全是崇拜仰慕。   此刻在他们眼里的周锦变得高大而不可接近。   他不再是一个稚嫩的年轻大夫,而是一位令他们仰望的杏林圣手。   很快乞丐们都拿着药离开了,狗子不愿意走,他留了下来帮忙传递药方,而商桂一直在医馆里忙着抓药。   随后,周锦开始了他的流水线作业。   风寒感冒的,头疼脑热的,风湿痛……   每个拿着药方离开的人都喜笑颜开,他们坚信周大夫绝对能够治好他们!   有人走了,又有人加入,随着时间的流逝队伍反而越来越长,周锦神奇的医术也越传越广……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看着后面看不见尾巴的长龙,心里哀叹一声。不由得加快了诊治速度,继续陷入头晕目眩的忙碌中,   柳府大厅内,柳永长靠坐在黄花楠木椅子上,左手托在下颌处,右手前伸。   方应悬坐在一旁,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垂眸诊断。   柳永长百无聊赖地挑了下眉,嗤笑道:“方大夫,您可看出了什么没?”   “永长,不得无礼!”   坐在首座的柳老爷柳奚正板着脸呵斥了一声,随后又担忧道:“方大夫,可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唔……”   方应悬捋了捋胡须,放下诊脉的手,对柳永长的态度置若罔闻。   他如实道:“二公子脉象虚浮,脉沉无力,这是气血不足,元气耗损严重所致。今后需得好好调养,不可再饮酒。”   柳永长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   “哪里那么夸张,本公子好得很!”   “孽子,你还敢说话!昨日与你那些狐朋狗友饮酒一夜未归,白日便晕倒在外。如此放荡顽劣,整个柳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柳老爷一拍桌案,浓眉倒竖,怒目而视。   “我自然是不如大哥般给你长脸,我天生就是这样,您是今日才知道吗?”柳永长理了理衣袖,哂笑道。   “你!孽子,你是要气死我你才甘心……”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我可困得很。早说了不用叫大夫,你们偏要叫,多此一举!”柳永长打了呵欠,懒懒散散地走了。   柳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柳永长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道:“方大夫,让您见笑了,是我教子无方啊。”   方大夫捋了捋胡须,对这幅场面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倒是对柳二公子的晕倒很感兴趣,按理说以他的脉象虽说气血不足,但也只是由于近日的睡眠不足,饮酒过度导致的,还不至于昏迷。   “柳老爷,你说二公子今日昏迷不醒,可当真?”   “千真万确,今日二公子在寻意酒楼附近突然昏迷,是周氏医馆的周大夫救治了他,周大夫还开了一张药方,方大夫,您看看。”   柳宏阔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打开递给了方应悬。   方应悬接过药方仔细浏览了一遍,他点头道:“这药方没问题,人参、白术、甘草、陈皮、柴胡、升麻、当归,这些都是补气养胃的药,用量也很合宜。就照着这个药方给二公子抓药吧。”   “是,多谢方大夫。”柳宏阔恭敬地接过药方。   “难怪,我就说以二公子目前的脉象还不至于晕倒,原来是周大夫已经治疗过了。若是如此,倒也合理。看来周氏医馆后继有人了。”   “我听小厮说犬子今日突发昏迷抽搐,情况危急,周大夫以两手交握按压犬子胸口,这才得以转危为安,这是何原理?”   “哦?还有这事?”方大夫凝眉,面色严肃道:“如此你们可要好好感谢周大夫。二公子这大概是疲劳过度,长期饮酒影响脾肺气血运转,心率失衡,致使自然清气,水谷之气运化吸收不良,后天之精气无法滋生先天,遂猝然发病晕倒。倘若不及时救治,任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柳老爷和柳管家皆大惊失色,心中后怕不已。   “这混账小子!柳管家,从今日起绝不允许二公子再饮酒。谁若阳奉阴违,直接杖责发卖。”   “是!”柳宏阔应下。   他对周锦的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没想到周大夫说的竟是真的!他还以为对方是夸大其词,以此来向柳家邀功。   却不料竟是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柳永长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他摸了摸胸口,此刻还能感受到心脏内独特的暖意,让他原本沉闷的心口松快了不少,连这多日来的手麻无力也消失了。   真是神奇,这是什么样的医术,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柳永长不禁对周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公子,我回来了!”   柳永长翻身坐起,看向开门进来的阿松,迫切地问道:“快说,怎么样了?” 第24章 他红了 入V第一更   阿松喘着粗气, 两手抻着腿,涨红着一张脸兴奋道:“公子,那周大夫可神了!”   “哦?怎么说?”   “您让我在那里守着,我就躲在人群里偷偷看了看, 您知道怎么样了?那个周大夫, 他都不用把脉, 就那么看一眼病人,就把病情说的清清楚楚的!”   “你可看仔细了?当真没有把脉?”   “看清楚了,看的清清楚楚!绝对是这样!他那双眼睛, 就跟开了天眼似的,就那么一撇,哪里有问题都说的明明白白!”阿松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整个人激动得不行,好像亲眼目睹了什么神奇现场一样。   柳永长眼神幽暗莫名, 他食指一下一下点着下巴,沉思了良久。   “公子?”   柳永长勾起一侧嘴角轻笑了一声:“有趣!望闻问切, 这周大夫只需要“望”就能诊断出病情来, 从古至今,本公子还未听说过有这般手段的大夫!他既然医术这么高明。为何之前却从未听说过?”   “公子, 我去打听过了, 这周锦以前那是一杆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自从他爹过世了以后他又因为下毒谋害陈旺入狱了。不过这事儿查清楚了,跟他没关系。他出狱后就治好了陈旺。前些日子还救了一个肚子被戳了一个洞的孩子,现在还在他医馆里待着呢!”   “如此说来,他之前是藏巧于拙?可为何又突然锋芒毕露, 他究竟有何目的!”柳永长喃喃自语道。   “公子,指不定是这位周大夫入狱后想开了!”   “哼,你懂什么!怀璧其罪。有这般医术, 却默默无闻蜗居在这小镇里,如今又突然反其道行之,其中必有蹊跷!”   阿松疑惑地挠了挠头,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眼睛一转,殷切道“公子,这周大夫这么厉害,那宣夫人……”   柳永长眼神凌厉的一撇,阿松立刻惶恐地住嘴低下了头,再不敢出声。   “你下去吧!”   “是,公子!”阿松轻轻的退出了房间。   柳永长挪步到窗前,注视着窗外游廊下那开的灿烂的莲花。眼神幽暗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冷月悬在高空,璀璨的星子争相挂在了灰蓝的天幕上。   周锦甩了甩手,全身软绵绵地躺倒在了椅背上。   终于结束了!   忙碌了一整天,亏得古时候交通不便,又没有灯火通明,这些人担心不好赶路,才结伴着不情愿地离开了。   “周大夫,饭做好了,我是现在端上来吗?”陈秀芳两手在腰上的围裙上擦拭。   “哎,行,现在就端上来吧!辛苦你了陈大姐,多亏了你来帮忙。不然现在我们就只能煮碗面将就了。”   “没事儿,也不费啥功夫。小瞳在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帮忙做个饭没啥!”陈秀芳呵呵笑着。   她今日过来看望小瞳,还未走近就被医馆门口熙熙攘攘的长龙震惊到了。她心里担忧着莫不是出了啥事,急匆匆跑近,却没想到都是来看病的病人。   她心下觉得高兴,周大夫医术那么好,医馆生意冷清她还觉得可惜,现如今这总算好起来了,她打心眼里替周大夫高兴。   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她自告奋勇当起了厨娘。   陈秀芳从厨房将菜一一端上来,红烧肉,酸呛茄子,小葱豆腐,鲫鱼汤。   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扑鼻而来。周锦立马感觉到胃酸泛滥,肚子咕咕作响了。   “阿桂,别忙了,快过来吃饭了!”   商桂和狗子还在整理药方,这些都是周锦写下来的,包括了病人的病症,药效用量等,都是非常好的学习素材。   “来了,马上好了!”   两人揉着酸痛的脖子走过来。   “哇,好香啊!”狗子眼睛一亮,倏地蹦过来,把鼻子凑近满桌的菜深深吸了一口气。   “快去盛饭!”周锦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玩笑道。   “好嘞!”狗子捂着后脑哧哧傻笑,转身蹦跳着进了厨房。   “年轻人啊!精神就是好!”周锦揉着肩膀感叹了一声。   “周大夫您说笑了!您自己不就是年轻人嘛!这语气怎么听着就跟您是七老八十了一样。”陈秀芳笑着打趣。   经过这一日的相处,她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敬畏周锦了,反而多了一份亲密。   “娘亲……”   “天啦,小瞳你怎么下来了?谁让你出来的?肚子怎么样?痛不痛?”陈秀芳惊慌得扑过去,就要掀开小瞳的衣服观察伤口。   “让他过来吧,这都七八天了,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躺了那么久,孩子能忍到现在也不错了!”   小瞳的伤的确严重,换成以前他肯定不敢让他过来的。不过这伤口有系统出品的带着特殊治愈能量的手术刀,又有胶原纤维缝线,都是能加速伤口愈合的东西,好得快不奇怪。   得到周锦的发话,陈秀芳心间松了一口气,她抱起小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哇,娘亲做的饭,小瞳好想吃啊!”小瞳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渴望地盯着一桌的饭菜,小嘴不停蠕动。   “这好吃嘴!”陈秀芳摸了摸儿子的脑瓜子,眼里洋溢着满满的亲昵喜悦。   饭后,周锦清理着剩余的药材。   “统统,我今天完成多少任务了?”   “滴……人生的秘诀就是奋发向上,向懒惰说再见   任务进度:102人/300人   任务期限:4日/30日   任务奖励:开启无菌空间防护罩 银芝草种子2   任务惩罚:全身如蚁噬一个时辰   请宿主再接再厉!”   “哇,我今天竟然治疗了一百多人吗?难怪我觉得累的头昏脑涨的!骡子都没有我这么勤快!”周锦自嘲道。   “宿主加油,按你这进度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可别了吧,这工作量,再来几日我就可以去阎王殿报道了!”周锦悻悻吐槽。   “宿主你今天辛苦了,给你一个爱的奖励!”   “嗯?”   周锦还未反应过来,系统突然“滋”的一声,他的脑海就跟过电了一样,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混沌疲倦的大脑就跟充了电一样精神抖擞。感觉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怎么回事?统统你做了什么?”   “别担心!我只是往你精神海里呲了一下,你的精神体就跟磕了药一样蹦起来了。”   周锦抿了抿唇,他感觉系统怎么越来越奇怪了?是他的错觉吗?   周锦清理好药材,便打算回房间休息。经过厨房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泣。他好奇的往里一撇,就见陈秀芳坐在灶旁默默掉着眼泪。   他顿了顿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宿主,快进去!她肯定有事情!”他竟然从这话里听出了01号略带雀跃的语气。   “这还用你说?瞎子也能看出来!不过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太好?也许人家不想让人打扰。”周锦迟疑不决。   “宿主你忘了,之前她就有找过你!她肯定遇到麻烦了!”   周锦突然想起之前陈秀芳确实找过他,不过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他走到门口,轻轻咳了一声。   听到声音,陈秀芳立刻手忙脚乱地擦了擦眼泪,起身望向门口,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道:“周大夫是您啊!有什么事吗?”   周锦抬脚走进去,堆起温和的笑容:“陈大姐,辛苦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休息啊?”   “我想着走之前给你们把热水烧好,周大夫您急着用吗?马上就好了!。”她撩起散落在侧颊的碎发夹到耳后,眼角鼻尖一片通红。   “不,不……我不着急!”   周锦心里暗叹,这陈秀芳真是太实在了!   “……我听闻陈大姐是在一户人家里做厨娘,你今天过来帮我们做饭,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啊?”周锦突然想到这茬,有些担忧。   这话一出,陈秀芳眼眶又是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她连忙用手捂着脸背过身去,强忍着哭腔哽咽道:“对不起周大夫,让您见笑了。”   周锦看着她佝偻着的瘦弱后背,骨头都快戳破衣裳突出来了。   他不禁蹙了蹙眉,温言道:“怎么了陈大姐,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不妨和我说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人就是这样,当你独自一人时或许能忍耐着所有的委屈不顺,但当身边有人轻声细语的安慰时,你又好像变得十分脆弱,所有的情绪如开闸的洪水般一涌而出,如何也压制不住。   陈秀芳潸然泪下,抽噎着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工作,早就已经被赶出来了!明天小瞳就要回家了,我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我为什么总这么没用……”   自从小瞳受伤那日,她就没了工作。事后她买了礼物去找了薛三娘,可无论如何道歉,薛三娘也都不肯再用她。   薛三娘是镇上有名的女佣中介人,得罪了她,几乎所有其他人家里的管事,都不再聘用她。   她找不到活干,每日数着之前的银子过日子,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别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她只知道,她就是活在泥潭里挣扎,无论怎么用力,也挣不出这片方寸之地。   “怎么会呢陈大姐,谁说你没用的?你做的饭就很好吃!大家都很喜欢吃。不信你问问阿桂他们!”   周锦连忙安慰,他看着啜泣不已的陈秀芳,这个瘦弱的女子,已经快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   周锦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突然脑袋灵光一闪,笑道:“陈大姐,不如你留在医馆帮忙做饭吧!反正我也打算找个厨娘,有陈大姐在我也省事了!”   陈秀芳蓦地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眼神里全是惊愕。她不敢置信地道:   “这……您说的是真的吗?周大夫!”   “自然是真的,你看我和阿桂都不太会做饭,如今吃了你做的饭菜只怕口味更加刁钻了!你正好也没有工作。这岂不是刚好……”   “周大夫,太谢谢您了,您真的是我的大恩人,我……我一定好好干活,不会让您失望的!”陈秀芳脸上泪水不停滑落,她拼命擦着眼泪,抖着唇语无伦次。   “好了!事情解决了,你就莫要伤心了!以后再也不用吃我自己做的焦糊饭菜了,想想就高兴!”周锦哈哈笑着。   翌日,鸣鸡报晓,一道红艳艳的日光划破深暗的天际,向大地撒下第一缕阳光。   商桂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将被子叠好。旁边狗子砸吧着嘴在床上翻动了一下,一脚踢开被子,翻身坐起。   “你要不再睡会儿?我去开门就好了,反正一大早肯定也没啥人……”商桂梳着发髻,嘴里随意说道。   “不了,还是跟你一起吧,等下你教我认药方吧!”   “你还真打算学啊!”   “当然了!就是我不认识字,学的慢,阿桂哥你可别嫌弃我!”狗子抓了抓睡成鸡窝的乱发,眯着笑眼抿嘴笑着。   “你要学认字我当然愿意教你,只是你以后要想学医的话还是先问问阿锦,阿锦医术那么好,他要是愿意教你的话肯定比我强,我现在还是个小学徒呢……”商桂真诚的建议,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羞涩。   “嗯,昨天太忙了,我今天有空就问问周大夫,也不知道周大夫他愿不愿意……”狗子抿着唇,眉峰微微蹙起,漂亮的眼睛带着一丝忧虑。   “你别多想,阿锦人很好,只要你诚心想学,就没什么问题的!”商桂连忙安慰。   狗子得到满意的答案,柔嫩的花瓣唇轻轻抿起,眼里闪烁着细微的精光。   两人穿戴整齐,一齐来到大堂。   商桂移开门栓,两手用力,木质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天光从大开的门缝投射进来。   “周大夫,您起来了吗?”   “周大夫,早啊!”   “别挤我,我先来的,都排队!”   “挤什么挤?哎哟,谁踩我的脚?”   “周大夫……”   ……   随着大门的打开,在外等候已久的人群蜂拥而上,场面如同被热油泼了一样,立时沸腾了起来。   商桂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的口水,他惊愕地愣在原地,看着门外拥挤吵嚷的人群,微张的唇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声音:“快去叫周大夫过来!” 第25章 天降祥瑞 V章第二更   周锦目瞪口呆瞪着从医馆内排到外面的长龙, 喃喃道:“我……我这是红了?”   清晨,周氏医馆迎来了忙碌的开始。时间在一张张沾满墨迹的药方中飞速流逝。   周锦摸了摸额头,沾了一手汗湿。医馆里人太多了显得更加闷热。   “周大夫,我这病能治吗?”   “放心, 不是什么大问题, 去旁边抓药。”   “哎, 好勒,太谢谢您了周大夫!”来人接过药方,笑容满面地起身离开, 径自走向一旁忙碌的商桂。   很快空位就被下一个病人占据。   “周大夫,我……”来人是一位年轻女子,她面带难堪,面容憔悴,嘴里嗫喏不清着。   周锦扫了她一眼, 心下了然。这是产后护理不当,导致恶露反复不止。   周锦低头写药方, 宽慰道:“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药拿回去早中晚喝一碗,三日后就可见效。平时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比如猪血鸭血之类的。”   女子脸上立刻露出放松的表情。自从一月前生产后, 她下 面就老是反复出血。她心里害怕,又一直不敢找大夫诊治,毕竟这病实在难以启齿。昨日听邻居说镇上的周大夫医术高明,不必把脉只需看一眼病人就可知道症状。   她心里一喜, 这不就正好适合她吗!   只是没想到人这般多,辛亏她离得近又来得早,不然还得在后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锦手下笔墨不停, 只觉手腕酸痛。   他心里暗想,红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以后不会每天都是这样吧?   那太可怕了!   周氏医馆隔壁的布料店老板宋能站在门口,探头张望着热闹的医馆。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冷清空荡的门店,心里不禁冒着酸气。想之前这医馆还跟他家一样冷清,谁知道这突然就火起来了。世事难料啊!   他撇撇嘴,悻悻然回了自己店内,进门便瞧见伙计阿力倚在柜台边打着呵欠。   他心里火气猛的涌了上来:“阿力,你又在偷懒!这个月工钱是不是不想要了?”   阿力被这嗓门惊得一哆嗦,他猛地站直:“老板,这不是没有客人嘛!”   “没客人你不会打扫卫生啊,瞧瞧这灰,多久没擦了!”宋能手指在旁边一摸,指节上沾了一层灰。   “我……我马上就擦!”阿力迅速转身进了后院。   “这懒骨头!”老板唾了一声,他真不该看他可怜就留下他,光吃不长记性!   他晃了晃头,余光瞥见门外的人。他心里一阵激动,立刻堆起满脸褶子笑着跑了出去道:“哎呀,柳公子,您怎么来了?进来看看吧,店里新进了一批布,是南边织云坊出来的。”   柳永长眼睛看着医馆门口的长龙,问道:“这周氏医馆这么忙碌吗?”   老板脸色一僵,随即强笑道:“是啊,这一大早就挤在门口了,吵的不行!前几日还无人问津呢,今日就门庭若市了,可见是运气来了!”   “公子您看,这些人可都是来找周大夫的,经过昨天周氏医馆可彻底出名了!”阿松跟在后头,手里捧着一个箱子。   柳永长将折扇刷的一声叠起,拍在手心里。   “走,进去瞧瞧!”   “哎!”阿松率先挤在前面,帮他家公子挡开医馆门口的人群。   老板目送着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忒没劲儿!   “让一让,让一让,我家公子过来了!”阿松捧着箱子挤到了周锦面前。   “周大夫,有礼了!”柳永长拱手道。   “原来是柳公子,不知公子来医馆有何事?”周锦起身回了一礼,有点疑惑对方来此的目的,按照昨日的情况,他应该已无大碍了。   “周大夫这话问的妙,来医馆自然是为了看病。”   “我看柳公子身体康健,并无不妥,看病一事从何说起?”   “哈哈哈哈哈!”柳永长摇着折扇朗声笑道:“听闻周大夫医术绝佳,只需“望”就能得知病人病情,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周大夫果然术精岐黄。”   感情是来试探他的?   “那柳公子此来究竟何意?”   “阿松!”   “是,公子。”   阿松捧着箱子拿到周锦面前,轻轻扣开锁扣,打开盖子。   周锦眼睛蓦地瞪大,漆黑的瞳孔倒影着黄澄澄的光芒。   “哇……”人群发出一声惊叹。   “周大夫,这是……”   “砰!”盖子倏地被关上。   阿松半张着嘴,话头戛然而止。   柳永长也讶异地看着周锦。   “呵呵呵呵……”周锦干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条件反射!”周锦收回那只不争气的手。   原谅他一时情不自禁,他一直秉持着财不外露的作风,陡然看到这一笔巨款,下意识就想把它藏起来。   “周大夫真是个妙人!”柳永长轻轻摇着折扇,浅笑着说道。   “周大夫,这是我家公子的谢礼,请您收下!”阿松抓住机会,将刚才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不行不行……”周锦摆着手拒绝,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个花纹精致的箱子。   柳永长轻轻抿起唇角,眼神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周大夫您就收下吧,您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过是一点身外之物,难道本公子的性命还不值这一个小木箱吗?”   土豪!周锦看着柳永长,就像在看一个闪着金光的移动金库。   他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两个眼睛都闪着兴奋的光,他捏了捏手腕,皱着两条眉毛勉强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一把接过箱子,“多谢!”   发财了发财了!   周锦心里呐喊。   “宿主,医馆建起来,我要大手术室,大住院室,还有我们的房间,要换个大大大的……。”   “换换换,都换!想不到当大夫这么赚钱,我躺了!”   柳永长眸光幽深地注视着周锦,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这个周锦,有点意思,与方应悬那个老古板大相径庭!   喜欢钱好啊,有喜好才有需求,一个人不怕他贪财,就怕他无欲无求,这才是最难办的。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众人一脸艳羡地看着周锦,这可是柳家的谢礼啊,那可不薄!   “好香啊……你有没有闻到?”   医馆里等着看病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喃喃自语道。   “什么?哪里香了?全是臭汗味儿!你鼻子出问题了吧!”   “真的有香味,我的鼻子打小就灵。”那人扬起头在空中又嗅了嗅,鼻翼不停抽动:“好像是桂花的香味……”   旁边的人噗嗤一笑道:“你怕是做梦还没醒吧,这才六月份,哪里来的桂花!”   “锦哥哥,看花花!”小瞳突然从院子里跑过来,手上握着一支淡黄色的花枝举在周锦眼前。   “嚯!是桂花!”   “好香啊!”   “这味道,怎么这么香!”院门被打开了,一阵清香扑鼻的桂花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清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我就说有桂花香吧!我的鼻子可灵了!”   “怎么现在桂花就开了?不是一向要到九月份吗?”   “这香味太好闻了,我感觉浑身都清爽了……”   “太奇怪了,从没见过六月开的桂花!”   周锦原本也沉浸在这令人心醉的花香里,心里也在奇怪哪里来的桂花香。   “宿主,后院!桂花开了!”   周锦心里一咯噔,糟糕!   他猛的想起之前撒在后院的灵能沙!   这效果也太牛了吧!这就让桂树提前开花了?   “小朋友,你在哪里摘的桂花?”柳永长俯身轻声询问。   “院子里。好大的树,花花好香!”小瞳开心地笑着。   “是周大夫种的桂树,咱们去看看吧!”   人的好奇心是亘古不变的。   有人出了头,众人纷纷兴奋地涌向了后院。   周锦阻拦不及,只得认命地跟着过去了。   一进后院,惊叹声,赞美声此起彼伏!   人人都被这盛开的桂花惊艳到了。   一棵高大翠绿的树挺拔的立在院里,无数盛开的米黄色小花朵如同漫天的星辰点缀在翠绿的枝叶之间。   一阵清风拂过,带起纷纷扬扬的花瓣撒向满院,如同九天仙女向人间挥洒甘露。一阵阵悠长的香气沁人心脾。   在场之人无一不翘起鼻尖,深深吸着这醉人的香气。   “天啦,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桂树!”   “太香了……”   “大家不觉得奇怪吗?哪有六月桂花开的?”   “是啊,真是奇怪,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神奇的桂树。”   周锦心里暗暗惊慌。   该怎么办?他要怎么解释他院子里的桂树突然提前那么久开花了?   难道让他说这桂树比较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吗?   古人向来迷信,尤其对于这种异像的发生,搞不好就得被当成妖怪烧死。   “这可是大好事啊!”突然一清朗的声音压下了众人的议论。   周锦抬头,正好对上柳永长深邃的眼神。   “桂树寓意着吉祥,美好,忠贞。正所谓香满天下,誉满天下。这棵桂树突然盛开,岂不正昭示了周大夫即将杏林春满,享誉天下!这是天降祥瑞,周大夫,恭喜了!”柳永长一躬身,对着周锦道贺。   亲人啊!   周锦感动的看着柳永长,这是什么神仙好人,又送银子又送名声!   他决定了,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周大夫,恭喜恭喜!”   “这是神树,被菩萨赐福了!”   “这是老天爷的指示啊,周大夫定是医神转世!   “老天保佑,我大雍朝有神医降世了!”   “医神保佑!”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高呼一声,跪地俯首,众人纷纷跟着跪下,对着周锦五体投地。   “快快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只是个普通大夫而已!”   “医神,求您保佑我身体康健!”   “医神保佑……”   周锦尴尬的站在那里,脚趾止不住地抠地,天啦,太羞耻了,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这是什么大型传销现场?   难道他还要跨行业装逼,客串一把神棍吗?   要是被戳穿了会不会被拖出去打死? 第26章 绝妙无双 入V第三更   柳永长也惊讶的看着这跪倒的一片。他原本只是随便扯了几句话, 引着众人相信这是天降祥瑞。   却没想到效果这般显著,这一下就变成了医神降世了。   他微微眯起一双桃花眼,觑了下周锦,见他站在那里涨红着一张脸, 目露错愕!   他心里那股恶作剧的因子就冒了出来。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个周锦, 不知以后还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他可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商桂站在角落同样震撼莫名!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棵桂树怎么突然就开了满树的花了呢?   难道阿锦真的是医神降世, 这是老天爷的指引吗?   他失神地注视着周锦,之前日日相处的需要他保护的阿锦突然变得遥不可及了,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欣喜又有种莫名的失落。   狗子则幽幽地看着周锦, 眼神闪烁不定,他捏紧了拳头,思绪翻江倒海般激烈起伏。   “大家快起来,别跪着了!”周锦无可奈何地扶起跪在最前方的白发老人。   那老人顺着周锦手上的力度蹒跚着起身,睁着那双混沌的双眼敬畏的看着周锦:“老朽多谢医神大人, 您一片慈悲心肠,仁心仁术。”   周锦对这称呼尴尬地抓心挠肺!太羞耻了!   后面跪着的人群也一一跟着起身, 各个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注视着周锦, 看的他毛骨悚然。   迷信要不得阿!   “周大夫在吗?有没有人!周大夫!周大夫!”   大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惊慌的粗重喊声。   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人必定心焦如焚。   周锦迅速穿过人群奔了出去。   “我在,什么事?”   他还未走近, 便被突然冲上来的人影抓住了手腕。   “周大夫, 快跟我走!”李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一把拉过周锦。   “怎么了,先说清楚!”周锦脚下用力,踉跄着稳住身形, 反手抓着对方的手问道。   不说清楚是什么问题他怎么知道需要带哪些东西!   “来不及了,快点走,再晚李旦就要没命了!”   周锦心里一惊, 当下反应过来是他后腰的异物有了变故。   他迅速理清要带的东西,拿起一旁的药箱,就被李铁拉着匆忙奔出了医馆。   周锦赶忙回头吩咐道:“阿桂,医馆交给你看着。”   “周大夫您放心,我会守着医馆的!”商桂高声回道。转眼就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公子,那我们……”   “跟过去看看!”柳永长收起折扇跨出了医馆。   “哎,公子,等等我……”阿松连忙跟在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李旦大哥目前怎么样了?”周锦背着药箱边跑边问,不停喘着粗气。   “本来是好好的,衙门里两个兄弟犯了混打起来了,他去劝架,不小心被推得撞在了墙上,他当时就哀嚎了一声,昏迷过去了!怎么也叫不醒。”   李铁拉着周锦跑的飞快,衣服都被浸湿了一大片。   周锦心里有了数,这是再一次被撞击到后腰了!他也太倒霉了。   这多灾多难的后腰!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周锦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最坏的结果。   周锦随着李铁的拉力费劲的奔跑,感觉脚下都快飞起来了。身上的药箱砰砰作响,晃个不停。   李铁见周锦吃力,他一把抓过药箱背在背上,脚下越发快速。   到了衙门,周锦跟着李铁快步往里走去,一路绕过前厅走廊到了一个院子。   院里房门口跪着两个大汉,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神色。   周锦猜想他们大概就是那两个打架犯混的人。   李铁目不斜视,脚下不停,直接推开房门进去,周锦也快速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站着两个男人,正是许文璋许大人和余书贤余师爷。   这是自那次庭审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境况却和当时天差地别。   之前他是堂下犯人,现在他是他们请来的大夫。真是人生际遇难料,世事无常啊!   “许大人,余师爷,周大夫到了!”李铁咻咻喘着粗气道。   周锦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胀得通红,汗水一滴滴从额角滑落,消失在衣领里。后背的衣服也湿哒哒黏在背上。   “快请,周大夫,麻烦您看看!”许文璋侧身抬手邀请道。   “周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李旦!”李铁额角青筋鼓起,眼眶通红,脸上汗水混着泪水将他整张脸都显得湿浸浸的。   周锦点头,两腿发软地走到床边,   李旦面色发白侧趴在床上人事不知,   周锦掀起他的衣服,一大片红肿突出的肌肉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锦皱了皱眉,这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统统,扫描!”   “滴……病人李旦,后腰处椎骨附近异物移位,深入脊骨骨缝。周边肌肉严重发炎肿胀,建议立即手术取出异物!警告,病人腰部经脉神经受到损害,为避免病人瘫痪,建议立即手术!”   周锦深呼吸了一口气调节气息。   “许大人,李旦后腰处有异物,想必李铁大哥已经跟您说过了。现在情况十分危急,我要立即取出他后腰的东西,烦请你们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否则一旦治疗中断,病人极有可能瘫痪甚至丧命!”   许大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郑重道:“好,我必定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到周大夫,李旦就拜托您了!”   他摆摆手,几人便一起离开了房间。李铁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旦,最后又目光希冀的看着周锦。   周锦对这他点点头:“李铁大哥,我会尽力救治他的!”   李铁这才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门。   周锦打开药箱,里面只放了一些药膏金针。手术刀他一直放在空间里。只等要用的时候才会取出来。   他拿出无菌隔离液搓了手,将手术刀盒子打开放在凳子上。   他眨了眨眼,一道浅蓝的光覆盖在他的瞳孔上,透视开始了。   院门外,李铁在房门旁不停地走动,两手焦虑地互相揉搓着。   “你们别跪着了,都起来吧!”许大人看了一眼依旧跪在那里的两人,疲惫的吩咐道。   那两人一言不发。   “你们这样跪着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就是跪到死也改变不了什么!”余书贤语气叹道。   “对不起,我就是……我怎么就那么用力呢?我究竟犯的什么毛病!”其中一人突然恨恨道,他抬手用力拍着自己的脸,很快一侧脸颊就通红充血了。   “行了!你这样自虐对事情没有一点帮助,难道你这样做,李旦就能醒过来了吗?现在只能等周大夫的消息了!”   那人痛哭出声,伏在地上,两个肩膀不住颤动。   “李铁,你为何一定要找这周锦过来?”许文璋突然询问。   原本一开始他是想叫人去请方大夫,谁知李铁一意孤行非要请周大夫来治,还说只有这周大夫能救活李旦。   这么一个大汉痛哭流涕着,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李铁狠狠揉了揉脸,一双浓眉紧紧皱着:“周大夫之前就诊治过阿旦,他比较了解阿旦的病情。之前阿旦腰痛的厉害,周大夫帮他按了几下,就好了!还说他的腰里有东西一定要手术取出来。本来我们应该早点去的!只是最近比较忙,他的腰也没什么反应,就一直拖着没去,谁知道……”   李铁脑袋磕在门框上,深深懊悔着。   余师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既然周大夫对李旦的病情清楚,想必他一定会治好李旦,你切莫太过悲伤。”   “我就是着急,明明我知道他的毛病,我怎么就不看着他一点!”李铁脸上是浓浓的后悔自责。   “我听闻昨日周大夫在周氏医馆义诊,不仅当街救治了突然晕厥的柳二公子,甚至不用诊脉就断出病人病情,可谓是医术绝妙无双。”余书贤捋着胡须喃喃叹道。   “哦?他竟有这般本事?”   许文璋背手沉思,想到刚才见到的周锦,眼神坚毅,虽面容稚嫩,大汗淋漓,却不自觉有股威严在身,让人下意识地便想要信任他。   他又想到当初那个在堂下沉默寡言的少年,不禁感叹,这人变化竟如此之大!   当真是经历了一番磨难,便能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大人,或许能让这位周大夫去看看公子。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余书贤低声建议道。   许文璋陡然抬首看了他一眼,竟发现他眼里是带着出乎意料的认真。   他垂首沉思了片刻,苦笑着摇头,“还是等治好了李旦再说吧!”   “大人……”   “书贤别说了,我只是,不想让他又失望……”   余书贤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人,柳二公子求见。”一名侍从突然来报。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   “请他进来吧!”许文璋对着侍从道。   柳永长跟着侍从来到院子,便见到里面或站或跪的几人。   “草民见过许大人,余师爷!”   “柳公子免礼,不知柳公子因何事登门?”   “许大人,草民是和周大夫一起过来的。周大夫走的匆忙,草民只得落后一步了。”   许文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周大夫还在里面为病人诊治,只怕你要再等等了。”   “无妨!”   “不知里面的病人是何人?”   “是我衙门内的衙役李旦。”   “原来如此!还请大人切莫担忧,既然周大夫出手了,想必病人绝不会有事了!”柳永长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语气肯定道。   “哦?柳公子何出此言?”余书贤疑问道。   “余师爷有所不知,今日周氏医馆天降祥瑞,后院种植多年的桂花盛开,飘香十里。众人皆道是医神降世,普度众生!” 第27章 真真假假 传闻当年明治先祖登基前一晚……   “桂花竟然盛开了?”两人皆一脸惊愕。   “金秋九月桂花香, 如今不过才六月中旬,周大夫家的桂花便已盛放!莫不是当真天降祥瑞?”许文璋喃喃细语道。   传闻当年明治先祖登基前一晚梦到神龙绕柱,称帝当日天空红云翻腾,好似有金龙腾飞其间。   此后百年雍朝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   如今五百年过去了, 又有异象降临甘酒镇, 这莫非是上天的示警?   许文璋眼里神色莫名,早前这位周大夫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并未传出他医术精妙的消息。周氏医馆全由周父维持!如今却突然如有神助,妙手回春。   整个人变化巨大,这究竟是他藏巧于拙,还是真与这异象有关?   几人正交谈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周锦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李铁倏地冲上去,急切地问道:“周大夫, 如何了?”   院里几人全部目光殷切地注视着他。   周锦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手术很成功!”   众人得到肯定的答案瞬间都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柳永长摇了摇折扇浅笑道:“我就说有周大夫出手必不会有问题!”   周锦疑惑地睨了他一眼, 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随即又道:“病人还在昏睡,他后腰伤口我已经缝合了, 近期切勿移动。”   “周大夫太谢谢您了, 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只是不要触碰到他,病人才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   “好好, 谢谢您周大夫!”李铁躬身道谢后就迫不及待冲进了房间。   “周大夫,本官替李旦多谢你了!”许文璋对着周锦拱了拱手。   周锦急忙回礼:“许大人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身为大夫的本职。”   许文璋欣慰地点点头道:“周大夫年纪轻轻, 在医术上就造诣颇高,可谓前途无量啊!”   随后又仿佛无意间提起道:“听闻周大夫院内桂树今日突然盛开,不知你可否知这其中缘由?”   周锦心里突地一愣,诡异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这许文璋可不是普通人,他身为朝廷命官,突然询问这民间异象,目的不言而喻。   在古代皇权为尊的世道,你若有一丝一毫威胁到了上位者的利益,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周锦心下思绪划过,莞尔一笑道:“回禀大人,这桂树虽说是种在草民院内,但它为何突然开花,草民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草民虽擅岐黄之术,但对花草园林却不甚了解。听闻京城有位名家对百花颇为精通喜爱,或许可向其询问一二。”   周锦决定打死也不会承认是他撒的“灵能沙”搞得鬼!   他只是个大夫,又不是花艺大师,这树开花了他怎么会知道呢?   大家都是一样蒙蔽的。   要问就问老天爷吧!   许文璋眼里带着审视,注视着周锦。   周锦气定神闲地回望过去!   “许大人,既然病人已经无碍了,我们就先告退了!”柳永长突然出声告辞。   许文璋收回眼神,点头道:“也好,今日辛苦周大夫了,来人,送周大夫和柳公子回去。”   周锦心里松了口气,两人作揖拜别,便跟随侍从离开了院子。   许文璋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依然跪在地上的二人,严厉道:   “你们两个,既然李旦已无碍,本官便不追究了。只是你们私自斗殴,影响恶劣,罚俸一月,再打扫茅房三月!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多谢大人,属下领罚!”两人慌忙摇头,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下去吧!”   “是!”两人忙作揖告退,临走前目光扫了下紧闭的房门。   院子里很快只剩下许文璋与余书贤二人。   “书贤,这事你怎么看?”   “大人,属下觉得这是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桂花六月盛放,天降祥瑞,意味着甘酒镇在大人清正廉明的治理下政简刑清,已得到了上天的认可!”   余书贤白净的面上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他一手轻捋着胡须意味深长道:“更何况这“医神降世”无论是真是假,都对我们百利无害!他若是真的,那他的本事必定不会止步于此。若是假的,凭他目前的医术,也已当世罕见。真真假假,除了他自己,又有谁明白其中的隐秘!只要百姓觉得他是,那么他就是!”   余书贤目光直视着许文璋,郑重地说了一句话:“大人!或许这也是公子唯一的转机!”   许文璋与余书贤分别后,他脑子里不断盘桓着余书贤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思绪万千,脚下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他抬眼望着牌匾上的“扶风小榭”四个大字,眼里蓄满了深深的沉痛。   他深深吸了口气,掩藏住所有的情绪,抬脚跨进了院落。   “柳公子怎么也在那里?”回去的路上,周锦和柳永长结伴而行。阿松静悄悄地跟在后面。   “我见你走的匆忙,显然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在下一时好奇心胜,便跟着过来了,周大夫不介意吧?”柳永长侧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周锦抿唇笑了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今日还要多谢柳公子的解围。”   “好说好说,周大夫才识过人,博施济众,在下心里很是欣赏!若是有帮到周大夫的地方也是在下的荣幸!”   周锦瞬间耳尖发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他!   他抿唇笑了笑道:“柳公子实在过奖了,我看柳公子才是谦谦君子,皎如明月。能和柳公子相交,我也十分欣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永长仰头大笑,半晌才道:“周大夫还是第一个这样夸赞在下的人。”   “我说的是真心话,能认识柳公子我心里十分开心!”周锦生怕他不信连忙解释道。   柳永长目光绰绰地看着他,随后勾起一侧唇角笑道:“既然如此,想必半月后家父的寿宴周大夫一定不会推辞了!”   周锦微微一笑道:“既是柳公子相邀,在下必定如期而至。”   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很快,两人就在交谈中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馆门口。   “医神大人回来了!”   “医神大人,求您赐福!”   “医神大人……”   医馆内的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高呼。众人纷纷高喊着拥上来!   周锦瞬间一脸惊恐!   救命,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   柳永长饶有兴味地看着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周锦。   “公子,我们不去帮忙吗?”阿松上前一步,眼睛盯着手足无措的周锦问道。   “你瞎掺和什么?这可是“医神大人”独有的荣誉!就让周大夫好好享受享受!”   他收起折扇,敲了敲阿松的脑袋心情极好的粲然一笑道:“走,回府!”   金乌西沉,寒夜渐渐笼罩大地。炊烟寥寥升起,一盏盏昏黄的烛火亮起,催促着路上行人归家的脚步。   周锦一脸心累地躺在床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人怕出名猪怕壮,古人诚不欺我也!   “宿主,这样不好吗?你名气越大找你看病的人就越多,我们很快就能积攒满能量了!”   “你不懂!怀璧其罪,有时候太过锋芒毕露不是好事!”   “宿主,你在担心什么?”   周锦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房梁,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种隐隐的担忧,仿佛有种他没觉察觉到的危机在向他靠拢!   也或许是他多虑了吧!   “宿主,你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你不是一个人!”察觉到周锦的焦虑,01号出言安慰。   周锦心里荡起一股暖意,忍不住道:“统统,谢谢你,幸好有你在!”   “嗯嗯,宿主你明白就好!既然现在已经没事了,那就赶快把银子拿出来数数吧,我的大房子!我要住豪华别墅!”01号语气激昂。   周锦笑容一僵,得了,他白感动了!   人人都爱钱,人工数据也不例外。   接下来的日子,周锦都窝在医馆没有出去,但凡他走出医馆,就会有人扬起一脸笑意或敬畏或欣喜般叫他“医神大人”。   周锦对这个称呼别扭到极点,这总会让他不自觉觉得他是在传播迷信,搞宗教信仰。   周锦只得待在医馆,坐在那张凳子上不停地写着药方。   如今医馆病人越来越多,而大夫只有他一个,他实在分身乏术。   想不到来到古代他还得996?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心下暗暗思索着,该如何改变这个现状?   或许他应该再招聘几个大夫来医馆坐诊,减轻他的工作量。   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古时候讲究拜师学艺,而往往师傅收弟子也讲究裙带关系,必得有人引荐。不像现代读书考上去了就能学。   因此会岐黄之术的人一向稀少,尤其是医术高明的那更是凤毛麟角!   这也是古人看病难的原因之一。   周锦叹了口气,这钱是有了,人才却难找。   “滴……任务“治疗三百个病人”已完成   任务奖励:开启无菌真空防护罩 银芝草种子x2   请宿主查收。”   周锦着墨的笔一顿,这就完成了?   这两日太过忙碌,他险些都快忘了。   周锦扫了眼奖品旁的说明书,有种想立刻拆包裹的感觉。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忙碌的商桂,他正和狗子二人专心致志地配着药方。   两人皆忙的满脸通红,湿汗淋漓。   算了,还是等晚上再研究吧。   “周大夫?”   “嗯?”   周锦猛的回神,面前是位二八少女,梳着一对双丫髻,身穿粉色襦裙。细弯的黛眉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活泼又可爱。   “不好意思,姑娘,你……”周锦歉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蹙起了眉峰。   这女子身体可是康健得很!   女子察觉到周锦的神色,生怕惹他不高兴,急忙解释道:“周大夫您稍等一下,看病的不是我,是我们家夫人!我先在这里排队,我家夫人在对面寻意酒楼休息,马上就过来了!”   她暗地里吐了吐舌头,看来传言果然非虚,这位周大夫当真不用诊脉就能看出病情。   但愿他能够治好她们家夫人!   正说着,门口便款款走进来一位娉婷多姿的女子,她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裙,腰间挂着一串月牙形状的玉饰,随着她的走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随着女子的走近,医馆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不由自主将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即使女子脸上戴着一层面纱,挡住了她的面容,但依然可从她举手投足间看出她的优雅美丽。   “听闻周大夫医术绝妙,小女子慕名而来,恳请大夫能够施以回春之术。”女子轻轻开口,声音如泉水涓涓细流,让人如沐春风。   女子面带轻纱,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只一双忧郁的眼睛露在外面,暴露了主人的心绪。   周锦心下叹息,人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会多出几分怜惜的。   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美人!一个被毁了容貌的美丽女人。 第28章 刮腐疗伤 两人盯着薄如蝉翼的刀锋齐齐……   “周大夫, 您……”女子柳叶细眉微微蹙起,秋水盈盈般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忧郁。   周锦安抚般地对她点点头,随后起身道:“诸位,在下接下来要为这位夫人诊治, 之后恐怕没时间再接待各位, 还请诸位先行回去吧。”   “啊……”   “这怎么行呢, 我好不容易排到呢!”   “周大夫……”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商桂和狗子也不由得停下手下动作疑惑地看着周锦。   “各位稍安勿躁,实在是本人分身乏术, 这位夫人既然排到了你们前面,我理应先为她治疗。为表歉意,医馆接下来三日内所有上门的病人诊费减半!”   这话一出瞬间少了大半的不满声。   要知道即使周锦收的诊费已经相比其他医馆的大夫要低一些,但依然是让很多人觉得难以承受。   但因为周锦出神入化的医术与天降祥瑞的名声,众人都想来周氏医馆看病, 即使无□□到自己,那么蹭点祥瑞之气也是极好的。   如今诊费突然减半, 众人心里都不禁感到雀跃欢喜。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不差这点钱的人不满的嘟囔, 但这也无法改变周锦的决定,只得跟随其他人一起离开医馆。   周锦目送着众人离开。心里叹道只怕接下来的几日有的忙了。   医馆很快安静了下来。   “周大夫, 我知道以您的本事想必已经知晓了我的病情, 您可有办法医治?”女子一双眼瞳仿佛含着一汪清泉,看着周锦的目光带着期冀。   “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周锦用眼神示意她别着急。   “小女子夫家永宁郑氏。”   “郑夫人,烦请你将面纱摘下吧!”   女子身体一颤,手不自觉轻抚面上轻纱, 指尖不易察觉般轻微颤抖着。好看的眉峰轻蹙,眼里很快氤氲出水润泪珠,   “夫人……”旁边的粉衣丫鬟担心地看着她。   “无事, 周大夫,小女子面容恐怖,只恐惊吓到各位,还请周大夫做好心里准备。”   周锦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无声的鼓励着她。   女子手指伸向耳侧,停顿良久,终于轻轻揭开面纱。   “哐当”伴随着一声抽气声,商桂手上小称突地滑落在地,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商桂急忙道歉,语气充满歉疚。   狗子捂着嘴,眼里也是满满的惊吓与同情。   女子眼里噙着的泪水终于滑落,浸入黑红一片夹杂着深色药膏的脸颊上。   “夫人,快别流泪,当心泪水刺激到伤口……”粉衣丫鬟手足无措地伸着手,想要替她擦拭眼泪,却又怕碰触到她的伤口。   周锦眉毛也不由一抖,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下砰砰直跳。   同时袭上心间的是一股浓浓的惋惜同情。   这几乎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女子整个下半边脸都肿胀溃烂,表面涂着一层深色的药膏,可惜好像并不起作用,由于天气炎热,又一直以面纱遮掩无法透气,已经隐隐有脓水流出。   单看那一双眉眼,灵灵有神,水波潋滟。   可当她下半张脸暴露出来的时候,又如罗刹恶鬼般可怖惊悚。   “阿桂,你和狗子先回后院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好,抱歉……”两人向女子歉疚地躬身,便低着头匆匆去了后院。   “周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粉衣女子突然跪地哀求。   “快快起来,我一定尽力而为。”周锦扶起她,对古人动不动下跪磕头很是无奈。   “周大夫,我的脸还能救吗?”女子眼里隐隐带着绝望无措,哀哀地看着他。   任是谁经受着她这样的痛苦遭遇,只怕也是难以忍受的。   周锦脸色沉着,眉宇微敛:“统统,再仔细扫描一下她的脸。”   “滴……病人脸部残余强酸腐蚀性剧毒,面部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形成溃烂流脓。伤势正在逐步向四周扩散,建议立即排出毒素。否则将有生命危险。”   周锦心下不禁觉得疑惑,好端端的一个深居简出的女子的脸上怎么会有强酸毒素?   “郑夫人,你的脸受伤之前你可曾遇到过什么?”   女子缓缓开口:“一月前,我和夫君去永宁府外宝宗峰上香,回来时在山林歇脚,突觉脸上一痛,我伸手一拍,便隐约见到一黑色长尾的虫子落在地上,迅速消失在了枝叶间。回府后便觉脸上热烫疼痛难忍,并且开始红肿溃烂。我几乎看遍了永宁府所有的大夫也无济于事。周大夫,求您告诉我,我的脸还能救吗?”   女子眼眶通红,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出来,冲刷着表面的药膏与腐肉。   她两手颤抖着悬浮在两眼下,身体因为疼痛轻轻颤抖着。   周锦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同情之意。   “郑夫人,咬你的那只虫子带有有慢性腐蚀性剧毒,因此你的脸才会逐渐腐蚀溃烂。我会帮你把脸上的腐肉刮除,排出毒素,以防伤口继续恶化扩散。”   “您是说我的脸还能治?我还能恢复吗?周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吗?”女子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中又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   “夫人太好了,您的脸有救了!您很快就可以恢复了!”粉衣女子抱着她喜极而泣。   “统统,我要怎么做才能恢复她的容貌?”   “宿主,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即使毒素排出,她脸上的伤也不可能恢复的。腐败已波及到她的皮下组织,覆盖面积极大。且附近细胞坏死,是不可能再长出新的皮肉了,她别说看遍永宁府的大夫,就是看遍全世界的大夫,也没有谁能够救治她!”   “其他大夫不能救她,那你呢?你一定可以救她的,对吧!”周锦充满肯定的说道。   的确,这种生死人肉白骨先天性的东西无法通过手术外力恢复,就跟人老去以后不能再变年轻一样,都是不可逆转的。   但是系统不一样,他拥有超凡的能量。   即使系统自称这份力量是来自星际时代科技的发达,但在现在的人看来就是如神一般奇异。   “统统?”   “宿主你说的对,普天之下的确只有我们可以救她。只要开启医疗仓,就算断肢也能重生,更何况她的脸上肌肤!只是以我们目前的能量还不足以开启医疗仓,宿主,你不应该立即答应她的!”   周锦心下一紧,若是不能恢复她的容貌,那她会有多么绝望?   “周大夫,是有什么问题吗?”女子见周锦突然脸色不对,担心地问道。   周锦抬眸望了她一眼,从她眼里看出了忐忑不安。   若是突然告诉女子她的脸不能恢复容貌,她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周锦轻轻笑了笑道:“没事,你先稍等一下,我要准备工具好刮除你脸上的腐肉。”   “好,周大夫,您忙,我可以等!”女子紧紧握住粉衣丫鬟的手。   “统统,我们现在还差多少能量可以开启医疗仓?”   “至少还得再救治两千个病人!”01号回答。   两千?周锦心里默默算了算,倘若他一天诊治五十个病人,那么他就需要四十天才能集齐所需的能量。   只是他也不可能每天都能够接诊五十名病人的,虽然目前医馆病人较多,但附近百姓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来医馆看病,早晚人数也会减少的。   他粗略估算至少也需要两个月左右。   周锦心里暗暗做下了打算。   他转去角落,隔着两人的视线悄悄从系统里拿出手术刀,又用无菌透明液搓手,这是每次手术都不可避免的操作。   “郑夫人,接下来我要用刀子刮除你脸上的腐肉,你若是害怕就闭着眼睛。”周锦手指捏着一把冰冷雪亮的手术刀道。   两人盯着薄如蝉翼的刀锋齐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夫人,别怕,等刮了腐肉脸就好了!”粉衣丫鬟咽了口唾沫,紧紧握住女子的手安慰道。   女子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点点头道:“周大夫,您动手吧,我能忍受!”   说完便闭上了双眸。   “这位姑娘……”   “我叫小桃。”   “小桃姑娘,麻烦你也让一让……”   “哦!好,周大夫,您请!”小桃急忙放下紧握住女子的手,向后退去。   周锦凑近女子的脸,腐肉更加清晰的印入他的视网膜,隐隐还有股腐臭味道飘进他的鼻子。   周锦忍着恶心呕吐的生理反应,开始将表面涂抹的药膏轻轻刮下,这不可避免的也将表层的腐肉带下了一些,血水混着脓水开始溢出。   小桃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逐渐靠近夫人脸部的雪亮刀锋,她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眼泪浸了出来。   为什么她家夫人要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当刀锋贴上腐肉时,小桃的心也险些跳了出来。   她以为她会看到夫人疼痛难忍的表情,但是当周大夫已经刮下一层腐肉时,夫人依然面色如常,双眼轻轻闭着。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夫人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一样?   要知道平日里夫人也一直忍耐着疼痛,尤其到了晚上更是疼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小桃瞪着那双还带着忐忑的大眼睛惊讶地瞅着周锦。   周大夫这是施展了什么神通吗?为什么夫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过见到夫人舒展平静的眉峰,小桃也总算松下了那颗担忧的心。   她看着周锦动作利落地将腐肉一点点刮下来,和着血水脓水淌下,她不由得胃部翻腾,隐隐作呕。   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看下去的,她心里不由得对凑的如此近,还面色如常的周锦产生了极大的敬佩!   周锦专注的刮着腐肉,他小心的避开完好的肌肉组织,减少二次伤害。   等到最后一点腐肉被刀尖挑下时他轻轻松了口气。   他将之前留下的最后一颗解毒丸磨成粉状均匀地洒在鲜红的嫩肉上。   “赤骨龙魂”手术刀最大的效用就是拥有特殊的治愈能量,可加速伤口的愈合,也可最大限度的防止细菌感染发炎。   周锦将她的脸用纱布仔细包裹好,只留下一双好看的眉眼。   接下来就等着伤口结痂了。   “好了,可以了!”周锦将手术刀放在锦布上擦去污浊,放在了一旁。   女子睁开眼睛,感受着脸上有点麻又带点酥的奇怪感觉:“这就可以了吗?”   女子觉得奇怪,她也是杏林世家长大的,虽说医术不怎么样,但也从小耳濡目染。她竟从未听过有什么药的麻醉效果如此之好!   但她也明白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独家药方,若擅自询问,实在不是君子之举。   她举起手试探着想要碰触脸上包裹着的纱布。   “别碰!”周锦出声提醒,女子两手立刻僵在半空。   “近期都不要碰触你的脸,尤其不能沾水,切记!”   女子连连点头,眼里充满了对周锦的信赖。   “周大夫,我的脸大概多久能恢复?” 第29章 长生不老药 宿主,你可知道你口中所谓……   周锦擦手的动作一顿, 随即又若无其事道:“你脸上的肌肤腐烂严重,要完全长好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女子如释重负般闭了闭眼,感激涕零道:“周大夫,太谢谢您!要不是您,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郑夫人不必客气, 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郑夫人。你目前在镇上可有下榻之处?”   女子愣了一瞬, 随即道:“我此次是回娘家省亲,住在仁济堂。”   女子如实回答,也就是周锦, 换个男子问女人这个问题,只怕都会被当成登徒子!   “仁济堂?你和方大夫是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女子眉眼弯起,“其实我此次回来,也是为了找父亲诊治,只是奈何父亲他也束手无策。我原本打算明日就回永宁府, 父亲便让我来找您看看,或许可有解法, 现在看来父亲果然没有看错。”   “方大夫让你来找我?”周锦对这位方大夫印象极为深刻, 想当初他可是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呢!   女子点点头,“家父一直对您赞不绝口, 说您仁心仁术, 医术卓绝,义诊之举实为高义。”   周锦面露怀疑,她真不是在故意奉承他?   女子眼里带着笑意道:“其实周大夫妙手回春之术整个甘酒镇的百姓都知道了,家父虽然性格固执, 行事老旧,却也十分佩服您的。”   周锦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没想到方大夫对他评价居然这么高!   郑夫人惊奇地看着耳尖红红的周锦。   没想到刚才还自带着一股高人气息, 让人忍不住敬佩的神医,此刻却如同一个单纯稚嫩的少年般因着别人的夸赞而脸红。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周锦清咳一声道:“郑夫人,这两个月你最好暂时不要离开镇上,以免伤口出现问题我救治不及。”   “好!周大夫麻烦您了!”   两人道别后便搀扶着离开了医馆。   现在才酉时,也就是下午17点过,这是近几日下班最早的一天。   周锦扭了扭脖子,难得的放松了一下。   他推开院门,便见商桂和狗子排排坐在廊下,纷纷抬头望着飘洒的桂花。   两人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阿锦,病人已经走了吗?”   周锦点点头。   商桂抿了抿唇,眼尾下垂,像一只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的小狗,浑身都散发着可怜兮兮的味道:“阿锦,刚才对不起……”   周锦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自责了。”   “今天难得收工早,这样吧,今晚我请你们去寻意楼吃饭如何?随便点!”   “……阿锦,我就不去了,我今晚想回去看看我娘!我明天肯定一早就回来。”商桂道。   “那也好,你这么久没回去,荷婶肯定也想你了!”   周锦表示理解,这段时间太忙了,商桂一直住在医馆还没回去过。   “嗯嗯谢谢阿锦,那我就先走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周锦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商桂走后,就剩下狗子和周锦两人站在院里。   “周大夫……”   “你也有事?”   周锦转头看向他。   “没有没有,我就是……”狗子欲言又止,手指捏着衣角。   周锦了然的点点头,他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了。   其实他心里也颇有几分过意不去,狗子与他非亲非故,也没有正式的雇佣关系,还能在医馆最忙碌的这几日尽心尽力的!帮忙,老实说也着实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弯起唇角道:“狗子,这几日也辛苦你了,你不是医馆的人,还这么帮忙!我心里真是非常感谢你!明天我会再去招两个伙计,到时候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至于你欠的诊金……”   周锦话还未说完,狗子突然“砰”地跪在地上,迅猛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周大夫,求您收我为徒吧!”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注视周锦。   “你想学医?”   周锦万万没想到他想说的居然是这个?   “是,周大夫,求您收我为徒吧,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你可知道,学医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我知道,这几日我在医馆里工作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想要学医,我想要像您一样治病救人。”狗子语气充满了向往。   周锦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狗子,他想,或许收个徒弟也不错,自己培养的总比千方百计去外面挖人要好得多。   而且这几日相处起来,他也发觉狗子挺能吃苦,也挺聪明。若是收他为徒倒也不赖。   他心里很快就做下了决定。   “你先起来吧!”   “周大夫?”狗子眼里闪着失落,眼尾红了起来,衬得他那颗小小的泪痣越发猩红。   “当我的徒弟可不容易,我可是非常严厉的!你当真想好了?”周锦故作严肃,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狗子眼里立刻爆出兴奋的光,他激动道:“谢谢周…谢谢师傅!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完立刻叩头就是砰砰三下。   周锦无奈的笑了笑道:“好了,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   “是,师傅!”狗子站起身,拍了拍膝盖的灰,对着周锦呵呵傻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   “狗子,你……”   “师傅,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狗子是你的本名吗?还是你还有其他的名字?”   “我从小就叫狗子,爷爷说好养活,大家也都这么叫的。”   周锦“唔”了一声,道:“这样啊,那你可愿意重新取个名字?”   “愿意,我当然愿意,师傅,就是我可不可以跟你一样姓周啊?”狗子低头挠了挠头发,偷偷抬眸瞥了一眼周锦的神色。   “这有什么关系,你想姓周就姓周吧!让我想想,取个什么名字好么?”   周锦摸着下巴,仔细思索着。   狗子目光切殷切地望着他。   “嗯,不如就叫周慈心如何?”   说完周锦心里立刻又觉得别扭,怎么这么像女孩子的名字?   不过狗子倒是一脸兴奋,他恨不得跳起来欢呼:“谢谢师傅,周慈心,我有名字了,我有姓了,我姓周,我叫周慈心,我再也不叫狗子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里缓缓沁出了泪水。   他立刻抬起袖子摸了把眼睛,“对不起,师傅,我就是太高兴了!”   他吸了吸鼻子,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傻笑地看着周锦。   周锦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阵热风吹过,满树的桂花飘飘洒洒,带起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已过去了几日,桂树依然不见凋谢。   周锦走到角落当初种植“千叶幻玉草”的地方,蹲下身。   被简易栅栏圈起的地方已经长出大概一尺高的细长叶片,叶片类似兰草,层层叠叠,仿佛真有千瓣一样。   “师傅,这是什么?”   “我种的药草,很贵重,你要小心别碰着……”   “师傅,你看他是不是长花骨朵了?”狗子半眯着眼,喃喃道。   嗯?他怎么没看到?   周锦凑近叶片中心,果然看见几个细小的花蕾藏在叶片之中。   “统统,你快看,它是不是要开花了?”周锦一时欣喜地呼唤着系统。   “是的宿主,这两晚你要守着一点,千叶幻玉草一般在凌晨一点左右开花,在花朵盛开时就要立刻采摘下来,否则很快它就会凋谢。这也是它的名字的来源,如同一场美好的幻镜。”   晚上开花?怎么跟昙花一样!   看来他今天晚上怕是不能好好睡了。   周锦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滚了一圈,随即打开系统储物格。   终于可以享受拆包裹的乐趣了!   他巡视了一圈,咦?   他的无菌空间防护罩呢?怎么格子里只多了一个银芝草?   难道系统黑了他的奖品?   “宿主,请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无菌空间防护罩是一个系统内置仪器,只能由系统操作打开。”01号炸毛道。   “这样啊。呵呵呵……我只是随便想想,开个玩笑,我的统统那么可爱,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周锦赶紧安抚道。   “哼!”   周锦挠了挠头,他怎么感觉系统越来越孩子气了?   是他的错觉吗?   “统统,别生气了,快给我介绍一下无菌空间防护罩的用处!”   “无菌空间防护罩是一个大面积的空间型无菌能量罩。此功能适用于野外大型外科手术,防止病人因手术感染。宿主可以选择需要无菌的地点,以此为圆心,向四周可扩散一千米。也可以分做无数圆心。只要分出的面积大小总和在一千米范围内,都可以。”   周锦皱了皱眉,疑问道:“那如果我打算开100个空间防护罩,只要每个防护罩有10平方就可以吗?”   “是的,宿主。你还不算笨嘛!”   周锦挑了下眉峰,所以这很难吗?   他撇了撇嘴角,继续看向银芝草的功能说明。   银芝草:原名银芝长生草。稀有度3S级。生长于β28星球。可大量清除人体内自由氧化基以延缓人体衰老,补充先天元气。滋养五脏六腑。   周锦看完后,拧了拧眉,这不就是灵芝嘛!怎么还标个稀有度3S?搞得他以为有多珍贵呢!   “宿主,你可知道你口中所谓的灵芝能让星际人类可以活到几百甚至上千岁吗?”   什么!?   周锦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周锦心脏砰砰直跳,他这是搞到宝藏了?   人类追求几千年的长生不老药就这样被他得到了?   “宿主,快冷静点!你的血压已经飙升异常了!长生不老药并不存在!银芝长生草只是会延缓衰老,可拉长人类寿命。但生老病死乃自然之道。没有谁可以打破,即使让你多活几百上千年,最后的结果依然是和自然化为一体。”   “统统,我明白的。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多活几百年那也是巨大的诱惑!这和长生不老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周锦面色涨红,激动异常。   虽然他对长生不老没什么兴趣,但是突然得到这么一个珍贵无比的药材,如何不让人激动!   “不一定能多活这么久的,星际时代的人民将银芝草的功效发挥到极致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修炼精神力。现在的人类脆弱无比,身体无法配合银芝草的功效,无法达到千年的高度。星际人类唯二活到两千岁的是精神力5S的传奇人物!因此普通人类最多也就可能多活个几百岁吧。”   周锦:……   所以几百岁很少吗?   果然,像系统这样生命漫长的种类对待时间长短的认知出现了障碍。   不过这药这么珍贵,在皇权至上的时代,若是没有绝对的力量来保护宝物,就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宝物的存在。   周锦太了解人类对长生的追逐了,尤其是有权有势之人。   这么一想,这银芝草也挺鸡肋,不能使用的东西,再珍贵也只能压箱底。   “宿主,每一棵银芝草最多可以提炼五颗长生丹,超过这个数量效用就会大打折扣!你可以一棵银芝草炼十颗,二十颗,三十颗长生丹,这样效用就会稀释。”   还可以这样?   周锦一听立马就高兴起来了。   他一棵银芝草多提炼一些丹药,用于增强身体素质!当做养生品也不错!   周锦取出银芝草种子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他慢慢走到院子里,仔细选了个既不打眼,光线又充足的好位置,将银芝草种子种了下去。   随后又用树枝仔仔细细地围了一圈栅栏,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他看着湿润松软的泥土喃喃自语道:“银芝草啊银芝草,你可要快快长大阿!”   六月的夜晚来的缓慢,当红霞布满天空,金乌开始西沉的时候,归家之人的脚步也随之忙碌起来。   商桂抱着一袋从街角“苏记糕点”买来的糖糕,快步走在小巷里。昏黄的天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弯弯扭扭地投影在侧面的青石墙上。   他拐过一个口子,迎面便是一扇木质门板。门板上坑坑洼洼的印记显示着岁月的痕迹。   他推开门板,走进去。里面是个不大的院子,角落堆砌着一摞摞晒干的干草。   吱嘎吱噶的踩动踏板的声音从堂屋半开的门缝里传出来。   商桂好看的眉峰紧了紧,他径自走了进去。屋里没有点灯,只靠窗户的昏暗光线能看见一个头戴布斤的女人坐在窗边织着布,她手上的梭子不停的左右跳跃着。   “娘,您怎么又不点灯就织布啊,再这样下去您的眼睛就更看不清东西了!”   听到声音的女人蓦地抬头,随即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阿桂你回来了!点灯做什么,这不天还没黑透嘛,还看得清。你饿了吧?娘马上就去做饭。”   荷婶连忙起身,离开了织布机。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要去厨房忙碌。   商桂心里不是滋味,母亲有眼疾,却为了省那几文钱宁愿摸黑织布也不肯点灯。   他侧身拦住她道:“娘,快别忙了,我买了一点你喜欢吃的糕点,快来尝尝。”   荷婶接过糕点,脸上是既欣慰又带点责怪的笑意:“买这个做什么,多费钱啊,你挣钱这么辛苦,自己好好留着以后娶媳妇……”   “娘……”商桂满脸通红。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   荷婶捏起一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阿桂你也吃啊。”   “我吃过了,娘你快吃!”商桂摆摆手。   “这孩子,这么多娘也吃不完,快来一起吃。”说着她捏起一块就往商桂嘴里递。   商桂只得张嘴吃下,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口腔。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听说最近医馆很忙啊,阿锦也算苦尽甘来了。”   “今天医馆来了位特殊的病人,就提前歇业了。”   商桂借着窗外的天光,看到母亲发白的鬓发,和布满皱纹的眼角。   她不过才三十多岁,却苍老得如同五十的女人。   商桂心里难受,鼻子泛起一股酸意,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   荷婶立刻放下了糕点担忧道:“阿桂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娘你快吃。”商桂摸了摸湿润的眼眶。   “这我怎么吃的下,你什么也不说,娘心里慌得很。”   荷婶握住儿子的手,眼里盛满了忧虑。   “真的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什么也做不好。也不能让娘你过好日子,连蜡烛都舍不得点……”商桂忍着心里的酸楚说道。   荷婶听到儿子这样说,悬着的心松了下来,她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道:“说什么呢,我家阿桂最懂事了。你现在在医馆工作,别怕辛苦。好好跟着阿锦学,等以后出师了,娘就跟着你享福咯!”   “嗯,我会努力的!”商桂用力点点头。   荷婶弯起笑眼,眼尾皱纹叠起层层纹路,“我现在呀,很开心。前几日你阿姐过来看了我,她怀孕了,胖了些,脸上都是笑着的。”   “阿姐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商桂很是惊讶,他完全没有听到消息。   “是啊,怀孕六个月了,肚子圆圆的,估计是个男孩儿。她的日子算好起来了,有了孩子,阿强也不会再打她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俩过得好,幸好老天爷待我不薄。”   荷婶这样说着,眼里洋溢着满满地幸福,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足。虽然清贫,但是儿女都好好的在身边,平平安安,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那就好,阿姐过得好我也放心了!”商桂总算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黑幕渐渐遮盖天空,无数的星辰闪烁光芒,如一颗颗亮眼的钻石点缀在冷月身旁。   更夫敲着铜锣窜过街头巷尾,提示着三更已到,小心火烛。   夜深露重,一片片此起彼伏的蛙鸣虫叫声从路边草丛传出来。   在银辉的投射下,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沿着墙角前行着。   “牛哥我们真的要去吗?”走在最后的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道,仔细听,能听出声音内带着的不安惶恐。   “嘘,来都来了,你还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牛哥眼睛一瞪,如同牛蛙般鼓起双眼,“那你跟过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   “你们两个,吵什么!是不是非要把别人引过来才满意?”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转头过来,一双眼睛在月色下闪着精明的光。他恨恨道:“大柱,你要不想去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两去,但是东西不会分给你。”   “别!财叔,我没说我不去啊,为了我家丫头我也肯定要去的!”大柱急忙解释,声音不自觉抬高了一点。   墙内突然响起一阵犬吠声,几人立刻禁声,纷纷露出惊慌的神色。   “快,快走!”   几人立刻佝偻着腰扒着墙根快速地拐过了一个巷子。   “宿主,快醒来!马上到一点了,快去看千叶幻玉草开花!”   周锦紧紧的皱着两条眉毛,嘴巴砸吧着无意识的发出呓语。   “宿主!”   “嗯……”周锦缓缓睁开仿佛被黏住的眼皮,困意汹涌袭来,他很快又跑去跟周公约会去了。   “宿主?”   没有反应。   好吧,别怪他无情了!   “滴…………”   一个尖利刺耳的警报声突兀地响彻在周锦脑海。   “啊!快停下,脑袋要炸了!”周锦猛的翻身坐起,彻底清醒了过来。   “统统,想不到你这么狠,太伤我的心了!”周锦捂着胸口含泪道。   “好了,别演了!赶紧去外面守着,要是错过了千叶幻玉花的盛开,你就以死谢罪吧!”01号叉腰吐槽道。   周锦披着衣服,借着月光走到了院子里。   属于深夜的凉风习习吹来,桂树缓缓摇荡着,发出轻微的簌簌声。满树的浅黄色花瓣纷纷扬扬,星星点点,在银辉月色下如同飘扬飞舞的星辰。   “好美啊!”周锦不禁失神感叹道。   他蹲下身,就见白天的花骨朵已经变成了一个即将绽放的大花胞,隐隐可见里面呈现出来的玉白色花瓣。   “哇,要开了!”周锦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花苞。   “慢点慢点!别那么用力!”   “大柱,你扶着点,别踩歪了!”   周锦:……   “统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宿主,你院墙外有三个人,正打算□□进来!”01号语气确定道。   周锦:??   他这是遇到盗贼了?   周锦抬眼往声音来源处望去,托他越来越好的视力,瞧见院墙处隐隐冒出个黑乎乎的脑袋。   那人缩着脑袋仔细扫了一圈院子,随后痴迷地盯着盛放的桂树。嘴里喃喃细语道:“神树,我看见神树了!真美啊!”   那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吃力道:“大柱,怎么样?有没有人?”   大柱立刻收回目光仔细地巡视了一下院落,见房内漆黑一片,便小声道:“没有!”   蹲在角落的周锦:……   他不是人吗?   “宿主别管他们,赶紧看花,要开了!”01号突然吼道。   周锦急忙低头,就见花胞突然裂开,如同一个沉睡在层层叶片中苏醒的美丽女子,优雅高贵的伸展开她的白玉裙摆。   一层层白玉般的花瓣一片片舒展开来,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光辉,晶莹剔透。   一朵盛开后,后面的花苞便接二连三的绽放。   太美了!   “宿主,快摘啊!”01号连连催促!   墙边的人扑通扑通掉了下来。   周锦已经顾不得管他们了,摘花要紧。   眼见着第一朵盛开的花朵颜色渐渐暗淡,周锦迅猛地将其从花根掐断。   “轻点轻点,别吵醒了屋里的人!”   “神树神树,小的无意冒犯,只是想捡点您散落在地的花瓣,还请您宽恕。”   几人对着桂树恭敬虔诚地拜了拜,便开始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捧着花瓣。   一边摘花一边关注那几人的周锦:……   所以他们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捡桂花?? 第30章 第一份温暖 周锦将所有花瓣摘……   周锦将所有花瓣摘下后放进了系统储物格里, 防止花瓣凋零。   他起身慢慢走向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几人,默不作声的站在后面,无语地看着他们一个两个好似在捡什么宝贝一样,脸上跟打了鸡血一样满是兴奋。   柱子借着月色, 跪坐在地上, 两手拼命的捧着地上掉落的桂花放进随身携带的包袱里。   他得趁这机会多捞点, 也许以后都没这机会了,他家丫头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要是多带点还能给他娘吃着点,他娘近年来身体也不太好, 吃了神树的花肯定就会好了!   花瓣的香气一缕缕飘进他的鼻翼,让他极速跳动慌乱的心也不知不觉平和了下来。   他心道:果然不愧是神树,这香气这么浓郁清香,和一般的桂花就是不一样。   他将小包裹装满后,抬起来满足地看了看。   他站起身, 将包裹别在腰间。   低头瞬间,眼角余光仿佛瞥见身旁一个影子缓缓靠拢, 扭曲巨大的身影如恶鬼般张牙舞爪。   耳边是呼呼风声, 冷气从他脸庞拂过,仿佛是恶鬼吐露的阴气。   他心脏一紧, 两眼蓦地瞪大, 喉咙不自觉发出一声凄厉大喊:“鬼啊!”   周锦控制不住得捂住耳朵,太刺耳了!   旁边正专心捡花的两人也被惊得猛的跳起来,动作迅猛得如同两只兔子。   他们心惊胆战地躲在桂树后,哆哆嗦嗦地念叨着:   “神树, 救救我……”   “神树在此,妖魔鬼怪退散……”   “别过来,别吃我……”   柱子拉长破音的尾音戛然而止, 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得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周锦:……   这是晕过去了?   他什么也没做啊!   他看起来有那么恐怖吗?   “宿主你看你把别人吓得,哈哈哈……”   系统在他脑海里幸灾乐祸地咯咯大笑着。   周锦看着剩下的两人抖抖索索地缩在桂树后,他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胆子这么小还深更半夜跑来当贼,他都嫌丢脸。   又是“砰”地一声巨响,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鬼在哪里?不许伤害我师傅!师傅你在哪里?我来保护你!”   狗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地冲了出来,瞪着两只眼睛大喊道,手里还举着一根醒目的大棒子!   周锦:……   这大晚上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冷月静静地挂在高空,用她的光辉洒遍甘酒镇。璀璨的星子旁若无人地眨着调皮的眼睛。   街头巷尾一片寂静,偶有一两声犬吠从院墙内传出。   周氏医馆再一次灯火通明。   周锦坐在大堂内的靠椅子上,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三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狗子站在一旁,怒视着前方,手里还握着那根大棍子。   柱子几人低头勾腰地站在前方,谁也没敢说话。   周锦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给足了压力后,   他开口道:“说吧,你们为什么三更半夜来我医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敢开口。   “快点说!再不说立刻送你们去衙门!”狗子挥了挥棍子,厉声呵斥。   几人身体一抖,全都抬起了脑袋,目露惊恐。   “不要啊,周大夫!”   “求您不要送我们去衙门,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我要是坐牢了他们可怎么办!”   “周大夫……”   周锦拧眉看着他们道:“不想去那就老实交代!谁让你们来的?”   “没,没人让我们来……”   “看来还不肯说实话,狗子,送他们去衙门!”周锦板着脸道。   “不要啊。不要阿,求您了周大夫!”几人噗通跪在地上不住求饶,脸上的惊恐不似作假。   “是,师傅!”狗子立刻答应,就要上前。随后又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周锦,委屈道:“师傅,我不叫狗子了,我有名字了,周慈心,您叫我阿慈吧,别叫我狗子了。”   “额……抱歉,狗……额,阿慈!”   周锦默然,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饶了回来,“既然不想去那就老实交代,别想糊弄过去,按照大雍朝律法,夜闯民宅,人赃俱获,可判三十杖责,两年牢狱之刑。”   “不不不,求您别报官,真的没人指使我们,我们就想拿点桂花回去……”   “你们半夜过来就是为了拿这一袋桂花?”周锦提起桌上的布袋晃了晃,他心里不太相信,可看着他们也不像在说谎。   “这可不是普通桂花,这是神树开的花,吃了后百病尽消!”财叔一脸认真,神色里还带着隐隐的敬畏。   周锦:……   迷信要不得啊!   “你们怎么知道吃了这桂花就百病尽消了?生病了就得看大夫,不要搞这些名堂!”周锦无语道。   “不不不,我说的都是是真的!前几日我们村里的大海来镇上送柴火,经过医馆的时候见到被风吹到巷子里的桂花,他想到这是神树开的花,就捡了一些回家泡水喝。没想到第二天他疼了好些日子的嗓子就好了!可神奇了!神树真的法力无边啊!”   财叔满脸认真,对神树的效果充满了信任。   “所以你们就合伙来我院子里当贼?你们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周锦眉宇微敛,略略压低了声音道。   财叔立马又一脸惶恐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周大夫!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家丫头她病了几天了,我没办法啊!昨日我听到大海说起神树的神奇,我就……就……周大夫,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了!”   柱子说着说着,竟硬生生流下了两行眼泪。   搞得好像周锦怎么样了他了一样。   周锦将目光移向那几袋桂花,虽说桂花有化痰止咳,温经通脉的功效,但也不至于效果这么显著吧!   “统统,这是怎么回事?”   “宿主,是灵能沙加强激发了桂花的药用效果,所以他们才会觉得疗效明显。”   原来是这样,真是无端端又惹来一场麻烦。   周锦叹了口气,语气严肃道:“这桂花本就有清热化痰的功效,所以大海喝了才会好的快。你家孩子病情未知,胡乱吃东西说不定还会加重病情!还是尽早带她去看大夫吧!”   柱子眼眶泛红,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这样涕泪横流了起来,“周大夫,我也想带我家丫头去看病啊,只是我哪里有钱去看大夫,家里穷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几人不禁都开始抹泪,几个大男人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场面一时既搞笑又无语。   “你们都是哪里人?”周锦闭了闭眼,这真的是辣眼睛。   “我们是下沟湾的村民。”   几人吸了吸鼻子,发出哼哧哼哧的巨响。   周锦扶额,无语凝噎。   “这桂花我不能给你们!这次念在你们初犯,我就不追究了。记住了,这种事不可再犯,若是还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周锦厉声警告。   “是,是,谢谢周大夫,我们再也不敢了……”   几人得到周锦的发话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片通红的脸上还糊了一片水渍。   周锦又看向柱子,无奈道,“明日你把你女儿带过来我看看吧。”   柱子陡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锦,眼里是藏不住的激动:“周大夫,您是大好人啊!谢谢您谢谢您。”说完立刻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再抬起头时额心已经红了一片可见是用了力了。   “你们赶紧回去吧!”周锦心累地挥了挥手。   几人兴奋地起身,又哭又笑道:“谢谢周大夫,谢谢周大夫!我们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犯,若是有违此誓,就叫我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记住你们今天的誓言,已经很晚了,快走吧。”   “哎!”几人吸了吸通红的鼻子。   临走时又对着周锦不住感谢,这才顶着月光消失在黑暗中。   狗子关好大门,不解道:“师傅,为什么就这么放他们走啊,万一他们又来偷盗怎么办!”   周锦起身,将胸前垂下的发丝扔到背后,“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回头的机会。至于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他们自己了!倘若再犯,不管是犯在我手里,还是其他人手里,他们都不会再有下次机会了!”   狗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崇拜地看着周锦。   周锦无奈地笑了一声:“好了,快回去睡吧,再等一会天都要亮了,明天有的你忙的!”   “哎!好,那师傅你也早点休息!”   狗子手里拿着蜡烛替周锦照明,看着他进了房间,才关好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依然睡在之前的耳房里。房间里放下了两张单人床,靠里的那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是商桂睡的。外面这张床被子扭曲着铺在上面,是他刚才一时着急起来没有整理。   墙边并排摆了几个柜子,放着一些小东西。   房间虽小却整齐温馨。   狗子躺到自己床上,从今后这就是属于他的地方了。他再也不用担心第二天睁眼以后就被赶出去,回到从前四处乞讨的日子。   这几日医馆忙碌,他舔着脸留下来帮忙,只要周大夫没有开口让他走,他就当不知道,只一个劲儿把自己沉进忙碌的工作里。   如今他终于拜师成功,还有了名字,有了容身的地方。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这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狗子将蜡烛吹灭,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入睡。   不知何时月亮悄悄隐进了云层,稀疏的星子也渐渐暗淡。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破黑夜。   窗外风声越来越大,呼呼得吹着,桂树在风中如跳舞一般摇摆着枝桠。满树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庭院,如同天女散花。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越来越密,越来越急。雨柱如同成千上万的利剑射向大地,很快地面就积起水洼。   翌日,周锦从哗啦啦的雨声中醒来。   雨点敲击在房顶,地面,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声音。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下雨了?”   他起身打开房门,一阵冷风呼地吹进来,细碎地花朵沾着雨滴,伴随着一阵阵冷香扑面而来。   周锦下意识闭了闭眼,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好冷!   他紧了紧半敞的衣领,目光看向那棵在雨中凄凄惨惨的桂树,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萎靡不振。花瓣几乎已经被打落,混着泥水铺了满院,全然没有了昨日的优雅美丽。   “遭了!我的银芝草!”   周锦猛的想起昨晚才种下的银芝草种子,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把种子泡坏了!   他正要冲过去抢救一番。   “宿主别担心,银芝草入了土就会开始生长。他们的根会快速长出来深深扎进地下。而且银芝草性喜水。今日一场大雨,非常适合银芝草的生长,想必这两颗种子一定能长得极好。”   周锦堪堪停住冲进雨里的脚步,好险,差点淋成落汤鸡!   他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会湿润的空气,这是他来到这个时空下的第一场雨。   雨滴噼里啪啦落在屋顶,又顺着屋檐淌下,汇聚成一条怎么也切不断的水柱连接地面。   今日下这么大的雨,估计没什么人来医馆看病了!   就当放假休息休息吧!   旁边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狗子穿戴整齐一脸精神抖擞的站在门口。   见到周锦站在门口,他扬起一脸笑容:“师傅,早啊!   “狗……咳!阿慈,早!今天下雨,医馆应该没什么人会来,昨晚忙了那么久,你要不再睡会儿?”   狗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额角,道:“师傅,我不困!今天要是不忙的话我想学医。”   说完两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周锦。   周锦迎接着他炙热的目光,好笑地点了点头道:“行啊,你既然这么上进,我作为师傅自然愿意教你。”   “谢谢师傅!”狗子笑眯了眼,一脸激动。   终于,他马上就可以开始学习医术了!   “砰砰砰砰砰!”   院外突然响起一阵阵敲门声。   周锦心下疑惑,谁这么大早上顶着暴雨来医馆?   难道有什么急诊?   “师傅,我去开门!”   狗子拿起房里的雨伞率先冲进了雨幕里。   周锦随后也拿起雨伞跟了过去。   狗子将门栓取下来,将门打开,就见商桂披着蓑衣,浑身是水地站在门口。   “阿桂哥?快进来!”狗子连忙让开。   商桂走进屋内,站在门口,将斗笠取下来,门口很快积了一地的水。   周锦一进来就看到浑身是水的商桂,他惊讶道:“阿桂,怎么是你?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不等雨停了再来啊!”   “赶紧把蓑衣脱下来,着凉了怎么办!”周锦拧眉,   商桂脱下蓑衣,看着门口的水渍,不好意思道:“对不起。阿锦,我……”   “说什么呢!快进来。”周锦拉过他见他衣服头发都湿透了,蹙眉道:“赶紧回屋里换身衣服,这要是着凉了怎么办!你也真是的,这么大雨就过来了,也不晓得等雨停了再来,怎么这么老实!”   商桂抿唇笑了笑道:“我昨天说好了今天一早过来,怎么好食言。”   周锦心里无奈,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   “快去换衣服吧!”周锦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商桂拿着蓑衣斗笠去了后院。   雨势很大,完全不见缓。   往常热闹的街道不见一个行人,沿街门店也都还未开门。泼天的雨幕将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雨水随着狂风扫进来,很快地上就又湿了一大片。   周锦将大门关上,将所有的风雨都阻挡在了外面。   狗子拿起抹布开始麻利地擦拭地上的水迹。   看来今早陈秀芳应该是赶不过来了,只能自己做早饭了!   一想到要吃自己烧的饭周锦就撅起了嘴,心里不太高兴。   商桂换好衣服,将斗笠蓑衣晾在廊下。   他进来大堂见狗子蹲在地上擦拭他留下的水迹,他连忙跑过来就要抢下狗子手中地抹布,一脸抱歉道:“狗子你让我来擦吧。我弄得水怎么好麻烦你来帮忙。”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对了,阿桂哥,以后你可不能叫我狗子了,我有名字了,师傅给我取名周慈心,你以后就叫我阿慈吧!”   “真的?恭喜你啊,阿慈。”商桂心里为他高兴,随即又疑惑道:“师傅?你师傅是?”   狗子起身,拎着湿漉漉的抹布,笑的见牙不见眼道:“师傅就是周大夫啊,师傅昨天收我为徒了,还给我取了名字,跟着师傅姓周!以后我就可以跟阿桂哥一样在医馆干活了。”   商桂盯着狗子笑的灿烂的脸,弯起嘴角笑了笑:“恭喜你啊,狗…阿慈。”   狗子开心地点了下头,拎着抹布去了后院。   商桂站在门口,盯着地面还未干的水渍没有动静。   周锦坐在柜台后打着算盘清算这几日的营业额。   从义诊那天开始算,除了当天没有收入外,余下几日的营业额几乎日进斗金。   这也有他医术高明,医神降世的名声加持,镇上包括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慕名而来。   想必过了这一段高潮期,以后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   毕竟附近村民就那么多。   也亏得甘酒镇地理位置还不错,镇子虽然不大,但刚好在南北商路的一个要点上,许多商队会经过甘酒镇,有些就会停下歇脚,留宿在寻意酒楼。   不过周锦最近都没有看到什么商队,因此酒楼分外冷清。   甘酒镇穷苦百姓虽多,但也不乏有钱人。   柳家就是靠着这条商路做着南北两边的生意,揽了不少钱。   那日替郑夫人治脸,收了五十两诊金,剩余五十两会在两个月后再次送过来。   周锦原本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后来一想光是他的解毒丹就价值千金了,怎么算也是他亏了!   于是周锦就硬着嗓子报了价,谁知郑夫人听后面不改色吩咐小桃拿出一袋银子,看来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在加上柳永长送来的八百两银子,周锦放到了系统空间里。   作为曾经穷的口袋里只能掏出三两银子的穷光蛋来说,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难免心下激动,不自觉会担忧不知将这笔巨款放在哪里合适。   纠结了半天的周锦索性将银子全都塞进了系统储物格里。   现在他名下一共有一千两银子,短短一周,就挣了这么多!   周锦打着算盘的手都在激烈颤抖着。   周锦翻着账本,最近几日的药材都是用的以前周父留下的,估计着也快没了,刚好今天不忙,等下去清理一下,看看哪些药材缺了,他好去进货。   他打着算盘算了算,按照他目前的花销,每月的吃穿用度加起来大概将近一两银子。   这些日子他已经大致了解到这个时代的物价,大米一般三文钱到八文钱一斗。按照大米质量分价格,一般三文钱一斗的几乎是非常差的米。   很多老百姓也都会选择买这种米。   但是周锦实在吃不下这种大米,他都是买的6文钱一斗的,每顿必不可少的还要有肉,吃的方面他绝不亏待自己。   他又看了看工钱方面,商桂一月20文。   周锦皱了皱眉,这未免也太少了,作为已经拥有一千两“巨款”的老板,他实在觉得这二十文少的可怜!   虽然是以前周父在的时候定下的,但现在医馆收入乐观,每日又那么忙碌,这二十文着实少了点。   周锦思索了一下,他之前给陈秀芳的月钱是两钱一月,也就是两百文钱。狗子已经决定留在医馆工作,还是得付点工钱。商桂工钱也应该再加点,不能亏待了老员工。   医馆越来越忙,还得再招几个员工,最好再收几个徒弟,免得他一个人累的半死。   周锦抠归抠,该付出的还是得付出。   他思索着抬头,就见商桂愣愣地站在门口,半不知在想什么,他皱了皱眉,道:“阿桂!阿桂?”   “嗯?”商桂回神。   周锦道:“阿桂快过来,你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商桂连忙过来,看着周锦道:“阿锦,有什么事吗?”   “阿桂,你快过来,我打算再招两个伙计,现在医馆越来越忙,多点人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你觉得呢?”   “阿桂?”   “我觉得挺好,阿锦你决定就是了。”商桂连忙应道。   周锦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蹙了蹙眉担忧道:“阿桂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阿锦,真的没事,我就是一路跑过来,有点累而已。”商桂微微笑了笑。   周锦放下算盘,侧身面对着他认真道:“阿桂,你跟我还不说实话?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帮你的!嗯?”   商桂看着周锦担忧的眼神,鼻子忽地冒上来一股酸意,眼泪就冲出了泪腺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阿锦,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锦心里担忧极了,商桂算是他来到这时空里第一个给了他温暖的人。从医馆无人问津到现在门庭若市,他一直都默默陪着他。   周锦心里一直都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我听狗…阿慈说你收他为徒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忍不住心里难过。我太坏了,我明明应该高兴的,阿慈他一直想留在医馆,现在总算做到了,我应该替他高兴才对!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心里难受……”   商桂通红着一双眼,哽咽着说了出来。 第31章 病起 周锦心里一滞,就因为这……   周锦心里一滞, 就因为这个?   他还以为出啥大事了!害得他着急上火!   周锦不禁扶额,看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还是必须得注意啊!   作为老板兼大家长,他有必要对下面的小朋友进行一下心里疏导。   他酝酿了一下,语气轻缓道:“阿桂, 来, 你跟我说说, 你为什么难受?”   商桂抽了抽鼻子,抿了抿唇道:“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我学了那么久还是什么都学不会, 我也想拜阿锦为师……”   周锦默然片刻,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   “阿锦,是不是我太笨了,所以你才不想收我为徒啊……”   周锦无语凝噎,他万万没想到阿桂原来是一直想拜他为师的。   他也是太粗心了没注意到, 阿桂一向对人温和,但实际内心敏感, 他突然收了狗子为徒, 难怪他会多想。   他拍了拍商桂的脑袋,安慰道:“怎么会呢, 我一直都非常喜欢你, 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待,所以才从未想过收你为徒,你想要学医,我也会教你……”   “不一样的, 医术向来只做家族传承,或是亲传弟子,我现在只是医馆的学徒伙计, 名不正言不顺……”   “咳咳,阿桂你想什么呢?我不在乎这些什么传承,更何况你和别人又不一样,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商桂眼泪蓦地止住,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他红着眼眶看着周锦,感动道:“阿锦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了!”周锦立刻点头。   “我也一直把阿锦当成亲人一样……”商桂话未说完突然打了一个嗝,鼻子上冒出一个泡泡。   他自己都愣住了,脸刷的通红,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周锦心里觉得好笑,他抿了抿上扬的嘴唇道:“好了,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知道吗?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以后你和狗子一起学,你比他有基础,就辛苦你多带带他了!”   “嗯!”商桂总算破涕为笑,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周锦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朋友真好哄!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周锦用面粉揉了一些面疙瘩,将就着煮了几碗,硬塞了一肚子。   饭后,周锦带着商桂和狗子清理着药柜的中药。   “阿锦,这个肉桂快没了!”商桂面前的格子打开,里面的药材只剩零星一点。   肉桂可以补水助阳、散寒止痛、活血通经,还可以温经通脉,治疗肾阳不足。是比较常用的药材。   周锦将肉桂记在本子上。   “师傅,丹皮也快没了!”   “还有牛黄……”   周锦一一记下。   呼,看来药材严重不足啊!他必须出去一趟买点药材才行。   “阿桂,之前我们是去永宁府买的药材吗?”   “是啊,以前周叔在的时候都是去永宁府常家进货,他们家是永宁府最大的药材商。每个月初他们都会派人送药过来。”   周锦拧了拧眉,“那他们这个月怎么没有送过来?”   问完后他自己也立刻想到了原因。   周父病逝后医馆几乎倒闭,常家又怎么会派人送药材过来!   现在医馆重新开业没多久,估计常家还未收到消息。看来他还得亲自跑一趟,以后需要的药材肯定很多,他必须去实地看看,如果没问题就签订长期合同。   周锦放下本子,道:“那明天我们就去永宁府常家,把缺的药材都买回来。阿桂,阿慈,你们也跟我一起去。”   周锦打算离开的这段时间直接关门歇业。没办法,医馆就他一个大夫,他又必须得亲自去,留下阿桂和狗子也不顶用,索性带他们一起去。   “那这几日我们医馆要关门吗?从这里去永宁府坐马车来回得要三天的时间。”商桂说道。   “那也没办法,我会写张通知放在门口,这次去把细节商谈好,以后再有需要去买药材的就你们两去就可以了,我留在医馆。”   狗子听到要去永宁府,当即就咧唇笑了起来,他兴奋道:“我也去永宁府啊,我长那么大还从未去过呢!不知道永宁府怎么样?是不是比甘酒镇热闹?是不是有钱人特别多?”   在场的人认真说起来其实只有商桂去过永宁府,原主虽然也曾跟随周父去过一次,但毕竟不是周锦亲自去的。   说起来,那唯一的一次去永宁府还给原主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原本周父带原主过去也是为了培养他,但自从那次后周父却再也没带原主去过了。   周锦突然想起那段糟糕的记忆,心里不禁泛起了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商桂轻轻笑了笑,“还行,人特别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有钱人也特别多,穿金戴银的。”   狗子眼睛亮了起来,恨不得立刻穿越到明天。   “你们先理着,我去写个通知。”周锦吩转身去柜台找纸笔。   “好!”两人齐声回答,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周锦磨好墨,拿出一张纸,写道:六月二十七日至七月二日有事外出,医馆暂停营业。   他拿起纸张吹了吹,晾在一旁,随后又拿出一张纸写道:本医馆现招聘三名伙计,十五岁以上,勤劳能干,肯吃苦,爱学习。若懂的医理药学的优先聘请。月钱一百文,包吃包住!有意者可自行上门询问!”   周锦写完后满意的点点头,打算等雨停了就贴在门口。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人手上身上全是一股药香味。   “咚咚咚……”   大门突然又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狗子放下药材迅速地跑到了门口,将门打开。   “陈大姐,你来了!”   陈秀芳提着一堆一篮子菜走了进来,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汪汪小漩涡。   “周大夫,抱歉,我来晚了!”陈秀芳将雨伞收起,一脸歉意道。   “没事儿,下这么大雨!路上也不方便,小瞳一个人在家还好吧?”周锦表示理解。   “小瞳挺好的,自己在家看书呢。我买了一些菜过来。”陈秀芳晃了晃手上的篮子。   “今天中午吃什么?”狗子接过菜篮子,一双眼珠子往里瞅了瞅,兴奋道:“哇,有猪肉!还有鱼!我最喜欢吃鱼了!陈大姐,中午煮红烧鱼吧!”   “行!就煮红烧鱼。”陈秀芳呵呵笑道,一脸的温和。   “好了,快把菜给陈大姐,过来捡药材,药材你都认得多少了?”   狗子将篮子还给陈秀芳,踩着步子走过去,骄傲道:“我认得好多了!”   “哦?”周锦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真的真的!”狗子连忙表示。   “那我问你,这两种药材哪个是羌活?哪个是独活?”周锦指着手上拿着两个非常相似的药片问道。   狗子凑近看了看,又抽动鼻子闻了闻,拧着眉思索了一会道:“左边是羌活,右边是独活。”   “你确定?”周锦神色淡淡,不怒不喜。   “额……等等,我再看看!”狗子看了看周锦的脸色,犹疑了一下,又拿起药片仔细分辨了一下,最后肯定道:“左边是独活,右边是羌活!”   “呵呵!”周锦冷笑了一声,道:“阿桂。你来跟他说说!”   商桂抿了抿唇,藏住眼里的笑意道:“左边是羌活,右边是独活。羌活根髓是黄色至黄棕色。气香,味微苦而辛。用于风寒感冒头痛,风湿痹痛,肩背酸痛。独活特点是木部灰黄色至黄棕色,有特异香气,味苦辛、微麻舌。主要用于风寒湿痹,腰膝疼痛,少阴伏风头痛。”   “你都听清楚了?”   “阿,师傅,我刚才明明说对了!你诈我!”狗子一副被欺骗的模样,炸毛道。   “哼,你要是真分得清,我诈你有用吗?好好学习,学医最忌马虎,你得用上十二分的心,一旦有丝毫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是师傅,弟子受教了。”狗子垂下眼,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这让周锦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太过严厉,毕竟狗子也才开始学习。他轻咳了一声道:“你明白就好,快过来跟着清药材吧,有不懂的就问阿桂或者问我,都行!”   “嗯!”狗子用力点点头,回了周锦一个灿烂的笑容,眼角猩红的泪痣险些晃了周锦的眼。   很快,陈大姐就将饭菜做好了。周锦看着忙碌的陈秀芳道:“陈大姐,你给小瞳留点饭菜吧,等下带回去给他吃。”   “这……这怎么好意思!”陈秀芳两手在围裙上擦拭。   “没事,这么多菜反正也吃不完,你给小瞳带回去,免得回去后还得再重新做一份。”   “那……那谢谢周大夫了。”陈秀芳感激道。   吃过午饭,陈秀芳便打着伞离开了。   周锦几人围坐在一起看着医书药理。   狗子很多字都不认识,周锦不得不把寻常的药材名字写下来,一个一个的教他认。   亏得狗子聪明,教过他的药名他都记得很牢靠,省了周锦不少功夫。   周锦拧了拧发酸的脖子,将写了药材名的纸张扔给狗子让他自己好好背诵。   他起身走到门口,雨已经变成了牛毛细雨了,丝丝缕缕从高空飘下来,街上偶有行人或撑伞或披着蓑衣快速的从雨里奔过。   带着丝丝凉意的风拂过脸颊,周锦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短暂的安宁。   看来昨日那柱子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也不知他女儿究竟如何了!   周锦遥遥望着前方灰蒙蒙的天空发着呆。   下河沟村。   一片细雨蒙蒙中,三个男人头顶着一片绿色荷叶奔跑在山路上,脚下坑洼的泥土溅起一片片水泥,飞溅到他们的衣裳裤腿上。   “忒倒霉了!这雨怎么还不停!”   “小心着点,别摔了,这路太滑了!”   “哈秋!我觉着好冷啊!头晕得很,还是快点,估计是着凉了,我想回去睡一觉。”   这三人正是昨晚离开医馆的财叔,柱子,阿牛。   昨日离开医馆没多久,他们仗着路熟,便点着火把借着月色走起了山路。   奈何还未走到一半便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们不得不在附近找了个山洞歇下。直到第二日中午,雨势渐小,才顶着荷叶匆匆回家。   进了村,几人率先到了财叔家门口。进了屋子几人扔下荷叶,拍着身上的雨水。   “这什么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可算是到家了!”财叔嘴里骂骂咧咧的。   “咳咳……”   “阿牛你这是着凉了?”   “嗯?”阿牛疑惑地抬起头。   “豁……”   几人这才看清,阿牛一张脸通红,两眼泛着血丝,嘴唇干裂起皮。   “我,我就是觉得头晕,嗓子好痛咳咳咳……”阿牛说着变用手捂着咽喉,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别是感染风寒了吧,要不去找大夫看看?”柱子担忧道。   “不用不用,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我先回去了……”阿牛说完连忙冲进了细雨里,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哎呀,他怎么说走就走,这还下着雨呢!好歹带个斗笠啊!”财叔摇了摇头,叹道。   “财叔,我也回去了。我看看我家闺女好些没,要是还不行我就带她去找周大夫。”柱子也告辞道。   “那行,你快回去吧,带个斗笠。”财叔将挂在墙上的斗笠取下来递给柱子。   柱子接过斗笠戴在头上,冲进雨里往家里跑去。   不过几分钟,就见到了自家院门。   他的妻子阿月坐在门口低头绣着荷包,听见动静抬头看去就见到一身湿透的柱子。   她赶忙起身,担忧道:“柱子你回来了?怎么淋了一身雨啊!快进来换身衣服。当心别着凉了!”   柱子走到门口,将斗笠取下来放在廊下,安慰道:“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二丫怎么样了?”   阿月抿起嘴唇笑了笑:“好多了,额头不烫了,刚才还喝了一些粥,已经睡下了。”   “真的?那太好了!晓得吃东西就算是好了,我这也放心了。”   柱子心里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如此也不用带她去找周大夫了,这雨一直不停,他原本还担心该怎么把女儿带去镇上,谁知竟好转了,莫不是神树显灵了?   “快回房换衣服!”阿月催促道。   “哎!”柱子应了一声,咧着唇去了房里。   灰沉沉的天空乌云翻滚,冷风一阵阵地呼啸着,吹的山里的枝桠张牙舞爪般簌簌作响。   “咳咳……”正在吃晚饭的柱子突然捂着嘴拼命咳嗽,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怎么了?这是着凉了吧!”阿月担忧得拍着他的背。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柱子喘了口气,艰难道:“看来真是着凉了,我这头昏昏沉沉的,对了,今天你去牛嫂家,有没有看到阿牛哥?”   “没有,牛嫂说他一回家就去房里睡了,我走的时候还没醒。”   “哎,早知道就真不该去……”柱子喃喃自语道。   “什么?去哪里了?”   “没什么,我不吃了,我也回去睡一会儿,兴许醒来就好了。”说着他推开面前的碗,离开了饭桌。   “要不我给你熬点姜汤?”阿月在后面喊道。   “不用了,我睡会儿……”   第二日一早,红霞布满天空,歇了一天一夜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芒洒遍被大雨浸润过的大地。   周锦将纸仔仔细细地贴在大门口,又用手捋了一遍,这才退后看了看。   还不错,没有贴歪。   “师傅,我回来了!”   狗子天还未亮,就去了租车行租了一辆马车过来。   “周大夫,早啊!”车夫老巴头勒停马车,笑呵呵得打着招呼。   “早!”周锦笑着点了点头。   狗子跳下马车,和商桂一起将提前收拾好的东西放进马车里。   周锦将大门锁好,最后跳上了马车。   “坐好了各位,这就出发了!驾……”   车轮在地面咕噜咕噜的滚动,留下一道道印子。马车缓缓驶动,周锦从窗口往后张望了一样,医馆大门紧闭,刻着“周氏医馆”的匾额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清。 第32章 疙瘩瘟 马车出了镇子,一路颠……   马车出了镇子, 一路颠簸地行驶在官道上。   烈日当空,路面被太阳炙烤得滚烫,官道两旁的花草也被这股热气蒸腾得焉头巴脑。   三人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欣赏着窗外的景色,高谈阔论。只是随着空气越发的炙热, 马车在烈日下的颠簸晃荡, 几人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欣赏景色了。   不过才半日, 几人已经感到了闷热难挨,真不知接下的时间怎么熬过去。   果然,在古代外出是件非常麻烦且辛苦的事情。   没有空调, 没有冷饮,只有一袋子的馍馍面饼。   周锦忍着心里翻滚的呕意闭目靠在车厢上。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到达永宁府。   邻近中午十分,老把头将马车赶到一触阴凉树下停下,招呼道:“周大夫,下车歇会吧, 该用午饭了。”   周锦连忙扶着门框跳下,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两手撑在身后, 可算舒服多了。   商桂将一块布铺在地面,隐隐绰绰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打在上面, 形成一道道交织的光斑。   狗子掏出盒几个小盒子打开放在布上, 里面是模样精致的糕点。随后又拿出一袋大饼,分给周锦道:“师傅,给你,这块饼子煎得好。”   周锦笑了一声接过, 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真是没想到坐马车也会晕车。   老巴头一人坐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干硬的灰面馍馍,咬一口费劲地嚼着, 就着水咽下去。   “老巴头,过来一起吃吧!”周锦招呼了一声。   老巴头一愣,连忙摇头:“这怎么行,周大夫您是客人……”   “有什么行不行的,出门在外,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我们带的食物多,这天气这么热,坏了怪可惜的,过来一起吃吧。”   周锦笑着招手道。   老巴头瞧见周锦一脸真诚,不像是客套话,便不再推辞,呵呵笑着起身坐过来。   周锦将手里的饼子递给他,“来,拿着,不够自己再拿,管饱。”   “哎!”老巴头咧着一张笑脸接过,“周大夫您可真是心善嘞,谢谢您。”   周锦笑而不语,几人都没再做声,只埋头吃着东西。   甘酒镇内。   柳永长带着阿松悄悄从后门出了府,这几日他被柳老爷强行禁足在家,滴酒未沾。   如今突然酒瘾上来,便带着阿松溜了出来。   他一路走到医馆附近,远远便见医馆深棕色的大门紧闭着。他心下觉得奇怪,这医馆一向门庭若市,怎么今日都中午了还大门紧闭?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心里微微一紧,便提步走上前去。   待走近了方才瞧见门口贴着两张白纸黑字,他凑近了仔细一看,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原来是有事出门了,他心下暗笑自己瞎操心。   只是不知这周大夫因何时出门,居然还要好几日才归!   柳永长虽心下疑惑却并未多做停留,只是看清纸上写的内容后便转身离开。   谁知他刚一转身,迎面突然跌跌撞撞冲过来一人,两相撞击,对方一晃,突地一声呕,一堆恶气熏天的呕吐物便喷到了柳永长那身雪白锦衣之上。   “公子……”阿松惊呼,立刻上前将那人狠狠一推,对方便歪歪扭扭倒在了地上。   柳永长惊愕地愣在原地,那秽物黏在他的胸口,阵阵酸臭气直往他鼻端钻来,让他忍不住呕地一声也当场吐了出来。   柳永长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额间青筋跳动。他捏紧了扇柄,正要将那不长眼的东西教训一顿,却见对方匍匐在地,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血红,两眼暴突布满血丝,四肢抽搐,脖颈肿大,嘴里还不时嚷着:“周大夫,周大夫救命……”   柳永长心里悚然一惊,这人看起来仿佛已经病入膏肓了的模样。   他当下歇了那阵想要教训对方的心思。   他迅速脱下被秽物沾到的外衣扔到一旁,拧眉道:“周大夫不在,出门去了,你要是有问题不妨去找方大夫……”   那人又是一阵巨咳,听到这话后两眼露出恐惧绝望的神色,嘴里喃喃念叨:“不……不,只有周大夫可以救…咳咳……为什么要离开,医神大人抛弃我们了吗……不…完了…都完了……咳咳……”   那人跌跌撞撞爬起来,眼带绝望,随后又跌跌撞撞着离开了,引起路上行人不满的呵斥声。   柳永长:……   这是发什么疯?   周大夫不过有事离开几日而已,怎么说的他好像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随后他又低头看了一下胸口,立刻露出一副痛苦难忍的嫌恶模样。   早知如此,今日真不该出门,这怎么这么倒霉!   “公子,还去长芳苑吗……”阿松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去什么去!回府去!”柳永长斥了一声转身离开,直奔柳府。   阿松急忙跟在身后。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忙碌着,医馆门口的这个小插曲很快被众人遗忘。   傍晚时分,金乌西沉,火红的日光散发着最后的余温,马车长长的倒影斜打在路面上。   “周大夫,永宁府到了!”老巴头被太阳照的黑红的脸上淌着热汗,拉长了音调提醒着车内的几人。   周锦掀开车帘,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   前方一座高高的城墙耸立,正中间刻着“永宁府”三个大字,遒劲有力。不愧是南北商路上的重要枢纽之一,单看这城门就能看出城内的繁华。   城门大开,门口守卫各自站在左右两侧,面容凶悍,无端让人不敢造次。   终于到了!坐了一天的马车,周锦只觉腰酸背痛,屁股都麻木了。   “进去吧!”   “好嘞!”老巴头一扬马鞭,马车又缓缓行驶。   进了城后,根据商桂的指引,马车停在了“云来客栈”门口。   狗子率先跳下马车,面带稀奇,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薄暮的夕阳余晖静静地洒在鳞次栉比的阁楼飞檐上。   街上川流不息的行人,缓缓驶动的各色马车,驮着货物的骆驼驴马,无不彰显着永宁府的热闹。   “好热闹啊!”狗子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声。   “师傅,我扶你,慢点……”狗子殷勤地转身,掺着周锦跳下了马车。   周锦抬头打量了一下客栈,看起来规模不错。高高挂起的匾额上书“云来客栈”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力厚重。显然是请了名家题字。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偶尔能听到伙计的吆喝声从里面传来,显然生意还不错。   往常周父来永宁府,也都是住在这家客栈里。   几人刚下车,很快就有一个伙计笑脸迎了上来,接引着老巴头将马车牵到客栈后面去。   周锦三人走进大堂,堂内桌椅板凳摆设齐整,已经有许多客人正在用餐,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   周锦走到柜台,掌柜的立刻笑脸相迎:“客官您是住店还是打尖?”   “给我来三间上房,再打点热水,我们要沐浴更衣。”   “好嘞,三间甲字房。”掌柜的吆喝了一声。立马又有一伙计上前来,脸上维持着笑容,领着几人上了楼。   很快,热水便提了上来。   周锦泡了个热水澡,舒服的直叹气。   床上的被褥整齐地叠着,还有一股松软的香气,周锦躺倒在上面,只觉疲软的肢体都得到了解放。   片刻后,周锦又勉强把自己从床上拔了起来,没办法,一整天都没吃到热饭了,全靠之前陈秀芳给他们做的馍馍大饼充饥。   周锦叫了小二点了几份客栈内的招牌菜,又叫上了老巴头一起,四人吃了个满足。   “好吃,这永宁府的饭菜就是不一样!”狗子手下筷子不停,嘴里赞美道。   “怎么?家里的饭菜不好吃?回去我就告诉陈大姐,说你嫌弃她做的饭菜。”周锦打趣着他,一双眼里都是笑意。   “阿……师傅千万不要啊,陈大姐做的饭菜也好吃,这里的也好吃,不一样的好吃!”狗子连忙解释,生怕周锦真的告诉陈秀芳,到时候陈大姐就不做他喜欢吃的红烧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锦哈哈笑了起来,一整天的疲劳都消失了。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我们就去常家。”   几人点头,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得不行。只想上床好好休息休息。   太阳彻底落了下去,一轮浅浅的月牙悄悄爬上了天空,零星几个星子也调皮地闪着细弱的微光挂在了一旁。属于夜晚的凉意慢慢浸润在闷热的空气中。   “咳咳……”柳永长捂着嘴奋力咳嗽了几下,一股红晕瞬间爬满了脸上。   柳老爷将碗重重砸在桌面上,一脸怒意:“你看看你成什么体统!与你说了多少遍,不可再饮酒,你是当真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是不是?”   柳夫人皱着一双好看的黛眉,面色肃然,只一双眼睛颇为不乐的瞧着弯腰咳嗽的柳永长,半句话也未开口。   柳永长扶着胸口匀了一下气息,眼角余光瞥见柳夫人下垂的嘴角,随即脸上挂上了讥讽的笑意道:“不羡神仙喜杜康,好汉自古爱琼浆,若不饮酒,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混账东西!”柳老爷怒目而视。   柳夫人更是将眉头重重压下,面色不愉。   “呵!我吃好了,你们随意…”   柳永长撩开衣摆起身。   “阿松,请周大夫过来给二公子看一下!”   “额……老爷,周大夫有事出远门了!”阿松小心翼翼回答。   柳老爷吹胡子瞪眼,“那就去请方大夫!”   “是……”   “不必了,不过咳嗽两下。有什么大惊小怪!方应悬那老头的脸我看多了倒胃口。”柳永长懒洋洋的说完,跨出了大门。   “这个混小子!”柳老爷捂着胸口直喘气,下颌胡须一翘一翘,显然是被气的不行。   柳夫人叹了一口气,总算开口了,声音听不出喜怒:“老爷何必再生气,气坏了身体怎生是好。永长这孩子从小就不亲近我们,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他终究是比不得永丰,他既然不肯听劝,那便随他去吧!左右身子是他自己的……”   阿松站在一旁胆战心惊,见上座两人没有再注意他,便也悄悄退出了大厅。   出来后他心下咕咚咕咚跳着,摸了一把额上沁出的冷汗。   心里叹道:二公子怎么就不肯跟老爷夫人低个头,非要硬碰硬!若是当真惹恼了老爷可怎生是好!   第二日一早,鸟雀叽叽喳喳地在枝叶间跳动,叶尖透亮的露珠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蒸发。   阿松来到柳永长房门口,轻声唤道:“公子,该起了,老爷叫您去大厅……”   “公子?”   阿松伸手敲了敲房门,“公子?您起来了没啊?公子!”   屋内无人应声,阿松心下觉得奇怪,明明往日里这时候公子也该醒了!   他将耳朵贴近门框仔细听了听,却突然听到房内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心下一惊,公子莫不是生病了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推开房门,嘴里焦急地喊道:“公子,公子您怎么样了?”   内室床帘静静垂下,无人应答,时不时有咳嗽声从里面传来。   他一路小跑到床边,掀开床幔,就见柳永长脸色绯红躺在床上,身体随着咳嗽震动。嘴唇干裂发白。   他心下大惊,忙用手量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入手就是一片滚烫。   阿松当即惊慌大喊:“来人啊,快去叫大夫,公子生病了!”   随着这番喊叫,柳府内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柳老爷坐在柳永长床头,皱着一双眉毛,眼里是浓浓的担忧:“永长,你觉得如何了?”   柳永长只觉浑身滚烫如火在烧,连呼出的气息都滚烫得吓人。   他睁开酸涩的眼睛,鼓动了一下干涩疼痛的咽喉:“爹,我这是怎么了…咳咳…咳”   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柳永长只觉喉头剧痛,仿佛要咳出一口鲜血来。   “永长,别担心,方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只是生病了……”   柳永长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着。   “方大夫来了,方大夫来了!”   阿松满头大汗的冲进房门,随后又转头焦急喊道:   “方大夫您快着点,我家公子还等着呢!”   “莫急莫急,这不是到了吗!”方应悬跨着药箱踏进了房门。   柳老爷连忙起身让开位置,“方大夫,小儿就拜托您了。”   “好,待我诊治一二。”   方应悬坐下,将药箱放在一旁。手指搭在柳永长右手腕上细细诊治。   屋内众人皆一脸着急地看着他。   片刻后,方应悬眉峰微微蹙起,他伸手翻开柳永长的眼皮看了看,又扒开他的嘴仔细瞧了瞧。   随即,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峰紧紧的拧着。   “如何了,方大夫?可是有什么问题?”柳老爷见他面色凝重,当即心跳加快了数秒。   方应悬不做声,他的手微微颤抖,将柳永长的头微微侧到一边,果然见其颈部发红,微微肿胀。   “这……不,不可能!”   方应悬终于惊呼出声,两手颤抖着,眼里是莫名的惊恐。   他连忙撕开柳永长的衣领,就见一侧脖颈连着锁骨腋下都是一片红肿。   方应悬踉跄着后退,脱力般跌坐在地上,脸上瞬间灰败了下去。   “怎么了,方大夫?到底如何了?”屋内众人皆被方应悬的动作弄得惊慌无措。   柳老爷更是心乱如麻,心脏砰砰作响。   “这……这是疙瘩瘟啊!”   “什么!”   屋内众人脸色唰的白了一片,眼里带着恐惧后退数步,不由自主哆嗦了起来。 第33章 疯狂 烈日高高挂在碧蓝一片的……   烈日高高挂在碧蓝一片的天空, 炽烈的日光炙烤着大地,蒸腾起一股股热气,仿佛整个甘酒镇都在发着高热。   衙门后院内,许文璋坐在书房内看着往日的案卷, 窗外知了一声又一声鸣叫, 平添几分热闹。   “大人, 方大夫求见,说有要事禀报!”侍从蒙舟突地进来,躬身禀报。   许文璋放下手中案卷:“快请!”   片刻后, 方应悬面色凝重,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拱手道:“草民见过徐大人!”   “方大夫无需多礼,侍从说你有要事相说,不知是何事?”   方应悬眉峰紧皱, 夹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看了一眼门口的侍从, 欲言又止。   许文璋了然的点头, 随即道:“你先下去吧!”   “是!”蒙舟应了一声,关门退出。   房门一关上, 方应悬便立刻迫切道:“许大人, 大事不好了!”   许文璋眉峰一跳,莫名觉得有股不详的预感,果然就听的方应悬继续道:“大人,城中出现了“疙瘩瘟”!”   许文璋蓦地起身, 坐下椅子也因这剧烈的动静“哐当”一声翻倒在地上。   “你说什么?”许文璋大惊失色,随即眼神锐利地直视方应悬,“方大夫,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方应悬露出凄苦的笑容,深深道:“大人,草民岂能拿此事顽笑!今早草民便接到柳府的邀请去为柳二公子治病。经过草民诊断,柳二公子是患上了“疙瘩瘟”,根据《杂病瘟疫条录》记载,疙瘩瘟起时高热不退,面色泛红,口腔污秽,其后发块如瘤,遍身流出,轻者3到5日,重则一夜而亡。”   疙瘩瘟记载于前朝末年,大旱三年,兵荒马乱之下民不聊生。疫病流行,路上倒毙而亡者不计其数。   甚至有一人感染,阖门皆殁,可谓传染性极强。宣末帝更是下了罪己诏,请求上天宽恕,降下福祉。   然疫病并未停歇,这场疫情几乎夺走了上百万的性命。疫病起源之地更是成了一个“人鬼错杂”的空城。   连当时闻名的谢林志大夫也束手无策,只得眼睁睁看着疫病肆虐人间。直到明治先祖称帝后,天降红云,祥瑞之气遍布王土,疫病才渐渐消失,此后百年风调雨顺,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方大夫,你可有诊断错误?或许这只是急热病症?”许文璋不愿相信,这几乎毁灭一个王朝的病症将要卷土重来。到时又会夺走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许大人,草民绝不会看错!我询问过柳公子的贴身小厮阿松,据他所说,昨日午时柳公子在周氏医馆门口与一病人相撞,随后便突发咳疾,直至今晨病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方应悬言辞恳切:“草民以为,柳公子的病情定是被昨日那人所传染,也不知那人究竟还传染了多少人。瘟疫病症急烈,传染迅猛,草民恳请大人下令封闭柳府,并且派人挨家挨户搜查发病人员,将其单独隔离起来。绝不能让疫病扩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方应悬语速急切,面容焦虑,两手不禁握紧拳头,只恨不得立刻代替许文璋发布命令。   许文璋颓然地晃了晃身体,两手撑在桌上。他面色发苦,心里焦灼难安,为何疫情会在他管辖之地发起,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上天竟降下这等惩罚。   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周大夫呢?他如何说?”   “周大夫昨日便外出了,尚未归来。”方应悬心里哀叹,为何偏偏在这时候离开,倘若周锦还在,定能助他一臂之力。   这难道当真是上天的示警吗?   “大人,请您快做决定,此事万万耽误不得啊!”   “不……你让我再想想,此事事关重大,倘若贸然下令必将引起百姓恐慌!本官必须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单凭柳公子一人之证,如何就能下得定论!”   “大人!”   许文璋心里依然抱着侥幸心理,如今大雍朝国富民强,圣上爱民如子,瘟疫怎么会降临?   两人僵持不下,室内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焦灼气氛。   “大人,门外仁济堂药童夏林求见,说有要事找方大夫!”   方应悬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稳了稳情绪,声音沙哑地问道:“他可有说是何事找老夫?”   “药童说是下河沟村长想请方大夫去村里治病,说是村民无故发热,身体肿胀疼痛难忍。”   方应悬当即心下一提,连忙看向上座的许文璋。   许文璋眼露惶然,面色凄凄,喉头发紧,“快请他们进来!”   门外之人踩着步子离开,噼啪噼啪的脚步声一下下仿佛踩在了他们的心间。   很快,门便打开了。   仁济堂的药童夏林走进来,身后跟着惴惴不安的村长老谷。   “草民见过大人”   “草民下河沟村长谷雨见过大人。”   “快些起来,将你村里的情况详细道来。”   许文璋顾不得许多,立刻便要村长将村民情况详细说出来。   “启禀大人,昨日村里有三人接连发热,到了晚上更是又多了数人发热晕厥,下腹疼痛难忍,到了半夜就连我的小孙孙都开始发热咳嗽,小脸烫得如同火烧,小老儿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找方大夫前去看看。”   “此事你为何不早早禀报?”许文璋重重拍向桌案,怒声道。   村长一惊,忙的跪倒在地,惶恐不安道:“前日下了场大雨,草民以为他们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往常村里也有人感染风寒不治而愈的……”   许文璋无奈地闭了闭眼。   “大人,让草民前去诊治,倘若真是那病,草民恳请大人立刻做下决定!”   许文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来人!”   门外蒙舟立刻推门进来。   “大人。”   “你立刻让李铁带领几人前去柳府,禁止任何人外出。违令者乱棍打死!再带领一队人马跟随方大夫去下河沟村,务必一切听从方大夫指令!”   “是!”蒙舟朗声应下,随即退出房间,显然是下去调人了。   他心下沉甸甸的,仿佛即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平静的镇上。   “大人,我这就去了,若一切都应了我所说的,我会让人前来禀告大人,届时请大人早做打算!”   “好!方大夫,一切就拜托您了,万请注意安全!”   村长满脸困惑地跪在地上,不知两人究竟在说什么,但又从中听出了几分不详,他心下焦虑难安,却又不敢开口询问,只得憋在心里。   方应悬离开书房来到大厅,已经有五名衙役等候在此。   “方大夫,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此次是何任务?”蒙舟上前一步问道。   “等你们到了下河沟就清楚了,切记,到了那里不得与任何人接触,也不得碰触任何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几分奇怪,但方大夫面容严肃,语气凝重,他们内心也不禁升起了几分不安。   方应悬随着他们坐上马车,车夫扬起马鞭,凌空挥舞,一声尖锐的厉响划破空气,马儿扬起前蹄,嘶叫一声,奔跑了起来。   马车快速经过街道,行人纷纷躲避,嘴里发出不满的呓语声,随后又若无其事般各自忙碌。   方应悬掀开窗帘,透过方正的窗口看到街上商铺林立,高高挂起的旗帜随风飘扬,不论是卖货的儿郎,还是挑选货物的顾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自得其乐的浅淡笑意。   方应悬心内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也不知这份安乐平静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他正要将布帘放下,周氏医馆突地闯入他的视线,棕红色的大门紧闭,透过高高的院墙,能看到桂树开满细碎花朵的树冠优雅地探出头来,静立在半空。桂花飘飘洒洒,扬起一阵阵甜丝丝的花香。   周锦,你可知道如今镇上发生的事?   马儿哒哒的脚蹄声如同一首节奏带感的曲子,周锦随着这节奏脚下踩着轻快的节拍。   马车慢慢减速,他坐在车内抻了抻腰,道:“快到了吗?”   “到了到了,吁……”随着老巴头手上用劲,马车缓缓停下。   周锦三人跳下马车,这是永宁府的药市场,几乎所有大型的药材商都在这里。   周锦跟随商桂熟门熟路的走进街口,往里走了几分钟,一家大型的药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此药铺几乎囊括了五个门面,是这一路走来周锦所看到的最大的一家药铺。   周锦带着商桂和狗子走进去,一股浓浓的药香浸满了鼻腔。入目便是各种常见药材,店铺内来来往往缓缓踱步的几乎都是身着长袍,蓄满胡须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年轻的药童学徒。   他们时而抬头张望,时而驻足停下细细查看面前的药材。   只有周锦几人一眼看过去最是年轻。   “小商,是你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周锦转头看去,偏见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药铺统一的墨绿色服饰。   “小秦哥,是你啊,最近还好吗?”商桂脸上也挂上了惊喜的笑容。   那人走近后拍了拍商桂的肩膀,呵呵笑道:“怎么这么久没看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没做这行了,今天是过来采药材的吗?”   “是啊,医馆药材快用完了,所以过来采点。”商抿起嘴唇微笑道。随后又拉过周锦道:“这是我们医馆的周大夫,我是跟着他过来采药的!”   那人一见到周锦,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脱口而出道:“这也太年轻了.....”   周锦见怪不怪,抿唇一笑道:“多谢夸奖!”   那人当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见周锦没有生气,心下生出几分好感来,道:“你们要买哪些药,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多谢!”   几人跟随小秦来到靠里的药柜,周锦拿起一把党参闻了闻,小秦道:“这党参是中级品质,八百文一两。那边有上等的党参,一千三百文一两。”   周锦了然的点点头,将手中的党参放下。药材向来昂贵,根据原主的记忆,即使有了皇帝颁发的药监局法案,严格管控药材价格,很多稀少珍贵的药材价格依然居高不下。如常用的风寒急症所需要的药材紫苏,防风,白芷,黄连,续断等药材价格就要便宜很多,按照等次分为二到八文一两。   有些价格更低的如乌梅、杏仁、薄荷、紫草等价格在0.05到6文钱一两。   “掌柜的,掌柜的你在哪里?”一声突兀的吵嚷声将原本安静的药铺打破,众人纷纷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浑身横肉的少年踏着厚重的步伐跨进了门口。   周锦扫了一眼自从这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后就露出苦恼神色的小秦。   他心下不禁多了几分猜测,看来来人必定是个不好打发的混不吝。   随后,立刻便有一个下颌蓄满胡须的中年男人慢跑过来,他捋起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躬身道:“三公子,您怎么来了?”   来人仰着下巴,用眼尾斜睨着掌柜的道:“你去给小爷拿一盒人参过来,小爷有急用。”   那掌柜的露出一脸难色,缓缓道:“三公子,您和老爷说过了吗?”   来人眼一横,双眼鼓起,怒道:“本公子来自家药铺拿点药材还需要跟我爹说吗?怎么,你是看不起本小爷?”   “不...不,三公子您误会了,只是这铺子的药材都有定数,您这样拿走属下不好交差啊!”   "混账东西,不过一盒人参,你也敢这样为难本小爷,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二前几天还从铺子里拿走了一盒丹药,你这话是把本公子当傻子看吗?"   “公子,属下绝没有此等想法,前日二公子来拿药是老爷吩咐过的。属下只是依照老爷的命令行事。”   掌柜的额角冷汗不停往外冒,可见是对这三公子没办法。   那三公子听罢横眉倒竖,抬起一只圆滚滚的脚狠狠踹在了掌柜的肚子上,怒骂道:“混账东西,少拿我爹来压我!”   那掌柜的哎哟一声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   “爹!”小秦大喊一声冲上前去,扶起倒地的掌柜,一脸愤怒担忧道:“爹你怎么样?”   “哼!装什么装!本小爷都没用力。”   三公子挑了挑眉,自上而下觑了掌柜的一眼,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在场众人不禁都小声议论着,脸上或同情或愤怒。   周锦拧起了眉毛,他认出了此人!这人不就是当初欺负原主的那个小子嘛!   只是之前他还没有这般肥胖,也不知才三年过去怎么无端长出这许多横肉来。   周锦心下不爽,这小子当年趁着原主一人落单,将他拦在角落狠狠羞辱了一番,导致原主更加沉默寡言。   着实可恶!   周锦缓缓勾起一侧嘴角,他突然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三公子,您为何突然对我爹下手,我爹只是依照老爷吩咐行事罢了,您若是想取药材,不妨去找老爷,何苦为难我爹呢!”小秦扶起掌柜的,愤恨道。   “放肆,本小爷要你来教我做事?信不信我让你立刻滚蛋!”   小秦面色阴郁,紧紧握着拳头,只恨不得一拳挥在他那肥胖的脸上。   “哟,这是还想打我啊!来来来,照着这里打!”三公子面露讥讽,一双藏在肥肉里的三角眼不屑地睨着对方。   “你……”小秦怒火攻心,正要上前,却觉手臂一紧,他低头一看,是掌柜的握住了他的手臂。   他抬眼望向父亲,秦父难堪地朝他摇了摇头。   小秦深深看了一眼父亲满鬓霜白,只得不甘地松下了紧握的拳头。   三公子见状嗤笑了一声,道:“无骨崽,再给你八个胆子,我谅你也不敢动手!”   说完便抬脚往里走去。   “三公子,好久不见啊!”周锦扬起一脸笑意拦了上去。   众人皆一脸惊讶的看向周锦。   “你是?”三公子的目光从头到尾扫视了一下周锦,疑惑道。   “三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遥记三年前,三公子还没有如今这壮硕身材,但我依然时刻铭记三公子对我的一番招待。”   “你说什么?你是哪里来的混小子竟敢对本公子出言不逊!”三公子最恨别人调侃他的身材,周锦一番话可谓是点燃了炮仗。   “三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在下并未对三公子有何失礼之处啊!在下所说全是肺腑之言,三公子您的确膘肥体壮,饱满圆润。想必令尊一定对您偏爱有加!”   周围人立刻发出一阵阵笑声。   “你……你……”三公子气的浑身哆嗦,满身赘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他突地扬起右手就要向周锦脸上扇过来,周锦灵活的一侧身,左手食指捏着一根金针往他腋下穴位扎去。   三公子立刻四肢僵麻,整个人如同一座小山重重倒在地上,一旁的药材都震起了一层灰。   围观之人不禁后退数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了一瞬。   三公子倒在地上后,四肢止不住的开始抽搐,他一脸惊恐道:“我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三公子,你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周锦憋住笑意,脸上挂起惶恐,焦急道:“三公子别怕,我是大夫,让我来为您诊治!”   周锦立刻扑了上去,摁住他一只手腕,随后对着两脸蒙蔽的秦氏父子道:“三公子这是突发急症,快去煮一碗黄连水过来,记住越苦越好,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四肢麻痹之症!”   “啊……这……”两人无措地愣在那里。   周锦对着小秦一瞪眼,他好似突然反应过来般跳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黄连,黄连水,马上,我马上就去拿!”   随即匆匆转身跑进了后院。   周锦按住四肢不住抽搐抖动的三公子,安慰道:“三公子别怕,你这是气血上涌,手脚血液循环不良导致麻痹之症,待我给你扎几针!”   周锦说完掏出几根金针唰唰往他几处穴位上扎下去,三公子立刻疼的哇哇大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你快住手,混账小子,我跟你没完!掌柜的快把他拉开!”三公子凄厉大喊,恨不得躲得周锦远远的。   只是那几针扎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三公子抽搐发麻的四肢就逐渐好转起来。   “真的有用?”他鼓着一双通红含泪的眼眶,不敢置信道。   “怎么样,我说没问题吧!”周锦弯起两个嘴角,笑意盈盈道。   “那,那要不你再给我扎几下?”三公子眼尾挂着泪珠,试探着提议。   “好嘞!”周锦暗暗压下上扬的嘴角,又是几根金针扎下去。   三公子立刻哎哎哭嚎起来,仿佛一个被蹂.躏的小可怜。   “来了来了,药来了!”小秦捧着一碗黄连水奔过来。   周锦急忙接过,道:“三公子,快把药喝了,喝完就好了!”   说着直接送到三公子嘴里。   药水甫一进嘴,三公子立刻翻起了白眼:“等等…等…咕咚咕咚……不……呕……”   周锦压住他的胸口,也不管对方如何拒绝,直接一碗水灌了进去。   三公子两眼泛白,侧着身子不住干呕着吐出苦水。良久他终于缓了过来,愤恨地瞪着周锦,怒道:“你……”   “三公子,如何,是不是非常有效!”周锦扬起一脸纯真的笑容,看着三公子举起的手。   三公子愣了一下,立刻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抽搐的手臂,他将双手举到眼前,高兴道:“真的好了!哈哈哈哈……好了,不麻了!”   他手脚并用便要起身,只是身体壮硕,又刚刚被周锦“诊治”了一番,一时竟没有站起身,他立刻大喊道:“还不快扶本公子起来!”   小秦立刻过去将满身狼狈的三公子扶起,嘴角挂着一丝怎么也忍不住的笑容。   三公子站稳后一脸嫌弃的甩开小秦的手臂,小秦也不生气,径自松手退后几步站在了不远处。   三公子理了理凌乱的衣衫,眼神飘忽,就是不看向周锦,他咳了一声道:“这次看在你救了本公子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可不会就这么算了!哼!本公子下次再来拿人参!”   说完他一甩袍袖,晃着身体离开了药铺。   周锦怎么看,怎么从那肥硕的背影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   狗子满脸惊愕的看着离开的三公子,随后又崇拜的看向周锦道:“师傅,你这是什么法子啊?”   周锦笑了笑,凑近狗子耳朵轻声道:“这是专治无赖之法!”   “啊……”狗子茫然的挠了挠头,没懂。   甘酒镇柳府。   “我早就说过了,这孽子天生就是来克我们的,平日里顽劣不堪,如今还染上了瘟疫,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府里,快,把他送去乡下的庄子,还有那个阿松,一并送过去!”柳夫人两手焦虑的来回搅动着,惊恐万状。   “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你送他去庄子里不是让他等死吗?”柳老爷坐在椅子上,一脸凄苦,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那可是疙瘩瘟!让他继续留在府里是要让整个柳府都给他陪葬吗?”柳夫人歇斯底里地尖叫,眼里布满惊恐!   “虎毒尚不食子,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毕竟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如此轻松的说出口!”   “那你要我如何!我…咳咳……”柳夫人突然捂嘴急咳起来。   “夫人,你……”柳老爷蓦地起身,一脸惶然的看着柳夫人。   “我……不,不可能……不…”柳夫人瞪着一双惊恐莫名的眼睛,喃喃念叨着。   “咳咳……”柳夫人捂着唇仓皇失措地跑出了大厅。   “夫人!”柳老爷连忙追过去,刚跨出大门就见柳管家慌忙从院外小道小跑过来,一双浓眉紧紧揪起:“老爷,门外有衙役将柳府围了起来,说是奉许大人命令,不得任何人离开。”   “什么!”   柳永长面色痛苦地躺在床上,只觉身体内部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疼的他不住的痛吟出声。   一片火热痛苦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向他靠近,他费力地掀起仿佛被黏在一起的眼皮,模糊中他好似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女子身影:“娘……”   柳夫人面露憎恶,眼睛里充斥着疯狂的血色。她一把掐住柳永长红肿的脖颈,恨恨道:“都是你,你这孽子,讨债鬼,你去死……去死!我绝不允许你伤害柳家的任何人!去死,孽鬼快点离开柳家……” 第34章 死亡 一阵强烈的窒息向柳永长……   一阵强烈的窒息向柳永长袭来, 脖颈处被狠狠掐住的疼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声音仿佛被一层薄膜覆盖住,只听得一阵阵嗡鸣钻入耳膜。   他看着面前这个充斥着满脸疯狂的女人,血红的眼里都是憎恶。   这是他最亲的人,但是她却这样恨他!   也好, 他欠她的太多了, 或许只有他死了, 她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   柳永长眼前闪过一片片交错的光斑,胸腔因为窒息而疼痛,他仿佛沉进了一片深海, 四面八方的水流向他汹涌而来,压的他透不过气。   他慢慢坠入漆黑的深水里,光明越来越弱,直至最后的一点微光。在这片微弱的光影里,他仿佛看见了一个面带笑意的女子。   她半弯着腰, 眼睛里闪着盈盈波光,弯弯的细眉都带着一股说不尽的温柔, 手上晃着一个叮叮咚咚作响的小鼓。   他看见她轻启薄唇, 她说:“永长,快过来, 娘的宝贝……”   真好啊!   他想, 或许曾经她也是爱过他的吧。   柳永长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在做什么?夫人!快住手!”阿松哐地扔下手中的水盆,水渍哗啦啦洒在地面,木质水盆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他冲上去抓住柳夫人的手臂想将她拉开,却没想到一时竟没有拉动, 他抬眼瞧见了夫人脸上歇斯底里地疯狂,那眼中的恨意竟将他骇了一跳。   他蓦地用力,将柳夫人狠狠推开了。   “夫人, 您怎么能这么做?公子他可是您的孩子!”阿松不敢置信地质问出声,此刻他已经没法顾得上主仆之别了。   “公子,您怎么样,快醒醒!您别吓我了。公子……”阿松晃着昏迷的柳永长,嗓子不自觉带出了哭腔,他的手揉按着他的胸口,学着周锦之前的动作。   柳夫人被狠狠推倒,她匍匐在地上,嘶哑着嗓音尖叫:“报应,都是报应……总有一天,他会害死所有人的…他天生就是来找我讨债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夫人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   凄厉恐怖的笑声渐渐远去……   “公子,快醒醒!您还不能死啊,你忘了吗?还有宣夫人在等着您去救她呢!公子……”阿松半勾着身体,手上用力按压着柳永长胸口,眼泪一颗颗掉下来,砸在柳永长青紫的脸上。   柳永长胸腔内部仿佛有一股细弱的电流爆出蓝色的火花,在这一阵一颤中,刺激着他的心脏终于重新跳动了起来。   “呼……”他猛的睁开眼睛,胸膛急促起伏,所有的痛觉瞬间又侵袭了全身的感官。他不自觉蜷缩起身体,只觉有一把火从身体里灼烧起来,五脏六腑都快被烧化了。   “公子,您终于醒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您……唔唔…”阿松脱力般倒坐在床脚,竟不自觉呜咽哭了出来。   “阿松,是你啊……”柳永长蠕动咽喉,发出嘶哑模糊的声音。   “她呢……”   “夫人她走了。”阿松眼神里藏着同情与心疼,他嗫喏了一下,安慰道:“公子,你别难过,夫人她只是一时没想通,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柳永长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容里充斥着无尽的凄凉和嘲讽。   “牛漆,防风,都写上,还有牛黄也要……”周锦一边看过药材一边说道,小秦跟在身后一一将药材名字记录在本子上。   “宿主,柳永长出事了!”   “嗯?你说什么?”系统突然出声,让周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师傅,我们什么也没说啊?”狗子把脑袋伸过来。   周锦一把将他脑袋拍开,“我听错了!继续选药材!”   “哎,好!”狗子揉了揉被周锦拍过的地方,悻悻地跟着商桂认药材去了。   “统统,你刚才说什么?柳永长怎么了?”周锦在脑海里又问了一遍。   “刚才一瞬间柳永长心跳几乎停止了,直到现在也十分微弱……”   “什么?怎么会!”明明他走的时候柳永长还生龙活虎,怎么这才一两天时间,就要嗝屁了?   难道他又跑去通宵喝酒了?   周锦眉宇微敛,好好的一个高富帅,怎么就喜欢作死呢?   “哎?你怎么会知道他的情况?隔了这么远,难道你监视他?”   周锦疑惑,系统怎么对柳永长这么特殊?还特意监控他的情况?莫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呢!是刚才你留在他心口里的那股能量突然暴动,我才关注到的!”01号跳起来解释,他绝不允许周锦污蔑他的清白!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股能量还没有消散,而且居然还可以远程监控!   周锦面色讪讪,“开个玩笑,不要这么激动嘛!”   不过不得不说,这功能挺厉害!   “宿主,你要不要回去救他?他好像真的快死了!”01号念念叨叨,“哎,他好歹送了我们八百两银子,没想到就买了半个月不到的寿命,也是可怜……”   周锦也叹了口气,罢了,看在那八百两的份上!   他放下手中的牛黄,看向商桂道:“阿桂,我要回一趟甘酒镇,采药的事就拜托你了!”   “嗯?阿锦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有点事。别担心,你们买好药就租辆车回来,我先回去了!”   周锦匆匆交代完就跑出了大门。   留下在场的几人一脸茫然。   “哎,周大夫,您出来了!药买好了吗?”   周锦迅速跳上马车,快速道:“老巴头,现在立刻回甘酒镇!”   “哎?那个不等另外两位了吗?”   “他们之后会自己回来,我们先走,麻烦你快点!人命关天的急事!”   “好嘞!驾!”   老巴头一听这话也不再多言,立刻挥起长鞭,啪地一声,马儿抬起前蹄跑了起来,扬起一地的灰尘浮在半空中。   “柳公子啊柳公子,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能挺住……”周锦坐在车内默默感叹。   马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下河沟村口。   方应悬跳下马车,环视了一圈,烈日炎炎下,周围的草叶都耷拉着,显得无精打采。   "我们进去吧!谷村长,请您带路。"   "哎,好!"谷村长点头哈腰,走在了前面。   几人一行浩浩荡荡走进了村子。   此刻已经是中午时分,炊烟顺着房顶的烟囱寥寥飘上天空。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燥热的空气中。   有蹲坐在院子里歇息的男人远远见着几个穿着衙役服装的人进来,露出了疑惑又带着点畏惧的眼神。   直到几人慢慢走近,他认出了走在最前方的村长,立刻便露出惊喜的笑容喊道:“村长回来了!”   随即周边几户人家也陆续走出来几个人,皆一脸期待地张望着。   男人丢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前去,呵呵笑道:“村长,大夫找回来了吗?”   “这位就是方大夫……”   “哎哟,方大夫,您好您好,要不先来我家看看,我家小子这一直发热……”   方大夫看向村长道:“直接先带我去看看最先发病的那人!”   “哎,好!方大夫。您这边请!”   村长领着方应悬几人往村子里面走去   那男人瞧着几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朝着村里人笑了笑。   “方大夫,就是这里了!阿牛嫂,快出来,大夫来了!”   村长走到大开的院门喊了一声。   不过一会功夫,便有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眼眶泛红,脸上还有湿漉漉的水痕。女人一边走过来,一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哑着嗓音道:“村长,谢谢您了!大夫,您快来看看我家男人吧!他……”   方应悬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带我进去看看吧!”   随后几人跟着女人拐进了房间。   房里黑洞洞的,窗口透进来的光束中翻卷着细碎的灰尘。   一股微弱的腐臭味道隐隐飘荡在空气中。   方应悬走近床边,男人脸色铁青,嘴唇蜡黄,双眼紧紧闭着。   女人哭着道:“当家的,大夫来看你了!”   男人眼皮颤动了一下,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他呼吸急促,声音断断续续道:“大夫,周大夫…救我……”   方应悬伸手拉开他的衣裳,男人身上已经出现很多肿块,有脓水隐隐从里面流出。   方应悬盯着那肿块,脸色分外难看。他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刀,轻轻割开硬块,一股散发着浓浓恶臭的腐水从伤口里流出。   房间中人无不皱眉捂鼻。   男人痛苦的痉挛着,仿佛要将整个身体都沉进床铺里。   他的两条眉毛因为疼痛纠结在了一起。   毫无征兆的,男人突然双眼暴突,五指成爪抓挠着胸口,身上的肿块好像爆裂一般,脓水涓涓流出,他的胸膛仿佛被四分五裂了一般可怖。   众人齐齐被这突然的一幕惊骇到了。   男人梗着脖子痛苦嘶吼,一串串只言片语从他青白的唇中溢出:“报应,报应…这是上天的惩罚,神树……求您原谅……原谅……”   他的眼球好像要从眼眶里跳脱出来,死死地盯着半空,又仿佛在祈求着什么,最后那双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定格在了那片虚空中。   女人坐在一旁呜咽地哭泣:“大夫,他还能治吗?”   方应悬站在一旁,轻声道:“他已经走了……”   从屋子里出来,众人皆是一脸惊魂未定,这病看起来着实吓人!仿佛真的是恶鬼索命一般。   “方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村长哆哆嗦嗦着,终于将憋在心口的问题问了出来,阿牛的情况实在太过惊骇。   方应悬站立在那里良久没有出声,没有人看到那宽袍大袖之下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屋子里女人的痛哭声不断地传出来,重重击打在每个人的心间。   “哈哈哈哈,都死吧!都死吧!”一个状若癫狂的男人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珠奔过来,一把掐住村长的手臂,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他是不是死了?哈哈哈哈,没有人能逃过去,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   “发财,你做什么?快松手!”村长痛苦的皱着脸,怎么也挣不开那双发黑的鉄钳。   蒙舟立刻上前,将他的双臂一拉一拧,便将男人摁压在了地上。   男人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脸贴在地面,嘴里还喃喃着:“报应,报应来了,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   方应悬眉峰皱起,什么报应?为什么都在说这个?   他开口问道:“什么报应?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们做了什么了?”   地上的男人突然颤抖起来,四肢痉挛蜷缩,口中喷出血雾。   蒙舟大惊失色,立刻松开了钳住他的手,快速退后几步。   男人两眼恐惧地瞪着,眼泪哗哗的滚落在了地上,嘴角带着血渍:“饶了我饶了我……好痛……神树,求您饶了我……”   “什么神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应悬急急地问道。   “周…周…”男人两腿蹬直,双眼暴突,咽了气。   “他死了?我没用力……”蒙舟慌乱地看了方应悬一眼。   “方大夫?”蒙舟轻声喊了一声。   方应悬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男人死不瞑目的双眼。   报应、神树、周、   这难道和周氏医馆有什么联系?为何接连两个病人临死前嘴里都在说神树?   疙瘩瘟重临人世究竟是因为什么?   方应悬紧紧握住了五指,在他抬头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坚韧锋利,“蒙捕头,请你立刻派人去禀告许大人,就说事态严重,迫在眉睫,请他立即发布命令!然后派人封锁整个村子,不要让任何人出入。”   蒙舟眼里闪过一片惊异,立刻应了一声,随即带人离开了。   “村长,请你将所有生病的人的名单交给我,我要留下来为他们诊治!还有,死去的病人不要埋入地下,将他们火化了吧!”   “方大夫,这究竟是什么病啊!”   方应悬疲惫的闭了闭眼,眼角的纹路深深地堆叠在一起:“这是疙瘩瘟!”   村长惊惧地“啊”了一声,两腿发软跌倒在地上。   “村长,死去的这两人都是最开始发病的人吗?”   “是……”村长抖着唇发出颤音。   “我记得你说最开始有三人犯病,还有一人在何处?带我去看看他!”   他一定要弄清楚周氏医馆和这疙瘩瘟究竟有什么关系。   “大人,蒙捕头派人送口信过来了!”   “快说!”   书房内,许文璋强自镇定,看着眼前大汗淋漓,显然是一路飞奔过来的侍从。   “启禀大人,方大夫说,现在事态严重,迫在眉睫,请您速速做下决定!”   许文璋看着对方张合的唇,脑袋里嗡嗡作响。久久悬在喉口的心跳重重落回了胸腔,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里面,让他透不过气来。   “你下去吧!”许文璋无力的挥了挥手,脸上血色尽失。   “大人,你千万保重身体啊!”余书贤站在一旁劝说道:“看来下河沟情况严重,大人,现在只有请府尹大人派人过来支援。”   许文璋吐出一口浊气,铺开白纸,右手握着一只狼毫笔悬在半空,叹道:“书贤,你说天降祥瑞是因为我政简刑清,那这瘟疫,又是因为什么呢?”   说罢也不待他回应,笔尖快速在白纸上划过。   很快一张公文便写好了,他将将吹干,封好。便对着门口喊道:“来人!”   房门应声推开。   “将此信快马加鞭送往永宁府薛大人,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薛大人!”   “是!” 第35章 回镇 “开门,开门!”   ……   “开门, 开门!”   炎热的街道上拍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来了来了,谁呀这是…”   “干什么?催命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吱呀一声门扉打开:“干什……哟,官爷, 您这是有啥事啊?”   开门的男子咧唇讨好的笑着, 露出一口黄牙。   “把门打开!”官差脸上带着布斤将口鼻遮得严实。   “屋里有没有生病发热的病人?”   “额…没有没有…官爷, 是出什么事了吗?”男人瘦小的身材勾着,小心翼翼地问。   “把屋子里的人都叫出来!”   “这……官爷,我家老娘不太舒服, 还躺在床上不太方便!”   “刚才不是说没有生病的人嘛?我可警告你,不要耍滑头,如实禀告!”   “哎哟,官爷我哪里敢欺瞒您啊!我老娘是腿脚不便,好多年了!”男人一拍大腿, 当即委屈的叫嚷起来。   “行了行了,在哪个房间, 带我们去看看!”   “哎, 好,您里边请!”   “快放开我儿子, 官爷, 求您了,他只是得了风寒,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啊?”旁边一家巷子里冲出来一个女人哭喊着 。   “我的儿啊,别带走我儿子……”   “娘, 娘救我……”   “放开我,我不要去……”   “爹,官爷, 我爹他犯什么事了?”   ……   这样的场景接连发声在甘酒镇,呼喊哭闹声此起彼伏。   惶恐紧张的情绪开始蔓延在大街小巷。   “许大人有令,所有发热生病的人全部带去东街济民坊,统一由大夫诊治!没有发热的人最近几日若无要事,不要随意走动!等下会有人来派送药剂,你们熬在粥里喝了,以防生病!”   家里没人生病的人躲在门缝后偷偷瞧着外面的情况,一个个一边惶恐不安,一边又庆幸自己或者家人没有生病。   待官差们终于走了后,只剩下家属的哭泣和窃窃私语。   “这到底发声什么事了?”   “他们要把病人带去哪里啊?”   “听说今早官府的人封锁了柳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我今早就在柳府门口,亲眼瞧见的……”   “我也瞧见了!早上我看见柳家的下人去请了方大夫,没过多久方大夫就一脸慌张的出来了,然后官府就派人把柳府围起来了……”   “要我说肯定是柳家公子得了病了!”   “莫不是得了瘟疫了……”   猜测质疑慌乱,一重重压在老百姓的心底。   人人忧虑交加,生怕自己得了病。   “快快!把门关了!”宋能急匆匆跑回店铺。   “掌柜的,怎么了?大白天的不做生意了?”   阿力心里疑惑,这布料店生意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大白天就关门啊,莫不是终于要倒闭了?   “要你多嘴!赶紧把门关了!再把家里的熏香拿出来把屋子都熏一熏……”   宋能手忙脚乱地搬着布料,回头瞧见阿力还站在那里,当即怒道:“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哦,好……”阿力急急忙忙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哎哟,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蠢蛋哦!”宋能连声叹气,直摇脑袋。   很快大门关上,宋能拿着香薰围着院子绕圈。   “把那些脏东西都打扫走,不要留在院子里。”   “老板,这究竟怎么回事啊!”阿力拿着扫帚开始用力。   “哎,这镇子要变天了!我听说,是有瘟疫了!”宋能叹了一口气。   “什么!”阿力吃了一惊,手上扫帚也啪嗒掉落在地上。   “你也别太怕!咱们最近都别出门就沾染不到瘟疫。更何况旁边还有神树呢!”宋能见阿力一张脸唰的就白了,心下不落忍,连忙安慰着。   “对对,还有神树,神树会保佑咱们的。”阿力抬头往院子外面看去,只见烈日炎炎下,半棵桂树树冠从隔壁院墙探出头来。细碎的花朵在阳光下仿佛闪着金光,飘飘洒洒,灿烂夺目。   “咦?我怎么觉得神树好像又长高了,昨天还只有半个尖尖呢!长得太快了吧……”阿力眨着眼睛,脸上全是惊讶。   “废话,这不是神树嘛,长得快不是很正常!”   宋能将香薰放在一旁,狠狠拍了拍阿力的后脑勺,随后两手合十,一脸虔诚的对着桂树闭上双眼,喃喃道:“神树啊神树,看在每天早上我都给您烧香的份上,请您保佑我们这次一定要无病无灾,平安度过这次瘟疫。”   “方大夫,就是这里了,这是柱子家,那天下大雨,他们三人一夜未归,回来后就接连发病了……”   村长抖着惨白的唇说着,他觉得自己两条腿软得像两根面条,想要直接打道回府,但是他又不得不过来,谁让他是村长呢!   “柱子?阿月,阿月在不?我是村长!大夫过来了……”   很快,一个女人抹着眼泪打开了房门。   “村长,您来了,大夫,快进来看看我家男人吧!”阿月侧着身子让出一条路。   她的脸上泪水淋淋,眼睛已经肿成了一个核桃。   “柱子怎么样了?”村长发问。   “不太好,一直喊疼,已经不太清醒了,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嘴里老是喊着什么神啊,什么的……”   没走几步路,便到了柱子的房间。   村长脚步停在门口,哆哆嗦嗦着不敢进去。   方大夫也没有勉强他,随着阿月走近。柱子青白着一张脸,嘴里不时发出若有若无的呓语,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粗重。脖颈处连着衣领下都是一片骇人的红肿黑紫色。   “柱子……”   “好疼啊,烧死我了,有火在烧我……”   “柱子……”阿月掩面哭泣。   方应悬捏起他的手腕把脉,脉象尤其细弱,仿佛稍微一动弹就会一命呜呼。   他拿出配好的“定气丸”喂给柱子吃下,柱子微微掀开发灰的眼睛,喉咙艰难的动作了一下,将药丸咽下。   他发出微弱的气音道:“大夫,我是不是快死了?”   方应悬沉默了片刻,缓声问道:“…柱子,你们究竟是如何染上这病的?”   “我…我们……对不起……”柱子眼里露出惶恐,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冷静点,别怕,我会竭尽全力救你的……”方应悬轻声安抚。   柱子歪着脑袋看过来,眼珠子带着一股死气沉沉,“他们呢?是不是已经死了……”   房里没人回答,方应悬一脸苦涩地看着他。   柱子眼泪淌了出来,哀哀地抽噎:“我就知道…咳咳…我就知道会这样,没人能救我们,不,还有人可以,周大夫!叫周大夫过来,救救我…!”   “周大夫有事外出了……”   “对,他走了,哈哈哈哈……财叔已经去找过了,他不会救我们的……他怎么会救我们呢……哈哈哈哈……”柱子开始神志不清地喃喃念叨。   “周大夫仁心仁术,怎么会不救你们呢?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这是惩罚,神树的惩罚,医神大人不会救我们!他走了,我就要死了……”   “惩罚?你们做了什么?”   “我……咳咳咳……我,我错了,原谅我吧,求您宽恕我吧,医神大人!”   柱子瞳孔发散,嘴里呜呜咽咽着。   “柱子,你知不知道这病有多可怕,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难道要让你的妻儿也像你一样吗?”方应悬痛心疾首。   “不,不要伤害我的妻子!医神大人降下的惩罚!我不该半夜去医馆偷桂花,不该冒犯神树!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柱子开始颤动抽搐,眼睛翻白,时而惊恐,时而飘忽,谵妄不清。   “什么?这群混账!看看你们做的孽啊!你们把村子害惨了!”   村长坐倒在门槛上,两手使劲拍着地面痛哭流涕。   方应悬皱紧眉头,他不相信就因为这个!一定还有什么原因!   周锦掀开窗帘,望了望黑洞洞的天空,时隐时现的星子挂在天幕上,空旷辽阔的夜空显得人类是如此的渺小,他从心底里产生一股深深的寂寥感。   “周大夫,快到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亏得官道好走,借着月色尚能看的清路面。   “老巴头辛苦你了!”   “没事儿,救人如救火,小老儿我辛苦点不要紧!咦?”   “怎么了?”   “前面好像有人,怎么点着火把。”   周锦起身掀开车帘探头往前方看过去,不远处灯火通明,火把在夜风中左右摇晃,照的周边的林木黑影憧憧,大半夜的犹如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鬼,甚为可怖。   马车渐渐靠近,老巴头一拉缰绳勒停马车,正好停在粗壮尖头的栅栏前。   几名差役坐在火堆边,见着人过来,便有两名差役起身走过来。   “什么人?目前镇子不允许出入!”   “官爷我们是镇子里的人,才从外面回来。”   “不行,不能进去,许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官差板着脸,态度甚为严厉。   “这……”   周锦跳下马车,接话道:“各位大哥辛苦了,这三更半夜还在外面办公,我就是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戒严?”   几人见周锦态度良好,又生的面嫩,便缓和了语气:“不让你们进去也是为了你们好,镇子最近不太平!你们还是别多问了!总之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吧。”   “几位大哥,这天都黑了,你们让我们往哪儿去啊?我们家人都在镇子里,出啥事我们也得回家啊!”   “哎,你这小子!我是看你年轻才好言相劝,你非得进去找死是吧!”那官差瞪着一双眼睛没好气道。   “咦?你是周大夫吗?”旁边走过来一名官差,语气不确定道。   “是,是我!”周锦抬头,有人认识他就好。   “周大夫,您可算回来了!镇子里现在就缺大夫啊!”   “发生什么事了?”   “镇子里出现瘟疫了!现在全都人心惶惶!许大人已经写信告知了府尹大人,让他们送大夫送药过来支援。”   “瘟疫?”周锦心下震惊,怎么会突然出现瘟疫了?   “周大夫,您快进来,大人要是知道您回来了一定很开心。现在镇子里的大夫严重不足!方大夫去了下河沟一直没回来,也不知怎么样了!”   几人连忙打开栅栏,脸上都带着欣喜。   “周大夫,我送您进去吧!坐马车快点!”老把头坐在车前,手里还握着那根长长的马鞭。胸前的衣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深色。   “老巴头,你也听到了,镇子里发了瘟疫,你……”   “嗨!反正老头子我孤身一人,也不怕这劳什子瘟疫,大不了就两腿一伸,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周大夫快上车吧!您不是还要去救人嘛!”   火光照映在老巴头精瘦的脸上。衬得那双浑圆的眼睛格外发亮。   周锦心里一暖,笑了笑道:“多谢了!”   他转身爬上马车。   “驾!”   车轮咕噜咕噜在地面滚动,摇晃的车架渐渐消失在黑夜里。   周锦心里隐隐焦灼,为什么突然会出现瘟疫呢?病源在哪里?   柳永长病急是不是也因为感染了瘟疫?   现在镇子里又有多少人被感染了?   “老巴头,我们直接去柳府!”   “好!”   一路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月光铺洒在寂静的街道。隐隐有哭泣声从紧闭的窗口传出。   很快马车停在了柳府门口。   周锦急忙跳下马车,柳府大门紧闭,门口高高挂起的两个灯笼照亮了那一寸地方。差役手中握着木杖把守在四周。   “站住,许大人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柳府。”   “我是大夫,我是来为柳家病人治病的!”   门口的两人互相看了看,“我们没有接到许大人的通知!”   周锦心下着急,“许大人让你们看守柳府是怕柳家的人出来把病传给百姓,并不是要让柳家自生自灭!你们让我进去给他们诊治!若是耽误了病情,你们付的起责任吗?”   “这……”两人犹豫不定。   “周大夫?”   周锦转头。   “真的是你,周大夫!”李铁从一旁走过来,惊喜道。   “李铁大哥!”   “周大夫,您可回来了!镇里出大事儿了!”   “我已经知道了,李铁大哥快让我进去替病人诊治吧!”   “周大夫,这瘟疫凶险异常,您确定……”   “自然!我正是因此而来。”   “好,开门!”李铁敬佩地看了一眼坚决的周锦。   “是!”   两个差役将门打开,被封闭了一整天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门开了,门开了!放我出去,我要出去!”门口坐着几名包袱款款的人,一见到大门打开,立刻一脸欣喜地冲过来。   周锦趁机快速挤了进去。   “拦住他们……”   差役握着木棍将人打了进来,大门砰地一声又紧紧关上了。   “开门啦,放我出去…”几人哭喊着拍着大门。   “周大夫?”   “你是…柳管家?”周锦迟疑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憔悴,连胡子都揪在一起的男人。   “太好了周大夫,您快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快不行了!”   柳管家蓦地扑上来,紧紧揪住周锦的袖子。   “什么?快带我去!”   周锦跟着柳管家快步走在小道上,院子里灯火通明,看来柳府的人都无暇休息了。   很快,他们便到了一个种满荷花的院子。   “周大夫,公子就在里面,目前只有阿松在里面照顾他。”柳管家停在一处房门,神色黯然。   周锦推开门,门扉吱呀一声,在这冷清的黑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周大夫!”   周锦回头。   烛火摇曳之下,柳管家眼睛隐隐含着泪光,“公子就拜托您了!”   周锦郑重地点头,走了进去,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第36章 药引 周锦往里走去,阿松躺在……   周锦往里走去, 阿松躺在外间的小塌上,身体微微蜷缩,睫毛不安的轻颤着,脸蛋通红。   周锦上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触手滚烫。   前方方正的雕花床榻上床帘半挂起, 只能隐隐看到拱起的被子。   一声轻咳从床帘内传来, 在幽暗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周锦连忙走上去掀开床帘。   柳永长憔悴发青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的脖颈肿胀,身体还在不自觉的轻轻颤动,紧皱的眉头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痛苦。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 潇洒倜傥的男人此刻却是那么的脆弱,形容枯槁。   周锦心里很不是滋味,病魔永远是人类无法抵抗的力量。   无论你拥有多少财富,多大权势,在病痛面前都是那么的渺小无力。   他坐在床悬边, 握起他搭在床边的右手,轻声唤道:   “柳公子?柳公子?”   柳永长眼皮颤了颤, 便没了动静。   “统统, 扫描一下他的病情。”   “滴……病人高烧39.5度,颈部淋巴结, 腹股沟淋巴结发炎肿大, 并伴有出血状况。脾肺肿胀,肠粘膜神经结肿大。体内有撕裂痛感,血压下降,心率衰弱。诊断为鼠疫, 该病传染性极强,建议立即隔离治疗,否则病人将有生命危险。”   居然是鼠疫?   他万万没想到会是鼠疫, 即使在现代鼠疫也是致死率极强的一类传染病。   “统统,有什么办法治疗鼠疫?”   “宿主,以目前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没有有效的药方能够治疗,鼠疫几乎等于绝症。不过在星际时代,只要不是和精神力有关的疾病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这类古老的病毒早已有了非常有效的治愈方法。我会给病人注入t/wB抗原素能量因子,杀死病人体内的鼠疫杆菌。但若是这样,你就要想想该如何向其他人交代你是如何治疗这个疾病的!”   周锦心里一紧,系统说的没错,鼠疫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几乎可以说是绝症。   若是患上了鼠疫,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就看你能否抗的过去,若是抗过了,便会产生抗体。而没有抗过的,就只能火化掩埋。   遥想前朝末年爆发的鼠疫,导致了上百万人失去生命,民不聊生,间接让前朝走向了灭亡!可见这病毒对百姓国家的危害有多么严重!   一旦周锦治好了鼠疫病患,不管是其他大夫,还是许大人,甚至是当今皇帝,都会让周锦写下治疗方案,以防未来再次发生鼠疫大面积传播!   倘若他拒绝,那么等待他的将不再是鲜花荣耀,而是万民唾骂,甚至是杀身之祸!   怀璧其罪,他一直很清楚这个道理!   周锦心下焦虑,左右为难,他根本拿不出具体的治疗药方!更不可能把系统能量曝光出来。   可是若要他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无辜百姓都死于病毒之下,他却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额……好痛……”柳永长扬起脖颈突然呻.吟了一声,拉回了周锦的思绪,   “柳公子?”   柳永长身体抽搐,汗水滑进湿润的鬓发中。衣领微微滑下,胸前肿胀青黑的皮肤暴露出来,表面隐隐有血点沁出。   见之触目惊心!   “柳公子?你怎么样了!”   周锦握住柳永长痉挛的手,心里如潮水般涌上来一波波的忧虑难过。   柳永长缓缓睁开眼皮,模糊中隐隐看见一双担忧的眼睛望着他。   “你……周大夫?你回来了?”柳永长发灰的眼睛有了一丝亮光。   “嗯……”周锦点点头,眼神复杂。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我觉得不太好,全身都在疼。阿松呢?”柳永长青白干裂的唇微微蠕动,一股若有似无的臭气飘散出来。   患了鼠疫的病人面临的痛苦是绝无仅有的。   周锦侧头看了一眼躺在小塌上蹙着眉,呼吸厚重的人。   “他累了,在旁边休息……”   柳永长虚弱的扯了扯嘴角,“他是不是也病了?这个傻子……”   周锦握住他的手腕,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脉搏。   “周大夫,谢谢你能来看我,我知道这个病很难治,若是我死了你不必自责……咳咳……”   “柳公子……”周锦只觉一股酸意涌了上来,眼睛开始模糊不清。   “我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也许我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或许也不会像今日这样连累家人!只是我听说得了这个病的人会死的很惨,全身溃烂流脓,如同五马分尸般,我实在不想死的这么难看……”   “你不会死,我会治好你的!”   周锦心里做了决定,当他终于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从刚才起就沉甸甸压着的东西如一股烟般消散了。   柳永长费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静静地注视着周锦。   昏黄的烛火跳动,整个空旷的屋子都抖动着光影。周锦半边脸隐在黑暗中,高挺的鼻梁投影印在一侧脸上,眉宇微微下压,眼神里藏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他看起来无比的坚决。   柳永长张了张嘴:“我相信你!”   “统统,给他注射抗原素能量因子!”   “宿主,你想好了?”   “是的,动手吧!”   “滴……t/wB抗原素能量因子开始注入,病人会产生疲倦感……”   “你睡吧,睡醒后一切都会好的。”   柳永长眼皮轻颤,只觉一股倦意袭了上来,身上一直以来的灼痛感渐渐消散,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上力道松懈,一直紧皱的眉峰终于平缓了下去。   “宿主,能量正在开始修复他身体内部被破坏的淋巴结细胞。”   “我知道了,”周锦起身走向躺在旁边昏睡不醒的阿松,握住他的一只手,将能量缓缓注入。   “宿主,你想好要如何同他们解释了吗?”   周锦拧眉沉思,屋子里很安静,噼啪一声,烛火狠狠摇曳了一下。   周锦勾起一侧嘴角:“我想到了一个万全之法!”   他推门出去。   “周大夫,永长如何了?”一直等在门口的柳老爷和柳管家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这一整天下来,柳老爷已经心力交瘁了,下人知道柳公子得了瘟疫,如避蛇蝎,都不敢上前去。   柳夫人也染上了疾病,看情况与柳永长差不多。   如今柳府上下人人自危,下人纷纷罢工想要离开。他已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治理府中事物。   瘟疫可怕之处人人皆知,殊不知前朝末年瘟疫横行时便有一人染病,阖门俱灭,已致无人收尸的惨剧屡屡发生。   从柳府被封闭开始,他心里就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如今周大夫突然来了柳府,虽说之前他一直不太相信周锦是医神降世的传闻,但如今也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周锦退出来将门关上,安抚道:“柳老爷,柳公子的病情想必你们也十分清楚。虽然病毒猖狂但也不是不治之症!我已经先行治疗过柳公子,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我要回一趟医馆取药,未免你们被瘟疫感染,还请切勿进去房间。”   “周大夫,您是说,这…这瘟疫还有治吗?”柳老爷捂着胸口,情绪格外激动,一双眼睛期冀地看着周锦。   “没错,诸位不必太过忧虑,等我取药回来给柳公子喂下!不出五日,柳公子变便可痊愈了!”   “周大夫,您真是医神降世啊!大慈大悲,柳某感激不尽……”柳老爷心情激荡,下颌胡须都在震颤,他说着便要下跪道谢。   周锦急忙拦住他,“快请起!”   让这样一个鬓发花白,憔悴不堪的老人向他下跪,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周大夫,柳某还有一事相求,能否请您看看柳府还有多少人感染了瘟疫?”   “柳老爷,您放心,等我去医馆取回药材,你将他们召集过来,我再一一诊治!”   “好,周大夫,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您了!我这就送您!”   柳老爷与柳管家一路殷切地将周锦送到大门口。   门口还有下人搂着包袱坐在那里,一个个焦虑不安,眼珠飘忽。见着几人过来了也没什么反应,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柳老爷如今得到周锦的肯定答复,揪着的心便安了一半,这下总算有心情来管治下人了。   “阿开,你们坐在这里做什么!周大夫在此,竟还如此无礼,成何体统!赶紧去厨房生火!”   阿开哆嗦了一下,柳老爷常年的积威还是让他无法忽视。   他半拖着包袱跪下,丧气道:“老爷,如今府里有了瘟疫,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干活了,反正都快死了,还生什么火啊!”   “混账东西!周大夫已经有了治疗瘟疫的法子!你们赶紧让开,若谁再敢闹腾,一律棍棒伺候!”   几人被柳老爷严厉的语气吓得抖了抖,连忙跪下,“老爷,您说的都是真的吗?瘟疫真的能治吗?”   “当然能治!我明白你们的担忧,不过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府里的每一个人!”周锦上前一步,字字铿锵。   月光下周锦的影子长长的倒影在地面,将跪在地上的几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他们抬头仰视着周锦,他的神情看不清楚,却无端让他们从心底里产生了畏服。   周锦走过去拍响大门,大声道:“李铁大哥,快开门!”   片刻后,大门缓缓打开,李铁站在门前。   “周大夫,如何了?”   “李铁大哥,我已经诊断过柳公子的病,虽说凶险,但也还有的治!可否让我现在回医馆配药?”   “周大夫,您是说这瘟疫能治?”   李铁惊愕地瞪大眼睛,虽说他心里也藏着这么一丝希望,但乍然听到周锦亲口说出,又变得不敢相信了。   “没错!”   “这……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您快出来!”   周锦跨出大门,柳老爷站在不远处,   “周大夫,拜托您了……”   周锦点头。   旁边阿开几个下人跪在一旁,一脸希冀地盯着周锦,惶惑不安道:“周大夫,您一定要回来啊……”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旁边两名差役用力,两扇大门缓缓合拢,将里面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阻隔。   “周大夫,您有什么法子治吗?如今济民坊那边还收容了八十多名病人,镇上所有的大夫都去了那里,方大夫在下河沟,听说那里是是病源地,比镇上情况还要严重。”   “先别慌,我要先去医馆配好药,再给所有生病的百姓喝下。”   “好,那我这就去禀告大人,想必得到这个消息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   “好,那我先回医馆了。”   “我派人送您……”   “不用,我坐老巴头的车过去,很快!”   “好!周大夫,我替镇上所有的百姓谢谢您!”   周锦笑了笑,跳上了马车。   老巴头长鞭一扬,马儿仰头嘶鸣了一声,奋力向前跑去。   “李捕头,这周大夫真的能治吗?”旁边走上来一个差役,忧心忡忡道。   “废话!周大夫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他说能治就一定能治!”李铁斩钉截铁,他一向对周锦充满了信心。   “可是,这可是疙瘩瘟啊……”   李铁压下一侧浓眉,黝黑的脸在烛火下更显凶悍,“他可是周大夫!若是他都不能治,那所有人就都等死吧!”   那差役立刻一脸惶恐地低下了头,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位周大夫一定要治好瘟疫。   马蹄声哒哒哒踩在空旷幽暗的街道上,有人轻轻推开紧闭的窗户向外偷偷看去,心里隐隐焦灼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周大夫,到了!”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医馆门口。   “老巴头多谢了。这么晚实在辛苦你了,你在这里稍微等等我,我进去拿药,过会还要麻烦你再送我去柳府。”   “好嘞,周大夫。您尽管去忙,小老儿能帮到您便是我的荣幸!”老巴头爽朗一笑,略带苍老的厚实声音在寂静的街道回荡。   周锦打开大门,走进了医馆。   不过才离开两日,他却觉得仿佛已经离开了很久。   “宿主,你究竟想干什么?哪里有什么药可以治疗鼠疫啊?而且柳永长和阿松体内的抗原素能量因子都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鼠疫杆菌很快就会被消灭!体内受到损害的细胞也会慢慢被修复。”   “统统,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瘟疫就消失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做做样子懂吗?”   周锦点燃蜡烛,直接走到后院。   高大的桂树沐浴在冷幽幽的月光下,看起来是那么的优雅高贵。花瓣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散落在地面。   那场大雨好像对它完全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桂花开的更盛了!   桂树周围已经铺了厚厚一层桂花。   周锦着迷地看着桂树,轻声道:“你既然被称作神树,那么现在也该到了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周锦走过去蹲下,抓起一把桂花,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让他焦躁的情绪渐渐安宁下来。   周锦跑去屋子里拿出一个布袋开始将桂花捧进去。   “宿主,你在干什么?”   “我在抓药!”周锦手下动作不停。   “宿主,你想把桂花当成治疗鼠疫的药材给病人喝吗?这根本没有用的!你明明知道……”   “统统,说你聪明你有时候又傻得可爱!我要的不是桂花能治好鼠疫,而是让他安老百姓的心!既然是神树那么能够治疗瘟疫岂不是理所当然。”   桂花原本就有提神醒脑,缓解精神,止咳化痰的功效。可温经润肺。   如今这桂树被灵能沙加大了药效,非常适合舒缓病人紧张焦虑的情绪。也可对被鼠疫破坏的肺腑起到良好的修复效果。   这桂花便是他用来给那些上位者的交代。   周锦装了几袋子桂花后,来到大堂开始写药方。   柴胡、桔梗、人参、川芎、茯苓、枳壳、前胡、羌活、桂花……   周锦用称将药材一一称好混合在一起,又分成15克左右的小包。   这是给病重之人调配的败毒散药方,具有益气解表,散风祛湿,调理气机之功。   只要他说是这药方治好了瘟疫,谁又能说不是呢?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病人的确是喝了掺了桂花的葯汤好起来的!   即使以后这个药方失去了对鼠疫的作用,那也只能是因为没了神树开的花作为引子!   他将药包装好,又匆匆出了医馆,坐上马车往柳府过去。 第37章 生于微末 等他到了柳府,许文……   等他到了柳府, 许文璋与余书贤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看样子是一夜未眠,一接到李铁的通知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在场众人一见周锦跳下马车,全部急急忙忙迎过来。   走的近了周锦才发现两人眼下的青黑尤为明显,藏在浓密胡须中的唇也干裂起皮。   看来这瘟疫的确让众人忧心如焚!   “周大夫, 您可算是回来了!我听李铁说您有办法治这瘟疫, 可是千真万确?”   许文璋急不可耐的发问, 自从这瘟疫出现后,他就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这短短的一天时间,他却仿佛已经过了一年之久。   周锦将药包举在他面前,“这就是治疗瘟疫的败毒散。”   许文璋眼睛一亮,立刻接过药包捧在手上,如获至宝。   “这就是能治疗瘟疫的药, 周大夫,您……”许文璋眼里闪着泪花, 下颌胡须震颤, 两手竟然也微微颤抖着。   “我先把药拿进去熬给病人喝,柳公子病情最为严重, 府里上下人口众多, 我也还未诊治,也不知有多少人患上了瘟疫。”   “好!好!”许文璋心情激荡,看着周锦的目光如救命稻草一般:“周大夫,您尽管去为柳府众人诊治, 需要什么都请告诉我!我一定全力配合!倘若此次瘟疫之祸能够解除,您就是功德无量啊!”   周锦并不在意什么功德无量,他只是不忍心看到这么多老百姓受到瘟疫的折磨。   “许大人, 此次瘟疫因何而起可有查清楚?”   这才是周锦最关心的,倘若不找出源头,那么即使他再如何医治好病患,也会接二连三有病人出现。   “听方大夫所说,这瘟疫最开始发生在下河沟村,有三名男子先后发病,将村里的人传染了大半!”许文璋眉头又皱了起来,心头那股忧虑重新翻涌了上来。   下河沟村?   他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宿主,这就是那天晚上来偷桂花的几人的村子。”   01号默默提醒,他真是为宿主那金鱼一般的记忆感到担忧啊!   原来是他们!   周锦恍然大悟!   他记得其中一人的女儿生病了,可惜第二日下雨他们并没有来医馆诊治。   也不知那个小女孩如何了?   周锦微蹙眉头,忧心忡忡,倘若下河沟村是病源头,那里如今岂不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   “许大人,待我先去治疗柳府的病人,之后我会前往下河沟村,那里是病源地,想必村里的百姓不太好过,方大夫一人在那里,我有点担心!济民坊那里就先拜托许大人您了!”   周锦从胸前拿出折叠好的药方,“这里有张药方,您拿去配药,将药熬好给患病的百姓喝下,待我处理好下河沟的瘟疫,我会再回来替他们诊治!”   “好,周大夫医者仁心,如此劳心劳力,本官着实佩服!您放心,我会吩咐人去将药方配齐!”   许文璋激动地接过药方,脸上血气上涌。这可是能治疗疙瘩瘟的药方,千百年来唯一的药方!   以后这凶残至极的瘟疫便再不能奈何他们了!   他低头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药材,只是很快,他眼里便闪过一丝疑惑。   “周大夫,这写的药引桂花是指……”   即使他没有学过医,也知道这桂花不可能会治疗疙瘩瘟啊!   倘若真这么容易,那前朝皇帝也不至于弄得国破家亡,成为亡国之君了!   周锦心里十分淡定,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许大人,这药引并不是什么桂花都可以,而是需要周氏医馆后院所开的桂花才行!周氏医馆后院的桂花无故突然提前盛开,飘香十里,令人闻之心神宁静!实非凡品!经过我的测验,发现其竟对此瘟疫之毒有极其有用的治愈药力!因而我用这桂花为药引配置了败毒散,恰恰能治疗这瘟疫!”   “这……这桂花竟然有此奇效,莫非当真是天降祥瑞?也许上天早已预测到了凡间将遭此大难,因而让神树提前盛开,以助我大雍朝度过难关!”   “宿主,他们好会脑补啊!”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桂花迟早会凋零,没了这特殊桂花作为药引,败毒散就会失去杀死鼠疫杆菌的作用,他们也不会将这药方当成救命稻草了!”   周锦笑了笑,立刻顺杆往上爬,“这定是陛下仁德之风感应了天地,才会开出这桂花让大雍子民不受瘟疫之毒的迫害!”   “是,周大夫您说的太对了!陛下千秋功德,万岁万岁万万岁!”许文璋手里捧着那张脆弱的白纸,朝着京城的方向跪拜。周围的差役也神情激动地跟着跪倒,嘴里念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锦手脚僵硬地站在那里分外显眼。   “宿主,赶紧跪下啊!莫要当那只站在鸡群中的独脚鹤,那太显眼了!”   于是周锦只好皱着鼻子跟着跪下,别以为他没听出系统那隐隐带着戏谑的声音,他分明是想看他笑话!   也罢,就当拜拜天地吧!   “周大夫,我怎么样?我可有感染瘟疫?”   周锦坐在柳府会客大厅,他的面前排着一串的人,全是柳府的下人。   “你没事,看你面色红润,呼吸匀畅,身体十分健康!”   那人一听,原本还小心翼翼的眼神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意:“太好了太好了!我没病,我没被感染,哈哈哈哈哈哈哈……”   排在他后面的壮汉等不及了,一把推开他,急切地看着周锦:“周大夫,我呢,您快看看我,我怎么样?”   “你也没事,只是平日里少吃点油腻的东西,你那肠胃可经不起折腾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来我医馆开点肠胃药,好好调理一下。”   这人听到前半句时还笑眯了眼,随后又听到周锦的后半句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多谢周大夫,俺晓得了,嘿嘿嘿……”   “老洪,你是不是每次做饭都偷吃了?难怪长那么壮实!”有人出声调侃!   “去去去!少污蔑俺!老爷,您可千万别听他们瞎说,俺老洪可不做这种事儿!”   老洪急忙忙看向坐在一旁的柳老爷,一双牛眼睁得大大的,一副力证清白的模样。   “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先不跟你们算账!”柳老爷眼里带着笑意,显然心情愉悦极了。   大厅里一片和气,再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   柳府一共有二十六名下人,经过周锦一一诊断,只有五位被检查出有鼠疫。   那几人虽被确认得了瘟疫,但并不如之前那般恐慌,其中一人甚至还笑着问周锦:“周大夫,您一定能治好我们吧!”   他的眼里充满着对周锦的信任。   周锦点点头,回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绝不会让你们有事!”   众人皆一脸崇拜地看着周锦,仿佛他就是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周锦趁诊脉的功夫将抗原素因子注入到他们体内,系统提示疫苗正在杀死潜伏在淋巴结内的病毒。   “周大夫,药熬好了!”   周锦起身,看向众人道:“患了瘟疫的去厨房把药喝了,五日内即可痊愈!另外你们可用蜃壳烧成灰,和上水洒于屋隙,祛湿除毒。痊愈之前不要随意走动!保持舒畅的心情,身体会好的更快!”   “哎!周大夫,都听您的!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众人呵呵浅笑着答应,就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疙瘩瘟一样!   “柳老爷,既然府里已无大碍,我便告辞了!我要前往下河沟村,那里疫情最为严重,村民们不能再多等了!”周锦对着柳老爷告辞。   “周大夫,今日大恩大德老夫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救了我柳氏一门,今后若有任何要求,我柳家必定万死不辞!”柳老爷起身,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对着周锦深深鞠了一躬。   “柳老爷,您言重了,我只是尽了我身为大夫的职责。”周锦微微侧身,并不接受。   “周大夫,我们也没什么好报答您的,就请受我们一拜!”老洪粗着嗓门豪气地吼了一声,率先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其他人也立刻跟着跪下,人人脸上都带着令人心惊的虔诚。   “快起来,快起来……”   不管周锦怎么劝说,众人仿佛没有听到般对着他就是哐哐哐几个响头。   周锦着急忙慌地逃离了柳府,那个场面他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与他在寺庙里看见的那些跪拜神佛的信徒一般无异。   这会让他产生了他是不是已经飞升了的错觉。   他可还活的好好的呢!   “老巴头,你还撑得住吗?”   周锦掀开摇晃的车帘,看着老巴头被汗水浸湿的精瘦后背。   “没事儿!老头子我别的本事没有,就这把子力气多!倒是周大夫您一路舟车劳顿,到了镇子又忙着治病救人一宿没睡,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老巴头依然精神烁烁,还反过来担忧起周锦的身体。   周锦只觉心里暖洋洋的,这老巴头虽然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每日赶着车挣点血汗钱。但却在这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不畏瘟疫,一直跟着周锦忙前忙后,也从未抱怨过什么!   他的奉献在微末之中,却让人无法忽视!   实在是忠厚纯善之人。   闪着微光的星子早已不知去向,冷月悄悄隐入了云层中,天边渐渐亮起了微光,一抹红云自东边升起。   天亮了!   哒哒的马蹄飞奔在乡间小路上,溅起路边草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消散在清晨独有的凉爽空气中,只留下一道道厚重的车轮印记在湿润的土地上。   “周大夫,前面就是下河沟了!”   周锦将头探出窗外,前方不远处隐隐可见炊烟寥寥,隐在晨雾中的房屋檐角若隐若现。   下河沟村,但愿都还来得及! 第38章 希望 “铛……铛……”   ……   “铛……铛……”   一名头戴方帽的差役手里敲着铜锣游走在大街小巷。   百姓纷纷打开窗户探出头来, 朝着声音看去,各个脸上带着疑惑与惶恐。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周氏医馆的周大夫已经研制出了瘟疫的治疗之法!许大人已经将药方拿去东街济民坊治疗病患!所有人若是有发热不舒服的可去东街领药!没有问题的人去周氏医馆领一碗神树花药汤喝,强身健体, 预防瘟疫!”   ……   差役一边敲着铜锣, 一边大声的重复着话语。   躲在屋内的百姓听到消息面色各异, 不知究竟该不该相信。   那可是瘟疫啊!   害死无数人的瘟疫,周大夫本事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将药方研制出来!   兴许官差们就是想把他们骗出去做替死鬼。   而对此毋庸置疑的人则欢欣鼓舞,周大夫是医神降世, 这病魔遇到医神也要退避三舍!   他们小心地打开关闭了一天一夜的大门,从里面走出来,沐浴在清晨的日光中,长时间处在昏暗中的眼睛受到日光的刺激不适地微眯着,流下了泪水。   “老李, 你也出来了?”   “老张,你要去周氏医馆吗?”   “老冯, 你还活着哟, 走走走,咱们一块去喝神水……”   不相信的依然躲在屋子里, 偷偷的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人们。   “小心点, 都小心点,别伤到神树了!”   许文璋站在周氏医馆后院,仰头看着沐浴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圣光的高大桂树。   虽然之前屡次听闻神树之名, 可到了今天他才第一次见到神树的真面目!   当真是高贵优雅,美不胜收!   数名差役蹲在枝繁叶茂的桂树根脚下,手上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洒落的厚厚一层的金黄色花瓣捧进一旁的木桶里。   一桶装满便有人提着前往东街济民坊, 由那里的大夫熬煮败毒散,喂给患病的百姓喝。   连着提了三桶后,许大人才吩咐人在后厨熬煮神水汤。   汤熬好后,有人捧起一碗药汤递到许文璋面前来,立刻便有一股浓浓的清香随着热气扑鼻而来,许文璋只觉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那股隐隐焦灼之感仿佛顷刻之间就被风吹散了。   这实在太香了!许文璋嘴里不自觉分泌出了唾液。   他捧起芳香四溢的药汤送到嘴里,入口清甜甘美,温热的气直冲胃部,一股暖洋洋的热意翻卷在肚腹之间,向四肢百骸蔓延。   许文璋舒服的眯了眯眼,连胡子都美得翘起来了。   “好,好药啊!果然不愧是能够治疗瘟疫的神药,当真非同凡响!”   许文璋赞叹不已。   “快,把药汤端到医馆门口,让百姓都喝上一碗!”   此刻,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人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碗。   “来了来了,桂花汤来了!老板,快点过来……”   阿力招呼着宋能。   自打听到外面说可以来喝桂花汤后,两人便迫不及待打开了门,守在了医馆门口。   这可是神树开的花啊!喝了肯定能治百病,他们还怕啥瘟疫哦!   宋能和阿力一人捧着一碗清香扑鼻的药汤,凑近鼻子闻了闻,脸上满是陶醉。   “好香啊,果然是神树,这桂花汤就是不一般!”   两人埋头咕噜咕噜灌了进去,憋在屋子里一天一夜的滞涩感瞬间一空,两人长舒了一口气。   真好喝啊!还想再来一碗!   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转身。   “干什么!喝了的不能再来了,赶紧让开……”   两人站在一旁看着被赶出队伍的老爷子,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失落感。   原来不是只有他们想喝桂花汤啊!   “这羌活、独活善祛一身风湿之邪,解表止痛,柴胡、川芎疏散风邪,这几味药可扶正祛邪,又加桔梗、枳壳调理气机,祛淤顺气……”   济民坊内一名满头华发的老大夫手里拿着周锦所写药方念念有词,左右两旁围着两名大夫皆蓄着胡须,凑头眯眼仔细瞧着药方。   “前胡、桔梗配合以助上焦肺气宣降,柴胡、茯苓、枳壳配合运化脾胃、行气利湿,以助脾胃运化。”左边一人捏着胡须附和道:“这药方的确可扶正祛邪、疏导经络,清肺排毒。”   “但单单只此虽能减缓病人病情,却万万无法治疗疙瘩瘟啊!”右边的大夫拧着眉闷声道,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这败毒散虽配的巧妙,于病人气血,经络,脾肺皆有温养之效,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何治疗疙瘩瘟的奇特之处。   唯一令众人意外的便是那作为药引的桂花!   可桂花又怎能作为药引呢!   “简直儿戏!这药方如何能治得了瘟疫!黄齿小儿也敢大放厥词!这不是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中间那位老者将药方啪地按在桌面,吹胡子瞪眼。   “魏老,您小心着点……这可是许大人送过来的!”左边那位中年大夫大惊失色,连忙接过药方,见其并未有丝毫破损,这才松了口气。   “老林,你真拿这药方当宝了不成?”   “是啊,老林,你学医多年难道还看不出这药方的效用?除了这奇奇怪怪的桂花,我实在不能相信就凭这败毒散便能治疗瘟疫。”右边那位大夫出声。   “魏老,老龚,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但这是许大人千叮咛万嘱咐送过来的药方,信誓旦旦地说能够治疗瘟疫!我们现在束手无策,毫无办法。不如就把药配好熬给病人喝,看看情况如何,左右这药方也对病人有益……”   老林忧心忡忡的建议,他们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既然这周大夫如此肯定,竟说动了许大人也深信不疑,那他们就试试吧,兴许就有用呢!   几人看向放在一旁的桂花,细小的花朵层层叠叠堆积在木桶里,散发着醉人的清香。   站在一旁的差役看了看面前三人,无奈开口道:“三位大夫,您们商量好了没有?许大人吩咐让几位赶紧按照药方配好药,我们好拿去熬煮给病人喝下,可再耽误不得了!”   “哎,罢了罢了,就照着这药方配吧,左右也并无害处。”魏老叹了口气,拿起小称开始称药。   老林,老龚见魏老已经开始行动,他们也就跟着开始忙碌起来。   药方配好一袋又一袋,差役拿着配好的药走到一旁与药童们开始熬煮。   济民坊上空蒸腾着一股股翻卷的热气,药味夹杂着桂花特有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   蜷缩在床架上唉哎呼痛的病人闻到这股味道不约而同地耸动着鼻翼,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   “这是什么药?好香啊……”   “好舒服,闻着这味道我头都没那么痛了……”   “来人啊,快拿药过来,我要喝药……”   “好香,我要喝药,难受,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病人纷纷叫喊起来。   “魏老,您闻到这味道了吗?真舒服啊,我这刚才一直抽痛的额角都好多了。”老林抚着额头晃了晃脑袋,眼里闪着惊异。   “确实好闻,我这心口都舒坦多了……”   魏老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喟叹着微仰着脸,一脸的舒缓。   “这不过加了一味桂花,竟然有如此奇效,莫非这桂花当真不是凡品?”   老龚鼻翼噙动,大受震撼!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难道这药真能治疗瘟疫?   几人心里都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希望。   药汤一碗一碗端到房里,药童们脸上蒙着厚厚的布巾,额上汗水一滴滴滚落,连眼睫毛都湿哒哒的。   “药来了,快给我喝,我要喝药……”   药童将药碗递过来,病人连忙凑近,咕噜咕噜喝了进去。   随后脑袋一沉,往枕头上压了过去。   “舒服……再来一碗吧!”   “不行,一次喝一碗,药过量了也有害的……”药童不赞同的拒绝。   药喝下后,病情较轻的吵嚷着再来一碗。病情较重的则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进入了梦乡。   他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长时间由身体内部发出的灼痛深深纠缠着他们,使得他们无法安眠。恶性循环下,病情越发严重。   魏老三人戴着布巾围上口鼻走了进来,一直充斥着痛苦呻.吟的房间终于恢复了平静,甚至有人的睡容带着令人欣慰的平和。   几人大受震撼,这药方竟当真有用!   他们竟冤枉了周大夫么?   他们心下不由得对周锦感到歉疚,同时又升起了对他的敬佩。   “站住,方大夫有令,现在下河沟村不许任何人进出!”   蒙舟抬手拦住面前这个看起来一脸稚嫩的少年公子。   好好的富家少爷,跑来这荒僻山村做什么!当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做!   如今这下河沟可谓是人间地狱了,竟还有人上赶着找死!   周锦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个铁青着一张脸的男人,好脾气地解释道:“这位大哥,我是大夫,奉了许大人的命令来给村民治病的。”   “嗯?”蒙舟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锦,眼前的人面白无须,眼神清澈,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模样,实在不像一名大夫。   蒙舟伸手将他拨开:“去去去!别来这儿捣乱!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已经烦的焦头烂额了,实在没功夫来应付这公子哥儿。   “这位大哥,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周氏医馆的周大夫,是特意来助方大夫一臂之力的,你快让我进去,这瘟疫实在耽误不得了!”   周锦言辞利落,只想赶紧进去,拖一分钟也许就有人死去。   “你就是周大夫?”蒙舟一脸震惊,虽然听说周大夫非常年轻。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   “没错,我就是周大夫,方大夫也认识我,你若不信可叫方大夫过来,一问便知!”   “不必了,周大夫您快进来吧!如今方大夫忙着为村民治病,已经分身乏术了,您来得正好啊!”蒙舟打开栅栏,将周锦热情的迎了进去。   “多谢!”周锦匆匆道谢,便一路飞奔进去了村子。   不过短短一段路,周锦却仿佛看见了人间炼狱。   一座座低矮的土屋石墙,大门或紧闭或洞开。   有人随意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有人头发散乱靠在院墙上,有人怀中抱着生死未知的孩子,满脸悲伤,眼睛红肿干涩,仿佛已经流干了眼泪。   现在本该是热热闹闹的时候,可整个村子却弥漫着死气沉沉。   没有高声阔论,没有谈笑风生。有的只是一张张或惊惧或痛苦或麻木的脸。   周锦的到来没有激起他们的兴趣,他们只是随意的投来一撇眼神,便不再关注他。   这就是瘟疫降临之处所带来的人间惨剧,倘若一直由瘟疫继续蔓延下去,这世界就真成了炼狱了,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命丧瘟疫之手。   周锦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否则他该如何面对被瘟疫肆虐的人间。   “爹爹,醒醒啊,快起来,阿宝好饿啊……”有个大约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满脸污黑,手上使劲地摇晃着躺在地上,痛苦地闭着眼睛的男人。   周锦连忙上前去,只一眼便看见男人脖子处发乌的肿块。   他按住男人的手腕,将抗原素因子注入病人体内。   男人睫毛颤动了一下,一直皱着的脸缓缓舒缓。他睁开眼睛,眼珠子费力地转动了一下,无力道:“你是?”   “我是大夫,是专门过来医治你们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男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疑惑道:“你做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心口没那么痛了?”   “我给你吃了我特制的药,专门针对瘟疫。”   “真的吗?那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你真的能救我们吗?”那人立刻扬起上半身,激动地抓住周锦的手臂,颤着嗓音问道。   周锦握住他的手,点头安抚:“是,瘟疫很快就会过去了,你们都不会死!”   眼泪从男人眼眶里淌下,滴滴滚落进地面的灰土里,他咧着唇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便哽咽了起来,接着便嘶哑着嗓音歇斯底里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不再早一点……只要再早一点,孩子他娘就不会死了……咳咳……”   男人边哭边咳,很快便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无声的流着泪。   周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男人并不是在质问他,他只是在发泄失去亲人的痛苦。   病魔夺走了生命,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   只有这样释放出来,他们以后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爹爹……”   小孩也呜哇呜哇地跟着大哭。   之后男人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孩子的存在,这才摸了摸眼泪,艰难的将小孩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你知道方大夫在哪里吗?”   男人蠕动了一下喉咙,沙哑道:“方大夫在村长家里,往那边走……”   男人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周锦顺着看过去,随后点头道谢了一声,便起身往那边走去。   “方大夫,您歇会儿吧!别把自己累坏了!”   药童夏林脸上包着一层布巾,只留下一双累的发红的眼睛。   “我没事,陈皮,白芷,羌活……”方应悬呼吸沉重,手上忙乱地配着药材,“才胡呢?才胡怎么没了?”   “方大夫,才胡之前就用完了,我已经跟您说过了的。”   夏林扇着药炉,仰头对着焦躁不安的方应悬说道。   他心里担忧极了,方大夫一天一夜没睡了,一直在给村民们配药治病。还让村民用药粉洒遍房屋角落,以此杀菌除害!   但是奈何药方丝毫不起作用,病人情况越来越严重,被感染的人也越来越多。   凌晨时分便有九名病人相继死去,被统一焚烧了。   “没有才胡怎么熬药!必须要……咳咳……”方应悬突然弯腰剧烈咳嗽,仿佛要把肺都一并咳出来。   “方大夫……”   渣林起身惊慌的看着方应悬。   难道方大夫也感染瘟疫了?   那他该怎么办?方大夫就是他的主心骨,若是没有了方应悬,他也就只能等死了。   “方大夫,您怎么样了?”   夏林六神无主,心里害怕极了。   方应悬捂着胸口终于缓下了咳嗽,他难得的平静了下来,慢慢坐在凳子上。   自从发现了疙瘩瘟以后,他便没有一刻放松过,整个神经都崩成了一条弦。   现在他总算安静下来,桌上的药材散乱地放着,太阳光越来越烈,地上架着的药罐咕噜咕噜的翻滚着。   房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咳嗽。   真安静啊,他想。   也许就这样了吧。   他已经努力过了,他学了一辈子的医术也无能为力。   他抬起头看向惊慌失措的夏林,原本乌黑亮堂的眼睛此刻满是害怕,灰扑扑的衣服虽然用绳子在腰间绑紧,但依然能看出不合身。长长的袖子挽在了手臂上,露出一截细瘦沾着黑灰的小臂。   他还那么年轻。   方应悬痛苦地闭了闭眼,也许他不该带夏林来这里,如今他感染了瘟疫,留下夏林一人,还有活路吗?   “小夏,你……”   方应悬蓦地站起身,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方大夫,您怎么了?”   夏林疑惑地看着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的方应悬,他随着方应悬的目光转头看过去。   不远处,一个清瘦身影正迎着金灿灿的日光缓缓走过来,如同神灵踏着吉光而来。   “周大夫!” 第39章 神树还是魔树? “周大夫,您……   “周大夫, 您回来了!”   方应悬心下激动,情不禁喊了一声,随即又是一声剧烈的咳嗽。   周锦连忙上前扶住他,手掌轻轻在他后背顺着气:“方大夫, 您怎么样了?还好吧!”   方应悬一手捂着嘴咳嗽, 一手连连推开周锦闷声道:“快离我远点, 咳咳……别靠近我,当心被传染……”   周锦心下越发佩服方应悬,只从他一路进村子看的情况, 也知道瘟疫蔓延得有多严重!   方大夫几乎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殚精竭虑留在村里为村民医治!   这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方大夫,你这是?”   “周大夫,您快劝劝方大夫吧!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身体怎么受得了!如今还在咳嗽, 他是不是也……”   夏林站在一旁不住哽咽。   周锦拿起方应悬的手腕捏在他的脉搏上。   “周大夫,你来了就好, 来了就好!我已经这样了, 这瘟疫实在可怕,我实在无能为力了。倘若最后真的……请你带小夏离开这里。”   方应悬以为周锦在给他把脉, 他也并没有拒绝。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 其实之前他就隐隐有所怀疑,只是一直不肯面对。   如今真的确诊了,他的精神反而放松了下来。   “方大夫,小夏是你带来的, 自然该由你带回去!您可莫要再说这种话,平白吓坏了小夏……”   方应悬抬眸看了看眼眶发红的夏林,脸上是深深地愧疚。   “哎……我何尝不想呢!只是我已经感染了瘟疫, 这就是死路一条了!你们趁着现在还未感染,赶紧离开吧!顺便告诉许大人,我方应悬学艺不精,有负他的嘱托,便与这下河沟一起覆灭了吧!”方应悬深深地叹息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沉痛与无力感。   “方大夫,您何必这样悲观!你和这下河沟里的村民都不会死!我此次来就是特意带了治疗瘟疫的特效药过来的!”   周锦借由诊脉将抗原素因子注入了方应悬体内。   “什么?你说什么?治疗瘟疫的特效药?”   方应悬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周锦,连嘴唇都微微张开了。   周锦微微一笑:“是啊,镇子里的百姓已经试过了,柳公子也已经服下了药,病情好了很多,相信要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这……这实在太好了!这么说村里的百姓都有救了!好,好啊!”   方应悬心情激荡,嘴里不停地说着好!晃着身体后退了几步,踉跄着坐在了凳子上。   热泪瞬间淌出了眼眶。   周锦把背在身后的包袱取下来放在桌上,解开,露出里面已经包装好的药包。   “我先带了一些过来,很快许大人就会派人送药材过来……”   方应悬看着堆在桌上的药包,两手颤抖的拿起其中一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混合的中药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他凑近鼻子闻了闻,“这香味是……”   “这是我配的败毒散,以我后院桂花作为药引,对瘟疫有奇效。”   “桂花?”方应悬陡然抬起头惊愕地看了一眼周锦,嘴唇不自觉蠕动了几下。   “怎么了?方大夫?”周锦发现方应悬欲言又止,眼神古怪。   “可是那被称为神树的桂花?”   “这……我不清楚它是不是神树,不过桂花确实经过试验,配成败毒散可治疗瘟疫。”   周锦以为他是在质疑神树这个称号,毕竟方应悬是个老古板不是啥大秘密!   “哦!莫非这桂树竟当真是神树?”方应悬惊叹出声,语气里充满不可置信。   “……额……”周锦愣了一瞬,道:“神树之名概因百姓口口相传,实际上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他的来源,毕竟我爹当年买下院子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   周锦还以为对方要开始说教让他好好搞医术,不要整这些歪门邪道呢!   他还准备了一番说辞来劝解方应悬呢!   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轻易接受了?说好的行事老派,古板守旧呢?   方大夫你知不知道你人设出错了!   “方大夫,你可查出了瘟疫的来源?‘’   “哎!”’方应悬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了周锦一眼道:“自我到村里。便询问了那最先发病的三人,他们病的意识不清,但嘴里都在说着神树,惩罚……据他们说,是因为那夜去了你医馆后院偷桂花,冒犯了神树,被神树惩罚,所以才会……”   “什么?这不可能!”   周锦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要是坐实了还不得被当成祸害烧死吗?   别人不知道这树的底细,他可是清楚得很,那桂树不过就是一棵非常普通的树,连花期时节也非常敷衍的就开了零星几朵花!   要不是灵能沙的能量,那桂花树现在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棵歪脖子树,哪里来的什么力量搞什么惩罚!   “那三人现在如何了?”   周锦必须得亲自去问问,他绝不能背这黑锅。   “那几人病情最是严重,已经过世了……””   “什么_”   周锦傻了,这下惨了,死无对证了!   “不过最后那人还活着,只是早上我去看他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也不知道现在……”   周锦一梗,方大夫,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啊,会吓死人的!   “那他在哪里?我们现在赶紧过去看看!”周锦连忙道,还有气就好!   “本来我也不信的。只是这桂花却刚好能配成败毒散治疗瘟疫,这是在太巧了……”   “方大夫,这瘟疫绝不可能是什么惩罚,我知道这瘟疫是什么病!稍后我会跟您说清楚。只是现在我们赶紧过去吧,我怕再晚点就来不及了!现在只有他可能知道原因,如果不找出病源,这瘟疫如何能绝!”   “好,周大夫,你随我过来……”   周锦跟着方应悬身后,心里暗暗祈祷,那人可千万得活着啊!不然他真是有嘴没法说了!   虽说周锦将治疗瘟疫这方法推到了桂花身上,有了对抗病魔的神树。   但若这神树是个可以降下瘟疫残害百姓的东西,那神树就成了魔树!   即使你救了再多的人,也是个恐怖的存在!   若是哪天神树又不高兴了,又会降下怎么样的惩罚?   皇权之下怎么能任由这种不稳定因素存在?只有皇帝才能掌握生杀大权!   而作为周氏医馆的主人,周锦以后的生活只怕永远也平静不了了!   周锦忧心忡忡,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锦在一片忧虑中来到了一处平房,他跟着方应悬进到房间里。   一股沉闷夹着腐臭的味道瞬间侵袭他的嗅觉神经。   周锦被这股味道熏得险些窒息。他走到床边,床上那人已经被瘟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整个人瘦弱不堪地蜷缩在床板上,眼窝凹陷,颧骨突出,牙齿紧紧咬着,嘴唇青灰。   全身红肿发黑,乌黑的腐水从他身体内流出,一个肿块破碎又有一个肿块长起。   周锦都被这幅模样骇住了!   难怪会说是天罚了,如此恐怖,简直生不如死!   “目前村里就是他最为严重了!我虽然极力保住他的命,但到了现在也无济于事了,也不知他这样活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周锦凑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人究竟是那天晚上的哪一人,实在是他现在的模样,只怕是他的母亲在此,也认不出来。   “他叫什么名字?”周锦问道,将手指按在他布满黑色霉点的手腕上。   “听村长说他叫柱子,他妻子今晨也被确诊感染了瘟疫。他们还有个五岁左右的女儿,现在暂时住在村长家里。”方应悬回答。   竟然是他!   周锦心里哀叹了一声,早知如此,那天他还不如直接报官呢!   至少蹲牢里也不至于丧命。   “宿主,病人身体非常虚弱,鼠疫杆菌在大肆破坏他的淋巴细胞,你先将抗原素因子注入他的身体杀死鼠疫杆菌,再将治愈系能量注入进去慢慢修复他损坏的细胞。”   “好!”   周锦缓缓注入抗原素因子,因为疫苗的快速作用,柱子原本死气沉沉的脸开始抖动了一下,继而眉毛轻轻纠在了一起,紧扣的牙关缓缓松开,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他这是……要醒了?”方应悬发出一声惊呼。   从昨晚开始柱子就陷入了昏迷,方应悬一直觉得他也许下一刻那口气没上来就断气了,没想到硬是挺到了现在。   病人一直半死不活的吊着那口气,被瘟疫折磨着,痛苦不堪。   这让他越发相信或许这就是神树降下的惩罚,只为了让柱子像这样生不如死的吊着,也不肯让他解脱。   周锦开始输入医疗系统自带的治愈能量,修复他被鼠疫破坏的细胞,内脏。   柱子眼皮颤动了一下,轻轻掀开了眼皮,露出了一双发虚的眼瞳。   “柱子,你觉得如何了?”方应悬凑近了问道。   柱子听到声音,眼珠僵硬的转动了一下,随后视线落在了坐在凳子上的周锦。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嘴唇止不住的轻颤:“周……周……不要…饶了我……我错了…错了……”   柱子恐惧的挣动,身上的肿块因为他的动作破碎,淌出一股股脓水,打湿了身下的毯子。   “柱子,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救你的,别怕别怕……”   周锦尽力安抚着他,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让人这般惧怕!在别人眼里他是个牛逼哄哄的大魔王,随随便便就能降下瘟疫惩罚人们的错误!   他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等魔力!   “别怕,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会好起来的……”   随着周锦的轻生声安慰,柱子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大概是周锦表现得太过温柔无害,柱子的眼角突然滚落了一颗泪珠滑进了干枯的鬓发中。   随后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的从微睁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周大夫,你真的会救我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好痛,好痛,求求你……财叔去医馆找你,你走了……他说你不肯原谅我们……”   他轻轻抬起瘦弱的手,想要抓住周锦的袖子,只是很快就又落了回去,无力的耷拉在床边。   “别担心,我说了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好,好……周大夫,谢谢您肯原谅我……谢谢……”   周锦点点头。   柱子声音渐渐微弱,眼皮轻轻闭上,又沉睡了过去。   “周大夫,他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药还能治好他吗?”   方大夫担忧道。   “放心吧,这瘟疫就是是鼠疫,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病毒!主要通过鼠疫杆菌破坏人体内的淋巴结导致身体崩坏,我配的败毒散就是专门杀死这种病毒,从而恢复病人的身体。”   “鼠疫?”   周锦解释道:“没错,鼠疫一般是被鼠蚤叮咬或是接触生病的老鼠,喝了被污染的水导致的病症,可通过呼吸唾沫传播,传染性极强!前朝末年的瘟疫也是鼠疫,天下大旱,粮食缺乏,许多饥饿的百姓啃树皮,吃虫鼠,病毒滋生!这才导致了那场恐怖的瘟疫浩劫!”   “原来如此,所以他所说的神树惩罚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了!”方大夫捏着胡须喃喃自语道。   周锦笑了笑,“方大夫,怎么你也相信这话呢!”   “哎!我也是被这瘟疫给折腾的,一时之间差点犯了糊涂!”方应悬呵呵笑了一声,不知怎么的,他竟觉得身体格外的轻松,好像一直压在身上的巨石消失了。   “我们先去熬药吧,把村民都召集过来,让我一一为他们把把脉,再给他们喝药。”   “好,我这就让村长去召集村民过来!”   随后方应悬又欣慰的笑了笑,“如今你研制出了这败毒散,救了这许多村民,可谓是名留青史,功德无量了!你爹若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周锦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他想到了原主,若是他能够看到如今周氏医馆的发展,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第40章 村子保住了 刘进点燃火柴,将……   刘进点燃火柴, 将燃烧的茅草塞进炉灶里,一阵阵浓烟顺着烟囱翻卷着冲上了万里无云的碧空。   “咳咳……”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打开米缸,里面的米已经见底, 将将舀出来半碗。   他呆呆地看着这小半碗米, 干涩的眼眶又开始发红。往日的情景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这些日子经历的只是一场噩梦!   “爹爹,我好饿啊……”小宝捂着干瘪的肚子,瞪着一双突兀的眼睛看着他。   刘进连忙用手摸了摸眼睛, 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他蹲下身轻轻勾了勾嘴角,“小宝,你在家等一下,爹爹这就去你峰叔家借点米, 很快就回来了!你要乖乖的!”   小宝听话的点点头,拿出一张小板凳乖乖地坐在上面, 以表示自己会很听话。   刘进刚刚收回的眼泪又忍不住要流出来了。   是啊!他还有一个儿子呢!即使生活再苦他也要坚持下去!   刘进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胸腔里充斥着浓浓的酸涩。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盆,走出大门往右边拐去。   天气很热,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 不过几步路,原本虚弱的身体就更加难受了。他舔了舔发白的嘴唇,只觉四肢绵软无力,整个人气喘如牛!   他走到一处院子, 门口的公鸡咯咯在地上找着吃的,见着他来,立刻瞪着那双小圆眼睛, 脖子上的羽毛炸开耸立,仰着红艳艳的鸡冠扑扇着翅膀扑过来,尖厉的尖嘴朝他腿上啄来。   “去!去!走开!”   刘进抬起软绵绵的腿踢过去,那公鸡丝毫不惧,依然跳起来雄赳赳往他身上啄去。   刘进一时体力不支,往后跌倒在地,那公鸡趁势便要往他眼睛上啄来,刘进一惊,手上的盆子顺手掷过去,刚好砸在公鸡脖颈处,它咯咯跳着跑远了……   刘进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苦涩的笑了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他竟沦落到被一只公鸡欺负了!   院子里这么大动静,屋子里的主人也没有开门出来看一眼。   现在特殊时期,人人自危,都是各扫门前雪,谁还会看什么热闹!   刘进坐在地上慢慢恢复体力,他眼前一片晕眩,闪着黑白相间的光斑。太阳晒得很大,汗水滴滴从额角滚落至布衣上,将领口浸湿,黏糊糊地沾在他还红肿未消的脖颈。   他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稳住身形。将滚落在地的盆子捡起来抱在手上。   他眯了眯干涩的眼睛,缓缓往紧闭的门口走去。   “咚咚咚……”   他敲了敲门,大门纹丝不动。   “峰哥,我是阿进啊!开开门,家里没米了,我过来借点米……”   大门内没有一丝动静,仿佛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但他知道,刘峰在里面!   “峰哥!开开门啦,峰哥……”   刘进锲而不舍地敲着门,咚咚地敲门声在安静的院落的格外明显。   终于,里面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从那急促的步伐中也能看出主人的气急败坏。   吱嘎吱噶的门栓声响起,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露出一对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   刘进立刻挂上一张笑脸,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峰哥……”刘进凑近,想将门推开。   “阿进,你干什么!”刘峰连忙用力抵住门板。   “你过来做什么?你都染病了!你想害死我啊!”刘峰怒视着刘进,他实在生气,想着往日里对这个兄弟不薄,大难临头了竟想过来害他,他真是喂了条白眼狼!   “峰哥,你误会我了!我已经好了……”   “你当我是傻子哦!这病还能治好?你嫂子都还在村长那边隔离呢!你不去那里跑我这里来嚷嚷啥?”   刘峰都气笑了,这混账得病了不去方大夫那边隔离治疗,还学着那些不要命的人满村乱逛,现在竟跑过来还想骗他!   “峰哥,我没骗你!我真的治好了,不信你看!”刘进连忙扯开衣领,露出泛红的脖颈,道:“你看,这肿块都消了!”   “这……”刘峰透过门缝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他的脖颈,竟发现当真只有一片浅淡的红色。   “这是怎么回事?”刘峰惊呼了一声,手上把着门的力度倒没有放松。   太奇怪了,他不是没见过染病的人,无一不是全身肿胀发黑,痛苦哀嚎而死!   刘进比他妻子还要早感染,他妻子在去隔离之前脖颈处的红肿已经是发黑得可怕了。   按理来说刘进应该更严重才对,怎么脖颈处看起来居然就跟挠红的一样呢!   刘峰眼神困惑,难道当真已经可以治了?那方大夫找到治疗方法了?   “峰哥,您看我这脖子总该相信了吧!我怎么会骗您了!小宝饿了,家里米也没了,我就是过来借点米,好给小宝煮点吃的……”刘进语气里带着哀求。   “你真的治好了?怎么治的?”刘峰连忙问道,若是当真有了法子医治,那他妻子不就可以治好了?   村子里还未染病的百姓也不用闭门不出,整日里惶恐不安了!   也不用眼睁睁看着生病的家人朋友被送去隔离!不用看着他们痛苦而死!   他们可以过回以前的生活,虽然贫穷,但是安宁。   到了现在,他才觉得过去那平凡普通的日子是多么幸福!   “早上村子里来了个新的大夫,他说给我吃了专门治疗瘟疫的药,就这么一两个时辰,我就觉得大好了!之前一直觉得跟火烧一样的痛也没了……”刘进说着说着露出了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   没有了那种时刻折磨着他的疼痛,是多么舒服!   “这……这是真的吗?”刘峰紧紧扣住门扉,不自觉往前开了开。   “峰哥,真的真的!咱们村子很快就可以恢复到从前了!”   刘进捧着盆子,心里冒着一股股酸涩,真好啊!生病的人都可以回来了!   刘峰手上轻轻颤抖着,他这是在做梦吗?一定是他日夜祈祷,上苍听到了他的心声,终于怜悯他们了!   “峰哥,我……”刘进看到刘峰眼眶湿润,一脸激动,以为他相信了,便捧着盆子想挤进去!   刘峰蓦地回神,用脚抵住门扉,警惕地盯着刘进。   “峰哥?”   “咳咳……阿进,不是哥不相信你,只是……既然有新大夫来了,想必很快就会过来通知我们!这样,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打点米……”   刘峰看着刘进那满脸憔悴的脸,心有不忍,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哎!好,峰哥……”刘进难堪地后退了几步,抱着盆子的手下意识扣着盆弦。   “你在这儿等着……”刘峰皱了皱眉,匆匆说了一声,便将大门关上,踩着沉重的步子进去了。   刘进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太阳晒得很,地面被晒得滚烫,连脚底都仿佛快被烤熟了。   他晃了晃身体,张开嘴大口呼吸了一下。他环视了一圈,周围没有一个人,往常热闹的院落异常安静。   挨着的几户人家里,有的大门紧闭,不知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而洞开的院落,仿佛早已经没了人烟,萧索颓败。   整个村子都透着股日薄西山,即将灭亡的不详气息。   明明是烈日炎炎的大中午,刘进却从心里觉得发冷,仿佛身处的不是从小生长的熟悉家乡,而是一个分外陌生的阴冷之地。   他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若是没有那位新来的大夫只怕整个村子就要变成一座鬼村了。   不过一会功夫,门里的脚步重新响起,很快。门打开了一条缝,刘峰往外瞅了瞅,又将一扇门推开了,将手中的袋子提出来,“阿进,快把你的盆子接过来!”   刘峰将袋子倒提在盆子上方,抓住袋口的手微微松开,微微发黄的大米哗啦啦倾泻进了盆子里,很快便将盆子装满了。   “谢谢,谢谢峰哥……”刘进用力抱着那个装满米粒的盆子,哽咽着道谢。   幸好!在这样的时候,这个人依然在关照着他,他心里满满的感动就快要溢出来了。   “咚咚咚……”一个铜鼓声瞬间响彻在凄凉萧索的村落里。   刘进刘峰都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两人纷纷朝着声音看过去。   “父老乡亲们,好消息!好消息啊!周大夫带来了治疗瘟疫的药,大家快去我在下北坡的房子那里领药!瘟疫就要消失了!我们可以过回以前的生活了!”   村长手上拿着个铜鼓使劲敲着,脸上红光满面,激动的胡子乱颤。   “峰哥,你快看,村长来通知了!这下你相信了吧!是真的!瘟疫可以治了!”   刘峰猛的推开门扉,踉跄着冲出来,站在院子里眺望,“是村长!真的是村长!这么说这瘟疫真的可以治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刘峰声音渐渐哽咽,眼角滚出一串泪珠,他没想到,这一天竟真的到来了!   他还以为他会和清晨那些人一样最终被瘟疫感染,痛苦而死!也许那时候,就连给他们焚尸的人也不会有了……   吱嘎,吱嘎……   村落各处门扉接连打开,露出一张张充满恐惧,又夹杂着一丝期冀的脸。   透过半开的门扉,村民看见了往常日日相见的熟悉脸庞。   本以为再也不能见到的人又出现在了眼前,大家都百感交集,眼眶泛红。   “刘老二,你还在家啊?我以为你都去了隔离了……”   “老方,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这瘟疫真能治了吗?”   “村长来说了,应该是真的吧!”   “可怜我女儿啊,今早就去了……”有人痛哭出声。   “我儿子还在下北坡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着的人也抹着眼泪痛哭流涕。   “村长让我们去下北坡,咱们要去吗?”   “可是那个地方全是得了瘟疫的人……”   “是啊,去了会不会被传染……”有人迟疑着接话。   “我要去,传染就传染吧!这村子已经完了!就算待在家里也迟早死路一条……”   “我也去,我爹娘都被这病害死了,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活着也没意思,真被传染了大不了就是死吧!我也好去跟我爹娘一块!”说话的是个小伙子,眼睛已经肿成了兔子眼。   开门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谈话声越来越响亮!让人不禁觉得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小伙子毅然决然挺身而出,往下北坡走去。他孤单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瘦长的影子倒影在他身后,仿佛一个孤胆英雄正走向属于他的未知旅途。   所有人都用那双疲倦的眼睛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渐渐的,又有人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跟着小伙子的背影走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   人们迎着烈日,走向了未知。   日光越来越盛,高温炙烤着土砾铺就的路面,蒸腾起一股股热气,熏烤着面色发苦的众人。   挂在地上的药罐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药香萦绕在下北坡上空。   夏林拿着扇子一会看看这个药罐一会看看那个药罐,忙的手忙脚乱。身上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湿漉漉的,随时能拧出一把水来。   周锦眯着眼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心里盘算了一下大概需要多少药材。   他带的这些完全不够,只能先把疫苗给他们注入,再等许大人派人送药过来了!   “周大夫,方大夫,我已经去通知了村里的人,能走的都在这儿了!实在不能动的也没法子了,你们看……”   洛村长满头大汗,一张黝黑的脸被晒得通红。   “不要紧,我先给来的人诊治,其他特别严重,又没有来下北坡隔离的就麻烦村长请人将他们抬过来!”周锦温和道。   “这……”村长欲言又止。   周锦疑惑,“怎么了?”   “周大夫,不是我不愿意,只是那些没有来隔离的多半都是全家都被感染了的,他们宁愿待在家里,也不肯来这里隔离!病情也是非常严重!我担心村里的人害怕被感染都不愿意去搭手,所以……”   村长有点难堪,周大夫好心来给他们医治,他们却推三阻四,怕这怕那!   周锦笑了笑,“没事儿,村长!我能理解!不过你告诉他们,只要喝了我这药便不会再被瘟疫感染,所以各位无需担心!”   “这!这是真的吗?只要喝了药以后都不会感染这瘟疫了?”村长惊愕地问道。   他以为这药只是能够治疗被瘟疫感染的人,是真没想到健康的人喝了这药以后也不会被感染了!   周锦点点头,“没错!”   “太好了!周大夫!您真是医神降世啊!就连这瘟疫见了您也不敢造次了!好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让人去把病重的人都抬过来!”   村长说完一脸兴奋地跑了,太好了!村子保住了!大家再也不用担心感染瘟疫了!   周锦微张着嘴,还未出口的话就这样梗在了喉咙里。   为什么跑那么快!他还没有解释清楚他不是医神降世啊!   虽然他把功劳都推给了神树,但神树是神树,他是他啊!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恰好住在一个院子里!   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夫,不要给他安这种高大上的人设了!   他真的吃不消! 第41章 急报 “驾!驾……”……   “驾!驾……”   烈日当空, 官道上安静无人,一阵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惊起路旁林子里的飞鸟扑腾起翅膀飞向远处。   马上男子紧皱着眉头,表情严肃, 脸色通红黝黑, 嘴唇因为不停歇的赶路而发白干裂。   即使如此顶着炎炎烈日, 他依然没有丝毫要停下歇息的念头。身上的汗水随着马儿的快速奔跑甩落在滚烫的路面,很快便被高温蒸发,不留一点痕迹。   他的胸前紧紧绑着一个长条形状的包袱, 包袱里放着府尹大人呈给圣上的奏折!   这事关永宁府瘟疫,更关系着整个大雍的天下,容不得丝毫马虎!   即使再累,也必须得快马加鞭将奏折呈上,他承担不起一丝一毫延误的后果!   健壮的马匹载着官差飞速地驰骋在道路上, 只留下一阵阵翻滚的尘灰在身后久久不散。   “这天儿可真热啊!”   狗子抹了抹汗湿的鬓发,微眯着眼透过斑驳的枝叶, 抬头看了看悬挂在高空的太阳。   “你说师傅火烧火燎地回去干什么?”狗子喃喃道, 往后靠在了树干上。   一阵微风吹过,叶片哗啦啦响动, 有泛黄的枯叶飘飘洒洒落下来。   “这风真舒服!”商桂扯了扯黏在脖子上汗湿的衣领, 清风拂过湿热的脖颈,只觉皮肤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   “我也不知道阿锦有什么急事!不过我们很快就到镇上了,到时候再问问吧!也不知道他事情办完没有!”   商桂转头看了眼停在一旁,装满药材的马车, 笑道:“这次采买了这么多药材,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是啊!”狗子半闭着眼睛,享受着树荫下的习习凉风:“不过咱们医馆生意这么好!指不定能用多久呢!之前师傅说还要再招几个伙计, 到时候咱们可不用那么忙了!”   商桂看向他笑了笑,叹道:“都多亏了阿锦妙手回春之术!想当初医馆还差点就关门了,幸好都挺过去了!我们……”   “怎么了?”狗子本来闭着眼认真听着商桂说话,谁知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   “有人来了……”商桂起身道,声音里带了一丝疑惑。   “有人?”狗子眨了眨眼,他觉得奇怪,来人就来人呗,这官道上有人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他虽这样想着,却还是疑惑地往那边望去,只见前方一匹高头大马领先,马上坐着一名男子。他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上,一手勒着马绳,身姿挺拔,气势凌然。后面跟着两辆摇摇晃晃的马车,其中一辆拉着满满的药材。   最后方跟着一行三十人左右的官差,每个人虽略带疲倦,却都面色冷峻。   商桂和狗子不约而同站起身,眺望着缓缓过来的车队。   看这路程,分明是往镇上去的。   狗子瞬间便明白商桂的迟疑,这着实奇怪,好端端的为何有一大批永宁府的官差带着满满一车的药材往镇上过去?   两人心下疑惑,同时又浮起了莫名的紧张。   难道镇上出什么事了吗?否则仅仅只是一批普通药材,何至于劳烦这么多官差!   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待车队走近,狗子立刻便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迎过去,小跑到到最前方领头的那位官差面前,问道:“大人,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林柯眉峰下压,不怒自威,他沉声呵斥:“官差办事,休要多问!”   狗子呵呵笑了声,也不管对方如何不近人情,又继续道:“大人,您可是要前往甘酒镇?小的也是甘酒镇人士,现在周氏医馆周大夫处学习医术!我见您拉着这一大车的药材,心下实在好奇,所以……”   “你是大夫?”林柯不等他说完,便直接发问,干脆利落。   “额……还不算……我只是在医馆学习……”   “既然是杏林中人,想必对医术也颇有研究,你们既然也是甘酒镇上之人,便赶紧与我们一同过去,也好尽点力微薄之力!”   “镇上怎么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镇上闹了瘟疫!许大人写信告知了薛大人,我们便是过来帮忙的!”林柯语气沉重,虽带着一丝忧虑之色,却丝毫不见害怕。   “什么?瘟疫?”商桂狗子两人齐齐惊呼出声!   “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们怎么不知道?明明我们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难道师傅急急忙忙回去就是因为镇上发了瘟疫吗?可是他明明与他们一同在永宁府采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只是碰巧!   狗子心里焦急,也不知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昨日傍晚府尹大人便收到了许大人的来信!事态严重,薛大人立即召集了永宁府的大夫由我们护送前来镇上帮忙。”   商桂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心里着实焦虑难安,那可是瘟疫啊!他曾听周老大夫说起过前朝末年爆发的瘟疫,夺走了多少百姓的生命!可谓是人间地狱,恐怖至极!   就是几百年后的今天再去听说,也让人不寒而栗!   他偷偷瞧了瞧站在后面的带刀官差们,各个身材挺拔,脚下有力,目光如炬。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习武之人。   若当真是为了治疗病人,何必派这些人过来!   只怕也是为了将整个镇子的人控制住,一旦瘟疫爆发,无法控制,便要学习前朝,封城弃镇!   被放弃的百姓往往只有死路一条!   阿锦还在镇子里,还有他娘,也不知道如何了!   商桂越想越害怕,他急忙道:“阿慈,我们快点回去!镇上发了瘟疫,想必十分缺少药材和大夫!我们赶紧回去!”商桂急急往马车跑去,催促着车夫赶紧走。   “我不要去!那里可是发了瘟疫啊!过去不是找死嘛!我不去,我要回永宁府……”车夫捏着马绳摇头拒绝,眼里满满的害怕。   “老温,这怎么行,你不去我们怎么回去啊!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商桂心里犹如被泼了道滚油,嗞嗞翻滚着,焦躁难安。他没料到车夫突然撂摊子不干了。   “之前你可没跟我说镇子里有瘟疫啊!你让我过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嘛!那可是瘟疫啊!”车夫坚持不肯走,马儿焦躁的在原地踩着步子。   “老温,这样吧,你把我们送到镇子口,不进去……”   “那也不行,不行的……”车夫摆着手,无论商桂如何说就是不肯走。   两人无奈极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们俩都不会赶马车,若是老温不肯走,他们便走不了!   林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车夫,喊了一声:“袁波!”   “到!”后排的官差中有一人出列。   “你去替两位大夫赶车!”   “是!”袁波上前,直接跳上马车将车夫老温挤了下去。   他抓住缰绳熟练的一拉,马儿立刻扬起了前蹄,蓄势待发。   商桂眼睛一亮,立刻道:“多谢大人!”   “这,我的马车……”   老温踉跄着站稳,刚想要跳回车上,突觉有道阴冷的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他条件反射抬头看过去,便见林柯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那眼神如冰冷的刀锋一般锐利可怖,直把他骇得打了个哆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我们先走了!”狗子和林柯招呼了一声,便跳上了马车。   马儿嘶鸣了一声,随着袁波拉动缰绳,抬起四肢快速往前奔去,扬起一阵阵尘土荡在空中。   林柯眼睛微眯,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对这两人暗生佩服!   常人若是听闻瘟疫无不吓得惊慌失措,只想逃得远远的,哪里像这他们这般着急忙慌地往里去!   就是这车上的几位大夫,那也是府尹大人找了许久才找到这几位自愿前来的!   林柯看着前方快速远去的马车,他拧了拧眉吩咐道:“立刻加快行程!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甘酒镇!”   “是!”   车队开始加速前行,很快这片树林成荫的地上便空了下来,只余下车夫老温站在那里惶恐不安,不知该跟着往前去,还是原路返回。   鸟雀叽叽喳喳的在枝头跳跃,仿佛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周大夫!您看看我怎么样了?有没有感染瘟疫?”   周锦坐在茅草搭就的棚子下面,脸蛋被热的通红。他将手搭在眼前这个干瘦的手腕上略略感受了一番,便道:“恭喜了,你没有感染瘟疫。”   “不是,周大夫,您再仔细看看,我觉得我嗓子不舒服,刚才还咳嗽了!”那人急不可耐的往前凑,生怕周锦诊治错误。   “你的确没有感染瘟疫!咳嗽只是因为你没有休息好,外加天气炎热所致。”周锦耐心解释。   “不是,周大夫您再仔细看看!我真的觉得自己不舒服……”   “我说老嘎子,你怎么回事!人周大夫都说了你没得瘟疫!你怎么还硬要让周大夫说你得了瘟疫啊!”   排在他后面的人不耐烦了,天气热的很,原本就担惊受怕,想要快点让周大夫给看看!偏这老嘎子还在这里拖拖拉拉,没完没了!   可不得让人生气!   老嘎子把头一缩,原本就瘦弱的身材更加显得干瘦,“我,我就是担心……”   周锦好脾气的笑了笑,十分理解对方的心情,“别担心!这瘟疫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况且你也真的没有感染!放松心情!诊治完了便可以回家去了!”   老嘎子感受到周锦的善意,心头便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感激地朝周锦点了点头,便捏着自己的手腕呵呵笑着离开了。   后面的人很快上前,不需要周锦吩咐。便将手腕凑到了周锦跟前。   周锦一一为他们诊治!有感染的就会将抗原素因子注入到他们体内,再让他们去一旁喝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锦身上的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将村里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   地上一排排冒着热气的药罐子咕噜噜响着,有许多村民自发前来帮忙熬药,这让方大夫他们轻松了很多。   一股股奇异的药香味飘荡在下北破上空,经久不散。   夕阳西下,带着饭菜香味的炊烟也再次寥寥飘上了下河沟村的上空。   许多人家开始烧火做饭,属于往日的谈笑声再次萦绕在村落里。   “刘嫂,你这是要做饭了啊?”   “今晚煮点粥喝,你家男人怎么样了?”女人抱着一大堆干柴站在院子里笑着应道。   “好多了,都能下地了!”   “哟!花婶子,你这是好了啊!”   花婶子端着一碗粥坐在院子里,笑咪咪道:“大好了!肚子也不疼了!这会儿饿得很。喝点粥填填肚子!”   “真好啊!多亏了周大夫啊!”   “是啊,周大夫真是神了啊!不然我还躺床上动弹不得呢!那痛的我只想死了了事啊!”   “三叔公,大河呢?怎么没回来?”   “嗨!他呀,比较严重!虽说吃了周大夫的药好多了,但周大夫说让他就在下北坡待两天休养休养。等下我还得给他送饭去!”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呵呵笑着,将院子门口的菜摘下,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哟!那得待着,周大夫的话得听啊!”   “那可不!周大夫说的就是准没错!”   人们见面便打着招呼,一派笑意盈盈,即使病痛还未完全离开,但至少他们看到了希望!   所有人谈起周锦,都是一副崇拜信仰,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村子仿佛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机勃勃。好像之前那场恐怖的瘟疫只是一场噩梦。   “周大夫,您来了!”柱子原本靠坐在床头喝药,见着来周锦与方应悬远远过来,便立刻将药碗放下,一脸诚惶诚恐。   周锦无奈地上前一步,安抚道:“不用紧张,你先把药喝了吧,我们有点事想问你。”   “哎,好,您问,我一定老老实实回答!”   柱子不安地抿了抿嘴唇,一双眼睛虔诚地望着周锦,仿佛在看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 第42章 隐士高人 “柱子,你现在感觉……   “柱子, 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周锦轻声问道,生怕吓到了面前这个刚从病魔手中挣脱的男人。   “我……挺好!很好!谢谢周大夫……”柱子看了一眼周锦,感激中又带了一丝惶恐。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搓动手臂,将袖子撸了起来, 露出下面已经结痂发黑的手臂。   方大夫也看到了他手臂上黑乎乎的结痂, 点头欣慰地笑了笑, “这药效果的确惊人啊!从他喝药到目前差不多五个时辰,不仅精神好了大半,连这些外伤都已经结痂了。”   周锦笑了笑, 他当然清楚这药的效用!   败毒散配合桂花,再加上系统自带的治愈能量,这么快结痂再正常不过了。   柱子手指摸着手臂上硬硬的痂痕,不安地看着周锦。   “柱子,我想问问当初你们三人是谁最先发病的?”   周锦清咳一声, 将话题转到了这个上面,天知道, 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柱子听闻立刻又惊惶起来, 他不自觉往后将自己的后背贴在了墙上,眼神左右游移, 一副无法集中精神的模样。   “别紧张, 我就是问一问,这件事情很重要,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周锦轻声安慰着,努力缓和对方的情绪。   “是啊, 柱子,你好好和我们说说,现在村里的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你再也不会被感染了。”   “是, 是阿牛哥!”柱子从周锦眼里看到了无声的鼓励,他喉头鼓动了一下,又继续道:“那天雨一直下,快中午才小了起来,我们回到村里后,才发现他脸上到脖子都红通通的,眼睛冒着血丝,还一直咳嗽。我们以为他是淋了雨受了风寒,就没怎么管,到了晚上我和财叔也开始发热咳嗽,我们都以为是受了风寒!谁知道后面越来越严重,我们便觉得是………”   柱子说到这里便哽住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周锦,一脸的惶惶不安。   即使到了现在他仍然觉得是神树的惩罚,因为他们冒犯了神树,便降下了这可怕的瘟疫惩罚他们!不仅财叔和阿牛死去了,他也备受病痛的折磨,生不如死!还连累了村里的人,险些害得整个村子一起覆灭!   若不是医神大人慈悲,怜悯他们,又回来拯救他们。他只怕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被瘟疫折磨着。   尽管周锦再三否认这不是惩罚,但他怎么会相信呢!不过既然医神大人不喜欢听,他也不会再说。   周锦清楚他的想法,一个备受病痛折磨的人,他的精神已经非常脆弱,他们一旦认定的某种事情,便无论旁人怎么说也不会相信!   因此他不在乎柱子如何想,就算他一直觉得这是神树的惩罚也无所谓。只要他借这个口查出瘟疫的源头,由方大夫为证,将真正的病因公布于众!那百姓也就不会认为是神树的惩罚了!   把锅甩开才是他的目的。   “那天半夜你们离开之后便下起了大雨,直到第二天中午雨势力小了你们才回村里。这之前你们都在哪里躲雨的?”   周锦问出了关键,只有他非常清楚这病不是什么惩罚!而柱子三人在那晚离开医馆之前还好好的,直到回到了村里便开始大病!那么唯一的问题便是这中间了!只要问出他们在离开医馆后去了哪里,便可知道瘟疫究竟是如何感染的!   “那天晚上……”柱子紧紧揪住袖子,缓缓道:“我们走到三星坡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没办法,只好到了旁边的山洞里躲雨。那个山洞在我们小的时候就在了,我们以前也进去过的。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出来。”   山洞?   看来关键就在这个山洞了!   “那你们在山洞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柱子迷茫地看着周锦,“我们什么也没做……”   “你再仔细想想!比如有没有在那里吃过什么东西?或者被什么东西咬过……”周锦小心的引导。   “我们……”柱子拧着眉毛仔细思索,这段时间他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感觉就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好多事情他都记不太清楚了。   “当时我们进去的时候惊动了藏在里面的老鼠,他们很快都跑了。后来我们又抓了几只田鼠烤来吃了,田鼠我们以前也经常抓来吃的,没问题的。对了!我记得我们后来靠在山洞睡觉的时候阿牛被一只藏在角落的老鼠给咬了,他当时就将那老鼠踢死了……”   被老鼠咬了?   周锦看了方应悬一眼,   “莫非这老鼠是病鼠?”方应远捏着胡须喃喃道。   周锦和方应悬出来后,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方大夫,我打算去那个山洞看看,若真是在那山洞里感染的瘟疫,那么病源一定还在山洞里,我得将那里清理一下,免得再有路过之人被感染,把瘟疫带到其他地方。”   周锦面色沉着,他已经非常确定那个山洞便是瘟疫的发源地,他必须把那里清理一下。   “嗯!”方应悬点点头道:“你说的十分在理,我同你一起去!”   “这……”周锦有些犹豫,“方大夫您要不休息一下!虽说你已经喝了药,但你为了救治村民一直忙到现在,身体撑得住吗?”   周锦有系统能量还能坚持,但方应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这一连忙碌了两天一夜,他真怕他就这样猝死了!   “哎!这瘟疫一时不彻底清除我便一刻没法放松,周大夫你不也一直没休息嘛,你都不怕累我还怕什么!我便同你一道去看看!”   周锦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村里的人周锦都诊治过了,夏林和许大人派来的官差在熬药照顾病人,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村子里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反倒是镇上的人,虽然喝了败毒散缓解了病情,但鼠疫杆菌始终在体内肆虐着,若周锦不去给他们注入抗原素因子将病毒杀死,他们的病情迟早要发作。   周锦和方应悬和村长说明后便一起走到了村口。   “哟,周大夫!方大夫,你们这是……”   蒙舟立刻迎了上去,态度十分恭敬。他是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天时间,面前这个年轻的大夫就将瘟疫给控制住了。   这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若几百年前那场瘟疫有周大夫在,那前朝说不定还不会这么快灭亡!   周大夫当是自古以来第一人!   不,也许百年后,甚至千年后,这位周大夫都将成为无法超越的传奇!   是可以令所有人肃然起敬的神医!   “我们找到了瘟疫的病源地,打算去看看!”   蒙舟一听,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二位可需要帮手?”   “不必了,我们两人去就可以了,人多了要是一不小心又感染了反而麻烦!”   蒙舟一听,周大夫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坚持。   “这位官差大哥……”   “周大夫,您就叫我蒙舟吧!”蒙舟爽朗的笑了一声。   “蒙舟大哥,我和方大夫去处理了病源后就直接回镇上了!村里就麻烦你多看着点。”   “放心吧!周大夫,村子里现在也稳定下来了,您尽管回去,若有事我再派人去寻您!”   “好,多谢了!”周锦点头,走向了马车。   那边老巴头早已捏起了马鞭等着了,待周锦和方应悬跳上马车,他便一扬手,马儿踢踏着步子跑了起来。   “老巴头,这两日着实辛苦你了,你中午可用饭了?”周锦撩开车帘看着老巴头汗湿的背影问道。   “周大夫您别担心我,我和蒙大人他们一起用的饭!这要说辛苦,怎么比得上您和方大夫!小老儿就是坐在一边补了一觉,没帮上什么忙!”老巴头爽朗地笑了笑,手上熟练地拉着缰绳。   “老把头,你可别谦虚!若不是你一路赶车,我怎么能这么快到了村里,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周锦发自内心的感慨,这老巴头也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老巴头一听这话,呵呵笑了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周大夫您太客气了!小老儿没什么本事!能出一份力帮到您,我这心里就高兴了!”   方应悬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听着周锦和车夫的对话,心里是满满的欣慰。   车厢摇摇晃晃跑在山路上,没多久。便到了柱子所说的三星坡。   “老巴头,停一下,就是这里了!”   “吁……”老巴头手上一紧,马儿便缓缓停下了。   方应悬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周锦跳下马车,四处张望了一下,山路两旁都是延绵的高山,茂密的山林此起彼伏,远远看去像是一排排黑洞洞的幕布,将高山都遮挡了。偶有几只鸟雀在枝头跳跃,稍微减缓了一丝诡异感。   “老巴头,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和方大夫过去看看。”   “哎!好!”老巴头点点头。   周锦和方应悬往左边山坡走去,旁边长满了一片白色的三瓣小花,据柱子所说这种花叫做三星花,因为每次都是成片的长,远远看去仿佛是一片长在地上的星星,所以叫做三星花。   周锦顺着这从小花往下走去,见到了一棵干瘦的树干,在这树干之后的一处三角地带果然看到了被草丛掩盖的洞口。   找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周锦拿出火折子率先走了进去,方应悬紧跟其后。   山洞里漆黑一片,有一股隐隐的恶臭味飘散在里面。   周锦忍不住呕了一声。这味道太绝了,一股死老鼠腐烂的味道!   他把火折子举高,晕黄的光线照耀在湿润的洞壁上。   洞里枯枝败叶堆积,两人踩在上面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无数漆黑的小虫从里面快速爬出,很快消失在洞壁缝隙里。   这里空气不流通,恶臭味如影随形,周锦实在不想待下去了,便悄悄开启了夜视,将整个山洞都扫描了一圈。   终于在一处角落发现了死去的老鼠。   “方大夫!在这里!”   周锦喊了一声,方应悬立刻应声过来。   周锦举着火折子照过去,这一看,都把两人给恶心坏了!   因为高温老鼠已经腐烂,有白色的蠕虫在红黑相间的腐烂物上面缓缓爬行,令人作呕的恶臭味从那里不断的飘散出来。   方应悬捂住了嘴鼻,“这就是那只被踢死的老鼠。”   他的声音闷闷的回荡在山洞里。   “应该就是了!我带了药粉过来。”   周锦忍着恶心将配置的除菌粉撒在老鼠尸体上,又将剩下的药粉全部撒在了山洞内。   周锦点燃一根火柴扔在死老鼠上面,很快火星子便大了起来,将老鼠尸体烧的一干二净。火势开始在山洞蔓延,将洞内干枯的枝叶烧成灰烬。很快,又由于地面的湿润,火势逐渐熄灭,冒出一股股黑乎乎的浓烟。   周锦和方应悬站在山洞口附近,看着滚滚浓烟从里面不断冒出来,偏向蔚蓝的天空。直到烟雾逐渐变小。   “这下该解决了吧!”方应悬看着天空中飘散的烟雾,心里终于踏实了。   “我们走吧!”   太阳已经西沉,仍然有火红的光自太阳落下的天边照射过来,一队车马的影子长长地堆叠在地面。   林柯扫了眼无人看守的镇口,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怒火。   这许文璋简直岂有此理!如今镇上瘟疫肆虐,他竟然没有派人把守镇口,倘若有患病的百姓离开将瘟疫带去了其他地方!导致瘟疫扩散,他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留下五人看守在这里,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林柯沉着脸吩咐。   “是!”队伍里立刻便有五人出列,整齐划一的分列守在了镇口的左右两侧。   林柯遥遥地望了一眼镇子的方向,眼里酝酿着看不清的神色。   “进去吧!”   “驾……”   马车畅通无阻进入了镇子,商桂扒在车厢前,道:“袁大人,先去周氏医馆!往南街过去。”   袁波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缰绳,马儿拐进了南街。   奇怪!太奇怪了!   这镇子实在不像是瘟疫爆发的样子。   虽说一路进来并没有看到叫卖的商贩,但依然有人行走在街道上,袁波扫了一眼站在街道旁说话的两人,虽听不清楚谈话的内容,却能看出两人面带笑意,十分放松!完全没有恐惧害怕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瘟疫之说是假的?   很快,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   商桂和狗子迫不及待跳下了马车。   医馆门大开着,还能隐隐听到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师傅!师傅……”   “阿锦……”   商桂和狗子急急忙忙蹿了进去。   袁波跳下马车,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不大不小的医馆,从里面传出一阵阵醉人的清香。   左右两边的门店都没有开业,可是也并没有大门紧闭,只是微微半开着,偶有谈话声音从门里传出来,仿佛只是因为天晚,店铺即将打烊了。   很快,又一阵马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林柯骑在马上,面容冷峻。   “大人!”袁波侧身,恭敬地行礼。   林柯勒住马绳,马儿十分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大人,这镇子有古怪……”   林柯手轻轻一抬,止住了袁波的话头。   “先去衙门!”林柯缓缓开口,声音也冷冷的。   “是!”袁波退后。   林柯正要勒紧缰绳驱动□□马匹继续往前。   突听的医馆内传来一阵急吼吼的声音。   “许大人!您怎么在这里?我师傅呢?”   林柯勒住马绳的手一僵,两个眉峰同时往下压了压。   他一蹬脚踏稳稳落在了地面上,二话不说便医馆内走去。   马车内一名蓄满长须的大夫轻轻掀开车帘,抬头便见周氏医馆几个大字。又见林柯没在,便也跳下了马车,随后又有三名大夫踉跄着扶着车框跳了下来。   这一路奔波劳累,他们这把老骨头都有些吃不消。   他们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身体。一边打量着这个镇子!   来之前他们便已经十分清楚镇子出了瘟疫!凶险异常!很有可能有来无回!但他们依旧选择了过来,为这里的百姓献上一份力量。   不为别的,只为了不愧于他们学了多年的医道。   袁波跟在林柯身后走进了医馆,未做停留,直接往声音来源处的后院走去。   一跨进院子,两人蓦地停住了脚步!   这是……桂花?   饶是林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也微微愣住了。   这才六月天怎么会有桂花?   林柯抬眼望着眼前这棵高大挺拔的桂树,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仿佛一把绿色的大伞将院子笼罩。   原本炙热的空气到了这里竟也有了一丝凉意。   无数金黄的花朵镶嵌在绿叶之间,仿佛漫天繁星。   有细碎花瓣飘飘洒洒落下来,地面已经铺了厚厚一层。两名衙役半跪在地上小心地将花瓣捧进一旁的小木桶里。   “林大人!”   许文璋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院门口的林柯。   他没想到这次前来的人竟然是林柯!   他曾经在京城见过林柯一面,他是宣武将军林昆幼子,一向杀伐果断!很得镇国大将军苍宿的器重,只是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这里!   林柯此次前来,只怕不单单是护送大夫们过来那么简单!   想必真正的目的是控制甘酒镇!   一旦镇子瘟疫无法抑制,林柯必将采取非常手段。   许文璋隐隐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倘若这次不是周大夫研制出了败毒散,只怕他们都不会好过!   许文璋几步迎了上去,脸上挂上了笑容道:“林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一旁的商桂和狗子见此情景,心下都微微一惊!没有想到林柯官职竟然比许大人还高!他们还以为他是府尹大人派来的属下。   商桂心里越发担心,以林柯的身份,居然亲自护送药材来镇上,难道他不怕感染瘟疫吗?这简直不可能!   除非他有另外的目的!   “许大人!闲话不多说。我听闻镇上发了瘟疫!便自请过来帮忙!刚才经过镇口,不知为何许大人没有派人将镇口把守起来?倘若有病人将瘟疫带了出去,你该当何罪?”   林柯身材高大,又站在高处。他这般居高临下的质问,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却又无端给了人压力,在场之人心口纷纷沉了下去。   “林大人,请听下官解释!”许文璋拱了拱手,他道:“瘟疫之事重大,从一开始发现病情下官便派人通知府尹大人,并派人守在了镇口,不许任何人出入!万不敢有半分耽误!只是后来我们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许多病人都逐渐好转,所以……”   “一派胡言!”林柯突然出声,两条剑眉拢起,一双眼睛仿佛闪着寒光,“瘟疫是何等恐怖!怎可能只短短两天便能缓解?你当我林柯是三岁小儿般戏耍吗?许大人!”   林柯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紧地盯着许文璋。   许文璋心下抖了抖,这个林柯,还是这般恐怖!怎么这次偏偏是他来呢!   真是作孽!   “林大人!下官绝不敢欺骗您呢!是周氏医馆的周大夫研制出了瘟疫的特效药!许多病人已经喝下,病情也确实好转!现在所有的病人都在东街的济民坊,您若不信,可亲自过去看看!”   “是师傅!”狗子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欣喜的喊了一声。   随后又立刻捂住了嘴巴,不过那双眼睛里是满满的喜悦!   他就知道!师傅这么厉害肯定没事的!还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果然不愧是他的师傅!   狗子心里喜滋滋地冒着泡,得意极了。   “周大夫?”   “是!就是这家医馆的主人周锦!周大夫妙手回春,仁心仁术!得知镇上发了瘟疫,便立刻研制了败毒散救治百姓!”   林柯垂下眼帘,将所有情绪掩藏。这周大夫是何人?竟能治疗瘟疫?为何他从未听说过?难道又是哪位隐士高人?   “那这位周大夫在何处?”   “周大夫去了下河沟村,那里是瘟疫最开始的地方,周大夫劳心劳力,将药交给下官后便一刻不停地往那里去了!”   听到这里林柯面色缓和了几分,看来这位周大夫也是位救死扶伤的好大夫!   “那他……”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打断了林柯的话,他下意识转头,便见一个清瘦的少年站在那里,如墨的瞳孔里带着一丝温柔,轻轻抿起的嘴角旁凹进一个浅浅的酒窝。   “师傅!”   “阿锦!”   “周大夫!您回来了!”   周大夫?   他就是周大夫?   林柯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稚嫩的少年,面容虽带着一丝疲倦,却依然扬着一脸温和的笑容和冲过去的商桂狗子谈笑着。   林柯冷峻的面庞终于裂开了一丝痕迹。   所以他想象中的隐士高人呢?   他看着他白白净净的脸庞,胡子在哪里?   漆黑如墨的长发甚至找不到一根银丝。   这个周大夫居然这么年轻?? 第43章 千秋之功 “周大夫,您回来了……   “周大夫, 您回来了!下河沟村如今怎么样了?”许文璋走过去打着招呼。   “瘟疫已经稳定下来了!我和方大夫找到了瘟疫的病源地,我们已经将那里处理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那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感谢您了周大夫!”许文璋心里高兴的不行,这瘟疫总算是解决了!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周锦笑了笑,目光在气宇轩昂的林柯身上一顿, “这位是?”   周锦默默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人, 对方目光如炬, 身姿挺拔,与周围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想忽略也困难!   “我来介绍, 这位是林柯都尉!是过来帮忙控制瘟疫的!”许文璋急忙介绍道。   “原来是林大人!有礼了!”周锦拱手。   林柯点了点头,道:“周大夫!听许大人说此次瘟疫多亏了您研制的败毒散,才能迅速将瘟疫控制住!不知周大夫可愿意公开药方,让其他大夫学习研究一番?”   林柯也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大夫!   他实在难以相信,就凭他便能在短短时间就能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   这就算是太医局的院首也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不, 应该是说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能够做到!   他心里疑窦渐生。   可是这许文璋又说瘟疫已经得到控制!   难道是大夫诊治错误,误把普通病症当做瘟疫?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瘟疫是何等耸人听闻的病症, 又如何能诊治错误?   这许文璋也不可能不做确认就上报疫情!   除非……这瘟疫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林柯细长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难道这是许文璋连同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夫设计的一个局!   谎称镇上发了瘟疫,又假装为病人治疗, 在短时间内将瘟疫治好!   然后上报朝廷以此邀功!许文璋有了迅速控制住瘟疫的功绩, 而周大夫也有了治疗瘟疫的名声!   如此两人狼狈为奸,又有了名,又有了利!   林柯想到此处,两片薄唇紧紧抿了起来, 整张脸显得更为冷峻。   倘若真是如此,那许文璋可谓是愚蠢到了极点!   “我已经将药方交给许大人去配药了!林大人若有兴致,可一同前往济民坊!”周锦点点头, 不明白为何面前这位林大人好像突然对他有了一丝敌意?   他轻轻挑了下眉峰,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心思实在莫名其妙!想不通他也懒得想,他又不欠他们的!   他看向许文璋问道:“许大人,如今济民坊的病人如何了?”   “病人喝了您的药病情已经稳住了,魏老大夫他们还在那边照顾病人!”许文璋尽量让自己忽视一旁散发着冷气的林柯!   这林柯他可得罪不起!如今有了周大夫帮忙,瘟疫已经不再是威胁了,他也不必胆战心惊!   只要等瘟疫彻底过去,将这位大佛送走,他便可高枕无忧了!   往后只等着陛下的赏赐!前途不可限量!   “我现在便去济民坊看看,明早让镇上的人都来周氏医馆,我要一一为他们诊治,以免有人感染了瘟疫还不知道,又将瘟疫扩散了!”   “哎!好,周大夫,那真是太辛苦您了啊!您要不要休息休息?”   “不必了,我还撑得住,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病人要紧!”   许文璋心下感动,周大夫年纪轻轻,不仅医术高明,更是仁义无双!   “周大夫,你现在要去济民坊吗?我带来了几位大夫,也一同前去,看看能不能帮到忙!”   “好!那便请林大人一同前去吧!”   多几个人便多几份力,人家千里迢迢过来帮忙,他也不会拒绝!   “师傅,我也去,我也要帮忙!”狗子连忙表态。   “我也要去!阿锦!”   “阿慈,你留在医馆把药材清理一下!济民坊那边有林大人他们就够了!”   周锦拍了拍狗子的肩膀,道:“外面一大堆药材还在门口摆着无人收拾,就辛苦你了!”   “好吧!”狗子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阿桂,你也才刚回来,先回去看看荷婶吧!想必她一定很担心你!”   商桂本来还要坚持,但听到周锦说到他娘,他便犹豫了,他心里也一直担心他娘的情况,既然阿锦这边不需要帮忙了,他便先回去看看他娘的情况。   “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过来,林大人,许大人麻烦你们等等!”   “好,周大夫,您去吧!”   许文璋点点头表示理解。   林柯也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不在乎这点时间,只要到了济民坊,一切便可真相大白,毕竟病症是如何也做不得假的。   周锦侧身走进院子,瞬间便被眼前庞大的桂树惊到了!   “统统!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长得这么快?明明昨晚还没有这么大!”   桂树树冠几乎将后院的天空笼罩了!遮天蔽日般的枝叶轻轻晃荡,无数散发着幽香的桂花飘飘洒洒而下,如天女散花般美丽夺目。   “宿主,这院子里就它一家独大!它可不得拼命吸收灵能沙的能量嘛!”   01号默默道,实际上他也惊了一瞬,这桂树是要成精了吗?居然这么聪明,懂得如何抢夺资源!再再任由他这样下去,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那也太迅速了吧!   周锦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生长速度,就算他不想承认这是神树也没人会相信了吧!   许文璋见周锦抬头望着轻轻荡漾的桂树,开口道:“周大夫,这神树当真是厉害,眼见着他越长越大了!我之前还担心桂花不够用呢!您瞧瞧,他开的多好!”   周锦无奈的笑了笑,他没办法解释了,就这样吧!   “这桂树是怎么回事?为何如今六月就开花了?”   林柯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这镇子到处都透着诡异!尤其是这个周氏医馆,前有年轻的大夫能治疗瘟疫,后有这巨大的桂树提前开花!   “林大人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桂树可是神树啊!前段时间突然天降祥瑞,桂树提前盛开,飘香十里,百姓无不跪地拜伏。”   “什么?天降祥瑞?”   林柯眉宇微敛,心下冷笑了一声,这个许文璋,真把他当成傻子了!   天降祥瑞也是能随随便便说的?他许文璋何德何能,竟能让上天降下祥瑞!   他活那么大,见过愚蠢的,却没见过许文璋这般愚蠢的!   不仅谎报瘟疫,还弄出了什么神树!   当真是贪心不足,愚蠢至极!   也罢,待他前去济民坊,若是病人并非瘟疫。他定将上报陛下,这许文璋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周锦将衣服换好出来,他本来还打算沐浴一下。奈何目前诊治病人最为要紧,败毒散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一旦鼠疫杆菌适应了败毒散的功效卷土重来,病人就真的受罪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镇上四处都点燃了烛火。   月亮悄悄爬上了枝头,将细润的微光洒遍镇上的每个角落。   周锦随着许文璋他们来到济民坊,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济民坊灯火通明,每个人都低头忙碌着,各个汗流浃背,脸色通红。   一排排药罐咕噜噜冒着气泡,滚滚热气翻卷着飘向上空,周锦一到此处身上就淌下了热汗,把刚换上的衣服打湿了。   “许大人!您过来了!”   龚大夫原本在配药,远远见着前方一大班人过来,心下还有点担忧。待的人群走近了,方才瞧见中间的许文璋,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小称迎了上去。   “龚大夫,辛苦你了!”许文璋点点头,又介绍道:“这位是林大人,这几位是和林大人一起从永宁府过来帮忙的大夫!”   “草民见过林大人!”龚大夫立刻行礼,从许文璋的态度便能看出面前这位不怒自威的林大人身份不一般。   “龚大夫无需多礼!”林柯点点头,并未多言。   许文璋一一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遍,最后才指着周锦道:“这位就是研制出败毒散的周锦周大夫!”   龚大夫立刻瞪大了眼盯着周锦,那眼神亮的吓人,仿佛豺狼发现了猎物般冒着绿光,生生把周锦吓得打了个冷颤。   “您就是周大夫!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周大夫当真是年轻有为!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周锦勾起唇角,笑了笑道:“您过奖了!”   “周大夫,能见您一面实乃三生有幸!不知何时能够向您请教一二……”龚大夫激动得胡子乱颤,即便周锦十分年轻,可是单凭他能够研制出败毒散,便是他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存在!   “好说好说!龚大夫,不如我们先去看看病人吧!”   周锦实在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连忙转移话题!   “好!好!我们这就过去!病人喝了您给的药方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依然还未完全痊愈!您正好过来看看……”   龚大夫连忙带路,一边走一边和周锦说着病人的情况,俨然将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人……”袁波站在林柯身旁,欲言又止。   林柯没有说话,只提步默默跟了上去。这些人当真会演戏!他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使出来!   屋子里灯火通明,病人纷纷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几人走进去,立刻便掀起了巨浪。   “龚大夫,快给我再喝一碗药,我又开始疼了……”   “龚大夫,我也要喝,难受,我什么时候才能好?”   病人一见到龚大夫,纷纷嚷着要喝药,之前喝下的药仿佛已经不起作用,原本不再疼痛的身体又开始如火烧般痛了起来。   “周大夫!是周大夫……”   有病人眼尖认出了周锦。   “周大夫,您快救救我,我太疼了……”   “周大夫,救我……”   有一个人喊出了周锦的名字,其余病人纷纷挣扎着坐起身,想要周锦为他治疗。   “周大夫,您快看看我,我是不是没法治了……”   离得周锦最近的人伸出一只长满淤瘢的手抓住周锦的袖子,满脸的痛苦害怕。   周锦停下脚步,握住他的手腕,安抚道:“莫怕,让我给你看看……”   那人见周锦为他诊脉,便不再挣扎,他静静躺下,睁着一双发灰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周锦,仿佛只要周锦一句话,便能定他生死。   周锦轻轻握住他的脉搏,缓缓地将抗原素因子注入他的体内。   幸好他来的及时,若再迟个一时半会,只怕这人就要发作了。   林柯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房内的病人,各个面容憔悴,身体肿胀,看起来倒不像是假装的。   他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焦大夫,焦大夫很快领悟,默默走到旁边的一位病人面前开始诊断。   他心里同样充满疑惑,自古瘟疫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每次瘟疫爆发便会有无数人死去,如同人间炼狱!哪里像甘酒镇这般一派祥和。   他握住病人的手腕仔细诊治,只是很快他的眉毛便紧紧皱了起来。他放下手腕,将病人的衣服拉开,果然瞧见脖颈,腋下,腹股沟的凸起一片片发黑的肿块!   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按了按,病人痛苦地颤了颤。   这竟然真的是疙瘩瘟!   他惊异地看着房里的病人,据医书上记载,一旦被感染疙瘩瘟,病人必定全身肿胀流脓,痛苦不堪,哀嚎不已!可是这济民坊的病人虽说表面看起来严重,但却好像并未露出饱受折磨的模样,甚至有些人还能和旁边的人拉扯家常!   难道这位周大夫当真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   这可是千秋之功啊!   这位焦大夫表情刹那变得讳莫如深,这样一位年轻,医术绝妙深不可测的大夫,必将名留青史,人人称颂!在杏林一脉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起身走到林柯身边,面色严肃地朝他点了点头。   林柯蓦地瞳孔微缩,这竟然真的是瘟疫吗?   他迅速转头看向周锦,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们大雍朝何时出了这般年轻厉害的大夫?   “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再喝一碗药便能好了!”周锦松开手指,转头吩咐道:“龚大夫,再给病人喝一碗药,便差不多了!”   “好!”龚大夫连忙答应,对周锦的话深信不疑。   “周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再喝一碗药便能好了吗?”   床上的男人抖着唇颤声问道。他之前被瘟疫折磨的恨不得自行了断,后来龚大夫他们端来了药,喝了后便好了很多。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好了!可是之后没过多久,他便又开始痛了起来,而且愈演愈烈,他都担心那药对他不起作用了!   幸好周大夫过来了,他很快就能痊愈了!   男人不禁呜咽了起来,眼泪哗哗地从眼角淌了出来。   “周大夫,快给我看看!周大夫,求您了……”   旁边的人见状立刻喊了起来,想让周锦赶紧为他诊治。   “别慌,每个人我都会为你们诊脉!慢慢来……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周锦微微笑着,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所有人都不自觉把目光胶着在他身上,仿佛无论他站在何处,他都是整场的焦点!不安焦虑的病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静静等着他过来为他们诊治!   林柯复杂的看着周锦,这些病人竟都是那么的信任他!好像只要他说,他们便会无条件的相信他的话!   即使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   没有岁月加诸在他身上的老练,却比在场任何一个行医几十年的大夫还要令人安心!   “林大人!您看,有周大夫在,这瘟疫便不会再扩散!相信要不了多久瘟疫就会彻底消失了!”   许文璋看到愣怔的林柯,心里得意极了!   他将是第一个迅速发现疫情,并且快速控制住疫情的官员!   以后史书上记载此次瘟疫事件,也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将和周大夫一样名留青史,被后世所赞扬。   “林大人,这便是败毒散的药方,您看看……”许文璋与林柯一同离开了房间,来到一旁临时搭建的药房,药香味混合着一股清淡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令人不自觉心旷神怡。   林柯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他并不懂医术,但到底认识字,一眼便看见了作为药引的桂花。   “这桂花是?”   许文璋捏着胡须笑了笑,“这便是周氏医馆内那棵桂树所开的桂花,有了这桂花作为药引,这败毒散才有如此药效!”   一棵桂树竟然有如此奇效!   起初他还不信,可如今确确实实看到了被瘟疫感染的病人,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想到之前看到的那棵茂盛的桂花树,心里莫名震撼!   莫非这当真是神树?   否则为何六月便盛开了?   还开得如此茂盛?   “来,魏老,您快喝一碗桂花汤!您忙了这么久,身体可吃不消。赶紧喝碗神水补一补!”   林柯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药童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热汤递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大夫面前。   老大夫放下手中的药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一脸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这神树当真奇妙,喝了一碗后这精神瞬间好了大半啊!”   “是啊,多亏了神树,要不然这瘟疫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控制的!”旁边林大夫附和着,笑眯眯道:“也给我来一碗吧!”   “林大人!您一路舟车劳顿!不如也喝一碗桂花汤去去乏如何?”   许文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是满满的自豪!   这神树是他甘酒镇的!这是上天对他的认可!这比任何的夸赞奖赏还要重!   林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也好!我便也尝尝这神奇的桂花汤!”   “来人,替林大人送一碗桂花汤过来!”   “是!”   很快,便有一名差役捧着一碗桂花汤奉上来。   “大人!”袁波上前一步,想要替林柯试用。   “无碍!”   林柯抬手阻止了袁波,他伸手接过药碗,药汤呈现浅淡的黄色,表面漂浮着数朵金黄的桂花。   一股清幽的香气随着热气扑面而来,只闻了闻,便觉得神清气爽了。   他抬起药碗一饮而尽,入口甜淡清润,一股暖暖的熨烫从喉咙口直达胃部,向四肢百骸扩散而去。   他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肌肉仿佛瞬间便被一股奇妙的力量缓解了,舒服的他差点呻.吟出声。   许文璋看见林柯的反应心下熨帖极了,想当初他第一次喝下桂花汤时那种感受他仍然记忆犹新! 第44章 五百里加急 当周锦将济民坊内……   当周锦将济民坊内所有病人都注入了抗原素因子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他走出济民坊时只觉得口干舌燥, 眼花缭乱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快两天没睡觉了,还一直保持精神高度紧张。换成以前他只怕是要猝死的节奏。   多亏了系统能量,改善了他的精神域, 他才能保持这么长久时间的劳力。   “周大夫, 如何了?”   周锦一出来, 外面的人便都众星拱月般围了上来。   周锦揉了揉眉心,道:“我都替他们诊治过了,问题不大, 早晨的时候再给他们喝一碗药,再过两天变会好转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都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完全放回了肚子里!   既然周大夫都这样说那就是没问题了。   林柯见周锦一脸疲倦,白嫩的皮肤衬得眼下的青黑尤为明显, 他明明还是个少年,却要担此重任, 肩负起全镇百姓, 甚至是天下人的性命!只因为他是唯一的那个救命稻草!   他心下有点不忍,“周大夫, 既然这边病人已经没有大碍了, 你便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边有我们就够了!你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好!”   在场其他人听见这话终于也注意到了周锦疲倦的面容,连忙附和道:“是啊,周大夫,您快回去休息吧。别熬坏了身体!”   “周大夫如此劳心劳力, 是该回去好生休息!”许文璋也关心道,周大夫可是他们甘酒镇的宝贝,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他说完又立刻转头喊了一声, “来人,快给周大夫盛碗桂花汤过来!!”   周锦心里暖暖的,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关心他,让他觉得他这几天的辛苦都没有白费!人间温暖果然无处不在!!   “周大夫,桂花汤来了,快趁热喝!”一名差役呵呵笑着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桂花汤递到周锦面前。   “多谢!”周锦接过汤碗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当即额头就冒出了热汗,疲倦的精神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桂花汤果然味道不错,难怪大家都那么爱喝!不愧是灵能沙滋养出来的!   “袁波,你送周大夫回医馆!”林柯侧头喊了一声,立刻便有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上前一步,朗声道:“是!”   等马车到达医馆,夜色已经很深了。   孤月高高悬挂在黑洞洞的天幕之上,淡淡的月光静静地挥洒在清冷的街道上。偶有几声虫鸣蛙声从角落传来,此起彼伏,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热闹。   周锦跳下马车,属于深夜的凉风习习吹来,拂过脖颈,汗湿的冷冷地衣服贴在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抖,汗毛立时倒竖了起来。   这要换成以前绝对是要感冒的前奏!幸好他现在没有这个烦恼了。   周锦感激地朝着袁波道谢:“这位大哥,多谢你送我回来!”   袁波站在马车上,手里还捏着缰绳,闻言轻轻地笑了笑,“周大夫您太客气了!您为了百姓如此操劳,殚精竭虑!能够送您回来是我的荣幸!!您好好休息!我这便回去了!”   周锦笑了笑,在盈盈月色下显得更加稚嫩俊秀,“好,路上注意安全!”   “好嘞!”袁波爽快地应了一声,手上缰绳用力一拉,马儿顺势撅起蹄子跑了起来。   他对周锦已经大为改观,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身体里好似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他虽然没有健壮的身体,内心却无比坚韧,比他在军营里见过的汉子们还要让他敬佩几分!   “师傅,你回来了!”   狗子听到动静急忙了迎了出来。   “你怎么还没休息?药材都弄好了吗?”   “都弄好了!师傅,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先沐浴更衣后再好好休息吧!我听差役大哥们说您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没有休息了!”   狗子心疼地看着周锦。   “那可太好了!我正打算沐浴一番呢!出了一身的臭汗!”周锦心里很熨帖,这徒弟收的不错,多么贴心!   他走进院子,立刻便感到一阵凉意,幽幽清香萦绕在空气中,满树的桂花在月光下显得莹莹生辉。   周锦抬头看了一会,心下无奈极了,他喃喃道:“你可别再继续长大了,悠着点儿啊!不然我这院子都容不下你了!”   一阵微风吹过,桂树摇曳生姿,枝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在回应周锦的话一般。   周锦失笑地摇了摇头,他在做什么!一棵桂树,难道还能听懂他的话不成?莫非他自己也被洗脑相信面前的桂树是神树了?   周锦回到房间,快速洗漱完毕后便倒在床上,很快陷入了沉睡。   院子里生机勃勃的桂树轻轻摇晃着枝叶,片片桂花如雪花般飘洒而下。周锦嘴唇微微张开,在一阵阵沁人的幽香中做着美梦。   翌日清晨,鸣鸡报晓。当东边第一抹红云出现,金光洒遍甘酒镇时,关闭了一整晚的大门陆续打开。   一个个面带笑容的男男女女从房里出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大碗,他们迎着刺眼的光芒伸了个懒腰。便开始朝着周氏医馆而去。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一路打着招呼,言笑晏晏地往同一个方向汇聚。   很快,周氏医馆大门便排起了见头不见尾的长龙。   医馆大门早已打开,门口放着两口冒着清香热气的大锅,商桂和狗子一人站在一个锅前,拎着一个汤勺,依次给排队的百姓碗里盛上满满一碗桂花汤。   医馆大门两排站着身姿挺拔的官差,负责维持秩序。   林柯走上前来,问道:“周大夫呢?”   “师傅还在睡觉,我看他还没醒,也没忍心叫他。”狗子一边给面前伸过来的碗里舀了一勺桂花汤,一边回了林柯的话。   “哟,周大夫还在休息啊,那咱们都小声点,别吵到周大夫了!”   旁边有人说话。   “是吧!这几日周大夫可是辛苦了!多亏了周大夫咱们才能好好的!”   “让周大夫好好休息……”   百姓们都随声附和,一个个都生怕累着周锦,情愿自己再等等也不想打扰了周锦休息。   林柯复杂的看着自动降低了音量的百姓,心里很受震撼!   这个周锦,竟如此得民心!   他的医术天赋,为人处事,注定了他将不再平凡!   他的成就也绝不会止步在这小小的甘酒镇,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林柯已经将周锦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包括百姓所说的天降祥瑞,医神降世,妙手回春等等奇事,令他惊愕的同时,却又不自觉的相信,也许只有他才能让这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吧!   林柯心下感叹,想必很快,这位年轻的周大夫便会享誉天下,前途一片光明。   金光透过镂空的窗花投射进昏暗的房间,一片片光斑打在周锦温和的睡颜上。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光线移动,一片亮光缓缓转移到周锦的眼睑上,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皮缓缓掀开,露出了一双朦胧惺忪的睡眼。   周锦躺在床上身伸了个懒腰,舒服地打了个滚,这才翻身坐起,懒散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掀开薄毯走下床铺,将房门打开,阵阵幽香扑鼻而来,刚从睡梦中出来的滞涩感荡然一空。   周锦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不错,这可是纯天然的清香剂啊!味道真好!”   “阿慈?”   奇怪,人呢?怎么这么安静!   院子里高大的桂树将炙热的阳光挡了个严实,只有细碎光线从枝叶间投射进来,丝丝缕缕洒在地面的花海上。   幽幽冷香萦绕在清凉的空气中,周锦浑身的毛孔都透着股舒爽。   他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洗漱,清凉的井水泼洒在脸上,瞬间让他打了个激灵。   一切弄好后,他打开后院大门,一股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仿佛从深秋一下便过渡到了炎炎夏日。   “下一个,一人一碗,不要插队!”   周锦目瞪口呆看着医馆大门口的人山人海。   怎么这么多人?他扫了眼汗水淋漓的众人,已经这么晚了吗?他睡了多久了?   外面有眼尖的人瞥见了周锦,立刻高声道:“周大夫,您醒了啊!”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原本还算安静的场合瞬间如泼了沸水一般炸了起来。   “周大夫,早啊!”   “周大夫,您歇好了吗?”   “周大夫……”   “周大夫……”   “师傅!”狗子转头兴奋地喊了一声,他每次叫周锦师傅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仿佛很骄傲能够拜周锦为师。   “阿锦,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商桂脸蛋被太阳晒得通红,笑意盈盈的转头看着周锦。   “你们都起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周锦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在忙活,就他在房里呼呼大睡。   “周大夫,此次瘟疫之危能够这么快遏制住,完全拖了你的福,你的确应该好好休息,勿要累坏了身体,大家都是一片好意。”林柯走近,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周锦。   周锦看着面色缓和的林柯,心里十分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竟然觉得面前的这位林大人语气似乎有点温柔?   是他感觉出错了还是这位林大人被魂穿了?   明明昨日还冷冰冰的!   果然上位者的心思都是那深沉的大海,看不透!   “多谢林大人的关心。”周锦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周锦走过去,外面阳光普照,金灿灿的日光将地面照射地滚烫。   “各位,让你们久等了,大家喝了药汤后便来我这里排队,我一一为你们诊治。”   “好,好!周大夫,辛苦您了!”   “周大夫,我们不急,您休息好了就行……”   众人一片其乐融融,言笑晏晏,周锦心里就如门外的阳光一般暖暖的。   接下来的时间,周锦就坐在门前,一个接一个的诊脉,直到金乌西沉,夜幕降临,月色悄悄铺满石板路。   队伍逐渐减少,人们一个个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日升月落,终于在太阳又一次照耀大地时,周锦终于将镇上所有的百姓都查看了一番,彻底杜绝了瘟疫的潜伏。   这一天一夜,林柯便也在一旁一直守着,和周锦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心里就越发敬佩周锦。   他没有因为自己非凡的医术傲气凌人,对待每个病人都是那么温和,一视同仁。   他也越发明白为何镇上的百姓都这般爱戴信任他。   他完全没有年轻人的浮躁,恃才傲物!反而做事沉稳,清瘦的身体仿佛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光芒,让人总不自觉信任他,依赖他。   夜幕高悬,清冷的月色映照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朱红色的宫门巍峨肃穆,早已落了锁。   一匹飞奔而来的骏马嘶鸣了一声,终于在长久的极速奔跑后疲累的伏倒在地。   马上驿夫迅速跳下,踉跄着稳住身形,双手捧住密信,一脸风尘仆仆,大汗淋漓,张着干裂的嘴唇嘶哑喊大喊:“永宁府五百里加急急报,请呈陛下!”   随着这声大喊,宫门很快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安静的夜空下显得如此刺耳。   身披铠甲的侍卫一脸严肃郑重的接过信件,随后立刻转身跑向皇宫内院,五百里加急,意味着信件的重要性,任谁也耽误不得!   很快又有人将马匹牵走,能被选择来送五百里加急信件的马无疑是百里挑一的好马,若能救治自然是要尽力照顾的。   送信的驿夫也被人扶下去歇息了。   夜色如水,淡淡的月光铺洒在一片片琉璃瓦上,如水银倾泄。   空旷安静的宣室殿内红烛摇曳,灯火通明。   当今皇帝苍诏端坐于长方形御桌后,拧眉提笔专注地批阅着奏折。   安静站在一侧的德安公公侧头瞧了瞧一旁的漏刻,便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皇帝不发一语,手上熟练的将面前的奏折圈了起来,扔到左侧。随后又从右侧拿起一本奏折打开,细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些蛮子当真可恶!三番四次犯我边境!迟早朕要将他们彻底赶回草原去!”   这话德安原本不该接,朝堂之事并非他能够置喙的,但他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从先皇到现在,已经在宫里有三十多年了!早已经是个老油条了。   与陛下的感情也非一般人可比。   于是他缓声道:“陛下英明神武,我大雍朝国力强盛,又有镇国将军镇守边关,那蛮子怎敢犯我边境,不过是只跳梁小丑,不堪一击。”   皇帝自然知道德安的话不过是为了讨他欢心,他心下不置可否。不过听到镇国将军苍宿,皇帝的面色倒是缓和了几分,“十七弟自小便喜欢这舞枪弄棒,不爱学文,可是没少被父皇责罚,如今他镇守边关,我们兄弟二人已有两年没见了,说起来朕倒是挺想念他的。”   苍诏和苍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从小便不被先皇喜爱,母妃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主,无暇顾及他们。苍宿可谓是被苍诏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自不必说。   “陛下与镇国将军兄弟情深,可是羡煞旁人,想必镇国将军心里一定也十分想念陛下。”   苍诏笑了笑,脸上是难得的温和,“这小子,在京城的时候,朕是恨不得他赶紧走的远远的,成天在朕面前转悠,烦不胜烦!如今真走了,反倒是不习惯了。也不知边关情况如何了?有他在那里,朕心里也安心许多!”   大概是夜深人静,皇帝难得说了些心里话。他关上奏折,正要起身之时突然面色骤变,跌坐回椅子,一手紧紧按住额心,牙关紧咬,发出一阵难受的闷哼。   “陛下,您这是头痛病又犯了,奴才给您揉揉。”德安一脸担忧,急忙走到苍诏身后,两手轻柔地在他两个太阳穴处按揉。   苍诏任由德安帮他揉按头部,他紧闭双眼缓过那阵头痛后,面色终于开始慢慢舒缓下来。   德安一直关注着他的面色,见他逐渐缓和下来,便道:“陛下,可好些了?”   苍诏微微睁开眼睛,眉峰微皱,声音恼恨道:“朕这头疼的毛病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医院那帮废物没一个有用的……”   德安不敢接话,只轻柔熟练的替苍诏按揉,缓解疼痛。   陛下这头痛的毛病已经有五年之久了,太医院绞尽脑汁战战兢兢了五年也没有拿出办法把陛下治好,每次陛下头疼病发作之时心情都极为阴晴不定,这时候没人敢触他霉头。   殿宇四角处各自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烛火的映照下莹莹生辉。   流光四溢的光芒静静投射在金碧辉煌的宣室殿。   苍诏抬手挥了挥,德安了然的放下双手退到一边,“陛下,可是要就寝了?”   “嗯……”   “报!陛下,永宁府五百里加急急报呈上!”   朱红大门外,有侍卫高声禀报,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德安心里跟着一抖,下意识看向了苍诏,果然见他面色冰寒,一双利眉狠狠隆起。   “传!”苍诏冰冷的嗓音响彻在空旷的大殿内。   德安脑门冷汗霎时浸了出来,他不禁将藏在宽大袖子内的手握紧,五百里加急,这必定是一份十分严峻的情报!   看来今晚注定不太平!   但愿所有人都能平安度过。 第45章 漏网之鱼 夜空黑洞洞地笼罩在……   夜空黑洞洞地笼罩在大地之上, 仿佛一切都归于混沌,寂静无声。   紧闭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被随侍轻轻推开,御前侍卫步伐沉稳快速,目不斜视进入大殿, 将密信高举头顶。   德安上前将信接下, 躬身呈给皇帝。   苍诏面沉如水, 接过信函一把撕开印泥,将信函展开。垂眸只看了几行,墨色瞳孔陡然紧缩, 额头青筋凸起。   他迅速将整封信看完,只觉一股怒意直冲心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竟然是疙瘩瘟!   这瘟疫骇人听闻,无人不知。   前朝末年宣末帝昏庸无道,导致天怒人怨。大旱三年, 疙瘩瘟横行,流尸满河, 白骨蔽野, 哀鸿连连。   其后宣末帝虽下罪己诏,祈愿上苍, 然瘟疫未止, 死者继踵不绝,哀鸿遍野。   明治先祖挥军入京,城中白日无人,夜哭不止, 皇宫大门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当先祖闯入宫廷之时宣末帝也已经染病气绝,死状凄惨可怖。   人人都道这是天子德行丧失,上苍震怒, 降下天罚。   可是为何?   消失了几百年的疙瘩瘟再现人世。   自他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从未有一刻松懈过。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上天为何突然降下如此天罚?   难道大雍朝几百年基业即将断送在他手中吗?   不,他绝不允许!   他绝不会如臭名昭著的宣末帝那般成为亡国之君!   皇帝面色愈发难看,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双手撕扯他的神经。   “混账!混账东西!这帮废物!”   苍诏剧痛难耐之下将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扫下,满桌的奏折噼里啪啦摔在地上四散开来。   杯盏咣当砸在地面四分五裂,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一把利剑割在殿中众人的心弦上。   “陛下息怒……”   德安与侍从纷纷惊恐跪地,趴伏在地面,大殿一时静得诡异。   他们不知道密信中到底说了什么,但却清楚事态一定极其严重,否则陛下为何如此震怒!   苍诏发泄了一通,很快又冷静下来。   他一手扶在额头按揉,双目紧闭,眉心正中一道褶皱深深凸起。   随后,他缓缓睁开一双幽深的眼睛。   “来人,传丞相齐闻,尚书令杜海,太医院院首冯会!”   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殿内烛火打在他刚毅的脸上,挺直的鼻梁投下一道阴影,显得他脸色更加阴沉,不敢直视。   “是!”   侍卫领命,很快退出去,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德安依旧跪在地上,冷汗顺着花白的鬓发滑下领口。   “德安,你说朕这个皇帝当的怎么样?”   德安大气不敢出,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颤音道:“陛下宵旰图治,爱民如子,实在是至圣至明!”   皇帝目光如炬,看着他好一会,漆黑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面氤氲着看不清的神色。   没错!他是名正言顺的天子!是大雍朝的九五至尊!   即使是瘟疫,也奈他不得!   他绝不能让瘟疫扩散,毁了他的江山。   苍诏缓缓道:“你起来吧!”   “谢陛下!”德安心里重重松了口气,他撑着软如面条的腿站起来,退到一边。   黑夜笼罩了整个京城,夜很深,很静,纵横交错的京都大道一片寂静。   漆黑的街角处一只矫健的野猫快速掠过,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影。   朦胧月色下,只有传旨太监匆匆而过的身影,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夜风吹拂,高悬的冷月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中。只余零零碎碎的星子闪烁着微光。   大开的宫门之前,两辆精致豪华的马车相继停下。   齐闻,杜海两人扶着官帽在下人的搀扶下跳下马车,两人视线凌空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   随后两人心里一紧,三更半夜,陛下突然同时召见他们,是有何要事?   难道是边疆急报?   可是边疆有镇国将军镇守!苍宿威名赫赫,边疆蛮族深有忌惮,近年来虽偶有小动作,但也不足为患。   两人的心都不禁提了起来,忧虑重重。   莫非是镇国将军出事了?   随后,又有一辆马车从远处快速驶来,稳稳停在宫门前。   车帘掀开,太医院院首冯会从里面下来。   这?   为何太医院院首也在这里?   齐闻与杜海心下更加疑惑,三人面色凝重,并未多言,只携手急急往宣室殿而去。   宣室殿灯火通明,一夜未熄,守在门外的太监腰背挺直,目不斜视,丝毫不敢有半点分心。   直到晨鸡报晓,一缕晨光撕裂黑幕,唤醒沉睡了一夜的宫楼殿宇。   紧闭了一夜的宣室殿大门才缓缓打开,齐闻,杜海二人面色倦怠从里面出来。   两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对视了一眼,不禁重重地哀叹了一声,这世道,只怕就要乱了!   旭日东升,片片琉璃瓦在耀眼的日光下散发着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清晨的京城熙熙攘攘,金灿灿的日光流泻在绿瓦红墙之间,往来行人面色恬淡,自得其乐地穿梭在大街小巷。   他们不知道,在那高高的红墙内,天子正如何焦虑难安。   烈日灼灼,透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炙热的空气将两旁的树木草丛蒸腾得焉头巴脑。   一排排载着药材的马车从京城而出,摇摇晃晃地行驶在滚烫的官道上。   这是皇帝命太医局送往永宁府治疗瘟疫的药材。   由三百名铁甲军护送,十名太医局太医一同前往,全力抗击瘟疫,救治百姓。   势必不得让瘟疫扩散!   甘酒镇内,济民坊的病人已经陆陆续续痊愈回家了,只剩几个病情比较严重的还在那里,由龚大夫他们照顾。   周锦又过去替他们诊治了一下,恢复的都还不错,相信再过一两天便能全部痊愈了。   周锦心里也算彻底放松了下来,瘟疫总算是过去了,幸好百姓损失并未多么惨重。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院子里桂树依然一枝独秀,巨大的树冠如一把华盖遮挡在院子的上空,将炙热的阳光挡在外面,丝丝缕缕的幽香的萦绕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他蓦地想起了之前种在院子里的银芝草,这段时间时间太过忙碌,他险些把这个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他立刻走到之前种植银芝草的地方看去,双眼登时一亮,居然长出来了!   只见一圈粗糙的栅栏内,一个如婴儿拳头大小的伞盖静静地立在那里,通体银白,玲珑精致,美丽如同幻梦中的小精灵。   周锦心里不禁惊叹了一声,不愧是系统3S级别的稀有品种,光是这长相,就绝非凡品,更不要说他的药用价值!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触手细滑生温。   周锦心里喜爱极了,蹲在那里细细地看了一会,只是很快,便越看越别扭。   他蹙了蹙眉,把视线移到了那圈树枝上。   这是他当时为了保护种子随意用枯枝在地上圈起的临时栅栏,十分潦草粗陋。   看着自己的杰作,周锦心下浮起一股羞涩,当时觉得无所谓,可是现在和玉一般的银芝草一对比,简直是不堪入目。   不行,他得重新弄一个精致一点的栅栏!   01号心里无语,“宿主,不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栅栏嘛,干嘛那么费事!这不就可以吗?”   周锦努了努嘴,“你懂什么?这多辣眼睛啊!这几根树枝插在这里简直破坏了银芝草的美!太不和谐了!”   至少不能这么潦草吧!   周锦又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几根歪七八扭的树枝。   01号:……   行吧,你开心就好!   随后他心里好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心道:“统统,你说这桂树长那么大,会不会对银芝草有影响啊?你看这太阳都被他挡完了。”   “宿主,你不用担心,银芝草喜阴喜水,这桂树在这里正好适合银芝草的生长!”   周锦一听,便也就不操心了!   他起身,打算重新给编一个精致一点的栅栏。   “师傅,林大人来了!”   狗子噼啪噼啪跑到院门口,看着周锦喊道。   “好!我这就来!”   周锦应了一声,跟着来到了大堂。   大门外站着一排身姿挺拔,整齐划一的士兵。   一匹骏马英姿勃勃等候在一旁。   林柯站在门口,不知在看什么。   ”林大人,您这是?”   林柯转身,“周大夫,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如今镇上瘟疫已经解决,我也该走了!”   周锦心里有些微的惊讶,这位林大人一直面容冷峻,与他也不过点头之交,没想到竟然还特意过来向他辞行?   周锦拱手道:“林大人!此次真是多谢您不远千里前来相助!请恕我不远送了。”   林柯点点头,对周锦的淡然不置一词,转身走出了大门。   他翻身上马,逆着刺目的日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周锦。   这几日,他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可能相信一场瘟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即使再难以置信,也不得不相信!   周大夫的绝妙医术,令人震撼!   待他这次回京,必定要将此事上报陛下,周大夫这样的人才,不可埋没在这偏远之地。   “周大夫!周大夫在吗?”   一个人影突然火急火燎冲过来,带着一身的热气。   “怎么了?”周锦伸手扶住他。   “周大夫,你快去柳府看看吧!我家夫人得了瘟疫快不行了!”柳府下人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一见到周锦便大吼了起来。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瘟疫不是过去了吗?   林柯蓦地看过来,勒住缰绳的手也一紧,一双利眉狠狠压下。   周锦一惊,“怎么可能?”   “是真的,周大夫!夫人她喝了您的药,一直不见好!现在就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周锦眉峰紧皱,他蓦地想起当日在柳府时好像并没有给柳夫人注入抗原素因子。   难道这几日柳夫人都只靠败毒散撑着?   这可不妙了,只怕败毒散功效已经过去,鼠疫杆菌卷土重来,她的身体必定要崩溃!   周锦面色难看,怎么就偏偏漏了她呢! 第4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阿慈,把……   “阿慈, 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哎!”狗子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跑到长桌后面,将药箱提了出来。   周锦接过药箱跨在肩上。   “我们赶紧去柳府!”   “哎!”那柳府下人抹了抹额上滚落的豆大汗珠连声应道,就要转身领着周锦往柳府而去。   “周大夫!”   “嗯?”周锦停下刚跨出去的步子, 转向突然出声的林柯。   他有些奇怪, 疑惑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林柯, 好端端的叫住他干嘛?没看他正忙着嘛!   林柯手上一拉,跨下马儿哒哒地走过来,停在周锦身侧, “周大夫!事态紧急,我送你过去!”   林柯俯下身子,向周锦伸出一只手,两眼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坚定不容拒绝。   周锦只迟疑了一秒, 便立刻做出了决定。毕竟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跑的快!柳夫人情况危急,耽误不得, 越早到柳府, 就多一分机会。   周锦刚将手放上去,便觉一股大力猛的一扯, 他整个人便天旋地转, 离开了地面。   待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端坐在林柯身后。   周锦微微瞪大眼睛,胸腔的心脏还在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跳动不止,便听的耳边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坐稳了!”   随即马儿蓦地扬起前蹄, 嘶鸣一声,周锦猝不及防,条件反射搂住了林柯劲瘦的腰身。   “驾!”   一声轻喝, 骏马立即撅起四蹄往前飞奔,一路风驰电掣,有一种另类的豪气在他心间涌起。   这和骑摩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谁没有幻想过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豪气干云的场景。   周锦也不例外,他虽不是第一次骑马,以前在公园时花二十块钱骑过十分钟的马,那马儿性格温驯,身材瘦弱,驮着周锦慢慢绕了一圈,十分钟便结束了,他完全体会不到那种豪爽的感觉。   而林柯的这匹马,无疑是匹好马。单看他高大矫健的身姿便能看出来。   周锦坐在马上,两腿还能感受到马儿奔跑时喷张的肌肉。   他只觉既新鲜又紧张,两手紧紧的抓住林柯的衣裳,耳边呼呼的热风扫过脸颊耳垂,道路两旁的房屋快速被抛在身后。   路上行人纷纷躲避,看着快速远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声不满地呵斥声。   “谁啊!大马路上骑那么快的马,赶着去投胎啊!”有人小声叫骂着,拍着面前翻卷的飞灰一脸不爽。   “咦,我怎么觉得马上的人有点像周大夫呢?”有人喃喃念叨了一句。   “……不能吧!周大夫不是那种人。”有人不信。   “真的,我也看到了,好像真是周大夫啊!”   “……额,周大夫肯定有急事!”   “是吧,我也觉得,肯定有病人找周大夫!”   “人命关天,跑快点能理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觉得自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和刚才恼怒嫌弃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很快,马儿慢慢缓了下来,停在了柳府大门口。   周锦心里有些遗憾,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过眼下也容不得他多耽搁,救人要紧!他只得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买一匹马过足瘾。   柳家大门口,柳管家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两手紧紧握在一起,不断地来回走动,焦虑等待。   待他看清马上的人时,立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周大夫!您来了!”   他几步跨过来,迎着周锦道:“周大夫,您快来看看我家夫人吧!”   林柯跳下马,扶着周锦的手臂略一用力,便将他安安稳稳扯下了马背。   周锦两腿有些发软,脸上还有热风吹拂过的热意,他稳住身形道:“别急!我们先进去!”   周锦拉了拉药箱的袋子,不作停留,连忙跟在柳管家身后走进了柳府大门。   林柯将马交给一旁的下人,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穿过大厅长廊,三人很快来到一处优雅的院落。   院子里站了许多人,一见周锦过来。纷纷围了上来。   “周大夫,您快过来看看内人,为何单单只她不能痊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柳老爷急步迎了过来,一脸的倦容,嘴唇都已经干裂起皮了,看样子是心力交瘁。   “我们先进去,具体情况等我诊断后才能知道。”   周锦虽然知道原因,但也没办法老实说出来,只能见机行事了。   “周大夫,我娘就拜托你了!”柳永长看着周锦,郑重道。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只是脖颈处还能隐隐看到些微的红痕。   “好!”周锦点点头,随着柳老爷柳永长一同走进房间。   按理来说,林柯本不应该进去,但事关瘟疫,容不得一点差错!于是他也目不斜视跟了进去。   一旁的下人也不敢阻拦。   有丫鬟撩开垂坠的轻纱,周锦一走进去,一股恶臭味便扑鼻而来,他呼吸一窒,这味道,闻多少次都没办法习惯的。   周锦走到楠木雕花的大床边,   只见柳夫人蜷缩在床上,病痛的折磨使她骨瘦如柴,已经完全看不出昔日的美貌。   散乱的发丝凌乱的贴在青白发灰的脸上,她的嘴唇紧紧抿着,暴露出来的皮肤发黑肿胀。   脓水从破碎的皮肤流出来,污染了身上雪白里衣。   林柯眉头一皱,果然是瘟疫!   这应该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看过最严重的病症了。   奇怪的是他心里却没有了当初听闻瘟疫爆发的凝重,或许他潜意识里也相信周锦能够治好柳夫人吧。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周锦,也不知他要如何医治。   周锦上前坐下,手指按在对方脉搏上。   柳夫人的情况实在太过严重,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若他再晚来一会儿,只怕现在看到的就是她的尸体了。   他眉峰轻轻蹙起,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手上悄悄将抗原素因子注入柳夫人体内。   在场的人无不屏气凝神,专注的看着周锦把脉,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了他。   一会后,周锦面色微缓,他轻轻放下柳夫人的手腕。   “周大夫,如何了?”柳老爷时刻关注着周锦的动作。一见他放下手,便迫不及待出声问道。   “柳老爷,柳夫人体内瘟疫之毒已经有所变异,往常的汤药暂时不管用了,我要为她施展周氏独门针灸术,您看……”   柳老爷原本见周锦脸色沉沉,心里就一直揪着,又突然听的他说瘟疫变异,汤药不管用了,当即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随后又听的周锦说要施展针灸之术,那口气又落回了实处。   不管什么办法,还有救就好!   “周大夫,您请!只要能救内人,您尽管施针!”   周锦点点头,打开药箱,拿出里面的金针。   在柳夫人百会穴,神阙穴,耳门穴,肺俞穴等几处穴位上快速扎了几针。   针才落下片刻,柳夫人便突然开始颤动,紧抿的嘴唇轻抖,松开了一直紧咬的牙关。   她眼皮轻颤,缓缓睁开了一双无神的眸子。   “醒了醒了!夫人,你觉得可好?”柳老爷大喜过望,连忙跨前一步,轻声询问。   柳永长也微微睁大了双眼,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柳夫人眼珠无意识的转动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她喉咙鼓动,一声声模糊不清的呓语从嘴里传出来。   “夫人,你怎么了?你想要什么?”柳老爷侧过耳朵,仔细听着。   “痛……痛……”   “周大夫,您看这该怎么办才好?”柳老爷听到柳夫人难受地低低哀嚎,心里很是不忍。   “别担心,痛苦是难免的,待她体内的病毒消失,她就能痊愈了!”周锦又在她身上施了几针,吩咐道:“再去熬一碗败毒散,可止痛温经。”   柳老爷一听立刻便吩咐下人去熬药。他弯身靠近柳夫人,手上捏着一张锦帕细致地替她擦拭额角沁出的湿汗。   周锦站在一旁,心里很受感动。   柳夫人如今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太好看的,甚至身上的脓水还发着恶臭。   但柳老爷仿佛感觉不到一般,一双眼睛专注心疼的看着憔悴痛苦的柳夫人,手上动作温柔至极。   金针配合着抗原素因子的作用,柳夫人神智渐渐清晰,她紧紧蹙着一双细眉,扫过了屋内的一圈人。   只是突然,柳夫人瞳孔陡然放大,发白的薄唇不住颤抖,“别过来,走开,讨债鬼来了,快……快把他赶出去……”   柳夫人一脸惊惧交加,身体一个劲儿往后躲,仿佛想把自己藏进墙缝里。因为她的动作,身上的肿块破碎,流出一股股黑红的脓水。场面一时惊悚可怖。   柳永长如遭雷击般呆愣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原本扬起的嘴角凝滞,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夫人。   周锦也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母子吗?怎么柳夫人好像很害怕柳公子?   “夫人,你这是魔怔了啊!这是永长啊!是你的儿子啊!莫怕……”柳老爷连忙出声安抚。   “不……走开,走开……他要害死我的,他会杀了我……讨债鬼来了……”柳夫人全身抖如糠塞,身上的金针也差点被她弄歪。   周锦急忙上前扶住金针,“快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柳老爷急忙伸手按住柳夫人全是骨头的肩膀,将她的挣扎制住,一面还轻声安抚:“莫怕莫怕,清月,我在这儿,没事的,没事儿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周锦迅速在她风池穴上一按,柳夫人便缓缓闭上了双眼,昏睡了过去。   柳老爷慢慢松开双手,看着柳夫人的眼神悲痛莫名。   屋内的人脸色各异,都没想到柳夫人居然会这样痛恨柳二公子。   周锦下意识转头看向柳永长。   柳永长面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和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任何一个人被自己的母亲指责会弑母,想必心情一定不会好。   更何况周锦看的出来,柳永长对他的母亲是很敬爱的。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们母子二人如今的模样。   看来柳府也不是表面上这般温馨和睦。   “永长,你别介意,你娘只是病糊涂了,她在说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你知道这个瘟疫有多恐怖,她……”柳老爷轻轻安慰,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只得停了下来。   柳永长仿佛没有听到柳老爷的话一般,只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柳夫人,那眼神极其复杂。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声音缥缈,仿佛带着无尽的自嘲与讽刺。   他慢慢后退了几步,随即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永长……”柳老爷担忧的喊了一声,却也没办法阻止他。   一边是自己的爱妻,一边是自己的儿子,柳老爷夹在中间无能为力。   柳永长并未回头,只快速离开了院子,后面阿松不发一语,急忙跟在身后消失在了院子里。   周锦看着柳永长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有几丝复杂,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周大夫,林大人,让二位见笑了。”柳老爷轻叹一声,无奈极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人家的家务事他们实在不好掺和。这时候除了沉默,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锦心里有点尴尬,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别人家里的秘辛,他只好转头看向这里除了他之外唯一的外人。   林柯面色依然冷峻,如刀削般刚毅的下颌透着股不能动摇的坚决。一双幽黑的眸子定在虚空之中,完全未有一丝一毫撞见他人秘事的尴尬之色。   好吧,尴尬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一会功夫,下人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端了过来。   由柳夫人的贴身丫鬟一勺一勺喂着喝。   一碗药很快下肚,暖暖的汤药温柔的熨帖着她的五脏六腑,柳夫人面色渐渐缓和,紧蹙的柳眉也松开了。   柳老爷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日柳夫人哀嚎连连,几乎没法安生入睡,他也跟着急得食不下咽。   果然,还得让周大夫亲自出马才行。   柳老爷感激涕零的道谢。   “周大夫,您又救了内人,大恩大德。柳某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   周锦弯起眼尾,这些日子他已经听过无数的谢言了,早已经免疫了。   只交代道:“柳老爷,柳夫人已经无大碍了,我会再开个药方,一日三次煎服,五日之内便能痊愈了。”   “好!谢谢!谢谢周大夫!”柳老爷眼眶泛红,嗓音沙哑,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周锦婉拒了柳老爷的送行,跟着林柯一起离开了柳府。   “周大夫,看来这位柳夫人应该也无大碍了,我便也告辞了!”   林柯牵着高大的骏马道。   周锦有些不舍,眼神不眨地看着全身黝黑的骏马,道:“林大人好走,这次麻烦你送我过来柳府了,下次若有机会,一定重谢!”   林柯勾起唇角笑了笑,“周大夫很喜欢雷狮?”   “雷狮?”   “就是他的名字!”林柯拍了拍马的背部。   周锦眼睛一亮,“好名字!很配他!”   周锦的模样取悦了林柯,他发出一声轻笑,刚毅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了几分,“周大夫要回医馆吗?不若我再送你一程,如何?”   周锦心里一喜,立刻应道:“好啊!”   随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如此,就多谢林大人了!”   林柯眉峰轻挑,幽深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位周大夫虽然医术高明,无人可出其右。   但终究还是有点天真,如此轻易就将自己的喜好情绪暴露无遗,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日后,他势必要名扬天下,到了那时,他所遇之事,所见之人必定不会平凡。   也不知道他能否应付这一切?   林柯心里不禁浮起了一丝担忧。 第47章 炼药 镇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镇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病人几乎已经痊愈了,只有身上淡淡的红痕还印证着曾经瘟疫到来的痕迹。   林柯与他带来的人也离开了镇子,临走之时周锦还摸了摸雷狮的马头。   如果不是名马有主了,周锦一定想将雷狮直接牵回家。   林柯回到永宁府, 先是与府尹薛大人汇报了甘酒镇瘟疫的事情, 又将所有的事情写在信里, 交给驿夫送往京城。   如今瘟疫已经遏制,还需将消息尽快告知陛下,以免徒增麻烦!   一切妥当后, 他这才带着人马前往边关寻找苍宿。   他此次来永宁原本就是路过,却恰好遇到瘟疫之事,不得不停下来帮忙控制瘟疫,否则瘟疫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而薛大人从林柯口中得知瘟疫已经被控制, 震惊之下又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   瘟疫凶猛可怖,这是多少年来刻在百姓骨子里的东西!   原本他以为这次瘟疫爆发只怕会引发无数的麻烦, 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前朝末年瘟疫爆发, 无法控制,宣末帝震怒之下连砍了十几名涉事官员的脑袋。   他忧心忡忡之下也不由得担心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只没想到短短几日, 突然这瘟疫便没了!若不是林柯亲眼目睹, 他都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不禁暗暗思索这周锦究竟是何许人也!有如此医术,为何他从未听说过这人?   薛大人心下疑惑,于是便吩咐了心腹前往甘酒镇将周锦仔仔细细调查一番!   此人如此年轻,在医术上便有如此造诣, 此后必定不凡。   且不说薛大人那边如何打算,周锦这边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周锦现在在甘酒镇可谓是镇宝了!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收获无数的称赞,就是随便在街上晃一圈, 回来时身上都会挂满东西。   刚开始周锦还享受这种众星捧月,人人笑脸相迎的待遇,久而久之便觉得不堪其扰了!他终于体会了一把人见人爱是什么滋味了!   简直是苦不堪言,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周锦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减少出门的机会,整日窝在后院,躺在那棵高大的桂树下乘凉。   这堪比空调的效果,着实减少了周锦不少的燥意。   悠悠的凉意配合着萦绕在空气中的幽香,实在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你这里实在太舒服了,我都想搬到这里长住了!”   柳永长躺在树下,身下是厚厚一层桂花花瓣。他仰头灌了一口酒,甘淳的酒液缓缓流入胃部,熨烫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享受般地微仰着头,眼睛轻轻眯着,酒香和着桂花独有的幽香浸入他的五脏六腑,舒服得他长舒了口气。   “你真要来住了只怕又要嫌弃我这医馆狭小了!”   周锦也斜靠在桂树上,完全没把柳永长的话放在心上。   耀目的日光透过枝叶缝隙流泻在他脸上。斑驳光影摇曳,属于夏日午后的静谧让周锦感到舒心极了。   两人都懒散地靠躺在桂树粗壮的树干上,这幅场景若要让其他人瞧见了,必定要瞪大眼睛大呼“神树不可冒犯”了!   “怎么会,本公子向来不在意这些!只看周大夫同不同意了!”   周锦眼睛都没睁开,扯了下嘴角,懒洋洋道:“那你就问问阿桂,看他愿不愿意在他房里加张床吧!”   柳永长噎了一下,那房间放两张床已经堪堪塞满了,这再加一张床莫不是加到半空中?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   倘若周锦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嗤笑一声。加到半空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吗?   在现代宿舍里两层床铺那简直随处可见!单层床才是稀罕物!   “你少喝点酒吧,我可不想下次再见你时又是在病床上!”周锦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眼从来到医馆后酒壶便没离过手的某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世间万物唯有美酒不可辜负也!周大夫,你是还不知道这美酒的滋味!你若是知道了必定也要爱不释手!”   周锦呵呵笑了一声,笑话!他在现代什么口味的酒没喝过!这烧喉咙的烈酒他可真没兴趣!   他不由得睁开另一只眼睛怜悯的看了一眼柳永长。   “怎么了?”柳永长咽下一口酒,奇怪的看着周锦。   “你莫不是也想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哈哈大笑道:“这酒可是三十年前的红颜酿!你若是尝上一口,保管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人间佳酿!”   周锦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可惜了!如此爱酒之人,却没有喝过各种甘甜的美酒,拿着这烧刀子当宝贝!   “你这什么表情?”柳永长坐起身,右手撑在立起的右腿上,墨色长发从胸前垂下,绣着精致花纹的宽大衣摆铺陈在金色花瓣上,看起来一派风流倜傥,赏心悦目极了。   周锦不禁有些愣神,美人与花瓣,这样一副自然的美景,如漫画一般,美丽极了。   柳永长见周锦那副样子,也不觉得有被冒犯到。反而挑起了一侧眉毛,一双桃花眼带着戏谑的笑意道:“怎么?莫不是被本公子给迷住了?”   周锦瞬间回过神来,他居然看一个男人看失神了!   这实在太丢脸了!一股热意瞬间浮上他的脸颊,连耳朵尖都充血了。   都怪柳永长这张人模狗样的脸!还有这漫天的花雨,美色误人啊!   颜狗的世界没人能懂!   “别自恋了!你一个大男人,你当你是绝世美女吗?”周锦鼓着脸颊,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永长捧着酒壶笑的前俯后仰,身后的桂树因为他的动作,一阵阵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点缀在他如墨的长发上。   “周大夫,你莫不是还是童子吗?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周锦脸色一黑,妈的,被他说中了!   他当了二十几年的处.男能怪他吗?只能怪他的周扒皮老板太能剥削了,他哪有时间交女朋友啊!   周锦看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柳永长,牙齿咯咯做响,这个混蛋,他怎么没直接得瘟疫死了算了!   若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希望时间能倒回到他回到镇上那天晚上,不,倒回到他义诊的那个上午。他一定一定不会救柳永长,就让他去阎王殿报道吧!说不定还能早点投个好胎,现在的模样实在太人憎狗厌了!   好半天柳永长终于憋住了笑意,他强自压下还不住往上翘的嘴角,勾着周锦的脖子,道:“别担心,改日哥哥带你去醉香苑见识见识,保管你……”   “柳永长!”周锦恼怒的拍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配着那张稚嫩白皙的脸蛋,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柳永长清咳了一声,弯起的眼角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和气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他拍了拍周锦的肩膀,仰起头又灌了一口酒。   待他放下酒壶时,眼珠子又转了一下,嘴唇凑近周锦的耳朵悄声道:“不过你若是哪天想去见识一下,记得一定要找哥哥带你去,那些姑娘们可不是好相与的,见到你这样的非把你生吞活剥了不可……”   “柳永长!”周锦怒吼一声,整个医馆都震了三震,桂花飘飘洒洒而下,仿佛下了一场花瓣雨。   柳永长总算满意了,哈哈哈大笑着逃离了医馆,临走时还丢下了一句话,   “三日后便是家父四十寿诞,还请周大夫一定光临!”   周锦恨恨地看着离开的修长背影,要不是他跑的太快。周锦非给他来一下电疗合集,让他深刻体会一下什么是大夫的怒火。   下午时分,医馆内并不怎么忙碌。   柳永长离开后,后院又恢复了宁静。   周锦闲着没事,索性把系统的奖品拿出来研究了一番。   之前摘下的千叶幻玉草一直被周锦放在储物格里没来得及使用。   他打算用千叶幻玉草将全效解毒丸炼制出来。   他把炼药炉从系统储物格里拿出来,摆在地面上。左右仔细看了一圈,问道:“统统,这炼药炉该怎么用?我要去买个炉子来烧火吗?”   01号听到这话梗了一下,无语道:“宿主,你拿炼药炉来架火炉子?”   “不架炉子怎么用?我看电视里人家炼丹药都要用很多的柴火来烧,还得守着控制火温,不然容易炸锅!”周锦一本正经地说。   01号噎了一下,似乎觉得周锦说的也没毛病,于是只好解释道:“宿主,这炼药炉是靠能量启动的,只要能量充足,你打开启动键,将需要的药材放进去就会自动把丹药炼制出来。不用你用火烧,也不用你守着!这得是多么低端的炼药炉才会这样啊!在星际早就已经被淘汰了,只怕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这么方便!这不就跟玩游戏差不多吗?只不过这个更真实!”周锦抱着炼药炉惊艳的左看右看,喜欢极了。   “你要这样认为也可以!反正你只要知道这个炼药炉是星际最新出产的款号,非常方便快捷!”   周锦听完系统的解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了。   他按开底部同色按钮,老实说若不是系统提醒,他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开关在哪里。   这实在做得太精致了。   按钮一开,炼药炉外表精致的花纹仿佛流溢着一道浅蓝的光芒,熠熠生辉。很快蓝光消失,炼药炉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统统,怎么回事?”周锦试着用手碰了碰,难道坏了?   “宿主,炼药炉已经启动了,你看看里面!”01号提醒,他为了宿主真是心力交瘁,就跟带孩子的奶爸一样,样样都得慢慢教。   周锦不知道系统已经自动把自己升级成了他的奶爸。   他兴致勃勃地打开椭圆形的盖子,内里光滑得没有一丝纹路,底部泛着淡淡的金光。渐渐的,一股热意从里面泄露出来,这股热意越来越旺,直到周锦觉得脸部皮肤开始发烫,他才急忙将盖子关上。   他摸了摸炼药炉的精致的外壳,丝毫没有一点热意,这居然是隔热的。   周锦将千叶幻玉草取出来,花瓣一如当初放进系统时时那样润玉细腻,晶莹剔透。   周锦根据解读丸的药方,将千叶幻玉草,半夏,青黛,云母粉等药材放进配好比例一一放进里面,随后将盖子盖上,调制好温度时间,便坐在一旁开始等待。   炼药炉的好处就是不用自己控制火候,等时间到了便会自动锁控好。   而且炼制出来的丹药可以发挥出药材最大的药用价值,比之传统的炼药炉更能锁住药材,不会轻易流失。   周锦坐在一旁撑着腮等候,炼药炉底部的微小红点一直亮着,显示着炼药炉正在工作中。   院子里阳光丝丝缕缕,温柔地铺在地面上,蝉鸣一声一声此起彼伏,如同一首规律的音乐。   周锦打了个呵欠,眼皮耷拉了下来。   微风轻轻拂过透绿地枝叶,带起一阵阵金色的花雨飘落在周锦的身上,暗香隐隐浮动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钻入他的鼻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清幽的香气。   大概半个时辰后,只听得“滴”地一声,小红点闪了闪,便熄灭了。   “宿主,快醒醒!丹药炼好了!”   周锦蓦地抖了抖,从半睡半醒之间回过神来。   他往炼药炉上一瞟,小红点已经灭了,他心里一喜,这是弄好了?   周锦连忙站起来,凑近炼药炉。   他手上微一用力,将盖子推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他原本有点倦怠的精神为之一振,忙低头往里看去,里面未散的热气寥寥飘上来,熏得周锦面红耳赤。   他挥了挥面前的烟雾,只见光滑的底部挨挨碰碰的有六个玉白色药丸。   药丸晶莹剔透,圆润爆满,仿佛六颗琉璃珍珠般漂亮。   他伸手将六颗药丸捧在手心里拿出来,药丸还带着股温热,细滑地静静躺在手心里。   “宿主,有六颗也,不错不错!”01号也挺高兴,没想到三朵千叶幻玉草就能炼制出六颗解毒丸!他本来以为有四颗就算很不错了!   周锦捧着六颗圆润清香的药丸爱不释手,他用手指捏起一颗放在鼻尖嗅了嗅,清淡怡人的药香味萦绕在鼻端。   “师傅,师傅,外面有病人找你!”狗子的大嗓门直接穿透了周锦的耳膜,吓得他手一抖,险些将解毒丸甩落在地上。   他迅速将药丸和炼药炉一股脑塞进系统里。   下一刻,狗子就火急火燎出现在了后院门口。   “师傅,外面有几个人抬着一个抽搐昏迷的病人过来找你,说是快要不行了!”   周锦心里一紧,二话不说急忙跟着离开了院子,往大堂而去。 第48章 引流手术 大厅里闹闹哄哄的围……   大厅里闹闹哄哄的围满了人。   周锦一进去, 立刻便有人大喊:“周大夫来了,快让让,让让……”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也渐渐消失了。   人人一脸期盼地望着从前方急步而来的周锦, 仿佛在看一个行走的灵丹妙药, 只要他一来, 立刻药到病除。   周锦一眼便看见躺在担架上不住抽搐的男人,两眼翻白,脸上肌肉紧绷, 四肢挛缩不断抽搐。   他旁边有人正紧紧按住他不断挣动的四肢。   “滴……病人半年前头部受到严重撞击,脑内出血引发脑积水,伴随头痛恶心,昏迷,抽搐不止, 建议立即注射安定剂,缓和病情!”   是他!之前来医馆看过病的陈达。   周锦对他还算印象深刻, 因为那时候他对于外科手术还不够得心应手, 而陈达的病需要做脑部引流手术!   病人不愿意在头部动刀子,他也没有那个底气!因而这事儿就搁置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严重了!脑积水已经引发抽搐, 如果再不治疗, 只怕危急性命!   “快松开他的手脚,别压着他!”周锦立刻喊了一声,蹲在一旁的人条件反射松开双手,不知所措地望着周锦。   “周大夫, 求您救救我儿子啊!”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弱老人蓦地冲过来,浑浊的眼睛里沁满了泪水。   “先让让,我来看看他!”周锦右手使劲, 将紧紧抓住他手臂的陈父微微拉开,旁边随着一起来的陈旺立刻把陈父扶到一边去。   周锦蹲下去,一把掐住病人的下颚,防止他将舌头咬断,   “阿慈,把诊布拿过来!”   狗子听到吩咐,十分灵活的将诊布拿过来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周锦将男人侧身,在他头部,耳后,脚底等穴位施力按压,将安定性能量注入他的身体。   病人抽搐渐渐停止,终于恢复了平静,沉沉地躺在担架上不动弹了。   “好了好了!不抽了!”   “周大夫一出手就是厉害啊!”   “这也太快了吧,我第一次见羊癫疯这么快就停下来的!”   众人发出欣喜的惊叹。   陈旺站在一旁,恭敬问道:“周大夫,您看他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不见他抽过啊,怎么突然就得羊癫疯了!”   这些日子周锦名声大燥,即使他一直待在杏林村养病,也总是能听到村里人在讨论医术绝妙的周大夫!   起初他还奇怪镇上何时又来了一个姓周的厉害大夫?这小周大夫好不容易医馆有点起色了,又来个厉害的大夫,他可怎么办!   只是没想到后面听着大家的交谈,越听越耳熟!   这不就是小周大夫吗?   怎么几日不见,小周大夫竟然变得这般厉害了!   连疫鬼都不是小周大夫的对手!   莫不是小周大夫当真如传闻中一般是医神降世?   想当初他都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多少大夫来了都治不好!还是小周大夫亲自过来治好了他!   现在看来果然是因为小周大夫是医神降世,才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他带回来!   他越想越觉得对,心里对周锦也越发的恭敬起来。   周锦压下一边眉峰道:“他这是脑积水引发的抽搐!并不是羊癫疯!我之前就说过了,他大脑的伤十分严重,若是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周大夫,求您救救阿达啊!”陈达父亲身材瘦弱,皱巴巴的面皮紧紧裹在骨骼上。   “我知道他之前对您多有不敬,您大人有大量,救救他吧!医神大人,求您救救他吧!”陈父涕泪纵横,说着双膝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   “豁,原来之前来找过周大夫啊!”   “周大夫的话都不听,难怪现在这么严重了!”   “哎哟,这真是造孽哦。要是早点听周大夫的,哪里就能到这个地步……”   周围凑热闹的人低声耳语着,纷纷扼腕叹息,表示对方不知好歹。倘若一开始就听周大夫的话好好治病,只怕病早就好了!   他们早已经忘了当初他们对周锦和陈达一般无二,也是同样的不信任。   “快起来!”周锦侧身,连忙扶住陈父,心里颇为无奈,这医神的称号什么时候能够甩掉啊!压力山大!   “周大夫,您救救阿达吧!我就他一个儿子了!他娘也身体不好,全靠阿达每月的工钱买药,阿达要是走了我们两口子也都没法活了!”陈父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陈大叔,若是能救我肯定会尽力救的!只是我之前也说了,他现在已经很严重了,只有做脑积水引流手术才有机会救他!”   “好好!做做做!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都听您的!”陈父抹着耷拉的眼角连连点头。   “陈大叔,既然你同意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这病拖了这么久已经十分危险,即使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保证他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周锦还是要事先把事情说清楚,他虽能保住他的性命,但不一定能够让他恢复正常!毕竟脑部手术太过复杂,而且拖得时间久了,有些伤害是没办法逆转的。   他不能给病人家属打包票!更何况众人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他是无所不能的神,倘若后面病人出了什么状况,大家岂不是要把所有问题都怪罪到他身上?   “这……周大夫,您要救救他啊!他还那么年轻……”   “周大夫,医神大人,求您慈悲啊!”陈父呜呜咽咽地痛哭,仿佛经受不住打击摇摇欲坠。   多亏了身旁的陈旺扶住他。   周锦抿着唇没有说话,所以他真的不是医神啊!   “连医神大人都治不好啊……”   “这到底什么病啊,这么严重!”   “真是可怜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也不能怪周大夫,周大夫都说了是拖得太久了!哎,作孽哦!”   ……   众人低声细语,又是惋惜又是疑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我老陈家到底做了什么孽了啊!”   陈父拍着大腿哀哀哭嚎,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陈大叔,你若是同意我现在便为他治疗!”周锦再一次开口提醒。   “老陈,快让周大夫给阿达治病吧!别再耽误了!”   陈旺扶着伤心欲绝的陈父,安慰道。   “治吧治吧!不管怎么样,先把命保住!”陈父哽咽着,沙哑着嗓音道。   “好!”周锦点了点头,拧眉道:“阿慈,把病人抬到病房去!”   “是!”狗子应声,连忙跨前一步来到担架一头,旁边立刻有人自告奋勇过来抬起担架往病房走去。   几人将昏睡的陈达转移平放在床上。   “周大夫,那我们出去了!”   “好,多谢各位帮忙了!”   周锦站在一旁,直到几人都退出了房间。   “宿主,请问要开始无菌空间防护罩吗?大脑手术属于极精细的高等手术,为防止病人受到感染,建议开启无菌空间防护罩!”   “开启!”周锦开口道,只听滴的一声,房间内突然被一层淡蓝色半圆形罩子笼罩,   “正在清除空间内病菌,清除10%.20%……60%……100%,清除成功!无菌空间防护罩正在运行,宿主可以放心手术!”   随着系统说完,淡蓝色的罩子荡漾出一圈圈水蓝色的波纹,随后,整个蓝色的罩子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是已经形成隐形模式,肉眼无法看见。   现在,可以不用担心病人会受到病菌的感染。   周锦拿出手术刀,开始动手……   这是周锦第一次实际操作,但是在系统全息学习室里却已经做过无数次!   他握着手术刀,眼神专注,得心应手。   这一场绝妙的脑部手术,也许将被人所记录在册,供后世无数的杏林中人研究学习。   他们也许会赞叹周锦史无前例的医术。   百年后,千年后,人们依然为这一场精妙绝伦的手术惊叹震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馆内等候的人无不翘首以盼,他们都想看看周大夫能不能将病人治好。   两个时辰后。周锦抹了抹额上浸出的湿汗,松了一口气。   他将东西收拾好,离开了房间。病房内无菌空间防护罩依然运行着,直到病人脱离危险期后,才会撤下。   “周大夫,怎么样了?”   陈旺一见周锦出来,立刻扶着陈父过来。   在场之人皆眼巴巴地看着周锦。   周锦笑了笑,道:“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没有危险了!”   “我就说肯定没问题!”   “是吧,周大夫一出手,那再麻烦的病都不麻烦了!”   “周大夫太谦虚了,刚才还说没有把握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没有周大夫治不了的病……”   众人纷纷大松一口气,各个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吹着彩虹屁。   周锦也扯起嘴角笑了笑,心里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次手术,他不仅要搭建引流装置把脑补的积水引出来,还要修复对方被积水压迫伤害到的神经,可谓是非常非常复杂精细。   不过好在手术很成功,一切都值得!   “周大夫,谢谢!谢谢!您是我们老陈家的救命恩人啦!”陈父憔悴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他弯着身子又要跪下。   周锦连忙扶住,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这样一个颤颤巍巍的瘦弱老人向他下跪的。   “快请起!陈达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需要留在医馆观察一段时间。”   “好,周大夫,都听您的!那这诊金……”陈父沙哑的嗓音轻颤,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   周锦沉默了一下,看对方这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们家境贫寒,周锦在动手术之前也清楚他们出不起全部诊金!   可若要周锦不收诊金,也不可能。   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在,如果免他的诊金,那其他人的该如何算?   以后难道都要免费不成?他又不是开善堂的!   他可以少赚一点,但也绝不能亏本!   周锦心里估算了一下价格,沉吟道:“一共三两银子!”   他的手术费一两银子,病人在医馆至少得住上十天,住院费也得要五百文,再加上药材之类的一共三两银子。   这价格周锦认为很合理,或者已经可以说是非常低廉了!   他记得方大夫的祖传秘方“碧雪丹”就价值千金!是用于治疗病人心疾的。   而周父自制的“神敷膏”也卖出过三十两银子的高价!   药材不难找,难找的是药方!   多少秘传药方价值千金,很多更是有价无市!   他现在不缺钱,把医馆发扬光大是他目前唯一的心愿!   更何况救治病人他还可以获得能量。   因此周锦打算以后手术费都定在一两银子以上。其余的就看病人用的药方价值来定。   尽量让更多的百姓能够看得起病,吃的起药。   “三两银子……”陈父棕黑的嘴唇都在轻颤,“周大夫,小老儿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现在身上只带了这些,您能不能宽限宽限,我们……”   陈父惶恐地看着周锦,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知多少年的荷包,颜色已经洗的发白,表面的线头都勾出来了。   周锦接过对方递来的钱数了数,交给狗子,道:“一次拿不出来可以慢慢还,往后每月还一点,慢慢就还完了。”   周锦拿出一张纸,写道:“三两银子,你这次带了八百文钱,还差二两二钱,以后每月还医馆一钱,需一年零十个月还完!可好?”   众人没想到周锦这么好说话,竟然可以给他们赊账!   这可从来没有哪位大夫这样做过!   不,甚至是没有哪家开店做生意的这样做过。   陈父一时也高兴的语无伦次,感激涕零道:“好!好!谢谢周大夫,您真是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啊!我儿子是做木工的,每月月钱也有几百文,等他好了再去做木工,一定会尽快攒钱还给您!”   “好!”周锦点点头,在纸上写清楚后,让陈父按了个手印。   众人见此事情已成定局,心里越发敬佩周锦。   如果可以这样每月还一点银钱,那他们以后也有钱可以治病了,不用担心一次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在家等死了!   在场的一个男人抽了抽发酸的鼻子,想到自家的兄长就因为当初拿不出这么多钱,大夫不肯给他治,最后只能躺在房间里慢慢死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周大夫一定是大慈大悲的医神大人,不愿见他们饱受病魔的折磨,才会下到凡间来拯救他们!   一定是这样!   男人泛着泪花的眼睛充满敬畏地盯着周锦。 第49章 启动医疗仓 第二日清晨,周锦……   第二日清晨, 周锦用过早饭后,又去病房看了看陈达,人还未苏醒,系统一直监测着他的身体数据, 好在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   系统能量也正在慢慢修复手术的创伤。   “师傅, 药来了!”狗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过来。   “你喂给他喝吧!”   “嗯。”狗子点头, 熟练地坐过去开始给陈达慢慢喂药。   周锦站在一旁看了一会,没想到狗子做起这些事来还挺得心应手。   这个徒弟收的当真不错,周锦心里满意极了。   他又想到之前要给他们说工钱的事情, 后面又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到现在也没有提。   还有招人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   医馆越来越忙,狗子和商桂两人简直是一人当成三人用,随时待命!换成在现代估计人早跑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任劳任怨。   周锦回到大堂, 将之前的招工信息拿出来,重新贴在了大门上。   “阿锦, 我回来了。”商桂从外面走回来, 清晨的光还没有那么炽热,柔和的打在他瘦弱的身上, 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打在发白的路面。   “阿桂, 你回来了,荷婶怎么样了?”   “挺好的。”商桂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周锦站在阴暗处,逆着刺眼的日光, 没有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笑了笑,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刚好有点事情要和你们说, 快进来吧!”   周锦坐回长桌后面。   “阿锦,有什么事啊!”商桂跟进来,有点疑惑。   “你坐!阿慈,你也过来。”周锦看着狗子端着空碗撩开帘子走出来,也喊了一声。   “哎!”狗子将碗放在一边,小跑过来坐在商桂身边,疑惑问道,“师傅,怎么了?”   两人排排坐在一起,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周锦,仿佛是小学生正在等待老师发话一般。   周锦心里突然起了个坏主意,打算逗逗他们,于是他故作严肃,低沉着嗓音道:“你们在这里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吗?我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商桂狗子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神中皆透露着不安。   “师傅,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啊?”狗子不由得掰直了身体,眼睛委屈的看着周锦。   商桂也有点慌张的看向周锦,手指捏着衣角都泛白了。   周锦见他们一副紧张的模样,心里顿时有点过意不去!   这两人两眼茫然地看着他,实在太像三好学生了,让周锦有了一种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咧唇笑了笑,道:“别担心,你们都做的很好!我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下工钱的事。”   “工钱?师傅,我也有工钱吗?”狗子眼睛立刻瞪大了,率先惊呼了出来。   “当然有!”周锦微眯着眼,看着狗子的模样有点好笑。   “阿锦,我有工钱的,之前周大叔有给我工钱的!”商桂老实巴交的开口。   周锦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太老实了,不趁此机会要求涨工钱,反倒提醒周锦他已经有工钱了!   这么傻乎乎的,要是换到其他地方去可不得被欺负死。   不过也正因为他心思单纯,做事认真,所以周父才这么喜欢他吧!   “我知道,之前我爹给你开的每月20文钱。”周锦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医馆情况不一样了,每天人很多,你们俩每天忙碌我都看在眼里,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们!我重新定了一个月钱,以后每月你们都三百文工钱,如何?”   这话一出,两人蓦地瞪大了眼睛。   “三百文?”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阿锦,这也太多了吧!”商桂瞪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犹犹豫豫道,这之前是二十文,一下子涨到三百文,而且他还在医馆学医,让他拿这么多他实在受之有愧。   “师傅,可是我……我是你的徒弟啊,我还要跟着你学医术,我也可以有这么多工钱吗?”狗子睁着眼睛,不敢置信。   周锦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你们不想要吗?”   “不不不……”狗子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我要的!师傅,谢谢你!你真好!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过。”狗子眼眶倏地就红了,眼泪顺着眼角划过,将那颗小小的泪痣染得猩红。   他心里感动极了,从小到大,他都跟着爷爷到处乞讨,受过无数白眼辱骂。   只有周锦不嫌弃他,帮他救了妹妹,还愿意留下他在医馆帮忙!   医馆的床真软啊!睡了一晚后他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他不想再当乞丐了,不想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想被人追赶,不想睡觉的时候被冻醒。   而现在,他不仅拜了周锦为师,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每月居然还有三百文月钱!   这是他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个月三百文钱,那一年他就有二两六钱!   这一刻,他清晰地认知到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乞丐了!   他是周氏医馆周大夫的徒弟!他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以后可以娶个漂亮的媳妇,再生两个可爱的孩子!   真好啊!   狗子不由得畅想,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抽了抽酸唧唧的鼻子,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吗?”周锦眼见着狗子鼻子一皱,那泪水就哗啦啦顺着脸蛋淌了下来。   “没有没有,师傅,我这是高兴!师傅,你对我太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狗子一边呜呜咽咽的说着,一边用袖子使劲抹着眼泪,很快,两只眼睛就红的像兔子一样。   周锦失笑地摇了摇头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他现在的年纪也就比狗子大一岁!哪里用的着他孝敬啊。   “阿锦,我……”商桂坐在凳子上手足无措,他没想到周锦居然给他这么高的工钱。   想到自己也就打打杂,很多东西都还不懂,就要拿那么多工钱,心里很不踏实。   “放心吧!我既然给你们这么多自然是因为你们值得!你们既然一直跟着我,也尽心尽力为医馆工作,我就绝不能亏待你们!你们好好学习,往后医馆的病人就由你们来诊治!”   周锦清楚三百文的月钱的确有点高,不过商桂和狗子都值得。等他们医术学的差不多了,他打算让他们在医馆当坐诊大夫。   一些寻常的病症就由他们来处理,比较困难的,需要动用手术就由他来。这样他也不至于每天忙到晕头转向了。   “我要给病人看病吗?可是我还不太会。”狗子眼眶鼻子都红彤彤的,有点畏惧同时又有点期待。   他很快就要成为一名大夫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好好学!你是我的徒弟,要是连简单的医术都不会,说出去这不是丢我的脸吗?”   “师傅,我一定认真学!绝对不丢周氏医馆的脸!”狗子连忙表态。   “我也是,阿锦,我一定好好学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商桂也一脸认真,对着周锦郑重道。   “嗯!好好干!”周锦起身,“你们现在先学医理,之后我会再教你们外科手术。”   商桂眼睛一亮,外科手术,他终于也要开始学习了吗?   周锦把他们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他知道商桂对外科手术很感兴趣!之前他抄下来的外科手术基础手册商桂就很喜欢,一有空就拿出来看,可谓是爱不释手。   而且之前他观摩周锦做阑尾切除手术时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看起来也有学习外科手术的天分。   周锦打算之后好好培养一下他的手术知识,以后一些简单基础的外科手术便可以交由他来做,周锦也乐得轻松。   “好了!工钱就从这个月开始算起,以后每个月十五就发工钱!”   “谢谢师傅!”   “谢谢阿锦!”   两人皆是一脸喜色,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工作,来回报周锦对他们的授业之恩。   “您好!请问周大夫在吗?”   有人探头探脑地走进来,见到坐在长桌后的周锦眼睛一亮。“周大夫!您好!”   来人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容,三角眼显得更小了,“周大夫,我看外面贴的纸,你们还在招伙计吗?”   周锦起身,“在招的,请进!”   周锦招呼男人进来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牛平,您叫我阿牛就行了!”   阿牛搓了搓手,眼睛亮的吓人,“周大夫,您那个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包吃包住,月钱一百文?”   “对的。”周锦点点头,问道:“你可认识一些药材?我这里是医馆,招伙计需要识字,且懂一些医理才行。”   “我学过的。我知道桂花可以治嗓子疼,还有香灰抹在口子上可以止血,还有蜘蛛网可以扯下来贴在伤口上好的快……”牛平突地站起身,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这是什么偏方?   周锦看着对方不停开合的嘴,正要出声打断,只听得门外又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周大夫在吗?我想来医馆干活可不可以?”   周锦起身,抬眼望去,便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淌着一身的热汗跨了进来。   “你是……”周锦迟疑着问道。   “周大夫,我来应聘伙计……”   又有人过来了,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三人都进到医馆,面面相觑。   几人互相打量着,眼神里透着敌意。   “周大夫,我先来的,他们后来可不做数。”   “什么先来后来,招人自然得看谁更有本事!周大夫想招谁就招谁!”高瘦男人直接怼了回去,可见是个不能吃亏的。   “看你身上那几两肉,能做什么活!周大夫就需要我这样的!力气大!干活多!”那粗壮的汉子拍了拍厚实的胸膛粗着嗓门吼道。   “我呸!也不看看你那身犍子肉,肯定是吃的多又爱偷懒!要不然哪里能长出你那副身材!周大夫找了你还不得被你给吃穷了!”   “你说什么!”   “说你呢!”   “就说你呢!”   三人一言不合骂骂咧咧起来,周锦站在一旁,头痛的捏了捏眉心。   这都是什么事啊!   “周大夫在吗?”   “周大夫,我来找工作了!”   “周大夫……”   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而来,很快挤满了医馆!   整个场面如同滚水浇油一般噼里啪啦沸腾起来,吵嚷不休。   仿佛有无数的蜜蜂关在罩子里嗡嗡作响。   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招到人的,周锦和商桂狗子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索性把所有人都劝了回去。   临走时众人还纷纷回头喊道:“周大夫,一定要找我啊!我随时都能开工!”   “老彭,你跟我抢什么?你家里不是有几亩地还没收吗?”   “我呸,老岳,你不是还在刘记茶楼干活吗?跑来这里干什么?当心我告诉你们老板去!”   “好你个老吴,平时没看出你是这种人!”   “周大夫,一定找我啊!”   “找我……”   “找我找我……”   周锦“砰”的关上了大门,将所有的吵嚷声全部隔离在了门外。他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终于安静了。   招工信息贴出去不过半日,就有许多人蜂蛹而来!实在是周锦开的酬劳太过诱人。   因为在周氏医馆工作不仅可以包吃包住,还有一百文工钱可以拿!这简直就是人间福地啊,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大家都想留下来,谁也不肯服输。   更何况能在周氏医馆工作,如此靠近医神大人和神树,说不定就能蹭点福气,往后再也不用担心生病了!   这种好事谁不想来!   周锦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把招聘通知撕了下来。   看来这个方法不行,得重新想一想该怎么招人!   周锦坐在长桌后,烦得脑门都快扣烂了。   “宿主,现在系统能量达到开启医疗仓的阀值,你现在要不要开?”01号突然出声,打断了周锦的思绪。   医疗仓?   周锦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这医疗仓可是星际时代十分方便的医疗用具!   在星际几乎是每个有钱有势的人必备的医疗用具。   只要能量充足,无论你受了多重的外伤,都能躺在医疗仓里进行修复。   断肢重生已经不是梦!在星际绝对没有身体组织残缺的残疾人。   “开!当然要开!”   周锦心里激动,他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医疗仓是什么样子。   “滴……医疗仓开启,开始调测……医疗仓运行完整!医疗仓正式启动!警告,每次使用医疗仓,将消耗大量能量!请宿主妥善运用!”   周锦一愣,每次使用都要消耗大量能量是什么意思?   “宿主,启动医疗仓会消耗能量。之后你每次使用也会耗费能量。根据病人的轻重程度,损耗的能量也不一样!”   “所以现在的能量只够开启医疗仓吗?那我以后每次使用都要重新积蓄能量?”   “是的宿主!”   周锦无语,以后每次使用都得先耗费大量的能量来启动医疗仓?那启动后哪里还有多余能量来救人?   这不就相当于开机后直接关机吗?这还怎么用啊!   “宿主你误会了!医疗仓启动后就不会关闭!只会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开始运行治疗病人时才会耗费能量!”01号耐心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是他误会了。   周锦心下悻悻道:“那医疗仓救人会耗费多少能量?”   “倘若是要恢复断肢,需要救治大约五百人的能量,若是只是修复一些皮肉组织,耗费的能量会更少。只需要救治五个人左右的能量便足以。”   周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断肢重生比较麻烦,耗费的能量也比较多。   “宿主,医疗仓的功效太过神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请宿主谨慎使用!”   周锦微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医疗仓出世代表了什么。他其实也并不打算使用这个医疗仓来帮别人恢复肢体。   断肢重生对这个时空的人来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其他的东西尚可用医术来解释,但这个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倘若他真的拿出来只怕后患无穷,他怕是再也不能过平静的生活了。   只是,周锦皱了皱眉,想到了那位毁容的郑夫人。   “统统,你还记得之前那位郑夫人吗?她的脸被毁得太严重了,如果要使用医疗仓为她治脸的话,她必须得躺进医疗仓吗?”   “我当然记得她!本系统拥有超强记忆数据库,只要我想,便可以调出所有见过的事情记忆!”01号语气飘忽,周锦都可以想象出他仰着下巴一脸的得意洋洋。   “郑夫人的脸只是小伤罢了,完全不需要躺进医疗仓,我可以打开医疗仓的能量仪,到时候只需要在她的脸上扫一扫就行了。”   这么方便?   周锦心里高兴,既然可以这么方便,等下次郑夫人过来复诊的时候他就用能量仪扫一下一切就都搞定了。 第50章 寿宴 三日时间很快就到了。   ……   三日时间很快就到了。   今日便是甘酒镇首富柳奚正四十大寿。   经过瘟疫的荼毒, 柳家决定趁此时机好好庆贺一番,不仅是为了庆祝寿辰,也是为了好好祛一下秽气。   这一日,依然阳光明媚, 透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柳府一大早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红绸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柳府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惹得众人纷纷来看热闹。   镇上的小孩都你追我赶地跑来柳府门口讨要糖果吃。   下人提着装满糖果的袋子,这个塞一把,那个捧一堆, 小孩得了糖果嘻嘻哈哈,吉利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漏。   镇上的乞丐也全都涌了过来,都想趁这个机会好好饱餐一顿,要是能再讨点赏银那就更好了。   大门右侧摆了个摊子,乞丐们都拥挤在那里, 抢着吃食,嘴里呜呜咽咽地啃着馒头, 手上还不住的往里捞着点心。   柳府里鞭炮声, 嬉闹声此起彼伏,人人喜笑颜开, 一派热闹非凡。   柳管家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迎接前来祝寿的客人。   柳家家大业大, 不止是镇上客人,还有来自各地的生意伙伴。   柳府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发了请柬出去。也亏得瘟疫及时控制住了,不然这些千里迢迢赶来赴宴的人只怕就要打道回府了。   日头越升越高,柳府门前也越来越热闹。   不断有马车慢悠悠停靠过来, 穿着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从车里出来,身后跟着的下人提着礼物。   柳老爷今日穿了一件绣金的大红锦衣,头发梳的齐整, 用金冠高高束起。眼尾的皱纹层层叠叠地堆起,一张脸上全是笑意,正和络绎不绝的客人寒暄谈笑着。   “柳兄,恭喜啊!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夏老弟,你有心了!快里面请!”   柳老爷将夏公良送进去后,抬头望了望天色,走到门口对着柳管家道:“周大夫怎么还没来?可有人去请?”   “二公子三日前就亲自将请柬送到周大夫手上了!也许是耽搁了,想必很快就到了!”柳管家站在一旁也在眺望着远方。   与热闹非凡的柳府比较,周氏医馆就显得安静多了。   今日一早,周锦用了早膳后,便让商桂狗子二人替来医馆看病的病人诊治,他坐在一旁把关,有不对的他便指出。   他打算好好培养两人的医术,只有实践才能更快的学习。   等到两人都能单独坐诊了,他便能轻松一些了。   商桂基础比狗子好一点,从刚开始的慌乱到后面的游刃有余,周锦看在眼里,心里非常满意。   看来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单独诊治病人了。   而狗子就要显得慌乱的多,替病人把脉迟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睛时不时飘向周锦,一点底气也没。   周锦已经跟病人说明让徒弟们来诊治,药费便带打折。病人也非常乐意,有周锦坐在一旁,倒也不担心狗子给他们看错病。还能少点医药费,何乐而不为呢!   谁不知道周大夫不用把脉就能知道病情啊!有周大夫在,就不可能有诊断错误的问题出现。   狗子手指按在病人的手腕上,眉峰紧皱,眼睛一直盯着左下方空地。   片刻后他嘴巴蠕动了一下,抬起头紧张地看了一眼周锦,迟迟没有开口说出诊断结果。   “阿慈小大夫,您看我这病怎么样了?”病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面色发苦,嘴唇干涩。但脾气还算温和,见狗子把脉完毕迟迟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狗子又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周锦,小心翼翼道:“左脉沉稍弱,右脉沉滑有力,舌苔满口白腻胖大,口中腥臭,是气阴两虚,水湿不停的病症。   周锦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狗子说完又心虚地看了看周锦,见他没说话,于是稍微鼓足了一点气继续道:“我开个方子,以甘草、干姜、茯苓、白术、苍术、附片熬煮,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用,早晚各一次。”   说完狗子立刻眼巴巴地望着周锦。   阿婆听完也转头看向他。   周锦听完后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他说:“病人夜间偶觉心跳如鼓,时有口渴,舌苔白腻胖大,脉沉不数。诊断为:阳气亏虚,水湿不化。”   他说完低头写了药方,边写边道:“藿香12g,佩兰12g,陈皮10g,茯苓10g,苍术10g,白蔻10g,砂仁10g,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可见效。”   周锦将药配好,递给阿婆,阿婆连连道谢,拿着药离开了。   狗子坐在一旁,眼尾耷拉着,仿佛一条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   他手上捏着诊布,低着头闷闷道:“师傅,我是不是特别笨!这个小病我也诊不好。”   周锦把毛笔放在一旁,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用你的药方吗?”   狗子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周锦,   商桂也注视着周锦,一副求饥似渴的模样。   按照病人的症状,若是他来开药方,肯定也会和狗子一样。   周锦见状很满意,不怕你错,就怕你错了还不肯吸取教训。   他继续道:“你开的药方主治温阳除湿,病人年纪较大,体虚内热,你这药一下去,非但治不好病人,反而会让病人心如火焚,口渴,发热出汗,严重还会导致病人口腔溃烂,咀嚼困难。”   狗子听完立刻内疚地垂下了头,商桂则一脸若有所思。   周锦继续又道:“而我开的这个药方主要以苦寒清热,芳香化湿为主,病人热尽而湿不退,自然便会好转了。”   两人听完皆恍然大悟。只是小小病症就能看出他们与周锦之间的差距,若是他们来开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要用这个药方的。   狗子低着头,心里大受打击,闷闷不乐。   这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病症,可是他却还诊断错误,实在是不应该。   莫不是他没有学医的天赋吗?他心里既慌且怕,担心让周锦失望,也许哪一天就把他赶出医馆了。   “师傅,你对我是不是很失望?我那么没用……”狗子眼角泛红,心里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实处。   周锦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慰道:“你还才入门呢!别想那么多!这个病其实很容易诊断错误,病人舌苔白腻胖大,很容易被误诊,开了温经药方。待你以后经验丰富了便好了!”   “师傅,我真的可以吗?”   周锦笑了笑:“你是我徒弟,你不可以岂不是我的过错了?”   狗子一下子笑了出来,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不好意思道:“师傅,我会努力学的,绝不给您丢人!”   徒弟出师未捷,太容易打击自信心了,周锦作为师傅得好好劝导一下,这一不小心可就会影响到以后的前途。   “快点去那边,好热闹啊!有好多糖果吃!”门外有一群小孩呼啦啦跑过去,嘻嘻哈哈哈的好不开心。   “慢着点!中午早点回家吃饭!”有大人在后面大声交代。   “这些孩子今天可有口福了!中午只怕是吃不下饭了!柳府今天办寿宴,门口在发点心吃。”   “哟,今天是柳老爷大寿,难怪那么热闹!我看到好多马车进来了,都往柳家那边去呢!”   街上的人都在讨论,各个眉飞色舞,柳府的寿宴,可是排场大的很啦!往年办寿宴他们这些人都跟着得了不少好处!   周锦心里一惊!糟糕!今天是柳老爷四十大寿,前几日柳永长特意过来给他送了请柬。   他竟然险些忘了!   他赶忙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未到正午时分!还来得及!   “阿桂,阿慈,我要去柳府参加柳老爷的寿宴,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商桂道:“阿锦,你和阿慈去吧,陈达还在病房里,我留下来照顾他就行了!”   狗子也道:“师傅,你带阿桂哥去吧,我留下来守着。”   “还是我留下来吧,我对外科手术比你懂一点,而且待会要是有人来抓药,我也更熟一点,你就跟阿锦一起去吧。”   时间紧迫,周锦也不犹豫了,直接道:“那阿慈跟我一起去,阿桂就辛苦你留在医馆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周锦也顾不得换衣服了,转身就要走,只听得商桂在后面喊道:“阿锦,你不带寿礼去柳府吗?”   对啊!   周锦一拍脑门,哪有空手去参加寿宴的道理,还好商桂提醒,不然他可得出丑了!   不过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呢?这一时半会哪里能找到什么合适的礼物?   也怪他这几日太忙了,竟然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   “师傅,要不我们直接送银子?”狗子站在一旁出馊主意。   “送什么银子,人家家财万贯哪里缺这点银子。”周锦摇摇头。   狗子挠了挠头发,他觉得送银子就最好了!谁还嫌钱多啊!要是有人送银子给他,他肯定高兴得很。   有了!周锦眼睛一亮,他是大夫,最不缺的就是药了!   他咚咚咚地跑回后院,找了个看起来精致小巧的盒子,从系统里拿出一颗前几日才炼制好的解毒丹放进去。丹药玉白剔透,衬着底部暗红色的锦布,更加美丽如玉一般。   商桂看着周锦的背影,心里笑了笑,阿锦还是跟以前一样呢!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傻愣愣的。   柳府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打闹嬉笑声此起彼伏。   柳管家走到一旁,往街上眺望了一番,还没有看到周大夫的身影。   他心里未免有些着急,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周大夫怎么还没到?莫不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   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撩开车帘,旁边立刻便有一个下人上前扶住他。   男人撑着瘦小的下人跳了下来,那下人脸色僵了僵,险些被他压吐了。   男人一把推开下人,理了理绣着金边的衣襟,把垂落在胸前的头发往后拨开,随后堆起一脸的笑容走了过去,“柳管家!恭喜恭喜啊!这是我送给柳老爷的心意,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柳管家也呵呵笑了一声,一旁的下人接过贺礼,在礼单上写上祝家送一副金如玉。   “祝老爷,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快里面请!”柳管家一面应酬着,一面还不住的看向街道。   突然他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周大夫来了!”   随即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激动道:“快去通知老爷,就说周大夫到了!”   下人应了一声,连忙跑进了院子。   柳管家忙不迭地迎了上去,也顾不得一旁的祝老爷了。   祝双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心下不满,这个周大夫是何许人也?让柳管家这么重视?不仅将他晾在了一边,竟还让柳老爷亲自出来相迎。   旁边刚到的客人也一脸疑惑,这周大夫是什么来头?   祝双才转头看过去,只见一片车水马龙中,一个身穿白底透蓝长袍的少年迎着灿烂的日光远远走过来,他身后同样跟着一个满脸好奇兴奋的少年。   祝双才眉头一皱,竟然是两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这两个年轻人一身的衣服虽然干净修身,但看起来也不过普普通通,并非什么名贵锦衣。   “周大夫,您可算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都得让人去医馆找您了!”柳管家笑呵呵地迎过去。   周锦心里也有点抱歉,“柳管家,实在抱歉,来晚了,实在是医馆里太过忙碌!”   柳管家哈哈笑了声道:“不晚不晚!只要您来了就不算晚!”   这时柳老爷刚好从大门出来,祝双才眉尾一抖,立刻堆起笑容正要迎过去,谁知柳老爷竟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他一般。   祝双才堆起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捏了捏拳头,要不是他有求于柳家,他真想直接掉头走人!   这柳奚正,竟敢这么对他!等他以后东山再起,定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周大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柳老爷笑意盈盈地上前招呼。   “柳老爷!今日在这里祝您福寿绵延,万事如意!”周锦拿出小盒子举到柳老爷面前道:“这是我亲自炼制的全效解毒丸,就当做寿礼送给您了。”   柳老爷眼睛一亮,连忙接过,郑重道:“多谢周大夫,我一定会好好收着!”   柳老爷心里高兴,这可是周大夫亲自炼制的药丸,效果那肯定是不用说的!   这种珍贵稀有的丹药可是有价无市的!   一旁的祝双才见此,心里嗤笑了一声,真是寒酸!一个穷酸大夫,送个听都没听过的药丸子,也好意思拿出手!   这柳老爷竟然还当个宝,属实笑掉大牙。   这么年轻的大夫,能有什么本事!柳老爷莫不是年老昏花了?   而一旁其他比较有眼色的人见此情况,虽心下疑惑,面上倒是不显。   这柳老爷向来精明,如今对着这样一个少年大夫如此礼遇,可见这人非同一般。在没有打探出周锦的身份之前,他们绝不会开口。 第51章 高徒 日头越升越高,金灿灿的……   日头越升越高, 金灿灿的日光照射在柳府门前宽阔的大道上,马车上镶嵌的金银反射出点点金光,闪得人眼睛生疼。   祝双才抹了抹额上滑落的汗珠,张着嘴喘了口粗气。天气太热, 他今日又隆重打扮了一下, 厚重的衣服裹住他一身肥肉, 硬是闷出了他一身的热汗。   周锦和柳老爷寒暄了几句,便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祝双才也急忙跟上去。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柳老爷攀谈,但奈何柳老爷一直与旁边的周大夫说笑, 他一时没法插上话。   他看着周锦的眼神越发不善。   狗子跟在后面,一脸兴奋的四处看着。   这是他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宴会,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以前的他都是只能跟着其他乞丐一起在门口抢吃的。要是稍微分点神,可能就抢不到好东西了。因此他每次都非常用力地把自己挤进去, 从来未曾留意这些奢华美丽的东西。   而现在,他成为了他曾经羡慕的人, 不再毫无尊严的为了一口饭跟一群人争抢。   他可以慢慢地, 自在地走在这漂亮的院子里。欣赏着这些华丽的饰物。   他突然想到像这种时候,铁蛋他们肯定也会来的。   他有多久没见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他见周锦正和柳老爷谈笑着, 左右看了圈, 见没人关注他,他便悄悄转了回去。   他走出大门,果然见到远处一群乞丐奋力地挤在一起,他们头发散乱, 全身脏污,衣衫褴褛。人人手上争先恐后抢着东西,嘴里还紧紧叼着吃食。   他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觉得很陌生,明明一个月前他还是那其中的一份子。   他想,这一切都是因为周锦,他的人生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了。   铁蛋将包子塞在嘴里,又奋力地挤进去想要再抓几个,今天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绝对不能错过。能多捞点就多捞点。   小宝也机灵得很,趁着身体瘦小,矮身从众人身下钻进去。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可惜又太矮了,他使劲垫着脚想要从摊子上多捞点。脏兮兮的手正要碰到摊子边缘的大饼,旁边一个脏臭的大手一下子拎起他薄薄的黑灰色衣领,骂道:“小子,滚远点,别碍事!”   说完一把将他扔出了人群。   小宝惊呼一声,脸上都是恐惧之色。   铁蛋等在后面,见此情况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手上的包子,他猛地跳起来两手将他接住。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摔在地上。   铁蛋哎呦一声坐起身,顾不得后背的疼痛,连忙把小宝抱在怀里,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担忧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小宝惊魂未定,小小的身体还不自觉发着抖。   铁蛋检查了一番,见小宝没有受伤后,紧紧揪着的心也松了下去,紧随而来的便是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他翻身而起,双眼怒瞪,显得脸颊两边的颧骨更加突兀。   他啊地一声直接冲过去,对着那个乞丐就是狠狠一拳头。   大羊搂着满怀的吃食,从乞丐堆里钻出来,正高兴的呵呵直笑,突然迎面一个铁拳袭来,他只觉眼前一黑,鼻梁突地剧痛,一股热意从鼻腔滑落。他忍过那阵眩晕,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鼻子,满手猩红。   “我他妈弄死你!”大羊流血两管鼻血,怒吼一声,随即丢开东西,扑上去和铁蛋扭打在一起。   铁蛋身材相比大羊更加瘦骨嶙峋,只一会就被大羊按在地上,一连挨了好几个拳头,瞬间脸上便如打翻了的染料一般五颜六色。   他处在下风,也不肯认输,死死瞪着的眼睛透着股狠劲,一口咬在大羊的肩膀上。   大羊痛嚎一声,手上拳头更加用力砸在铁蛋身上。嘴里不住的骂骂咧咧。   小宝站在一旁着急害怕的大声哭着,旁边的乞丐们纷纷后退,远离战场,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找事。   小宝见没人帮忙,于是挂着两管鼻涕跳上去趴在大羊背上,两只细瘦的手用力拍打着大羊的脑袋,嘴里带着哭腔喊道:“放开哥哥,放开哥哥!”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站在柳府门口凑热闹的百姓,这些人纷纷嫌弃的看着这边,全都是一脸的晦气。   好好的寿宴,这群乞丐竟然在这里打架,这不是在柳老爷脸上扇巴掌嘛!   “赶紧给我住手!”柳府门口守卫的侍从很快过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棍。   地上两人打得热血上头,早就忘了身在哪里了,侍从的话也根本没听在耳里。   侍从脸色不善,见两人无视了他们,于是上前将他们用力拉开。侍从都身强力壮,不费什么劲儿就将撕扯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两人红着眼睛,一脸青红相间,还要挣扎着扑上去撕打。   侍从大怒,举起棍子,“彭”的一声打在他们腰背上。   两人瞬间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腰痛哼。小宝“哇”地一声扑过去,紧紧抱住铁蛋害怕地大哭起来。   侍从眉毛狠狠皱起,这群该死的乞丐,今日是柳老爷大寿,老爷心善,好心布施给他们,这群恩将仇报的东西不仅不感恩,还在柳府门口大哭大闹!属实可恨!   这下铁蛋和大羊两人才清醒过来,他们抬头四下扫了一圈,见众人皆一脸憎恶的看着他们,几个个柳府侍从更是怒目而视。   两人心里咯噔一声,这才害怕了起来。今日可是柳老爷的大寿啊,他们竟然在这里大打出手,这不是直接打在柳老爷脸上嘛!柳老爷是镇上首富,得罪了他以后还怎么在镇上混。   铁蛋抱住大哭的小宝,心下凄惶,他连忙安抚道:“小宝,快别哭了,今天是柳老爷大寿,不可以哭。”   他拍着小宝的背,小宝很懂事,察觉到铁蛋的情绪,立刻抽抽噎噎着停住了哭声。   “几位大哥,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铁蛋跪在地上惊慌地道歉。   “两个臭乞丐,好好的哪里不去,跑来柳府大门搞事,我看你们是活腻了!”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侍从厉声怒斥,随即举起棍棒,想要再给他来一下。   铁蛋害怕的闭上眼睛,手上用力抓紧小宝。   “住手!”远处一声大喊传来,高壮侍从举起棒子的手一顿,他拧着眉转头,是哪个多管闲事的?   狗子焦急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满脸泪水的小宝。小宝一见到狗子,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淌了下来。   “狗子哥哥,你来了!小宝好害怕!”   小宝一张脸黑黑白白,眼泪鼻涕糊得到处都是。狗子心疼的用袖子替他擦着花猫似的小脸。   铁蛋见到来人,先是一喜,随后又紧紧拧起了眉毛,他看着狗子一身干净合身的长袍被染上了一道道污痕,不自在的转开了视线。   高壮侍从眉峰一挑,粗生粗气道:“哪里来的人,不知道闲事莫管吗,柳府教训几个捣乱的乞丐,快快离去。”   旁边的乞丐远远的站在一旁一脸惶惑,不敢靠近。今日本该是大喜之日,怎么弄成这样了!要是真惹恼了柳家,以后柳老爷还会打赏他们吗?   “两位大哥,今日是柳老爷大寿,柳老爷宅心仁厚,一定也不想在今日大动干戈,不如就饶了他们吧!”   狗子混迹乞丐窝多年,早已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他条件反射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如同以前无数次那样殷切道。   高壮侍从眼睛一瞪,怒道:“他们既然知道今日是柳老爷大寿,竟然还在柳府大门口闹事,更加不可饶恕。”   大羊一脸惊慌,求饶道:“求求你饶了我把,我再也不敢了,狗子,你快帮我求求这位大哥……”   狗子冷冷的瞥了一眼大羊,这混账竟然还敢求他   当初他还是乞丐的时候就没少被大羊欺负!   大羊仗着自己身体高大,总是跑来抢他们的东西,几人可谓势同水火。   如果可以,他真想操起棍子给他也来一下!要不是铁蛋和小宝也在这里,他管他去死!   “两位大哥,他们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他这一次,以后肯定再也不犯了。”狗子笑呵呵地,一点也不在意侍从一脸的讥讽。   这些算什么,只要能活命,他可以跪下叫他爹。这是他多年混迹乞丐窝的生存经验。   粗壮侍从粗黑的眉毛紧紧隆起,还要开口再骂,突然听得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道:“这不是周氏医馆的阿慈小大夫吗?”   “好像是啊,我刚才看到他跟周大夫一起过来的。”   “他怎么跟这些乞丐一起啊?”   那侍从脸色一僵,站在他旁边的刀疤脸侍从也一脸思索,他低下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好像真的是周大夫的徒弟,上次我去医馆找周大夫的时候好像见过他。”   场面瞬间有几分凝滞。   那高壮侍从眼皮一跳,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弯起唇角问道:“您可是周大夫的高徒?”他放下了长棍哈哈笑道:“您怎么不早说呢,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您啊!周大夫都已经进去了。这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您怎么还没过去?”   侍从语气熟稔,仿佛他们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了。   狗子脸上的讨好的笑容僵了一下,只是一瞬,立刻便反应过来,没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他也眯起眼睛笑道:“师傅和柳老爷先进去了,我听到这里的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好看到我的朋友在这里。”   “哟,原来是阿慈大夫的朋友,误会,误会啊。”几个侍从都哈哈笑了一声,好像刚才拿着棍子要打人的不是他们一样。   狗子心下翻腾,面上依然笑道:“两位大哥,这既然是误会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大喜的日子何必动气。”   “好说好说,既然是无心之失,老爷一向宅心仁厚,若是知道也定是不会责怪他们。都快起来吧!”   几人笑道,心里有点不明白周大夫的高徒怎么会认识这群乞丐。不过又想到周大夫一片善心,想必是在出诊过程中认识的。这阿慈大夫见到这些乞丐在这里,不忍之下出言帮忙情有可原。   果然不愧是周大夫的徒弟,一样那么心善。   “谢谢。谢谢。”铁蛋和大羊立刻咧嘴笑着道谢,扯动了脸上的伤痕,立刻疼的他们龇牙咧嘴。   狗子连忙扶起铁蛋,对着两个侍从躬身道谢。   侍从连忙摆手,道:“阿慈大夫不必道谢,都是小事,都是小事!麻烦替我们向周大夫问个好啊。”   狗子笑着点点头,“一定一定!”   这群人前前后后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只因为他是师傅的徒弟!   这一刻,他深刻的认识到作为周锦的徒弟,他确确实实和过去不一样了。   热闹没得看了,人群也很快就散了。侍从也回到柳府门口继续把守。   “狗子哥哥,你怎么好久没来看我们了,我好想你啊!”小宝一把抱住狗子,将脸埋在他的肚子上。   “哥哥你好香啊!”小宝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他用力呼吸了一口,真的好香啊!好像神树的香味。   狗子摸了摸小宝的脑袋,眼里都是笑意。   “你怎么样?好端端的,干嘛要和那该死的大羊打架!弄得一身伤,我帮你看看。”狗子瞅了一眼一脸青钟的铁蛋,伸手正要去碰他被棍子打中的腰部。   “我好的很!不劳您操心!”铁蛋拍开他的手,瓮声瓮气道。   狗子眉峰一皱,骂道:“干什么你!不能好好说话?”   “哼,我当然不会说话,您可是发达了!医神大人的高徒,可别靠近我们这些乞丐,平白脏了您的身份!”   铁蛋一把拉过小宝,骂道:“谁是你哥哥?别乱叫!我们可是高攀不起的!”   小宝委屈的嘴巴一憋,眼眶里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狗子抬手推了一下铁蛋,顿时怒气上涌:“你自己发疯别扯小宝!”   他拉回小宝,狠狠压着一双眉毛,冷冷道:“铁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没经历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铁蛋眼眶一红,闷声道:“我怎么看你?你自己做的事还用别人说!自从你抱上了周大夫的大腿。你回来看过我们吗?只怕是早就将我们这些兄弟给忘到脑后了吧!”   狗子紧紧抿着唇,一张脸上全是怒意,可看着铁蛋那高高肿起的脸,又实在下不了手。   他恨恨道:“你今天说这话,要不是看在你被大羊揍了一顿,我非得狠狠扇你一下!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何时忘了你们了?我狗子是这种人吗?”   狗子咬牙切齿道:“早知道你这么说,刚才我就懒得帮你,让你被柳家侍从给乱棍打死算了!”   铁蛋抿着唇,眯缝着青肿的眼睛瞪着狗子。   “哥哥,你们不要吵架!阿花姐姐还在等我们带吃的回去呢!”   小宝一手拉一个,仰着一张脏乎乎的小脸看着他们。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铁蛋抽了抽鼻子,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走,我们回去!”   他拉起小宝转身就走。   小宝立刻回头,“狗子哥哥,你不过来吗?你好久没回来了。”   “他爱来不来,你叫他干什么!”铁蛋拿着肿泡眼瞟了一眼狗子,道:“我们那乞丐窝哪里是人家的身份能来的!”   狗子和他认识那么多年最是清楚他的脾气,一下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别扭。   他也不说破,道:“我当然要去!我去看看阿花!”   说着跟了上去。   铁蛋哼了一声,没理他,径自拉起小宝往前走着。   狗子跟在后面,也不说话,他心里叹了口气,这到底是他的问题。这些日子一直忙碌,竟也没抽出时间回去看他们,也难怪铁蛋生气。   他回头看了眼棕红色的柳府大门,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凌凌的立在那里,精致的各色马车停靠在宽阔的大道上。   金灿灿的日光投射在上面,折射出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芒。   一阵阵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从院子的上空飘荡出来。   他叹了口气,罢了,这些终究还是不属于他的。   师傅在里面想必和柳老爷相谈甚欢,他离开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回头,牵起小宝的手,跟着他们往城西的破庙走去。 第52章 落水 柳府院子宽敞亮堂,院内……   柳府院子宽敞亮堂, 院内花朵竞相怒放。一阵阵花香隐隐飘散在空气中。   周锦之前来过柳府,只是当时一心治疗瘟疫,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其他。   如今细看,才发现柳府的确是错落有致。   柳树葱茏, 长长的柳条垂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水池曲折宽阔, 水面粉荷娇艳欲滴, 如半遮面的美人静卧在翠绿地荷叶上。   “周大夫,请坐!”柳老爷亲自领着周锦来到席间主桌。   席间已经坐满了人,各个喜笑颜开, 低声交谈着。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   周锦见状越发不好意思,客人都到齐了,竟然就他最后才到,还让大家等他一人,实在过意不去。   许文璋早已经落座, 见到周锦和柳老爷过来,他捋了捋胡须, 起身迎接, “周大夫,多日不见, 近来可好啊!”   周锦忙拱手笑道:“多谢许大人挂念, 一切都好!”   许文璋哈哈笑道:“周大夫若再不来,柳老弟可是要去你医馆找你了,快快请坐!”   许文璋语气轻快,抬手示意周锦坐下。   周锦耳尖微红, 他微微点头,两人一同落座。   桌上已经摆满了餐前小吃。蜜饯,梨肉, 香药葡萄,缠松子,肉腊,奶房,酥胡桃……   各色吃食满目琳琅。   等到周锦坐下后,很快便有下人过来将这些点心吃食撤走了。   随后,一排排丫鬟端着精致的主食上桌了。   三翠羹,龙井竹荪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豆面饽饽、奶汁角、爆炒田鸡、芫爆仔鸽、八宝野鸭……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桌。   香味瞬间飘荡在柳府上空。   周锦鼻尖微动,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嘴里唾液快速分泌。   这是周锦自穿越以后首次见到如此丰盛的菜肴。   不,在前世,他也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菜肴。   周锦微微抿了抿唇,心想,这么多好吃的,狗子定然很喜欢!   他转头看去,咦,狗子呢?   他那么大一个徒弟呢?   周锦略微起身,抬眼扫视了一圈宴席,都没有看到狗子的身影。   他心下突地一紧,狗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必定会有所紧张,他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周锦正要起身去找,只见前方人潮涌动,柳永长一身宝蓝织锦长袍,越过人群款款而来。   头上的碧玉高冠显得整个人更加风姿绰约。   他大步过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爹,孩儿祝您金桂生辉,萱草长春!这是孩儿特意为您准备的寿礼!”柳永长站在一旁,对着柳老爷一躬身。   身后阿松立刻将手中的盒子举到柳老爷面前。   柳老爷接过打开,脸上的笑意瞬间加深了,他关上盒子,交给一旁的下人。   柳老爷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好!好,永长,你有心了!”   柳老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声不断从胸腔里发出,可见是真的高兴。   柳永长笑了笑,在周锦身侧坐下。他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   周锦没想到柳永长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情,便道:“我徒弟不见了,我要去找找。”   柳老爷一听这话,立刻道:“周大夫莫急,待我让柳管家去找找。”   周锦连忙摆手道:“怎么好麻烦柳管家,我自己去找找,想必是他小孩子贪玩忘了时辰,柳老爷您继续……”   “哎……周大夫莫要客气!今日来客多,人来人往,你也不好找,就让柳管家去,柳府下人多,找起人来也快。”   周锦一听,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不过一会儿便有下人过来禀报,若是狗子在此,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刚才在大门外教训铁蛋他们的其中一位。   “老爷,周大夫!小的刚才瞧见阿慈小大夫和几个乞丐一起走了,也不知有什么事。”   他并没有将刚才大门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若是让周大夫知道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对他们心有芥蒂可怎么是好?   周锦听完,心里便松了松,他估计是狗子之前的朋友来找他了。   知道了狗子的去向,周锦也就不担心了。   狗子可是土生土长的甘酒镇人士,总不能出什么事的。   事情解决了,菜肴也上齐了。   柳老爷端起酒杯起身,举杯道:“今日是柳某寿辰,承蒙各位远道而来,在下不甚感激,万望诸位吃好喝好,尽兴而归。”   说完后便一饮而尽,满脸红光。   众人纷纷起身,呵呵笑着举起酒杯,也仰头一饮而尽。   周锦将酒杯中的酒喝下,只觉胃部喉咙都跟火烧一样,鼻子冲出一股火辣辣的呛劲儿,当即眼尾就红了。   他轻咳了声,酒是好酒,就是太烈了。   柳永长瞧见他的模样,勾起一侧嘴角轻轻笑了笑。   柳老爷坐下后,宾客也纷纷坐下,推杯换盏的声音交织在柳府上空。   酒桌上的客人一边吃喝,一边低声交谈。   “这少年是谁啊,柳老爷竟然亲自出去相迎?莫不是柳府的哪位公子?”祝双才放下酒杯,不经意地说道。   “肯定不是,柳老爷就两位公子,大公子去参军了!二公子就在那里。”旁边有人出声。   “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你们看,连许大人都如此礼遇,这人肯定不一般。”   邻座的一个男人侧头过来,小声道:“能有什么不一般,我听见柳老爷叫他周大夫!这么年轻的大夫可不多见。”   “一个年轻大夫,哪里就能让柳老爷和许大人另眼相看?”旁边有人不相信,语气里满是轻视。   “这我可听说了,之前镇上发了疙瘩瘟!可吓人了!连府尹大人都惊动了!”旁边一个男人道,他那一对招风耳尤其显眼。   “这唬谁呢!真发了疙瘩瘟镇上怎么一点事都没有!柳老爷还能办寿宴?”祝双才嗤笑一声,语气里都是嘲讽,他觉得这招风耳实在太蠢,哪里发了瘟疫的地方像甘酒镇这样一片欢声笑语的。   “哎,你这是什么语气!我这不是听说嘛!”招风耳不满,渍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心里其实也有点心虚,毕竟镇上的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发了瘟疫的样子。   “我也听说了,当时我还犹豫来不来呢!倒是方兄也要过来,我也就只好来了,没想到到了镇上什么事儿也没有,我还以为是谣传呢!”   “看吧看吧,可不止我一人听说!”招风耳瞪大了眼睛,底气足了不少。   “你还别说,我也听说了!”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我大舅子在永宁府衙门干活,他知道我要来柳老爷这里庆寿,特意托人告诉我的!”   那人瞪着一双圆眼睛神秘兮兮道:“府尹大人派了一队人过来帮助许大人抗疫。后来没几天就又回去了!听说是因为镇上有一位神医,治好了瘟疫!我得到消息后,才敢过来的!”   “豁!是什么神医,这么厉害!连疙瘩瘟都治得好!可不得了!”旁边有人惊讶。   这附近几桌人也纷纷侧头看过来,他们虽然一开始没有说话,却都侧着耳朵听着,他们心里也对周锦格外好奇。   “就是那位周大夫!别看他年轻,那医术可是不得了,我昨天就到镇上了,也去打听过了!镇上的人说起这位周大夫那都是信服得很的!”那人继续道。   “豁……”   众人纷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遥遥望着主桌那边正低声交谈的周锦。   有人蹙眉,满脸怀疑。   有人垂眸,若有所思。   祝双才得到答案,脸色越发不善,没想到这个周大夫年纪轻轻,居然这么厉害!   这老天当真不公!为何有些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一切,而有些人却要过得那般艰难!   他想到自己濒临倒闭的产业,自己几乎用尽所有的银钱买下那对玉如意送过来,却没能和柳老爷说上一句话。   如果这次没办法和柳老爷攀上关系,拿下北边那条生意,他就真的穷途末路了。   他捏着筷子的手咯吱作响,看向周锦的眼神仿佛冒着火光。   夏公良坐在一旁,耳朵里听着隔壁桌的谈话,心里翻江倒海。   他越过重重人影,仔细地打量着周锦。   这实在太年轻了!   当真凭借他一个小小的大夫便能治好瘟疫?   可若不是他,这样的功劳谁又会这么淡泊名利让出来?   毕竟这可是能载入史册的千秋之功,但凡杏林中人也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他微微眯了眯眼,视线转移到满脸笑意盈盈的柳老爷和许文璋身上。   许文璋是官府之人,能让他这样礼遇的如果不是当真真才实学,那么必定身份不简单。   至于柳老爷,他们生意上打交道多年,此人虽然总是一副笑面,实则精明。否则也不能把柳家生意做的这般大。   能同时让这两位另眼相待的,除非是他身后的势力不简单。   可看周锦一身打扮简洁朴素,实在不像上面来的王孙公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紧了紧手指,心下越发激荡,若此人当真妙手回春,那他家公子也许……   他捏紧筷子,满桌的佳肴已经勾不起他任何兴趣。   他迫切想要去问问柳老爷,确认心中的想法。   “来,周大夫!我敬你!”柳永长端起酒杯!眼睛里是戏谑的笑容,“这一杯多谢你施展妙手回春之术,救了在下性命!”   说完仰头一口闷下,他微低垂着眼眸,看着周锦。   柳老爷眉峰微皱,心里很是不喜他又喝酒。但今日是他大寿,他也不想教训他,白白毁了气氛。   更何况他还是敬周大夫,这杯酒的确该敬。   周锦端起酒杯,也一口喝下。   “这酒好呛啊!宿主,我不要再喝酒!”01号嚷嚷了一声,语气很是不满。   “你以为我想喝!”   周锦在现代喝惯了各种果酒,这种割嗓子的酒他实在喝不惯。   两杯酒下肚后,周锦满脸通红眼中水光氤氲。   他晃了晃有点发晕的脑袋,威胁地看了柳永长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柳永长抿了抿唇,压下往上翹的嘴角,轻轻放下了酒杯。   看来这美酒的确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的,这周大夫如此酒量,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柳永长心里叹了一声,当真是酒中知己难寻啊!   柳夫人与女眷在内院吃酒。   这里的环境比之外面更加雅致。   女人们各个打扮的美丽大方,珠钗首饰叮当作响,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耀目的光芒。   小孩子吃饱喝足后,便打打闹闹起来,穿梭在游廊假山之中。   柳夫人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的广袖长裙,脸上妆容精致,容光焕发。完全没了之前病床上的憔悴。   她脖颈间围了一条芙蓉色的轻纱,堪堪遮住了还未消散的红痕。   柳夫人坐在主位,与一众女眷笑谈着,丫鬟仆妇侍立在一旁。轻轻扇动羽扇,带起一阵阵香风。   外间男人的畅谈声时不时传进来,与孩童嬉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热闹。   突然,一声恐慌的尖叫声突兀地响起,“小孩落水了!快来人啊!”   随着这声惊叫响起,打破了满院的吴侬软语,柳夫人与女眷们纷纷起身,惊慌失措地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满池粉荷中一个孩童在水里挣扎,眼见着就要沉下去了。   柳夫人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快来人!快救孩子!”   场面一时如同滚油下锅,顿时沸腾起来。   一旁下人跑来,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一样跳进水池里,纷纷向着孩子游过去。   外间一片觥筹交错,杯盘狼藉。来客举杯交盏,谈笑风生。   周锦夹起一块八宝鸭,正要塞进嘴里,前方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下人,满脸焦急之色,“老爷,不好了!有孩子掉水里快不行了!夫人让我过来找周大夫!”   “什么!”众人一脸惊色,纷纷起身,撞得桌上的杯盏叮叮咚咚。   柳老爷当即惊呼一声,脸色微沉,“周大夫……”   周锦不待他说完,立即放下筷子道:“快带我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来客都没了吃饭的心情,纷纷起身跟了过去。 第53章 心肺复苏 树上知了吱吱叫唤着……   树上知了吱吱叫唤着, 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金灿灿的太阳高高悬在头顶,河岸成排的柳树投下一重重树影。   周锦他们跟着下人急匆匆地往内院赶去。   很快,便看见前方河岸边人头攒动, 围成了一个厚厚的人墙。   一群花团锦簇的女人围在一起, 各个花容失色。   隐隐能听到一个女人伤心欲绝的痛哭声传出来。   “周大夫来了!快让让!”   有人大喊, 前方围成一团的人纷纷转头看过来,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   人群内一个鬓发散乱的女人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姑娘痛哭流涕。   小女孩手耷拉在地面,一动不动。   王夫人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划出一道道湿痕。她的眼眶通红, 泪水不断从里面溢出。唇上的红脂被擦在了嘴角边,身上的芙蓉花锦衣也被水渍打湿,凌乱的贴在地面上。   “大夫来了,快点让大夫看看!”有夫人举着团扇低声道。   “没气了!”   “哎,怎么就弄成这样!”   “可怜的孩子, 多乖巧啊……”   女人们面带不忍,低声惋惜着, 有人更是垂下了头, 不忍再看。   周锦面色沉凝,急步过去。他一撩袍袖蹲在了双眼紧闭, 毫无知觉的小女孩身边。   他刚要抬手, 王夫人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如临大敌,她紧紧抱住小女孩侧身,惊惶道:“你要做什么!”   “我是大夫, 让我来看看!”周锦说完也不顾王夫人的反对,手上用力,便将小女孩从女人怀里拉了出来。   王夫人哀嚎一声, 涕泗横流。她早已经顾不得仪态,扑腾着双手便想要过来抢回女孩。   柳夫人见状立刻过去将王夫人抱住,低声安慰着,“别过去!让周大夫救妙兰。”   “宿主,还有的救!她的大脑还未死亡!现在心跳骤停,呼吸微弱,处于假死状态。快立刻急救,否则病人马上变会真正死去,到时候就药石惘灵了!”   周锦心里一紧,二话不说,两手交叉快速按在女孩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用力下压。小女孩瘦弱的身体随着周锦的动作一阵一颤。   围观的人连连惊呼。   “他在干什么!”   “成何体统!实在有辱斯文!”   “快来人把他拉开啊!竟然这样欺凌一个刚刚夭折的孩子!”   许文璋和柳老爷他们也一脸惊诧,不明白周大夫在做什么,但他们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一旁等待。   周大夫医术高明,有些他们没见过的法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王夫人立刻痛嚎一声,她哀哀道:“求求你,放开我的兰儿,她还那么小,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柳夫人心下不忍,但依然死死抱住挣扎的王夫人,不让她过去打扰周锦。   她虽不知道周锦在做什么,但周大夫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做定然是为了救妙兰。   一旁的阿松立刻惊诧道:“这我见过!公子,当初你晕倒在医馆门口的时候周大夫就是这样救你的!”   柳永长站在一旁也一惊,这是什么救治方法?怪不得他当初觉得心口青了一片,还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在哪里撞的,原来竟是这么来的!   而柳老爷听到这话也恍然大悟,原来当初周大夫就是这样救了永长,他心里不免产生了一股期冀,也许周大夫能够救活小女孩!   今日是他的寿辰,倘若有人在他府上意外死去,实在是他的罪过。   周锦对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斥责视若罔闻,他专注地按压着女孩的胸口,随后抬起小女孩的下巴,开始做人工呼吸!   “天啦!他在做什么!”   女人们纷纷惊呼,抬起团扇半遮眼睛。   许文璋和柳老爷他们也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是在做什么?   但好歹他们内心对周锦的信任抑制住了他们的惊呼声。   柳永长整个人一僵,表情如见鬼了一般青红交加,眼皮不自觉地跳动。   这是什么治疗手段?   难不成他也?   他倏地转头看向阿松,却见阿松正抬起手半挡在脸前,五指张开,露出一双迷缝的眼睛。   阿松见柳永长看着他,便呵呵笑着放下手,尴尬道:“公子,这周大夫在干什么啊!呵呵呵呵……”   柳永长眉峰一挑,幽幽道:“你之前没见过吗?”   “那哪儿能啊!我也是第一次见!”阿松回道,随后又小声嘟囔,“这治病方法当真是奇怪!”   柳永长挺着的背一下子就松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   若他真要是在大街上被一个男人这样按着?   他柳二公子的脸都没处放了,以后还怎么在镇上混?他那群狐朋狗友还不得笑话死他?   王夫人哀嚎一声,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般脱力地跪倒在地上,她痛苦的摇着头,珠钗散落,发髻凌乱,“我的兰儿啊!兰儿,为什么……”   柳夫人也半跪在身侧,将脸转开,不忍看周锦的动作。   而跟随而来的客人却忍无可忍了,原本在周锦用力按压小女孩胸口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怒气上涌了,只是看许大人和柳老爷都没发话,他们只得堪堪将怒火压下。   可现在,那年轻男人居然轻薄一个刚刚遇难的孩子,如此行径简直畜生不如!   “哪里来的登徒子!大庭广之下竟然做出如此行径?可还有王法吗?”一个面容文静的男人上前一步,对着周锦怒目而视!   他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条青巾绑束着,一身宽大的青袍包裹在他清瘦的身体上,更显得手无缚鸡之力。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公然□□小孩的尸身!”   “太过分了,快将这不要脸的东西拉开!”   “拉开他……”   “畜生啊!”   ……众人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没想到如此朗朗乾坤,竟还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柳老爷和许文璋心里也怪异得很,但他们也只是移开了视线。   如今见众人怒不可遏,纷纷出言辱骂周大夫,只得出声安抚道:“各位稍安勿躁!周大夫是在替小姑娘治病!大家都误会了……”   “误会什么?莫非我们都瞎了不成!好你个畜生,还不快放开小姑娘的尸身!”   青袍男子眼睛都气的通红,他一甩长袖,便要奔过去。   柳永长一侧身,将怒气冲顶的男人拦住了。   那男人见挡在他面前的柳公子,更加怒不可遏,“好啊!我说怎么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种事!原来是有柳家在撑腰啊!”   “这位公子!祸从口出。还请慎言!”柳永长眼睛危险的眯起,冷冷地注视着他。   青袍男人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了,涨红的脸一僵,还要出口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好一会儿他才仿佛反应过来,呵斥道:“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蓦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许文璋,胸口剧烈起伏着:“许大人,难道您就这样任由他们这群人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吗?”   许文璋轻咳一声,颇为无奈道:“这位小兄弟莫要着急。周大夫的确是在施救,我们只需静候片刻,便可得到好消息!”   男人眼睛陡然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许文璋身为一个朝廷命官,竟也如此包庇周锦!   莫不是这世道当真如此黑暗吗?   他气的两手发颤,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人面色各异,有些人见柳老爷和许大人明摆着偏袒那少年,他们有眼力劲儿的也懒得再开口,毕竟这事儿与他们无关。   而有些年轻气盛的都握紧了拳头,对着还在抢救病人的周锦怒目而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想到之前柳老爷他们对周锦的态度,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纵容周锦的恶行,他们愤怒的同时又不敢出头,谁知道周锦究竟是什么来历?   若是得罪了他,害得家人不得安宁,实在是他们的罪过!   因此一时之间除了那位秀才,没人再站出来。   祝双才站在人群中,一脸横肉挤在一起,油腻腻的汗水不断淌下,他一双三白眼转了转,扬声道:   “什么大夫这样治病!有谁见过这种治病方法的!只怕是有人借治病之便行不轨之事!”   他这话一出,瞬间又带动了一些声音高高低低地轻斥。   “是啊!我从未见过这种治病之法。”   “什么大夫,这么年轻,能有什么本事!”   “这女孩都没气了,还怎么救!分明是在……”   “天啦,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竟然做出这种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柳永长眼神凌厉,越过人群死死的盯着祝双才那矮胖的身躯。   祝双才陡然接触到柳永长晦暗不明的眼神,他身体一抖,往后缩了缩,躲在了旁边人的身后。   “全都给我住口!谁再敢说周大夫一句不是,那就立刻滚出柳府!”柳永长面容冷肃,声音冰冷。   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神色莫名,悄悄转头看向柳老爷。   却见柳老爷神色淡淡,一手轻捋着胡须,缓缓道:“永长,不得无礼!”   柳老爷语气轻淡,这声呵斥毫无威慑力。   众人明白这也是柳老爷的态度,他们一脸青紫交加,分外难堪。   “咳……咳咳……”死气沉沉的小女孩猛的呛咳一声,嘴里吐出数口池水。   “活了活了!”阿松一直注视着周锦的动作,见此情况第一时间大喊出来,声音里全是惊愕的喜悦!   “兰儿!”王夫人一声惊嚎,身体陡然袭上一股莫名的力量,她倏地挣开柳夫人的手,扑了上去。   柳老爷,许文璋和柳永长等人皆是一脸喜色看过去。   竟然真的活了!   周锦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气喘吁吁。还好,总算是救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周大夫不愧是杏林圣手!一手起死回生之术堪称绝妙!”许文璋哈哈大笑,大赞道。   周大夫的医术,当真从不让人失望!   他心底激起一层热浪,笑意盈盈地看着周锦,煎熬挣扎了无数日夜的心终于做下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众人一脸惊愕,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夫人怀里虚弱的孩子,虽然依然脸色青白,但那双眼睛确实睁开了。   “这……竟然真的活了!”   “神了神了!太厉害了!”   “神医啊!这是神医啊!”   “死人也能救活!闻所未闻!”   “那些人说的竟是真的!周大夫当真是医神下凡!不仅赶跑了疫鬼,连到了阎王爷手里的人也能抢回来!”   众人激动异常,看着周锦的眼神放着光!   神医!他们见到活的神医了!   那青袍男人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了,这竟然真的是在治病!   原来竟是他误会了吗?   那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枉做小人?若是周大夫真因为他的斥责停下施救,那小女孩岂不是当真就这样死去了?   他岂不是就成了间接害死小姑娘的凶手?   他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红,手脚僵硬得不知该往哪里放。   夏公良惊喜交加地看着周锦,脸上的胡须不住颤动,眼睛里竟然慢慢淌出了水色,神医!神医啊!公子终于有救了!   “来人!快给周大夫上茶!”柳老爷见周锦嘴唇干涩,一脸热汗,立刻转头吩咐下人。   “兰儿,你怎么样了?你吓死娘了,娘的兰儿……”王夫人抱住小女孩喜极而泣。   “娘亲,好疼……”小女孩声音沙哑,面色青白。   “兰儿,你哪里疼?告诉娘,娘在这里……”王夫人抱着女孩,紧张地摸了摸她的身体,随后抬头一脸惊惶地看向周锦。   “周大夫,您看……”柳夫人站在王夫人身后,迟疑着问道。   周锦轻呼了一口气,道:“她已经没事了,觉得疼只是因为在水里挣扎,呛到了气管,不是大问题。先带她去换身衣服,以免寒气侵体。”   “好!好!多谢周大夫!”   柳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半蹲下身体扶起王夫人。   旁边立刻有丫鬟仆妇过来搀扶。   王夫人抱着女孩,脸色苍白,脸色妆容已经全花了。她颤着嗓音道:“周大夫,谢谢您,谢谢您……”   很快,一群女人便拥着离开了。   周锦起身,转身扫了一圈身后的那群人,眼神淡淡,面色如常。   众人惊喜的笑容一僵,想到了刚才他们的质疑言论,纷纷低头转开了视线。 第54章 枷锁 青袍男人脸色青红交加,……   青袍男人脸色青红交加, 他心里羞愤欲死,可内心的谴责让他不得不站出来,“周大夫,在下刚才口出恶言, 冒犯了您, 实在是愚昧无知, 还望您见谅。”   周锦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全力施救的时候这边的动静依然能够听到。   此人的种种言论,虽是因其不明真相, 在正义的驱使下所为,但好心办坏事也是时有发生。   周锦不会对他过分谴责,但也对他没有多少好感。   “这位公子虽正气凌然,但还是切勿舐皮论骨,以免弄巧成拙。”   青袍男子脸色一白, 无话可说,只得默默退开了。   其余人也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想要道歉却又拉不下面子, 索性装缩头乌龟, 反正人多势众,不如就默默揭过去。   周锦把他们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 心下不喜。   这些人连那青袍男子都不如, 至少人家真的是一片真心,想要见义勇为。   而这些人无非是人云亦云,哗众取宠,充当那无形的刀子, 割伤无辜之人。他们要的不是正义,只是为了满足他们高高在上的虚荣。   柳永长看出他的心情,说道:“周大夫也累了, 不若先回去休息吧!”   周锦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感动,点头道:“也好!”   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和这些人大眼瞪小眼。   祝双才见事情就这样结束,心内不甘。   眼看着周锦就要离开,他赤红着眼睛脱口而出道:“周大夫就要这样走了?你玷污了那小姑娘的清白,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周锦蓦地转头,瞪着他满脸油光的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人在说什么?   什么叫玷污了清白?   对方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周锦心内惊愕莫名,只觉得这胖子是有什么疾病?   “宿主,这胖子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他的话像是你刚刚轻薄了一个美女?”   周锦眼皮轻跳,觉得自己遇到神经病了!   他嗤笑了一声,不欲与这奇葩交谈。   他稍一转头,却见那些人皆一脸异样,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周锦:……   01号:……   周锦眉峰轻蹙,连忙看向柳老爷他们,却发现他们也一脸怪异,眼神莫名。   周锦:???   01号:???   “宿主,这些人是认真的吗?”01号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周锦面容一僵,瞳孔陡然放大。   他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糟糕,他竟然忘了这是礼教森严的古代。   当时小女孩情况危急,正所谓救人如救火,他一时情急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更可况对方只是个几岁的孩童,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但凡是个成年女子,他或许可能会有所顾忌。   难道连幼童也会被这所谓的名节所桎梏吗?   祝双才见周锦愣怔的表情,他咧起嘴笑了一声,那笑容尽显得意,“女人名节比命还重要,周大夫此番所为可谓是把那王家小姐彻底逼到绝境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周大夫难道不清楚吗?”   周围的人默不作声,可眼底却都是认同的神色。   “这混球在说什么?什么能比命重要!他是在说你害了那个孩子吗?”   周锦心里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不敢相信有人竟会如此恶毒!对着一个无冤无仇的小孩也能口出恶言。他沉声道:“事急从权!我此番所为都只是形势所迫。上天有好生之德,绝不忍看着一个弱小的孩子就此失去生命!更何况那孩子不过一稚龄幼童,如何就有这般严重!”   祝双才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周大夫好一番大义凛然,说这么多莫不是想撇清关系?在场这么多人可是都看着了!你不仅触碰小姑娘的身体,更是还……”   祝双才一副痛心疾首,耻于开口的模样。   一旁的客人们看着周锦的眼神瞬间变了。   刚才他们都惊于周锦起死回生的医术,一时忘了这名节之事。   如今被当众提醒,那深埋于心底的封建思想就浮出水面了。   这周大夫虽说是救了那王小姐的性命,但大庭广众之下,却也的确毁了女孩的清白!   今后那女孩该如何自处?   还有王氏一族,都将因为此事抬不起头!   如此严重,这王小姐倒不如就直接被水淹死了,至少保住了清白,也好过让整个家族都因她蒙羞。   周锦都气笑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他是在一个被封建思想深深压迫的古代!   竟连一个幼童也要被压上这座沉重可怖的枷锁吗?   莫不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可以任由一个孩子在眼前死去,难道这些东西当真比性命还重要?   周锦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完全无法接受这悖伦的思想。   许文璋和柳老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虽然他们也觉得小姑娘的确清白有损,但此人句句所言皆是针对周大夫,在他嘴里,仿佛他是一个玷污良家女子清白的不齿之徒。   这他们如何能忍得!   周大夫是他们镇上最出名的神医!更是整个镇子的救命恩人!岂能任人污蔑!   许文璋背着手,眉峰紧皱,目光如炬,他看着激亢莫名的祝双才怒斥道:“住口!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周大夫盛名岂可任你污蔑!”   许文璋声音迫力十足,如一道响雷划破后院上空,无端让人不敢造次。   祝双才正正得意,蓦地被这一声严厉的呵斥惊得抖了抖。   他循声看过来,被许文璋凌厉冰冷的眼神吓得热血尽褪,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他被得意冲昏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理智悉数回归。心里随即涌起了一股惧意。   他在做什么,这周锦背后有许大人和柳老爷庇护,他竟然一时冲昏了头脑,做了那出头之人!   他咽了口唾沫,眼珠乱飘,毫无底气道:“我……我只是在说……他分明的确做了……”   “放肆!”许文璋厉声呵斥,“周大夫仁心仁术,不忍见一条幼小的性命在面前消失,是为仁!不顾世俗,全力施救,是为义。如此仁义,岂是你这无耻小人随意评说的!”   祝双才全身颤抖,脸上血色瞬间消失。   “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一个柳府下人蓦地大喊一声,语气愤愤不平道:“哪里来的无耻小人!竟然如此污蔑周大夫!你自己内心肮脏,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   柳府侍从扯着嗓子吼道:“周大夫可是医神降世!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你怎么敢对周大夫不敬!”   “没错!周大夫不仅赶跑了疫鬼,救了我们所有人!这次更是对着王家小姐吹了几口仙气救活了她!不愧是法力无边!大慈大悲的医神大人!”   又有一个侍从激动附和道。   周锦原本愤怒异常的心蓦地一滞,怎么又扯到医神了。   他转头望过去,却见站在一旁的柳府下人们皆是一脸不平,对着祝双才怒目而视。   他认识这些人,都是当初周锦救治过的患了瘟疫的下人们。   周锦心里一暖,原来他救治过的这些人都这般信任维护他!   他突然觉得他所做的这些都值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抬头看着周锦,眼神惊异莫名。   医神下凡?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说什么赶跑了疫鬼,他们怎么不知道?   而其中在之前就对甘酒镇瘟疫之事有所耳闻的人则若有所思,神色变幻莫测,莫非这里曾经真的爆发过瘟疫?   可镇上情况看着着实不像啊!   谁能有这个本事在短短时间就将瘟疫彻底消灭?   他们表面虽不太信,可心底却依然隐隐有几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瘟疫之事他们尚不确定,可王家小姐这事儿确实千真万确!   他们可是亲眼所见,那王家小姐已经没气了,而周大夫往她嘴里吹了口气,便当场活过来了!   难道当真是吹了口仙气不成?   “祝老爷,所谓事急从权。周大夫冰魂雪魄人人皆知。不仅研制出了治疗疙瘩瘟的药方,救了全镇百姓的性命!免了瘟疫扩散之灾,实乃千秋之功!如今更是不同流俗,救下王家小姐一命!如此仁义豁达,当为世人称颂!祝老爷何必抱令守律,实在是着相了!”柳老爷捋着胡须淡淡道,对下人们的无礼丝毫没有半分表示,分明也是有纵容之嫌。   祝双才脸色惨白,被许大人和柳老爷同时斥责,如今更是被一群下人当众不敬!他今后还怎么见人。   柳永长脸色阴沉,冷冷开口道:“周大夫对我柳家有救命之恩!我柳府也绝不容人玷污周大夫名誉!来人,送客!”   一旁柳府下人上立刻前来,面容愤怒地怒视着祝双才,一副逐客的气势。   祝双才面色惨白,他知道他这回是彻底完了!   今日之事传出去,将再也无人会与他往来。   他踉跄着在柳府侍从的半拖半拉下被请出了柳家大门。   旁边众人惊异莫名,如今柳老爷当众说出瘟疫之事,证实了下人们所言非虚!   周大夫竟然当真克制了疙瘩瘟!   这简直是千百年来的奇迹!说句千秋之功也不为过。   众人一时惊骇莫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夏公良哈哈大笑着上前一步,道:“今日有幸见到周大夫出神入化般的医术,实在三生有幸!”   随着他的话语,其余众人也纷纷呵呵笑着。   “周大夫不愧是杏林圣手,佩服佩服啊!”   “我大雍朝能有周大夫悬壶济世,实乃百姓之福……”   “周神医,在下嘉川镇马家,不知可否请周大夫上门为家父诊治……”   “周大夫,我是永宁吴家……”   “周大夫,我……”   众人纷纷笑容满面一派奉承。   所有的不愉快与尴尬都像是被风吹散了,仿佛刚才之事根本就没存在过。   周锦心里嗤笑,这些人啊!当真是有趣极了!   01号也是目瞪口呆,这些人的脸皮他真是平生未见。   好好的宴会便这样散去了,众人在一片其乐融融中渐渐离开。   周锦眉峰紧蹙,此事虽说就这样过去了,这些人不敢得罪于他,也定不会在外面胡言乱语。   可是那小女孩,只怕不会那么安好了!   “柳兄,那小姑娘会如何?”周锦侧头问道。   柳永长面带不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周大夫,你救了她的性命便已经够了!之后的事情便不是你能解决的了……”   流言蜚语终究不可能完全遏制,虽不会有人来指责周锦,可是女孩,这世道本就不公,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她所要承受的必定不轻松。   周锦心里不好受,柳永长的态度恰恰说明了至少那祝双才的话起码有一半是真的。   倘若因为他一时大意,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他如何安心!   王妙兰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厚实的棉被里,一张小脸惨白,即使沉睡着,一双细细的浅眉也不安的蹙着。   屋内的女眷都已经离开,王夫人坐在床边,爱怜地看着沉睡的小女儿。   她伸手将女孩鬓边的湿发别到耳后,轻轻地抚摸着她冰冷的脸蛋。   她的眼神不经意间划过女孩发白的唇瓣,目光微微一滞,随后立刻别开视线,泪水溢出了通红的眼眶,顺着脸颊缓缓垂落,最终消失在松软的锦被中。   她的女儿,为什么要经受这种痛苦!   今日之后,她将如何面对那些骇人的流言蜚语。   她想到了王家,若家族的长辈知晓了这一切会如何对待她可怜的兰儿。   可是她不后悔!   她抹了抹眼泪,眼神异常坚定。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会选择让周大夫救她的兰儿。   只要她的兰儿活着就好了!可以抱着她柔柔地叫她娘亲,她便知足了!   无论往后将要遭遇什么,她都会陪着她一起承受。 第55章 沉睡的女人 后院人渐渐散去,……   后院人渐渐散去, 柳老爷和柳管家去处理客人的事情。   周锦和柳永长走在弯曲的小道上。   周边假山林立,奇花竞放。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周锦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小女孩的事情,只跟在柳永长身后默默走着,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人越来越少, 院落也越来越偏僻。   突地, 周锦陡然撞上了前方, 他只觉鼻子一阵酸痛,眼泪花当场溢了出来。他这才回神,却发现柳永长不知怎的停下了脚步, 静静立在前方。   他宽阔的背影莫名显得孤寂。   周锦眉尖微蹙,他略微侧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院落,周围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他往前方看过去,面前是一座清冷的小院子, 院门两边种植着不知名的藤蔓,开着浅粉的花朵, 格外幽静雅致。   他抬头望去, 院门上方横着一块木质匾额,用毛笔写着三个字“听雨轩”。   周锦心下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   “柳兄, 这是?”   柳永长没有说话。   周锦望向他,这才发现他两眼失神的凝望着前方,脸上隐隐的痛苦仿佛要溢出来了。白炽的阳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皮肤仿佛透明一般, 整个人都好似要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周锦心底莫名一紧,他轻轻道,“柳兄?”   柳永长仿佛才回神般闭了闭眼,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后,所有的情绪都已经隐藏。   他轻轻道:“周大夫,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周锦静静地看着他微微隆起的剑眉,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柳永长笑了笑,那声音竟然也轻飘飘的,“这里住着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女人。八年了,我找了无数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   周锦瞬间明白了柳永长带他来的目的。   柳永长微微侧头,轻声道:“周大夫,抱歉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只是,不知该如何……”   柳永长神色微凝,声音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痛。   周锦眨了眨眼,心里一个奇怪的念头忽地涌了上来,莫非里面住着的是柳公子的心上人?   他悄悄瞥了眼柳永长,见他眼神又开始飘远,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带着隐隐的忧郁。   周锦心里一惊,难道他猜对了?   这个柳永长平时一副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个大情种!   难怪他竟然从未听说过,原来这女子竟然身患重病吗?昏迷了八年,竟然还能让柳永长如此挂念,单单只是提起她,就让他如此痛苦,可见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   周锦心下叹了一声,这样真挚的感情可不多见了!可惜了一对有情人啊!若是可以,他倒是愿意全力施救,让这对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   只不知这女子究竟生了什么病?   周锦抿了抿唇,想要安慰一下柳永长,他迟疑着开口道:“柳兄……””   前方院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妪手上捧着一个布包,推门而出。   她没想到门口竟站着两个人,脸上惊了一下。待她看清面前的人时,她立刻扬起了一脸笑意,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堆起,看起来温和又慈祥,“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那老妪惊喜地喊了一声,又道:“您怎么不进来呢!夫人若是知道您过来定是很欢喜的!”   夫人?   莫不是已经成亲了?   周锦心里意外,但又想了想,古人向来结婚早,柳永长二十来岁了,有夫人很正常!   柳永长淡淡地笑了笑,“全婶,这些日子她还好吧?”   声音里带着温和亲切,可见他们的关系不错。柳永长看起来十分尊重全婶。   全婶欢喜地上前几步,道:“好!挺好的!公子,您快进来说话吧!”   全婶语气里都是欣喜与慈爱,看着柳永长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咦?这位是?”全婶好像才注意到周锦,她迟疑着问道。   柳永长立刻道:“全婶,这位就是周大夫!”   此话一出,全婶眼睛蓦地瞪大,嘴唇也轻轻地颤抖,“您就是周大夫……”   周锦险些被她格外激动的情绪惊到,他点点头道:“我是!”   全婶手上的包袱砰地坠落在地,眼眶泪水忽的浸出,她颤着嗓音道:“周大夫,我听公子说起过您,他说您医术高明,当世罕见!您真的能治好夫人吗?”   全婶脚下移动,想要上前,又堪堪止住步伐。她抖着一双枯枝般的手,充满期冀地望着周锦。   周锦被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刺了一下,心下微微一叹,正要说话时,柳永长突然开口道:“全婶,先让周大夫进去诊治吧!”   “对对对!是老奴一时失礼了!周大夫,您勿要见怪!您快请进!”全婶手足无措地揪了揪衣摆,侧身让开。   “周大夫,请进!”柳永长抬了抬手,往前一步带路。   周锦跟在后面走进了院子,全婶抹了一把泛红的眼眶,也急忙走了进去。   院子是个三进的小院落,虽小,却极为雅致。   绿草如茵,不知名的藤蔓沿着院墙开满了花朵,清香扑鼻。   院中一棵茂盛的石榴树挡住了大半炙热的日光,幽幽的凉意萦绕在周锦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皮肤上,舒服极了。   这里虽然偏僻,往来人少,却也极其适合养病。   周锦心里又对柳永长同情了几分,看得出来他是用心了。   很快,柳永长便停在了一个房间面前。   他站在那里,手微微抬起,却始终没有将那扇小小的门扉推开,仿佛面前的门有千斤重。   周锦站在后面没有说话,只默默等待了片刻。   白炽的日光静静地照耀在院落里,树上知了旁若无人的一声一声高亢地吟唱着,无人知道柳永长心内的挣扎。   他上次来到这里是什么时候?他都快记不清了。   一年?两年?   柳永长紧了紧手指,倏地用力,门扉吱呀一声开启。   屋子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干净的地面,形成一片片光影。   柳永长站在门口,他的脚仿佛钉在了地面上,他忽然丧失了力气,不敢再前进一步。   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内心的怯懦!不敢过来看看她!   他只是一味地逃避着,靠着每日醉生梦死,稀里糊涂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他真是一个懦夫!   柳永长心里仿佛被针扎一般,泛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柳兄?”   周锦终于出声,他明白柳永长的心情,面对病重的心爱之人,任谁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周大夫!抱歉!”柳永长回头看着周锦,道:“她就在里面……”   “嗯!”周锦点点头,“我们进去吧!”   他说罢直接越过柳永长,率先走了进去。   长痛不护短痛,始终都是要进来的。周锦也想看看这位夫人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让柳永长如此神伤。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柳永长也跟着进来了。   于是他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走进了内室,屋子尽处摆着一张雕花楠木大床,薄透的轻纱静静垂立在床边,只能隐隐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周锦立在床头,没在动作。   经历了刚才后院之事,他如今要谨慎许多。   虽说是柳永长带他来的,而且以柳永长的性格应该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但他还是打算等柳永长过来撩开纱帘比较好。   很快,柳永长便也站在了床头。   他眉峰紧皱,透过纱帘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女子,眼里流溢着满满的忧伤。   周锦没有说话,给了柳永长足够的时间。虽然他迫切想要看看这位将柳公子的心牢牢拽住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样。   全婶轻叹一声,慢慢走过来,轻轻掀开轻纱。   周锦眼睛微微瞪大,好奇地看着慢慢掀开的纱帘。   里面的景象一寸寸出现在周锦的视野里。   待到纱帘全部撩开时,周锦蓦地瞪大眼睛,这是?   面前的女子很瘦,她的双眼轻轻闭着,憔悴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纹。一头枯黄的发丝铺开在青色的枕头上,其中夹杂的白发清晰可见。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   “这是?”周锦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沉睡的女子,说好的有情人呢?   这不太像啊!   周锦下意识看向柳永长,却见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见到她此刻的模样。   周锦心里更加疑惑,他迟疑着开口道:“柳兄,这位是?”   柳永长这才睁开双眼,沉沉的嗓音响起,“周大夫,这位是我的小姨!还请您出手诊治!”   周锦心里惊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女子,这才发现她竟然跟柳夫人长得极像!   可是和保养得体的柳夫人比起来,却仿佛年长了很多岁般苍老憔悴。   不像是柳夫人的妹妹,若说她是柳夫人的母亲,他也相信。   周锦心下讶异,柳永长竟对自己的小姨如此感情深厚,而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好像不太融洽。   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周锦心里虽有点好奇,却也不会去故意窥探别人的秘密。   全婶上前将女子的手轻轻拿出来,放在床边。   她的手很细很瘦,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无力感。   “周大夫,麻烦您了!”全婶轻轻道,随后退在了一边。   周锦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手指轻轻搭在女子瘦弱无骨的手腕上。   柳永长和全婶都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屋子里格外安静,一声声蝉鸣从窗外传进来。   周锦能听到柳永长急促的呼吸声。   他感知了一会女子的脉象,脉搏十分微弱,几乎没有。   周锦眉峰微皱,“统统,看看她什么情况!”   “滴……病人脑部受到强烈撞击陷入昏睡!精神域封闭,五感丧失。躯体常年静置,肌肉萎缩。生命力耗损迅速。建议采用脑部神经治疗,激活精神域!恢复五感。”   周锦透过系统的透视图,看见女子脑部原本应该活跃的精神海如同死海一般平静,没有一丝波纹。   这不就是植物人吗?   周锦悄悄将能量注入进女子的体内,蓝色能量随着脉络缓缓进去女子的大脑,投入进她死海一般的精神域。   随着能量的刺激,平静无波的精神海突然震颤了一下,一条条精神带如电波一般上下起伏,女子手指蓦地抖动了一下。   周锦眼尖地发现了,他立刻收回能量束,起伏的精神海仿佛回潮一般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病怪不得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就是在现代,也很难医治了。   不过对他他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题,刚才他试了试,病人的精神海只是被封闭了,需要外界电波的刺激。   他心里很快计算了一套治疗方案。   周锦心下有了底,他放下女子纤细的手腕。   “如何了?”柳永长和全婶同时出声,语气焦灼中又带着期骥。   周锦明白他们的心情,他迎着柳永长深黑的眼眸道:“这位夫人脑部曾经受过重创,因此才会昏迷不醒。她已经昏迷太久,寻常之法对她没有效用。”   柳永长眼睛微微睁开,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周锦连忙道:“我会用周氏独创的针灸术为其针灸,刺激她的大脑。不出一个月,她便能苏醒!”   柳永长听罢眼睛蓦地一亮,他不敢置信般注视周锦,抖着唇道:“周大夫,您说的可当真?”   柳永长心尖颤抖着,八年了!他四处遍寻名医,经历过无数次的期望,又无数次的失望。   从开始的痛苦,到后面的麻木,他以为他已经认命了,他甚至想着不如就这样吧!让他送她最后一程,不必这样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   可他每每这样看着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心里涌起的痛苦仿佛要将他淹没。   渐渐的,他不再来听雨轩,也不再四处寻找名医。   柳老爷也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所有人都不再提起宣夫人,不再提起听雨轩。他好像也当真忘记了,每日流连酒肆楼阁,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然而现在,周锦却告诉他,宣夫人还有救,他还能再次看见她的笑容,听见她温柔的喊他永长。   真好啊!他想,他的心里泛起层层叠叠的酸意,耳边是一阵阵高亢地蝉鸣,时远时近,最后,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宣夫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声凄厉惊恐的大喊每晚都回荡在他梦中,“永长,小心,快回来!”   周锦不忍地看着柳永长,他见过意气风发的他,见过病重垂死的他,见过纨绔跋扈的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柳永长,那么的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恐惧,一丝期盼。   周锦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他点点头道:“别担心!我既然说能治便一定能治!我从不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这位夫人昏睡太久,身体脆弱不堪,我会开个药方让她好好调理!之后我每天都会来此为她针灸一次!相信很快她便会痊愈了!”   柳永长缓缓的点点头,整个人都呆愣愣的。   他踉跄了一下,随后半跪在床前,颤音道:“小姨,你听到了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他伸手握住女子耷拉在床沿边的手,轻轻道:“小姨,你快醒过来吧!永长已经等你很久了!”   柳永长垂着头,周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宽阔的双肩轻轻颤抖着。   这个好像什么也不在乎的男人此刻却仿佛一个孩子一般,既委屈又难过。   全婶捂着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哭嚎,她瘦小的身体抵靠在柱子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泛红的眼眶砸下一颗一颗的泪珠。   周锦看着屋子里无声哭泣的两人,心里不是滋味。   人类终究无法摆脱病痛的折磨,而他们的亲人所承受的痛苦也是无法避免的。   周锦越发明白自己的医术所带来的意义。   他虽不能拯救所有人,但在他能力范围内,能够多让一个人免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也是好的。   水面的荷花娇艳美丽,水下一尾尾红鱼轻快地在绿意盎然的荷叶下游玩嬉戏。   周锦坐在凉亭中欣赏着池边的美景,他将手伸入水中,鱼儿飞快的一摆尾,眨眼便消失在了水里,只留下一阵阵波纹荡漾。   “这鱼儿可真肥!不知道红烧起来味道如何?”周锦砸吧着嘴道。   柳永长转头注视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笑,“你若喜欢我便叫下人给你捞两条尝尝,柳府的厨子十分擅长烹鱼,保管你喜欢!”。   周锦眼睛蓦地一亮,笑道:“如此就多谢柳兄了!刚好我之前吃的东西都消化了,这会儿正觉得饿呢!”   周锦刚才就没吃饱,又救了小女孩和那些客人对峙了一会儿,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   这会儿突地想起了红烧鱼的滋味,口中的唾液迅速分泌旺盛,他也想尝尝柳家厨子做的红烧鱼是什么味儿!   柳永长哈哈笑了笑,高声喊了一旁的下人过来,吩咐他带人过来抓鱼。那人愣了一下,眼里有着诧异,“公子,这鱼……”   柳永长略一沉声,道:“叫你去就去!”   那人立刻躬首道:“是!”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周锦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微的疑惑,“柳兄,这鱼怎么了?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提。”   柳永长挥开折扇摇了摇,胸前的墨发随着阵阵轻风飘扬起来,扫过他白皙的的下颌。   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潇洒肆意,风流倜傥的柳公子,“这有什么不方便,这鱼能让周大夫喜欢,便也是它们的福分!”   话说完,他握着折扇的手又顿了一下,俏皮飞扬的发尾又静静垂落在胸前。   他突然对着周锦恭敬地行了一礼,郑重道:“周大夫,您对我柳家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   说完,便要撩起袍摆跪下。   周锦惊了一下,连忙上前扶住他,堪堪没有跪下。   他松了口气道:“柳兄,为何突然这么严肃!你我二人,何必如此客气!再说救人本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实在不必如此。”   周锦摆了摆手,心里有点无奈。   他并不觉得自己救了那位夫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柳永长摇了摇头,叹道:“周大夫,你不明白这件事对我有多么重要!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你,只有……”   说着,他身体使劲,双膝又要往下跪。   周锦连忙用力拉住他,气恼道:“柳兄,你这是做什么!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要向我下跪!你让我如何自处?今日你若当真跪下,往后我们便不必再见了!我不需要一个向我跪下的朋友!”   说罢周锦也松了手,不再看他。   柳永长蓦地一惊,立刻起身了。   他见周锦仿佛真的生气了,便叹了口气,道:“是我俗了,周大夫,你莫要生气了!”   周锦只看着水面,没有搭理他。   柳永长突地轻笑了声,道:“哎!我这人当真是不会说话,竟惹得好脾气的周大夫也生气了!若是让我爹知道了,只怕又要狠狠教训我一顿了!”   “哦?柳公子这么大了莫不是还怕自己的老爹吗?”   柳永长哈哈大笑了声,“这周大夫就不晓得了,我爹一生气,便要搜刮我珍藏的美酒,实在是让在下心痛难忍!”柳永长摇着折扇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周锦靠坐在凉亭上,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斜斜地躺在上面,道:“酒有什么好喝的!我看你再这样喝下去,我只怕要为你烧一柱香了。”   柳永长听罢也不生气,撩起袍摆坐在周锦对面,腰间的玉佩因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我怕什么!有医神大人在此,阎王爷也不敢收我的。”柳永长拉长了尾音,满不在乎道。   周锦耳尖一红,他实在听不得医神大人四个字,实在太羞耻了!   他抬起一条腿踹在柳永长的鞋子上,雪白的鞋面上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莫要再提这个!否则你以后喝死了也别找我!”   柳永长伸手拍了拍鞋子,勾起嘴角笑了笑,“周大夫医术如此高明!在下不找你还能找谁!想必周大夫一定不会对在下见死不救的。”   周锦哼了一声,没说话。   柳永长目光眺向了满池的粉荷,眼神里的笑意逐渐隐去,他缓缓道,“周大夫,你可知道我小姨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他的声音又开始缥缈,周锦抬起头看了看他,他深邃的眉眼更添了几分愁绪。   周锦轻轻道:“不知。”   柳永长突然又轻笑了一声,他那笑容里是满满的嘲讽,   “周大夫想必也看出了我和我母亲之间的矛盾,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她并不是这样的。”   柳永长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很恨她!恨她为何要这样对我!可有时候我又明白,她的确应该恨我的。”   周锦不自觉坐正了身体,他知道,面前的人正在诉说一个深埋在心里许久的秘密。 第56章 往事 乌沉沉的夜空发出一阵阵……   乌沉沉的夜空发出一阵阵闷响。黑云翻卷, 一道道闪电划破黑暗,如一条条带着火花的赤练火蛇游走在乌云中。   夜空瞬间被照亮了几分,很快,一阵轰隆的闷雷响彻大地,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醒。   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 很快就堆积起一层层水洼。   狂风呼啸,山林里的树木张牙舞爪般随风起舞,仿佛要直接被连根拔起。   柳府里灯火通明, 下人一片忙碌。   又是一阵惊雷响起,照亮了房间内一个女人惨白汗湿的脸。她痛苦的喊叫声淹没在电闪雷鸣里。   柳老爷站在门口,一脸焦急之色。他两手不住的揉搓,脚下不停的来回走动。   房内女子一声声痛苦的□□不断传来。   有下人端着一盆盆红艳艳的水走出来,立刻又有下人端着干净的热水走进去。   那红色荡漾的水在雷电的照耀下更为刺眼, 柳老爷心焦如焚,闪电划过, 映照出柳老爷一张青白交加的脸。   “夫人, 用力!就要出来了……”   柳夫人躺在床上,发丝凌乱, 热汗淋漓。   她咬着苍白的嘴唇身下使劲, 一阵剧痛传来,那股劲儿便又散去了。   柳夫人痛苦的摇了摇头。眼泪从眼角划过,她低吟道:“孩子……快出来吧!娘的宝宝……”   一旁的产婆脸色焦急,手上不住颤抖, 今日柳夫人生产,情况危险,孩子一直不肯出来。再这样下去非得一尸两命不可。   她心内恐惧, 一旦柳夫人出了问题,她也要完蛋!她心里不免后悔,都怪她贪图柳老爷的丰厚报酬,早知如此,她真的不该接这茬!哎,只怕有命拿没命花了!   产婆捏了捏发白的手指,只得鼓起气道:“夫人,再用力,小公子就快出来了……”   柳夫人深吸一口气,捏紧被褥的手指已经发白。   “方大夫呢?怎么还没到啊!”   柳老爷听着屋内柳夫人一声声的叫唤,和着天空中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都仿佛重重砸在他的心尖上。   “老爷,外面雨下的太大了!方大夫还没有到!”   柳老爷心内如油锅焚烧,焦躁难安,他怒斥道:“再派人去请!快点去……”   “是!”那下人也心内慌乱,连滚带爬跑出院子,他同几个下人一道披着蓑衣,冲进暴雨里。   柳管家站在半开的门口,不住眺望漆黑一片的雨幕,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倾盆大雨,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   他一张四方脸白白净净的,浓黑的眉头高高隆起。两旁挂着的灯笼早已熄灭,随着呼啸的冷风捶打在墙上,很快就四分五裂了。   又一阵闪电划过,黑暗中一道人影奔跑而来。   柳管家眼睛蓦地瞪大,他大喊一声,“是方大夫吗?”旁边的下人也立刻奔上来,鼓着一双眼睛期待地瞪着那片雨幕。   一个黑色的人影蓦地冲过来,带着一身的水渍,停在了房檐下。   那人穿着深色的道袍,一身的水哗啦啦往下淌,长袍紧紧裹在干瘦的身体上。手上拿着的布帆已经被水彻底打湿,卷在一起,完全没法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字。   他顺手便将长杆靠在墙上,捞起袍摆用力一拧,那水便哗啦啦往地上淌去,水流顺着地面流向了柳管家和下人的鞋底,两人鞋子瞬间便浸了水,湿漉漉的冰凉。   柳管家心内浮起一股失望,扬起的嘴角便压了下去。   那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人丝毫不客气,拧完了袍摆,便开始奋力甩袖,水珠刹那间便四处飞扬,柳管家和下人一身干燥的衣裳也无可幸免。两人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去。   下人抬起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水珠,怒道:“你是什么人?那水怎么能乱甩!我们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道士这才仿佛发现旁边还站着两人似的,他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随着一道闪电划过,柳管家这才看清,此人身无二两肉,脸上眉毛胡须都被水浸湿,乱麻麻卷在一起。一双精亮的眼睛细长,眉毛粗短,眼尾下耷,腮部瘦削,一张嘴薄而无菱。   道士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尖利,“两位施主,贫道是明幻真人,路径此地,岂料突降暴雨,无奈之下只得来此避雨,不知可否让贫道入屋休整。”   柳管家心里不喜,但对方到底是修道之人,他只得压下那股劲,道:“还望道长海涵,此刻府里夫人正在产子,实不方便迎客!就请道长在此处歇整,我让人送件干净衣服过来给道长换上。”   说完他便对着一旁下人道:“阿成,你去府里拿几件干净衣裳给道长换上,再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饭食,也给道长盛些过来。”   阿成心下不情愿,但还是依言点头,“是!”   他正要转身回府,明幻道长粗短的眉毛一压,那双细小的眼睛便显得更小了,他尖着嗓音道:“府上如此待客是何道理?我明幻真人何至于在就在你门口用饭!如此无礼于我道门中人!不怕三清惩罚吗?”   柳管家心下更为不喜,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不过一个道人,他好言好语招待,却还如此猖狂!只是眼下大雨倾盆,他又不好直接将其赶走,索性懒得理睬他,只对着阿成道:“阿成,既然这位道长不愿意用府里的饭食,你便不用去盛饭了!等雨停了,便请道长自行离开!我柳府庙小,实在容不下道长大驾!”   那道人一听,瞬间怒不可遏!想他明幻真人自从五年前闯出名头后,何时受过此等恶气!他撅着嘴正要大骂一通。   却听得大雨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很快一群三五人披蓑戴笠从雨幕里闯出来。   柳管家喜上眉梢,大喊道:“方大夫!”   方大夫一身水汽,也不做停,只道:“闲话莫说,快让我进去看看夫人状况!”   柳管家连连点头,随着方大夫他们急匆匆地进了府。   只留下明幻真人站在门口,迎着冷风冷雨,好不凄凉。   他眼睁睁看着几人消失在了黑暗中,一时怒气上涌,嘴里的骂声也不甘地咽了下去。   冷风呼地刮过,他一个响亮的喷嚏喷出,立刻搂着湿漉漉的胳膊打了个冷战,心里倒是有点后悔刚才一时气盛拒绝了柳管家。   雨势渐渐小了,雷鸣声也逐渐消散。   不一会,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产婆怀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孩出来,一脸喜色道:“恭喜柳老爷,贺喜柳老爷,母子平安!是位小公子!”   柳老爷连忙接过孩子,小小的孩子张着软糯糯的嘴巴哇哇大哭着。哭声尤其响亮。   柳老爷哈哈大笑着,兴奋地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好!好!这是我的孩子!看看他多可爱!老宏,快看看!”   柳管家也一脸喜色,凑上前来看了看,低声道:“小公子这鼻子和老爷可真是像啊!”   一旁下人也欢天喜地,柳府又添一子,实在是大喜!   一片喜气洋洋中,忽的外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此子恶月降生,克损双亲!雷雨交加,天怒人怨!前世为恶,今世讨债!必定孤克亲属,不得善终!”   此话一出,院内瞬间一片安静!只余幼童呜哇大哭声与高空中的闷雷声声交织。   柳老爷脸色瞬间黑沉,下人们全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产婆更是贴着墙角哆哆嗦嗦。   柳管家怒不可遏,知道是那道士故意报复!他立刻转身往大门而去,却见门口空无一人,那道士早已不知所踪!   夜风呼啸,门上的灯笼还在用力撞击着门墙!细如牛毛的雨丝飘飘洒洒。   柳老爷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一张脸上是哀愁愤怒,孩子已经哭累了,正嗫喏着小嘴睡得正香。   柳管家脸色难看的走过来,早知如此,他便直接将那恶道赶走!竟让他有了机会如此诅咒小公子!   “老爷,那人已经走了,我……”柳管家心内十分愧疚。   柳老爷只低头看着粉嫩嫩的孩子,良久,他突然弯起眉眼笑了笑,道:“这孩子便取名永长,只盼其长乐永康!”   随后他又抬起头来,面色严肃,厉声道:“今日之事,绝不能告诉夫人!谁若走漏了风声,立刻撵出府去!”   众人抖抖索索齐声应下。   时间过得很快,那一晚的事情好像早已被众人遗忘!柳永长也已经六岁了!   “小公子,快别跑了!当心摔着!”   柳永长一身红色锦衣,一张肉嘟嘟的脸蛋白里透红,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手脚灵活地躲过一众下人,鼓着肉嘟嘟的腮帮子往前冲。突地前方一片粉色遮眼,柳永长一头撞进了一片粉香中,鼻子里全是熟悉的香粉味!   柳永长心里一咯噔,他轻轻抬起脸蛋,便见一双水盈盈的眼眸看着他。她头上摇晃的步摇叮叮当当,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影。   柳永长退后一步,垂下头不说话,只一张红润的嘴唇嘟着,一侧的脸颊鼓起,像个肉嘟嘟的粉团子。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温柔恬淡,她蹲下身,从腰间扯出一条雪白的手绢,轻轻地擦拭柳永长额上冒出的细汗。   “你跑什么!这么热的天气,仔细身体!”   手绢上淡淡的香粉味直往柳永长鼻端里钻,他只觉好闻极了!他悄悄耸了耸鼻尖,突觉鼻子发痒,一个大大的喷嚏便喷了出来。   女子也好似也没料到一般,手上顿了顿,柳永长一张小脸瞬间通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揉了揉柳永长肉乎乎的脸蛋,道:“这么大了还害羞什么!告诉娘,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柳永长嘴巴一嘟,便道,“我要出去买苏苏糕!大哥都有吃,我为什么没有!”   柳夫人细长的柳眉轻皱,道:“什么苏苏糕?”   柳永长也不管柳永丰的交代了,只管委屈的说:“大哥昨天悄悄去苏记铺子买了苏苏糕!我只吃了一块就没有了,他一个人全吃光了,我也要吃!”   柳夫人听罢,又用力捏了捏他的脸蛋,佯装生气道:“好啊!你们两个居然敢悄悄跑出去,真是翅膀长硬了!不是告诉你们这两日外面乱的很,全是各路行走人,让你们待在家里好好读书吗?”   柳永长心下一惊,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索性撒娇道:“娘亲,我也要吃苏苏糕,你陪我去买苏苏糕吧!”   他一边说一边晃着柳夫人的袖子,大有柳夫人不答应他,他便要一直这样晃下去。   柳夫人没法,只得应道:“好好好!快松手,娘的衣裳都要被你扯坏了!”   柳永长听罢立刻跳起来欢叫了一声,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全是满满的喜色。   大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各种高高低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柳夫人牵着柳永长的小手,在柳府下人的维护下来到了苏记铺子,柳永长踮起脚尖看了许久。这才找到昨日大哥买的苏苏糕。   他喜滋滋地捧着一盒糕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香甜软糯便自舌尖晕开。他不禁眯了眯眼,随后他又拿起一块,凑到柳夫人嘴边:“娘亲,你也吃!苏苏糕可好吃了!”   柳夫人珉起嘴角笑了笑,接过糕点轻咬了一口。   柳永长见状立刻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柳夫人无奈的笑了笑,说,“好吃!”   柳永长得到答案立刻呵呵的笑了。   前方一辆驮满货物的马车缓缓过来,行人纷纷避让。   柳府下人护着柳夫人和柳永长往一旁后退。柳永长搂着食盒连连后退,突地听得一声哎哟在耳边响起。   柳永长抬头望去,一张尖嘴猴腮的脸正龇着牙哎呦叫唤,他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棍子,顶端挂着一块帆布,上面用黑色的墨迹写着“铁口直断”几个大字。   那道士见一个穿着一身锦衣的小孩仰着头望着他,又见他身边女子一身绫罗绸缎,旁边数名下人围在身边。他细小的眼珠一转,心里便有了一个主意,他道:“这位小公子,你踩了贫道的脚,也不道歉吗?莫非你的老师没有教你仁义礼节?”   柳永长脸蛋一红,这个年龄的孩子最是经不得别人的批评,他仰着脖子道:“我老师当然有教我!只是我却不知是我踩了你还是你故意讹我!对着尚不确定的事情如何就要道歉!”   “你!”道士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孩童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他原本是想把这事儿栽赃到这小公子身上,让他的母亲赔点小礼,他再说点吉利话也就过了!   旁边下人见此立刻冲过来将道士拦开。   那道士被这一推晃了晃身体,后退了几步,便离柳永长远了几分,他看了看四周,见有人悄悄回头看来。当即热气上头,一股羞恼萦上胸腔。   “好啊好啊!当真是无耻恶徒,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这孤身道士!”道士抿了抿唇怒道,高突的颧骨更加突兀。   柳夫人连忙过来,揽住柳永长的肩头,道:“这位道长,都是误会!莫要与这孩子一般见识。”   柳永长听罢心里不舒服,他怎么忍受自己的母亲对着一个破烂道士低声下气,他捏起小拳头,鼓着嘴道:“你这个臭道士,不要以为我小便好欺负!我分明没有踩你!我可告诉你!我是柳府二公子!你识相的就快快离开!不然我告诉我爹,让他好好教训你!”   柳永长瞪着眼睛故作气势,奈何他那粉团子一般的脸蛋实在生不起一丝的霸气。   柳夫人立刻捂住柳永长的嘴,呵斥道:“永长,不得无礼!”   那道士闻言却突地咧嘴一笑,阴恻恻道:“原来是柳府二公子!真乃是缘分啊!六年前你出生那会我还为你批了一挂!”   柳府下人闻言一惊,当即便想要将这臭道士拖下去,可惜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也不好动手,这一迟疑,便错失了机会。   柳夫人倒是惊讶了,她竟然从未听过,于是便问道,“不知道长给小儿批了什么挂?”   那道士呵呵笑了笑,道:“柳二公子出生之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导致西北泽临县洪水涌进,百姓损失惨重!分明是灾星降世!如今我再看二公子,印堂发黑,耳尖鼻悬,克亲克己,真真一个讨债鬼转世!”   那道士眯缝着眼呵呵笑着,薄而无菱的嘴唇说出一片残忍至极的话。   柳夫人蓦地瞪大眼睛,浑身哆嗦,她怒斥道:“哪里来的野道士,竟然口出恶言!”   柳永长不太懂道士说的什么话,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长眉紧皱,跳起来便想往那道士身上踹去。   那道士身手灵活,话一说完。便如泥鳅般滑进了人群里,很快便不见了身影,只有一连声中气十足的嗓音遥遥传来,“贫道好心奉劝夫人一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若不将小公子送走,府上必将大祸临头,白帆覆屋!”   柳夫人气的全身哆嗦,脸色惨白。   此事很快入了柳老爷的耳朵,柳老爷大怒!命人追查那道士踪迹,却如何也没有音讯,只得作罢。   半月后,便是柳夫人的父亲童高飞的生辰。   柳老爷带着柳夫人,柳永丰,柳永长几人前去拜寿。   这日一大早,空气便闷得慌,白灿灿的太阳挂在高空,更添几分热气。   童府外间宾客盈门,觥筹交错。   柳永长热的慌,便爬到了童府后院那棵百年老树上乘凉。   这树十分高大茂盛,枝繁叶茂。绿油油的叶子挤挤挨挨,将炽热的太阳挡了个严实。   柳永长坐在宽大的树叉上,闭着眼睛享受着丝丝凉意。   不过一会,便有下人叫唤着他的名字在院子里转悠。   他闭着眼睛装作不知道,很快下人便离开了。   柳永长渐渐困了起来,半睡半醒间,听得自家外公喊着他的名字。   他睁开迷蒙的睡眼,应了一声。   童高飞听到声音,连忙走过来。仰头便见柳永长两条腿吊在半空,整个人都蜷缩在树叉中间。   他捋了捋胡须笑道:“你这小子怎么又跑到这树上去了,让你娘知道可没好果子吃!”   “外公!我都睡着了。”柳永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懒懒地说了一声,便抱着树干想要下来。   童高飞心里一紧,忙道,“你别动,在那儿待着,外公叫人过来抱你下来!”   “不用,我自己就能下来!”柳永长抱着树干。脚下小心翼翼蹭着粗糙的树皮,缓缓爬下来。   童高飞一脸紧张,站在树下紧紧盯着柳永长的动作。   突然,柳永长脚下一滑,他惊呼一声,便觉整个身体都往下坠。失重的感觉让他的心脏都快飞了出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柳永长停止了坠落,他的手臂蹭掉了一块皮,火辣辣的痛。   “外公,你怎么样了!”柳永长很快便发现身下垫着的童高飞。   童高飞一张脸皱起,脸上冷汗登时淌了下来,他瞧见柳永长小小的脸上全是惊慌,只得压下腿上的疼痛,道:“没事。永长,外公没事,没担心!你去外面叫人过来,外公腿动不了了。”   柳永长脸色煞白,连忙道:“外公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去喊人过来。”   童高飞腿骨折了,方大夫来包扎后,交代他两个月不要行走。   柳永长看着童高飞腿上厚厚的白布,心里很是愧疚。他站在床边,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童高飞见状笑了笑,“我们永长这么大了还是个爱哭鬼,说出去可是要让人笑话的!”   柳永长摸了摸眼泪,哽咽道:“外公,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爬树了,你快点好起来!”   童高飞哈哈大笑道:“这可真奇了,说了千百遍也不肯听的,现在倒是主动说不爬树了,看来我这腿伤的好啊!”   柳夫人站在一旁,无奈道:“爹,您就惯着他吧!总要把他惯的无法无天了!”   傍晚时分,柳夫人他们便离开了童府。   两家路程不过一个时辰,夏天黑夜来的晚,等到他们到达柳府时,天还未彻底暗下去。   柳夫人他们前脚刚到家,后脚雨点便砸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雨来得凶猛,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淹没一般。   直到了后半夜雨势才停下,只是电闪雷鸣未见停歇。   如长蛇一般的金色雷电劈开天幕,射向地面。   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   雷声滚滚,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荡。   童府后院那棵老树依然矗立在那里,突地一道闪电劈下,映照出一条长长的光影在院墙上。   老树蓦地被劈开,一阵火花四射,大火陡然自劈开的树叉间燃烧起来。   风呼啸而过,很快,一阵火星便随风飞散,火蛇席卷了整个后院。   当熟睡的人从梦中惊醒时大火已经吞噬了整个院落。   凄厉的惨叫声随着惊雷淹没在黑夜中,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浓浓的烟雾翻卷着裹向夜空。与乌云融为一体。   第二日,初升的太阳红艳艳的,光芒照耀着湿润的大地,很快,林间枝叶上的水珠便蒸发殆尽了。   一群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柳府,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童府后院大树被雷电劈中,半夜起火,童老爷童夫人全部遇难。   柳夫人当场软倒在地,痛哭欲绝。   柳永长站在一旁,满脸凄惶,全身僵硬,四肢冰凉。他不明白昨日还好好的,大家一起有说有笑,怎么今天就说再也见不到外公了呢?   那报信的人也一脸不忍,他道:“哎,真的是天意弄人啊!也不知怎地那雷电竟然就劈中了那棵大树,这才起了火。我听童府一个逃出来的下人说,原本童老爷是可以逃出来的,只是他的腿不知怎么摔断了,童夫人实在背不动他。两人便都被困在了火里。”   柳永长身体陡然一僵,一股凉意从心底爬起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柳夫人倒在椅子上,痛哭流涕,头发散乱,珠钗歪斜。   她听到这句话,蓦地睁开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锁在了柳永长僵直的身体上。   她突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扑向了呆立在一旁的柳永长,她脸上脂粉完全化开了,五官狰狞,仿佛一个可怖的恶鬼。   她狠狠掐着柳永长的脖子,凄厉道:“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那道人说的没错,你这个讨债鬼!把我爹娘的命还回来!”   柳永长只觉一阵窒息,脖颈肿痛,眼前出现了一圈圈黑白交织的光斑。旁边下人惊恐万状,拼命上前要分开两人。   他的大脑混沌,周围的声音都仿佛蒙着一层罩子,他呆呆地看着面露狰狞的柳夫人,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周围的人终于将柳夫人拉开了,柳永长猛的吸了一口气,捂着肿痛的脖子呛咳不止。柳老爷抱起他,轻轻揉搓他乌黑一片的脖子,嘴里不停地安慰着。   但他什么也听不清,他只呆呆地看着伏倒在地的柳夫人,她凄厉的哭喊,珠钗掉落在地,头发全部散了下来,状如疯癫。   他想,这不是他的娘亲,娘亲不是这样的。   柳夫人哀嚎一声,晕了过去。一旁下人纷纷上前扶起她,送往后院。   一张雪白柔软的锦帕飘落在地上。   柳永长踉跄着走过去,将手帕捡起,那帕子上还散发着幽幽的粉香,那么熟悉,又那么安心。   他的眼泪倏地滚落了下来,一滴滴泪珠掉落在雪白的锦帕上,晕出一个个深色痕迹。   “大祸临头,白帆覆屋!”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吗? 第57章 他是神医的徒弟 鱼儿甩动尾巴……   鱼儿甩动尾巴, 噼啪一声,惊起一阵水花,水波荡起涟漪,一圈一圈波纹荡漾开来。   柳永长声音缥缈, 幽幽道:“我此生最恨的便是那些故弄玄虚的道士, 凭他们一句话定人一生命运, 何其可笑!”   他仿佛是轻叹着说出这句话,又似带了几分怒意,目光深远悠长, 定格在遥遥远空中。   他整个人修长劲瘦,立在廊边,墨色的发尾随风飘起,宽大的袍摆也随着清风轻轻摆动,长长的影子倒映在荡漾的水面, 看起来既孤独极了。   周锦心里叹了口气,所以说他真的不喜欢封建迷信。殊不知因为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有多少人备受其害, 又有多少幸福的家庭因此破碎!   他也总算知道了为何柳夫人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这般冷漠,竟全是因为一个恶毒的道士的所谓批命!   实在可笑至极!   周锦看着柳永长俊秀的侧脸上那隐隐的哀愁, 他心里也不禁为他愤慨, 他想,若让他见到那假道士,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晓得什么才是人定胜天!   不过说起来柳公子也是倒霉!那臭道士分明是心胸狭窄,报复心极强!   他说那些话便是想叫当初幼小的柳永长死!   只要柳老爷柳夫人不信, 那便再来十个道士也不顶用!但偏偏童老爷童夫人双双遇难,阴差阳错之下竟好似应了那批命!   古人向来迷信,这连番凑巧, 柳夫人悲痛欲绝之下竟也信了那臭道士的话,当真是天意弄人,时也,命也!   可见柳永长这小小孩童,便就此背锅了!   柳永长注视着满池的粉荷,声音里又不自觉带了几分自我怀疑,“我虽痛恨那道士恶毒,可是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我却也不禁怀疑,难道我当真是灾星降世,克亲克己吗?”   周锦看向他,不满道:“什么灾星降世,分明就是无稽之谈!我认识的柳永长可不是一个被无关之人一两句恶言就能影响的人!”   柳永长转头看了一眼周锦,眼神晦暗,“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知那不过是敌人的恶言恶语,当不得真!却总不能完全将其摒弃脑后!每当我想起惨死的外公外婆,那句恶毒的批命便会如影随形的缠着我,仿佛来自地狱深渊……”   周锦拍了拍他的肩,“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没必要把这些意外归罪到你自己身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世界到处都充满意外,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若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那这世上还有谁是快活的?”   柳永长听罢轻笑了一声,那眉宇间的愁绪也仿佛消散了不少。   他道:“小姨曾经也这样跟我说过!为了安慰我,她便在这池子里种满了荷花,她告诉我,荷花最是高洁,也最是顽强!她希望我可以像这些荷花一样只做自己,不要被别人所影响!”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每当我痛苦不堪的时候,我便会来这里,看着这些荷花,便能想到她当初告诉我的话,我的心才能恢复平静!”   鱼儿荡起的水珠滚落在粉白的花瓣上,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之下,仿佛一颗颗圆润透亮的珍珠。   他看着满池摇曳的粉荷,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笑着的女子。   周锦心里感叹,看来柳永长与她小姨当真感情深厚。   只不知道宣夫人为何会在柳府养病,看她的年纪,出事之前应该已经成亲了,但却一直由柳府在照顾,夫家好像并未过问。这中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周锦心里疑惑,见柳永长脸色平和,便迟疑着开口问道:“宣夫人她……”   此时恰好有下人走过来道,垂首:“二公子,周大夫,鱼已经做好了!”   柳永长一拍折扇道:“好!周大夫,我们便去尝尝这鱼味道如何吧!”   周锦嘴里的唾液瞬间分泌了出来,瞬间便将刚才的问题给抛在脑后了,他两眼放光道:“好!我也尝尝柳府大厨做的红烧鱼与外边的有何区别!”   柳永长轻笑了声,“必不叫周大夫失望!”   两人随着下人离开了凉亭。   厨房里,老洪满身热汗,将灶上锅盖一掀,锅里咕噜噜滚着的汤汁香气便冒着热气飘散在空中,一阵扑鼻的鱼香萦绕在在场几人的鼻端。   阿吉鼻尖不断耸动,叹道:“老洪的手艺当真绝了,这鱼光是这味道,便要叫我连舌头都要咽进去了!”   老洪“哼”了一声,笑道:“少拍马屁了!也是这鱼新鲜,也不想想,二公子花了多少心思将养的!”   阿吉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说的也是,平时二公子多在乎这些鱼啊!谁都不敢去碰一下,谁知道今天居然叫我们捉来烹了!我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见鬼了!”   老洪瞥了眼他,道:“这鱼再精贵还能比得上周大夫吗?既然是周大夫想吃,就是把整个池子的鱼都捉出来,又有何不可的!”   阿吉连连点头,满是认同,“说的也是!”   老洪手上拿着大锅勺,手上麻利地一兜,整条鱼便囫囵地装进了盘子里。他把最后一勺汤汁淋上,那热气带着鱼香气溢满了整个厨房,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道:“赶紧趁热端出去吧!别让二公子和周大夫等久了。”   “哎!好嘞!”阿吉端着新鲜出炉的红烧鱼离开了厨房。   甘酒镇郊外人烟稀少,草木丛生。   高悬空中的太阳在这里仿佛也失了几分热意。   幽幽的凉气萦绕在空气中。   地上铺满了枯枝败叶,因无人清扫,常年累月一层又一层的枯叶堆积成了厚厚一层。   狗子一脚踩下去,便能听到咕吱咕吱的声音。   三人穿过密林小道,前方一座破败的庙宇便出现在眼前。   庙宇早已年久失修,半边墙瓦都已经塌陷了,墙根处的地面堆满了碎石泥土。蜘蛛网挂在角落,隐隐可见一旁漆黑的蜘蛛静静匐在暗处,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狗子看着这一切,却觉得分外亲切。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永远都这么阴凉凉的。   夏季雨水充沛,每次下雨的时候庙里到处都淌着水,地面总是湿润得很。而冬天,倒塌漏缝的墙壁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从四面八方刮来的寒风。   整个冬天,他们都没法睡一个好觉,总会被冻醒。   而就是这样一个破烂不堪的地方,是他爷爷拼死抢到的地盘!爷爷死后,也是他们不要命的守住了这片栖身之所。   狗子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他已经不再属于这里了!   “哥哥,你快进来啊!”   阿宝站在摇摇欲坠的大门边,歪着脑袋看向他。   “哎!来了!”狗子收起无端涌上来的思绪,加快了速度。   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   应该是从他小时候起就没什么变化。只是北边的墙角倒塌得更厉害了而已,以前那墙还还能堪堪比他高点,现在已经只到他腰间了。   庙里的神像依旧破损不堪,表面的漆早已经掉落,斑驳零碎。屋顶四处蛛丝交织。   狗子只扫了一眼,便熟门熟路的往他们平时歇息的地方走去。   他绕过破败的神像,转去后方,这里是一片还算干净小方地。后面的空间还算宽敞,躺下五六人都是没问题的。   左右两侧都由破了洞的帆布遮挡住,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枝叶,表面平整的放置了一张各种颜色布料拼接而成的布块。   布块边缘处堆积了一些衣物包裹,角落处歪歪斜斜放着他们平时乞讨用的碗,碗檐边坑坑洼洼的。   阿花躺在一侧,两腿蜷缩在一起,两眼轻轻闭着。   铁蛋抱着馒头坐过去,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温和道:“阿花,起来吃饭了,我给你带了馒头回来。”   阿花眼皮轻颤,杂乱的眉毛抖了抖,便轻轻半睁开了眼睛。   小宝脱掉鞋子蹦上去,抱住阿花一条手臂拉了拉,“阿花姐姐,别睡了,我们给你带了好吃的!”   说着他献宝似从肚子的衣服里掏出一块两指宽的糕点。糕点缺了角,表面被蹭得松散,掉了许多粉末。   小宝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块破碎的糕点,就像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狗子瞧她神色不太对劲,赶忙坐过去,有点担忧道:“阿花,我是狗子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阿花嘴里呓语了一声,她费力地瞪着一双眼睛,好像才看清眼前的人一般,嗓音里带着哭腔道:“狗子哥哥你回来了!阿花好想你啊!”   狗子心里蓦地一酸,鼻子里酸气四溢,眼睛便开始模糊了。   他使劲揉了揉鼻子道:“阿花,我回来看你了,对不起,这么久都没回来看你们,你怎么了?”   阿花笑了笑,又立刻皱紧了眉头,捂着肚子咳嗽了几下,瘦弱的身体不住颤抖。   “阿花,你怎么了?难道是肚子又疼了?可是师傅不是已经治好你了吗?”狗子心里焦急,急忙握住她细瘦的手腕,细细诊治。   铁蛋五颜六色的青肿脸也一片担忧,见到狗子的动作,他蓦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瓮声瓮气道:“哎呀,我险些忘了狗子你在周神医那里学医,你快看看阿花怎么样了!”   小宝扁着嘴呜咽道:“狗子哥哥,你要救救阿花姐姐!她从昨天就开始不舒服了!”   狗子皱着眉毛认真得感受着阿花的脉象,只是她的脉搏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这分明是气滞血瘀的症状!   他又用手在阿花肚子上轻按,待摸到左下腹时阿花立刻露出痛苦的神色,脸色瞬间就惨白惨白的。   狗子心道不好,他连忙掀开阿花的衣服,却见阿花肚子上一片青紫,那颜色看着就十分渗人。   “这是怎么回事!”狗子惊声问道。   阿花躺在地上神色怏怏,抖着唇呜呜咽咽。   他立刻转头望向铁蛋。却见铁蛋一脸青红交加,眼神躲闪,一副心虚的模样。   他霎时间一股怒气上涌,语气不由得抬高了几分,“铁蛋,问你话呢!这究竟怎么回事!”   铁蛋心里愧疚,之前对着狗子的那股气焰早就消失殆尽了,他支支吾吾道:“昨日我们几个在街上乞讨的时候,一不小心冲撞了一位老夫人,我一时没有察觉,便让旁边的男人踹到了阿花的肚子……”   狗子眼睛都红了,他揪起铁蛋肩上的衣服厉声道:“昨天就受伤了,为什么不来找我!我让你照顾他们,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小宝也被这声惊得打了个激灵,连忙抬头望着他们。   铁蛋一听,只觉委屈极了,他一把拍开狗子的手,吼道,“我为什么不来找你你心里不清楚嘛!你要真是关心阿花,为什么从不回来!现在倒是晓得心疼了,早干嘛去了!”   狗子一梗,心里的那股气便退了下去,随之浮上心头的是一股浓浓的酸楚与自责。   他低声道:“你说的对!是我的错!我只顾着自己,却把你们都抛在了脑后!这才害得阿花受伤!”   他这幅模样反倒叫铁蛋一时也发不出气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算了,你如今跟着周神医,可算是出头了!咱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能离开这里也是好的。”   狗子半天没有说话,他垂着头半晌,眼睛注视着躺在那里的阿花,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他抬起头目视着铁蛋,道:“你们真的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过着遭人白眼,猪狗不如的生活吗?”   铁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然能怎么办?我们生来就是乞丐。不当乞丐还能干什么!”   随后又别扭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个泼天的运气,能够让周神医收你为徒,从此以后便出人头地了。”   狗子顿了顿,道:“我可以,你们便也可以!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个活儿干?”   铁蛋噗嗤笑了声,“狗子,你可真有意思,就咱们这样,谁会请我们干活啊!只怕还没走近,便叫人乱棍打出来了。”   狗子抬头逡巡了一圈破财的庙宇,语气凝重,“阿花受伤了,这里湿气太重不适合住!你们重新找个地方搬进去吧!”   铁蛋仿佛听到了一个惊天笑话,他捂着半边脸呵呵笑了笑,“狗子,你莫不是当了一段时间神医的徒弟便不识人间疾苦了?我们能搬去哪里?就这破庙那也是拼死拼活才守住的!”   狗子没理他的阴阳怪气,只道:“我给你们去租个房子,你们只管搬进去就是了!往后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师傅说了,我们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怎么样也是能找到活儿干的!”   小宝瞪着一双大眼睛,道:“哥哥,我们要搬家了吗?”   狗子揉了揉他的脑袋,点点头道:“是啊!以后都不用住在这里了!每天都可以睡在软乎乎的床上,有香喷喷的饭菜吃。小宝喜欢吗?”   “喜欢!”小宝蹦起来欢喜地跳了跳,随即一把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肚子上,不住地发出高兴的闷笑声。   铁蛋却知道这太不容易,狗子说的这些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他一脸复杂,迷缝着半边青肿的眼睛道:“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你哪里来的钱啊?”   他虽然知道狗子在周氏医馆当徒弟,可也听别人说当学徒都没有什么银钱的,因为要跟着师傅学东西,你不给师傅钱倒是好的了!而且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很累很累!   他心里也是清楚,虽然有点埋怨狗子一直没回来看他们,但也理解他。他们这种泥腿子,能走出去,这是多么不容易!   狗子勾起嘴角笑了笑,那表情是满满的孺慕,“师傅说从这月起,每月给我三百文的月钱!”   “什么!”铁蛋惊叫一声,随即捂着半边脸扭曲着五官,他闷声道:“三百文?你不是开玩笑吧!”   小宝瞪着迷茫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白为何铁蛋突然又那么激动。   狗子哼哼笑了两声,一脸的得意。   铁蛋心里头那股酸气又冒了上来,三百文一个月,一年就三两六钱!两年就是七两二钱!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狗子这家伙运气怎么这么好啊!周神医简直是个大善人啊!他能不能也拜周神医为师啊!   铁蛋心里酸酸地想,整颗心都仿佛泡在了柠檬里。   狗子也不再理铁蛋,任由他在那里抓心挠肝。他抱起躺在一旁的阿花,道:“我带她去找师傅,她肚子受伤了,我怀疑里面有内出血,我现在医术还不怎么好,只好让师傅给看看。”   随后他又喃喃道:“也不知柳老爷的宴会结束没有?师傅他回医馆了吗?”   他抱起阿花从神像后面走出来,突地前方大门猛地被踹开,那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大门终于寿终正寝,“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面,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几人瞬间眯着眼不住的咳嗽了,在一片烟尘缭绕中见到一行几个壮硕男人凶神恶煞地走进来。   烟尘散去,铁蛋看清了来人的面庞,身体突地颤了颤,一张脸上满是害怕之色。   那带头男人一张黝黑的脸尤其刚正,五官凌厉,一张削薄的唇紧紧抿着,他那双眼仔细地瞧了瞧他们,突然扯起嘴角呵呵笑了声,“好啊!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你们这几个臭乞丐,冲撞了老夫人便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大手一挥,道:“把他们给我带走!”   几人瞬间一拥而上,便要将他们双手扭向身后紧紧按住。   阿花陡然摔在地上,她卷起身体,捂着肚子发出一阵痛苦的□□,小宝也哇的一声大哭,那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整个破庙,北边的危墙又哗啦啦掉下了无数泥。   男人眼神倏地一瞪,小宝立刻憋住了哭声,嘴巴微张,满脸泪水地打着哭咯,泫然欲泣。   铁蛋痛苦地皱起脸,害怕地大喊,“老爷饶命啊!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些人完全不听,手上又用了几分力,两人不禁痛叫出声。   狗子心里一片茫然,忙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那领头的男人见状,两道浓眉拧起,一双眼睛锋利无比,“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他们做了什么好事难道没有告诉你?”   狗子立刻看向铁蛋,铁蛋痛的面目扭曲,只呜哇叫道:“老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向老夫人讨点赏钱,没想冲撞老夫人!”   那人目光如炬,怒斥道:“还敢狡辩!如今老夫人昏迷不醒,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便叫你们几个一同陪葬!”   铁蛋听完满面惊惧,只一个劲求饶。   狗子心里暗道糟糕,看这些人打扮也知不是寻常人家。   他心里不禁恼恨铁蛋又闯了这大祸!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不管他们!   他只得道:“这位老爷,还请息怒!我也是大夫,不如让我为老夫人看看,兴许有用呢!”   男人微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黄毛小子也敢大言不惭!连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不行,就凭你?”   铁蛋一听连忙喊道:“他是周神医的徒弟!怎么和寻常大夫一样!你让他替老夫人看看,兴许老夫人就醒了!”   狗子立刻抬头瞪了他一眼,铁蛋立马心虚地垂下了头,闭嘴了。   男人神色莫名,“周神医?可是周氏医馆那位周神医?”   铁蛋一听他知道周锦名气,立刻喜上眉梢,连忙点头,“是是是!就是周氏医馆的周神医!”   男人微眯着眼,他这几日刚到镇上,也听说了周神医的大名,只是还未曾见过,也不知这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夸大其词!   他垂眸思考了一会,铁蛋几人被那几个粗壮汉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小宝坐在地上,紧紧抱着阿花,泪珠子挂在眼角,要哭不哭,好不可怜。   男人突地抬起眼眸盯着狗子道:“既是周神医高徒,那便请阁下前去为老夫人诊治,倘若你治不好,便叫你们有去无回!”   铁蛋和狗子猛的一惊,都被他语气里的威胁之意骇到了。   狗子心里慌张,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师傅虽是神医他却只是个半灌水,倘若那老夫人病情严重,他如何治得!只怕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男人向他们身后抬了抬下巴,几个下人便立刻将他们松开。   铁蛋皱着脸揉着双臂,下意识看向狗子。 第58章 被绑架了 没人知道狗子心里是……   没人知道狗子心里是如何难安, 他的心脏快速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他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   他悄悄咽了口唾沫道: “这位大人,不知老夫人现在是何情况?可有外伤?在服什么药?”   男人眼神幽暗, 如一道冷光射向他, “老夫人并无外伤, 被你们冲撞后,回去便手脚抽搐,呕吐不止, 随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男人声音越发低沉,“至于药,我也不清楚,等你去了府上,我会让人把药方给你看!”   狗子强提起那股子气, 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音。只听男人的描述,便知道老夫人不太好了!他心里越发慌乱, 原本就学艺不精, 毫无底气,如今听完老夫人的状况心里更是一点医治方法也没。   他说:“我要知晓老夫人的病情, 才知道需要带哪些东西!我现在先回医馆拿东西, 随后再随你们一起去看老夫人!”   男人眉宇下压,看着他半晌道:“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一同前去!还望……”男人声音突地一顿。   “我姓周!”狗子连忙道。   男人眉毛一挑,“我便随周大夫一同前去, 希望你莫要耽搁时间!”   “好!”狗子点点头。他用眼角撇了一眼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几个男人。心里知晓此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他既希望师傅已经回到了医馆,又不希望他回去了。   以师傅的医术,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疑难杂症能够难倒他!   但是万一呢?   师傅医术再好, 毕竟不是神!   倘若他也没有办法,依着这些人的凶悍,只怕不会放过他。   他心下忧心忡忡,左右难安。   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蹲下身抱起阿花,道:“阿花受伤了,我顺便带她去医馆,让我师兄为她诊治。”   商桂虽说没有拜周锦为师,可他们一直一起学习,私下里也教了他很多,狗子心里早已经把商桂当成了自己的师兄。   男人垂眸瞟了一眼冷汗淋漓的阿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把目光锁向缩在一旁的铁蛋,厉声道,“把他一起带走!”   铁蛋全身一抖,连忙点头表示绝不反抗。   小宝立在一旁满脸惊惶,呜咽着嗓音道:“哥哥,你们去哪里啊?阿宝也要去……”   狗子一脸难过,说:“阿宝,跟哥哥一起过来,到时候和阿花姐姐留在医馆。”   阿宝听完抬起脏兮兮的破烂袖子擦了擦鼻涕,颠颠地跑过来。十分乖巧地站在狗子脚边。   为首的男人走在最前面,狗子铁蛋他们走在中间,那几个一脸凶相的下人走在最后。   一路上没人说话,气氛十分凝固,只偶尔有阿花咬着嘴唇控制不住的低声□□声响起。   那几个男人都非常高大,只是板着一张脸便给了狗子他们无形的压力。   狗子背着阿花,心里既担忧她的状况,又对接下来的事情忧虑难安。   铁蛋牵着小宝的手,心里翻江倒海的后悔,早知如此,他实在不该去找那老夫人讨赏,他咬着唇只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为什么他总是惹祸上身呢?   他当时见老夫人一身穿着十分贵重,又一脸慈眉善目,便想着上前去讨点赏钱,他们已经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只是老夫人身边几个下人看起来凶神恶煞。他犹豫了片刻,转头瞧见阿花牵着小宝站在一旁,两人都没精打采的,阿宝更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两手捧着肚子眼泪哗哗直流。   铁蛋咬了咬牙,便穿过人群,趁着身体瘦小,行人众多的空挡像一条泥鳅似的钻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正在欣赏摊上的字画,蓦地被冲过来的人影惊得一个倒仰,差点摔在地上,亏得一旁下人反应迅速,连忙上前扶住了老夫人。   铁蛋也一惊,没想到老夫人这么容易受惊,他连忙后退,想要跑。哪知那些下人速度更快,立刻一把抓住他的后颈将他提了回来。   铁蛋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张口求饶。   这一边人群瞬间嘈杂起来,熙熙攘攘,堵塞了半个街道。   阿花听到动静,连忙过去,这才看到被围住的铁蛋。她心里一慌,连忙挤上前。一旁的下人不待她走近突地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她当即惨叫一声,捂着肚子摔在地上,脸色瞬间就白了。   围观的人都发出一阵惊呼。   铁蛋心里一惊,当即大喊道:“阿花!阿花你怎么样!”   阿花缓过那阵剧痛,眼前一阵发黑眩晕,她咬紧了牙关,道:“我没事,铁蛋……”   可她脸色煞白,铁蛋如何能不担心,他连忙对着老夫人砰砰磕头,那声音听得人心里一紧。   “老夫人,求您饶了我们吧!你慈悲为怀,别跟我们这些乞丐计较!求求您!求求您!”   一旁的小宝也已经听到动静钻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蹲在地上,抱着阿花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泪眼朦胧看着老夫人,抽噎着说,“奶奶,求求您饶了我们吧!求求您了……”   老夫人心里顿时一软,她捂着惊跳不停的胸口,脸色还青白的。她见阿花躺在地上一脸痛苦,又见铁蛋砰砰的叩头,额上已经浸出了血丝。两人一身脏污,却能看出年纪不大。   她喘了口气,轻声道:“罢了,袁飞,就放了他们吧!   袁飞眉峰一紧,粗犷的脸更显凶煞,他垂下头眼神十分不善地看了他们一眼,厉声道:“既然老夫人发话了,便饶你们一命!快滚!”   铁蛋心里一喜,又连忙磕了几个头,连声道谢,“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   随后他手忙脚乱爬起来,抱起阿花,便迅速窜出了人群,小宝跟在他身后也十分灵活。两人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铁蛋抱着阿花回到了破庙,小宝跟在后面呜呜流泪,嘴里不住叫嚷着,“阿花姐姐,阿花姐姐……”   铁蛋将阿花放在地铺上,他想要掀开阿花的衣服看看,阿花连忙捂住衣服,对着他笑了笑,道:“我没事,别担心!”   “还想骗我,快让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   阿花摇了摇头,道:“真的没事!哪里那么娇弱,咱们从小可没少受伤,过几天就好了!”   铁蛋抿着唇,满脸愧疚,“阿花,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是狗子还在的话……”   阿花蹙着眉,笑了笑道:“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狗子哥哥现在肯定很忙,我上次偷偷去看了他,他都没发现我。他穿着一件白白的衣服,那衣服可好看了,一个洞都没有,我真替他高兴。”   铁蛋抿了抿嘴,“那小子这么久也不回来看我们,说不定早把我们忘了!”   他闷着声音说完,随后又叹道:“不过他总算是走出去了,我就知道他肯定能出人头地的,他从小就那么聪明,不像我,总是给你们惹祸!这次又害的你受伤,我真是太没用了。”   阿花白着脸笑了笑,扯了扯他的袖子轻轻道:“铁蛋,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要不是你之前不要命的和城南那群乞丐打架,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那会儿爷爷刚死,城南那群乞丐便想过来抢地盘,铁蛋跟疯了一样不要命地冲上去和领头的乞丐厮打,硬是咬掉了对方一只耳朵,把他给骇跑了。他自己也浑身是血的躺了一个月才好起来。   铁蛋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道:“说那些干嘛!我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当然不能让他们把地盘抢过去!那以后还怎么混!”   “就是,打死他们!不准抢我们的地方!”小宝在一旁附和,眼角还挂着泪珠,鼻涕糊了满脸,声音带着天真的狠辣。   阿花被逗得笑了一下,牵扯到伤口,又立刻咬着唇嘶了一口气。   铁蛋心里担忧,“要不咱们还是让狗子过来看一下吧!他现在可是神医的徒弟了,医术肯定很好!”   阿花摇了摇头,“算了,咱们别去打扰他了,上次我生病已经麻烦周大夫一次了,这次又去,要是让周大夫不高兴了,影响了狗子可怎么办……”   铁蛋一想,也是,都说当徒弟不仅要学很多东西干很多活,还要讨师傅的欢心,要是惹了师傅不高兴,说不定就要被撵出来!   上次他在街上乞讨的时候还听到旁边学厨的伙计在抱怨他的师傅不肯教东西,还整天指使他做这做那!过得那叫个痛苦!   要是狗子被撵回来了,以后可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去的!   铁蛋心里泱泱的,心道,算了,也懒得去找他了,免得他被撵回来了还要跟他生气!他才不去碰那霉头呢!   他将毯子盖在阿花身上,轻轻道:“阿花,今天没有讨到吃的。你再忍忍,明天是柳老爷的寿宴,我和阿宝去给你弄好吃的回来。”   阿花点点头,轻轻闭着眼睛睡觉了。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又找了上来!   铁蛋踉跄了一下,立刻牵着阿宝的小手站稳,他偷偷觑了眼身后的人,见他们全都一脸严肃。   其中一人注意到铁蛋的眼神,随即眼睛一眯,危险地看了他一眼。铁蛋立刻缩了缩头,收回来视线。   他又瞅了瞅一旁狗子,见他眉峰紧皱,也是一脸严肃。他咬了咬唇,心里有点后悔把狗子牵扯进来,他现在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但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常遇到这种事情都是狗子出主意的。   不过现在狗子是周神医的徒弟,应该也能治好老夫人吧!再不济还有周神医呢!周神医医术高明,连疙瘩瘟都难不倒他!   在铁蛋心里来看,疙瘩瘟便是世上顶顶可怕的病了,这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病能绕过去!   他这样想着心里又松了松,反正有狗子在,他总能想到办法的!以前多少次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几人很快到了大街上,这一行五大三粗的,瘦弱病残的组合引起了不少人的回头瞩目。   有人悄悄低头跟旁边的人耳语,“这不是周大夫的徒弟吗?这是怎么了?”   “好像真是周大夫的徒弟,那些人是什么人?怎么没见过的。”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去周氏医馆,莫不是要找周大夫的麻烦?”   “不会吧!周大夫脾气那么好!谁会来找周大夫麻烦啊!”   “哎哟,老王,你这眼睛是长来干嘛的!看看他们一脸凶神恶煞的!可不是去找麻烦的!”   老王眼睛一鼓,“那可不行,周大夫多好啊!不行,我得去给周大夫报信,让他先躲躲!”   老王麻利地扔了手上的东西,脚底一溜烟便抄近道往医馆跑了。   旁边的人张着嘴,还未说完的话便梗在了喉咙里,他喃喃自语道,“真是说风就是雨,我话还没说完呢!周大夫去柳老爷那里去了,还没回来!跑那么快做什么!”   旁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道:“哎呀,那阿慈小大夫可还在那群人那里呢!还有小商大夫也还在医馆,要出什么事可怎么得了!不行,我得去柳府通知周大夫去!”   那人说完,也一溜烟跑了。   “小商大夫,周大夫什么时候回来啊?”陈达含着口水含含糊糊地问着给他喂药的商桂。   商桂又给他灌了一勺汤药,道:“再等等吧,周大夫去柳府赴宴了,应该要晚一点才能回来。”   陈达咽下嘴里的汤药,“我想跟周大夫道个歉!之前我那么对周大夫,他还不计前嫌救我,我真的是……”   说着说着,陈达眼眶便红了起来。   “好了!先把药喝了再睡会儿吧!你才刚做完手术,不宜劳累!免得浪费了周大夫一番辛苦!”   “好!好!我这就休息!”他殷切地看着商桂道:“小商大夫,等周大夫回来了你一定要叫我啊!”   “好!放心吧!快睡吧!”   商桂起身,端着空碗走了出去。陈达半睁着眼看着商桂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了,这才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商桂走出去,正要回后院将药碗洗一洗,便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走近,他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冲了进来,两眼满屋子乱扫,气喘吁吁道:“周大夫呢?周大夫在哪里?”   商桂以为又有疾症,连忙将空碗放在一旁,道:“周大夫去柳府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老王一听立刻松了口气,随后又立刻瞪大眼睛道:“哎哟,小商大夫你也赶紧走,我刚才看见有几个人凶神恶煞往这边过来了,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你赶紧关门躲一躲!”   商桂一脸莫名,“什么?”   那人见商桂一脸茫然,狠狠哎了一声,便着急忙慌上来拉住商桂的手臂想将他一起带走。   商桂猝不及防,随着他的力道踉跄着到了门口。他还要再问,却见狗子跟着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过来。   “阿桂哥,师傅回来了吗?”狗子背着阿花急忙问了一声。   “阿慈,这是怎么回事?周大夫还没有回来……”   狗子听完心里哐当一声沉了下去,他将阿花放在一旁的躺椅上道:“阿桂哥,你来看看我妹妹怎么样了!她被人踢了肚子,我怀疑有内出血!”   商桂一听,连忙过去搭在阿花的手腕上,一边诊治,一边偷眼看向从进来就没有说话的那几个男人。   领头的男人从进医馆开始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医馆,这医馆虽然不大,却干净整洁,满屋子都浸着药香味。只是在这药香中,却又有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花香扑鼻,只闻着便叫人心平气和了起来。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启唇道,“周大夫既已经到了医馆,便带着东西随我走吧!”   他的声音淡淡的,略微低沉,却又不容人拒绝!   狗子立刻心跳加速,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了!   他走到一旁拿起药箱,“阿桂哥,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等师傅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我妹妹和小宝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他把小宝往他面前一推,便也不再看他,低着头往外面走去。   商桂心里一惊,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连忙拉住狗子的手臂,焦急道:“阿慈,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说走就走,也不说去哪儿,阿锦回来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一旁的铁蛋见状便要开口,狗子猛的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铁蛋一噎,立马咬着唇闭嘴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狗子不说出来,让周神医去替老夫人治疗,岂不是很好吗?但这种时候他向来是听狗子的主意,为了不打乱他的计划,他虽然有点不太服气,但也只好闭嘴。   商桂见狗子不说话,便看着那为首的男人道,“阁下究竟有何事情,阿慈他不懂事。若冲撞了您,我代他向您道歉!”   狗子一听这话,分外难堪,他心里十分不好受,连忙道:“阿桂哥,这不管你的事!你别参和!”   “你说什么话!”商桂斥了他一声。   为首的男人静静看着他们拉扯了一通,随即开口道:“够了,莫要再浪费时间!既然已经拿到东西便随我去给老夫人治病!”   那语气隐隐含着威胁与命令!   商桂心里一悚,知道若真的让狗子跟着去了只怕凶多吉少,他连忙道:“阁下既然是要让阿慈去给病人治病,何不等周大夫回来。阿慈他入门不久,对于医理还不够精通!未免耽搁了病人病情,不如再等等,我去请周大夫回来,让他亲自为病人诊治!”   男人听罢眼睛瞬间暗了暗,他淡淡的瞟了一眼狗子,“哦?刚入门不久?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狗子心里一抖,忙道:“大人说笑了,我何时骗过您?我的确是周神医的徒弟啊!”   男人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他虽说厌恶对方,可想到老夫人的情况,连随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这镇子偏远,又有什么好的大夫?   如今只有这所谓的周神医或许还能有机会!   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不知周神医何时回来?”   商桂立刻道:“周大夫现在去柳府了,我立刻去找他回来,只需半个时辰!”   男人点点头道:“崔元,你同他们去!务必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周大夫请过来!”   身后一个男人蓦地上前一步,沉声道:“是!”   随后,那崔元便面无表情地看着商桂。   “阿桂哥……”狗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牵扯到周锦和商桂。   商桂安抚地看了眼狗子,便走出了医馆,崔元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柳府内。   周锦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香茶。   桌上的鱼只剩下了骨架,浸在一片浓稠的汤水中,隐隐的鱼香味还飘荡在空气中未散去。   “这鱼味道真好!又鲜又嫩!简直比刚才满桌的美食还要好吃!”周锦喟叹了一声,咂了砸嘴,舌尖似乎还在回味着鱼香味。   柳永长额上浸出了薄汗,他撑开折扇摇了摇,一阵微风便熨帖着热乎乎的皮肤。   他轻笑道:“这鱼可是我精心饲养的,养了那么多年,今日也是托周大夫的福,第一次尝到这滋味,确实还不错!”   周锦道:“养了这么久为何不捉来吃,这鱼养久了肉就老了,全浪费了多可惜!”   柳永长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道:“周大夫说得在理,在下一定谨记周大夫教诲!”   周锦摆摆手,不客气道:“好说好说!这池子那么大,想必鱼也很多,你若是吃不完,我不介意帮你解决!”   柳永长失笑地摇了摇头,周大夫当真是不拘俗礼,比之那些装模作样的人,实在真诚可爱得紧。   他正要开口,突地门外下人扬声道:“二公子,周大夫,外面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在街上看到周大夫的徒弟被一群人绑架了,正往医馆里去呢!”   “什么!”周锦惊了一声,猛的站了起来。   狗子这家伙,好端端的,不过才这么一会功夫,怎么就被绑架了? 第59章 这是怎么回事?   周锦急忙走到门口,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来报信的?”   柳永长也起身跟了过来,他心里也是有几分好奇,周氏医馆一直悬壶济世,周大夫更是仁心仁术,妙手回春,在镇上很得百姓的认可,不知是谁竟然来找周氏医馆的麻烦。   门外的下人见两人都走了出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突然有点紧张道:“小的也不认识那人,看起来二十来岁,一脸的汗水,估计也是一路跑过来的。”   “此人现在何处?”柳永长问。   下人道:“在前厅。”   柳永长点点头,看向周锦说:“我们先去前厅看看。”   周锦点点头,压下心里的不安。也只有这样了。   两人匆匆来到前厅,便见一个圆脸男人满脸热汗,两个脸颊红彤彤的站在大厅中间,两手交握着,不时拿眼睛好奇地瞟着周边的东西。   男人听到动静抬头望过去,便见到周锦连和柳永长两人自前方跨进来。   他脸上一喜,忙火急火燎冲上前去吼道:“周大夫,不好了,刚才有一伙长得凶悍的人去你医馆了,我看阿慈小大夫也跟他们一起,便想着过来跟您说一声!”   周锦听完,心里越发不安,急忙问道:“你可看清阿慈他怎么样?他可有受伤?”   男人“呃”了一声,迟疑道:“这好像没有吧……”他又抬手挠了挠头,一脸不确定地说:“不过那些人一看就很凶,阿慈小大夫还背着一个人,满脸的不高兴呢!”   周锦心里一惊,莫不是还有人受伤了不成?   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只匆匆对着柳永长说了一声,“柳兄,我先回医馆了!”   说完便急忙转身就要离开。   柳永长见他一脸焦虑,抬手便拉住了他的手臂,宽慰道:“别急,且让我陪你回医馆看看!我柳家在这附近还算有几分薄面,倘若真有人要为难于你,我柳府必不会作壁上观!”   周锦听完有点感动,他想到如今还不知对方底细和来意,实在很是被动!   他自己倒没什么,但商桂和狗子却还在医馆里。   他们两人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若在他的医馆出了什么事。他心里如何能够安心!   柳府家大业大,单看此次柳老爷寿宴,便能知道他们的人脉甚是宽广。   柳二公子既然愿意帮忙,他也就不推辞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也没什么!更何况这个时代,最讲究的便是身份地位,有柳府帮忙,总好过他自己一人无头苍蝇似的乱碰要好!   周锦和柳永长两人匆匆出了门,往医馆赶去。   半路上却刚好与过来寻他的商桂碰上。   “阿锦,你回来了!”商桂从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急步而来的周锦,他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阿桂!你怎么过来了?阿慈呢?”周锦没有看到狗子,心里极为担忧,连忙问道。   他眼角余光注意到紧跟在商桂身后的男人。对方身形高大,两脚有力,手骨宽厚,分明是习武之人。他心里猜测对方很有可能便是刚才报信之人说的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   周锦眉峰不自觉向下压了几分。   商桂听到周锦的问话,脸色有点异样,他动了动嘴唇道:“阿慈还在医馆,有一位老夫人昏迷不醒,她的家人想让你去替病人诊治。”   周锦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他拧着眉道:“先回医馆吧!”   崔元站在商桂身后,至始至终也没有说话。   可是他却自从周锦出现后便在暗暗打量着他。他没想到面前之人便是百姓交口称颂的神医!这人实在太年轻,年轻到他完全不敢相信,以至于他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也有了一丝的裂痕。   亏得他皮肤黝黑粗糙,又常年不苟言笑,才没让人看出异样来。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几人便到了医馆门口。   周锦甫一出现,狗子立马激动地大喊了一声:“师傅!”   只堪堪接触到周锦的目光,他又立刻愧疚地捶下了头。他咬着嘴唇,不敢再看周锦。   周锦看到他安然无恙,心里便狠狠松了口气。   他这才有余力扫了一眼快将医馆挤满的几个男人。   很快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五官锋利,裸露出来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两腿笔直地站在那里,蜂腰猿背,无形中释放出一股迫人的压力。   柳永长见到此人,心里暗道糟糕!   这周大夫的徒弟真是惹谁不好,偏偏惹了这人!   此人名叫季恭良,长居于平铁坝,于养马一道颇有一手!他养出的马儿皆悍勇无匹!朝廷中大部分战马皆来自他平铁坝养出来的好马!他与镇国大将军苍宿更是多年好友!   而且听闻此人极为孝顺,若他所料不错,商桂口中的病人便是他的母亲了!   柳永长心里哀叹了一声,若是其他人,或许他柳府还能卖几分薄面,可这位季老爷,柳府确是无能为力了。   他不禁担忧地看向周锦。   周锦也察觉到了柳永长的神色,便知对方来历不一般了!   既然柳府没办法,那他只能靠自己了,他沉声道:“各位,在下是周氏医馆的主人周锦!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他顿了顿,眼睛瞥了眼一旁眉头紧皱的狗子道:“若小徒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还请告知,我身为他的师傅,自当替他向阁下赔礼!”   季恭良垂着眼眸打量了周锦一会,眼神晦暗不清,他沉着嗓音开口道:“周神医!在下平铁坝季恭良!赔礼倒是谈不上,只是令徒的朋友冲撞了我家老夫人,他自请为老夫人治病,扬言治不好便要一命抵一命!”   周锦眉峰一皱,立即看向狗子,狗子眼神闪躲,心虚至极。   周锦看他那副样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心里有点生气,狗子那医术他再清楚不过,不过初初入门,便敢大言不惭要替别人治病!实在是不知几斤几两了!   他想着等这件事情结束了,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但为今之计还是先去替老夫人看看情况。只是老年人向来病痛多,这冲撞也不知究竟是如何冲撞法!病人情况到了什么地步!   他心里不免担忧,倘若老人已经到了寿数,他总不能跟老天爷抢人吧!   他沉吟了片刻道:“不知老夫人现在何处!既然是我徒弟应下了这件事,便由我这个师傅替他去为病人诊治一番!我们也莫要再耽搁了,还是先去看看病人情况!以免病人病情突变。”   季恭良听完心里反而对周锦有了一丝好感!既不推脱,如今情况他还能真切的为病人着想,医德确实不错。无论他医术究竟是不是传闻中那般高明,至少他目前的态度季恭良还是认可的。   季恭良略点了点头说:“老夫人目前在城东康安坊,周大夫既然要替徒弟出诊,那便随我一同过去吧!”   他说完又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狗子和铁蛋,冷冷道:“至于你们,便也一同过去!”   他的声音充满压迫,旁边的几个下人听完立刻上前步,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   周锦看着狗子,眉心紧蹙,却也没再说话。他只是点点头,将药箱背在身上,看着商桂道:“阿桂,你留在医馆照顾病人,别太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一旁的季恭良眼神一动,不易察觉的瞟了周锦一眼。   此人当真是自信,他如何便能确定他能回来!   随后周锦又看了眼躺在椅子上的阿花,吩咐道:“她的腹部受到了撞击,淤血堵滞,给她开一副药!”   周锦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串药方,“当归10g,川芎6g,桃仁9g,赤芍6g,五灵脂9g,乌药6g,元胡6g……三碗水熬成一碗给她服下,其余的等我回来再说!”   商桂一听,立马拿笔写下药方。狗子站在一旁心里松了些许,有师傅开了药方,想必阿花也不会有事了。   季恭良眉峰一挑,这一点倒是和传闻中一般无二!   这位周神医听说是不用诊脉,单单只是看看病人,便能知晓病人病情,开出最适宜的药方!如今看来果然非虚!   他心里有对周锦又认可了几分,也不禁多了几分期盼,但愿他能治好老夫人。   季家马车早已候在那里。   柳永长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待周锦上了马车,他也弯身跳了上去,无声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季恭良见状也没阻止,柳二公子他曾经也是见过的。既然他自己要跟来,他便随他去,只是若要阻碍了他,他也不绝会客气!   狗子与铁蛋随着那几个面容冷漠的下人跟在后面。   马车哐哐作响,一路飞驰在街道上。   这时候正值最燥热的时刻,街上行人并不怎么多。马车几乎畅通无阻。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马车便慢悠悠地停在了一处宽敞的大门前,门前两座石狮英姿勃发,也代表了此间主人的威严。   季恭良先行跳下了马车,随后周锦和柳永长也跳了下来。   很快便有下人踩着步伐匆匆过来,躬身道:“老爷!您回来了!”   季恭良沉声问道:“老夫人如何了?”   下人面色一紧,忧虑道:“还是老样子!付大夫也一直在一旁守着!”   季恭良面色凝重,他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周锦,“周大夫,请吧!”   周锦眉尖微蹙,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季恭良走进了大门。   这院子和柳府有的一比,非常大!里面花团锦簇,绿树成荫,仿佛一个大花园。   只是周锦也没心思欣赏,他一路跟着季恭良匆匆走到了后院。   后院比之前院更为幽静,仆从全部大气也不敢出,空气中都萦绕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房门口的仆人见到季恭良过来,立刻垂头躬身问好。   季恭良没理会,只抬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周锦跟着他一起走进去。   一进门,便有一股隐隐的药香味扑鼻而来,周锦从这味道里闻到了好几种药材的香味。心里对老夫人的病情有了几分猜测。   有一个穿着粉色锦衣的丫鬟上前撩开帘子,对着季恭良弯了弯腰,开口道:“老爷,您回来了!老夫人上午醒了片刻,只是后面又昏睡过去了。”   丫鬟声音清脆,又带着点焦虑。和季恭良说话时虽说很恭敬,却也没有其他下人的畏惧,可见地位不低。   看这穿着打扮也不俗,周锦心想这可能是老夫人的体己丫鬟。   季恭良听完只点点头,几步便走到了床边。   只见宽大的实木床中间,一名老人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她的面色青白,两眼紧闭,嘴巴微微张开着。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只是那一头银白的发丝倒是梳得齐整,看起来才没有那么可怖。   “周大夫,还请您看看老夫人!”季恭良脸色很不好,他侧身让开。   周锦也不犹豫,直接上前坐在了床前的小板凳上。   “统统……”   01号立马了然“滴”了一声,道:“病人受到惊吓心跳过速,引起尖端扭转型室性心动过速,若不及时治疗,五日之内将室颤致死!”⑤āτχΤ   周锦一惊,老夫人情况竟然这么严重!这种病症是老人最易得的一种病症。但却也很难治,老人得了此病也往往备受折磨。   “统统,这病能否根治?”   “宿主,你明明知道这病的情况!若要根治,必然要耗损大量能量的!咱们虽说现在不缺能量,但也不能这么挥霍!你可以给病人注射奎因胺,稳住心脉血管的流速,之后可以再给她服用银芝草慢慢调理!”   周锦听完心里也有了底,只是想到银芝草的功效,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柳永长见状心里不免有了几分担忧,虽说周大夫的医术之高明他是十分清楚,可总有一个万一不是?   而季恭良更是心下突地一跳,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问道:“周大夫?老夫人如何了?”   周锦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老夫人以前是否也经常心率过快,时而昏厥?”   “没错!就是因此,我才会一直让付大夫随行,以防万一。”   周锦了然地点点头,“老夫人此病拖得实在有点久了,她时常心率过快,反复昏厥,导致现在心肌缺血!此次又受到惊吓,心率不稳,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便全部发作了!若再不治疗,只怕活不过五日。”   此话一出,周锦听到房内瞬间响起了几道抽气声。   季恭良面色极为难看,黑沉的脸仿佛能滴出墨来。   一旁的下人也一脸惶恐,生怕被殃及池鱼。   季恭良深深地看了眼老夫人灰败的脸。又侧头看了看周锦,却见他虽然语气凝重,表情却很是淡然。   他心里一动,便知此事必有回转余地。   于是他狠狠压下了那股郁气,道:“还请周大夫出手相救!若老夫人能够好转,在下必然奉上厚礼!”   周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我身为大夫,理应全力施救,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尚不知在何处,我作为师傅,心里实在焦灼难安。”   季恭良心下了然,随即沉声道:“来人!”   门外立刻便有脚步声传来,不过片刻,就有人出声,“属下在!”   季恭良眼睛看着周锦,吩咐道:“去把周大夫的徒弟请过来!”   周锦直视着季恭良的眼睛,补了一句,“还有我那徒儿的朋友,他虽冲撞了老夫人,到底没有什么坏心思!等老夫人醒来也必不会责怪于他!”   季恭良眼睛微眯道:“把他们二人都带过来!”   “是!”外面的下人应了一声,便很快离开了。   屋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季恭良又道:“周大夫,现在您可以替老夫人诊治了吧!”   周锦点点头,他拿出金针,在老夫人头上,胸腹,手臂,足底各处大穴扎了针。   只半刻钟后,老夫人突地手脚颤抖了一下,那双紧紧闭着的青灰色眼皮便缓缓掀开了。   “老夫人!老夫人醒了!”一旁的丫鬟惊喜地叫了一声。   季恭良也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步,半躬着腰轻轻唤了一声:“娘,您觉得怎么样了?”   老夫人浑浊的眼珠子轻轻转动了一下,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嘶哑无力的声音,“老大,我这是怎么了……”   季恭良听完,一张冷凝的脸瞬间动容了,他黑沉的眼底仿佛也溢出了一丝水色,“娘,您这是又昏过去了,你这回可把孩儿吓到了!”   周锦站在一侧,心里十分惊讶!这季老爷看着一副魁梧的大汉模样,一张刚毅的脸极为硬朗!可如今对着老夫人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老夫人的面色越发好了起来。原本灰败的皮肤如今竟渐渐有了血色。那双浑浊的眼睛也有了神采。   在场的下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夫人,之前还仿佛油尽灯枯的模样,这才一会功夫,看着便大好了!他们甚至有点担心这是不是回光返照!毕竟连常年医治老夫人的付大夫都摇头叹息了。   老夫人的声音越发清明,“老大,又让你担忧了!”   她动了动身体想要起身,季恭良立刻阻止道:“娘,您莫动,周大夫给您施了针,别碰歪了金针!”   老夫人这才发现自己手臂胸前竟扎满了金针,看着尤其吓人!   只是她也发现了身体各处流动的热意,那股暖流仿佛正缓缓抚平她僵硬发冷的身体,连之前一直觉得绞痛的心口也好像松快了。   她心里极为诧异,“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觉着身体暖洋洋的,连血都像热起来了一样!”   听到老夫人这样说,季恭良也很是奇怪,他的瞳孔不禁放大了几分,转头疑惑地望着周锦。 第60章 斥责 周锦解释道:“这是我周……   周锦解释道:“这是我周氏秘传的针灸之术, 舒经活络,可让病人有热意蒸腾之感。”   季恭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周神医的秘术,难怪他竟从未听过此等奇妙的针术。   老夫人躺在床上静静听着, 只几句话的功夫, 便也大致明白了。   她瞅了瞅身上颤颤巍巍的金针, 又抬眼看了看周锦。见他一张俊秀的脸白白净净,微微抿起的嘴角一旁凹进一个软乎乎的小酒窝,那双黝黑的眼睛灵动有神, 她的心瞬间便软乎了下去,表情更加柔和了。   她轻轻道:“莫非这位便是……”   季恭良在一侧补充,“这位便是周氏医馆的周锦周大夫!”   老夫人弯起嘴角慈祥的笑了笑,“原来这位便是周大夫,老身一直听闻周大夫大名, 只可惜一直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年少有为啊!”   老夫人躺在床上呵呵笑着, 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周锦。   周锦见老夫人一派和气, 与气势凌人的季恭良相差甚远。   他不禁也对老夫人好感倍增。   周锦轻轻笑道:“老夫人过誉了!”   一旁季恭良见老夫人神色平和,眼神烁烁, 之前的枯槁的病态也几乎消失了。他心里大为震动, 看着周锦的目光隐隐带了几分敬佩,“周大夫果真医术高明!季某佩服至极!”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便有人撩开布帘走了进来。   来人身后跟着眉头紧皱的狗子和一脸泱泱的铁蛋。   狗子一见到周锦, 眼睛便亮了起来。脚底下意识要往周锦这里过来。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身处之地,又堪堪止住了步伐,抬眼警惕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季恭良。   而铁蛋倒是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 笑容温和的老夫人。他心里顿时重重地松了口气。   之前听那季恭良说得老夫人情况有多么严重,他还以为当真命不久矣了,可现在再看,分明就是精神得很嘛!   如此看来他也不必赔命了!   随即他又看向周锦,眼神极为火热,周大夫医术果然高明啊!他就说有周大夫在必定能够治好老夫人的!   周锦察觉到他们的眼神,安抚地朝他们点点头。   铁蛋眼神一闪,心里立马又沸腾起来,周大夫不仅医术高明,人也这么和善!看着他的眼神也没有其他人的鄙夷和嫌弃。   他心里不禁喃喃道:“狗子的命怎么这么好啊!竟然就拜得周大夫为师了!”   周锦看着他们开口道:“阿慈,还不赶紧过来!给季老爷添了这么多麻烦,回去我再收拾你!”   周锦声音带着严厉,却又隐隐带了一丝担忧。   众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周锦随意的一句客套话,骨子里还是极为护犊子的。   狗子心里感动,也越发羞愧。他默默走到周锦身后站好,铁蛋也急忙跟在狗子身后,不安地站在狗子身侧。   老夫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这边的动静,突然咦了一声,目光停在铁蛋身上,迟疑道:“这不是……”   铁蛋连忙躬身,讨好道:“老夫人,小的就是昨天那个乞丐,无意间冲撞了您,害得您生了场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那天来去匆匆,如今小的见到您,就跟那观音菩萨一样仁慈,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福如东海的!”   铁蛋乱七八糟的吉祥话也不管合不合适,一咕噜全抖了出来。   老夫人被他的话哄得高兴,呵呵地笑了一声。随后又奇怪道:“那你怎么在这里……”   铁蛋立刻噎住了,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季恭良。   季恭良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神淡淡地扫过去,铁蛋脖子一缩,立即垂头不再言语。   老夫人左右看了看,霎时间心里便全明白了。   她语气颇为无奈道:“老大,你也真是,跟这几个孩子计较什么。况且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你这样把人家带到府里来,莫不是要吓到人家了!”   季恭良抿唇,扫了一眼铁蛋乱糟糟的头顶,最后看着老夫人,轻声道:“娘,您别忧心了!他们都好好的,我未曾对他们如何!”   说着他眼神一扫,淡淡地看着铁蛋。   铁蛋立刻打了一激灵,忙摆手道:“老夫人,季老爷没有为难我们,我就是听闻老夫人病情,心里担心,特意过来看看您的……”   老夫人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事情究竟如何,她心里如何不明白!只是此次病情来的严重,老大估计也是吓到了。他一时气盛做出了一些事情,她也不忍心再责怪他。   这说话的功夫老夫人的脸色越发红润,额上竟然隐隐浸出了薄汗。   她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身体,只觉全身热哄哄的,舒服极了。她喟叹了一声,也不知多少年了,无论再热的天气,她也从未感到过热,仿佛身上的血都早已冷了。   季恭良心里更为惊异了,老夫人竟然出汗了!这针灸之术竟如此神奇!   一旁的丫鬟见状忙上前来,她白嫩的手指捏着一张雪白松软的锦帕,轻轻地在老夫人额前擦拭。   周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替老夫人将金针一一取了下来。   当最后一根金针取下后,老夫人便要坐起身来,季恭良连忙上前扶住她,“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躺下休息……”   老夫人呵呵笑了笑,语气轻快道:“没事儿,我现在觉得身子好得很,躺了这许久骨头都僵了,让我坐起来活动活动!”   季恭良没办法,只得将一旁的靠枕垫在老夫人身后,老夫人便稳稳当当靠坐在床头了。   她捏动着两手抬在眼前看,手心也红润润的,湿淋淋的热汗滑腻腻的。   周锦取下金针放好,嘱咐道:“这两日老夫人都会觉得身体比较暖和,可能会出点汗,记得莫要沐浴。免得湿气入体。”   季恭良在一旁连忙点头,随后又担忧地问:“周大夫,老夫人如今病情如何了?可还需要什么贵重的药材?若不好寻,只管告诉我,我定能帮您找来。”   周锦装好金针,道:“老夫人的身体虚不受补,并不需要多么大补的药材。我这几日都会来给老夫人施针。我会给老夫人配一副药,往后只需好好调理,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季恭良听完,心里算是彻底放松了,他露出松快的笑容道:“此番真是多谢周大夫了!周大夫神医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之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周大夫海涵!”   周锦点点头,不置可否道:“既然老夫人也无大碍了,那我们可以回医馆了吗?”   季恭良心里知晓周锦对他之前的行为颇有芥蒂!一向雷厉风行的他心下倒是有几分悔意,想到往后老夫人的病情还得依靠他,他忙道:“周大夫说笑了,您自然随时可以回医馆!我季府也随时欢迎您过来!只是如今看着天色已晚,不如就留在府上用膳如何?之后我再派人送周大夫回医馆。”   周锦摇了摇头,拒绝道:“多谢季老爷好意,只是医馆里还有病人在,我也不便久留,这便回去了!”   季恭良突然想到了那个受伤的小叫花子,心里对周锦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平日里来他府上大献殷勤,想与他攀关系的数不胜数。如今他特意主动要与这周大夫交好,他却为了一个小乞丐拒绝了。   看来此人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悬壶济世的杏林圣手。对待病人不分贵贱。   季恭良见周锦执意要走,便派人送他们回医馆。   路上,狗子坐在车厢一旁一直垂着头,一语不发。铁蛋只认得狗子,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只好埋头装鹌鹑。   周锦看了看他,只面色淡淡,倒并未开口训斥。   车厢内萦绕着一股诡异的平静。柳永长看着这默不作声的几人,心下叹了口气,想来是现在不方便,并不是教训徒弟的好地方。   他看了看周锦的脸色,也不知周大夫发脾气起来是个何模样,他倒是有几分好奇。不过此次还是不宜围观罢。   马车摇摇晃晃停在了医馆,几人纷纷跳下了马车。   商桂听到动静,立刻跑出了大门,见着周锦几人毫发无损的回来,顿时一脸的惊喜交加。   柳永长见事情已经平息,于是率先告辞回去了。   周锦心里对他很是感激,只是眼见着医馆还有一大堆事情尚未处理,他也就没有挽留了。   几人转身要往医馆而去,马车随行的季府下人出声叫住了他,“周大夫留步!”   周锦疑惑地转头。   便见那下人堆起一脸笑容,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过来。   他把盒子半举到周锦面前,笑呵呵道:“周大夫,这是我家老爷给您的诊金。”   周锦看着面前这个不算小的盒子,眉峰一挑,丝毫不客气地接过道:“诊金我收下了,多谢季老爷!”   那下人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没想到周锦竟然如此爽快地收下了。他又立刻道:“周大夫医术高明,此次多亏周大夫出手救治,老夫人才能转危为安!我家老爷心下对您极为感激!”   周锦点点头,“不必客气,我收了诊金的。麻烦你回去告诉季老爷。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去府上替老夫人施针!”   周锦举着盒子轻轻晃了晃,手上分量极为沉重,不用打开看也知道里面的东西不少。他心里也就客气了一些。毕竟对方也已经道歉,更何况对方出手阔绰,他怎么也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那下人察觉到周锦的态度缓和了,他心里也松快了不少,他立刻笑眯着眼道:“好!我一定禀告老爷!明日这时候我会来接周大夫。”   周锦点点头,便抱着盒子转身往医馆去了。   “阿锦,怎么样,那季老爷有没有为难你们?”刚一进医馆,商桂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周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那季老爷还算讲理,我去将老夫人治好后,他还派人送了我们回来!”   说着他举起手中盒子道:“你看,这就是季老爷给的诊金!”   商桂听完,心里倒是彻底放松了。既然都给了诊金了,想必也不会再有问题了!   狗子站在一旁,时不时抬头看看周锦,他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铁蛋手足无措地也站在一旁,不知是该留下还是该直接离开。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犹豫了半晌,见没人管他,索性也懒得纠结,就直挺挺立在那里,不出声了。   周锦也看到了狗子的眼神,他只当不知。他扫了一圈医馆,问道:“病人呢?”   狗子和铁蛋听到这话立刻抬头,是啊,阿花呢?还有阿宝!   他们左右扫了一圈都没看到人,随即一脸紧张地看着商桂。   商桂连忙道:“阿花姑娘喝了药便开始犯困,只是旁边病房还住着陈达,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好住进去,我便让他去阿慈床上睡去了……”   说着他歉疚的看了一眼狗子。   狗子听完立刻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着商桂,“阿桂哥,谢谢你了!”   周锦听完点点头,心里倒是越发对扩展医馆有了几分迫切。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同处一室!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准备男女两个病房才行。   他抱着箱子走进了后院,借着回房间放盒子的功夫将东西收进了系统储物格里。   随后便不再耽搁又去了商桂他们的房间,阿花躺在狗子的床上已经睡着了,青白的脸也恢复了血色。   小宝倒是焕然一新,身上干干净净,换了一身宽大的衣服。那衣服穿在他身上像裹了一张毯子似的。他躺在商桂的床上微张着嘴呼呼大睡,脸贴在松软的枕头上,就是在睡梦中也下意识的蹭了蹭。   狗子认出那衣服是商桂的。他不禁又感激地看了一眼商桂,心里越发感动。   铁蛋在一旁看着,极为羡慕,他也想躺上上去睡一觉,哪怕只是感受一下也好!他长那么大也没睡过这么好的床!   周锦见阿花睡得正沉,只轻轻抬了抬下巴,便出了房间。   商桂几人见状也连忙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阴凉凉的,高大的桂树在日光下巍然不动,茂密的枝叶将阳光挡了个严实。   铁蛋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他扬起脖子近乎痴迷地仰望着桂树,飘飘洒洒的金色桂花仿佛天边的银河,优雅美丽。   桂花发出一阵阵清幽的香气,闻着便叫人心旷神怡。   这便是神树,多么美丽啊!   铁蛋心里不由产生一种向往,又隐隐带了一丝畏惧。   商桂看了一眼周锦的脸色,他走到铁蛋身旁拉了拉他。   铁蛋回神,疑惑地看着他。   商桂手上用力,便带着铁蛋走出了后院。   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周锦和狗子二人。   狗子愧疚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周锦,他抿了抿唇,突地“砰”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师傅,对不起,我知错了!请您原谅我!”   周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虽然不喜欢别人向他下跪,可此次他却并没有阻止狗子。   他淡淡道:“你既然知错了,那你说说你究竟错在哪儿了?”   狗子听到周锦的声音,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只要师傅还愿意搭理他就好!   他缓缓道:“我不该惹了麻烦带到医馆里来,凭白连累师傅和阿桂哥担惊受怕!”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越发羞愧不安地垂下了头,只等着周锦的训斥。   周锦见他不再开口,眉头一皱,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这便是你的知错?”   狗子心里蓦地一慌,他抬头看着周锦,一张稚嫩的脸上全是疑惑。   那双总是闪着光的眼睛此刻惊疑不定,眼角一颗猩红的泪痣,衬他整张白净的脸更加可怜。   周锦心里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你最大的错便是不自量力!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想瞒着我自己解决!你不过初初入门,就想出师了吗?老夫人的病情是你能够诊治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害人害己!”   周锦语气严厉,目光冷冷地看着狗子,“学医者切忌不可将病人的病情当做儿戏!若不是此次有人通知我,你私自前往,耽搁了病人病情,你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   狗子心下惊惶,这是周锦第一次如此严厉的斥责他,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师傅……”   他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他当时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在不连累医馆的情况下脱身,对于病人会如何他是彻底忽略了过去。   如今被周锦这样严厉的斥问,他忽的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乞丐狗子了,他是周氏医馆周大夫的徒弟周慈心!   周氏医馆一向悬壶济世,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而他作为周氏医馆的传人,周锦唯一的弟子,在关键时刻却将病人的生死完全抛在了脑后,他又如何对得起大夫这个身份!   狗子很快想清楚了一切,这才彻底明白为何周锦如此生气。他心里也不禁茫然地想,他真的适合学医吗?   当初之所以想要拜周锦为师,是为了有个容身之地,有口饭吃!有个人人称赞的身份!   可随着这些日子以来,他跟着周锦和商桂每天读书识字,学习医术。他早已爱上了现在忙碌充实的生活,若让他就此放弃,他又如何舍得!   狗子心里万分后悔,也十分地愧疚!他凄惶地看着周锦,“师傅……我知道错了,是我一时竟忘了医者仁心的道理,忘了您的教导,只顾着自己。师傅,对不起,您怎么罚我都可以,求求您,不要赶我走……”   狗子眼眶越发红了起来,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很快便泪流满面了。 第61章 银芝生元丹 在门口悄悄偷听的……   在门口悄悄偷听的商桂和铁蛋齐齐皱紧了眉头。   铁蛋心下惶惶, 听着狗子的哭声,他内心里十分愧疚,虽然他心里确是有几分羡慕嫉妒他,可若狗子当真因为他被逐出了医馆, 他怎么还有脸见他!   周锦看他那副样子又隐隐有了一丝心软, 毕竟相处那么久了, 对方平日里也确实听话乖巧。但他面上却未有任何变化,只板着脸道:“我还并未说要逐你出去,你急什么!这次就是一个警告, 若下次再犯,我决不轻饶!”   狗子听完霎时松了一口气,忙道谢道:“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周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起来吧, 记住了下不为例,以后在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同我说, 绝不可逞能!”   “是, 师傅,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狗子见周锦态度松下来了, 他心里也安了下来, 眼眶还红彤彤的浸着泪水,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周锦点点头,便让他自己出去忙了。   他还得替老夫人配药。还有宣夫人,昏迷了那么多年还有生命迹象已经是奇迹, 古时候可不像现代可以直接输送营养液。   虽然平时一直有仆人照顾得很好,药膳也喝着,但终究能够被身体吸收到的营养还是太少了。她已经太过虚弱, 若不是周锦来替她诊治,她恐怕也过不了今年冬季了。   即使宣夫人苏醒过来,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活不了太久的,必须得用好药调理才行。   周锦走到银芝草种植的地方,几日没来看,银芝草已经长得更大了,只见其中一个银芝草呈现出白里透红的模样。   “宿主,这只银芝草已经成熟了,可以摘下来了!”01号急忙提醒,语气里带着兴奋雀跃,“记得保留住种子啊!以后才能继续种植的!”   周锦蹲下身,凑近去看,只见整个银芝草的半椭圆形伞盖通体呈现白玉色,玲珑剔透。只是正中心由内而外呈现深红色,红色逐渐由深变淡,颜色流畅雅致,如同美丽的玛瑙玉髓。   而旁边的银芝草却还没有成熟,身形也要偏小一点,正中心的红色也仿佛像刚滴进的一滴血色,只淡淡的一圈红晕。   周锦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已经成熟的银芝草摘下,这可是能让人长生的灵药,可不能马虎了。   周锦打算用它来配置银芝生元丹,可专门用来调理身体的。尤其给那些年老体弱,病重衰弱的人用来保养身体,那效果是极好的。   01号悠悠地道:“宿主,你实在太暴殄天物阿,居然用如此珍贵的银芝草来配置保养品,要是让星际人民知道了,非得打死你不可!”   周锦抱着银芝草进了房间,心里不以为意,别说星际人民,就是现在的人,要是知道银芝草的药效只怕也会拼死过来争夺的吧!   周锦想到那能够增长几百上千年寿命的功效,心里其实也有点觉得可惜。不过他也不可能真的拿出来给别人当成长生不老药来使用。   这不是故意找死吗?他还是想平平静静过日子的。   只是这么难得的好药把它放仓库里也着实可惜!周锦只好把它拆分,尽量稀释它的功效,制作成当世绝佳的保养品。   他要把这个银芝生元丹做成他周氏医馆的独门招牌!让世人只要一提起银芝生元丹便竖赞不绝口。   这也将是医馆的一大进项,自从周锦决定让付不起药钱的贫苦老百姓采用赊账分期付款时,他便在考虑如何替医馆挣钱了!   老百姓一半刻不能全部支付,这个时候就需要他来垫付药费,用卖银芝生元丹的钱来垫这笔钱,确是也刚刚好。   周锦心里这样默默打算着,如此,就先用季老夫人和宣夫人当宣传广告吧。他绝对相信银芝生元丹的效用,等到老夫人和宣夫人服用丹药后身体好转了,也不怕没有人来买了。   周锦将炼药炉从系统空间里取出来,又去了大堂去配药。   狗子和商桂坐在一旁学习医书。铁蛋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两人见到周锦出来,互相对视一眼,都悄悄抬起眼眸瞥向周锦。   商桂给狗子使了个眼色,狗子犹犹豫豫,坐在椅子上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周锦径直走到药柜旁,拉开小药柜开始配药。   商桂立刻推了推狗子握着书的手背,狗子这才扔下了书,殷勤地凑上去,道:“师傅,你在干什么,我来帮你吧!”   周锦将药抓出来,用小称称好分量,放在一旁,又去抓肉桂,他道;“你去学习去,有不懂的再问我!我在给老夫人配药。.”   狗子一听到是老夫人的药,立刻心虚的住嘴了,他默默地又走了回去,拿起桌上的医书,眼神直直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墨字,也不知看进去了多少。   商桂看着他那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将目光放在了医书上。   周锦将药方配好,便拿到了房间里。   银芝草整个伞盖有一个成人巴掌那么大,周锦将他切成长宽两厘米大小的薄片,随着他刚才配好的药一起放进炼药炉里炼制,随后周锦便一直在房间里守着。   炼药炉显示时间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周锦闲的没事便又想去全息医疗学习室里去体验更高级精密的手术。   他正打算进去,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嘟嘟的敲门声,周锦顿了下,堪堪停下。   他走过去打开房门,便见狗子站在门口,一脸苦巴巴的。见他打开门,便张嘴喊了一声,“师傅……”   周锦心里疑惑,但也没让他进去,毕竟那么大个炼药炉还在房间摆着呢。   不是他不相信狗子,而是这些东西少一个人知道他便多一分安全,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事情那才叫秘密。   他并不打算将系统有关的任何事情告诉第二人知道。这对大家都好。   他走出房门,顺手将门关上。   狗子稍微退后了一步,给周锦让出了位置。   “师傅....”   狗子一脸欲言又止。   周锦问道:“阿慈,怎么了?有什么事找我?”   狗子抬眼看了一眼周锦的神色,见他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于是支支吾吾道:“师傅,我,我想......”   周锦看他站在那里,眼神定在地面上,眉尖微微蹙着,手指不住地拧着衣摆。   他心里便有点好笑,莫非他刚才当真如此严厉吗?竟然把他吓成这样?   他轻轻地说:“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吞吞吐吐做什么?”   狗子嗫嗫嚅嚅道:“师傅,我想,我想跟您借点钱可不可以?”   说完狗子立马又抬眼瞟了下周锦的神色,但见他并没有生气,他一直揪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周锦听完,原来是这个事情,难怪刚才在大厅的时候他和商桂两人就奇奇怪怪的,他还以为是多大点事情呢!   周锦想到狗子之前就是乞丐,身上并没有什么钱。虽然吃住都在医馆,但毕竟年轻人,总是有些朋友,需要置办一些东西的。   需要一些银钱很正常。   周锦算是他的唯一的长辈,他也只能来找他借钱了。   周锦心里不禁有点责怪自己太过粗心了。他说:“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样吧,我给你预支一个月工钱吧,你也好拿去置办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狗子听完心里感动极了,师傅不仅没有怪他,居然还主动预支工钱给他。   只是,一个月工钱根本也不够啊。   他咬咬牙,把心一横道:“师傅,三百文不够的,我想跟您借一两银子……”   周锦眉头一皱,三百文还不够?这三百文都够一家三口吃一个月的了。   他心里颇为奇怪,狗子突然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莫不是学坏了?   周锦心里担忧,便问道:“好好的,怎么需要这么多钱?不是我不借给你,只是我必须知道你要拿这笔钱去干什么?”   狗子见周锦没有生气,于是老实交代道:“师傅,你也知道我之前是个乞丐,铁蛋阿花她们都是我相依为命的家人。现在我住在医馆,他们却还住在那个破庙里面,风吹雨淋的!就连这次阿花受伤了我也不知道。我想给他们租个房子搬进去,以后都不当乞丐了……”   周锦听完这才了然的点点头,原来竟是这样。狗子自己日子过好了还不忘当初一起吃苦的朋友,也算有情有义,这个确是值得鼓励。   周锦心里欣慰,看来他也不用担心狗子走歪路了。   一两银子对他来说只是很小的数目,他也乐意借给狗子。   周锦点点头,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后他便进了房间,从系统储物格里拿出了二两银子。   他把钱交给狗子,狗子连忙摆手道:“师傅这太多了。”   周锦把钱塞进他手里道:“拿着吧,先去帮你朋友置办一些东西。你也不必推拒,这算是我借给你的,以后每个月从你工钱里扣。”   狗子感动极了,眼泪花瞬间就冒了出来。他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眼泪,郑重道:“谢谢师傅,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周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既然要去租房子,便早点去吧!莫要耽搁了!”   “嗯!”狗子点点头,捧着银子走了。   等周锦从全息学习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   周锦第一时间便是去查看炼药炉。   他将盖子用力推开,只听得嗡地一声,盖子滑进一旁的凹槽,一股浓郁的香味随着白滚滚的热气扑鼻而来。   周锦被那热气一熏,脸上便觉滚烫,他下意识便避开了。   等烟雾慢慢散去,周锦这才将脸凑近过去,炼药炉里面依旧热烘烘的,熏得周锦脸蛋红通通的,一堆滚圆的药丸挨挨挤挤地堆在平滑的底部。   “哇,宿主,好多药丸子啊!”01号不禁感叹道。   他也没想到一颗银芝草竟然可以炼制出这么多药丸出来。   不过一想到被稀释的银芝草功效,他心里又觉得痛心起来。   周锦等到里面热气散得差不多了,这才将手抹了无菌透明液后,伸进炼药炉底部将药丸掏出来。   等到最后一颗药丸拿出来,周锦数了数,差不多有两百六十多颗!   每一颗丹药都还温热的,周锦捏起一颗拿在眼前细细地看了看,丹药白里透着褐红,圆滚滚的,表面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纹路。   他想了想,直接便将丹药塞进了自己嘴里。   入口还是热乎乎的,嚼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微带了一丝独属于中药的涩味,几乎被那股清香给掩盖了,若不仔细品味,还是很容易被忽略的。   周锦吃下后,那股热意便随着喉咙口直达胃部,温和地熨帖着肠胃。   效果暂时还感觉不出,不过口感倒是真的不错。   他打算去定制一些小药瓶,专门用来装银芝生元丹。无论这药功效怎么样,最基本的包装还是要有的。   周锦刚将炼药炉收回系统,商桂便跑过来,在门外轻声喊道:“阿锦,外面有客人找你!”   周锦应了一声,从房间里出来。   莫不是又有病人过来了?   他随着商桂走到大厅,便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大堂,正打量着医馆的摆设。   他一见到周锦过来,立刻便堆起了笑容,连下颌的胡须一震一颤地。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道:“周大夫,我可算是见到您了!”   “阁下是?”周锦一脸莫名,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认识他!   那人一拍脑袋,恍然道:“是在下失礼了,周大夫切莫怪罪!在下姓夏名公良,北江府人士。今日在柳府见过周大夫施展的妙手回春之术后,心下便是佩服至极!本想让柳老爷引荐一番,却没想到周大夫您走的如此匆忙,在下询问过柳二公子后,才知您已经回了医馆。在下不请自来,还望周大夫海涵!”   怎么又是公(恭)良?   他今日莫不是和这个名字犯冲?   来者便是客,周锦点点头道:“夏老爷过誉了,不知您找我有何要事?”   周锦看他面色红润,声音中气十足,实在不像有病的样子。   谁知等周锦问出声后,夏公良那张笑容满面的脸立刻便苦了下去,他皱着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周大夫,您有所不知啊!只因我家公子,他已然重病垂危了,我实在是也没有法子了。这才匆匆找上门来,只望您能再施圣手,救我家公子一命啊!”   夏公良对着周锦行了一礼,满脸的期盼。 第62章 目翳 周锦很理解病人家属的苦……   周锦很理解病人家属的苦涩与无奈, 他点点头道:“夏老爷请坐,阿桂,去给夏老爷上茶。”   “嗯!”商桂点点头,往后院去了。   夏公良撩起袍摆坐在椅子上, 面容苦涩地看着周锦。   周锦问道:“不知道夏公子现在何处?”   夏公良叹了一口气, 似乎颇为遗憾道:“公子还在北江府, 此次我来镇上主要也是为了赴柳老爷寿宴,却不知道此地还有周大夫这样的杏林圣手。也是老天垂怜!”   随后他又忧虑道:“周大夫,公子生病多年, 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从此地到北江府需要将近两日的行程,一路颠簸,我怕公子身体会受不住,不知周大夫能否亲自前往北江府为我家公子诊治?”   说完他似略有些抱歉地看向周锦,却见周锦眉峰轻轻蹙了起来, 一双眼睛也仿佛在思考什么看着一旁。   他以为是周锦嫌弃路途遥远,不愿前往。于是连忙又道:“我知道此次路途辛苦, 周大夫一路颠簸想必也不会好受, 无论此次周大夫能否治好我家公子,我夏府都必将重谢!”   周锦这才回神抬眼看着他, 见他一脸愁容, 便解释道:“夏老爷误会了,若夏公子当真不良于行,我也不会勉强的!只是我还有两个病人需要我诊治,最近两日实在走不开, 不知公子病情如何?不妨说予我听听,我可先暂时开副药方,夏老爷可先行带回去替公子稳住病情, 待我这边处理完,再前往北江府!”   夏公良见他并不是嫌弃路途遥远,心里便松快了几分。但是又听到周锦说要耽搁几日才能走,心里不免更为焦虑,生怕因为这几日时间耽搁了公子病情。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神医,有机会救公子一命!倘若因为其他原因最后耽搁了病情,他如何能够接受!   虽说周大夫可以先替公子开药方,但周大夫连病人的面都没见到,光凭他几句言语开的药方,能有多大效果!   他满脸愁容,急急道:“周大夫,不知道那两位病人可否移交给其他大夫先行照看一二,实在是我家公子耽搁不得了……”   周锦见他确实心焦如焚,想必他家公子当真病情严重,无法久等了。   他不禁皱眉思考了一会,宣夫人倒是可以再等等,只是那季老夫人,明日他还得再去替她施针一次,病情方才能稳定下来。不然等他走了,她突然又发作,岂不是要一命呜呼了!   周锦想了想便道:“另一位病人倒是可以再等等,只是还有一位老夫人,她的病情尚不稳定,我明日还得再去为他诊治。后日一早我便随你前去北江府,你看如何?”   夏公良听完后大喜,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对着周锦深深鞠了一躬道:“实在太谢谢周大夫了!”   周锦也起身,“夏老爷不必多礼!”   “那我现在便去安排,后日一早,就过来接周大夫,届时便一同前往北江府!”   周锦点点头。   这时,商桂刚好端着一壶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茶走了过来。   大门外突地闯进来一个大汗淋漓,满脸焦虑的男人,急切大喊道:“商桂在哪?商桂在吗?”   男人喊完,好似才看见站在后方的商桂,不待众人反应,便急不可耐地道:“商桂,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娘摔倒了!”   “砰”地一声,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热水飞溅而起,周锦只觉手背一痛,有一滴热茶溅到了他手背上。   “你说什么!我娘她怎么样了!”商桂顾不得被热水烫伤的脚,满面惊惶地跑了过去。   “你娘在院子里洗衣服,不知怎么的,就摔了,头都摔破了,流了好多血呢!”那人气喘吁吁地吼道。   商桂一听立刻心下大乱,二话不说,便要往家里跑去。   周锦见他神色惊惶,六神无主的模样,生怕他路上出事,忙上前一把拉住他,宽慰道:“阿桂,莫急,荷婶一定不会有事的,我随你一起过去!”   那人一拍手掌,道:“不用过去,花婶子她们已经抬着你娘过来了!我跑的快,先过来报信,估计马上就到了!”说着他转头往外面看去,随即眼睛一亮,急吼吼道:“到了!到了!”   “娘……”   商桂再也顾不得许多立马冲了出去。   周锦心里担心,也急忙跟着出去了。   一旁的夏公良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便见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抬着一个木板,木板上躺着脸色铁青的荷婶。   荷婶额上鲜血淋漓,将半边脸都染红了,有些血液已经干涸凝固在脖子的纹路上,浅灰色的衣领也是一片深红色。   乍眼一看之下,尤为吓人。   商桂被这副景象骇得脸色惨白,眼泪唰的就淌了出来,他踉跄着扑过去,跪在地上,握着荷婶的手慌乱地喊着:“娘,娘你怎么样?你莫要吓我啊!”   商桂抖着毫无血色的唇,连嗓音都是颤抖的。   周锦见状第一时间就扫描了荷婶的身体,她头上被磕了一道口子,血流的多,看着吓人,但其实并不算特别严重!   周锦仔细查看了一番,这紧提着的心便放了下去   周锦急忙走上前去,沉着脸道:“快把病人抬进去!”   他拉住整个人都不住颤抖的商桂安慰道:“阿桂,冷静点,荷婶不会有事的!”   听到周锦沉着的声音,商桂慌乱的心仿佛才终于找到了实地,他忙起身扯着周锦的袖子,惶惶不安道:“阿锦,你要救救我娘啊!她不可以有事的!我还没来得及孝顺她……”   周锦连忙点头,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我跟你保证,她不会有事的!你冷静下来!先去烧点热水,再去将神敷膏拿出来。”   “好!好!我马上就去……”商桂眼睛里全是惊惶,他愣愣地点头,又看着周锦:“阿锦,我娘真的不会有事吗?她流了好多的血……”   荷婶满脸血的样子仿佛生了根一样在商桂脑海里不住闪现,他整个人都被慌乱占据了心神,其他的东西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肯定不会有事的!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我现在要立刻为荷婶缝合伤口,你快点去准备!”   周锦声音提高,将商桂慌乱的神智给提回来不少,商桂这才恢复了几分清明,他这才想到自己的刚才的反应太过愚蠢了,非但救不了他娘,还会耽误阿锦救治。   他压了压不住乱跳的心脏,点点头,“我这就去!”   这说话的功夫,荷婶已经被抬进了医馆。   进到医馆后,周锦才反应过来病房里已经躺了一个病人了,如何还能在里面做手术?   实在没办法,周锦只好让人将荷婶抬到了他房间,这会儿,他已经非常坚定要将病房扩展了!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太阳早已经西沉。路上行人踩着匆匆回家的步伐,一缕缕炊烟和着饭菜的香味寥寥飘上天空。   周锦将门关好,屋子里更加暗沉沉的。索性这样的环境并不会影响到周锦。   他将伤口附近清理干净后,便开始缝针,伤口大约有两厘米长,略深,所以才流了这许多血,看着格外吓人。好在并没有内伤,只是失血过多,之后好好补一下身体便好了。   只是,周锦在检查荷婶的身体时,发现她的眼睛有比较严重的白内障,已经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了,如果再不治疗,只怕很快便会失明。   周锦将缝线剪断,荷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显得更加苍白憔悴。   周锦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皱纹很深,嘴角两旁的纹路深深的垂下去,这是一个被生活所累的女人。   很快,商桂便拿着神敷膏走进来,他看着床上的荷婶,脸上是满满的愧疚与自责。   周锦接过神敷膏,将其敷在伤口上,随后用干净的白布包裹起来。   一切处理好后,商桂轻声问道:“阿锦,这样就可以了吗?”   周锦点点头,两手放进水里洗干净,说:“可以了,你别太担心,荷婶只是外伤,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到这时候,商桂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惊慌褪去后,商桂才惊觉刚才自己的表现有多么糟糕!他好歹也在医馆待了那么久了,居然还如此慌乱!   他不好意思道:“阿锦,对不起,刚才我实在太慌了……”   周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荷婶!关心则乱,只是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强迫自己冷静,至少这样,不会让自己后悔!”   商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想,若当时阿锦不在,只他一人,必定是要耽搁他娘的病情了。他当时见他娘满脸鲜血,心下便慌乱无比,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若是因此让他娘有了什么闪失,那他才真的后悔莫及。   周锦很理解他的心情,荷婶一人将他们姐弟带大,还能让商桂读了两年书,这之中的辛酸不可为外人道也!   商桂与荷婶母子情深,心里担忧也正常!   商桂走近昏迷的荷婶,眼睛里是满溢的愧疚,“刚才我问了花婶子,她说我娘和她们一起在院子里洗衣服,天色太暗了,她一时没有看清楚,被拌了一下,就磕在了石头上。我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是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周锦听到这里,便想起刚才检查到的问题,他对商桂说:“阿桂,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刚才我给荷婶缝针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患了目翳之症,你之前可曾知道?”   商桂一惊,连忙转头看着周锦,“我之前知道我娘她眼睛不好,我还以为是因为她老是织布坏了眼睛,原来竟然是患了目翳吗?都怪我学艺不精,竟然没有发现!我还说怎么吃了药一点用都没有!”   商桂苦涩的看着荷婶,哽咽道:“难怪今日她会摔倒……”   周锦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病要是不治,迟早会彻底失明!等她伤势好了,我便为她做手术!”   “嗯!”商桂擦了擦红通通的眼眶,重重地点头。   目翳虽然极为难治,但阿锦既然这样说了,便是他绝对有把握的。   两人走出病房后,商桂向花婶子她们道谢后,又将他们送出了大门。   此时浅色的月牙已经高高挂在了天边,璀璨的星子也逐渐增多,一闪一闪的密布在蓝黑色的天幕上。   商桂看了看天色,又往后院瞅了瞅,满脸抱歉地对着周锦道:“阿锦,我娘还在你房间歇息,今晚你怎么办呢?”   商桂很是过意不去,他娘过来,却害得周锦这个主人没地方睡觉,怎么也说不过去。   周锦笑了笑,不在意道:“没事儿,事急从权,主要还是医馆太小了,等我从北江府回来,再好好规划一下。”   商桂这才问道:“阿锦,你后日要和夏老爷去北江府,要不要我和阿慈同你一起去?”   周锦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留在医馆照看,医馆不能没有人,再说荷婶还受着伤,也需要你照顾!”   商桂颇为歉疚的点了点头。   周锦见状又道:“我并不是因为荷婶在才让你留下,往后我也会经常离开医馆的,那时候便由你们在医馆坐诊!”   正说着,狗子带着一身的热气回来了,他喘着粗气小跑进来,见到周锦和商桂都站在大堂,于是欢喜地喊了一声,“师傅,阿桂哥,你们都在这里啊!”   周锦看他那喜滋滋的样子,便知道事情都办妥了,于是问道:“怎么样?房子找到了吗?”   这话一问出口,狗子便滔滔不绝起来,“找到了师傅!就在咱们医馆后面过去两条街!那房子可好了!有三间房呢!刚好铁蛋阿花阿宝一人住一间,铁蛋已经在那里打扫了,等下我就带阿宝过去,他肯定开心死!”   后院门咯吱一声响了起来,三人回头看去,便见阿宝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一身宽大的衣服被他卷了又卷,厚厚地堆积在他小小的身体上,活像裹粽子似的,整个人都圆滚滚的。他一见到狗子,立刻也不困了,哒哒地冲上来,一把抱住狗子,“哥哥,你去哪里了!阿宝好担心你啊!”   狗子摸着他的头失笑道:“这么担心我还睡得跟小猪一样,现在才醒!”   阿宝脸一红,嗫嚅道:“是床太软太舒服了!阿宝只是想坐坐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随后,他又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语气里是满满的憧憬,“那个床好软好舒服啊!阿宝从来没睡过这么软的床!”   狗子听完鼻子一酸,他揉了揉阿宝被枕头蹭出红印的脸柔声道:“以后你都可以睡这么软的床了!想睡多久睡多久!”   阿宝蓦地睁大眼睛,凑近狗子的耳朵小声地问:“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狗子蹲下身体,认真的说:“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等下哥哥就带你去新房子!以后再也不用睡地上了!”   阿宝猛的搂住狗子的脖子,迫不及待地说:“哥哥,我们现在就去!我们快点去看新家吧!”   狗子抬头看着周锦,周锦点点头道:“去吧!等下记得回来!今晚你就和阿花睡一个房间,阿桂就先在病房那张床将就一下吧!”   他想到阿花和狗子以前当乞丐的时候也是经常混在一起,男女之别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这样安排也算不得什么。   本来他是想让狗子直接就在他们新租的房子歇息,他去对面寻意楼开个房间住一晚。但想到商桂一人在医馆怕是不太方便,于是他便让狗子也回来了。   医馆里毕竟还有三个病人在,要是有什么事,两个人终归能搭把手!   周锦每天都看着寻意楼的招牌,却还并未真正进来过。他向掌柜的要了一个房间,掌柜的立刻便认出了他,非不肯收他的银子,两人推来推去一番,周锦实在没办法,只得算了。   若再坚持下去,只怕今晚都可以不用睡觉了。   寻意楼客房都布置得极为雅致,并没有因为近期生意不好便敷衍了事。   周锦舒服的躺在床上,想到明日要为老夫人看病,他心里便琢磨那银芝生元丹该如何定价!   “宿主,这丹药肯定不能便宜了!咱们银芝草多么珍贵啊!”01号痛心疾首,还不忘提醒周锦。   “放心!我这药就是针对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的!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周锦思索了一会,便决定道:“不如就直接定价一千两银子一颗吧!”   这价格有点贵,不过他知道季老爷一定会买的!他看的出来季恭良对老夫人极为孝顺,这药若能治好老夫人,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他只怕也愿意掏的!   周锦心里已经把季老夫人当成他的第一块免费招牌,只要老夫人身体康健了,以后不愁买家!   想到这里周锦便美滋滋地睡了。   第二日,   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红光将那一片云彩也染的红艳艳的。   一缕缕耀目的晨光透过窗户投进房间的里,映照出无数的光影打在地面上。   周锦打开窗户,往下看去。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了,行人迎着初晨的阳光惬意地打量着摊上的物件。小贩们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声音洪亮,此起彼伏。蒸笼里的热气腾腾翻卷,氤氲在空气中,当真是好一片热闹非凡的早市。   周锦透过往来行人,见到医馆大门已经打开了,隐隐能够瞥见狗子匆匆从门前经过的身影。   陈秀芳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的蔬菜走进医馆。篮子里的蔬菜新鲜的很,一片叶子支棱了出来,周锦还能看到叶片上湿漉漉的水珠。   她的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小瞳,那双漆黑透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从身旁经过的泥人担子。   周锦笑了笑,关上窗户,便打算离开房间。他刚一转身便觉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拧着眉思索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隔着这么远居然能看到陈大姐篮子里的蔬菜叶片上的水珠!   这视力,都可以去破世界纪录了吧!   01号突然幽幽地开口道:“宿主,你的反应未免太过迟钝了!居然现在才发现吗?”   “嗯?统统,难道是你做的?”   01号顿了一下,语气颇为无语道:“宿主,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你每次进入全息学习室后,你的精神力都会得到提升!你难道没发现,不只是你的视力,还有你的耳力也提升了吗?”   01号心里深深地为周锦担忧,他怎么有这么迟钝的宿主!若是在星际,但凡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人们也会非常敏锐的察觉到,毕竟这和自己的精神力有关,容不得半点马虎!   “而且你没发现你现在做一场手术出来后,也没像当初那样疲惫了吗?”   经过01号提醒,周锦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好像的确变得更好了!   当初他给小瞳做手术取出腹部的树枝后累的手脚酸软,而昨天给陈达做脑部引流手术和神经修复手术,这场手术比之前的更为精密困难,时间也耗费更长,他却没感觉到多么疲惫!   只是这些变化都是在生活中一点一滴慢慢增加的,他平时又太过忙碌,一时竟没察觉到。   周锦心里立刻爆出一阵喜悦,“统统,照这样下去,我以后是不是会更加厉害?比如力大无穷,单手举起门口的大狮子?或者跑的飞快,一日千里!”   周锦激动异常,他终于要摆脱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身材了吗? 第6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再见郑夫人   01号长长地顿了一下, 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宿主,这也不是不可能!”   周锦眼睛一亮,“真的?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   01号幽幽道:“等你什么时候提升到3S精神力的时候。”   周锦“哦”了一声, 若有所思道:“那我现在是什么级别的精神力?”   01号:“你现在还没级!”   周锦蓦地噎了一下, 随后他又乐观地想, 好吧,没级就没级,慢慢升上去就好了!   01号察觉到他的想法, 实在是没忍心打破他美好的愿景!他真是一个善良体贴的好系统!   周锦在客栈用过早饭后,便悠哉悠哉地回到医馆。大堂里只有狗子和阿花两人。商桂和陈秀芳应该都在后院忙。   阿花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粉粉嫩嫩的长裙包裹着她细瘦的身体。她的头发已经洗干净了,梳的齐整。用浅色发带绑在脑后,耳侧还带了一朵大红色的艳丽花朵。   周锦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红花给闪了一下眼睛。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这红艳艳的颜色,搭配粉色的裙子, 再加上她黑瘦的脸蛋, 视觉冲击力真的绝了!   狗子一见到他进来,忙将手上包好的药包扔在了柜台上, 笑嘻嘻地拉着阿花迎上来道:“师傅你看, 我给阿花买的衣裳,还有这朵花,怎么样?好不好看!”   周锦:……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狗子,不禁为他的审美感到担忧。   阿花第一次穿成这样, 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尤其是耳侧的大红花,她总是不自觉地要伸手去触碰。   她脸蛋通红, 眼睛里带着兴奋与怯意,见到周锦看着她,她十分不好意思般躲在狗子身后,小声道:“周大夫,谢谢您救了我……”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周锦,见他面容俊郎,目光清明,并没有半分嘲笑她的意思。她心里那股局促感才稍微减轻了些许。   “不用谢!”周锦看着她轻轻地笑了笑。   阿花脸蛋蓦地通红一片,没想到周神医竟然这般温和!其实说起来她好像也从未见过周神医发过脾气,好似都是这般温温和和的。   只是却不知为何,她面对周锦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感到紧张局促,她心里总觉得周神医应该是位严厉的长辈!   大概是因为他是狗子的师傅吧!   “师傅,我现在要带阿花去新房子,她的伤没什么大问题了,就先回去喝药调理,也不用再继续待在医馆。”   周锦看她伤势还算稳住了,便点点头,“记得把药带上,每日早晚都要喝药。”   “哎!”狗子点点头,便拿起柜子上的药,拉着阿花一脸喜色的走了。   “周大夫,今天我买了鸡肉,您是要吃白斩鸡还是红烧鸡块呢?”   陈秀芳站在后院门口,两手在围裙上不住擦拭。   周锦想了一会,便道:“白斩□□,天气太热了,吃这个爽口!”   “哎!好嘞!”陈秀芳点点头,就要回去厨房收拾东西。   周锦突然叫住她,问道:“小瞳不是过来了吗?怎么没看到他?”   陈秀芳笑了笑,颇为无奈道:“他在院子里玩呢,跟他说多少遍都不肯听!”   周锦也笑着说:“小孩子贪玩也是正常的!你去忙吧!”   “哎!”陈秀芳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后院。   她这一抬眼,便见小瞳正趴在桂树旁边不知在做什么。那满树纷纷扬扬的细碎花瓣零落在他瘦小的脊背上。好似披了一层花衣。   她心里一惊,忙冲上前去一把拉起小瞳,小瞳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也给惊了一下,圆滚滚的眼睛还充斥着惊慌。   陈秀芳轻斥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去冒犯神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她拉着小瞳退后了好几步,这才带着一脸的惊慌,诚恳道:“神树莫怪!小孩子不懂事!您切莫怪罪!”   她朝着桂树拜了拜,这才拉着一脸不知所以的小瞳进了厨房。   商桂给荷婶喂了药后从周锦房里出来,他端着空碗在水井旁洗了洗,便走进了厨房。   小瞳此事正乖巧的坐在灶旁替陈秀芳看着火,脸上被火光映照得通红。他见火势小了,便熟练地拿起一旁的柴火塞进灶里。   他见到商桂进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阿桂哥哥!”   陈秀芳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笑道:“小商大夫,您有什么事啊!你瞧这里面热的很,您快出去歇着!”   商桂对陈秀芳母子很有好感。   他早就听闻陈秀芳丈夫孙明七年前就去参军了,只除了第一年来过信,送了一些银钱回来,之后便再无音讯。大家都觉得他是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陈秀芳一个人既要照顾患病的孙母,又照顾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可谓是心力交瘁!甚至有人劝她再嫁。只是她却不肯,只想等着孙明回来。她坚信孙明并没有死,总有一天会回家和她们团聚的!   没过两年孙母忧思过重也去世了,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商桂从陈秀芳的身上看到了他母亲的身影,都是这么的坚韧!那瘦弱的身体仿佛有千斤重,能够抗起一片天地。   商桂对着欢喜的小瞳点点头,应道:“陈大姐,我进来放个碗!”他瞧见盆里放的肉,又问道:“今天中午吃鸡肉啊?可想好怎么烧了?”   厨房里热烘烘的,仿佛一个蒸笼。陈秀芳通红的脸上沾着细碎的水珠,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了,纠结在一起紧紧贴在皮肤上。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呵呵笑道:“周大夫说就做白斩鸡,说是天热,吃着爽口!”   商桂将碗放在灶台上,道:“挺好的!阿锦就是喜欢吃白斩鸡!陈大姐,中午再做个鸡蛋汤吧!”   “行!”陈秀芳爽快地应了一声。   商桂走过去摸了摸小瞳被火光映照得滚烫的脸蛋,轻笑道:“小瞳真懂事,等下就在这里一起吃午饭吧!”   小瞳听完眼睛立刻瞪大了,亮晶晶的好似有无数细碎的星光在闪烁。他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白白净净,没有一根毛的鸡肉,不自觉地滚动喉咙咽了口唾沫。   陈秀芳连忙不安道:“小商大夫这哪儿行呢!我做完饭就带着小瞳回去了。”   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东家人好,给她开的工钱比之前的东家还要高出许多。还给她包吃!她心里已经是非常感激了!   哪里还能不知好歹地占着东家便宜!一次两次带着小瞳蹭饭还好。次数多了,东家不说什么,她自己也不好意思!   往常她都是将她那份饭食打包回去,把肉都夹给小瞳吃,她就吃些小菜!即使是这样,这伙食也是极好的了!   周锦对吃的要求高,都是买的好米。那米雪花花的,看得都刺眼睛!每顿菜必须要有荤有素有汤!调料也放的足!   小瞳吃了一段时间,身上都长了肉了,再不像之前那样干瘦瘦的。   商桂笑了笑,“这有啥,来都来了,便留下用个饭吧!你看小瞳,他也是想留下来一起的!”   陈秀芳转头看了看小瞳,却见他鼓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肉。   小瞳发现陈秀芳的目光,连忙又垂下了眼睛看着灶里的火,仿佛做错了事一样抿着粉嫩的唇瓣。   随后他又悄悄抬眼瞥了一眼陈秀芳,见她目光苦涩,忙道:“娘,小瞳不饿!小瞳不用吃肉的!等给锦哥哥做好饭我们就回家吧!”   他知道之前他调皮受了伤,害得娘亲把所有钱都拿出来给他治病了!有一天晚上他突然醒了过来,瞧见他娘坐在床上捂着嘴悄悄地哭。他也知道娘亲每次带饭回来,都会把肉给他吃!还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可是他却看到娘亲等他吃完后在厨房里用剩下的汤汁拌在饭里,大口大口的吃着。   他知道家里很穷,没钱买肉了!所以他从来不缠着娘亲买肉吃!   陈秀芳心里蓦地一酸,小瞳还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平时也爱吃肉!只是她虽说现在有了工钱,可还欠着周锦的药钱呢!她不仅要攒钱还给周锦,还得攒着给小瞳读书!实在不敢拿出多余的钱来买肉!   却没想到小瞳竟然馋成了这个样子!   她脸上显出了愁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商桂见状忙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出去找阿锦!”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周锦坐在柜台旁算了会帐,这些日子当真算是日进斗金!还有一部分分期付款的老百姓。   周锦专门有一个名册,上面记录了每一个分期付款的百姓家里的情况!   人口,年龄,住址,首付了多少,还剩多少,每月要支付多少,共多少年能还清,都写的清清楚楚!   周锦也不怕他们赖账,除非他们直接举家搬迁!不然周锦总有办法让他们还钱!   名册上目前只有十六位分期的百姓。有三位是需要分期超过两年的,其中一人便是陈达!周锦给他做了脑部引流手术与神经修复手术!包括后期的调养,都需要银钱,因此还款时间较长。另外两位是一个摔断了腿,一个得了痢疾,要用的药材都比较贵,家里又太过贫穷,一时支付不起,便分了两年还清。   其余的都是一年以内便能还清的。这些大部分都不是什么重病,只是风寒之类的。   周锦听到动静,便见商桂从院子里走进来。他问:“阿桂,荷婶怎么样了?”   一提到荷婶,商桂脸上便浮起了笑容,“已经好多了!今天精神挺足,刚才喝了药!”   他有点腼腆道:“我娘知道昨晚睡在你的房间,害得你只能出去住,她还挺过意不去的。一直说要赶紧让出来呢!我等下让她先去我床上休息吧!”   周锦听罢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让荷婶休息吧!我明日便要去北江府!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医馆里的事情便由你负责!”   商桂点了点头,“阿锦,你放心吧!我会看顾好医馆的!”   周锦晃了晃手上的名册,交代道:“还有这个,如果有人来还钱,记得要在这上面做好标记!还要再给他开个证明,按个手印!免得以后出现问题!”   商桂点点头,“我一定会注意的!”   他走过去,接过名册仔细地看了看。   “周大夫!方某不请自来,还望勿怪啊!”一道厚实爽朗的声音从大门口响起。   周锦闻言蓦地抬头,便见方应悬捋着胡须笑意盈盈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面纱缚脸的郑夫人。   “方大夫!”周锦心下惊喜,忙迎了上去。   自从那日镇上一别后,两人便再未见过面。   周锦心里对方应悬是极为佩服的!   他不像周锦那般有系统的帮忙,只是一个普通大夫,单凭着他心中的那股仁义,便能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决然地进入瘟疫爆发之地!   即使被感染了,也依然在积极的研制药方救治病人。   周锦对这样伟大的平凡之人总是敬佩万分的。   “哈哈哈哈,多日不见,周大夫依然精神奕奕啊!”   方应悬也极为欣赏佩服周锦,不仅是他高明的医术,更是他那沉着冷静,仁心仁术的品质!像他这般年轻便有了如此成就,却还秉承着医道仁德之志,全没有少年人的跋扈飞扬,属实难得!   “周大夫,一月未见,近日可好?”   郑夫人目光莹莹地看着周锦,她的声音依然那么清澈,如那涓涓流水荡澈心房。 第64章 晋江文学城首 生肌雪肤膏   周锦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那被轻纱覆盖的脸上, 他不用看都能够知道此刻郑夫人的脸上一定是坑坑巴巴,凹凸不平。   察觉到周锦的目光,郑夫人眉尖轻蹙,似水的眼眸透露出一丝隐隐的忧愁。   周锦心里十分清楚她的忧愁都来自哪里!他招呼道:“方大夫, 郑夫人, 快进来坐!”   周锦在脑海里暗暗吩咐系统将医疗仓开启, 只待选个时机替郑夫人治疗。   方应悬和郑夫人随着周锦来到大堂坐下。   商桂不待吩咐,便往后院去沏茶了。   方应悬一坐定便开口道:“周大夫,此次冒昧前来打扰, 实在是老夫心中有一事想不明白! ”   方应悬突然面容苦涩,面色沉凝。   周锦心下疑惑:“不知方大夫有何事不明?”   方应悬突地叹了口气,道:“前日我听闻有一病人陈达被送来医馆,送来时据说已经癫痫抽搐,命在旦夕!不瞒周大夫, 此人曾经也来我这里医治过!我却不曾诊出这般隐患!事到如今,我也依然不知我究竟哪里错诊了!遂今日来找您解惑!”   周锦一听这话,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忙谦虚道:“解惑不敢担, 方大夫只管说就是了!医道一途漫长深奥,能有同道中人一同学习交流, 也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事!”   方应悬听罢脸上的愁容褪去, 他呵呵笑道:“周大夫所思所想当真是不拘俗礼,仁义高洁!”   方应悬自从听闻陈达病重垂死,被周锦所救后他便一直处于自我怀疑中。当初陈达来他医馆看病,他的诊断是脑内有血瘀, 他为他开了化瘀的药,按他的诊治一月之内便能好转。却没想到病人非但没好,反而病情加重了。   这两日他将陈达当初的病案找出来日夜不休地研究了无数遍, 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便想来周锦这里请教一番!   但这毕竟是周锦的医术秘技,怎可轻易与外人道也。他主动上门来,更显得自己不明分寸,要占周大夫的便宜。   他左思右想,在家纠结了两日。可谓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也是郑夫人见他愁眉不展,又想到自己的脸虽说已经不再溃烂,伤口也已经结痂,可至始至终那些可怖的疤痕也未曾好转。她心里越发忧虑不安,便想着同她父亲一起来医馆。   周大夫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但凡他医治保证过的病人无一不康复了!但每日里看着自己的脸疤痕遍布,简直度日如年!她便再也忍耐不了,还未到两月时间便上门来了。哪怕是周锦与她一句肯定的话,也好过她每日在家忧思不已来的好!   “方大夫客气了,既然方大夫对陈达病情略有疑惑,恰好今晨我也无事,不如就让我们好好交流一番。”   “如此更好,周大夫医术高明,见识卓绝,能与周大夫一同探讨医道,实在是老夫之幸!”   郑夫人瞧见自己亲爹终于一展愁容,心里倒是有几分高兴。   但她又一想到自己的脸,眉宇间便不可避免的浮上一丝焦虑。   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方应悬与周锦翻着陈达病案,两人你来我往,语气时而激烈,时而兴奋!时间便在这忘我的探讨中悄悄流逝了。   郑夫人心里焦灼,却也实在不好开口打扰。她爹对医术的热爱她是十分清楚的。如今好不容易与周大夫这样的杏林圣手探讨医理,她又怎好出言打扰。   郑夫人眉眼轻轻地弯起,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眸溢出了一丝忧愁。   只听得方应悬蓦地哈哈大笑一声,之前一直拧着的眉头也骤然间松开了。   “妙啊!妙啊!我竟从未听说过还有此等精密的手术!”   方应悬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布满精光,“周大夫当真是医道奇才!竟然创出此等医术!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之无愧的当世医道第一人!”   周锦心下汗颜,忙道:“方大夫实在过誉了!”   他只是跟方应悬说了引流手术与神经修复手术!为了让他听懂又不得不给他解释了人的脑部构造,神经构造等等!   竟然引得他如此盛赞,真的是当之有愧啊!   这些东西可真的不是他发现的,他只是那个后来的学习者而已!实在当不得第一人之称!   不过周锦心里也是佩服方应悬的,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他竟然就真的理解了!不得不感叹方应悬在医学上也是个天才!   周锦心里也不禁有点遗憾,倘若方大夫再年轻一些,他一定会收他为徒,倾囊相授!   “周大夫莫要谦虚了!今日听您一席话,我当真是茅塞顿开!往日里许多想不通的地方也豁然开朗了!”   方应悬又迟疑道:“周大夫可曾想过出一本医书!将您的医术著作出来,供后事杏林中人学习研究!”   周锦一愣,他倒是从未想过这件事!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或许他可以将一些医理,疑难杂症等记录下来,也算给后面的人做了一份贡献!   方应悬见周锦若有所思,便知他已经放在心上了!   他突地起身,对着周锦躬身道:“此次多谢周大夫无私解惑!老夫不甚感激!”   周锦回神,也连忙起身扶住方应悬,“方大夫太客气了!您是长辈,岂能行此大理礼!”   一旁的郑夫人见他们二人如此,便轻笑道:“周大夫,您就莫要谦虚了!我爹他一直就是个医痴!您如今帮他解了惑,他心里便舒坦了!您若不让他好生道个谢,他只怕之后又要寝食难安了!”   “还是小君了解我!”方应悬呵呵笑道。   周锦没法,便只得由着方应悬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郑夫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上的轻纱无风自动,隐隐漏出她疤痕遍布的脸颊。   即使是笑着,她的一双细眉也始终轻蹙着,那双秋水盈盈般的眼瞳仿佛藏着无尽的哀愁。   周锦见状,心里也明白她的不安。   事实上她的不安也是对的,因为周锦给她的药的确只能够解毒,阻止伤势蔓延。   要想彻底将疤痕去掉,让皮肤恢复成往日的状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也清楚郑夫人等不到两月便会找上门来,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索性系统的医疗仓已经开启,他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于是周锦道:“郑夫人,你的脸可还好?”   此话一出,郑夫人那双黛眉便深深地蹙了起来,她略带一丝愁绪道:“周大夫,今日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我的脸经过周大夫的治疗早已经不再溃烂扩散。原本流脓的伤口也已经结痂。只是您之前说我的脸可以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但这些日子我每日都要对镜细看,却一直不见有愈合的迹象。”   说到这里,郑夫人又急忙道:“周大夫,我绝不是质疑您的话!只是我心里实在焦灼难安,这才还未到两月便登门拜访,还望周大夫能再替我看看,也好让我安个心。”   说完郑夫人又注视着周锦的面色,见他确实没有半分生气,心里便松快下来。   毕竟她刚才那一番话实在是太像质疑对方的医术了。寻常大夫都会心里不虞,更何况是周锦这样名望极高的大夫呢?她知道有的人越是走得高,越是不能接受任何人的质疑。   如今看来周大夫不仅医术绝佳,就连心性也是非一般人能比的!   若周锦知道郑夫人心里的想法,他一定会觉得对方太过谨慎了!   就算她当真质疑他,也是无所谓的。   本来郑夫人的脸就没什么药能够恢复!脸上的肉都被腐蚀了,就算是做皮肤移植手术,也是没办法恢复如初的!他也是仗着有系统医疗仓在手,才敢夸下海口!   “我明白郑夫人的心情!既然你已经过来了,我便也好直接将药给你!”   “什么药?”郑夫人心里咚地一声,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声。   周锦转身,从柜台后取出早已配置好的生肌雪肤膏。   他当初配置这款药膏便是专门为了郑夫人而配置的!他打算用此药为借口,来隐藏医疗仓的存在。   其实也不算完全说谎,周锦在配置生肌雪肤膏时加入了系统的一丝治愈能量,对祛除疤痕,美容养颜有极大的功效。   若果伤势不像郑夫人那般严重,只要每日涂抹,疤痕也会消失的。   周锦将药瓶拿过来,郑夫人连忙上前一步接过,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眉眼透着无比的喜悦。   “周大夫,太谢谢您了!”郑夫人内心激荡,只恨不得立刻将药膏拿出来敷在脸上。   “郑夫人,不知可否让我再看看你的脸?”   郑夫人听罢略有一丝迟疑,她下意识抬手轻抚面纱,只是很快她便点了点。   “还请周大夫诊治。”   周锦点点头,带着她走到医馆一侧角落。她轻轻掀开薄纱,便露出了纵横交错的脸蛋。   周锦看到那张如同月球表面的脸,忙道:“统统,快!快扫描她!”   只听得系统滴的一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周锦仿佛看到一丝透蓝的光线在郑夫人脸上一闪而过。   她的身后刚好是一扇镂空的窗户,一缕缕刺目的阳光在身后投射进来,与那道浅蓝的光线映衬着,交织出一圈圈蓝色的光晕荡漾在耀目的空中。   周锦心里惊了一下,生怕对方察觉出不对。他仔细地看了看郑夫人,见她面色正常,没有一丝变化,便知她并没有看见荡漾在空中的蓝色光晕。   周锦心里松了口气,睁眼说瞎话道:“郑夫人脸上恢复得不错,便直接用我之前配置的生肌雪肤膏吧!”   听到周锦这样说,郑夫人总算是安心了。   一旁的方应悬听罢心里也很是安慰!如今他的一大心事可也算解了!   女子的容貌本就极为重要!当初方君怡突然回来,容貌尽毁,整个人都变得痛苦不已!他心里也是难受至极!   他日日研究方君怡的脸,只知道她是中了毒,却无论如何也解不了!   他学了一辈子的医术,到头来却治不好自己的女儿!   方应悬心里可谓是痛苦无奈满心交织!眼见着她的伤情一日胜过一日,甚至到了要危及性命的时候!他只得让她来找周锦试一试。   却没想到去时还愁眉不展的方君怡回来之时便已经喜笑颜开了!   更是有小桃在一旁手舞足蹈,绘声绘色说着周锦是如何医治方君怡的!   方应悬大喜之下,心内又涌上了强烈的求知欲。   他检查了一番方君怡的脸,那毒的确已经解了!脸上的腐肉脓水也尽数挖去!却不见如何流血!   方应悬见到那新鲜的嫩肉上有淡淡的一层药粉,他估计便是这药粉有止血的功效。又想到方君怡所说的那神奇的麻醉散!在周锦刮去腐肉时竟没有丝毫痛苦。   那时候,方应悬心里便对周锦有了几分佩服!   “周大夫,我的脸之后还需要来找您复诊吗?若没有大碍,我便要回永宁了,此次出来已经一月有余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周锦已经替她用医疗仓的医疗仪治疗过了,现在就等着恢复了,来不来的已无所谓了。   “无碍,你的脸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切记每日涂抹药膏便可以了!”   郑夫人点点头,感激道:“如此便多谢周大夫了!”   她捧着药瓶,如同捧着一个绝世珍宝!   “周大夫,既然小女也已经无碍了,不如我们便去看看陈达的情况!”   周锦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里暗笑,这方大夫是不是崩人设了!   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古板严肃的大夫,墨守成规,不肯接受新鲜事物的老古董!   毕竟当初可是直接大庭广众之下说他的外科手术是旁门左道呢!   如今相处下来,却发现他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医痴,对医理有着不可磨灭的热情!   周锦无法,只得道:“方大夫既然想看看病人也无妨,这边请!”   周锦带着他来到病房的布帘面前,正要掀开帘子。   大门外突然又响起一道声音,“周大夫可在?”   周锦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却见许文璋穿着一身深色的便府走过来,身后跟着身材宽厚的李铁。   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吗?怎么个个都跑来医馆了!   想是这么想,周锦也急忙迎上去,躬身道:“草民见过许大人!” 第65章 心疾   方应悬与郑夫人也急忙上前行礼。   许文璋显然心情极好, 脸上洋溢着笑容。   “几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许文璋也上前扶起周锦他们。   周锦起身,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在了站在后面的李铁。半月未见,也不知他究竟做什么去了,原本就黑的脸显得更黑了, 就跟去挖了煤矿刚回来似的。   李铁一动作, 脖子与后背便鼓起粗壮的经络肌肉。   周锦用力抿住不住往上翘的嘴角, “李铁大哥这是去了哪里?怎么看着越发壮实了!”   李铁咧唇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也没去哪里, 就是整日里东跑跑西窜窜,就晒黑了些!”他说着爽快地哈哈笑了笑。   周锦看着他那黝黑的皮肤心道,你这可不是晒黑了一点啊!   他又问了问,“李旦大哥最近可还好?”   “李旦他现在好的很!自从他痊愈后那是腰也不疼了,做什么都来劲得很!上次我们去东郊捉一个犯人, 就他跑得最快!那叫一个嘚瑟!”   李铁吐槽了一句,面上却是满满的喜色。   几人一番寒暄之后, 终于又坐下了。   郑夫人和几人招呼了一声, 便回去了!她已经拿到药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今日来的实在巧, 方大夫竟也在!”   方应悬呵呵笑了声, 心情也是十分愉悦。   “今日正好来找周大夫探讨一下医理,当真是受益匪浅啊!”   连着两件心事都被解决了,可不得高兴嘛!   “周大夫年少有为,医术高明, 方大夫行医多年,仁济堂更是有口皆碑!二位能够一同探讨,互通有无, 也是我甘酒镇之福!”   周锦近些日子早已经听惯了这些好话!他已经从最初的欣喜到了现在的淡然处之。   周锦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许大人过奖了!”   “周大夫谦虚了!如今这方圆百里还有谁不知道周大夫您的大名!昨日您出手救活了那王家丫头,众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到这里周锦的心情瞬间便沉了下去,他又想到了那个小女孩,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许大人,您可知道那小姑娘是何许人也?”   许文璋微一愣神,似没想到周锦会打听小女孩的身份!   不过这一顿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在场几人都未察觉。   “这王家丫头是邻镇石昌镇王保华之幺女,周大夫将她救活后,如今还在柳府歇息!”   王夫人与柳夫人从幼时起便是多年好友,只是王夫人多年不孕,三十五了才生下王兰后当真是当成掌心明珠来疼一样!此次也是受到柳夫人的邀请才会带着女儿来到柳府!只是谁也未曾料到会遇到这种事!   “那许大人可知这王老爷平时为人如何?对王小姐可是关爱有加?”   周锦问到这个份上了,许文璋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叹道:“周大夫是在担心王小姐之后回到王家的处境吗?其实周大夫你救了她的性命,便已经是功德一件了!往后不管她是何境遇,都与周大夫无关……”   周锦一听这话,心里便更是不安,许文璋这话分明是在告诉他那王老爷不是啥善人,如今王小姐出了这等有损名誉之事,往后在王府势必不会好过。   周锦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他救了她究竟是对是错!可当时人命关天又如何能想得那般清楚。   许文璋见周锦面色不虞,眉头轻蹙,便宽慰道:“周大夫不必忧心!倘若你当真关心那王家丫头的安危。本官可派人前去王府同那王保华交代一番,务必让他不可磋磨了那丫头!”   周锦听罢眼睛蓦地一亮,随即心里那股怎么也消不去的愁绪便被一股喜悦淹没了。   王家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商户之家,甚至连柳府都比不过!只要许大人下令了,想必他也不敢抗命的!   周锦眉头倏地舒展开来,感激道:“许大人大义!草民就先代那王小姐谢过您了!”   “周大夫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本官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姑娘因此而受到责难!”   许文璋说着话,突地面容便苦涩了下去,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王小姐日后有王夫人的爱护,定然能好生平安长大的!只是那王夫人今后怕是不会如何好过了。”   周锦心里也明白,许文璋可以警告王保华不可磋磨王小姐,却不能让王保华继续尊重爱护王夫人!在这样一个后宅内院,失去了夫家的重视,今后在王家的日子却不会好过了。   许文璋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本官见那王夫人爱女心切,便不禁想到了自己!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要儿女能够平安,自己便是受到再多的责难也是愿意的!”   周锦一愣,这弯怎么拐得这么快?   怎么许大人突然说到自己身上了?莫非他也有一个生病的孩子?但他从未听说过啊!   相比于周锦的疑惑,方应悬见此情景立刻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许大人可是为了令公子而来?”   许文璋的儿子许青衡难产而出,生来便患有心疾!一直以来都是由方应悬在替许公子诊治病情!只是他的心疾实在太过严重,方应悬费尽心机也只能维持住他的性命,却不论如何也没办法治愈!   如今许大人突然找上门来,想来是想请周锦前去为许青衡治病。   想到这里方应悬心内不禁一阵激荡!若是周大夫出手,是否便能治好许公子心疾?   许文璋叹道:“确是如此!此次我就是为了犬子而来!”   他看向周锦道:“周大夫,我此番前来是想请您替犬子治病!”   “不知许公子是何病症?”周锦想要先大致了解一番。   这事方应悬最为清楚,他为许公子治病多年,对于与青衡的病症最为清楚!   他忙道:“许公子患有严重心疾,这些年我也换了无数药方,依然束手无策!”   许文璋心里浮起一阵挫败感,世上疑难杂症如此之多,能治者寥寥无几。他身为大夫,却对自己的病人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逐渐走向死亡,这何尝不是一件折磨!   “周大夫,不知您可否治疗心疾?”许文璋面带愁容的看着他,眼神里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一份期盼!   这些年许文璋为了许公子的病情可谓是心力交瘁!他请过各路名医来为许青衡诊治,从开始的希冀,到后面一次次的失望,他已经再也承受不起又一次的失望了!   而周锦的妙手回春让他又一次在心里生起了一股希望!   也或许这是许青衡最后的机会!若连周大夫也没办法,那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够救治他的儿子!   他怎么能够接受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单只要想一想这画面,他便痛不欲生!   许文璋期盼地看着周锦,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那个等了许多年的答案!   周锦也察觉到许文璋的情绪,只是他却不能立刻安下他的心!   他沉思了一会,“许大人,我非常明白您的心情!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向您保证什么!待我见过许公子以后才能确定。”   许文璋一听这话连忙道:“应该的!周大夫,不知您现在可方便随我一同回府?”   周锦看了看天色,外面阳光闭目,熙熙攘攘的人群顶着烈日穿梭在大街小巷。   周锦昨天已经同季府的人说了下午三点左右前去季府!   现在不过才巳时,还来得及!   周锦点点头道:“那现在我们便出发吧!”   许文璋急忙起身,心中既欣喜又焦虑!   周锦和商桂交代了一下便随着许文璋和方应悬往衙门而去。   路上,方应悬也将许公子的具体病情一一告知了周锦。   许公子是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即使如此,他的病情也越发严重!看了无数的大夫都无济于事,甚至断言他过不过二十!   如今许青衡已经十九了,不仅许文璋心急如焚,就连方应悬也十分不好受!   现如今,他们俩都把希望放在了周锦身上!只盼他能够直接治好许青衡!   周锦听完后心里便有了几分把握。他默不言语,在心里分析出来好几条手术方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人便到了衙门后院。   周锦随着许文璋的步伐缓缓移动,待他们走到了一个院子门口,这时许文璋的脸上便显得有几分愁绪。   他望着前方“扶风小榭”几个字,脚下稍顿了顿,便带着周锦他们一同进去了。   院子里很是幽静雅致,流水潺9潺,竹林簌簌。看来为了许公子的身体,许文璋可谓是下不少功夫!   几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许文璋突然开口,略有几分抱歉道:“周大夫,犬子一直以来身体不太好!尤其是近几年,情绪稍一起伏,便容易犯病!因此我还未告知他周大夫要过来为他治病!”   周锦十分理解地点点头,道:“无妨!”   估计是许文璋不想让许青衡悲喜交加导致发病吧! 第66章 换心手术   几人转过一座嶙峋假山之后, 前方便豁然开朗起来。   只是许文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悠悠地直视着前方。   周锦随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就看见一片敞亮的院落之中,一座四角凉亭矗立在正中心!凉亭四周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一名青衫男子静坐在凉亭之中, 从周锦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非常清瘦的背影, 如墨的长发轻垂在背后。他手持一本书卷, 微垂着头,露出一小片雪白的皮肤。   微风轻轻拂过,撩起他的袍袖轻轻摆动。他突地捂嘴开始咳嗽, 从一声一声的轻咳,最后变得越来越激烈。   最后,他终于不得不放下手上的书卷,弓着背用力咳嗽,仿佛要将肺也一并咳出来。   许文璋立刻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连忙快步上前,轻拍着许青衡的背, 心疼道:“衡儿, 你觉得如何了?”   许青衡想要抬头告诉许文璋莫要担心,但是一声声的咳嗽怎么也停不了, 眼眶都因为这剧烈的咳嗽湿润了起来。   许文璋十分担心再咳下去他的心脏会不会受不了。而方应悬也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却也没什么办法。   周锦立刻上前,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在他背□□位扎了几下,很快,许青衡的咳嗽便渐渐止住了。   周锦将金针取下收好, 许文璋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许青衡终于缓了过来,他捂着犯疼的心口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抬起头,眼眶湿润, 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爹!我没事了,您别担心……”许青衡喘着气,眼里带着愧疚。   “衡儿,这里风大,怎么不披件外衣呢?”许文璋心里是满满的无奈,他看得出来许青衡此刻很不舒服,他实在不忍心责备。只是略抬高了声音说:“阿年呢?怎么没在你身边伺候!这混账又偷懒去了!”   “爹,是我让他去拿点心了,您别怪他……”许青衡喘着气,   “好好好,你饿了吗?快中午了,别吃太多点心。午饭想吃点什么?我让后厨给你做……”   许文璋唠唠叨叨念着,周锦在一旁看着倒是有点惊讶。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许文璋的时候,那会在公堂上,他就和电视里那些当官的差不多,身上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着当时茫然的自己。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虽说没有那么严肃,却也是气势凌凌。可现在,他也不过是个操心自家孩子的老父亲。   “方大夫您也来了!我记得今天不是诊治的时候吧!刚才真是多谢您了!”许青衡见许文璋还要继续念叨下去,忙转移了话题。   他刚才一直低头咳嗽,没有看见在背后为他针灸的人是谁,下意识的便觉得是一直以来替他诊治的方应悬。   方应悬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许青衡搞错了人。他呵呵笑了笑,有点高兴又有点迫切地说:“公子错了!刚才并不是老夫给您针灸的,而是这位周大夫!”说完,他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周锦。   “这位是?”许青衡目光也移向周锦,他好像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多了一个人。   许文璋立刻“哎”了一声,语气略带欣喜道:“衡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大夫!”   许青衡惊讶的看着周锦,“周大夫?可是周氏医馆的周大夫?”   周锦点点头,“是我。”   “原来你真的这么年轻啊!我听阿年说起过你!”许青衡有点高兴,他又叹了一声,“你真的好年轻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锦,带了一丝天真的憧憬。他的脸蛋也红红的,刚才因为咳嗽浸出的水色还在氤氲着眼眶。看起来像一只找到了喜欢的东西的小狗狗,可爱地不得了。   周锦瞬间觉得一颗心好像都被他萌化了!他捏了捏手指,忍住不去揉一揉他白嫩嫩的脸蛋。   他笑了笑,说:“你也很年轻!”   许青衡垂下了眼,“那怎么一样呢!”   周锦问:“哪里不一样了?”   他抬眼看了周锦一下,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当然不一样,你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了!大家都夸你年轻有为!而我只能每天在这里待着,最多就是看看书,连放个风筝都不行……”   他说着说着语气就低沉了下去,脸上的红晕已经渐渐散去,恢复了往日的苍白,看着人有点恹恹的。   周锦心里泛起一股道不明的怪异,就好像是原本活泼可爱的小狗狗突然生病了,恹恹的朝着你叫唤,那可怜的模样叫人心疼。他甚至想抬手去摸一摸他的头顶,好安抚他一下。   一旁的许文璋听罢脸上一下就又皱巴了起来,眼角的细纹堆叠在一起,“衡儿,爹不是不让你放风筝,只是你这几日心口又疼了,得好好休息……”   许文璋也不好受啊,儿子才十几岁,像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哪个不是意气风发,生机勃勃!他们成亲生子,考取功名!为了自己的人生奋斗着。   而他的儿子,却只能蜷缩在这小小的后院,每日忍受病痛的折磨,光是活着,就已经如此艰难了。   许青衡连忙抬头看着许文璋,有点慌张的说:“爹,我也不是想要放风筝了,我看书也很好!你不要难过……”   许青衡有点惊慌地看着许文璋,生怕他又难过。   他很少看见他爹笑,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他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每次他爹来看他,眉宇间都是隐隐的忧虑。他听得最多的是他爹的叹气声。尤其是每次他爹带新的大夫来看他的时候,他爹都会更加难过。   想到这里,许青衡突然又把目光放到了周锦身上,他的眼中带了点疑惑,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   他很喜欢周锦,可若是周锦让他爹不高兴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衡儿,周大夫医术高明,我请周大夫过来给你看看。”许文璋瞧见他时不时抬眼看周锦,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纠结样子,连忙先开口了。   许青衡眉尖立刻轻轻蹙起,果然!他爹又带了新大夫来看他了!   他心里有点不得劲,想到等一下他爹肯定又要伤心难过了,他也就不太舒服。虽然阿年说这位周大夫很厉害,可是这么多年了,来给他看病的人也不乏出名厉害的大夫!大家都治不好他,他也没抱希望周锦能够治好他。   他心里哀叹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不直接拒绝算了?   许文璋倒是完全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只以为他不喜欢他找新的大夫来给他治病,以往也是这样,只要他带了新的大夫过来给他看病,他就会不太开心,神情也是恹恹的。   许文璋怕他不高兴,也担心他因此惹恼了周锦,急忙哄道:“衡儿,周大夫很厉害的!你莫担心!你便让周大夫试试吧!”   许青衡看了看周锦,又看了看许文璋,有点不太情愿地说:“好吧!那就看一下吧……”   只能等看完后他好生哄哄他爹了,只希望他爹不要又偷偷掉眼泪。   周锦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   他看得出来,许青衡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一直被许文璋保护的很好,所以他很天真很纯真,那双眼睛是透亮的,没有一丝杂质。   周锦猜测可能是因为许文璋总是去寻大夫来给他治病,让他产生了一种厌恶的心理,这其实也是正常的,尤其是每次都还没什么结果。   “周大夫,这……”许文璋有点抱歉,希望周锦能够替许青衡治病。   周锦点点头,坐在一个石凳上,“许公子,把你的右手伸出来吧。”   许青衡看了他一眼,将右手放在石桌上,露出一节苍白细瘦的手腕。腕上青色的血管尤为明显,无端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周锦看着,总觉得自己若是稍一用力,便能将这截皓腕给捏断了!他将手指轻轻放在他的脉搏上仔细感知,他的脉象就如他这个人一样脆弱。   许文璋睁着一双眼睛期冀的看着他,就连心跳都像是快要跳出胸腔了一样。   他盯着周锦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就像是一个在等待审判的囚徒,只等着他张开嘴唇,让他走进天堂或是地狱!   方应悬也下意识放低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周锦。   几人都没再说话,凉亭里很安静,却蔓延着一股紧张的情绪。   草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盛放的花儿散发出阵阵清香,随着微风钻进几人的鼻腔里。   周锦垂着眼眸,表面无波无澜,脑内却在激荡起伏。   “宿主,他的情况很严重啊!先天性心脏病,心脏血管狭窄,造成血液流动受阻,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现在已经到了晚期心脏衰竭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情绪一激动就要嗝屁了。”   周锦也看得到系统实时发布的全方位透视图,所以他也很清楚的看到了许青衡的心脏问题。   这么严重的心脏病,按理来说许青衡必定是痛苦万分的。长期的呼吸困难,疲乏胸闷,伴随着心绞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但周锦此刻看他,虽然面上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都羸弱不堪,眼睛里也带了一丝疲惫。但却没有被病痛折磨的自怨自艾,他的表情很轻松。   他被病痛折磨,却没有屈服于病魔,即使困于这狭小的天地,依然乐观地过着每一天。   他是如此热爱着生命!   周锦眉峰不禁皱了起来,他心里盘算着治疗方案。   这让在一旁仔细看着他的许文璋心跳都停滞了一下,随即又砰砰快速跳动,一颗心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就连方应悬也心率失衡了一下。   若是周锦知道他的随意的一个表情都牵扯着在场之人的心扉,只怕也会有点无语吧。   但他此刻也没心思管这些,他满心里都是各种治疗方案。   “统统,如果我要替他做换心手术呢?你能不能帮忙鉴定适合的心脏?”   周锦将每一条治疗方案都过了一遍,发现唯一行的通的只有换心手术。许青衡的心脏实在衰竭得太厉害了,除了换心别无选择。   只是要换心,就必须找到匹配的心脏才行。鉴定这个问题只有系统能够做到了。而且心脏也不是那么好找,必须得是刚死亡后摘除才能。   即使是在现代,要想找到适合的心脏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古代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人死了,他的家人也不愿意让死者被剖心的。他们认为身体不完整,就无法投胎转世,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就算有人愿意,那也还得看那颗心脏与许青衡匹不匹配!   这当真是困难重重!   01号察觉到周锦的沉重的情绪,他幽幽道:“宿主,我可以鉴定心脏!只是我根本不用鉴定啊!”   周锦蓦地一愣,当即把自己从一片繁杂思绪中扯出来,“不鉴定什么意思?”   莫不是系统想要罢工?   01号清了清嗓子,非常满意周锦的迷茫,“现在有两种方案!第一,把病人的心脏取出来,放进修复液里面进行修复,这过程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之后,他的心脏便能恢复正常!”   周锦一听这话,瞬间想翻个白眼,他没好气道:“统统,靠谱点!许青衡只是个身体不好的普通人,你把他心脏取出来,他还能活吗?那心脏恢复了有什么用!”   01号咂了咂嘴,“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把他心脏取出来后。我会立刻将他冻起来,只保存最基本的身体机能!等到心脏修复好后,我们再把他解冻,把心脏放回去!不就好了!”   周锦拧着眉沉思,这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不过系统既然这样说了,那这个方法就是   可行的!他倒不是怀疑,只是要让许青衡失踪一个月,这比较难办!   即使许文璋再信任周锦,一个月不让他看见许青衡,那也不可能!治病就治病,人都治没了,说出去谁信?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要把许青衡送去冷冻并且不告诉许文璋他的下落,那绝不可能办到!   于是他问:“第二种方法呢?”   01号继续道:“那就是换心了!我的仓库里存放了人工器官!人工眼球,人工耳蜗,人工心脏等等都有!只是为了不破坏这些器官的功能,全都被封存了起来。如果要使用,就得取出来解冻,这时间大概需要将近两个月左右!”   周锦一盘算,虽然时间多了一个月,但是不用把许青衡整个人带走,倒是方便许多!他果断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第67章 让太医院的人都回来吧……   周锦心里做好决定, 便将手指从许青衡的手腕上拿下来。   许文璋见状立刻抑制不住的上前一步,他紧紧压抑住不住跳动的心脏,沉声问:“周大夫,如何了?”   许文璋紧紧的盯着周锦, 整个人仿佛都悬在半空之中, 既害怕又期盼。   就连方应悬也瞪着一双眼睛注视着周锦。   反倒是许青衡这个当事人更加镇定, 或者说他就没抱过希望。他只是把右手收回去,左手轻轻地摩挲着被周锦按过的地方,平静的望着周锦。   周锦也并不想故作玄虚, 他迎着许文璋的眼神说:“许大人,令公子的心疾是先天性的,这么多年了,想必您也知道他的情况并不乐观,他的心脏已经衰竭得很厉害了……”   许文璋瞳孔微微放大, 呼吸都不免急促了起来。   周锦继续道:“如果要救治也不是毫无办法,只是过程比较麻烦!”   “什么办法?”许文璋立刻焦急地问:“周大夫, 您只管说, 只要能救衡儿,再难我也会办到!”   许文璋眼睛爆出精光, 这么多年了, 衡儿看过的大夫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了!这是第一次!有大夫在诊治后没有摇头叹息。无论有多困难,为了他的儿子,他也愿意一试!   就连淡定的许青衡也不自觉的抬头看向周锦,他揉搓手腕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轻微, 但是周锦依然察觉到了。   周锦笑了笑说:“许大人,这个困难只是我的事情,我需要准备两个月的时间, 到时候我会来为公子手术!您只需要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尽力让公子把身体养好,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两个月后的手术就可以了!”   “周大夫,您是说,犬子的病两个月后就能治好了?”许文璋只觉心里一酸,颤着嗓音向周锦再三确认。生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也或许只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下的一场梦。否则,为何这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事情竟就这样发生了?   周锦点点头,声音略微提高,“许大人,放心吧,两个月后,公子便能痊愈了!”   许文璋微张着唇看着周锦,似是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发愣的看着周锦,嘴唇微微颤抖着,没再说出一句话。   “许大人,公子有救了!您多年的心愿终于了结了!”方应悬抹了抹眼角,长长的叹了一声。只有他是最清楚许文璋这些年的痛苦无奈,也清楚许青衡承受的病痛有多么难以忍受。   许文璋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他的瞳孔不住收缩放大,随后,那眼泪便溢了出来,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突地抬起手,颤抖着抓住许青衡瘦弱的肩膀,哽咽着说:“衡儿,你听到了吗你有救了!你有救了!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老天待我不薄啊……”   许青衡还愣愣的,他看着许文璋痛哭流涕的脸,哑着嗓子说:“我有救了?我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吗?”   周锦温和道:“是啊,等你治好了以后便可以去放风筝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吃你想吃的东西,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许青衡眼眶突地就红了,他看着周锦,“你莫要哄我!我会当真的……”   周锦叹了一声,“你便等着两月后吧!我绝不欺骗你!”   之后,周锦在许文璋的强烈要求之下在许府用了午膳。   席间,许文璋尤为兴奋,仿佛喝了兴奋剂,从头到尾都振奋得很。他硬是拉着周锦和方应悬喝酒,周锦以下午要去为病人治病为由拒绝了。于是只有方应悬陪着他喝了起来,喝到后面,许文璋已经醉了,他一会哭,一会笑,拉着周锦不住的道谢。最后还是许府的下人过来将醉醺醺的许文璋带回去休息了。   周锦心里松了口气,至此,许文璋在他心里的高大形象已经彻底破碎了!   从许府出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方应悬红着一张脸跟在他身边,满身的酒气,不过眼神倒还清明!看来他的酒量还不错!   方应悬看了一眼旁边这位年轻的大夫,那张稚嫩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还能看到表面发光的细微绒毛。   他心里叹了一声,他是彻底折服了,就连心疾这种不治之症周锦也能医治,他差他实在太多了,往后便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周锦与方应悬分开后边直接回到医馆了,七月的天很是炎热。医馆里没什么人,他去看了看陈达,他又睡着了,还没醒。周锦查看了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算正常,便也就出来了。   商桂和狗子坐在一旁看着医书。   周锦走过去,见商桂手上拿的依旧是他之前给他的那本外科手术基础。书已经被他翻得很旧了,也能看出主人很是爱护,连边边角角都很平滑,没有折痕。但到底纸张脆弱,经不起反复的翻看,所以看起来颜色已经泛黄。   看来商桂当真喜爱外科手术,只是这不过是他抄写的上半部,下半部还没动手。心里便打算等哪天空闲下来就把下半本抄下来给他看看。   周锦心里盘算着,或许可以让商桂自己动手实际操作一下,以后一些小型手术可以让他来做,他就在一旁指导便好了。   周锦也没打扰他们,他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下,后院里很是清凉,有了这棵桂树的遮挡,再炙热的阳光,也少了三分热气。   这一觉他睡得很是香甜,到了下午,季府下人便准时过来接周锦了,周锦让商桂狗子在医馆看着,自己将银芝生元丹,金针等东西提前放进药箱里,便跟着坐上马车去了康安坊季府。   周锦给季老夫人施针后,便告诉季恭良自己明日要去江北镇出诊,要四五日后才能回来。   季恭良刚听完,那双粗黑的浓眉便皱了起来,他道:“周大夫,您这一下便要离开四五日,那我娘该如何是好?倘若她又犯病了……”   周锦早已知道他会这样说,便道:“季老爷,您不必忧心,我已经暂时替老夫人稳住了病情,只要保持心情舒畅,便无大碍!”他掏出银芝生元丹道:“这是我周氏医馆的独门秘药,银芝生元丹,可补气益肾、纳气平喘,对老夫人的身体极为有益!”   季恭良眼睛一亮,正要接过,周锦突地收回手,笑意盈盈道:“季老爷,此药世上绝无仅有,珍贵无比!它不仅能够治疗老夫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方不可多得的良药!它对身体的裨益堪称一绝!我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研制出此药……”周锦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聪明的人就应该知道他的意思,他相信季恭良绝不是笨蛋。   季恭良当然不是笨蛋,他很很快就听出了周锦话里的意思。   他盯着那瓶子看了一会,问道:“那么请问周大夫,不知这银芝生元丹多少银钱?”   周锦心里夸了他一句上道,故作沉稳道:“此药一千两银子一枚!”   随着周锦的声音落下,屋子里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下人们不禁瞪大眼睛看向周锦,都被他的狮子大开口震惊到了,似乎没想到这样一位备受夸赞的年轻大夫也会这样见钱眼开?   季恭良神色陡然一暗,他注视着周锦良久没有说话。   周锦毫无畏惧的回视着他,买卖这东西你情我愿,他又不会强买强卖!怕啥!   只是听着屋子的抽气声,他又难免有点自我怀疑,“统统,这不会真的有点贵吧?”   01号恨铁不成钢道:“贵什么贵!要我说直接一万两一颗好了!那么宝贝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贱卖了,我的银芝长生草啊!这群不识货的爱买不买!我还不想卖呢!”   周锦听着系统的痛心疾首,瞬间底气又足了起来,是啊,这银芝草多么宝贝,虽然药效稀释了不能让你们长生不老,但让你们强身壮体,远离病痛,也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谁不知道古时候医疗不发达,得个感冒都能翘辫子的!有一副强健的身体多么难得啊!   不管周锦这里怎么想,季恭良心里倒是有几分惊异,据他打听到的情况,这位周大夫可是一位悬壶济世的仁医,研制败毒散免费治疗患病百姓,更是让穷苦百姓赊账看病!的确是仁心仁术!却没想到今日居然如此狮子大开口!   一千两一颗未免也太贵了!倒不是他就拿不出这一千两银子!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按照传言周锦并不是一个爱财之人,还是说他依然耿耿于怀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故意狮子大开口来整他?   如果周锦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冷笑两声,不爱财?开什么玩笑!谁不喜欢钱呢!没钱寸步难行,没钱他怎么扩大医馆?怎么给百姓办分期?   季恭良见周锦面色淡淡,一副打定主意的模样,心里便想,也罢,便让他出出气好了,往后还有依靠他那手医术的时候,也不好闹僵了!   于是季恭良道:“既然是周大夫研制的药,想必药效一定奇特,我便先买下五颗!”   周锦心里一喜,原本他看季恭良迟迟不出声,还以为这单生意要黄了,免费的广告也没了,却没想到喜从天降!对方居然一下就买了五颗!五千两银子啊,这就到手了!   大款啊!   周锦看着他的眼神都和善了几分,“季老爷果然有眼光!你是第一位买药的客人,我就赠送您一颗!这药你也可以吃的!记得服用,效果可是非常不错的!”   周锦喜滋滋地将六颗丹药都交给了他。   一旁的下人连忙上前接过药瓶。   季恭良拿起其中一瓶打开,立刻便有一股异香气扑鼻而来,闻之便叫人精神振奋了许多。   昨日傍晚他收到了下面的信报,说是边疆蛮族突然闯入了巨鹿陂,那里距离平铁坝极近。他心里不禁担忧在平铁坝的家人,也担忧在边疆的苍宿!他知道最近蛮族一直蠢蠢欲动!却也忌惮于苍宿的实力,不敢贸然行动!此次却突然有所动作,也不知苍宿目前究竟如何了。   他一夜未睡,今晨便有些头痛,如今闻到这丹药的味道,便觉好受了些许,精神也为之一震。他心里一惊,当即明白这药绝不一般!   他看着周锦的目光又变了几分,原本以为周锦只是想敲他一笔,他也顺势出点银钱让对方出个气,却原来这药当真不同反响!   他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真心实意道:“多谢周大夫赠药!”   周锦摆摆手,“不必客气!只因你是第一位买药的客人,我才会赠送你一颗,以后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药十分珍贵,数量有限,你这一下有了六颗,可要好好服用,莫要浪费了!”   季恭良郑重的点点头。   周锦也没有骗他,目前的确是数量有限的,另一颗银芝草还没有成熟,炼制好的银芝生元丹可不就是只有这些了嘛!   周锦离开季府后便回到医馆,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他开始收拾明日要带走的东西,又去看了看那颗长得慢的银芝草,伞盖上的血色已经越发深了,丝丝缕缕的往四周扩散,看起来就如一块血玉一般,既美丽又诡异!相信等他回来,便差不多就能成熟了。   周锦吩咐了狗子和商桂让他们好生照看银芝草,不要让任何人触碰。   两人听到周锦语气的慎重,十分认真的点头,发誓一定会守好银芝草,保证周锦回来的时候让它毫发无损。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夏公良便带着人等在了医馆门口,周锦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跳上了马车,嘱咐了几句商桂和狗子后,马车便迎着东边金色的光芒遥遥而去。   周锦撩开窗帘,探头往后看去,见到商桂和狗子两人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他心里也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舍,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他们出远门,想到上次他去永宁府采药,镇上便出了瘟疫,也不知这次……   呸呸呸!想什么呢!   周锦赶忙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吉利的想法通通赶走。   坐在一旁的夏公良见状,忙担忧的问道:“周大夫,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周锦立刻回过神来,“没有,夏老爷莫要担忧!”   他端起放在小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喝下,问:“不知道我们多久才能到江北镇?”   “后日便能到了!”   周锦点点头,想到自己要坐两天的马车,心里不禁哀叹,古时候出行实在太不方便了,要是在现代,坐个高铁只怕几个小时就能到了。   日头越来越盛,京城的街道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巍峨的宫殿矗立在透蓝的天空之下,层层叠叠的琉璃瓦在曜目的金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陛下,永宁府急报!”   宣室殿之中,皇帝苍诏正在与丞相齐闻,尚书令杜海商议要事,门外突地传来太监的声音。   “快传!”   苍诏眉峰紧皱,这永宁府终于来消息了,距离上次收到急报已经过去了十日,也不知那瘟疫究竟如何了。   一旁的齐闻,杜海听闻也是心里一紧,看着进来的侍卫手中捧着的信件,心里咚咚直跳。   德安上前接过信件,又交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接过信件展开,只垂眸看了一会,眉头便舒展开来,他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在安静的大殿内,格外浑厚!   殿内之人纷纷抬头看着皇帝,极为疑惑,不过皇帝龙颜大悦,必定是好消息,他们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好!好啊!”皇帝朗声笑道:“当真是天佑我大雍,这疙瘩瘟竟已经遏制住了!”   “陛下,您是说永宁府的疙瘩瘟已经控制住了?”齐闻心里极为惊讶,这疙瘩瘟是这么容易就能控制的吗?   “这次派去的太医竟有如此能人吗?”杜海心里也激动异常,连胡子都翘了起来。   皇帝的视线停在周锦两个字上,道:“并不是太医院的人控制了瘟疫,信中林柯说,是甘酒镇上一位名叫周锦的年轻大夫研制出了败毒散治好了瘟疫!看这信件时间来看,已经是七日前的事情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信件中林柯对周锦的大肆推崇。   这周锦是何许人也?竟然有如此医术!若当真如林柯所言,或许可以将他召入宫中太医院!   “民间何时竟出了这般厉害的大夫了?短短时间之内竟然就研制出了克制疙瘩瘟的药方!”丞相也觉得不可思议!   “陛下,瘟疫已除,这是大好事啊!奴才就知道陛下英明神武,此次瘟疫必定不足为患!”德安见皇帝心情愉悦,连忙在一旁夸赞了几句。   苍诏听罢,心里更加开心!他果然是天命所归!就连这疙瘩瘟,也奈何不了他的江山!   旁边的齐闻与杜海见状,也连忙奉承道:“恭喜陛下!陛下恩泽天下,皇恩浩荡!疫鬼也不敢在煌煌天威之下作恶!”   “好!如今瘟疫一事已了,便叫太医院的人都回来吧!”   “陛下圣明!”   而永宁府这边,却有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经过了数日的长途跋涉刚刚进入了城中!   府尹薛大人得闻消息,连忙前去相迎。 第68章 陛下的寿礼   刘太医与铁甲军首卫娄邵从进入永宁府开始便一直处于惊讶的状态。   自他们从京城出发, 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七八日的时间了。而按照前朝谢林志记载在医书上的关于疙瘩瘟的记载,疙瘩瘟一旦发作,传染迅猛,感染者可谓十不存一!   这不说门户紧闭, 但也绝不是现在的恬淡宁静!街上依然人来人往, 叫卖声不绝于耳, 完全没有一点瘟疫爆发的影子!   他们心里诧异,但也并未多言,跟随府尹薛大人一起进入了衙门修整。   而这时, 他们才从薛大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两人纷纷大惊,实在不敢相信疙瘩瘟就这样消失了,甚至心里还在怀疑莫不是这薛大人故意假传密信!   可想归这么想,他们也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若当真欺瞒陛下, 除非这薛鹏是嫌活腻了!想带着一家老小共赴断头台!   但这瘟疫这么快便被控制住也的确匪夷所思,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人不敢置信。   薛鹏也瞧见了两人的神色, 他心下也很理解。即使换成是他, 当时也是万分不敢相信的。若不是当时林柯亲自前往了甘酒镇,也是亲口与他说的, 他是万万不能就这样相信的!   即使到了现在, 他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薛鹏叹了一声,“二位想必心中惊异,其实当时我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很诧异的。只因这是林柯大人亲眼所见,亲口所说, 我才不得不信!而能够如此迅速就将瘟疫控制住的大夫便是甘酒镇上一名医术十分了得的大夫!”   刘太医瞳孔微张,好奇的看着薛鹏。   薛鹏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他便是周氏医馆的周锦, 此人不过年方十七,便已经有了如此高明的医术,实在让人不得不敬佩啊!”   “才十七?”刘太医和娄邵同时惊讶出声。   薛鹏点点头,“是啊!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作为,当真是年轻有为,无人能出其右!”   刘太医面色瞬间便不太好了,想他今年已经快四十了,虽不说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他对瘟疫也确是束手无策的!   此番之所以来永宁府也是受到冯会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实际上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是心惊胆战,焦虑难安,生怕自己有来无回。   瘟疫之名何其恐怖,他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地步,却不料会突生事端,他心里不免也怨恨冯会让他来送死!   而这周锦如此年轻,竟然就凭一己之力治好了瘟疫,这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这等大功德,是多少学医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也许能够载入史册,名留青史!被后世万万人所称赞敬仰!   他越想,心里那股妒意便如滔滔江水汹涌而上,怎么也止不住了,甚至开始埋怨为何那周锦不等到他们来了后再开始治疗瘟疫,这样,他也就是参与治疗瘟疫的功臣之一了。   他隐下不满的神色,故作轻松地问:“这周锦是何来历?可知他师承何处?”   娄邵也看着薛鹏,既然是这周锦解决了瘟疫,那他们就该多了解一番,也好回京禀告陛下!   薛鹏想到自己派去调查周锦的心腹传来的消息,心里有点复杂。   刘太医不愧是混迹皇宫多年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薛鹏的欲言又止,他问道:“薛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道这周锦的师承来历很特殊?他自己也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将世上有名的大夫一一对应了一番,但却又觉得这些人中没有哪个能够治疗瘟疫的。   薛鹏只好说:“这周锦并没有什么师傅,他的医术全是他父亲教授的,他父亲死后便由他继承了医馆。只是当初周老大夫的医术虽说还不错,却也没有如今周锦那般厉害!我听闻是他天赋过人,自学成才的。”说道这里,薛鹏的面色突然有点奇异,“而且我听闻甘酒镇的百姓都传言周锦是医神降世,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在医术一途上有如此造诣!”   原本正在全神贯注听薛鹏讲话的刘太医和娄邵齐齐一愣。   “医神降世?这是什么东西?”娄邵直接疑惑的问出来声。   刘太医也禁笑了笑,“什么医神降世!莫非薛大人还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刘太医嗤之以鼻,心里也已经对薛鹏起了轻视之意。   薛鹏神色复杂,叹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啊,实在是这周大夫太过神异,让我不得不信啊!”   他微微蹙起眉头,“当时瘟疫之所以这么快就解除皆因周大夫研制出的败毒散!患病的百姓喝了这药后便痊愈了!周大夫曾经将这药方公开……”   “你说什么?药方被公开了?薛大人可知道这药方?”刘太医立刻激动地起身,迫不及待的发问。   这可是能够治疗瘟疫的药方,这得是多么珍贵啊!这周锦有了这绝世药方不好好珍藏,居然就公开了,当真是愚蠢,看来还是太年轻了!   薛鹏十分理解刘太医的反应,换做任何一个学医之人,知道有这药方的存在也不可能毫无反应的!他也就不介意他的失礼了。   “我这里的确抄录了一份药方,刘太医可要看看?”   刘太医压抑住激荡的心情,说:“如此便劳烦薛大人了!”薛鹏了然的点点头,吩咐下人将抄录的药方拿进来。   刘太医迫不及待的接过药方展开,只看了一会,他兴奋的脸便僵住了,那股不住上涌的热血也消退了下去,“薛大人,您确定这是能够治疗瘟疫的败毒散?”   羌活、独活、桔梗、枳壳、柴胡、茯苓....这些药方确实能够扶正祛邪、疏导经络,清肺排毒。但若说能够治疗瘟疫,又怎么可能!莫不是他这么多年的医术都白学了吗?   他心里不禁有点生气,难不成这是薛鹏故意拿来捉弄他的?   “刘太医,你再仔细看看药方有何特殊之处!”薛鹏察觉到刘太医的不满,只得提醒道。   刘太医忍住心里的怒意,又抖开纸张仔细看了看,突地,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行字上,“这药引桂花是什么?”   他疑惑地问了出来,他可从未听说有桂花能当药引的。   “这便是最奇异的地方了!这败毒散之所以有这般奇效,全是因为有这桂花作为药引!而说起这桂花,便是大有来头了。传言是上月周氏医馆突然天降祥瑞,后院桂树一夜开花,飘香百里!此后桂树便如遇甘露,生长迅猛,如今已经长得十分高大茂盛了!”   一旁的娄邵一脸震惊,“六月桂花就盛开了?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莫不是当真天降祥瑞?”   刘太医心下虽然也很是惊讶,但到底没有太过表露出来,这些东西全是传言,传言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看着药方若有所思,随后又看向薛鹏道:“这桂花当真如此奇妙?竟然可以用作败毒散的药引?想必薛大人府上必定有所珍藏,不知可否让老夫一睹为快?”   既然桂花真如薛鹏说的那么神异,他作为府尹大人,又怎么不会给自己收藏一些呢!   薛鹏听罢呵呵笑了笑,“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刘太医!我早已让下人替二位熬煮了一碗桂花茶,这便叫人送上来!”   薛鹏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下人端着三碗桂花汤走了进来。此人一进房里,房内瞬间变飘逸着一股幽幽的清香,沁人心脾。这香味让一路跋涉,早已疲惫不堪的两人精神为之一振,下意识地便耸着鼻尖深深的吸收着空气中的香味。   刘太医心里不禁诧异了几分,光是这香味便如此不凡,莫非这桂花当真不是凡品?   下人很快就将桂花汤放在了几人的桌前。   “两位大人一路辛苦了,这桂花有提神醒脑,消疲止乏的功效,我特意命人为二位准备的,两位不妨试试!”   桂花汤还冒着热气,放的近了,那股奇异的香气越发浓郁,闻之便叫人身心舒畅。   两人不待薛鹏说完,便端起汤碗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   热汤顺着咽喉滑进胃部,熨帖着他们的五脏六腑,只觉多日来的疲乏都好像被驱散了,沉重的四肢也像是被解开了枷锁,舒坦得两人情不自禁地舒展了眉毛,一脸的享受!   这下刘太医当真是震惊了!想不到这小小一碗桂花汤居然有如此奇效!也难怪能当成药引用于治疗瘟疫了!   他心里一片火热,这桂花这么神奇,竟能舒缓精神,他想到了陛下多年来的头疼病,若是这桂花能够治好陛下,那他岂不是大功一件!以后冯会也绝不敢踩在他的头上了。   想到这里,刘太医心里很快便做下了一个决定!这般神奇的桂树怎么能够留在这小小的偏远之地,所谓天降祥瑞,自然也该是陛下的才对!   刘太医微眯眯眼,藏住眼中的暗涌,他笑道:“此次瘟疫已除,实在是一件大好事,这也是多亏了陛下恩泽天下!再有两月就是陛下诞辰,不知府尹大人可有了中意的寿礼?”   薛鹏一愣,不知为何刘太医突然就转到这话题上了,不过说到这个,他当即就是一脸愁色,只因他实在是不知该准备何种礼物才好。   太贵重了又怕被弹劾贪污,太轻了也怕上不得台面,引起陛下的不满!实在是难办得很。   刘太医也看出他的愁绪,他笑了笑,胸有成竹道:“陛下一向勤政为民,励精图治!只是他那头疼的毛病太医院却一直束手无策,实在是叫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羞愧难当!今日我尝到这桂花汤的神异,竟能够舒缓紧神经,消除疲乏!薛大人何不将这桂树送往京城,作为陛下的寿礼,岂不妙哉?”   薛鹏和娄邵齐齐转头看向他,眼神满是惊讶,似是没想到他会出这个主意。   “这恐怕不妥吧,这树已经被甘酒镇的百姓称为神树,而且此树生长在周大夫的后院,贸然带走,只怕周大夫不肯答应。”   薛鹏虽也觉得这桂树作为陛下的寿礼实在是万里挑一的好,但他也不好随意移走。   谁知刘太医突然拧起眉毛,沉声道:“薛大人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的东西有什么不是陛下的?更何况这树是上天被陛下的圣明所感化,降下的恩赐!送去京城替陛下治病岂不正好!陛下勤勉为政,为了天下百姓辛劳,如今能为陛下分忧,是我们的荣幸!周大夫岂有不答应之理?” 第69章 马车一路摇摇晃……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终于到了江北镇。   "周大夫,到了!"   周锦猛地一抬头,碰的一声脑袋磕在了车框上。原本昏昏欲睡的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当即捂着脑袋嘶了一声。   “周大夫,您没事把?”夏公良看着皱着眉头的周锦, 语带担忧。   “没事没事!到了吗?”周锦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他撩开窗帘探头看去, 却见马车停在一处宽阔敞亮的大道上, 前方一座高大的院落矗立在那里,棕红色的大门大开,一名身着灰色服侍的家丁等候在外面。   “是啊, 周大夫,该下车了!”   周锦心里一喜,终于到了,坐了两天的马车,他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 全身酸痛!如果可以,他情愿永远就待在医馆好了!坐马车实在太受罪了, 吃不好, 喝不好!又热又闷!   周锦跟随夏公良跳下了马车,早已等在门口的下人见状忙了迎了上去, “三老爷, 您回来了!”   夏公良点点头,问:“我离开的这几日,公子如何了?”   下人神色微变,“公子他……”   夏公良心里一沉, 连忙侧身看向周锦,“周大夫,快请进吧。”   周锦也没有废话, 只是点点头,跟随夏公良走进了夏府。   几人直接穿过了前厅,往后院走去。   路上,夏公良满脸抱歉的说:“周大夫,您一路车舟劳顿,本该让您稍作休息才对!只是公子的病情实在不能耽误……”   周锦看他一副愧疚的模样,心里倒是无所谓,本来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给病人治病的,当然是病人最为重要的。   早点治好,早点走人!   穿过一条长长的游廊后,几人便到了一处宽阔雅致的院落,只是里面早已等候了好些人。   周锦与夏公良一进去,这些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目光带着疑惑和审视。   “三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一个穿着墨色长袍的男人招呼道,他的眼神闪烁,暗暗打量着周锦一行人。   “我听说你这次带回了一位大夫,不知……”他的眼神扫过周锦他们,只些微在周锦身上停顿了一下就立刻滑开了。眼睛又往后面看去,只以为是大夫落在了后面还未进来。   “二哥消息实在灵通,小弟不过前脚刚到府上,二哥便已经等候在此处了……”   夏公良神色淡淡的,相比较这位二老爷的热情,他反而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夏公兴笑了笑,好像完全没有听出夏公良的讥讽之意,只呵呵道:“不知那位大夫在哪里?”   周锦心下觉得好笑,他这幅面孔实在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了!他不等夏公良说话,便上前一步,道:“我便是夏老爷请来的大夫!”   “你……”夏公兴的笑容蓦地一僵,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即将脱出喉咙口的惊呼声。   居然有这么年轻的大夫吗?他心里又是疑惑又是怪异。   倒是站在他身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叫了出来:“你是大夫?”   那语气满满的不相信。   周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女人斜着眼睛打量着周锦,质疑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你要请大夫给雪风治病,但总要好好打探一下,不要什么人都带回来。”女人尖着嗓音,悠悠道。   周锦眉尖轻蹙,抬眼看了她一眼,女人脸上妆容极为浓烈,一双长眉弯弯,两眼细长,眼尾上挑,红唇微厚,看起来极为美艳利落!她的头上布满了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叮当做响,在太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影。   浓烈的香粉味直往周锦鼻子里扑,呛得他不行,原本他就觉得炽热烦躁,如今更是不太舒坦。   “宿主,这人竟然敢看不起你!快给她点颜色看看!”   周锦微微掀起眼皮看着她,心里冷笑了两声。正要开口,却听得夏公良怒声道:“二嫂说的什么话,我要找谁给雪风治病是我是事情,二嫂若是太闲了就不妨多多照看雪松的功课,免得他三番四次被先生责罚!丢了我夏家的脸!”   二夫人脸色瞬间黑了下去,不满道: “小叔您说的是什么话,雪松可是您的侄儿!哪有你这样当叔叔的!再说我也是关心雪风,你请这么个人回来给雪风治病,他能治吗?可别把雪风给治坏了!”   她觉得夏公良简直愚蠢,不管怎么样看,这人也不像个大夫!莫不是哪家的学徒出来打肿脸充胖子!他竟然还大张旗鼓请他来治病!当真是魔怔了!   “二嫂,休要对周大夫无礼!”   “什么大夫,小叔你莫不是昏了头了!”二夫人崔莹不甘示弱。   “你……”   “好了!当着客人的面成何体统!”二老爷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二夫人,她当即垂下头闭嘴了。   “三弟,你莫要怪你二嫂!她就是这么个口直心快的人,其实没什么恶意!”夏公兴悠悠地开口,唱着白脸。   夏公良气急,又实在不好与嫂子争执,只得气呼呼的对着夏公兴道:“二哥,你若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我要请周大夫替雪风治病了!”   夏公兴微眯着眼笑了笑,他此刻心情不错,丝毫不计较夏公兴对他的无礼,“这怎么行!既然三弟你请了大夫回来替雪风治病!我身为他的二叔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照看的!”   夏公兴心里愉悦极了!他不在乎周锦医术如何,或者说当真是个骗子才好呢!   他本来听闻自家三弟带了一位大夫来给夏雪风治病,他心里不喜的同时更是坐立不安!听下人来报说是此次请回来的大夫医术高明,专治疑难杂症!   他心里担忧,怎么也坐不住了,便急急地跑过来等候了。   却没想到这大夫竟然如此年轻,明眼人一看便知没什么本事!他心里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夏公良定是被这少年给骗了!   不过这样也好,等到夏雪风去世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夏家当家的,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了!   他这样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往上扬,看着周锦的目光也越发温和,“那就麻烦周大夫了!”   周锦看够了热闹,勾起一侧嘴角嘻嘻笑了笑,“不麻烦,治病救人是我大夫的职责,再说,夏老爷给的酬劳十分丰厚,我也不吃亏!”   夏公兴脸上笑容满面,“应该的,应该的,只要您治好了雪风,我夏府必定会再次奉上厚礼!”   周锦眼睛一亮,“夏老爷这话可当真?”随后,周锦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迟疑道:“您能够做主吗?”   夏公兴立刻微扬起下巴,语气不容置疑道:“当然,如今夏府一切事宜皆由我做主,周大夫尽管放心,只要雪风无碍,我必定让周大夫满意!”   周锦眯起眼睛,心满意足地说:“如此,我就先谢过夏老爷了!”   夏公兴十分满意,他也越发肯定周锦不过是个贪财的骗子,这下他彻底放宽了心。   “周大夫,还请您快出手吧!”   周锦勾起嘴角,眼里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二老爷如此关心后辈,实在叫我感动不已!您放心!我周锦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夏公良闻言窒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周锦的神色,见他笑意盈盈的,好似当真和夏公兴相谈甚欢!他心里十分怪异,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不满的看了一眼夏公兴,道:“周大夫请进吧!”   甘酒镇内,一队人马正缓缓地进入了城内。一行几十人侍卫身上穿着的铁甲尤为醒目,在百姓好奇畏惧的神色中直直往衙门而去。   许文璋早已收到消息,早早便等候在了门口,一见前方马车过来,立刻快步迎上去:“下官恭迎府尹大人!”   薛鹏与刘太医,娄邵三人随着许文璋,余书贤来到前厅。   甫一坐下,刘太医就神色自得地捋了捋胡须道:“我们此次来甘酒镇,皆因陛下不忍见到百姓受到瘟疫毒害,遂派我们前来助许大人一臂之力!共抗瘟疫!”   许文璋听罢脸上满是感动,高呼一声:“陛下仁慈!下官谢陛下隆恩!”   刘太医见状很是满意,于是又道:“如今瘟疫已除,我们也不便久留,他日回到京中,必定向陛下如实禀明许大人的功绩!”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只是听闻此次瘟疫之所以如此迅速就遏制住,全靠那位年轻有为的周大夫,不知许大人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二?”   “这……”   “怎么,可有不妥?莫不是这周大夫不愿意见我们?”薛鹏问道。   许文璋一听这话,立刻否认:“非也非也!周大夫仁心仁术,对待所有人都是一片热诚,如何会不愿见大人!只是,前日周大夫外出看诊了,如今并不在医馆!”许文璋连忙解释,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薛大人厌恶了周锦,那才是他的过失了。   薛鹏眉峰一皱,“哦?这倒是不凑巧了……”他看向刘太医。   刘太医拧眉沉思了一会,笑道:“听闻周氏医馆有一桂树,生来不凡,六月开花,飘香百里!更是在治疗瘟疫一事□□不可没,既然周大夫不在,不知许大人可否带路,让我等一观神树天姿!”   许文璋一听,当下心里高兴,只觉他们甘酒镇的神树当真是名气大,竟让几位大人也赞叹不已。   “这有何不可,既然三位大人有意前往,我便当这一回领路人!”   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耀眼的太阳高高悬挂的天空中,散发出炙热的温度!   知了一声声高亢的鸣叫着,传递着独属于夏日午后的静谧。   医馆内没什么人,大家都知道周锦不在,如不是特别紧急的病情,便也就没有上门来看病。   商桂和狗子坐在一旁研究着医书,时而互相探讨,时而埋头沉思。   “小商大夫,阿慈大夫,快快过来,许大人同薛大人以及京城来的两位大人往医馆这里来了,你们赶紧过来迎接!”   李铁带着一身的热气匆匆跑了进来,他是提前过来通知他们的!就是怕他们反应不及,冒犯了大人们,平白惹上麻烦。   商桂和狗子闻言都是一慌,他们不过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罢了,这突然说来了一堆大人物,周锦也不在,他们一时心慌意乱,没了主意。   “你们莫慌!大人们只是过来看看,好好回答问题,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李铁见两人一脸惊慌,只得轻声安慰。   很快,便有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医馆门口,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远远的跟上来,伸着长长的脖子往医馆这边看过来,与旁边的人低声耳语着   “草民见过几位大人!”商桂和狗子立刻上前,下意识便跪下问好。   “快起吧,我们今日过来只是想要看看神树,还请两位带路。”薛鹏挥了挥手,便让他们起来了。   商桂狗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迷茫。   “薛大人他们听闻了神树的奇异,特意过来看看!如今周大夫不在,就请小商大夫带路吧!”许文璋呵呵笑着,满脸的喜色。   商桂见到许文璋,心里倒是松快了一些,没有那么紧张了。   既然许大人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再犹豫什么,只得侧身道:“神树便在后院,几位大人请吧!” 第70章 房门吱呀一声打……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周锦随着夏公兴走进房间。   里面正在照顾病人的丫鬟立刻上前福身道:“二老爷,三老爷!”   夏公兴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侧头又一脸笑容的看着周锦说:“周大夫,雪风就在里面, 我这侄儿当真可怜啊!从小身体便不好, 前段时间去了南边谈一桩生意, 谁知路途遥远,竟感染了风寒,就此一病不起了!”   随后他又颇为痛心道:“我早便说了, 他身体不好,就不要这么费心神,好好在家养病不行吗?非要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夏家不是还有我这个二叔在嘛!这要传出去,旁人还道我这个二叔苛待自家侄儿,竟让他累病了!”   就从外间进入内室这么一小段路, 夏公兴便唉声叹气,痛心疾首的跟周锦说了好一段话。   夏公良听着, 额间青筋跳动, 嘴唇张了又张,硬是没有忍住, “二哥,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夏家家业全是大哥大嫂一手操持出来的!他们走的早,这些东西自然是要交给雪风打理的!”   夏公兴什么心思他清楚得很!若不是雪风念及亲情!哪里还有他现在的风光!以前有雪风的压制,他还知道收敛,如今雪风病重昏迷, 他的那点心思更是一点也不隐藏了!   “三弟说的什么话!我身为雪风的二叔,他身子不好!我自然应该替他打理家业的!”   “不需要!根本就不适合!雪风不是没给你机会!上次那批货交给你,后面怎么样你还不清楚?”   “这……”夏公兴滞了一下, 硬生生道:“那次是意外!我都说了,我只是被那混蛋给骗了……”   周锦挑了下眉,默默听着这两兄弟的夹枪带棒!他就说,就夏公兴那点智商,怎么可能挣得出夏家这么大的家业!原来是另有其人!难怪!   也不知这夏雪风病的如何了?他若当真一命呜呼了,真要把夏家生意都交给夏公兴,只怕整个夏家没几天便要败落了!   很快,几人便到了内室,夏公兴两兄弟也自发停了下来,没再继续争吵。   室内放着一张宽大的实木雕花大床,窗帘垂了下来,将里面躺着的人挡了个严实。旁边伺候的丫鬟轻轻撩开纱帘挂在两旁,随后便侧身退下了。   床上的男人无知无觉地昏睡着,他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沉沉的陷进松软的被子里。他看起来很年轻,很好看,也很憔悴。唇无血色,面容惨白,紧闭的双眼下是乌青的黑眼圈。   “周大夫,您看……”夏公兴看着昏睡的夏雪风叹了一声,随后又揪着眉头难过地看着周锦,“雪风已经昏迷了半月,镇上的大夫都来看过了,全都没办法……”   夏公兴愁眉苦脸,一副十分担心自家侄儿的心痛模样。   自从刚才他许诺了周锦厚礼之后,便全然一派当家主人的派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周锦已经查探出了夏雪风的病情,他心里有了底,只是面上倒没显现出来。   他看着夏雪风一会,突然叹了一声:“夏公子看起来很严重啊!我只能尽力而为了,哎……”周锦为难的看了看夏公兴:“夏老爷,我知道您关心夏公子,只是您也知道夏公子的病情,我只怕……”   “周大夫,你切莫有压力,你是三弟请来的大夫,自然本事不一般,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治好雪风的!”   夏公兴见状心里冒起了泡泡,他一看周锦这副模样便知道他要打退堂鼓了!   这可不行!周锦是夏公良请回来的大夫,他若治不好夏雪风,那也是夏公良请了庸医耽误了病情!他可是全程都积极让周锦给雪风治病的!   反正看夏雪风的样子,也是活不了多久了!等到他彻底断气,整个夏府就是他的了!至于老三?他识人不清耽误了雪风病情,又有什么资格与他争夺!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于是又故作大方,一副极为痛心的样子,“周大夫,无论如何,请您定要全力救治雪风!大哥就他这一条根了!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百年后,我如何去见大哥大嫂!”   说着,他仿佛又下定了决心,一脸郑重道:“若周大夫能够让雪风醒过来,我夏公兴必定重谢!只要您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会满足你!”   周锦眼睛一亮,十分心动的样子,随后又蹙着眉一脸为难,他抿了抿唇,“哎,夏老爷当真是大方,您的一片心意,若夏公子醒来也必定会感念你的好!既然如此,我便尽力一试吧!”   他移动脚步坐了过去,将手指按在夏公子的脉上,仔仔细细的感知着对方的脉搏,一双眉头皱的死死的,仿佛真的被夏公子的病情所难倒了。   一旁的夏公兴见状心里越发激动,面上倒是一脸的愁容。   而夏公良完全搞不懂周锦在做什么,他还以为他真的被夏公兴那副装模作样给欺骗到了。见他们二人相谈甚欢,他心里倒是怪异得很,但又不好开口提醒!   如今见周锦一脸为难,眉头紧锁,他便当真以为他被夏雪风的病情难倒了,于是再也顾不上夏公兴了,只一颗心紧紧的揪着,分外担忧。   “宿主,你可真会演戏!这夏公兴八成以为你真的治不好了,你瞧瞧他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个蠢货,他莫不是真以为别人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吗?他都快把贪婪两个字写到脸上了!”   “看他现在这么高兴,等下夏雪风真醒了,他岂不是要气死?”01号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宿主,你可真坏!给了别人希望,又亲手打破!嘻嘻,不过我喜欢!我已经等不及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周锦“呵”了一声,“这种“希望”我可不会随意给别人!只怕要让他失望了!”   夏雪风的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算简单!他是早产儿,从娘胎里便带了病。依着他们的家室,如果好生养着,也还能苟延残喘着,倒不至于就要英年早逝。只是这夏大老爷两夫妇双双离世,留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内有夏公兴狼子野心想要谋夺家产,外有庞大的生意需要操持。如此劳心劳力,身体便受不了了,再加上之前去南边做生意走水路时出了意外,落了水,这一下,病势汹涌,直接就倒下了。   周锦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确定了治疗方案。   他的病并不需要做什么手术,只是需要长期的保养!虽然对其他大夫可能比较棘手,但对周锦来说反而是近期治过的病人中最简单轻松的!这恰好之前的银芝生元丹可以派上用场,十分适合用来给夏雪风调养身体!   只是他现在十分虚弱,寒气侵体,也不好直接给他喂银芝生元丹,需得以金针刺穴之法祛寒,温经生气!   “周大夫,如何了?大公子他怎么样了?”夏公良见周锦半天不说话,心里慌得不行,实在忍耐不住问了出来。   “三弟,莫要打扰周大夫诊治!周大夫是你亲自请回来的,你还不相信他的医术吗?”夏公兴悠悠道,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对周锦极为信任。   夏公良怒视了他一眼,“我自然是相信周大夫的!”   “既然相信,那就好好等着,莫要急躁!”   夏公良见他那样,一股气憋在了心里,脸都鼓了起来。   周锦不理会他们的争执,径自从药箱里拿出金针,在夏雪风身上各大穴位都扎了针,那针又细又长,晃得人眼睛生疼,扎在夏雪风身上,仿佛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   夏公兴见状眉头不禁皱了一下,他又去瞧周锦,却见他面容沉稳,神色淡淡,与刚才贪财为难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施针的手法快速而又熟练,仿佛当真就是一位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神医!   他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倒是沉着脸没有作声,只紧张地看着周锦的动作。   将夏雪风身上扎满了金针后,周锦便停了下来。   “周大夫,怎么样了”夏公良急忙询问。   周锦看着他笑了笑,“夏老爷莫要担心,夏公子很开便能苏醒了!”夏公良一听这话,当即舒展开眉眼,笑了起来,“多谢周大夫!只要您这样说,我便安心了!”   夏公兴眼神在周锦和夏公良两人脸上来回看了看,他勉强的勾起嘴角笑了笑,“周大夫,我这大侄儿怎么样了?”   周锦转脸看向他,笑嘻嘻道:“二老爷,在下幸不辱命啊!虽说夏公子病情比较棘手,但我施展了我周氏的独门针灸之术,相信很快,夏公子便能苏醒了!”   “您看,您刚才说的厚礼……”周锦咧起嘴笑,颇为不好意思地说。   夏公兴面容一僵,咬着牙道:“周大夫太心急了!还是等雪风醒过来再说吧!”   他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突然呻.吟了一声,几人立刻转头看过去,却见夏雪风干裂的嘴唇轻轻启开了,无意识的呓语从他的嘴里溢出。   夏公良大喜,连忙上前喊道:“雪风,你醒了吗?你怎么样了,我是三叔,你看看我……”   听到声音的夏雪风斜飞入鬓的长眉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的眼皮微微颤动,随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   他的眼珠子无力的转动了一会,好似才找到了焦距,定格在了夏公良忧喜交加的脸上,“三叔,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他又扫了一眼周围,好像才认出了自己身在何处,“我不是还在船上吗?怎么又回来了……”   “雪风啊!你不记得了?你掉进水里了!是老秦把你带回来的!你已经昏睡了快半月了!我还以为你……”夏公良说着说着,眼睛便湿润了,他哽咽着止住了话头,抬起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眶。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夏雪风苍白的脸上便渐渐浮现了血色,他的眼神越发清明,一一扫过屋内的人,最后定格在周锦的身上,“这位是?”   夏公良吸了吸鼻子,连忙介绍道:“雪风,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周大夫!多亏了他,你才能醒过来啊!”   夏雪风静静地看了一会周锦,随后感激道:“周大夫!多谢您出手相救!”   他已经看到了身上扎满的金针,也感觉到了体内汹涌游走的暖流,冰冷麻痹的四肢正在逐渐恢复知觉,热意流遍四肢百骸,连脚趾尖都已经开始发热了!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他自幼便先天不足,常年四肢冰凉,尤其是两足!即使泡了药浴,暖了身体,很快,便又会冰凉。   这人的医术当真不可小觑!即使面前的人看起来如此的年轻!比之他自己都还要小一些!他从小就知道,看一个人不可以貌取人!   他虽从未见过这般年轻的大夫,但身体的感知却是无法骗人的!   夏雪风的面色越发红润,额角开始浸出了薄汗。   夏公兴整张脸皮都在抖动,他咬着牙关,尽量让自己的嘴角往上扬,“雪风,你可算是醒了,这些日子,二叔是担心的寝食难安啊!” 第71章 这是师傅的树!   夏雪风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是吗?如此真是辛苦二叔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能醒过来二叔再辛苦也都值了!”夏公兴嘴上一副,如果不是他那张笑起来比哭起来还要难看的脸, 或许在场的几人会被他这番话所感动。   周锦连忙点点头, 对着夏雪风一脸感动的说:“夏老爷对夏公子当真是关怀备至!为了让公子醒来还以重金厚礼嘱托我务必治好公子!”   随后他又看向夏公兴, 笑呵呵道:“现在既然公子已经醒了,夏老爷,您看......”   夏公兴眼睛蓦地瞪大, 支支吾吾道:“这,这......”   夏雪风微微一愣,“重礼?”   “是啊!刚才在院外之时,二老爷一再嘱托我要好生医治公子,他愿意为此重金酬谢!”说到这里周锦不好意思道:“本来我也没什么把握的, 但看二老爷一片拳拳之心,我实在不忍令他失望, 只得拿出看家本领为公子医治!”   夏公兴闻言面色一僵, 就如吃了屎一样难看。   说到这里夏雪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他二叔是个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他病重了, 夏公兴只怕恨不得他立刻死了, 又哪里真正关心他!多半是看周大夫年轻,只以为他医术一般,所以才做了样子,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 夏雪风难得的开心了起来,他轻轻勾起唇角道:“二叔竟然如此关心侄儿,实在令雪风感动不已, 如今我已经醒来,便叫二叔破费了......”他的眉目如画,躺在床上,看起来是那般脆弱,说出的话温和中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周锦很快便猜出夏雪风的意思,他只做不知,欣喜道:“如此就多谢二老爷了,相信二老爷一诺千金,定然不会叫我失望的!”   夏公兴看他们一唱一和,配合十分默契,将他所有要拒绝的话通通堵了回来!他一时憋的难受,连手指尖都在颤抖。他扯着脸皮,硬生生从喉咙口里逼出了一句话,“周大夫当真是医术卓绝,老夫这就去给你准备厚礼!”   说完也不再看房中的人,他一甩袖快步走出了房间,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气急败坏!   周锦心里瞬间爽了,不仅出了一口气,还额外获得一大笔厚礼,这趟真是没有白来!   金灿灿的日光照耀在大地之上,滚烫的石板路蒸腾起一股股热气,拥挤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纷纷眯起眼睛,即使是在炙热的日光之下,也不愿意离开。   “老板,你在看什么啊?”阿力在后院清洗了地板出来,便看见门口围了一堆人,他好奇的探头看过去,却见自家老板宋能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医馆的方向张望。   “去去去,别靠我那么近,把那帕子给我拿开!”宋能一把拍开阿力的手,晒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晃了晃手上的蒲扇,一阵微风便略过湿热的皮肤,“有京城过来的大人来医馆找周大夫了!”   说着他又往里探头看了看。医馆门口被一群铁甲卫围了起来,百姓只能站在外围往里看。   “京城来的!“阿力眼睛一亮,随后又疑惑道:“可是周大夫不是出诊去了吗?”阿力将帕子叠了起来,捏在手上。他也探头往里看了看,除了一排的守卫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周大夫不在,神树还在啊!”宋能侧头神秘兮兮的说:“我刚才听见许大人说他们要去看神树呢!我就说咱镇上的神树不得了!就连京城的大人们也要特意过来一睹神树风姿呢!”宋能满脸自豪,颌下的胡须都激动得翘了起来,看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神树是种在他家后院一样。   “真的?我们镇上的神树果然非同凡响!我就知道!神树那么灵验,陛下迟早会知道的,老板,你说陛下会不会传个圣旨夸奖咱们的神树啊?到时候,咱们神树就真的天下闻名了!”   宋能翘起嘴角,“我觉得肯定会!不然这些大人来干嘛?肯定是奉了陛下旨意过来查探的,等他们发现神树真的神通广大时,陛下就会派人过来了!”   其实不止宋能这这个想法,镇上这些百姓大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觉得是神树的威名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所以才派人过来一探究竟的,百姓们都与有荣焉。即使外面太阳白惨惨的热得很,他们依然守在外面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虽说神树一直种在周氏医馆后院,他们平时也很难见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神树当成他们镇子上的骄傲!毕竟神树的风姿不是他们随意能见的!   医馆外面热闹非凡,热气腾腾,医馆内却是幽幽凉意,香气沁人!   一踏进后院,刘太医几人瞬间便被眼前这棵高大茂盛的桂树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他们无不仰着脖子,震惊的看着如漫天繁星般密布的金色桂花。   几乎大半个后院都被纷纷扬扬飘洒而下的桂花铺就了厚厚的一层花瓣。缠绕在空气中的桂花香味若有似无的往众人鼻腔里钻入。众人原本就因燥热的天气而感到烦躁的心情也瞬间便被这幽香抚平了,丝丝凉意裹挟在滚烫的皮肤上,连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   刘太医微张着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高贵而又美丽的桂树,他不禁喃喃道:“这桂树,竟开的如此茂盛,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桂树!”   许文璋一听,心里极为高兴,他笑呵呵道:“这桂树被百姓称为神树,不仅是因为他的药效,也因为他这美丽不可方物的模样!”   薛鹏仿佛才回过神来,他赞叹道:“真不愧是神树,若陛下见到,定然会龙颜大悦!”他一想到皇帝见到神树之后龙颜大悦的样子,心里便激动万分,到那时他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陛下远在京城,只怕也难以见到神树了!”他捋了捋胡须,微微的叹了一声。未免有点遗憾。神树的英姿即使是让全天下的人来欣赏赞叹也不为过的。   “许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既然陛下不能过来,我们可以送神树过去啊!”薛鹏笑呵呵的捋着胡须。   商桂和狗子蓦地转头,两眼圆瞪的看着薛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薛大人这是何意......”许文璋也是一愣。   刘太医捋着胡须呵呵笑了一声,“听闻神树有治病之效,对精神舒缓极为有用,今日一见神树,果然名不虚传!而今陛下受到头痛侵扰,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却不料神树突然盛放,这岂不是上天感念陛下恩泽,特意降下的福瑞!”   “是啊,所以我们打算将神树送去京城替陛下治疗头痛病!”薛鹏笑意盈盈地附和。   狗子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这神树是师傅种的,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因为陛下的原因,为何不直接开在京城,反而开在我们医馆呢?”   “大胆!”刘太医拧眉怒斥了一声,“你是何人,竟然如此放肆!来人......”   随着这声呵斥,一旁静立的铁甲卫立刻上前,便要将狗子拿下。   “大人!”许文璋立刻上前一步道:“大人切莫动怒,阿慈小大夫是周大夫的徒弟,年纪尚小不太懂规矩,念在他治疗瘟疫有功的份上便饶恕他吧!”   刘太医心里一动,想到此次瘟疫林柯早已写信告知陛下原委,想必陛下很快便会降下旨意赏赐,在此之前他也不好对他们做什么,于是他缓和了面色,淡淡道:“既然尔抗击瘟疫有功,本官便不追究你的无礼了!”   铁甲卫又退回了原地,商桂立刻一脸担忧的上来,和狗子靠在一起。   他们心里惊怒交加,可是看着周围全副武装的侍卫,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看向许文璋。   许文璋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存了这个心思,他心里不满,可对方官职比他大,更何况还有他的顶头上司,他实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刘太医,这神树毕竟是周大夫院子里的,倘若要移走,是否应该先告知周大夫一声?”   薛鹏听罢爽朗的笑了笑,“许大人不必担忧,周大夫医者仁心,知道这树是被送往京城为陛下治病,定然也是愿意的!下个月便是陛下的寿辰,刚好可将桂树送去京城为陛下祝寿,可谓是两全其美!”   许文璋几人见他说的一派理所当然,心里很是无奈,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神树是送给陛下的,他们如何拒绝?莫不是他们不想让陛下好起来?这说不好就是一个谋害陛下的大罪!   刘太医满意的看了看院子里众人,他挥了挥手,立刻便有铁甲卫手持锄头等物上前开始挖掘。   很快一捧泥土便飞扬了起来,洒落在地面上细碎的花瓣上。   “不行,快住手,不可以挖神树,这是师傅的树!”狗子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他蓦地冲上去拦在了众人面前。   刘太医脸色一沉,“放肆!我见你治疗瘟疫有功,才不与你计较,你若再多加阻拦,休怪我等无情!”   商桂见状心里焦灼难安,他也连忙冲了上去,与狗子并排而立,“几位大人息怒,只是周大夫走之前让我们看好医馆,如今他还未回来,桂树便被移走,我们如何与周大夫交代!大人既是为了给陛下治病,何不等周大夫回来,或许周大夫有可解之法?”   刘太医一听这话,心里的怒气瞬间上涌,想他们太医院这么多人也么办法治好陛下,他周锦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就有法子治这不是摆明了说他们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吗?   他沉着脸,冷冷道:“无知小辈也敢口出狂言!陛下的头痛病若真这么好治,我太医院几十名太医岂非都是无能之辈?你们若再敢阻拦,本官就治你们个妨碍公务之罪!”   “大人,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商桂不明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他心里惶惶不安,既担忧桂树,又怕得罪了刘太医给医馆带来麻烦。   许文璋一听,知晓他是真的动怒了,心里不禁替他二人捏了一把汗,他向李铁等人使了个眼色,李铁立刻会意,上前便将他们二人拉开。   刘太医脸色依然沉着,见没人阻挠,也不想再多生事端,只吩咐道:“动手!切记莫要伤了桂树!”   “是!”   铁甲卫立刻上前开始挖土,锄头深入泥土的吭哧声一声一声回荡在这个狭小的后院。商桂和狗子眼眶霎时间就红了,想要再度冲前去阻拦,可是李铁等人有力的手臂紧紧捁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只得眼睁睁看着一蓬蓬泥土挥洒在地面金黄薄嫩的花瓣上。   不知何时,从远处飘来了一阵清风,满树的桂花纷纷扬扬,荡起一阵阵幽香。许文璋眉峰紧锁,看着逐渐暴露在外面的粗大根系,心里很是愁闷,只不知等周大夫回来了该如何向他交代。   “小心点,莫要伤到了桂树的根系!”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挖掘的几人全身都汗湿了,额上的汗珠一滴滴砸下来,消失在松软的泥土里。   经过将近三个小时的挖掘,桂树粗大的根系终于完全暴露了出来,一众铁甲卫不禁松了口气,他们小心翼翼的将桂树旁边的泥土用手轻轻拍开。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看热闹的百姓也等不及早已经散了。黑蓝的天幕已经陆续挂上了璀璨的星子,一轮弯月散发着淡淡的莹光,将昏沉沉的街道照亮了几分。   医馆门外停放了一辆巨大的马车,由三匹骏马拉着。车上也早已堆积了厚厚的泥土,铁甲卫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桂树抬起,缓缓将之移到院外。   商桂和狗子连忙追出去,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桂树放置在马车上。又迅速用土将桂树的根系掩盖,生怕损害到了桂树。   院子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有人正在掩埋。此刻院子里没有了桂树的遮挡,漫天的星子在头顶闪烁,莹白的月光幽幽的铺洒在地面,映衬得泥土上残余的桂花也散发着一种莹莹金光。   桂树虽已被移走,但空气中的冷香还未消散,刘太医有点不舍得离开,他站在院子里,环顾着院子的陈设。突然,他的眼角余光仿佛瞥到一抹莹白血色。   他好奇地上前去,月色之下,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蓦地瞪大,“这是.....”   刘太医不禁蹲下身去,痴痴的看着眼前那一片玉色,“这莫非就是血灵芝吗?”   只见一片如玉的伞盖在冷月的映照之下如玉般玲珑剔透,其间一抹血红如遇水中,向四周扩散而开,丝丝缕缕,由深及浅,美丽不可方物!   他不禁伸手轻轻地触摸,触手细滑温润,品相一绝!   这可是难得的血灵芝啊!而且还是上等的血灵芝!也不知这偏僻小镇上,周锦是如何得到的!   一抹贪婪之色浮现在他眼底,他不禁转头看了看四周,见大家都在关注神树,他咽了口唾沫,伸手迅速将银芝草摘下藏入袖中,随后若无其事的起身,趁大家没注意离开了后院。 第72章 失踪的银芝草   夏雪风脸色看起来越发好了, 前几日仿佛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憔悴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夏公良对周锦极为感激,一会对着夏雪风喜极而泣,一会对着周锦百般道谢,脸上涕泗横流, 好不狼狈!   看得周锦和夏雪风两人很是无奈。   不过虽然夏雪风看起来脸色红润了不少, 但周锦却知道这不过是表像罢了!只因周锦的针灸之术虽调动了夏雪风的气血, 让他看起来好似已经无大碍。实际上他的身体原本就亏虚得厉害!除非周锦留下来给他长期针灸,将他的身体彻底调理好,否则等到针灸带来的生气流失, 他的身体依然会渐渐亏损下去。   周锦将这些一一告诉两人,夏公良听后原本欣喜交加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   “周大夫,那该如何是好啊!雪风还这么年轻!您再想想办法啊……”夏公良愁眉不展,嘴角的纹路深深的耷拉了下去。   倒是夏雪风表现得很是淡定,他捂着嘴轻咳了一声, 低声道:“我自知自己的身体亏损严重,周大夫即使医术高明, 又如何能让我转眼便恢复康健!”   说到这里他又轻轻笑了笑, 那是一种掌握一切的笑容,自信却又温和, 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 “周大夫既能让我醒过来,又如实将病情告知,想必心里已经有了法子!”   周锦见此心里很是受用,正所谓守业更比创业难, 这位夏公子能够将夏府如此大的家业守住,也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点点头,“不错, 夏公子身体是自娘胎里带来的亏虚!只有好生调理,别无他法!我这里刚好有我亲自炼制的银芝生元丹,对于调理身体是再好不过!相信公子服用之后,身体必定会有所好转!”   周锦十分自信地推销着银芝生元丹,正打算将药效吹的天花乱坠,好吸引夏公子购买。   谁知夏雪风也是极为大方,只是听到周锦这般说,二话不说便买了十颗!   周锦心里一惊,随即一股喜悦瞬间盈满胸腔!十颗就是一万两!他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他看着夏雪风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半躺在床上的招财猫,脸上是满满的温柔,就连声音都不由自主放缓了几分,“夏公子当真是爽快!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夏雪风闻言轻轻一笑,“周大夫说笑了,您是三叔请来的大夫,我相信三叔的眼光!更何况如今我已经醒过来,这便是最好的证明!周大夫医术绝妙,又如何会欺骗在下呢……”   “雪风……”夏公良霎时感动地看着他。   周锦心道这位夏公子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这笼络人心真是有一手!瞧瞧不过三言两语,便叫夏公良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但不得不说,这的确很有效果,就连他心里也很是受用,“夏公子放心!你既然相信我,我也必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我也不是卖了药就不管了!我保证您吃了这药后身体定然会爱你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感觉好!”   周锦将银芝生元丹从药箱里拿出来,银芝生元丹用一个小玉瓶装好,每瓶里都放了三颗药丸。   周锦拿出三瓶交给夏公良,又单独取出一颗银芝生元丹让夏雪风服下。   夏雪风接过那颗玉白中透着一抹红的丹药,丹药入手细滑生温,仿佛隐隐透着一股温热熨帖着手指上的皮肤。   一股悠悠的异香从丹药中隐隐飘散出来,夏雪风被这股香味一熏,原本还有点沉闷的心口霎时就仿佛浸入了一片冷香,舒爽透彻。   他瞳孔微微放大,连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他自幼便身体不好,吃过的药数不胜数,可却从未见过这等奇特的丹药,光只是那隐隐的幽香,便可叫他松快许多,若是吃下去,那药效又是何等的惊人?   他不再细想,直接将丹药放进了嘴里。夏公良立刻将旁边的水递到他嘴边,可谓是照顾得周到极了。   他的喉咙滚动,丹药便滑进了胃里。   “统统,这药什么时候发挥作用?”周锦紧张地看着夏雪风,他心里倒是挺期待丹药的功效。   虽然他非常清楚银芝生元丹的药效,但毕竟还没有见识过!虽说他自己之前有吃了一颗,但他却没有多大的感觉。为此他还特意询问了系统,系统给他的答案便是他的身体已经经过系统的改造,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还要康健,因此银芝生元丹的药效他才感觉不明显!   夏雪风倒是没有一定要吃下丹药便立刻发挥作用的想法,毕竟没有哪种药能够立即生效的!   只是待他将杯子放下后,突然便觉得一股热意自胃部缓缓生起,这股暖意很是舒服,既不会过高,也不会过低,恰到好处的熨帖着他的腹腔。而原本因为长时间昏迷而无力绵软的四肢仿佛也逐渐生了一股力气。   夏雪风不可置信地活动着手指,感受逐渐充盈的力气,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惊异!   多少年了,永远都处在绵软疲乏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生气正在充盈着四肢百骸!他终于体会到精力充沛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一千两一颗,实在太值了!这等绝妙的丹药世上难寻!   但这竟然就是眼前之人亲手研制的!   夏雪风心里滚烫,看着周锦的目光炙热无比,“周大夫,这银芝生元丹可还有剩下?在下可否再多买一点……”   周锦一愣,心里立刻便反应过来这是银芝生元丹生效了!而且效果必定是极好的!   周锦心里喜得冒泡!果然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东西好就不怕没有生意上门!   于是周锦又十分大方的交了十颗给夏雪风,反正他系统储物格里还有两百来颗银芝生元丹,而且医馆后院里还有一颗快要熟了的银芝草。短时间内怎么样都是不会缺货的!   夏雪风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瓶,随后吩咐夏公良从账房里取出两万两银票交给周锦。   不过一会儿,夏公良便将银票拿了过来。   周锦笑眯着眼接过,一会功夫就喜获两万两!一路上的辛苦不适便通通消失了!   何以解忧?唯有银子!   周锦喜滋滋地将银票揣进怀里。   到了晚上,夏公良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连夏雪风也出席了,他的精神看起来很好,没有昏迷数日的萎靡不振!夏府下人见状都惊叹于周锦的医术,对他也越发恭敬!   至于夏公兴夫妻二人却借口天热没胃口没有出席,周锦乐得自在,也不想看他们那张耷拉着的脸!   两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的周锦可谓是吃了个过瘾。   饭后,夏雪风与夏公良亲自带着他前往客房!客房安排在东厢房,不论是位置还是房内的摆设都是极好的!可见夏雪风是极为重视周锦的!   待他们走后,周锦终于满足地躺在床上,他摸着滚远的肚子眯着眼小憩了片刻,随后又将银票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宿主,那个夏公兴不是说要给你重礼吗?他今天一下午都没过来。连晚上吃饭都没出现,是不是想赖账!”01号义愤填膺。   周锦将银票抹平放进系统储物格里,冷笑道:“他想得倒美,以为不出现就可以躲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交出来!”   系统见他那副样子瞬间就不担心了,也对,宿主那抠门的样子,想到当初不过一串两文钱的糖葫芦都让他念叨了几天,这怎么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01号不禁为自己的担忧感到可笑,他悠悠地转了一圈,舒缓着自己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身体四肢。这些日子他的能量越发充足,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变成人的模样,再也不是一团蓝蓝的光团了。   他心里正高兴,连整个蓝盈盈的团子都仿佛往四周放射着透蓝的光圈。   突然他蓦地一顿,随即整个蓝团子仿佛炸开了一般,火花四射。就连周锦也是一个激灵,他瞬间翻身而起,眼珠子都冒着蓝光,“统统你抽什么疯呢!快把你的能量收好,都溢出来了!”   周锦捂着脑袋很是头痛,大脑里就像是有一股股电流在劈啪作响,虽然不痛,却不容忽视。   “宿主!银芝草跑了!”01号火花四溅,鬼哭狼嚎。   “什么?”周锦一愣,跑了是什么鬼?是他以为的跑了吗?   “我的银芝草!哪个混蛋偷我的银芝草!我要弄死他!”01号继续嚎叫,呜哇呜哇地声音充斥着周锦的大脑。   周锦心里一惊,可算是明白了系统的意思。可是银芝草不是有商桂和狗子看着吗?他走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的!   他头疼地捂着脑袋,“统统,冷静一下!我的脑袋要炸了!”   系统发泄了一通,原地蹦了好几下,见周锦皱着眉很不舒服,他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声音依旧气呼呼地道:“我刚才感觉到银芝草离开了医馆!一定是有小偷偷走了银芝草!宿主,我们快点回去把银芝草找回来!”   “你还监控了银芝草?”周锦脑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晃了晃脑袋问道,泛蓝的要住也恢复了正常。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你吗?银芝草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看着点!”01号不满的嚷了起来,“还有,宿主,这不是重点!银芝草的功效你不是不知道,他现在被人偷走了!若是那人发现银芝长生草的效用,咱们以后就麻烦了!”   周锦顿时紧张了起来,是啊,若偷走银芝草的人发现了银芝草长生的功效,那他们只怕就不能再继续待在医馆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只怕以后的日子都将水生火热!   周锦瞬间坐不住了,他焦急道:“统统,你能查出银芝草现在的位置吗?还在不在镇上?”   01号苦恼道:“宿主,我只能知道银芝草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至于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除非我进行扫描,一公里范围内我才能察觉到他的位置!”   周锦心里一噔,完了,如果银芝草真被偷走了这要如何找?谁知道偷走银芝草的人去了哪里?他们怎么确定一公里范围!   他心里不禁有点恼怒,这狗子和商桂是怎么看的家?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被偷走了!   他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立刻奔回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等到第二日再立刻找夏公良安排马车送他回镇上。   刘太医拢着袖子走出了后院。他面上极力保持着镇定,心脏却是砰砰直跳,血液急速上升。这可是百年难遇的血灵芝,有价无市,就连太医院的药库里也没有血灵芝。   此时夜色越发深了,临街的商铺全都大门紧闭,门前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将街道隐隐绰绰的照亮。   医馆大门口依然围着一排铁甲卫,他们身姿挺拔,静立在门口,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门前一辆拼接而成的巨大马车上上放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桂花树。   一群人小心翼翼地扶着桂树,想要将他固定在车上。只是树实在沉重,他们花费了好些功夫也没有成功。   商桂和狗子站在一侧,两眼通红地望着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冷香的桂树,他依然是那么高贵美丽,仿佛并不清楚自己即将离开生长的地方,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如果不是李铁等人用力捁住他们,只怕两人便要冲前去紧紧抱住桂树,不让他们带走他。   李铁等人心里也不好受!桂树是他们镇上的神树,保佑着他们老百姓不被病魔侵害。如今却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神树被带走!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身为公家之人不得不听命行事!更何况刘太医他们说是要让桂树去给陛下治病,他们便更加不能阻止!这世上有什么比陛下的龙体安康更为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铁甲卫们终于将桂树稳稳当当放在了马车上。高大的桂树极为挺拔沉重,花瓣因为这些动作飘飘洒洒了一地。幽幽冷香萦绕在空气中。   马儿们时不时跺着蹄子,打一个响鼻,尾巴自得的甩着,驱赶着周边的蚊虫。   刘太医与薛鹏满意的看着这一切。   “既然神树已经安全的移了出来,我们便回永宁了!”   薛鹏瞧了瞧高悬在天上的冷月,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桂神树毕竟也只是一棵树,贸然从土里移植出来,他也担心会不会伤到桂树。更何况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他也希望能尽快到达京城把桂树重新种植进土里,也免得途中发生意外导致桂树干枯。那就不妙了!   而且他也明白镇上的百姓对桂树的喜爱,此刻趁着百姓都睡了将桂树带走,能少生事端便少生事端把。   他转头看向刘太医,希望他也能答应。毕竟他也担心刘太医会嫌夜深不好赶路而拒绝。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刘太医也想早点离开甘酒镇,他揣着怀里的血灵芝,很是担心会有人发现血灵芝遗失。多待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只有他远远地离开了镇子才能够安心。   等他回到了京城,谁还能够怀疑到他的身上?即使怀疑也没有证据!隔得那么远,莫不是还能来搜他的身不可?   他原本还正想着该怎么劝说薛鹏赶紧离开,却不料薛鹏竟主动提起,这当真是正中他心意!他心里不禁对薛鹏生了几分好感,“薛大人说得有理,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许文璋一听,忙道:“两位大人,此刻已经夜深露重,何不等明日一早再走?”   “不必了,神树最重要,未免神树离开土壤太久缺水,我们还是不要耽搁了!”刘太医极为坚决,许文璋如何挽留也没用。   许文璋无奈,只得道:“大人为了陛下当真是不辞劳苦!那下官就祝大人一路顺风。”   薛鹏与刘太医跳上了马车。马夫扬起长鞭,凌空一挥,噼啪一身厉响划破长空,马儿闻声而动,托着桂树缓缓地往前走去。   铁甲卫护在周围开始前进。   商桂和狗子突地大叫起来,他们用力挣开李铁等人的禁锢,朝着桂树离开的方向追去,冷冷月光之下,只有两道瘦长的身影奔跑在寂静的街道。   他们看着渐渐远离的桂树,内心的无力感仿佛要将他们淹没,自从周锦出名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他们不知道等到周锦回来该如何向他解释!分明说好会看着医馆的,可不过才两日的功夫,神树便没了。   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在许文璋眼里,他心里也很是愧疚,可事已至此,神树已经被带走,他们也无法回转了。许文璋安慰了他们几句,便也叹着气离开了。   热闹了一下午的医馆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他们二人守着清冷孤寂的医馆。   商桂红着眼眶把大门关好,狗子拿来扫帚把大堂里掉落的泥土清扫干净。   狗子突地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着那片被泥土裹挟在一起的花瓣,“神树没了,等师傅回来该怎么办啊......”   商桂搬动凳子的手蓦地一顿,他抿了抿唇,闷闷的说:“阿锦可能后日就回来了。”他又继续将凳子拖到角落放好,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馆响起,格外刺耳,“等那天再说吧,看看阿锦有没有什么办法,那个刘太医不是说是因为陛下有头痛病吗?要是阿锦有办法治好陛下,那神树不就可以不用送去京城了吗?”   狗子一听,又觉得商桂说的有点道理,他心里开始期盼起来,虽说太医院的人没有办法治好陛下,但是师傅可是神医,他也许就有办法了呢?   晕黄的烛火摇曳,将空旷的医馆也照的一片昏黄,商桂和狗子两人忙碌的影子影影绰绰的投射在墙上,看起来很是孤寂。   商桂撩开帘子往病房里看了看,下午的时候陈达还一脸惊慌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而现在也已经受不住疲乏睡着了。见他没什么事,商桂轻轻放下帘子,和狗子两人捧着蜡烛往后院去了。   后院没了高大的桂树遮挡突然显得空旷了许多,漆黑的夜幕仿佛要将整个院子笼罩,漫天星辰在头顶竞相闪烁,清冷的弯月旁若无人的高悬空中,将银辉洒向大地。   以往一进后院便能看见高大美丽的桂树,而现在,却只能看见一片光秃秃的泥土。两人都很是不习惯。   狗子看着空了一片的院子,心里仿佛也缺了一条口子,空落落的。他的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仿佛失去的不是一棵桂树,而是日夜相处的亲人!   “我们去休息吧,再看也徒增伤感.....”商桂捧着蜡烛静立了一会,突然开口轻轻地说道。   狗子点点头,他举着蜡烛往房间走去,途中习惯性的往银芝草角落看去。   只这一眼,当即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疯了一般跌跌撞撞的冲上前去,两眼惊恐的来回寻找。却见那原本一直静静生长着银芝草的地方空空如也,银芝草也已经消失不见。   狗子大惊失色,连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他蹲下身不敢置信地来回摸着那片空地,仿佛这样便能将银芝草寻回来,“银芝草呢,怎么不见了?”   他仓皇地转头看向商桂,颤抖着嗓音问道:“阿桂哥,你有没有看见银芝草?”   商桂也是一惊,连忙上前,果然那片角落只余下弯弯扭扭地树枝,而银芝草已经没了踪影。   他顿时六神无主,两眼惶恐地瞪大,“我没有看见啊,今天中午我还看见银芝草好好的在那里呢!”   皎洁的月色铺洒而下,映照出两人惨白的脸色,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仓皇失措。   此刻,他们不得不接受一个最坏的结果,那就是银芝草被人偷走了!彻底丢失了! 第73章 第二日,天还蒙……   第二日, 天还蒙蒙亮,天边的薄月还未彻底消失,周锦就去找了夏公良想要告辞回镇上。   夏雪风与夏公良百般挽留,无奈周锦去意已决。他们只得安排了马车细软送周锦离开。   随着东边的云朵被金光染红, 浅色的弯月彻底消失在了云层中, 耀目的日光再次重临世间。   赶车的车夫依然是来时的那位, 也算是熟悉了。   车夫扬着马鞭熟练地赶着马车。   周锦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只恨不得立刻长翅膀飞回镇上。   “宿主,等我们回去后可以问问你徒弟他们看看昨天那时候有哪些人进了后院, 咱们把范围缩小,再一个一个去找!总能把那个小偷找到!”   周锦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按这速度最快明晚我们才到得了,只希望那人不要这么快就把银芝草给吃了!”   这一点才是周锦最担心的!那人既然能在神树的风姿吸引下还能看到在角落的小小一颗银芝草, 或许他对于药材也是有几分熟悉的!   01号声音也闷闷的,又带了一丝狠厉, “他最好祈祷自己没吃!否则我会让他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周锦心里有几分惊异, 倒不是同情那偷走银芝草的人,而是没想到系统居然也有这狠辣的一面。   他不禁微蹙了蹙眉, 系统最近表现得越发像一个人类了!喜怒哀乐一样不少!感情充沛得不想一个人工数据!   莫非星际时代的科技当真如此发达吗?连数据都拥有了七情六欲!   周锦将晃动的窗帘掀开, 一阵热风扑面而来,吹起他鬓边的发丝飞舞缭绕,划过脸颊带起一丝丝的痒意。   日光越来越盛,白灿灿地照射着土砾铺就的地面。   一队马车哒哒地行走在逐渐炽热的官道上。   中间一辆大型的马车上稳稳地立着一棵高高耸立的树木, 透过一张覆盖其上的轻薄白纱,隐隐约约可见一片苍翠繁茂。   随着车轮的滚动,细碎的灰尘弥漫在燥热的空气中, 赶了一夜路的铁甲卫们也都有些疲乏了。   侍卫们各个面带疲倦,唇干舌燥。却依然捧着水壶尽心尽力地为桂树浇水,队伍行过,留下一地的湿痕。   桂树一路上都在散发着幽幽的冷香,熨帖着侍卫们疲乏的精神。   有细碎的金黄色花瓣随着马车的晃动飘飘洒洒,随风而落在侍卫们的肩上,发上。此情此景配合着枯燥疲乏的赶路,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等到中午艳阳高照之时,一行人总算到了永宁府。   到达府上,薛鹏立刻吩咐属下将桂树送进后院,片刻不得耽误!桂树终于稳稳停在后面空地处,这也引来了薛府上下前来观看!他们在府上办事,或多或少都曾听闻神树的奇异!如今大人竟将神树带了回来,他们如何还能忍住盈满心间的好奇!   薛鹏命人将薄纱掀开。霎时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便盈满了整个后院。   桂花盛开,十里飘香。那浓郁淡雅的幽香,仿佛渗透了在场之人的每一寸皮肤,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那些第一次目睹神树风姿的人无不瞪大眼睛,痴痴地仰望着静立不动的桂树!那满树的翠绿,点缀着一簇簇金黄的花瓣。   他是那么的高贵大方,如同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外表看似素淡清雅,实际却是生机勃勃,仿佛每一片绿叶,每一片花瓣都盈满了力量!让人不禁心潮澎湃,想要顶礼膜拜!   众人不禁深呼吸一口气,都几乎沉醉在这幽香中。这桂树当真不愧是神树,果然与众不同!   刘太医也不禁被这风姿所吸引,但他到底还记着怀里的血灵芝。于是只得将自己从失神中抽离出来,他轻咳一声道:“薛大人,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了!”   薛鹏原本还在沉醉在神树的幽幽香气中,蓦地听到他这样说,不禁道:“刘太医何必如此着急,您一路长途跋涉,还未好生休息。不若再待几日,也好让我好好招待,尽一尽地主之谊!”   刘太医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薛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原本就是奉令来此帮助抗疫的,如今既然已经没事,也该回去复命了!更何况陛下还等着神树回去治疗头痛病呢!”   薛鹏听完心里倒是有点诧异,没想刘太医竟然如此任劳任怨,不辞辛苦!   莫非他当初是错看了?   如此薛鹏也不好继续再劝说,毕竟这关乎到陛下的龙体!   他吩咐下人好生看守着桂树,切忌不可让桂树缺水。   一切妥当之后,刘太医借口休息躲进了屋子里。他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关注,这才把门紧紧关上。   他脚步急促,几步便坐在了桌边。随后迫不及待地将怀里的血灵芝拿出来。   自从得到血灵芝之后他还未细细看过,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他的两只眼珠子都仿佛冒着灼热的精光,他贪婪地凑近血灵芝,仔细地看过血灵芝每一寸地方。   昨晚天色暗沉他没怎么看的太清楚,如今在日光之下再看,血灵芝更是显得晶莹剔透,那中间的一抹血色仿佛是被人特意抹上的,鲜亮刺目!   这一白一红,对比是如此激烈,却也融合得如此绝妙!仿佛这两种颜色天生就该是这样生在一起的!   他细细地抚摸着圆润细腻的银芝草,表面没有一丝凹凸疙瘩,手感丝滑温腻,仿佛一块天然雕饰的血玉!   刘太医激动得心脏都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他将鼻子轻轻凑近血灵芝,一股异香隐隐飘散而出,瞬间令他神清目明!   他心里不禁感叹这块血灵芝当真是绝世难寻!如此品相的灵芝也不知如何被那周锦得到了!他心里隐隐又浮起一股妒意,这老天当真不公!为何什么好事都被一个山野大夫占据了?   他眉宇暗沉,捏着血灵芝的手不禁紧了紧,却又被掌心中的一片滑腻拉回了心神。他又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血灵芝,突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周锦运气再好又如何?如今血灵芝在他手中!他便是那最后的赢家!   到了下午,燥热的空气中开始刮起了微风,满树桂花纷纷扬扬飘洒而下,如同一阵阵花雨。   幽香浓郁浑厚,仿佛要将所有的香气也一并发出来。   一旁年轻的守卫见状,不禁瞪大了眼睛,仿佛也被这副美景所迷住,“真美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树吗?果然与其他的桂树不一样,连这香味都更加好闻!”   而一旁的老龚倒是皱起了眉毛,不安道:“这桂树怎么落了这么多花瓣啊?可别有什么事吧!”   说着他便想要上前查看一番。   那年轻的守卫咂了咂嘴,拉住他,“老龚你就是太操心了!这可是神树!怎么会有事!”   “老龚,你也别太担心,咱们都在这里看着呢!以前我老家院子里也种了一棵桂树,这种树的花瓣最是容易飘落!这没什么问题的!”旁边的人也附和道。   老龚迟疑着停下了脚步没再过去,他看着随风飘荡的桂树,眉间舒展了不少,只是心里那股不安依然隐隐埋藏在心间。   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   金乌西沉,夜色渐渐笼罩大地。漫天的星子稀稀疏疏的冒了头。冷月高悬在天幕中,银辉洒向大地,仿佛渡了一层银霜。   随着一阵夜风拂过,又是一片花雨飘洒而下,自从桂树停在了后院,这里的香味就未曾消散,反而越发浓郁!   白日值班的侍卫又换了一批。   小方提着水桶给桂树浇水。桂树很大,他绕着桂树仔仔细细地洒着水花,确认他的每一寸根系,每一分泥土都能被清水滋润到。   皎洁的月光透过枝叶的间隙隐隐绰绰地铺洒在地面。   水桶很重,他将快要浇完的水桶放在地上,抻着腰活动了一下。低头瞬间,他突地看见一片银灿灿的细碎花瓣中夹杂着数片泛着绿光的叶片。   他眉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他又抬头瞧了一眼高高耸立的桂树。   高大挺拔的桂树在月色下仿佛也披了一层银辉,翠绿茂盛的树叶挨挨挤挤,在夜风的吹拂下旁若无人地轻轻荡了起来,发出一阵轻微的簌簌声。   他复又提起水桶,踩着松快的步伐离开了。   枝叶交错间,浅薄的月光透过缝隙打在那片落叶之上,细看隐隐可见叶尖处那一点淡淡的浅黄。   又是一阵清风拂过,数片绿叶随风而落,在空中打着璇儿翻卷,最后轻轻地飘落在地面,裹挟在湿润的泥土中。   蛙声蝉鸣高高低低,如一首首夏日乡村的进行曲回荡在寂静无声的街道,偶尔一声犬吠不知从哪个院子里传出。   仗高的青石墙孤寂的立在长街小巷中。   夜色深重,冷月掩进云层,一道迅疾的黑影倏地略过高墙,眨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院子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就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只有满天的繁星闪烁微光,隐隐可见一道身影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狗子呆坐在地上,旁边是一圈歪七八扭的树枝围成的一个粗陋栅栏。他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一双眼睛早已经适应了黑暗,整个人都仿佛融进了黑夜里。   他愁眉不展的望着那片空空如也的泥土,心里的惶恐与愧疚仿佛要将他淹没。他只要一想到周锦回来时那失望的眼神便左立难安,心如刀绞。   他果然只是一个乞丐罢了,什么都做不好!医术学不好,就连师傅交代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也没有办好!还真是一无是处啊!他竟然还妄想成为一名像师傅那样的神医,当真可笑。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院外更夫打着锣提醒着三更已到,小心火烛!悠长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处,直到彻底听不到了。院中又恢复了寂静。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撑着腿慢慢起身。如今只有等师傅回来了,这次他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无论师傅回来是要打要骂,亦或是要将他逐出师门,他都......   想到这里,他心情又跌到了谷底。   他缓了缓麻痹的双腿,慢慢往房间走去。   万籁俱寂中突地响起一声细微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高高的墙头空无一物,连接着广阔的夜空。   狗子静静地望了一会儿浩瀚的星空,一种深深的孤寂浮现在他心底。   他叹了口气,继续往里走去。   只这低头的一刹那,一股危机感蓦地传遍他的四肢百骸,连每一根毛孔都倒竖了起来,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乞讨生涯带给他对危险来临的敏锐。   脑子还未做出反应,他的身体却已经条件反射地就地一滚,满地的泥土落叶瞬间裹满他的全身。   只是还未待他再次做出反应,一道雪亮的光影便掠过他布满惊恐的眼底。 第74章 你就是周大夫?   狗子霎时僵立在原地, 脖颈处一片冰寒,再不敢动弹半分。   孤冷的夜空乌云翻卷,夜风吹过,云消月现。银色的月光铺洒而下, 映照出一道挺拔瘦长的身影。   狗子呼吸急促, 一滴冷汗自额间滚落。脖颈间雪亮的刀锋紧贴皮肤, 刺骨的冰寒仿佛要将那寸肌肤也冻住。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你就是周大夫?”   狗子听罢立刻点头,随后又要摇头, 却突然想起紧贴皮肤的雪亮刀锋,立时又梗着脖子不敢动弹。他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说:“……不是。”   身后那人眉宇下压,眼睛危险的眯起,“究竟是, 还是不是?”   那声音是特意压低了的,其中的不耐与怒意却透露得淋漓尽致。   他心里忽的咚了一声, 夜风还在轻轻的吹拂, 他一身湿汗冷冷的贴在皮肤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我……我的确姓周, 不知阁下有何要事?”   他心里害怕的紧,连手脚都是酸软的。   来人摆明了是要找师傅,只是却不知究竟是因为何事?三更半夜突然夜闯进院,二话不说持刀威胁, 分明是来者不善!   如此凶悍,他怎么敢透露师傅的行踪!他害怕的同时又有点庆幸周锦离开了医馆!   那人听到狗子询问,也不说话。他握剑的手突地一扬, 耀目的剑光在夜空中闪烁,划过黑沉沉的地面。   狗子立刻紧闭双眼,身体却突地一轻。等他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被黑衣人夹在腋下,快速跳跃在房顶高墙之间。   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熟悉的后院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黑衣人身手矫健,带着狗子奔跑在寂静无人的长街小巷,速度飞快,毫不停滞!仿佛他扛着的不是一个五十多公斤的男人,而是一个不足轻重的物件!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他站在门口,先是极为谨慎的观察了四周,见两边长街空空荡荡,于是伸手轻扣门扉。声音时高时低,时断时续。   狗子站在一旁不敢出声,他不清楚屋子里的人会是谁,也不清楚接下来即将遭遇什么。对方不论是身手,还是这极为谨慎的做派,都在向他透漏着里面的人不是一般人。   很快,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这声音很轻微,可是听在狗子耳朵里却如同一声惊雷般刺耳。   门内探出了一张浓眉虎目的脸,他瞧见了黑衣人与狗子,立刻两眼一瞪,欣喜道:“来了!快进来!”   他说着让开了一条缝,黑衣人默不作声地拉着狗子走了进去,径直往里走去。他的速度很快,狗子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却也不敢出声。   后面的男人立刻将大门关上,追了上去,“莫燕,他就是周大夫吗?”   莫燕脚下生风,毫不停顿,“没错!我在周氏医馆把他带过来的!”   三人很快拐进了后院,院子里站着好几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各个面容冷肃,眉头紧皱。   他们听到院门口的动静,十分敏锐地望过来,右手也下意识放在腰间的佩刀上,唰地一声半截雪亮的刀影折射在昏暗的院子里。   狗子心里一惊!这些人气势凌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迫人的煞气!他甚至能够闻到他们身上隐隐的血腥气!   他们见到来人是莫燕,都松了一口气,半开的刀锋也贯进了刀鞘里。   其中一个领头人眼神在狗子身上顿了一下,道:“他就是周大夫?快带他进去见主人!”   莫燕点点头,拉着狗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里布置很是很简单,只有中间一张大床最为醒目。床上躺着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一双剑眉很是凌厉,两眼紧紧的闭着,坚毅的脸上密布着细碎的汗珠,薄唇发黑,紧紧的抿着,一看便是中毒之相。   他的上身□□着,胸前紧紧裹着纱布,心口处透出骇人的血色。   这下狗子总算明白了对方带他过来的意图。   不是寻仇便好!这样师傅也算是安全了!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另一股担忧又浮了上来。   “周大夫,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只是我家主人情势危急,听闻你医术高明,还请周大夫能够全力救治我家主人!我们定当重谢!”站在床边的男人目光烁烁,面容冷峻。他嘴上说着一番客气的话,语气却是不容他有半分拒绝的余地!   房中的人皆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他不禁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我......我不是周大夫......”   “什么?”   男人瞳孔骤缩,随即看向莫燕,凝声问道:“莫燕,怎么回事?”   莫燕没有回他,而是一把抓住狗子的肩膀,他的手力道极大,如一把钢爪紧紧箍住狗子的肩骨,怒声问道:“你说什么?”   狗子忍着肩膀的剧痛,“我不是周大夫……”   “你敢耍我?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吗?”   莫燕手上用力,只听得一声骨骼错位的咯吱声,狗子立刻惨叫一声,冷汗霎时顺着脸颊滑落,“我……我不敢骗你……我的确是姓周!只是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位周大夫!我是周大夫的徒弟……”   “莫燕,松开他!”   莫燕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一脸惨白的狗子,他的眉骨极高,鼻梁挺直,眼神凌厉,有种骇人的阴骛感。   “莫燕!”男人声音提高了几分。   莫燕终于松开了狗子,声音低沉冰冷,“他竟然敢欺骗于我!”   狗子捂着肩膀后怕地退后了几步。肩上的剧痛不断侵袭着大脑神经。他咬着牙关,靠在墙上 ,轻轻喘着粗气。   “你还敢说!让你去带周大夫回来你却带了个徒弟过来!你办事什么时候能靠谱一点!”   “哼!我分明问过他!是他故意误导我!”莫燕面色冰寒,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狗子,握着长剑的手用力,“我现在立刻再去医馆一趟,把周大夫带过来!”   “师傅他不在医馆……”狗子眨了眨眼,将睫毛上的汗渍抖开。   莫燕正要抬起的脚步蓦地一顿,他拧着眉冷冷地看着狗子,那目光就如他手中的利剑一般锋利。   狗子下意识移开视线。   “请问阁下尊师现在何处?”男人急切地问道。   “师傅去外面出诊了,明日白天才能回来……”   男人听罢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层焦虑,他抿着唇,眉头死死地锁着。   “你若敢撒谎!我必叫你血溅三尺!”莫燕厉声道。   狗子一惊,忙摇头道:“我不敢欺骗阁下!师傅的确不在医馆!”   “这该如何是好!咱们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周大夫却不在,要是主人有什么闪失……”   莫燕垂眸片刻,倏地拔出长剑,剑刃雪亮锋利,直抵狗子的咽喉。   “你既然是周大夫的徒弟,那就由你来治!”   狗子连呼吸都好似梗住了,他全身冰凉,颤簌不止,“我……我才入门不过一月……”   床上的人一看就是重伤未愈,还伴有中毒迹象!   对方千方百计去医馆找师傅,显然也是因为伤势严重,寻常大夫无法治愈!他一个半灌水实在无能为力。   莫燕听罢脸色越发难看,那张阴骛的脸黑的仿佛能滴出墨来,让狗子不禁怀疑自己下一刻便会死在他的剑下。   “莫燕,把剑放下!他毕竟是周大夫的徒弟!”   莫燕收回长剑,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狗子,轻斥道:“有这般无用的徒弟,实在是丢尽了周神医的脸!”   狗子心里当即涌起一股怒意,这股怒意冲散了恐惧,他抬头狠狠地瞪着莫燕。   莫燕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看着男人问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周大夫不在,这徒弟又是个没用的,主人的伤……”   庞茂也是满心愁绪,他苦着一张脸道:“咱们现在剩下一些续命丹,先给主人服下,等到天亮周大夫回来就立刻将他请来!”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狗子,“小兄弟,你可知道周大夫明日什么时辰能回来?”   狗子肩上剧痛,心里也很是不舒服,这些人的行事就如强盗般不可理喻!只是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哑着嗓音道:“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莫燕沉声斥责。   狗子心里越发不高兴,“师傅他出远门治病去了,路途遥远,我怎么会知道他何时能回……”   “你!”   “好了!”庞茂出声呵停莫燕,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的狗子,总算发了点善心道:“天色不早了,就请小兄弟在此地休息!夜深露重,还请小兄弟莫要随意走动!等到明日周大夫回来替我家主人治好了伤势,我必定会亲自送你回去!”   狗子心里一惊,知道自己是被对方软禁了!他捂着剧痛难忍的肩膀,点了点头。   莫燕握着长剑,率先将房门打开走了出去,狗子只得跟在身后走了出去。门外几名黑衣侍卫立刻齐刷刷地看过来。   刚才房里的动静他们听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面前的人并非周神医!   狗子低着头,不再看他们。却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怒意!   莫燕将他带进旁边一处空置的房间,冷冷道:“你今晚就老实待在这里,最好不要随意出去,否则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敢保证!”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他也不待狗子回应,转身便离开了房间,高大颀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透过窗户打进来的盈盈月光。借着月色狗子能看到桌面浮起的一层灰尘。显然这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也或者说这座院子是空置了很久了,这些人都是临时来到这座院落的!只有那个昏迷之人住的房间打扫得极为干净!但也因为时间紧迫没有来得及布置,因此很是简陋。   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竟如此神秘!   他此刻也顾不得脏了,用脚将旁边的凳子勾出来坐下。他将肩上的衣服扯开,借着月色能够看到那一片深深的淤青,那人力气竟如此之大!也不知是否伤到了骨头。眼下他却没办法治疗,只好再忍一忍,等天亮了再看看情况!   随着一声鸡鸣,黑夜渐渐散去,破晓的晨光洒遍大地。天边一片鱼肚白越发明亮,渐渐的,一层金光自云层中投射而下,染红了半边云彩。   小方打着呵欠活动了一下酸软的四肢,提着水桶去井里打了满满一桶水。   他哼哧哼哧地提着水桶往院子里过去。   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浓郁到发腻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他当即忍耐不住地打了个喷嚏,手中水桶一晃,清水便哗啦啦荡了出来,将他一只鞋子淌湿了。   他嘴里轻骂了一声,甩了甩湿淋淋的鞋子,提着水桶继续往里走去。   那股香气越发浓郁,不似之前的清香,反倒有种沉闷的香腻,令他脑子都有点发沉。   他心里有点疑惑,脚下不禁加快了几分。   转过一个弯曲的小道,放置桂树的空地便跃然眼前。   只听得咚地一声巨响水桶砸在地面上。水花四溅,顷刻间将那一片草地浸湿。   “来人!快来人啊!神树出事了!”   这一声惊惧大吼瞬间打破了薛府初晨的宁静!   刘太医一早便醒了过来,即使昨夜很晚才睡下,今日也精神烁烁,容光焕发!   他洗漱完毕便想要去看看神树。   他打算用过早膳便回启程回京了!有了神树和血灵芝,他是归心似箭,片刻也不想耽误!   府里的丫鬟侍从早已经起来了,每个人都静默不语,安静地忙碌着手中的活。   他走在安静的长廊下,独属于清晨的凉意幽幽地熨帖着裸露的皮肤,空气中仿佛隐隐有一股幽香环绕。   他吸着鼻尖感受了一番,下一刻便微微蹙起了眉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这香味与之前竟有所不同了!   他脚下不停,径直往桂树所在之地过去。   一片悠然自得间,忽的听得一声惊吼划破长空!   待他听清这声喊叫,心里霎时涌起一股慌张,他连忙往前奔去。   前方越发嘈杂,惊慌之声此起彼伏。他连忙又加快了步伐,转过一片假山,眼前的一幕便浮现在他眼前。   他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张着嘴,“怎么会……”   只见前方原本高大苍翠的桂树如今已经满树枯黄。   金黄的花瓣早已飘落殆尽,铺满了一地的细碎花瓣!泛黄的树叶垂在枝叶间,随着清晨的微风扬起飘落。   那棵在今日之前还生机勃勃的神树就如风中残烛,正在慢慢走向生命的尽头。   空气中是浓浓的暗香,腻到发闷!仿佛是桂树正在挥散他最后的一丝生机。 第75章 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周大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是谁看守的神树?”   薛鹏匆匆赶来, 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随即热血上涌,一股怒气直冲大脑。   一众属下纷纷惊恐跪地。   小方哆哆嗦嗦爬上前来,“大人,昨晚是小人看守的神树......“   “大胆奴才, 说!你对神树做了什么?竟让神树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大人明查啊!”小方砰砰的往地上磕头, 额间霎时鲜血淋淋, “小人怎敢对神树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昨晚小人给神树浇水时分明还是好好的,小人真的不知啊!大人饶命!”   “还敢狡辩,昨日神树还好端端的, 不过才一个晚上就变成这样了,若再不交代,休怪本官无情!”   小方惊恐万状,这残害神树的罪名他如何担当得起,更何况这还是送往京城给陛下的寿礼。真担了这罪名只怕一家老小都要搭上去。   他心内惶恐不安, 不住地求饶,连额上的剧痛也仿佛感觉不到了。鲜血顺着额角滑落, 浸湿了他的眉眼睫毛, 眼前是一片血红。   旁边的人都瑟瑟发抖不敢出声,既有对小方的不忍, 也有担忧被牵连的恐惧。   刘太医站在一旁也是面色沉沉, 他心里郁闷难耐,神树一夜之间枯萎,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岂不要说是他的过错!   更何况以神树目前的情况他也无法启程回京, 继续滞留在这里,他心里只泛起一股莫名的焦虑。   他看了看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只觉晦气得不行, “此人看守神树失利,实在可恨,薛大人,不如先将他打入天牢,随后再做处置!如今还是救治神树要紧!”   薛鹏面色发寒,斥道:“来人,将他拖下去!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小方一听,只觉整个人如坠深渊。他哀嚎一声,彻底脱力软倒在地上。一旁静立的侍卫立即上前将全身无力的小方拖了下去。   薛鹏看着一地的残花枯叶,心里很是烦躁,“刘太医,这该如何是好!如今神树突然变成这样,我们如何还能将他送去京城献给陛下!”   没想到他的升官发财之梦才做了一夜便破碎了!心里那个难受可想而知了。   “薛大人,这附近可有擅长伺弄花草的花匠?”   “我这便派人去寻!”   之后,薛鹏与刘太医几乎将永宁府所有的花匠都找了过来。   只是这些花匠试了各种方法也没法阻止神树继续枯萎下去。   树上的叶子越发泛黄,再这样下去,整棵树都将彻底枯萎。   刘太医与薛鹏脸色都极为不好,他们黑沉着一张脸,将在场的花匠都吓的哆嗦不止。   “你们这么多人竟然都毫无办法吗?全是干什么吃的!”   薛鹏怒发冲冠,只恨不得将这些无用之人通通丢出去。   花匠们吓得一哆嗦,纷纷跪伏在地。   其中一位看起来较为年长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薛鹏与刘太医,颤抖着嗓音道:“二位大人息怒,神树非一般树木,小的听闻神树是一夜之间干枯,这实在有违常理,小的们只是一介普通的花农,实在是没办法啊!”说完他又立刻匍匐在地。   “或许是因为神树适应不了这里的泥土?”旁边一位看起来略显稚嫩的少年突然轻声开口,他的手上满是泥土,刚才也是他特意挖掘了神树根部的一些泥土查看了一番。   “胡言乱语!神树非一般树木,如何会对这凡尘泥土有所仰仗!”   薛鹏很是不满,这话岂不是在说他院子里的土让神树不满意吗?比不得周氏医馆后院的土吗?   少年脑袋一缩,跪趴在地上再不敢说话。   刘太医背着手,目光幽幽的看着还在不断飘落着树叶的神树。   他心里是满满的不甘,难道神树是因为离开了周氏医馆所以才会一夜干枯?   他眼眸微沉,既然神树已经出来了,他就绝不会再将神树送回去!   “你们再继续想办法!若救不回神树,我也不敢保证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大人......” 几人大惊失色,连连求饶。   然而刘太医却不再看他们,他蓦地转身离开了后院,不愿再看神树那枯败的样子。   事到如今,他再不愿意,回京的计划也只得押后了。   待得薛大人也离开了后院,几位花匠这才坐倒在地上。他们愁眉不展的望着高大的桂树,心里满是惶恐无奈。   “神树啊神树,你若真有灵,就请你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一阵清风吹过,带起满树落叶飞舞而下。   一声声叹息交织在簌簌的风声中。   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洒在滚烫的地面上。走街商贩们挑着担子躲在阴凉处,百无聊赖地望着路过的行人。   周氏医馆的大门紧紧闭着,门前一处阴影之地空空如也,并无人在这里乘凉歇息。   宋能站在自家店铺门口,疑惑地看看厚重的大门,“奇怪了,怎么今天医馆没开门啊,难道都出远门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家店铺。   一进门便看见阿力坐在桌后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他当即大怒,几步上前,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脑门上。   阿力痛呼一声,待看清来人,瞌睡瞬间就消失无踪,“老板,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过来了!我要是不过来怎么知道你大白天在我的铺子上打瞌睡的!”说着他越发生气,伸手拧着阿力的耳朵将他从板凳上拎起来,“你这懒货!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赶紧滚,别在我这里碍眼!”   阿力哇哇的叫唤:“老板,我也不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店里生意差,我坐在这里一不小心就犯困了!”   “好啊!还敢顶嘴!”他手上继续用力。   阿力立刻掂着脚痛呼,整张脸都皱巴了起来。   宋能见状总算是舒心了,他松开手,问道;“隔壁医馆怎么回事?都这个时间了还没开门!是不是出去看诊了?”   阿了捂着通红的耳朵很是委屈,闻言也愣了一下,“还没开门啊?我今早就没看到他们出来啊。”   他突地瞪大眼睛,“莫不是还在睡懒觉?”   他哼哼了一声,“我就说嘛,平日里周大夫在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勤快,周大夫一走就开始偷懒了,到现在还不开门!”   宋能听罢眼睛一瞪,“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懒!人家小商大夫那可是最勤快的!”   阿力不满的咕哝一声,“那怎么现在还没开门!这都大下午了!”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宋能心里有几分担忧,他又伸头往外面看。   却刚好看见商桂远远地往医馆过来。   “你看,他在那里呢!”阿力眼尖,当即喊了出来。   商桂昨晚回了一趟家,并未在医馆休息。上午又出去替一位老太太治病,耽搁了一上午,到现在才匆匆回来。却发现医馆并未开门。   他不禁皱起了眉毛,脚下加快了几分走到门前。   他抬手拍了拍门喊道:“阿慈,你在吗?快开门啊!”   “阿慈?”里面毫无动静。   他又拍了好一会,都没人应声。   到这时,他心里便开始慌了起来,大门是从里面锁起来的,证明阿慈并未出门!可却到现在都还不开门。   难倒是出什么事了?   路上行人见他用力拍着大门,神色焦急,纷纷停下了脚步,好奇的张望过来。   “小商大夫吗?这是怎么了?”宋能走过来。   “宋大伯!”商桂看到熟悉的人过来,连忙询问,“你今日可有见到阿慈出来?”   还不待宋能回话,一旁的阿力伸着个脑袋过来,“我在这儿坐了一天了,没有看见医馆开过门呢!”   听到这话商桂心里越发担忧,更加确定狗子出事了!   突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阿慈你怎么......”   “陈达?”   看清门后的人,商桂心里顿时浮起一阵失落。   “小商大夫,我听见你在外面敲门......”陈达顶着一脑袋的纱布站在门后。   “陈达,你有没有见到阿慈?”商桂直接走了进去,在大厅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看见狗子的身影。   陈达跟在身后,语带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才睡醒......”   商桂听到他这般说,又快速往后院走去。院子里也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右侧的房间门半开着,他直接推门进去,却见狗子的床上被褥凌乱,就像是临时离开便再也没有回来。   这太不寻常了,往常狗子起床,都会极为仔细地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到此刻,他终于确定狗子失踪了!   “小商大夫,这发生什么事了?阿慈小大夫怎么了吗?   “阿慈他不见了!”   商桂心慌意乱,低声喃喃道:“到底怎么回事?他究竟去哪儿了?”   “小商大夫你莫急!阿慈大夫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出去了呢?”说到这里他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阿慈大夫出去不可能不走大门吧!   他心里也有几分担忧,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实在奇怪!   “不如我们去衙门报官吧!让许大人派人找找……”   “对!”商桂突然往外奔去,“我现在就去衙门!”   他刚出走出大门,前方一辆马车自哐哐地驶过来,行人纷纷退让。随后马车稳稳停靠在医馆门口。   车帘子掀开,露出周锦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阿锦,你回来了!”商桂立刻欣喜的迎了上去。他那颗悬在半空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阿锦,阿慈他……”   周锦跳下马车,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人群里又突然钻出来一人,好像早已经在此这里等着了。   他恭敬道:“请问是周大夫吗?”   “我是,你是.....”   “周大夫,我家主人有请,还请您移步前往!”   周锦心里此刻全是失踪的银芝草,只想赶紧询问商桂狗子一番。   他眉峰微微蹙了一下,“你家主人是何人?现在何处?若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容我先处理一点事情......”   说着周锦就要往医馆里走去。   那人却突然上前拉住周锦的手臂,声音低沉道:“周大夫,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还请您莫要耽搁!”   他拉着周锦的手臂突然用力,力道极大,竟让周锦一时动弹不得。   周锦心里一惊,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对方。此人打扮普通,勾腰驼背,脸上好似也做了伪装。他虽极力将自己装做一个不起眼的市井小民,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掩饰的!也或许是他并不想在周锦面前掩饰。   他的手臂肌肉喷张,指骨有力,分明是常年习武之人!   一旁商桂却不知道情况,他见周锦没有说话,又焦急地将刚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道:“阿锦,阿慈他不见了!”   “你说什么?”   “我昨晚没在医馆,刚才回来时见医馆大门紧闭,阿慈却不知所踪.....”商桂一脸自责。   周锦心里一阵烦躁,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两个都不消停!   “周大夫可是在找令徒?您不必担心,小周大夫现在我家主人那里做客,就等着周大夫您过去!”   周锦闻言立刻抬眸盯着他。对方笑意盈盈地直视着周锦,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出他眼中的怒意。也或许是根本不在意!   周锦“呵”地一声气笑了,有意思,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他啊!   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力道强劲,不会让他觉得很痛,却也挣脱不开。   他冷冷道:“看来是我那徒儿给阁下添了不少麻烦!既然如此,就请阁下带路吧!”   那人见周锦这般说,这才松开他的手臂,躬身道:“还请周大夫随我来。”   周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对方毫不在意,只是转身带路。   周锦看着他的背影微眯了眯眼,吩咐商桂留在医馆,便抬脚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带着周锦东绕绕西绕绕,很快,便拐进了一条幽暗的小道。   周锦犹豫了片刻,也抬脚跟了进去。   “宿主,这人该不会是想要把你带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将你灭口吧!你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号人?”01号幽幽道,语气里倒听不出几分害怕。   “我得罪了哪些人你不是最清楚吗?”   “……宿主你放心,这些人敢对你动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们!除了我,谁也休想动你一根头发丝!”   周锦呵呵笑了笑,“那真是谢谢你了!”   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先是银芝草丢了,长途跋涉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发现徒弟也丢了!现在又被莫名其妙的人强行请过来,他要是还能心平气和就怪了!   01号原本只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但收效甚微,只得默默闭嘴了! 第76章 “这位就是周大……   “这位就是周大夫?这下没有弄错了吧!”   面前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迎上来, 目光落在周锦身上炙热中又带了一丝疑虑。   “放心吧,这次绝不会弄错!我可是一直在医馆守着的!”带周锦过来的男人此刻已经挺直了身躯,不再故作市井之态。   周锦听闻他们的对话,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早已在医馆门口等着了, 只等他一回来便立刻将他“请”过来。   也不知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何来历!   他站在院子里, 默默地打量着周边的布置。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小院子, 一共也就三间房。院子里长着一颗歪脖子树,很是萧条。地上杂草丛生,满地落叶。   即使是周锦这样不善于观察的人也能看出这院子并非常住之地, 有人气的地方不会像这般透着股萧索之意!   这大概只是对方的一个临时居所!   院子一眼便能望到头,但他却并没有看见狗子的身影。他看着房门紧闭的三间房,心里暗自猜测狗子或许就在其中一间房里。   正屋门前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的黑衣人,抱着剑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极为敏锐, 周锦不过随意一瞥,他们的眼神便立刻投射过来, 目光锐利无比。   这些人看起来一身悍气, 腰间配剑精致,想来也是武艺不凡!   有如此手下, 他们的主人也必定非富即贵!即使是初来甘酒镇, 要找个临时居所,也不应该委屈在这等凄凉简陋的小院中!   除非是他们在躲避什么,不想暴露他们的行踪!   周锦心里浮起一丝疑虑和担忧,此刻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N种狗血电视剧情。   他们或许是什么奇怪的组织!也或许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   或者是外族奸细, 特意来大雍朝打探机密!   最近他也听闻了边境的战事!北梁联合了南屋族屡次进犯大雍边境,甚至已经冲过防线到达了巨鹿陂!   周锦原本还挺担心,毕竟甘酒镇距离边境极近, 北梁若真要打起来他们首当其冲便要受到牵连!   幸亏后来大将军苍宿率五千精兵取道金无山将北梁军击溃!让他们退回了巨鹿陂以北!却也并未完全撤军返回北梁!而大将军也不知为何并未继续追击,战事一时胶着难下。两方皆没有了动静!   周锦正在思索间,前方正屋大门突地从里面打开,一名身材颀长,面带焦急之色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见到周锦时明显愣了一瞬,随即眼睛一亮,大步过来。   “周大夫?”他停在周锦面前,问道。   “燕哥,我正要跟你说,我把周大夫带过来了!”   话毕莫燕突地拉住周锦的胳膊,脚步迅疾地往里走去,周锦一时反应不及竟险些被他扯得摔倒在地。   “周大夫,快进来看看我家主人!”   周锦跌跌撞撞被他拉进了房间,心里更是不愉。   “大哥,周大夫到了!”   房里还有一个男人,也是面容疲倦。他闻言一喜,立刻迎了上来。   “周大夫,您总算回来了!还请您全力救治我家主人!”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床上躺着的男人。   男人面色惨白,两眼紧紧闭着,嘴唇干裂乌青。胸前的纱布也浸出斑斑血色,看起来伤势严重。   周锦一眼便看出此人身受重伤,再不治疗只怕要不久于人世了!也难怪这些人这么紧张,还特意去医馆蹲守自己。   周锦走上前去,垂眸瞬间,眼珠突地漫上一层浅薄的蓝光,这道淡色一闪而逝,在场之人皆没有察觉。   只是这一瞬,周锦便将床上之人的病情看的一清二楚。   这不免让周锦感到心惊!对方看起来极为年轻,约莫不超过三十岁!但身上大大小小的陈年暗伤就数不胜数!   而让他此刻陷入昏迷垂危的致命伤势便有两处,第一处便是胸口的箭伤,现在这个年代这种外伤一旦发炎便很难治愈。如今他胸前的箭伤因为伤口极深,又加上天气炎热,即使用了好药,也已经隐隐有发炎的症状。   而另一处致命之处便是他体内流淌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毒素。这毒虽未将他直接毒死,却也在慢慢耗损他的生命力。此次伤重,这毒便汹涌而来了。两相夹击之下,他还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周锦立在床前,静默不语。此人身中箭伤毒素,身边属下也是各个气势逼人。   他们不好好找个舒适干净的地方养伤,却带着病人蜷缩在这偏远小镇中的僻静院落里。   这些人来历不明,又行事隐秘奇怪。周锦不可避免的开始担忧这些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受如此严重的箭伤?   周锦心里不免疑惑,倘或这些人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他若随意救治,岂非也是一种罪过!   而且这些人态度强硬地将他和狗子“请”来,他心里早已不奈!   他不知这些人心性如何!若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万一他拒绝或是治好了这家主人。却被他们灭口岂不得不偿失!   他并不想冒险,但也必须得有筹码!   莫燕最是耐不住性子,见周锦半天不说话急问道:"周大夫,我家主人究竟如何了?”   周锦侧头看过去,淡淡道:“你家主人的病情我已看过!他胸前的箭伤尤为严重,已经伤及心脉!若再不治疗只怕药石枉灵!更何况他体内还身中奇毒,要想治愈并非易事!”   莫燕听闻眼神一暗,怒道:“你不是神医吗?难道你也没办法?”   庞茂却比莫燕更为冷静!他心里焦灼的同时也惊异于对方的医术!   他家主人正是因为心口中了一箭,箭伤严重!他们虽找了大夫,也用了好药,但伤势却愈加恶化。而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主人身上早已经中了毒!可惜这毒诡异,那些大夫皆束手无策!   眼看着主人伤势恶化,昏迷不醒,再继续下去便有性命之忧!他们懊恼悔恨的同时却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想起甘酒镇上的这位神医,于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找了过来!   如今看来传言果然非虚,这位周大夫不过看了那么一会,便能知道主人胸前的是箭伤,并且还看出他身中奇毒!   现在看来只怕是只有这位周大夫是唯一能够医治他家主人的人了!   庞茂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倒是升起了一分希望!他拧着眉对着周锦拱了拱手,“周大夫请恕在下之前的冒犯!既然周大夫已经诊治出我家主人的病情,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可解之法,还请周大夫不计前嫌,请周大夫出手救治病人!!”   对方突然多礼起来,反倒叫周锦心里有点怪异!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也算透露了对方不是毫不讲理之人!能沟通总算是好的!   周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慢慢道:“之前带我来的人说我的徒弟也在此处,不知他如何得罪了几位,还请看在他年轻不懂事,不妨就此作罢!”   “周大夫误会了!我们本想请您过来,谁知我这兄弟一时着急带错了人过来!他此刻正在隔壁休息,我这边将他带过来!”   说完,他立即看向莫燕道:“你快去将周大夫高徒请过来!”   莫燕拧着一双剑眉,紧抿的唇角让整张脸都显得有几分阴鹜,他抬眼看了看周锦,随即转身往外走去。   不过片刻,门外便想起了脚步声。   狗子面容疲倦,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走了进来,一抬头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周锦。当即大喜过望,连忙快走几步来到周锦身旁,“师傅你回来了!”   周锦见他满面倦容,眉宇间带着苦涩。左肩不自然的往下倾斜,便知他这一夜过得不太好。   他眉峰一跳,心里浮起一种自己外出,自家孩子却被欺负了的怒意。   庞茂见状生怕周锦心生不快,连忙道:“实在是我们招待不周,周大夫万望海涵!等我家主人醒来,定当重谢!”   “师傅……”   周锦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头,他心里还在犹疑。   对方人多势众,他虽向对方暗示了只有自己能够救治病人,令他们一时无法对他动手,但若一直拒绝,也难保对方不会狗急跳墙!   他有系统尚可以应付,但狗子可就悬了!   他思索了片刻,才说:“若要救治病人,于我而言并非难事!只是我从学医开始便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   庞茂立刻眼冒精光,大喜道:“还请周大夫明示!”   就连一旁一直阴沉着一张脸的莫燕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曾发誓,此生绝不会医治十恶不赦,手上沾满血腥之人……”周锦说到这里便顿下了仔细地观察对方的表情。   庞茂听罢倒是大松了口气,他一直拧着的眉也舒展了开来,语气里多了几分欣赏,“我一直听闻周大夫襟怀坦白,心地善良,如今一见果然非虚!”   “我虽不能告诉您我们的身份,但我向您保证,我们绝不是什么恶徒!主人身份特殊,他一人便关乎着许多人的生死!决计不能有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旁茂语气十分凝重。   周锦听罢心里更是浮起了几分好奇,此人究竟是何身份,竟然会关乎那么多人的生命?   还是说这不过是对方的信口开河?   此时庞茂却突地开口道:“周大夫可还记得林柯?”   周锦一愣,他抬眸看向他,“林柯?”   庞茂见他还记得,心里大喜,连忙道:“周大夫有所不知,我与林柯自幼相识。也是林柯告诉我镇上出了一位极为年轻的神医,不仅医术出其的高明,更是妙手仁心!绝不愿见到病人垂危而无所作为!此次我们来到镇上也是专程为了找您!如今只有您能够救治主人,请您一定竭尽全力!”   周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林都尉可还好?”   庞茂轻笑了一声,“他好的很!知道周大夫喜欢骑马,他还特地去物色了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儿亲自驯养,只是一直没时间给您送过来!他说虽然您中意雷狮,但他实在无法割爱,只得另外送您一匹!只希望那马儿能得您青睐!”   听到这里周锦心里算是彻底放松了!既然提到雷狮想必对方也没有撒谎!   林柯是朝廷中人,这人与他如此熟识,想必也是朝廷中人!   那么这床上之人必定是某位权贵了! 第77章 先救主人   既然已经确定这些人并非亡命之徒, 要施救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若要轻易这般施救,他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心里已经计划好了治疗方案,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侧头看了看狗子,见他满面倦色, 眼睛里的红血丝尤为明显, 心里边又多了几分心疼。在他看来, 狗子和商桂都是他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的家人,他可以教训他们,其他人却不可以如此欺负他们!   周锦点点头, 颇为感动道:“我与林都尉曾因瘟疫之祸相处过几日,却没有想到他还惦记着给我送礼,我心里实在感激!”   他话音一转,又道:“林都尉虽面冷,确也是个心热之人。倒是不像几位这般傲慢无礼。都说事急无君子, 诸位心里焦急我并非不能理解!只是我虽是一介布衣大夫,比不得各位身份尊贵, 却也懂得礼下于人的道理。诸位强行将我带来此处, 更是将我徒弟软禁于此,如今却又要叫我医治你家主人, 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周锦声音冷冷的, 面上也是沉沉。他这般一番不软不硬的话倒叫狗子的心提了起来,他紧张的看着周锦,生怕这些人一时恼怒将他们就地暗杀了。   周锦只做不知,他心里想得明白, 这些人并非恶徒,又与林柯相识,他并不担心这些人会在这里将他们暗害!更何况如今只有他能够救治他们的主人, 就算是为此,他们也不会贸然发难!   “周大夫,我知您医者仁心,必不会见死不救......”庞茂深深的看了周锦一眼,他倒没想到搬出林柯也无用处,这周大夫看起来稚嫩面善,却也是个棘手的。   “我虽为医者,却也只是个普通人。倘若人人来寻医都是如此胁迫,那我这医馆不开也罢!”   他眼神转向一旁面容冷峻的莫燕,掷地有声,态度坚决。   “周大夫,莫燕行事向来无所顾忌,此次主人伤重,他情急之下多有得罪,却并无恶意,还望海涵……”   周锦神情淡淡的,并不言语。   他这幅样子让庞茂一时焦急不已!他心里担忧再这样僵持下去恐会耽搁了主人的病情。   而他也不敢继续胁迫周锦,生怕一时弄巧成拙,反叫周锦破罐子破摔,彻底拒绝替主人看病,那他当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屋内瞬间一片安静,空气中仿佛也透着一起诡异的焦灼。   莫燕抿着唇默默无语,他一双黑沉的眼睛盯着周锦看了一会,突地躬身道;“周大夫仁义,是在下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还请您原谅!只是我家主人情况危急,实不该被我连累!我这便向周大夫赔礼致歉,望您能够不计前嫌全力医治我家主人!”   随后,他突地抬起右手,冷冷道:“既是我这只手伤了周大夫与令徒,我便将其砍下来,随周大夫处置!”   说完他手上长剑刷的出窍,动作迅疾如电。周锦不及反应被这雪亮的银光一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只听得耳侧庞茂一声大吼,“不要!”   周锦蓦地睁开眼睛,随着一声闷哼,入目便是血花飞溅,长臂砰的一声掉落在血泊中。   狗子“啊”的一声惊叫出声,两眼惊恐的看着艳红血液喷溅而下。   周锦瞳孔骤缩,他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莫燕!你这是做什么!”庞茂痛呼出声,快速上前扶住踉跄倒地的莫燕。手上迅猛地在莫燕断臂处按了几下,似是想要止住血液的喷涌,但效果却并不如何明显。   他的右手鲜血还在不断淌出来,地面上已经是鲜红一片。在窗外透进来的光晕照射下,红的刺目惊心!   他整张脸惨白得吓人,冷汗布满了额头,嘴唇也不住轻颤。那双因为剧痛而失焦的眼睛却还在看着周锦,“周大夫,我已经自断手臂向您赔罪,望您能够不计前嫌,还请立刻为我家主人医治!”   周锦心里是满满的震撼,这是什么直肠子硬汉,手臂是说砍就砍的吗?只是这份魄力也着实令人佩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砍的是一根萝卜!   他的心脏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砰砰直跳,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见对方手臂还在不住流血,整个人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了,这才赶忙冲上前去,抬起有点发软的手在他肩处的穴位按住,又悄悄输入了止血凝剂,将不住喷涌的鲜血止住。   他看着狰狞的断口处,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过就是想要稍微教训一下对方罢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一旁沾满鲜血的长剑静静的浸在血泊中,锋利的剑刃还闪着冷光。   “我已经将你的血止住了,你切莫动弹。”周锦声音沉沉的,又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   他还要继续替他治疗,莫燕却突地拉住他的手臂,虚弱道:“周大夫,先救主人!”   说完,他才好似终于交代完了一般,彻底晕厥了过去。   周锦停下动作,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不明白,一个人真的可以对另一个人忠诚到这种地步吗?可以毫不犹豫自断手臂,也可以不顾自身的痛苦让他先救另一个人。   也许古人的那份忠肝义胆他的确理解不来,他心内只觉震撼无比,也从心底开始佩服起面前这个已经痛昏过去的男人。   周锦握着他的手臂,悄悄地将止痛镇定能量注入他的身体,希望能缓解他的痛苦。   “周大夫,请你为主人医治吧!”庞茂半抱着昏迷的莫燕,面容苦涩,语气沉痛。   周锦深深看了一眼莫燕,随即起身前往床边,他看着床上一无所觉的男人,面上浮现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可以让属下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不论他是何身份,单就这一点,他便是成功的了!   周锦轻叹了一声,将手伸进怀里,从系统储物格里拿出解毒丹。   “周大夫,这是?”庞茂已经将莫燕放到旁边躺椅上。见到周锦拿出一颗丹药,于是开口问道。   “这是解毒丹,可以解除你家主人身上所中之毒!”   庞茂眼神一亮,原本苦闷的脸也带起了一丝惊喜,“这......真的能解除主人身上的毒吗?”   他有点不敢置信,这毒他几乎找了所有能找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甚至连究竟是什么毒都查探不出来。而现在周锦却只是拿着一个丹药,便说能解毒,这如何不让他惊讶!   虽说周大夫的医术是旁人无法比的,但他以为至少也不会这般轻松!   周锦也不管他是如何惊异,将解毒丹给床上的人喂下。等他咽下去后,他将目光放在了他血迹斑斑的胸前。   周锦将纱布拆开,他的手碰到他的皮肤,才觉他的皮肤滚烫,明显已经陷入高烧了。这并不是好兆头,发烧意味着伤口已经发炎。也算他命大,刚好他回来的及时,但凡他在江北镇多待几日,他们这些属下便可以替他收尸了。   纱布一层层拆开,露出了胸口处已经溃烂肿胀的血口。   周锦眉峰微拧,“他的伤口已经发炎了,我需要将他伤口处的腐肉用刀去除。”   “好!周大夫,您尽管动手!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能够治好主人!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周锦听罢面色复杂,这些人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想要命了吗?   “只需要阁下在一旁好好看着就行了。”   这些人对这人如此忠心,周锦为防万一,事先提醒了一番。免得等会他拿出刀子被误会是要行不轨之事!   他将身上一直背着的药箱取下来,将手术刀拿出来,把腐肉一一刮下,直到伤口呈现鲜红的嫩肉他才停手。   最后又将药粉敷在伤口处,重新用纱布包扎起来。   “这就好了?”庞茂眼见着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周锦就又将伤口裹了起来。他心里有点发愣。   竟然就这么容易?那为何那些大夫个个都是愁眉不展,束手无策?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些庸医是不是学艺不精了!   周锦点点头,“好了!今晚好好守着他,若没有继续发热,明日便能苏醒过来了!只要醒过来,便没有性命之忧了!”   庞茂听闻大喜,瞬间将那些东西抛到了脑后,“谢谢周大夫,实在辛苦您了!”   周锦举着血肉模糊的手问道:“有水吗?”   “有有有!我这便让人打水进来!”他侧头朝着门口喊道:“来人!”   房门应声而开,“庞大......”话还未说完,他的瞳孔瞬间放大,视线落在满地的血红上,“这是.....”   他的语气略带惊异,随即便看到了躺在躺椅上的莫燕,瞬间满面惊愕,“燕哥!”   庞茂原本还带着喜色的脸瞬间又沉了下去,他目光艾艾的看了一眼莫燕,说:“刘台,你去替周大夫打盆水进来。”   刘台眼神还在盯着莫燕,听到吩咐,他顿了一下,最后又看了一眼莫燕,这才关门转身出去了。   周锦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鲜血淋漓的断臂上,他心里沉甸甸的,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上前去,替莫燕将手臂处理了一下,又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庞茂见状叹了口气,轻声道:“多谢周大夫了.......”   周锦垂眸并不应答,实在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风呼呼的刮过,吹得地上泛黄的草丛纷纷折腰而下。一片片砂石裹挟在风中,带起一片片割面的风尘。   空旷的砂石地上遍布十数个白色帐篷。周围来来往往巡视的汉子全都粗犷高壮。他们身穿铁甲,手持长戟,面目凶悍。   这里正是巨鹿陂以北之地。北梁大军正驻扎在此处。   四周一片安静,唯有呼呼的风声吹拂着来往之人的面颊。   “为何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身穿黑色短打的粗壮男人一拍桌案,怒声道。   他目光凶狠,鼻梁高挺,满面胡须几乎将下半张脸覆盖了,胸前垂下的两条粗辫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   地上跪着的男人也被吓得抖了抖,忙道:“将军息怒,根据前方斥候汇报,那大雍的将军这几日都在帐篷里与手下议事,并未有任何不适!”   被称作将军的男人眼睛怒瞪,连额间的青筋也鼓了起来。他正要发作,旁边一直静默不语的男人却突然出声。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并不惧怕将军的怒火,“耶那成将军,还请稍安勿躁!”   耶那成一股怒火当场憋在了心口,他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挥手道:“你退下吧!”   地上男人闻言如释重负,连忙告退。   待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后,耶那成突然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急赤白脸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苍宿为何还好端端的?”   旁边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他满头白发,连眉毛也是白色的。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宽大长袍,显得整个人都是一片雪色。仿佛要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般。   “苍宿此人心机深重,难保不是他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他的声音也好似轻飘飘的,“他既已中了我的毒,便难逃一死……” 第78章 “那他为什么还……   “那他为什么还好端端的?你不是说他的毒一旦发作必定会昏迷不醒, 五日之后便会暴毙而亡吗?”耶那成很是暴躁,要知道,他就是因为知道仓宿已经身中奇毒才会发兵攻进巨鹿陂的!   他突地质疑道:“白祭司,你那毒药当真有用吗?”   “你这话是何意?”白祭司抬起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耶那成丈一个七尺汉字竟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吓得一窒。他轻咳了一声, 移开视线, “我是说,兴许你那毒药被他们雍朝的大夫给解了......”   “这绝不可能!”白衣男人突地抬高音量,那双眼眸也好似卷起了风云, “勾问是我研制了三年之久的毒,除了我,决不可能有人能解!”   耶那成憋着气没出声,心道,这南屋族的祭司当真是奇怪得很, 平日里不冷不淡,就跟没什么人气似的活死人, 只有对这毒药蛊虫感兴趣, 甚是渗人!   白祭司静了一回儿,突然怀疑道:“你确定他当真中毒了?”   耶那成突地鼓起眼球不满道:“这是自然!为此还损失了我安排在那边的一名暗探!你知道要培养这样一名暗探要花费多少时间心血吗?”耶那成越想越气, 这暗探没了, 苍宿却依然安然无恙,当真可恨!   “既是如此,那苍宿此刻应该已经昏迷,你不如趁此千载难逢的时机举兵攻过去!”   “不可!”耶那成立刻拒绝, “仓宿此人英勇善战,又诡计多端。如不能确定他当真无法上阵,我怎能轻易发兵!”   白祭司冷冷道:“如此优柔寡断, 必将错失良机。你既已确定他已经中毒,那就该立刻出兵!”   耶那成沉思片刻,依然不敢冒险。“我要再派人去探探情况!倘若他真的已经毒发,我们届时再攻打也不迟!”   他转头看向白祭司,“你不是说没人能解你的毒吗?既然如此,那不妨再等等,待他毒发身亡,就是咱们的好时机了!”   耶那成又转回去坐在了虎皮椅上,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帐篷里一时沉寂无声,只有外面兵士巡逻走动的脚步声与盔甲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白祭司又恢复了那无悲无喜的模样,他整个人都裹在一片雪白中,就好像要凭空消失了一般。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黑夜逐渐笼罩大地,漫天繁星密布,将银辉洒遍大地。   “周大夫,今夜还请你在此地将就一晚,待主人醒来我会亲自送您回医馆。”   用过晚饭后,庞茂将周锦与狗子送去一旁的空置房间。这房间在下午时已经重新打扫干净,已不像之前那般灰尘遍布。   周锦点点头,既然已经答应会好生医治对方,断没有中途离开的道理,病人若是半夜出了问题,他也好及时救治。   庞茂见周锦并无不满之色,便道:“那就请周大夫好生歇息吧,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要离开房间。   “等等......”周锦突然出声叫住他。   “周大夫,可还有什么需要......”   “他......他怎么样了?”   庞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周锦问的是莫燕,他神色有点复杂,静默了一会儿说:“他已经无碍了,多亏了周大夫替他处理伤势。”   周锦点点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问起了莫燕的情况,“也好,那我就先休息了.......”   庞茂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烛火摇曳,晕黄的光影照映在光秃秃的墙壁上,显得有几分清冷孤寂。   狗子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事情解决了,他此刻独自与周锦待在房间里,反而更加慌张害怕。   “愣着干什么,过来我给你看看肩膀的伤势!”周锦见狗子垂着头,一手捂着肩膀站在一旁,心里的烦躁感又浮了上来。   狗子哦了一声,连忙走近了几分,“谢谢师傅......”   周锦替他检查了一下肩膀,好在并未伤及筋骨,只是表面淤青看着吓人。   狗子任由周锦替他上药,全程垂着头没吭声,只是咬着牙忍着痛意。   若放在以前,周锦定要好生安慰几句,只是此刻他是在没什么心思。   待一切处理妥当,周锦也不耽搁,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我离开的这几日医馆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并没有直接询问银芝草的事情,毕竟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远在江北镇却知道银芝草丢了的事情。   这话一出,狗子整个人就是一僵,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周锦,见他面色淡淡,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仿佛也酝酿着看不清的神色。   狗子甚至怀疑他已经知道了神树与银芝草丢失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周锦心下怒意渐生。   狗子突然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师傅对不起,我没有做到你交代的事情!”   “我......我把院子里的药材弄丢了,还让人把神树也带走了,我实在太没用了……”狗子心里是满满的愧疚,他的声音逐渐变小,只等着周锦的雷霆大怒。   “什么?神树也丢了?”周锦彻底震惊了,银芝草娇小,丢了还能说是没看住,这桂树那么大一棵也能丢?所以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周锦的声音不自觉加大了几分,这让守在院子的暗卫不禁抬眸看了过去。屋子房门紧闭,烛火摇曳,透过窗户隐隐能看到屋内的两道身影。   “师傅,前日医馆里来了几位京城里来的大人,说是要将神树带去京城为陛下治病,是我没用,没办法阻止,还让药草也被偷走了......”狗子说完就垂着头,不敢看周锦的脸色。他自知看守不利,丢失珍贵药草,辜负了师傅的交代!   周锦沉着脸无语,什么治病,太医院那么多人还需要一个山野地区的桂树治病吗?   “宿主,一定是那些人搬桂树的时候趁机将银芝草带走了!”01号气呼呼的开口。   “我们现在赶紧去找他们,他们带走桂树是为了送去京城,但是桂树是经由灵能沙滋养的。一旦离开,就会快速枯萎!现在已经过了两日,他们肯定已经焦头烂额,也不可能去京城!我们现在过去,一定能找到偷走银芝草的家伙!”   “你起来吧!”周锦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师傅?'狗子惊讶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却已经含着水花。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晓,你看守不利的事情之后再与你算账,如今找回药草才是最重要的,你把那日的事情与我具体说说!”   狗子站起身,细细的将那日的情况与周锦一一说了一遍。   当听到刘太医时他的眉峰不自觉皱了起来,周锦把他划作了嫌疑人之一。   一片漆黑的院子很是安静,唯有一声声蛙鸣自草丛里响起。   “庞统领.......”   庞茂微一抬手止住了旁边人的话,他拧着眉站在院子里,整个人几乎隐没在黑夜中。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遥遥注视着早已经漆黑一片的屋子。   片刻后,他突地抬手,旁边人立刻垂头过来。他附耳交代了几句,那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庞茂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安静无声的屋子,紧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鸣鸡报晓,一抹微光自天边缓缓投射而下,被黑暗笼罩了一夜的院子也透出了灰白的光,属于清晨的凉意漂散在空气中。   “周大夫,您快来看看我家主人!”房门砰地被推开,巨响彻底打破属于清晨的宁静。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锦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昨夜他一直想着银芝草的事情,天快亮了才入睡。原本迷迷糊糊的困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给彻底赶跑了。   “您快过来看看,我家主人醒了!”刘台惊喜的看着周锦,脸上满满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   周锦绷着的一颗心瞬间放了下去,醒了就醒了呗!这激动得,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呢!   “庞哥让您过去替主人检查一下......”   “稍等一下……”   周锦起身将外衣披上,吩咐狗子留在房间后,也不再多做耽搁,随着他一起过去了。   既然人已经醒了,他就再过去看看,早点了结也好早点离开去永宁府找银芝草。   远远的,周锦便听到屋子里传来隐隐绰绰的声音。拖了周锦绝佳的耳力,他仿佛听到了北梁,战事,陛下等字样,待他还要再听,那声音便突然没了。   周锦心下有几分疑惑,看来这位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了。   刘台敲了敲门,房门应声而开。庞茂站在门口,见到周锦,露出了一个笑容:“周大夫过来了,快请进!”说完他侧身让开一条道。   周锦拢了拢药箱,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见之前一直昏睡不醒的男人靠坐在床上,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一双眸子寒星烁烁。即使胸前还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嘴唇也因为伤势过重而泛白干裂,却也依然挡不住他那一身迫人的气势。   “周大夫,我已经听庞茂说过了,此次多谢你出手相救!稍后我会让人将谢礼送往医馆,还请周大夫笑纳!”   庞茂安静地站在床边,并不言语。   周锦迎着他锋利的眼眸走过去,将药箱放在一旁。听闻此话也并没有拒绝,他手指放在男人的手腕上把了一会脉道:“观阁下脉象已经无碍了,我昨晚已经替阁下开了药方,这几日只要好生喝药,伤势很快就能痊愈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若阁下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说着他起身又拿起药箱,打算离开。   “周大夫神色匆匆,可是为了神树失踪一事?”男人声音冷淡,不轻不重,却恰恰说中了周锦的心事。   周锦蓦地停下脚步,皱着一双眉看着他。 第79章 男人轻轻笑了笑……   男人轻轻笑了笑, 那笑容透着股强悍,却又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之意,“周大夫莫要误会,我们并非刻意探听周大夫私事, 只是......”男人面容突地沉了下去, 以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势道:“此事关乎朝廷颜面, 若果真有人借陛下名义行此不义之事,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看着周锦的目光淡淡的,却又透着一股势在必行的强势。   一旁的庞茂站姿笔挺, 四肢颀长有力,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周锦听到他这般说,便知此人的地位必定比那刘太医权利更大,或许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一定。   周锦只思索了片刻,便道:“我的确是为了桂树之事, 此次我去江北镇出诊,回来时便发现后院桂树不见了, 并且就连我种在院子的药草也一并消失。承蒙百姓的厚赞, 让这桂树也多了个神树的称号,既是要送予陛下, 我也并非不能割爱, 但后院的药草无故失踪,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男人点点头,“神树之名我也有所耳闻,但据我所知, 陛下并未下令将神树带走,此事必定是又人从中作梗,周大夫既然要去永宁府, 不如便叫庞茂随你一同前往,有他在,周大夫行事便不用顾忌太多!”   庞茂立刻向前一步,对着周锦行了一礼,“周大夫什么时候启程,在下愿与周大夫一同前往!”   周锦见此情形,也不矫情。他立刻道谢了一番。他还没有自大到可以凭一己之力来对抗朝廷命官!   既然对方主动要求帮忙,他自然乐得轻松!   周锦收拾好东西便与狗子一同回来了医馆。   还未走进医馆里,便见商桂红着眼眶扑了上来。   他见到周锦和狗子平安回来,差点喜极而泣。   周锦心里有点感动,“昨天不是已经让人告诉你我们今天才回来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商桂此刻眼泛泪花,两眼下更是青黑一片,显见是一晚没睡了。   “我没看到你们回来心里总是担心得很,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骗我的!可惜我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们!今天你们要是还不回来我就要去许大人那里报案了......”   周锦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即越过他往后院过去。   商桂见状,那双通红的眼睛突地瞪大,下意识喊道:“阿锦......”   周锦顿住,转头疑惑的望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商桂叫住了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转头看了眼狗子。   狗子这才低低开口道:“师傅已经知道了.....”   商桂一惊,立刻转头看向周锦,两眼带着慌乱。   周锦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之后再说吧,我现在要去一趟永宁府,你们留在医馆等我回来!”   两人连忙点头,像两个乖宝宝。   周锦又道:“阿慈,你去请老巴头过来,我要坐他的马车过去!”   “是,师傅!”狗子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急匆匆就跑出了医馆。   周锦走近后院,院子里天光大亮,金灿灿的日光投射在空旷的院子里,竟有点晃眼。   周锦静静的看了一会空空如也的院子,以往总是阴凉,散发着幽香的空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蒸腾的热气。   他朝着一侧角落走去,那里除了一圈歪歪扭扭的树枝,便什么也没有了。   周锦抿了抿唇,眼睛里翻动着阴云,无论是谁偷走了银芝草,他都要他付出代价!   马车缓缓驶出了镇子,老巴头一如既往的精干,那干瘦的身体里隐藏着满满的力量。   他挥舞着手中长鞭,马儿四蹄飞扬,溅起一地的尘埃翻卷在炙热的空气中。   前方突地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他瞳孔蓦地瞪大,随即手上缰绳猛地一拉。周锦随着这股力道往前一歪,显些撞在了车框上。   “老巴头,出什么事了?”   周锦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却见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静立在前方,他整个人很是高挺笔直,一把长剑握在宽大的手中。面上带着一张诡异的面具,将上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薄唇,显得下巴线条分明,十分刚毅。   “周大夫,这……”老巴头手上紧紧拧着马绳,心下不安。   周锦拧着长眉,“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突地抱起双拳,长剑上的红色宝石在刺目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耀眼的红光。   “周大夫!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周锦两眼一下就瞪大了,这声音不就是庞茂嘛!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心里有几分惊异,“抱歉让阁下久等了!请上车吧!”   庞茂点点头,径自上前,十分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老爸头见状倒是惊异了一下,但也知道设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只看了一眼,便垂头不再作声。待确定周锦两人坐稳后,便一拉缰绳,驱使着马儿上路了。   周锦很快也想清楚了对方大概是不想在人前展露身份!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竟弄得如此神秘。   马车载着二人快速奔跑在官道上,朝着永宁府前进。   薛府内灯火通明,不论是主人还是仆人,皆是一副愁眉不展。所有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空气里都仿佛飘散着一股隐隐的焦灼。   高大的桂树已经彻底枯萎,原本满树的茂密翠绿也已经光秃秃,仿佛经过了秋风的摧残,满地枯枝败叶。   “一群吃干饭的!你们这么多人一点用都没有吗?”薛鹏拧着眉怒吼,他的声音因为太过激烈而破音沙哑,眼下乌青一片,嘴唇干裂起皮,连唇角也冒出了几颗红痘。看来这几日是过得焦虑难安了。   明月不知何时隐进了云层,只有满天的星辰闪烁着微光。   一片枯黄的叶子随着这声怒吼轻飘飘的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最后在薛鹏瞪大的眼中缓缓飘落在地。这最后一片树叶也终于飘落,神树彻底成了光秃秃的枝干,不需要经过处理便可以直接送去柴房当柴烧了。   地上跪着的人也跟着瑟瑟发抖,他们全部埋头在地上,不敢出声。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巴巴,发丝凌乱,满面倦容。可见这几日为了救治神树是未曾合眼。   薛鹏愣愣地盯着矗立在黑夜星辰之下的高大枝干,好似万分不能接受。   周围静谧的可怕,人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就成了那第一个被用来给神树献祭的倒霉蛋。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远处突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侍卫急匆匆走过来,眼见着薛鹏满脸郁色,也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启禀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本官谁也不见!”薛鹏红着眼眶怒气正盛。   侍卫窒了一下,又不得不再次开口,弱弱道:“大人,来人自称是周氏医馆的周大夫,说是为了神树而来......”   薛鹏听罢眼中立刻爆出惊喜的神色,“周大夫?快,快请!”他急切的吩咐,眼尾余光又扫到了光秃秃的桂树,立刻又道:“直接将人请到这里来!”   侍卫领命退下。   地上跪着的花匠们也不禁抬起头来,神色中带着惊喜与期盼。人人都在心里祈祷这位突然出现的周大夫能能将神树医治好,将他们从水生火热中拯救出来!   周锦与庞茂便随着侍卫进来。一路上他都在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只是越走越发现地方不对,一般接待客人不都在前厅吗?怎么这侍卫好像在把他们往后院领啊!   周锦微微蹙起眉尖,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庞茂,他一身劲瘦黑衣加上半面面具,脚下步伐轻便,整个人都仿佛隐藏在了夜色中。   他注意到周锦的视线,遂也微微侧头看过去,一双如墨的眼睛隐藏在面具之下,闪着点点寒光,叫人看不清里面神色。   周锦心里有点怪异,这人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若不是他知道面具之下的人是庞茂,他也许会以为面前挺直沉默的人是一个冰冷索命的无常鬼。   不过他们本来也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谁知道现在的他和之前的他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庞茂呢!   不待他们走近,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周大夫久仰久仰啊!”   周锦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一身华服的中年男人满面喜色的迎了上来。   周锦蹙着眉看了他一会,“阁下是......”   薛鹏蓦地一顿,随即又覆上一脸笑容,“本官正是永宁府府尹!周大夫不曾见过,不认识也是情理所在......”   “统统,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银芝草的能量!”   周锦大脑里迅速吩咐,面上倒是丝毫未有变化,“原来是薛大人,草民见过薛大人!”   周锦俯身行礼,薛鹏急忙扶住他的手臂,“周大夫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周锦便顺势起身了。   “宿主,经我查探银芝草就在这个院子里!”01号语带雀跃。   周锦一听也是一喜,果然就是这些人带走了银芝草!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找到地方了!他心里不免也松了口气。   “但这人身上并没有银芝草的能量,他没有接触过银芝草。”   周锦面不改色的看着薛鹏,也是一脸笑意,“多谢薛大人!”   看来偷走银芝草的另有其人,但无外乎也就在这个院子里了,找出此人轻而易举。他也就不急了。   “周大夫深夜来访,必是为了神树吧!”薛鹏突然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之前本官去往医馆时恰好周大夫不在,实在不巧,本官只能自作主张将神树移走,这也是为了陛下的龙体,周大夫仁义,想必不会怪罪吧!"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与理所当然,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暗暗打量着周锦的神色。   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庞茂却突地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凌厉中又带着一股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   薛鹏陡然一个激灵,这才注意到一旁竟还站着一个人!他心里随即又升起一股怒意,他堂堂一介朝廷命官,竟被这一个无名之人这般无视,他的声音霎时冷了几分,“周大夫,这位是......”   周锦也察觉到他的不虞,他只当做不知,“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担心我一人赶路不安全,硬要陪我过来!”   周锦笑意盈盈的,一点也不担心得罪薛鹏,他假借陛下之名强占百姓私物,看庞茂的反应,只怕也风光不了几时了。   “哦,原来是周大夫的朋友,既然见了本官何不摘下面具!”薛鹏淡淡的看了庞茂一眼。   庞茂只站在一侧,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用一双淡漠到极致的眼神看着他。   薛鹏一窒,眉峰瞬间拧了起来,衬着那两眼下的青黑,倒生生添了几分煞气。   周锦眼见气氛僵持下去了,忙道:“薛大人莫要怪罪,我这朋友生来便不喜言语,加之面容丑陋,只得以面具遮面,因而性情更是阴沉。您大人大量,莫要与他计较!”   此话说完周锦敏锐的感觉到一旁的人身体僵了一下,一道目光直直地打在他的身上。   薛鹏听罢脸色倒是缓和了几分,他上下扫了一眼庞茂,“原来如此,既然面容丑陋,那用面具覆面也是情理所在,倒是本官唐突了!”   他这样说着,语气倒是不见得有几分愧疚,反倒多了几分讽刺。   周锦却觉得此人当真虚伪至极,他也没了和他虚与委蛇的心情,只道:“薛大人,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再看看神树,不知此刻可还方便?”   提到神树薛鹏又立刻愁眉不展了起来,“周大夫要见神树自然可以,只是此刻神树......”   “神树怎么了?”周锦明知故问。   薛鹏叹了一口气,“周大夫随我过来一看便知!”   他转身往前方灯火通明之处过去,周锦紧随其后。   “周大夫请看!”薛鹏侧身,往前方一指。   “这是......”周锦蓦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他立刻转头看向薛鹏,一双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薛大人,这是神树吗?这不可能!”   周锦这份惊讶倒是有几分真实,他虽早已知道桂树会枯萎,但实在没想到会枯萎成这样!这光秃秃的枝丫,实在想象不出之前满树华盖,高贵美丽的出尘模样。   周锦心里闪过一丝复杂,就好像自家的孩子好端端的在家,被别人带出去不过几日就搞成一副乞丐模样,这落差实在让人不能接受。   “周大夫,这的确就是神树!也不知为何,他突然便开始枯萎,我找了永宁所有的花匠也没办法查出原因,不知周大夫可有办法......”   周锦一脸焦色,他抬眼看着高高的枝丫,很是难过,“薛大人,实不相瞒,我此刻看到神树变成这样心里实在沉痛,但......”   跪在地上的人无不瞪大眼睛望着他,他们下颌胡须杂乱,面容憔悴疲惫,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期盼。   周锦察觉到他们的眼神,那话突然就梗在了咽喉里,他抿了抿唇,正要继续说下去,一旁突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夫听闻周神医来了,不知哪位是......”一道响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周锦循声望去,就见一宽袍大袖的男人走进满院火光中,晕黄的火光照耀在他那张圆润脸上,显得整个人都有几分温和善意。   “宿主,是他是他!他身上有很浓郁的银芝草能量!”01号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嚷嚷,一副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的样子。   周锦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第80章 周锦倒是没有想……   周锦倒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和和善善的男人竟然能做出这种偷盗之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的眼神顷刻间就冷了下来。   刘太医一双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 最后迟疑着将眼神放在周锦身上,“这位莫非就是......”   周锦勾起唇角轻声笑了笑,“不才正是周锦,大人想必就是刘太医吧!不愧是为陛下看诊的御医, 当真是厚德载物, 与我们甘酒镇的大夫就是不一般......”   刘太医脸上霎时露出了笑容, 发出了一声极为愉悦的笑声。   随后他幽幽道:“都说周大夫年少有为,以弱冠之龄抗击瘟疫,可谓是千秋之功啊!为我杏林之道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在昏暗的烛火之下倒是没人发现,“周大夫年纪轻轻,却如此善通医理,实在叫我等羡慕不已!”   周锦也跟着呵呵笑道:“大人实在过奖了,抗击瘟疫是所有人的共同的努力, 小子不敢邀功......”   周锦心里做呕,这人还真是伪善至极啊!厚德载物, 他也配!   此刻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转头对着薛鹏道:“薛大人,神树之所以枯萎皆因突然移植而出, 无法适应新的土壤, 待我给神树配一副药,加在泥土里,可慢慢滋养神树根脉,届时便能恢复了!”   此话一出, 众人皆惊!地上跪着的一群人险些热泪盈眶,好几人都因太过激动而软倒在地。   “周大夫,您此言当真神树真的还能恢复吗?”薛鹏与刘太医都瞪大了眼, 不敢置信的望着周锦。   就连隐在一旁的庞茂也不禁微微侧头看过来。   周锦微微一笑,脸上是满满的自信,“千真万确!神树好歹在我院落中生长了这许多年,我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连每日何时浇水,要浇多少水都清清楚楚!”   薛鹏听罢激动不已,“周大夫,那神树就拜托您了!”他心里倒是觉得这神树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供养的,实在艰难得很。   “周大夫,我们何时开始......”他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周锦,脸上都透出了一股红晕,好似恨不得立刻就行动起来。   周锦突然面露难色,蹙着眉尖道:“薛大人,我和我这朋友一路奔波而来,还未曾休息片刻,此时已经疲惫不堪......”   薛鹏立刻了然,露出一副极为抱歉的神色,“是本官招待不周了,周大夫赶了一天的路,是该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来研究如何医治神树!”说完转头便吩咐下人带周锦他们下去休息。   “等等!”周锦看了看颓倒在地上的一众花匠,“大人,这几位花匠不如就让他们回家去吧!他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了......”   薛鹏居高临下地往地上扫了一眼,淡淡道:“既然周大夫发话了,你们就速速回去吧!”   地上一众人如临大赦,全都欣喜交加,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谢谢大人,谢谢周大夫!”   说完一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往院外走了。这两日简直度日如年,如今可算解脱了,众人都不禁热泪盈眶,仿佛重见天日了一般。   孤月高悬,整个大地都沉浸在黑暗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沉睡。   薛鹏吩咐下人带周锦和庞茂去了客房,就等第二日周锦来为神树医治。   院子小道一片寂静,庞茂默默跟随在周锦身后,突然轻声道:“你真能治好神树?”周大夫治人的手法绝妙无双,难道治疗树木也有一手?   周锦眼睛里噙着一抹得意的笑意,“明日你便知道了!”   于是庞茂不再说话,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模样,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倒是闪着一抹微光。   一进到房间,01号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宿主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帮他们医治神树!而且没有灵能沙滋养,神树根本没办法恢复的!”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尖叫道:“难不成你要把灵能沙给他们?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01号一副铁公鸡的模样让周锦有几分好笑。   “你在想什么?你看我是这种冤大头吗?”周锦拉出一张凳子坐下,手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赶了一天的路,还没好好休息,真是又渴又累。   “那你有什么打算......”01号平静了下来,但依然有几分疑惑。   周锦放下水杯,突然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01号看到不禁打了个激灵,所以他这个宿主到底打了什么坏主意!   刘太医慢悠悠的回到房间,此刻已经是深夜,周围静谧无声。他和衣躺回床上,手放在腹部轻轻地拍打着,眼睛晦暗,不知在在想什么。   这个周锦,看来倒是没什么威胁,虽然好像是有几分本事,不过,太过愚蠢的人,不值得他放在眼里!原本他还担心对方是为了血灵芝而来,现在看来......   想到这里他突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将藏在枕头之后的一个布包拿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布包一层层揭开,随着一片玉色裸露出来,他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血灵芝在昏暗的房间中仿佛也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盈辉,中间透亮的血色刺目耀眼。   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爱不释手,心下欢愉。   刘太医盯着手中的血灵芝,不知不觉就开始困了起来,他抬手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也挤出了一滴水渍。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当世界再次清晰地时候,他突地一愣!   “这......这是哪儿?”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然而眼前的一幕依然没有一丝变化。   漫天大雾仿佛要将他整个吞噬,白雾翻卷,水汽氤氲。   他慌张的原地转了一圈,目之所及皆是滚滚白雾,只能看见脚下的几寸土地。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诡异,唯有他自己粗重紧张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如擂鼓敲击,震耳欲聋。   “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刘太医忍受不了这诡异的白雾,无声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活人。   声音遥遥荡进呼啸的白雾里,再无回声。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突地,前方一片白雾蓦地翻滚沸腾起来,直冲天际,仿佛即将有什么怪物将要破雾而出。   刘太医惊恐的瞪着一双眼睛,脸色青白交加,连心跳都好似要从喉口跳脱出来。他两腿发软,眼看着云雾越来越汹涌,他却软如面条,竟无力动弹分毫。   “刘吉!”前方涌动的云雾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既空灵又缥缈,仿佛离得他很远,却又好似就在他耳边。   “谁?是谁?”   刘太医惊骇莫名,就在他翻着白眼即将晕厥过去时,前方铺天盖地的白雾却好似渐渐消散了一样,一层层浅白的雾气缓缓向两边分散开来。一片翠绿慢慢自白雾中浮现。   “这......这是......”刘太医从喉咙口里挤出一声沙哑的颤音,眼球都仿佛要从泛红的眼眶里跳突出来.   随着云雾渐渐消散,一棵直入云霄的桂树沐浴着漫天银辉,满树枝叶无风自动,如九天玄女翩翩起舞,洒下漫天金色的花雨。淡淡的幽香浸人心脾,裹挟在湿润的空气中,如影随形。   “神......神树......怎么会......”   刘太医呼吸一窒,他惊恐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原来此地竟然就是薛府后院,但冥冥之中却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他胸前急促起伏着,厚重的心跳在耳膜内鼓动。他终于明白究竟哪里不一样,太安静了!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就连他最厌恶的蛙声也消失不见。周围草植也仿佛被静止了一般,肃然不动,天空中璀璨的星子也不再闪烁,就如一副静止的画布,没有一丝生气。   “你不是已经枯......枯......”刘太医每一根神经都在惊颤,哆哆嗦嗦着,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刘吉!你可知罪!”随着这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惊雷呵斥,原本舒缓的枝丫突地开始伸长舞动,犹如千万只飞扬的手臂在空中交织缠绕。   刘太医腿一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神树饶命,还请神树明言,小人不知何罪之有......”   他的咽喉不住滚动,勉强稳住心神挤出了这一句话。   “贪婪的欲望终将使人堕落,恶念徒生,将吞噬你的灵魂,事到如今你还不悔过吗?”神树的声音如一道道咒语萦绕在他的耳膜里,像针尖般刺痛着他的神经。   刘太医捂着脑袋惊恐大吼,“神树饶命啊!神树慈悲!小人并非有意将您移走,全因陛下龙体欠安,小人只是为了这天下安宁着想......”   此时,异像陡然生变,飞舞的枝条迎风渐长,转瞬间遮天蔽日,神树发怒了!   “巧舌如簧!恶徒刘吉,贪欲已经根植在你的体内,一切孽障缠于你身!必将使你坠入生死轮回之境!”   漫天枝条如一双双巨大的手掌向他倾覆而来,刘太医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一声嘶鸣便被裹挟进一片黑暗中。无数的藤条裹缠在他的身体上,周围越来越狭窄,拥挤,身体仿佛要被挤成一张张碎片。   窒息的感觉从大脑向四肢百骸传递,他无力地踢蹬着绵软的双腿,脸色涨红,两眼暴突,猩红的舌尖吐露出嘴唇。胸腔痛的仿佛要炸裂开来......   “大人,你怎么了!大人,快醒醒!”   刘太医蓦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片闪烁着的黑白光影,耳朵嗡鸣作响。他剧烈的喘着粗气,窒息的疼痛切割着五脏六腑。   “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住了!”   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刘太医发虚的眼神终于聚焦在面前那张焦急地脸上,他张了张嘴,喉管嘶哑,“我......我怎么了?”   “大人您可算醒了,您刚才被梦魇住了!”侍从也抹来了一把汗,站在床前后怕道。   刘太医直愣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熟悉的房间布置,晕黄的烛影跳动,扰人的蛙鸣一声接一声地从黑夜中传进来。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令人想哭!原来只是一场梦吗?   刘太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劫后余生般摊倒在床上。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全身酸痛乏力,脑袋也是晕沉沉的。   “是噩梦啊!”他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平复着激烈的心跳。   他动了动绵软的双腿,脸色突地变得尤为难看,双.腿.间凉悠悠湿浸浸的感觉让他难堪到恨不得当场钻进地洞。   “大人,您没事吧!”侍从见他脸色难看,心下有点担忧,“要不叫周大夫过来看看......”   刘太医蓦地睁开眼,“我就是太医,还需要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为我看病吗?”   侍从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跪倒在地,“大人,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刘太医黑沉着一张脸,这个周锦,简直就是瘟神!要不是为了血灵芝......   刘太医蓦地一顿,血灵芝!他的血灵芝呢?   他翻身坐起,急忙在凌乱的被褥中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中发现了一片玉色,他立刻扑上去,想要拿起来仔细查看,又蓦地想起还有一个外人在场。他将被褥一拉,将那一片玉色盖住,随即板着脸道:“你退下吧!今晚之事不得向任何人说起!”   侍从如临大赦,连忙告退。   见人终于退出了房间,刘太医迫不及待的将血灵芝从被褥里拿出来,他痴迷的看着手中如玉般的灵芝。   第二日清晨,周锦精神奕奕的走出房间,独属于清晨的凉意熨帖着他的皮肤,清脆的鸟鸣吱吱叫唤,在枝头假山间轻快的跳跃,又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庞茂早已抱着剑等在了门口,身姿笔挺,衣服没有一丝褶皱!要不是周锦昨夜亲眼见到他进到隔壁房间,他甚至会以为他在那里站了一宿。   周锦站在门□□.动了一会儿四肢,随即就收获了一道疑惑的眼神。   周锦呵呵一笑,道:“我这也是一种武!叫广播体操,没听过吧!”   庞茂静默了片刻,“花拳绣腿,没有一点实用之处,你的师父实在误人子弟!”   “哈哈哈哈......”01号在周锦脑海里打滚。   周锦笑容一僵,眼皮也不禁跳动了起来。   庞茂这才惊觉好像说错了话,他动了动手指,在那块亮瞎人眼的宝石上磨蹭了一下,轻声道:“你若想学武,我这里有一册武术秘技,很适合初学者练习,你......”   周锦弯起眉眼,直视着面具之后的那双幽深眼眸,“谢谢,不过不需要!我们广播体操志在强身健体,不搞那些打打杀杀!足够用了!”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周锦舞动四肢的哼哧声。庞茂静静的站在一侧,盯着周锦怪异的动作。   周锦也不虚,就那么旁若无人的运动着。   两人一个舒展着四肢如猴子般跳动个不停,一个如木雕般站立不动。当薛府下人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周大夫,你这是......'   周锦蓦地停下正在做扩展运动的四肢,他看着侍从一脸的疑惑,轻咳了一声,道:“有什么事吗?”   侍从立刻回神,忙道:“周大夫,薛大人请您去后院为神树治疗!”   周锦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笑道:“也好!我们这就过去吧!莫要让薛大人就等了!”   他跟在侍从身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刘太医也过去了吗?”   侍从半侧着身子,恭敬回道:“薛大人已经让人去请刘太医了,您到的时候他估计也就到了!”   周锦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意。 第81章 初升的日光透过……   初升的日光透过淡薄的云层, 铺洒在院子里。金灿灿的光线打在满园花草植被之上,露珠晶莹剔透,显得生机勃勃。日光将空气中的水汽蒸腾。却并未让人觉得燥热难堪,反而有种恰到好处的暖意。   唯有中间那枯黄的树干, 满树枝丫暗黄干枯, 竟让人生出了一丝落寞之感。。   几人迎着刺目的日光仰望着光秃秃的枝丫。周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周大夫, 您看您什么时候开始......”薛鹏早已经迫不及待,一见到周锦过来就开始询问。   “薛大人,不必太过着急, 要让神树恢复,需得耐心,一步一步来!”   周锦思索了一会,报出一张药方,让薛鹏派人去抓取。   薛鹏接过药方, 心里有几分怪异,这人生病了要吃药, 树生病了竟也要吃药?不过看见周锦面容淡淡, 他也不好多问,以免让人觉得他太过无知。   这时, 刘太医迎着耀眼的阳光姗姗来迟, 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刺目的光线。酸涩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眶也浸出了泪花。   “刘太医,您这是......”薛鹏见他眼下青黑,眼眶布满血丝, 一副通宵达旦,疲倦不堪的模样。   刘太医摆摆手,“别提了, 昨晚做了个梦,一晚上都没睡好。”   说到这里刘太医脸色有点不太好,他抬起头瞟了一眼桂树,那干枯暗黄的枝干如怪物的巨爪一般,往四方延展生长,古怪嶙峋。他心里咕咚一声,心率失衡了一瞬。想到昨夜那真实到过分的噩梦,死亡的窒息还仿佛残留在他的血液里。他后怕地鼓动了一下咽喉,随即转移了视线。   铁甲卫静立在一旁,娄邵也远远站在那里,并未过来与他们一道。他向来冷言寡语,实在与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   刘太医扫过他们,不作停留。刺目的日光晃得眼睛生疼,眼前都是一片白灿灿的。他难受地捏了捏眉心,微眯着酸胀的眼睛,透过指缝间隙竟好似看到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枝丫摆动了一下。   他陡然一惊,立刻瞪大眼睛望着高高的树枝。蓝天白云之下,交错的枝丫静止不动,似乎连一丝风也没有。   他眉尾跳动了一下,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是错觉啊!一定是昨晚的噩梦导致的!   “刘太医,你脸色不太好啊!可有哪里不舒服?”薛鹏关心道。   刘太医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大概是这太阳有点晒,过了暑气......”他扯了扯领子,竟真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和周大夫就行了!”   刘太医额上冒着虚汗,顺着薛鹏的眼神看过去,见周锦正蹲在粗壮的树干旁边不知在干什么。   原本垂着头的周锦突地抬起眼睛,越过重重人影直直地盯着他,那眼神冰冷可怖,散发着淡蓝的荧光。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不动了,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风停了,云停了,连空气都好似被冻住了,惨白的日光照耀在身上,竟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刘太医僵直在原地,全身颤抖,昨夜竟不是梦!这是真的!   他瞳孔骤缩,想要逃离,却丝毫无法动弹,两眼仿佛被那双幽蓝的眼瞳牢牢绑缚,整个人如同蛛网上的猎物,等着被对方吞吃入腹。   在刘太医急促的呼吸中,周锦突然站起身,两手如同千万根枝丫往四方生长,脚下根筋翻腾起舞,深深扎进泥土,又如地龙般破土而出,放肆地在空中挥舞。在他身后光秃秃的桂树树干冒出一片嫩芽,一片接着一片,越来越茂盛。直至将整棵桂树覆盖,形成一个巨大的翠绿华盖。金色的花瓣自其中朵朵绽放,树叶无风自动,满树花瓣纷纷扬扬,浓郁幽香萦绕在空气中,缭缭钻进刘太医的鼻端。   他惊骇莫名,往日好闻的香气此刻也仿佛成了催命的刀锋,如影随形。   此刻他心里却诡异的冒出了一个念头,怪,怪物!难怪他说可以治好神树,原来竟是如此吗?   “刘吉,你看看这是什么?”周锦的眼神冷厉,眼眸竟渐渐渗出血红。   翻舞的枝条中突然冒出一抹红色荧光,刘太医眼皮不住跳动,这却原来竟是一支血灵芝!   血灵芝全身泛着红光,鲜艳欲滴,仿佛被灌溉了满满的鲜血!随即那抹血色好像终于盛放不住一样,缓缓溢出,涓涓血色如泉眼般流淌进脚下的根筋,那片地方也仿佛成了一片血池。鲜血还在不住涌出,竟向着刘太医脚下淌来。   “这,血,好多血,别过来,别过来......”刘太医全身颤栗,一身冷汗将衣服紧紧裹在皮肤上。   突地,一个粗壮的根筋从天而降,带着倾盆血红狠狠拍在他的脑袋上。他大叫一声,只觉头顶剧痛,晕眩不已。眼前更是艳红一片,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那诡异的血色。   他顿时跌倒在地上,看着周锦越走越近,他面容冰冷,无一丝人气。脚下飞舞的根筋仿佛有生命一般张牙舞爪,向着他铺天盖地裹挟而来。那双眼睛无情的不似人类。   刘太医惊恐大叫,不断挥舞着双手:“不要过来,怪物,不要过来,救命,救命啊......”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仿佛可以动弹了,他瘫软在地上,拼命划动着四肢往后退去。   薛鹏惊讶地看着突然惊恐大喊的刘太医,“刘太医,你怎么了?”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将他扶起。但刘太医缺仿佛被鬼上身了一般,暴突的两眼布满惊恐,两手奋力挥动,他竟无法近身。   他见刘太医状似癫狂,眼中惊恐,直直地望着前方,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即使青天白日,他心里不免也毛毛的。他对着一旁的侍从大喊:“还不快过来将刘太医扶起来!”   几个侍从急忙上前,可惜刘太医已经丧失理智,癫狂中不肯配合,他们又怕伤着了对方,一时竟也毫无办法!   庞茂拧着眉看着眼前一幕,正要上前。   “莫要碰他,他这是犯了癫狂之症小心伤到你们!”周锦迅速跑过来,“让我来为他诊治!”他拿出金针,趁着空隙迅速在刘太医头顶一扎,细长的金针顷刻没入他的头顶,留下一截闪着金光的针柄。   刘太医突地浑身哆嗦,四肢抽搐,眼睛也翻起了白眼。周锦又是一针下去,抽搐渐渐停止,那双暴突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神采。   “好了好!,不抽了!”   “刘太医,您怎么样?”   “周大夫当真是医术高明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大夫厉害啊,不愧是神医......”   “刘太医......”   刘太医只觉浑身冰凉,四肢绵软无力,耳边充斥着似远似近的混沌声音,嘈杂凌乱,炙热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有理一丝暖意。他知道他解脱了!他还活着!   他缓缓掀起眼皮,一张放大的脸陡然出现在他的眼底。   “刘太医,您没事吧!”周锦凑近,担忧地问道。   刘太医瞳孔陡然放大,失声惊叫,“怪物,救命,救命啊......”   他两手拼命挥动,直直往周锦脸上扇去,周锦连忙躲避,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往后摔去。   “周大夫......”   周围瞬间响起一阵抽气声。   周锦暗道倒霉,他紧闭双眼,等着疼痛的到来,却觉腰上一紧,等他睁开眼睛,已经稳稳站在地上。   庞茂松开周锦,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发疯的刘太医。   “快,快把他抓起来,他是怪物,他想杀了我......”刘太医声嘶力竭,指着周锦惊恐大喊。   薛鹏也不禁皱起了眉毛,目露疑惑,“刘太医,你这是何意?”   刘太医听到薛鹏的声音如临大赦,他歪歪扭扭的爬起来,紧紧抓住薛鹏的手臂,“薛大人,快将他抓起来,他是怪物,他会杀了我们的!”   在场之人皆一脸莫名,奇怪的看着满身尘土的刘太医。随后又看向周锦,却见他稚嫩俊秀的脸上沾了一丝灰尘,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满面茫然,眼中隐隐藏了一丝委屈。他们心下顿时产生了一股同情之意。这周大夫昨日还对刘太医崇拜有加,刚才更是冒着危险为刘太医治病,现在却被他辱骂污蔑,实在令人心生不忍。   薛鹏皱着一张脸,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刘太医,你这是魔怔了,周大夫怎么会是怪物呢!”   “是他,我不会看错的,他刚才还用枝条打了我的头......”   “头?”薛鹏无奈地叹道:“刘太医你误会了,那是周大夫给你扎的银针,你摸摸,还在你头上呢!”   刘太医警惕地看着周锦,手上下意识往头顶摸去,果然摸到两根长长的金针。他悚然一惊,立刻拔出金针扔得远远的,“这定是他的妖术!他要害我,你们快把他抓起来啊!”   周锦看着地上的金针,愣了片刻,随后慢慢走过去,俯身将金针捡起。他瘦长的身影打在地面上,透着股孤寂。   众人顿时泛起满满的不忍之意,看向刘太医的眼神也带了一丝责怪。   “刘太医,我刚才只是想要给你治病,并非要谋害你,你别担心......”周锦声音低低的,听在众人耳朵里却觉得他快要哭出来了。   连庞茂也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刘太医,你当真误会周大夫了......”薛鹏心里也生起了一股不忍。   “大人,您刚才犯病了,是周大夫治好了你,你别怪他了。”侍从也嗫喏着出声。   刘太医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来来回回扫视着在场之人,见他们个个目露疑惑的看着他,脸上隐隐还带着不耐与责怪。   他心里顿时翻起一股巨浪,不甘,痛恨,害怕席卷而来。他突地哈哈大笑起来,眼眶赤红,“你们都被这怪物迷惑了,他迟早会杀了我们的!”他疯狂转动着眼珠,突然发狂一般奔向一旁的铁甲军,“唰”地一声抽出一把雪亮的长刀,高举着冲向周锦,“怪物去死吧!”   锋利的剑刃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银光。   “拦住他!”薛鹏惊恐大喊。   身边的人皆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料到刘太医会突然动手。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阻止不及,眼看着锋利的刀刃即将落在周锦身上,鲜血即将溅射满地。众人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这血腥残忍的一幕。   “哐”地一声,刀剑相击的清脆声音激荡在半空中。   刘太医“啊”的一声,被这股大力反击,手上长刀瞬间脱力坠落在地上,他整个人也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拿下他!”庞茂持剑立在周锦身前,长剑已经出窍,冰冷的刀锋闪着寒光。他眼神锐利,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刘太医。   这是众人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往日里他都是隐在一旁,总叫人不自觉忽略他,如今突然出声,竟意外的气势凌然,叫人下意识便要照着他的吩咐行事。   侍卫们不禁颤了下,随即将刘太医身体按压住,让他无法再起身行凶。   “宿主,这个刘吉好大的胆子,众目睽睽下竟然还敢拿刀砍你!”   周锦站在庞茂身后,心跳也是快了几分,他眼神晦暗莫名。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这辈子都不要想当个正常人了!”01号安慰着周锦。   周锦隐藏住眼底的怒意,抬眸看了看庞茂高大的背影,心里有几分感激。   刘太医缓过了那阵晕眩,见自己被人拿住,顿时大怒,“你们在做什么!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几名侍从蓦地顿了一下,随即看向一旁的薛鹏。   “刘太医,你为何要持刀伤人啊!若周大夫真有个三场两短,这可如何是好!”薛鹏眼里即使愤怒又是无奈,真是想不到;刘太医平常看起来挺正常一个人,怎么犯起病来这么疯狂!   “我没有伤人!我是在为民除害,他是怪物,必须杀了他......”   此刻薛鹏也开始不耐烦起来,这个刘太医当真是冥顽不灵,怎么也说不通,“你非说周大夫是怪物,那你可有什么证据?”   “他会变成树妖,神树就是他变得,我看见了!昨天晚上,还有刚才,他想用树枝绞死我......”刘太医此刻鬓发散乱,脸色青白交加,下颌胡须也凌乱的纠缠在一起,当真是狼狈不堪。   薛鹏看着涨红着眼的刘太医很是无语,“刚才大家都在这里,周大夫好好的,何曾变成怪物了!”他已经十分确定是刘太医发病产生了幻觉。   众人也是纷纷点头,看着刘太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眼睛里充满了同情。想不到刘太医医术高明,却身患恶疾,连自己也没办法医好,当真是时也命也!   “刘太医,莫要讳疾忌医啊,你也是大夫,应该知道严重性,你既然自己无法医治,不如叫周大夫为你看看,说不定这病就治好了!”薛鹏好心建议道,对方发这一通疯也是因为犯病了,他们好歹相处了几日,他也良言规劝一番。   刘太医眼睛红的都要滴出血来,“我没病!我没病!他是怪物啊,我真的看到了!”   薛鹏好不容易浮起的那点同情立刻烟消云散,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刘太医,道:“既然你非说周大夫是怪物,那为何单单只有你看到了?”   刘太医神色癫狂,死死瞪着周锦,他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一定是血灵芝,那东西一定对你很重要!”   “血灵芝?”周锦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用假惺惺了,我猜对了,你想拿回血灵芝对不对?有了血灵芝你才能生长!”他嘶哑着嗓音嚎出来,“快,快去我房间把血灵芝拿出来烧了!怪物就会一起死了,哈哈哈......”   “什么血灵芝?”薛鹏一脸疑惑。   “刘太医,你真的拿了血灵芝吗?这不可能,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周锦瞪大了一双眼瞳,不敢置信。   “薛大人,快去拿血灵芝,千万不能让怪物得到!”   薛鹏拧着一双眉,搞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但看刘太医一脸的疯狂,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得问:“周大夫,这血灵芝是什么?”   周锦蹙起眉尖,很是不愿相信,“血灵芝是我种在后院的一株药材,前日我回到医馆,却发现它无故失踪了......”   周锦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之人都听懂了周锦的未尽之言。   他们皆惊讶的看着刘太医,万分不敢相信堂堂太医竟然做出偷盗之事!   薛鹏更是惊愕!   “薛大人,既然刘太医亲口说出是他拿了血灵芝,我想去他房间看看,若当真......我也好将药材带回去。”周锦的声音里听着一股失落,全没有寻回药草的欣喜,估计也是被刘太医的所作所为伤到了。   薛鹏叹了一声,“也好,我这就让人带周大夫去刘太医的住所......”   “不行,不能让他得到血灵芝!不能......”   薛鹏顿时垂眸怒视着他,“刘太医,你还冥顽不灵!”随即他使了一个眼色,侍从立刻会意,手下力度加大,将刘太医紧紧摁住。   众人的眼神也满是厌恶。难怪他如此针对周大夫,竟原来是因为盗取了周大夫药材。大概是日夜担忧周大夫找上门来,因而犯病后才会把周大夫当成来寻仇的怪物!   要说怪物,只怕他才是真真切切的怪物!周大夫如此心善,悬壶济世,应当为神灵下凡才是!   刘太医迎着众人冷漠厌恶的眼神,那疯狂的神经才算恢复了片刻,他此刻才觉得大事不妙,“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是殿前御医,你们没有权利抓我!”   他挣扎着四肢,想要从地上起来,“放开我,我要禀明陛下,治你们的罪!”   抓着他的几个侍从露出迟疑的神色,手上也不自觉松了几分。   刘太医察觉到,随即猛力挣扎,彻底挣脱了侍从的禁.锢。他露出一个痴狂的笑容,“我命令你们把周锦抓起来,他是祸害百姓的妖物,必须烧死他!把血灵芝一并烧了,还有神树!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复生的可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娄邵!你去,陛下让你一切听我的指挥,我现在要你立刻杀了周锦这个妖物!”   娄邵原本站在一侧,想要置身事外,谁知刘太医却突然点名让他动手。   他拧着一双浓眉,满是为难。周锦是不可能杀的,而刘太医,他受到陛下旨意,目前也不能动手。正在他左右为难时,突听得一个声音怒喝道:“刘吉,你还不悔改!”   庞茂终于站了出来,“你身为朝廷命官,先是偷盗周大夫药草,后又妖言惑众,持刀妄图杀害周大夫,如此累累恶行,天理难容!”   他突地掏出一面玉牌,高举在手中,“镇国大将军有令,将刘太医即刻押送回京,听候陛下发落!”   在场众人楞了一瞬,待看清庞茂手中之物,随即呼啦啦跪倒一片。   周锦心里也是一愣,镇国大将军?他说的是谁?   “宿主,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跪下啊!”   周锦这才回神,见众人全都跪倒在地,刘太医更是面色惨白,两眼发虚,一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模样。   他连忙跟着跪下,膝盖磕在地上,隐隐作痛。   “娄邵!”   “属下在!”娄邵立刻上前一步,朗声应道。   “此次押解,由你执行!务必不得让犯人逃离!”庞茂肃声下令。   “是!”娄邵领命,随后起身,一挥手,“将犯人刘吉抓起来!”   “不,不,放开我!我是殿前御医,你们不可以抓我!”他无力地挣扎着,衣衫凌乱,气息虚浮,“一定是假的,不可能是镇国大将军。你们冒充大将军,要灭九族,陛下,陛下救臣......”   刘太医被铁甲卫们扭送着离开,声音逐渐消散。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纷乱都不复存在。   “薛鹏!”   “臣在!”薛鹏青白着一张脸,身体不自觉微微发颤。   “你假借陛下寿辰名义,擅自侵占神树,以作寿礼,谋取私利!该当何罪?”   “大将军,臣知罪!臣一时糊涂,听信刘吉那厮的谗言,竟生了贪念,求大将军恕罪!”薛鹏立时磕了好几个响头。   庞茂丝毫不为所动,眼神锐利,声音冰冷,“大将军有令,将薛鹏革职查办,一切事宜交由府台大人处置!薛鹏瞬间颓倒在地,他霎时间仿佛老了几岁,“谢大将军!” 第82章 周锦将银芝草拿了回……   周锦将银芝草拿了回来, 又让人将桂树重新移植了回来。   甘酒镇的百姓见到本该送往京城的桂树又回来了,并且还干枯成了这般模样,都是又惊又怕。他们比之永宁府的人更是深信神树的力量。因此都分外担忧,生怕有什么灾祸降临。   周锦将桂树重新种植在了后院, 高大的桂树光秃秃的矗立在院落中, 显得有几分寂寥。商桂和狗子两人站在一旁, 皆是一脸沉痛伤心的模样。   周锦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他们撵到大堂去忙了。他相信有灵能沙的滋养,桂树必定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第二日, 庞茂过来辞行,他要赶往巨鹿陂参战,而大将军苍宿早在他们前去永宁府那天便秘密启程赶了回去。   走之前庞茂告诉周锦,刘太医也已经被押送京城了,只是他大概是癫狂之症发作, 一直没有得到治疗,已经疯了。而薛鹏, 也已经被关押在永宁府大牢, 一切事宜由府台大人暂管,只等着陛下的旨意到达。   听到这里周锦心里丝毫不意外, 他让01号扰乱了刘太医的精神, 使他产生幻觉,大脑神经受到损伤,已经造成不可逆损害,没人能够治好他!当然, 以他的罪证,与其等回到京城清醒的面对皇帝的怒火与责罚,估计他还是宁愿疯了要来的好一点。   到这里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他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要给许公子准备的心脏还未解冻修复好,他只需要每日去柳府替宣夫人施针便可。   治疗不到半月时间,宣夫人便苏醒了过来。那天周锦看到柳永长哭的像个孩子,柳夫人也抱着瘦弱的她痛哭流涕。柳老爷站在一侧,也是悄悄抬起袖子抹着眼泪。他们都没有想到昏迷了八年之久的宣夫人竟然还能够再次醒来。   柳老爷对着周锦再三感激,他此刻面对周锦,心下实在复杂万分。往常他虽对周锦感激万分,但毕竟对方是个无权无势的年轻大夫,他心里也还是轻松的,甚至也有种长辈的姿态在那里。而现在,谁不知道半月前,来自京城的刘太医和府尹薛大人得罪了周锦,因而让镇国大将军震怒,两位朝廷命官就此纷纷落马。大家私底下都在说他与大将军交好,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大将军!   当然这些传言并未落在周锦耳朵里,真要让他知道,他只怕也是尴尬得很!毕竟只有他最清楚,大将军之所以愿意帮他,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救了他一命!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薛鹏和刘太医打着陛下的名义行这些不义之事,损害了陛下的名誉,这刚好撞到大将军面前,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他们之间还夹杂着莫燕的断臂之恨,虽然从那日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他。庞茂他们也从未在周锦面前提过这件事,但人心不可测,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毕竟莫燕断臂虽不是周锦亲口示意,但看在旁人的眼中,也是他逼迫导致的!亲疏远近,他们难免不会对周锦心生怨怼。   周锦将银芝生元丹以半价卖给了柳永长五颗,用来给宣夫人调理身体,相信要不了几天,她这些年损耗的元气便能恢复了。   周锦拿丹药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还放在系统储物格里的断臂,他心下微微悚了一下,立刻将格子关上了!这是那日当晚庞茂将断臂交给周锦的,说是要任由他处置!   老实说,刚看到庞茂把血粼粼的断臂拿过来时,周锦甚至怀疑对方是来恐吓他的,要不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说不定要把手臂直接甩出去。   只是他也不知当时脑子哪根筋没对,就顺手将断臂扔进了空间里。   之后几日,周锦便听到街上行人皆在谈论巨鹿陂的战事,说是大将军苍宿以雷霆之势将北梁军打得丢盔弃甲,匆忙逃窜回了北梁。边疆暂时恢复了平静。   听闻此好消息,周锦心里也很是高兴,谁都不愿意生活在充满战争的世界。两国交战,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都将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战事一时间成了镇上百姓闲暇时的谈资,人人说起苍宿都是一脸敬重崇拜,小孩们更是披着大人的衣服扮成大将军的模样游戏。镇上到处都洋溢着热闹喜气,这些都是大将军的功劳!周锦想到当初躺在床上生死未知的苍宿,心里倒是有几分庆幸当时救了他,不然哪来今日的其乐融融。   而经过这些日子,院子里的桂树也已经重新长出了满树翠绿。金色的花瓣镶嵌其中,满室幽香沁人心脾,连空气都散发着悠悠凉意。   偶有百姓路过医馆,便会不自觉慢下脚步,仰头望着探出院墙的巨大华冠,露出祈祷的神情。   次数多了,周锦倒是有几分奇怪,怎么桂树离开过一次后百姓好像对神树的态度越发奇怪了?   这天,周锦实在好奇,终于忍不住拉住一个停驻在一旁对着医馆闭目祈拜的阿婆询问。结果阿婆一见到周锦反而很是不自在,她看着周锦的眼神既带着几分憧憬与敬畏,又带着几分害怕。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   周锦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让她离开。   阿婆双手合十,对着周锦连连弯腰祈拜。随后,在他一脸懵逼的神情下匆匆走了。   周锦:......   怎么回事?这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第二日清晨,大街上一片静谧,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浅薄的云层,商铺也陆陆续续打开大门,热闹开始渲染大街小巷。   周氏医馆棕色的大门从里面打开,带起一阵属于清晨的凉意熨帖在商桂的皮肤上。   他伸了伸懒腰,将大门向两边用力打开。眼角余光瞥到门槛外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瞬间觉得毛骨悚然,手臂上的汗毛立时竖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谁放在这里的?”商桂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怎么了?怎么了?”狗子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见商桂脸色雪白,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的眼睛顺着商桂的眼神往下看去,也是倒抽了口冷气,当即怒道:“谁啊这是?怎么这么缺德呢!大清早的是要恶心谁啊!”   还算安静的街道瞬间响起了狗子极有穿透力的嗓音。附近刚开始开门营业的铺子频频探出脑袋往这边张望。   “怎么回事啊?这是......”宋能昨日在铺子里歇息,一大早就听到隔壁的声音。   “宋叔,你看看,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医馆门口放这个!”狗子拧着眉毛,下巴朝着门槛处点了点。   宋能疑惑地往那边瞥去,眼睛也是立刻就瞪大了,却见那片地方的缝隙处插着好几根香烛,有些已经烧到尾处,有些才烧到一半。地上堆积着香灰与烛泪,而香烛的前面放着一些馒头,果子之类的吃食。   “豁,这是怎么回事?”宋能惊叹出声。   旁边的人也是好奇地往这边过来,随即抽气声此起彼伏。   “这是谁干的啊?太过分了......”   “怎么这样,哪有人在医馆门口放这些的?”   “难道是医馆治错了人被报复了?”有人喃喃问出声,但也依然让众人都听清楚了,霎时就迎来了众人的围堵。   “怎么可能!周大夫的医术有目共睹,不可能会治错人......”   “就是就是,要是连周大夫都会治错人,那其他大夫......”这人并未把话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众人纷纷点头认同。   “要我说,一定是哪个眼红的瞧着周大夫医术好,故意来恶心人的!”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他此刻盯着地上的香烛满是厌恶。   “说不得就是这样呢!”众人点头附和,他们心里除了对那些人的厌恶,也泛起了一股疑惑,谁不知道周大夫医术神奇,后院更是有神树坐镇,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来医馆捣乱,也不怕神树降下神罚!   “可是不对啊,这香烛看起来倒像是来上贡的......”一位阿婆挎着篮子远远走过来,瞧见地上的香烛,又听见众人的议论,嘴里喃喃念叨着。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惊疑的看向阿婆,见她黒痩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一双藏在褶皱眼皮下的眼睛正盯着地上的东西,有丝疑惑,又有一丝认真。   众人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地上的香烛吃食,顿时心里便豁然开朗起来,这位阿婆说的竟然好像还挺在理的!   因为往常他们去上香时要摆的就是这些香烛与瓜果吃食。而如果当真是来报复恶心的,直接撒一把纸钱便是,那效果可不比这些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倒是又有了几分了然,估计是哪位大半夜过来给神树上贡,祈求平安的吧!   众人心思各异,有的盯着地上的香烛贡品想要效仿,有的又担心这样贸贸然行事,万一吓到周大夫他们反而弄巧成拙!到时平安没有祈到,倒添了几分罪孽,那才是得不偿失!   “怎么这么多人?你们在干什么?”   周锦披着一件白色云纹织锦外衣,迎着晨光从大堂深处缓缓而来。五彩的阳光照耀在他那张白皙清隽的脸上,竟恍惚有一种圣洁之感,雪白宽大的衣袍也仿佛渡了一层金光,如同神灵沐浴着神光踏向人世浮华之地,带给人们希望。   众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周锦缓缓走近。   “怎么了,这是......”周锦疑惑地眨了眨眼。   众人瞬间回神,脸上皆是一片赦然。   “周大夫早上好啊!”   “周大夫早啊,您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众人纷纷向周锦打着招呼,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热情。   周锦心下有点不好意思,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他才起来,要不是系统喊他,他大概还要继续睡下去!昨夜他去了全息学习室练习了一会,几乎耗干了精力,从空间里面出来后就倒头睡沉了,连一个梦也没做。但刚才醒来后也没有一丝疲乏,精力充沛得就像嗑了十全大补丹一样。   “大家在这里是做什么?”周锦连忙转移话题。   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开始向周锦描述事情始末,场面一时又沸腾了起来。   周锦从吵嚷中也算理出了一根明线,他蹙起眉尖往前走了几步,一下便见到已经快燃烧殆尽的香烛。   “这......这是什么东西?谁放的?”周锦很是惊讶,情不自禁问出声。   “师傅,我们也不知道这是谁放的,刚才阿桂哥一开门就看见了!”狗子还拧着眉毛,虽说大家都在说是给神树的贡品,但大早上开门就看到这些东西,实在不太吉利。   “周大夫,估计是哪些人半夜偷偷放过来的,可能也是想给神树上贡......”   周锦眉峰轻跳,贡品?现在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想到前几日偷偷朝着医馆祈拜的那些人,过段时间会不会直接又翻墙进院跪拜的?   周锦静默了一会儿,朝着狗子道:“把这些东西都清理干净!不要影响生意。”   狗子嗯了一声,与商桂一同开始清理地上的香灰瓜果。   众人见状也寒暄了几句,便散开各自忙碌去了。街上行人越发多了起来,初升的日光挥洒他们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激昂高亢的晨歌。   周锦看着地上残留的印子,心里很是无语,“统统,你知不知是哪些人放过来的?”   “我,我不知道啊,我昨晚也睡了呢!”   “你也需要睡觉吗?你不是......”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可以睡觉了,你是歧视我们做系统的吗?”01号气呼呼道。   “额....误会,都是误会。我这不是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嘛 ,别生气!”周锦赶忙顺毛捋了捋。   01号别扭地哼了一声,周锦还要继续说,医馆却突然来了一个病人,他只好暂且放下,先去为病人看病了。   01号见状,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日头渐高,医馆也越发忙碌,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病人们都扎堆来了。三个人忙的晕头转向,连吃饭都是胡乱塞进去的。   一直到了傍晚,才总算是松了下来。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少,偶尔能见两三只人影步履匆匆,赶着回家。暗蓝的天幕上稀稀疏疏开始挂上了星子,浅白的月亮自云层中露出一角。   周锦打算开始教授商桂和狗子外科手术,这第一点就是缝合。他白天让陈秀芳买了两条猪肉,为的就是让他们好好练习缝合之术。   周锦拿出早已冰在桶里的猪肉,放在桌子上。   商桂和狗子皆一脸懵逼的看着两条□□裸的猪肉块。   “师傅,我们刚刚才吃了饭啊,现在又要吃猪肉吗?”虽然他也觉得医馆伙食开的好,他也是真的很爱吃肉,但这么快就加餐,他也是塞不进去了。   “是啊,阿锦,你刚才是不是没有吃饱啊?你要是饿了的话我去给你煮一碗红烧肉......”   狗子站在一旁也连忙点头,他心里有点懊悔刚才竟然没有想到这茬。   周锦见状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们当我是猪啊,我哪里那么能吃!”他转身走到柜台后拿出之前让铁匠专门定制的手术缝合针与镊子,虽然没有现代的那么精致,更加比不上系统出品的工具,但好歹还是能使用的。   “师傅,这是......”狗子摸着后脑勺,露出疑惑的神情。   倒是商桂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即使在昏暗的烛火下也不容忽视,“阿锦,这难道是......”   周锦见他一副激动的样子,也不卖关子,“你们入门一个多月了,今天我就教你们缝合伤口。”他拍拍桌上的猪肉,“就先用这块猪肉来练习!”   两人同时一愣,“阿锦,你说用这块猪肉来练习?”   “这太浪费了吧,这两块猪肉好大啊......”狗子盯着猪肉,喃喃道。   “不用猪肉练习你们想用什么练?难道还想直接在病人身上上手不成?”周锦有点无语,虽然他也觉得有点浪费,毕竟就这两块肉足以让很多吃不起肉的贫苦百姓开荤好几日了。但有时候适当的付出也是必须的。   两人连忙摇头,他们是光看了外科基础手册,知道一些理论知识,但实际操作却从未做过,虽然看周锦缝合的时候得心应手,但他们知道这其实并不简单。   接下来的时间,周锦先是动手示范了一下,讲解了一些细节要点,然后便交给他们自己练习。自此,那两块猪肉便是千疮百孔,历经沧桑。   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无从下手,到后来的勉勉强强,歪歪扭扭,总算还是有所进步。   好在两人都及其认真,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眼睛都快贴到猪肉上去了。   周锦担忧他们的眼睛受不了,又加了几只烛火,将大堂照耀的亮堂堂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了下半夜,两人还不肯去睡,捏着缝合针的手已经开始酸痛颤抖了,周锦无法只得板着脸将他们撵回去睡觉了。毕竟都是还在长身体的少年,这么熬夜可不太好。   况且要练成绝佳的缝合手法,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心急吃不来热豆腐,慢慢来吧!   周锦回到房间,打了个呵欠,见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便吩咐01号注意一下医馆附近的动静,他打算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跑来医馆放这些香烛。   01号静默了一会,生怕周锦怀疑,只得道:“宿主你睡吧,我会看着的。”   周锦没有察觉到系统的异常,他微眯着眼睛点点头,不一会就进入了梦想。   夜深露重,世界都沉浸在静谧无声之中,院中的桂树轻轻摇曳着枝叶,满树的细碎花瓣飘洒而下。   皎洁的月色铺洒在大地上,蟋蟀的凄切叫声交织着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回荡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一串鬼鬼祟祟的影子打在院墙上。   借着昏暗的月光,可以看见一群几人弯着身体,手上捧着一个黑乎乎的篮子,贴着墙角快速摸到了医馆门口。   他们左右望望,两边长长的街道都笼罩在黑夜中,再没有一丝人影,商铺全都大门紧闭,唯有廊檐上的帆旗随着夜风轻轻飘动。   “没人,快点把东西拿出来!”几人慌手慌脚的掀开篮子上盖着的蓝布,露出里面摆放齐整的香烛。   “唰”的一声,一道火光在手指间亮起,有人划开了火柴。   01号蓦地睁开眼睛,一团青蓝的光团往四周扩散着浅淡光晕。他看了看陷入香甜梦中的周锦,光晕时而深沉,时而浅淡,好似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周锦。   “老李,快把蜡烛拿过来!”   老李连忙将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只蜡烛凑过去点燃。火光瞬间照亮了在场几人红扑扑的脸。   旁边的几人也连忙将自己篮子里的蜡烛凑过去点燃,医馆门口这片小天地瞬间亮起了耀眼的火光。   他们蹲下身体,将蜡烛插进地缝里,又抽出细香放在蜡烛上点燃,一缕缕细长的白烟便寥寥往上空飘去。   有人猝不及防被这缭绕的烟气呛到了咽喉,张着嗓子咳嗽了好几声,这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众人皆是一惊,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周锦眉尖突地蹙起,鸦羽般的睫毛轻颤,迷蒙的眼睛缓缓掀开了一条缝。   01号见状也不犹豫了,急忙道:“宿主,门外有人......”   周锦听到脑中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他翻身坐起,将一旁的外衣捞起披在身上,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了院子。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跑来他医馆放这些渗人的东西!   门口处,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将的打喷嚏的人嘴巴捂住,“阿秋,你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把所有人都吵醒?”   阿秋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唔唔了几声,挣脱了对方的手,张着嘴大喘了口气,终于顺好了呼吸。他见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脖子一缩,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被烟呛了一下......”   “你小心一点,要是吵醒了周大夫,有你好受的!”旁边的男人板着脸低声呵斥。   站在门后的周锦:???   周锦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大概是那些人太过专注,门口这边又处在暗处,他们竟然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阿秋连忙点头,映衬在烛火之下的眼睛带着一丝害怕。众人见状也不想耽误时间,纷纷开始轻手轻脚地摆瓜果吃食。   阿秋揉了揉酸涩的鼻子,也蹲下身开始将自己篮子里的吃食摆出来。   周锦发现他们摆出的东西比之早上的要丰富很多,甚至还有一个大肘子!   阿秋将肘子摆在正中间,又在旁边放了一些自己特意去山里采的果子。一切都摆放妥当后,他双手合十,轻轻闭上双眼,嘴里轻声念叨着,“医神大人,这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吃食,希望您喜欢!求您保佑我家娘子快快好起来!她是个很好的女人,这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求求您让她恢复健康吧!”说道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医神大人,求您再赐给我们一个孩子吧!”   念完他双手俯在地上,弯下腰将头磕在地上,其他几人也已经祈好愿开始在地上磕头。   月光下,静谧无声的街道,医馆门口火光艳艳,一群人嘴里轻声念叨,纷纷辐下身体磕着头,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若是有行人无意间路过,只怕也要吓得魂不附体!   周锦:......   所以他们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是医神大人?他们难道不是来这里拜神树的吗?怎么变成他了?   他还活得好好的呢!拜他一点用都没有!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而已!   老婆生病了就带她来医馆治病,搞什么封建迷信?   想要孩子去找拜送子观音!不对,也得科学求医!   察觉到周锦的思想的01号,瑟瑟发抖中。   周锦心里又是惊疑又是懵逼,还伴随着一股怒意浮上心头。他的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猛地将门打开。哐的一声响瞬间打破了这诡异的一幕,众人皆是一抖,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来,却见周锦满面寒霜,摇曳的烛火映衬在他黑沉的脸上,更显得几分怖人。   众人大惊失色,都没想到会被周锦发现,一个个脸色瞬间青白交加,在昏黄的烛火下,活像一个个游荡在深夜中的鬼魂。   “医神大人!”有人失声惊叫。   这声音也瞬间惊醒了其他人,众人连忙跪伏在地,向着周锦砰砰磕头,嘴里高呼:“医神大人,”   周锦一双眉毛霎时狠狠皱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我医馆门口弄这些奇怪的东西!”   “医神大人息怒,我们只是过来祈愿的。”有人见周锦生气了,生怕被责罚,连忙低声解释。   “是啊,医神大人,我们知道您白天要隐藏身份在医馆行医,所以我们特意晚上来!”   “医神大人您放心,我们白天绝对不会去打扰您,影响您在人间行善。”   周锦的眉头都快拧成一道绳结了,他完全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虽然以前也有人叫他医神大人,但毕竟还有神树杵在前头,大家虽是这么叫着,但很多人其实也没当真,只是给他一个尊敬的称呼,以表达他们对他的敬重。   但现在这些人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下到凡间的神灵了,还什么隐藏身份?他隐藏什么身份了?他怎么不知道?   01号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周锦突然点名问他。 第83章 周锦听到几人的话,……   周锦听到几人的话, 当真是云里雾里。   既然听不懂,那就不用听了,他直接问:“谁指使你们过来的?”   几人顿了一下,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后, 一个看起来精瘦的汉子开口小声道:“医神大人, 没人指使我们,是我们自己过来的,我们一片心诚, 只为了向您祈愿!”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点头 ,昏暗烛火下,他们看着周锦的眼睛好似闪着绿光。   周锦心里不禁打了个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立刻起了一片。   这些人太渗人了,怎么跟□□组织似的, 半夜能够跑来这里上香,指不定还能干出啥疯狂的事情!   周锦心里毛毛的, 他必须问出这其中的背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组织, 也许有人打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也不一定!   “那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来这里上......上香的?”   “是我想到的!”旁边一个大眼睛男人立刻出声,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好像特别自豪。他见周锦看向他, 十分激动,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周锦:......   那你真是好棒棒啊!   “哦?”   大眼睛男人呵呵笑道:“我想着下河沟村有点远,我们要去的话总是不太方便,我就想着反正医神大人本尊就在镇上, 我们来这里更方便,对着本尊祈拜肯定也更灵验!”   周锦听到这里更加迷惑了,怎么还扯到下河沟村了?难道有什么□□组织聚集在下河沟村迷惑百姓?   周锦眉头紧皱, 思索了片刻,问道:“你们为何要去下河沟村?”   “额......”众人看着周锦,脸上显出了一丝迷惑,“医神大人,您看您这说的,我们去下河沟村自然是为了祭拜您啊!”   祭拜?开什么玩笑,他还没死呢!   “我们听说这医神祠可灵验了!”老李忙出声附和,“就我同村的阿旺嫂,前几日去下河沟走亲戚,跟着他们去医神祠里拜了拜,她身上痒了好几天的疹子,一回来就好了!”   说完他又呵呵笑了笑,不忘拍个马屁,“医神大人您真是法力无边啊!”   周锦:......   系统把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越发确定下河沟一定被一群□□组织给洗脑了,说不定那个所谓的医神祠就是窝点!   至于那位阿旺嫂,她身上的疹子很可能是接触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吃了一些过敏的食物,也许本来就要好了,又去医神祠里被洗了个脑,就坚决认为是医神祠发挥了效果!   这纯粹就是心理作用!   周锦打算天亮后亲自去下河沟,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打着他的名义来搞这些妖言惑众!   周锦警告了他们不得再来医馆放这些东西,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了。   几人听到后面上很是复杂,既有几分害怕又有几分遗憾。但见周锦态度坚决,只得慢腾腾的起身,临走前阿秋还凑上来小心的问,“医神大人,我想要一个孩子......”   周锦脸立马就黑了下去,想要孩子回去找老婆生去!跟他说干什么?   几人见状,忙拿起地上的篮子勾着腰匆匆走了。   烈日炎炎,刺目的太阳高悬在碧蓝的天空中,晒得地上的尘土滚烫,脚踩上去都仿佛要被烫熟了,路两旁的草丛也耷拉着脑袋。   一片白惨惨的日光中,一座小小的茶铺矗立在一片平地之上,门前一只帆旗高高挂起,也被这热气给烘得干巴巴地卷垂下来。   茶铺里大约摆了五六张桌子,里面没什么人。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着,放肆地宣泄着夏日的酷暑。阿奇坐在柜台前昏昏欲睡,时不时抬手挥开眼前的苍蝇。   “伙计,来壶冷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阿奇忙直起身,向前看去。   却见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裹挟着一身的热气走进茶铺,他穿着一件浅色长袍,腰上一根雪白锦带,衬得整个人都清瘦高挑。   “客官您坐,冷茶马上就来!”阿奇打起精神回了一声,“您可还需要些什么吃食?”这位客官的穿着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瞧那一身的袍子,虽说素雅,质地确是极好的,   “不必了,就这些吧!”   “好嘞!”阿奇忙转身回了屋子里准备茶水。   不过一会儿,阿奇便提着茶壶走了出来,他见少年坐在了角落的位置,头上的斗笠也并没有取下来,将脸遮挡的看不清楚。   他心下又几分好奇,这么热的天气,戴着斗笠多难受啊!既然进了茶铺怎么也不取下来凉快凉快呢!   他将茶壶与茶杯摆放在桌子上,替少年将茶水沏好。又悄悄抬头看了少年一眼,见他雪白的颈侧已经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于是便道:“客官您不如把斗笠摘下来吧,这天气这么热,当心中暑呢!”   周锦也很热啊!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把斗笠摘下来,但他不能这样做!   也不怪他要这样遮遮掩掩,实在是他要不这样做,只怕没办法像这样清净!   这里正是下河沟村的下北坡处,也是当初瘟疫病患集体救治的场所。周锦还记得当初的下北坡并没有这所茶铺。这里原本就是处在夏河沟北处的一处偏僻之地,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山坡荒草。只有一座村长家的老房子,也是早就已经没住人了,当初临时充作了收容病人的地方。   而现在,这里满布的荒草硬是被人踩出了一条道,直通山后。   “多谢,不必了!”   阿奇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当真是清澈好听,好似带着一汪冷冷的清泉。这让他不禁更好奇对方究竟长什么模样,想必一定是极好看的!   周锦见他沏好了茶水也没有离开,便想着向他打听打听,“这位小哥,你可知道这里的医神祠?”   阿奇一听,眼睛立刻就亮了,他侧身坐到了隔壁桌的椅子上,便滔滔不绝了起来,“这您可就问对人了!这医神祠可是咱们下河沟最厉害的!里边供奉的医神大人那是法力无边,有求必应。不管您求什么,只要心诚,必定得偿所愿......”   周锦眉尖立刻就拧起来了,这洗脑得有些严重啊!也不知那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这么厉害?   他轻咳了一声道:“你可知这医神祠是何人立起来的?”   “是村长啊!”阿奇脱口而出,满面自豪。   周锦一愣,村长?就是那个年过半百,胆小如鼠的村长他哪里有这个本事!   阿奇见周锦没说话,于是便大着嗓子开始自顾自地宣扬,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医神祠的厉害:“您不知道,当初我们村子发了瘟疫,险些整个村子都没了,全靠医神大人过来赶跑了疫鬼,救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心里都十分感激,村长组织大家就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医神祠,主要还是为了感激医神大人!”   这时系统终于开始说话了,“宿主,你就是想的太多了!这医神祠就是这些百姓为了感激你救了他们特意为你修建的!哪里有那么多阴谋啊!这天好热了,干嘛大老远跑过来受罪啊,咱们快点回去吧!”   周锦眉峰紧皱,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事情真相就是如此,那这法力无边,有求必应是怎么回事?他可是非常确信自己没有这个功能的!   “再等等,反正都来了,等会儿就去那医神祠看看,你再忍忍吧!”   01号听到这里十分焦虑的原地蹦了几下,再继续过去只怕他就瞒不住了!   周锦只当是系统不满天热,但他暂时没办法打道回府,他都到了这里了,不去看看怎么可能!   而且说起来他可比01号难受多了,这高温炙烤得他十分难受,衣服也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头上的斗笠也捂着一股汗水,热气散不了,还没办法取下来。   周锦心里有几分复杂,“你真的确定这医神祠是村长组织人建起来的?”   “当然了!当初我也有参与的!”阿奇瞪着眼睛斩钉截铁,想到自己也是修建医神祠的一份子,心里就是满满的自豪。   “本来我们当初修建医神祠就是为了感激医神大人对我们的恩义,有一回村里的一位老爷子去拜了回来后,他身上的风寒就好了!后面又有很多人因为拜了医神大人都得偿所愿!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医神祠竟然这般灵验!后来来医神祠祭拜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阿奇脸上洋溢着兴奋,眼睛亮晶晶的,“我也去拜了医神大人,我当时就想着能够让医神大人保佑我发点小财,然后我就在这里开了个茶铺,没想到生意还不错!”   生意不错?周锦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人影啊!   阿奇见他不信,脸上浮现出一丝憨厚的笑容,“这会大中午的,肯定没啥人的!一般是早上和下午人多一点。不管怎么样,这茶铺也让我有了几分积蓄,都是医神大人的功劳啊!”   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生意头脑好,发现了商机吗?   周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嗓子,“这医神不是专攻医学吗?你求财运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啊,哪里就是他的功劳了!”   “嘘!”阿奇立刻瞪大眼睛,有几分气恼,似是不满周锦对医神不尊敬,“可不许这么说,当心医神大人听见了生气!医神大人厉害的呢!不过是完成我一个小小的心愿,这有什么办不到的!就是医神大人显灵了!”   周锦见他有几分生气,忙转移了话题,“这位医神当真只要来祈拜就会显灵吗?”   “当然了!”阿力勾起唇角,道:“只要你心诚就一定可以!”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他打量了一会儿周锦捂得严实的头,带了几分迟疑问道:“这位公子,您也是来医神祠祈愿的吗?”   周锦一顿,放下茶杯,略尴尬地点了点头。   阿奇见他微低着头,头上的斗笠也垂得低低的,好似很不愿让他看到他的面容。他心里突然浮起了一丝猜测,莫非这位公子是得了什么面容上的病症,特意来医神祠祈求的?   原来他这么打听医神祠也是担心自己的病症没办法恢复呢!阿奇心里浮起了一丝怜悯,瞬间原谅了周锦刚才对医神大人的不敬。   他心里对对方又产生了几分愧疚。想到刚才他还让对方将斗笠摘下来,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嘛!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好像凳子上装了钉子,他讷讷地开口道:“这位公子,你放心,医神大人神通广大,又慈悲为怀,只要你诚心祈祷,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周锦捧着茶杯的手一僵,嗯?他什么病?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两个女人顶着烈日往这边过来,她们手上挎着篮子,头上裹着头巾,露出一张晒得通红的脸。   两人相携着走进茶铺,阿奇立刻迎上去,热情招待道“两位客官,您要点什么?”   她们低着头扯下了头上的布巾,汗水已经将头发打湿了,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阿奇,快给我们来壶凉水,太热了这天!”   两人一边喊道,一边风风火火地坐在中间的位置。手上拿着布巾扇着风,鬓发全是湿漉漉的,汗水顺着下颌滴落而下。   “原来是青婶子啊!您今天又来医神祠了!”阿奇一下就认出了面前的女人,正是他们隔壁村的。   “今天我带我妹子过来拜拜医神大人,她男人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老是做噩梦,夜里不睡觉老想着往外跑!我们都猜是撞邪了,过来让医神大人驱驱邪!”   周锦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洒了。   这位医神大人真的是身兼数职啊!   坐在她旁边的女人脸上带着一丝愁容,“阿姐,这医神祠真的灵验吗?以前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呢?”   青婶子咕咚咕咚灌下一壶水,吁了一口气,闻言忙呸了一声道:“哎呦,不知者无罪,莫怪莫怪!”随后她沉下音量道:“我说阿容你怎么回事?这种话是随便说的吗?心诚则灵,你这样质疑医神大人,到时候没有效果可别哭!”   阿容脸上立刻露出害怕的神情,眼眶都湿了,“阿姐这可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担心我家男人......”   “莫怕莫怕,医神大人心善,肯定会帮你的!”青婶子见她确实担心,又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啊,只要你诚心祈祷,医神大人一定会帮你的!”阿奇也在旁边宽慰。   阿容抹了抹眼泪,嗯了一声,“阿姐,我们快去医神祠拜拜吧!”   两人跨起篮子就要离开,周锦见状连忙起身道:“二位婶子,可否让在下同行”   两人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青婶子,这位公子也是来医神祠祈愿的,你就给他领个路。”   “原来也是医神大人的信徒啊,那就一起过来吧!”青婶子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三人便离开了茶铺。路上,青婶子她们又将布巾裹在头上挡太阳,周锦跟在两人身后十米开外,毕竟这是古时候,若走的太近了,难免有人说闲话,还是谨慎点好!   路上,又遇到了一些来医神祠祭拜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挎着篮子,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周锦。周锦意识到这些篮子里的东西应该是他们用来祭拜医神的,难怪刚才青婶子她们对周锦提出同行有些诧异呢!   不过这医神祠还真寒酸啊,连香烛都要自备!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便出现了一座小庙,外墙是红泥砌成的,方方正正的一间屋子。门前很干净,大门正前方有一个高高的长形香炉,里面还有许多上午来上香的客户遗留下来没有烧尽的香烛。   周锦一走近,就觉得这里比之外边还要炎热,连空气都仿佛被这股热气蒸腾得扭曲了。   随行的人纷纷打开篮子将里面的香烛拿出来,点燃插进香炉里。顿时便烟雾缭绕,热气蒸腾。他们双手合十,两眼轻轻闭着,嘴巴一开一合,显然是在祈愿。   周锦往门内走去,屋子里很亮堂,虽然简陋却被打扫得极为干净,显然是有人在细心维护。正中间一座高高的石像几乎快顶着房顶了。石像身上涂着一片蓝色,脸上红红白白,依稀能看到五官。他的左手拈着一支桂花,右手举着一根金针,俯视着外面的芸芸众生。   周锦:......   这难道就是他?   周锦看着仿佛被打翻了颜料一样红红绿绿的高大石像,心里当真五味杂陈。   这竟然真的是他的石像!那诡异的五官,五颜六色的颜料,和他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但手中的桂花与金针,即使周锦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你在做这儿什么?”   石像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愣是把周锦吓了一跳!他循声望去,心里顿时一惊,这不是村长嘛!   周锦连忙垂下头,生怕被认出,“我是来这里祈拜的。”   “祈拜去外面上香,这里不要随意进来,医神大人喜静!”村长沉着嗓音道,这时候的他倒很是有种冷持之态。   周锦忙点点头,转身退出了屋子。   “统统,你看到没有,居然真的是我的石像!”周锦在脑子里惊呼,这太诡异了!   “是啊宿主,我也看到了,这些人对你可真是崇敬啊,居然还给你立了生祠!”01号极为心虚,“既然已经确定了没有□□组织,咱们就快回去了吧!这里没什么看的!”   “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按理说只是个生祠,怎么这么多人都来上香?还斩钉截铁地说一定灵验?我又不是真的神!”   “额,这个.....”   周锦拧眉,“统统,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往常你可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今天怎么一个劲想着要走?”周锦总算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太热了!对,太热了!这温度高得都快让我死机了!”01号连声否认,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锦眯了眯眼睛,心里越发怀疑了。   “你没带香烛吧,呐,给你!”一只细香突然举到周锦面前,他抬头看去,见青嫂子满面细汗,两只眼睛笑眯着,“拿去吧,好好祈愿,医神大人听到你的心愿,一定会保佑你的!”   周锦愣愣地接过细香,站在原地没动。   “愣着干什么?快去上香啊,年轻人就是傻愣愣的!”   周锦这才被推着往前过去,他将细香点燃插进满是香灰的炉子里。隔着门口缭绕的烟火,屋内高大的神像竟然隐隐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青天白日,周锦也不禁打了个抖。这种感觉当真诡异,大概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人能够自己给自己的石像上香的了。   就这么会时间,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都是附近村子的百姓,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相信要不了多久,这座小小的神庙就会人尽皆知了!   周锦只要一想到以后将要面对的景象,就毛骨悚然。为了不让众人关注到他,他躲到了一侧阴凉的角落,看着源源不断的人过来上香,烟雾几乎笼罩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统统,老实交代,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真的没有啊,宿主你不要冤枉我......”   周锦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统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这件事情很严重,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咱们福祸相依,我出了事,你也跑不掉!”   01号见周锦当真生气了,他顿了片刻,最后小声道:“对不起宿主,我其实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果然!   周锦看着前方隐在缭绕烟雾后一脸虔诚的众人,心里泛起一股忧虑,他冷声问道:“所以你在这其中做了什么?”   “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随便给了点能量给他们......”01号有几分慌张。   “你这叫没做什么?”周锦都给气笑了,难怪这些人这么疯狂,什么法力无边,神通广大,身兼数职,原来全是系统搞的鬼!可笑他还说什么要找出幕后黑手,这黑手竟然就在他身边!   “宿主,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01号察觉到周锦的怒意,心里也是悚悚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我们以后还怎么在医馆行医!”   “对不起,阿锦,我只是太想要能量了!这些信徒他们对你的敬仰都会转变成能量,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那天我随便帮了一下前来祈愿的人,然后就感觉到了能量的增长。前来祈拜的人越多,我的能量就会越多。对不起,阿锦,我没想事情变成这样的......”   “我每天都有治病救人,从来没有停止收集能量,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周锦心下浮起一股无力感。   “宿主,我想要变成人,我不想一直都只在你的精神域里待着,我就差一点了......”   周锦一愣,“变成人?”   01号沉默了一会,终于将他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这边阴凉的角落仿佛与外边缭绕的烟雾仿佛成了两个世界,知了凄切的叫声在耳边回荡,白灿灿的日光打在地面,仿佛将地面扭曲了起来。   周锦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01号就是那个科学家洛姆?这是什么玄幻小说吗?人竟然变成系统了,现在又想从系统变成人!   周锦不禁怀疑他真的是来自星际时代吗?确定不是什么修仙世界过来的?   不过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了,难怪周锦总觉得系统有时候太不像一个数据了,感情太充沛了!   他们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一直共同扶持走到现在,可以说已经把对方都当成了自己最亲密的人了!周锦知道了他的遭遇,也很是心疼。同时又有了几分同病相怜。   周锦心里叹了一声,想到系统本来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量的科学家,却因为意外与自己所创建的系统融合一体了,成了个人不像人,数据不像数据的奇怪生物!也难怪他对变成人这么执着了!   “你现在还差多少能量?”系统能够变成人,他当然也是为他高兴的。   01号小声道:“如果照现在这个进度,再过几天估计就可以了......”他见周锦眉头紧皱着,又连忙道:“不过宿主你也别担心,我虽然还拥有作为洛姆时的记忆,但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即使能够变成人形,依然只是一个系统!我们已经绑定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第84章 这边寂静无声,外面……   这边寂静无声, 外面倒是热热闹闹。   祭拜完的人开始结伴离开,他们有说有笑,脸上全是满足与喜悦。   “这次拜了医神大人,回去后就去看看俺家的鸡回来没有!”一位挎着篮子的大娘笑呵呵地与随行的几个女人交谈着, 脸上满是红光。   周锦:......   01号:???   “你家鸡丢了还来劳烦医神大人啊?”旁边的人奇怪的问了一声。   “是啊, 医神大人这么忙, 哪里有空管这些事!我们来祈愿的都是希望医神大人保佑我们平安康健的。”   “嗨,你们懂啥!医神大人最是慈悲的!”大娘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生怕大家不相信, “我跟你们说,上次我家的大黄牛不是不见了吗,我怎么也找不着,心里那个急啊1我就想着来医神祠拜拜,结果第二天大黄牛就找到了, 你说灵不灵!”大娘语气激动,眉飞色舞的。   “真的啊?不会吧, 医神大人还管这些吗?”   “当然了, 我骗你做什么,你等着看吧, 今晚我家鸡就得回来!”   几人说说闹闹着, 渐渐远去了。   周锦:......   “统统,你还帮人家找牛找鸡啊?你这业务覆盖面有点大啊......”周锦悠悠地吐槽。   “我没有,别胡说!那都是巧合!”01号极力撇清。   周锦心下既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无奈。这石像也算是代表了他, 不论传出啥名声那都是抗在他身上的,怎么也甩不掉。   不远处,村长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看起来是好好拾掇过的,比之以前周锦见过的村长,倒是多了几分深沉。   上香的众人见到他出来,都很是和善的打着招呼。   目前看来村长便是这医神祠的管理人了,难怪众人看起来对他很是尊重。   周锦心理有几分复杂,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就启程回镇上了。虽然夏天天黑的晚,但若是他再继续耽搁,只怕要摸黑赶路了。   等他到达镇上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火红的日光将半边天都照的红艳艳的。   周锦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若立刻让系统将存放在医神祠的力量都收回去,那那些虔心祈求,充满希望的百姓只怕要万分失望的,万一这中间出现了什么逆反心理,牵连到他身上只怕也是一场无妄之灾。   可若要继续为之,又担心事情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古人崇尚神佛,就是为了达成自身无法做到的事情,满足心内的妄念。即使神佛从未回应,但心存希望的人仍然将这些神佛供奉,不敢有半分不敬。如今却有了一位显灵的医神,还近在身边,如何不让人痴狂!   系统自知理亏,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他察觉到周锦心内的忧虑,便安慰道:“宿主,你别太担心了,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周锦心里轻笑了一声,倒是有了几分熨帖。   事已至此,再怎么忧虑也是徒增烦恼了,倒不如过好当下!他一边往医馆过去,一边欣赏着晚霞。   不过一会,棕红色的医馆大门便出现在了周锦的视线里,只是还未等他走进医馆,他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女子嘤切的哭泣声。   周锦忙快走了几步,踏进了医馆。   “周大夫,您回来了?”   大堂里坐着两个女人,一老一少,看起来像是母女。其中年长的率先看见周锦,连忙起身激动地喊了一声。她两通红一片,湿漉漉的水渍溢出了眼尾,顺着脸上的沟壑淌下来。   年轻的女人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也是已经哭过一场了。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懵懂的小孩,脸色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瞪着,还带着一丝惊恐。他的手臂袖子被撸了上去,露出一些血红的擦伤。   周锦眉尖轻蹙了起来,“怎么回事?”他环视了一圈大厅,都没有看见商桂和狗子。   恰在这时,狗子突地从后院急急忙忙跑进来,手上还捧着一个小药碗,里面盛着浅绿的药糊糊。   “师傅,你回来了!”狗子见到周锦眼睛一亮,立刻奔了过来。   周锦一眼就认出他手中捧着的是治疗外伤的伤药。   “周大夫,您快去看看我家男人,他腿被划了好大一条口子,流了好多血!”年轻女人这才注意到周锦,她红肿着眼睛,语气很是急切。   “师傅,病人在病房里,他流了很多血,没办法等,阿桂哥在里面替他治病......”狗子迅速将事情跟周锦解释了一遍。   周锦点点头,吩咐道:“你给小孩上药,我进去看看!”   “周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大娘佝偻着腰,满面焦急地祈求着周锦。   周锦点点头,以示安慰,随即转身进了病房。   商桂听到动静,下意识侧头看过来,那双棕黑的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连紧紧揪着的眉毛也舒展了开来。   他脸色涨红,额上密布细汗,两手还沾着鲜血,手上拿着缝合针,“阿锦......”   周锦急忙走过去,床上躺着的男人脸色惨白,眼睛失神地微微眯着,“周大夫......”   周锦安慰的朝他点点头,他一进来就查看了他的伤势,大腿外侧被割伤,好在并未伤及动脉,只是伤口比较长,看着有点吓人。   “统统,开启无菌空间防护罩!”   只听得“滴”一声,一个透明的罩子以病人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形成一个圆弧形的罩子,将周锦几人都笼罩了进去。   “你继续!”周锦鼓励的看了他一眼。病人的伤口已经缝合了好几针了,针口也还不错,他意识到这是商桂第一次上手,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他必须要放手让他们来做这些基础手术,现在他刚好在医馆,能够帮忙看着,等以后他若是离开了医馆,他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商桂抿了抿唇,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深深的吁出一口气,刚才的慌张慢慢退散了,有周锦在一旁看着,总归他也是要有底气一些的。   他收回思绪,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下的针线上。伤口早已经被他用麻醉散麻痹了痛觉,血渍也被他用医馆里特制的消毒药水清理干净,他只需要专注缝合就好了。   室内很安静,只有商桂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气中。   时间就在这份安静中一分一秒过去,商桂将最后一针缝合好,拿起一旁的剪刀剪断缝线。看着一排的缝线,他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他下意识侧头看向周锦,却见周锦嘴角带着笑意,欣慰的看着他。   他心里顿时浮起一阵满足喜悦之情,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做得不错,现在替病人把药膏敷上!”   “嗯!”商桂满头热汗,手上还有点发颤,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他放下针线,将一旁放着的药膏拿出来给伤口敷上,又将纱布细致的裹在伤口上。   周锦过去将东西收拾好,又吩咐病人好好休息,两人才走出病房。   一走出病房,家属就拥了上来,“周大夫,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伤口已经缝合好了。你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热泪盈眶,对着周锦和商桂连连道谢,然后抱着孩子进了病房。   “快去洗洗手,你刚才做得很不错!”周锦拍拍他的肩膀,心里也很是高兴。商桂的天赋的确很高,第一次上手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很不错!看来他以后能够轻松一些了!   “阿桂哥,刚才是你给病人治疗的吗?”狗子两眼里溢满了好奇。   “嗯!”商桂点点头,脸上的激动还未褪去。   “哇,阿桂哥你好厉害!刚才病人看起来很吓人,我都不太敢......”狗子有点羡慕,又有几分佩服。   “我也是硬着头皮上去的,总不能把病人扔在那里不管吧!而且我比你入门早很多,又比你先看了手术基础手册,自己在脑海里早已经练习过无数次,昨天又在猪肉上练了几个小时呢。”   “但是还是好厉害啊 !”狗子感叹道,眼睛里冒着星星,“阿桂哥,水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你快去洗手吧!”   两人边说话边往后院去了。   周锦笑着摇了摇头,他走到一侧的柜台拉开格子查看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缺失的药剂。这里放了一些周锦平日里炼制的药剂,比如麻醉散,外伤膏药,止血药剂等,还有一些手术常备的工具,比如缝线,纱布之类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主要还是周锦担心哪天他没在医馆,有这些东西商桂他们也不至于毫无办法。   天色越来越暗,病人家属不得不告辞离开了,走之前一直拜托周锦他们照顾好病人。   第二日中午时分,他们又来了医馆,还喊了几个男人过来。门口停着一辆驴车,显然是用来接病人回家的。周锦答应了,病人虽然看着外伤吓人,但并没有伤筋动骨,只要回去注意伤口卫生,好好卧床休息便可!不必非要住在医馆,这也是一笔花费,他们估计也难以承担。   周锦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让他们回去了。几人走之前又是百般感激。   吃过午饭后,医馆暂时没什么人。周锦便让商桂他们继续练习。两人都不怎么让周锦操心,对于学习很是用功!周锦心里很是宽慰。   难得的清闲时光,于是周锦搬了一张躺椅放在桂树下,便躺在上面闭目小憩。   院子里很是幽凉,淡淡的花香味缭绕在空气中,仿佛早已经与这里的气息融为一体了!   周锦就是在这片幽幽凉意中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中他好似隐隐听到一个孩童的哭声从外面传来,他蹙着眉睁开眼睛,眼神里还有一丝迷蒙。   他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紧闭的院门却突地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冲了进来。他一见到树下的周锦,立刻大哭着冲过来,“周大夫,求求你救救阿黄吧,求求你了!”   周锦这下是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连忙扶住差点跌倒的小孩,“怎么弄成这样?阿黄在哪里?”   小孩抽抽噎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这时候狗子也跑了进来,“师傅,这小孩自己就跑进来了,他抱着一条快死了的狗过来,非让我们给他治!”   “周大夫,求你救救阿黄吧,他很乖的,他是为了救我才被别人砍伤的......”小孩一边哭,一边呜呜咽咽的说着。   “别哭了,先过去看看!”周锦带着小孩往大堂过去。   大堂内一只橘色的大狗躺在地上,腹部鲜血淋漓,身上的毛发都被血凝结成了一揪一揪的。它眼睛半闭着,舌头吐出嘴外,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周锦见状立刻过去查看了一番,阿黄身上被镰刀砍了很深的一条口子,已经伤及背骨,如果不治疗,只怕就要死了。   小孩见周锦在查看阿黄伤势,他也连忙蹲过去,轻轻抚摸着它的背部,一边抽泣一边安抚,“阿黄乖,不痛不痛,大夫会治好你的,你不要怕......”   阿黄听见小主人喊他,眼睛费劲的掀开了一条缝,嘴里呜咽了一声,想要抬起头,但却因为伤势太重已经没有一分力气了,他全身软趴趴的摊在地上,尾巴尖轻轻翘了一下,立刻又摊了回去。   周锦将阿黄抱起放在柜台上,他迅速将手术工具摆出来,未免手术过程太过血腥,周锦先将小孩赶去了后院。又吩咐商桂狗子两人站在一旁观摩学习,虽说人与动物区别很大,但有时候手术治疗过程还是相通的。   这一次,他就来充当一回兽医吧!   周锦打算趁这次机会便教他们除了表面的缝合术之外更深一层次的外科手术。虽说他们已经将理论知识掌握得很清楚,对人体经络穴位也是学习过。如今他们最欠缺的就是临床试验,周锦让他们现场观摩手术过程,也是加深他们脑子里的理论知识,并且将过程具现化出来。至于手法,就需要他们之后再慢慢练习了。 第85章 手术很成功,周锦将……   手术很成功, 周锦将细节给商桂他们指出来,让他们自己慢慢领悟,   阿黄已经被麻醉晕过去了,周锦将内部肌腱缝合好, 又将表面的伤口缝好, 才算是结束。   商桂狗子两人看得目不转睛, 面红耳赤,简直比周锦本人还有紧张。   狗子见周锦剪线,忙去去后院打了盆水进来。小孩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来了。   他快步走到阿黄身边, 见它耷拉着脑袋无知无觉地躺着,他撅着小嘴,轻轻抬起手在狗脑袋上摸了摸,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里面盛满了害怕与难过。   “周大夫, 阿黄怎么样了,他不会死了吧!”   周锦将满手的血洗净, 闻言便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让他死,他就绝死不了!他只是睡着了!”   这话说起来真是威风又霸气, 周锦心里竟也隐隐有了几分龙傲天的感觉, 他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   小孩听到这话果然十分崇拜的望着周锦,“周大夫你好厉害!我娘说你是世上最厉害的大夫,她果然没有骗我!”小孩的语气既天真又带着几分兴奋。   周锦很是喜欢这些小孩子,有一种未经世事的懵懂纯净感。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孩突然又颓丧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周锦,随后垂着头, 嗫嗫喏喏道:“周大夫,我没有钱,你可不可以不要把阿黄赶出去,我会挣钱还给你的!”   周锦垂头看着小孩圆乎乎的头顶,他抬手摸了摸,突地便想要逗逗他,“你还这么小,打算怎么挣钱还我呢?”   小孩快速地看了一眼周锦,忙道:“我可以去帮忙摘茶叶,还可以帮您送东西,你要给别人送东西的时候就叫我,我肯定给你送到......”   小孩仰着脑袋,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商桂和狗子闻言也不禁笑了笑。   周锦心里越发喜欢的这个懂事的好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文,我娘希望我以后可以学很多文章!”   “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周锦拍了拍他的脑袋,“那就照你说的办,以后我有东西需要送就找你,你可不能偷懒!”   小孩眼睛一亮,立刻嗯嗯的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阿黄要先留在这里,等他伤好了你再过来领他回去!”   杨文两只眼睛还含着泪花,嘴角已经咧开笑了。他抽了抽红彤彤的鼻尖,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周大夫您真是一个好人,你救了阿黄,我和阿黄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周锦看他一脸认真,有点好笑,当真是个人小鬼大的小孩子。   周锦让商桂带他去将身上的血洗干净,又让他送他回家。谁知杨文听到这话,一弯身就窜出了大门,小小的身影曝光在晃眼的日光中,他咧着嘴呵呵笑着,“周大夫,我家就在附近,不用送,明天我再来看阿黄,谢谢您了!”   他快速鞠了一躬,转身匆匆跑了。   周锦失笑的摇了摇头,小孩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周锦把阿黄放在后院里,给他临时搭建的一个小屋子在廊下,地上也用一块废弃的布料垫起,以免过了湿气。一切弄完,周锦满意的看了看,这才将阿黄放进去。   事情处理完,周锦也没了睡意,索性到大堂继续教商桂他们医术,他们也入门两个月了,周锦之前太忙也没怎么教他们,趁着现在清闲索性好好教教。   八月的天燥热的吓人,散发着炙热光线的太阳高悬在透蓝的天上,连周边的云彩都好似被烤化了。地面上的砂砾也被炙烤得滚烫,花草绿叶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鸟儿不知躲到何处去了,蜻蜓静静地停在叶片之间的阴凉处,仿佛也受不了这份炎热。唯有那枝干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高叫着,那一声一声凄厉的鸣叫,无端叫人烦躁不堪。   白惨惨的日光之下,一胖一瘦两道人影快步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庄婶,你走快着点啊,再慢点就来不及了!”前方的少女满头大汗,黒痩的脸上是红扑扑的热意,她胸膛急促起伏着,略薄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出一口口热气。   “够快了够快了,莫催!这太阳都快把人晒化了......”走在后面的女子头上裹着布巾,眼角细纹遍布,嘴角的纹路也深深的垂下去。她长得矮胖矮胖的,两只小脚使劲往前倒腾着,连身体都是一晃一晃的。   “庄婶子你说我家大嫂不会有事吧,怎么突然就要生了呢!”少女眉头紧皱,满面焦虑。她很瘦,裹在打满补丁的衣服里,像一根竹竿,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刮走。   “这哪里知道,只有等过去看了才晓得。她这胎本来就不稳,平日里还见了红,现在才八个月就发作了......”庄婶语气里也带几分忧虑,她瘪着嘴,嘴角的纹理越发深了。   听到这话,少女的脸立刻沉了下去,配上那张黑红黑红的脸,看着倒是有几分阴沉。   两人没再说话,顶着烈日快步往前方走着。很快,一座简陋的的院子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院子里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他的脸上颧骨突出,两侧鬓发被汗水浸湿。见着庄婶他们过来,脸就是上一喜,他几步走了过去,对着少女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小春,你这个臭丫头,让你去请庄婶,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又去哪里躲懒了!等会我就告诉娘,有你好受的!”   李小春听到这话,抿着嘴有几分害怕。她手指紧紧绞在洗的泛白的衣角上,垂着头没说话。   男子见状还要再骂,一旁庄婶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行了行了,我说强子,还要不要给你媳妇接生了!”   李小强正要吐出口的话又憋进了嗓子眼里,他忙急躁躁地说:“当然要,当然要的!我的儿子肯定要接的!庄婶,您快点快点,我媳妇马上要生了!”   庄婶闻言撇了下嘴,下垂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屑。她没再理他,匆匆往左边屋子里去了。   “愣着干嘛?快去给你嫂子烧热水啊!等下你小侄儿出来了要用的!”   小春垂着头,她心里憋着一股郁气,他那大哥真要这么担心怎么不提前把水烧好,惯会使唤她!不过从小到大,她也已经习惯了!她心里不满,但脚下还是往厨房过去。   屋子里很是闷热,一名瘦弱的女子惨白着脸躺在床上,额上的汗水将散乱的鬓发全打湿了,她紧紧咬着牙关,痛苦的呻.吟从她喉咙里溢出来。   “阿燕啊,用力啊,我的乖孙马上就要出来了,加把劲......”   商燕听到旁边婆婆的声音,又是一阵用力,一滴汗水自耳际滑落,隐入发丝中。   “啊哟我说阿燕啊,你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吃了那么多好东西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用力啊,我的乖孙......”   商燕眼角滑出了眼泪,咬着牙又是一阵用力,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她一下就倾泻了力道。   李大娘见状很是气躁的跺了跺脚,侧头朝着窗户外喊道:“小春是怎么回事?庄婶怎么还没请过来啊!”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庄婶斜着一双眼睛,喊道:“来了来了,这么远的路,我和春子两人可是紧赶慢赶过来的!”   李大娘一见到庄婶,立刻变了脸,脸上的皱纹都皱成了一朵菊花,“庄婶您来了,快来看看我儿媳妇......”   庄婶也是早晓得她的脾性,没再理她,脚下不停地走到床边,瞧见商燕脸色雪白,心里涌起几分心疼,要不是看在商燕和春子的份上,她真是懒得接这桩活儿!   “莫怕,听我的指挥,会没事的啊!”庄婶安抚着商燕,走到床脚开始指挥。   商燕那颗紧紧揪着的心也略略松了松,照着庄婶的指挥一步一步来,倒是比刚才自己无头苍蝇的乱使劲要好很多。   屋子里气氛紧张,高高低低的呻.吟痛呼不断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李小强坐在门槛上,两手不住在手上搓动,满脸的焦躁不安。   小春坐在灶台前,火光艳艳照耀在她通红的脸上,汗水顺着脖子淌进衣领里。她时不时侧头往院子外看过去,从她这个方向刚好能够看到外面半开的窗户。一阵阵若隐若现的痛吟声遥遥地传进来。   她咬了咬嘴唇,心里有点担心。但再如何担忧,她也只能耐心等待了。   她拢起一把柴火,塞进灶台里,锅里的蒸汽缭绕着就冒了出来。很快,锅盖下就传出咕噜噜的沸腾声。她拿起旁边的盆子,打开锅盖正要将热水舀出来,突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听声音竟然好像是庄婶的。她心里一慌,手背被滚烫的水汽烫红了一片。   院子里又传来门框砸在墙上的声音,外面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还有她娘歇斯底里的怒骂好似要穿透她的耳膜。   她心里猜测大概是她的小侄儿出事了,她也顾不上手上的烫伤,急忙往跑出了厨房。   “我老李家做了什么孽啊,竟然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我的乖孙啊!”   只见左侧房门大开,她娘斜倚在门槛旁边,不断朝着里面哭骂,声音尖利刻薄。   庄婶手上红白相间,湿漉漉的摊在身前,两眼呆呆的。   李小强则一脸呆滞坐在地上,嘴唇都没了血色。   小春心里砰砰直跳,连忙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大娘就看见了她,指着她呵斥道:“春子,快去把那个女人拖出来,我的小孙孙啊!活生生就没了!”   李大娘一拍大腿,张着嘴撕心裂肺的嚎叫。   小春身体一抖,她垂着头,看向庄婶,“庄婶,怎么了,我嫂子怎么样了?”   庄婶听到问话,好似才反应过来,她眼皮不住跳动,嘴角往下耷拉着,“根本就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我接生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这是鬼胎啊!”她颤着嗓音说完,就哆哆嗦嗦跑了。   “庄婶你怎么就走了,咱们可怎么办啊?”李大娘看着飞快跑远的庄婶嚎叫着。   小春愣愣地看着庄婶的背影消失在刺目的日光之下。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屋内传出了商燕虚弱的声音,“娘,强子......”   “嫂子她怎么样了?”她迟疑着想要进去看看。   “你还喊她嫂子!那个贱人好的很!也不知她去哪里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竟然把我的孙子都吃掉了!赶紧把她拉出来,把她赶出去!”李大娘神情有点癫狂,又有几分害怕,“不行,要是就这样把她撵出去她肯定回来报复我们老李家!”她一抿唇,对着地上的李小强道:“强子快,快去请族长过来,让他多带点人过来打妖孽!就说我们家孙孙被妖孽吃了!”   强子还脸色惨白的坐在地上,好像被吓到了一般。一想到和自己每天晚上睡在一起的老婆居然被妖孽附体了,他心里就怕的很。   “强子,愣着干什么啊!快去请族长啊!”李小强一哆嗦,这才软着腿爬起来,飞快往族长那里去了,火热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竟然还觉得身体在发颤。   妖孽,什么妖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娘,怎么了,怎么要请族长啊?嫂子怎么了!”李晓春这才慌慌张张的询问。   “春子,你快去把那个女人拖到后面猪圈去!这个不详的女人!亏得我给她吃了那么红鸡蛋!她竟然把我小孙孙给吃了!”   小春犹犹豫豫,没有动弹。李大娘一巴掌拍到她的背上,“赶紧去啊!”   李小春瘦弱的背脊泛起一阵细密的疼,借着这股推力,她直接跌跌撞撞进了房间。   房里很闷热,有股隐隐的血腥气。   “嫂子,你怎么样了?”   小春走近床边,见商燕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的脸色惨白,眼神虚浮,嘴唇咬出了一道血印子。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春子,娘是不是去叫族长了......”李大娘的嗓门如一把锣鼓,即使她昏昏沉沉也是听到了。   她的嗓音沙哑无力,手脚摊在床上还在不自觉发着颤。春子心里泛起一股细密的疼,连鼻子都是酸酸的。   “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商燕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我怀了他八个月的......”   “春子,你在里面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拉出来!”李大娘尖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嫂子,怎么办啊!娘他们......”李小春心里很是不忍,商燕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刚生产完,看起来极为虚弱。她本应该是要好好养身体的,如今还要被带去猪圈,那个地方又脏又臭,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商燕也知道小春在这个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反抗得了李大娘他们母子二人。   她浑身无力,连抬起上半身都没办法,腿.间还是湿漉漉的一片污浊。她呼出一口浊气,费力的启唇道:“小春,嫂子求你一件事情,你去镇上找我弟弟,告诉他我的情况......”   “嫂子......”   砰地一声,大门被踢开,李大娘瞪着那双刻薄的眼睛,“你是死在里面了吗?半天没动静!”   李小春心脏一颤,“娘,我搬不动嫂子啊......”   “养你有什么用!你中午的饭白吃了?!搬不动就拖着走!”   李小春没法,只得俯下身用力抱起商燕,将她半拖半抱带去了后屋的猪圈。猪圈里又脏又臭又闷,小春找了个相对透气的角落把商燕放下。   商燕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头发散乱,发丝凌乱地黏在湿漉漉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不堪。   小春蹲下身,替她将发丝整理好。安静无声的猪圈里,她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心里涌上来一股强烈的悲痛。   她从小就知道她娘不喜欢她,有了好吃的东西都是先紧着哥哥。自她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吃饱过饭。   她也没有朋友,只有干不完的活。后来嫂子进门了,做牛做马的人就又多了一个,她才稍微好过一点。两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关系反而更亲密。有时候她会想她嫂子为什么会嫁给她哥哥呢?她哥哥就是个大坏蛋,除了欺负她,就是打嫂子!   先头几年商燕都没有怀孕,李大娘更是磋磨她,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好在后面总算有了身孕才算好过一些。但依旧没少干活。后来大夫说她胎相不稳,下.面又总是见红,李大娘深怕孙子有什么闪失,才没让她干活,还每天给她吃个鸡蛋补身体。商燕有时候会悄悄将鸡蛋留下来,分给小春一半吃。在小春心里,商燕甚至比她娘和哥哥还要亲。本以为以后的日子就算好起来了,却没想到又发生这种事,实在是老天无眼。   商燕的眉心就没有松过,一股股臭味熏得她的神智又恢复及几分,她见小春还未离开,便拉着她的手哀求道:“小春,求你一定要帮我去找我阿桂......”   小春见过商燕的弟弟,之前她和商燕去镇上的时候见过。他是镇上周氏医馆的大夫,人很好,不仅给商燕开了保胎药,还会买很多好吃的糖给她们吃。这些糖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杂的声音,小春看看已经昏睡过去的商燕,咬了咬牙走了出去。原来是李小强将族里的长辈都请了过来,仔细瞧着,她竟然还看见了九叔!   九叔是村子里著名的道士,她还记得去年的时候,曾经就见过九叔替一个男人驱邪。那个男人脑袋上流了好多血,没几天人就没了。九叔说是因为他邪气太重,虽然他拼尽力气将妖邪驱走,但那个男人依然被妖邪夺走了性命。不过至少男人可以好生投胎不用连灵魂都被吃掉,家里的人也不会被妖气祸害。她亲眼见到男人家里人对九叔磕头道谢,送了好多的礼物,然后大张旗鼓把男人安葬了。   李小春心里一阵害怕,手指尖都在发麻。她躲在门口悄悄地听着里面的谈话,这时候,她才彻底搞懂事情的真相。原来她嫂子肚子里没有生出小孩,只出来了一串泡泡,便什么都没了!   她听见九叔说商燕被妖孽缠上了,妖孽吃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将妖孽除掉,还会继续吃掉其他的人。   屋子里顿时传出一阵阵的抽气声。   小春立刻捂住嘴巴,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声咽进了喉咙。她心里也很是惊恐,她嫂子肚子是她看着慢慢变大的,孩子怎么就没了?难不成真的像九叔说得那般被吃了?   “谁在外面!”屋子内突然传来一声浓厚的呵斥声,九叔眼神锐利地盯着门外。   小春一僵,忙走出来,“是我......”   屋子里的人都惊恐地看着大门外,见到是她,齐齐松了一口气。   “死丫头不出声站在外面做什么,想要吓死谁?那个贱人呢?”李大娘拍着胸口骂道,她还以为是妖孽过来吃人了!   小春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凶巴巴的李大娘,“在猪圈里呢!”   九叔瞪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看了她一会,继续道:“这妖孽狡猾得很,它刚吃了一个婴儿,功力定然大涨!不过好在现在还没来得及消化,暂时无力反抗。你们用我的“捆仙索”将她绑起来,等明日正午时分阳气最旺的时候让我用祖师爷的三昧真火将妖孽烧死!”   九叔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红色的麻绳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旁的族长正要伸手拿,九叔立刻按住了,“这“捆仙索”可是祖师爷赐下的宝贝,法力无边,那妖孽一旦被捆上定然是毫无反抗之力了......”   他边说边看着族长,手上力道倒是丝毫不减。众人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关乎整个村子的安危,除掉妖孽人人有责。族长让众人凑齐了一笔银子交给九叔,他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族长立刻让族里几个年轻阳气重的男人去猪圈将商燕绑了起来。   小春手脚都在发软,她心里很害怕,但好像和屋子里其他人的害怕又有几分不一样。想到刚才商燕拉着她的手羸弱不堪的模样,难道嫂子也会死吗?如果嫂子死了,这世上就真的再也没有人对她好了!   “你们准备一些上好的香烛朱砂,晚上我要做法,将这里的晦气清除!”九叔捋着胡子缓缓道。   李大娘一脸为难,“九叔,我们家里没有备下香烛朱砂啊,这上好的香烛一定很贵吧......”   九叔眼一瞪,“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这做法还得耗费我不少功力!既然你们想要以后都霉运不断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族长闻言立刻板着脸呵斥了李大娘一声,“无知妇人!九叔让你准备你就准备!你是不是想让我们老李家以后都霉运缠身才满意!”   李大娘被族长呵斥了一下,立刻苦着脸道:“族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就去买!”   她侧头看向李小强。李小强接收到她的目光,立刻撇嘴道:“娘,外面热死了,你让小春去!”   “小春你听到九叔的话没有,你赶紧去镇上买点香烛回来,等下要用!”李大娘大着嗓门吩咐道:“麻利点,不要拖拖拉拉在外面偷懒,记得选好的!”   小春心里泛起一股激动,她抿了抿唇,小声道:“娘......”   “怎么了?”   她扯了扯衣角,“我没钱......”   李娘闻言,突地一窒,她瞪着眼睛骂骂咧咧,“真是个讨债鬼!”   说着转回到房间去了,不过一会功夫,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些银钱。她肉痛地将钱交给小春,“省着点花,记得给老板讲讲价钱。”   小春接过铜钱,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了,临走前她侧头遥遥看了眼猪圈的方向,便不再耽搁往镇上跑去。   一路上太阳很大,她顾不得燥热,快速地往镇上跑去。身上的汗水甩落而下,飞溅在地面很快就消失无踪,再没留下一丝痕迹。   医馆里很凉快,幽幽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   商桂和狗子坐在桌边,专心致志的练习着缝合之术。周锦坐在一侧看着医书,这些都是原主父亲留下来的一些古籍,他从里面学了不少东西。   医馆里很是安静,属于午后的静谧萦绕在三人之间,   突地一个人影冲进来,打破了这份平静。来人满脸通红,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你是小春,怎么弄成这样了?”商桂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他给他姐姐送东西的时候经常能见到她。   “商,商桂哥哥,嫂子她,她......”小春满面焦色,上气不接下去,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纠结在一起的头发贴在她的脸颊上,脖颈上。   “怎么了?我姐姐怎么了?”商桂突觉一阵心慌,又见小春这这副模样,心里顿时焦虑万分,他姐姐算起来怀孕八个多月了,莫非出什么事了?   周锦见状心里也是一紧,他连忙将书放下,来到门口。   小春终于将呼吸缓和了,“嫂子她出事了!九叔说她被妖孽附身了,吃掉了肚子的宝宝,明天要烧死她!”   商桂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他一把抓住小春的肩膀,“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春忍着肩膀的疼痛,“嫂子被他们用“捆仙索”绑起来了,关在猪圈里。”   商桂心里大怒,他们竟然敢把他姐姐捆起来关在猪圈里!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立刻就要冲出去找商燕。   周锦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按在了原地,“阿桂,冷静点,先把事情弄清楚,你这样无头苍蝇闯过去,怎么救你姐姐!”   “阿锦,我阿姐她不可能是妖孽的......”商桂眼眶都红了,他哽咽着说出来。狗子按住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什么妖孽,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周锦看向小春,问道:“小春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把事情说清楚一点。”   小春见到周锦,心里就是一慌,像周大夫这样厉害的人她从没想过能够和他说上话的!   她支支吾吾道:“今天嫂子生产,结果宝宝没有生出来,只出了一串泡泡。九叔就说是有妖孽将宝宝吃掉了,明天正午时分就要烧死妖孽......”小春在周锦地注视下终于将事情都说了出来,她咽了口唾沫,心脏竟然比之前跑步时还要跳得快。   周锦拧着眉,心里大概也清楚了原因,这商燕大概怀的就是葡萄胎吧!古人迷信,没见到孩子以为就是被鬼怪给吃了。居然就这样将一个刚生产的女子捆起来关在猪圈里,还要当众烧死,当真是可恨至极! 第86章 事不宜迟,周锦让狗……   事不宜迟, 周锦让狗子去找老巴头驾车过来。天气太热了,与其走路过去,倒不如坐车过去,这样也能快点赶过去, 也好让商燕少受一点罪。   等到老巴头驾车过来, 周锦让狗子留在医馆, 他和商桂,小春一起坐车前往李家   一路上,商桂和小春都极为紧张害怕。   商桂是担心商燕的安危, 小春则是第一次做这种马车,心里很是不知所措。她坐在角落,身体僵直贴着车框,垂着头不敢看周锦他们。   马车一路飞奔在滚烫的土路上,扬起漫天的尘土, 顷刻间就甩在了马车后面,只留下深深的齿轮印记在尘土之间。   “遭了, 我忘了买香烛了!”小春瞪着眼睛突然失声尖叫了一声, “我娘一定会骂死我的......”   “香烛?”   “是啊,我娘让我来买香烛, 说是晚上九叔要驱邪......”小春突然顿住了, 不安地看着周锦他们。   商桂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恨不得立刻飞到李家去把姐姐带回家。   “周大夫,对不起......”小春怯怯地看了一眼周锦,她手指紧紧拧着衣摆, 心里很是慌张。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道歉!”周锦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香烛用不上的, 不必再买,你也算是替你娘省了一笔钱,她不会责怪你的!”   小春在周锦温和的声音下渐渐缓了口气。周大夫真的好温柔啊,像他这样厉害的大人物,连她娘这么凶的人提起来都是一副很敬重的模样,可现在居然还能那么温和的跟她说话。   她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开心,虽然她觉得以她娘的性子定然不会饶过她的,但她紧紧揪着的心就莫名放下来了,僵住的脊骨也松了下来。   来时小春一路走走跑跑,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镇子,现在有马车,周锦他们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马车到达李家时已经是酉时了,太阳成了火红色,照耀的半边天都红灿灿的。红光投射而下,打在人的身上脸上,仿佛是染上了红色的颜料。   小春走在前面带路,她本应该很害怕的,但看到旁边沉着的周锦,不知为何,她竟隐隐有一丝激动豪情,仿佛她在做的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院子里有几人在来回转悠,小春认出前头的人正是九叔,他手上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在院子周围左转右转,后面跟着她同族的兄长长辈,也跟在他身后在院子绕着圈。   一个圆头圆脑的少年眼尖看到了几人,忙招呼道:“小春你回来了!”   下一刻又见她空着手,他拧眉道:“你买的香烛呢?”   他的语气里几分紧张,他悄悄侧头看了一眼九叔,见他眼神沉了下去。他心里顿时就有些埋怨小春。往常总是听兄弟姐妹们说小春是个闷葫芦,蠢笨得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是让她去买个香烛,竟然也能空手回来!这要是惹恼了九叔,可怎么办才好!   几人跟着刺目的霞光瞧见小春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只当是来看热闹的,倒也没搭理。   这时候李小强从屋子里打着呵欠出来了,他两眼惺忪,脸上还有一道道压出来的红痕。   他之前还被疑似妖邪附体的商燕吓得魂不附体,后来人一多,他的胆子就回来了,竟还跑去睡了一觉。自己家里的情况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   商桂见到姐夫这个模样,又想到他姐姐不知还在受着怎样的苦,顿时气上心头。   他原本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几乎不会生气,但每一次生气,却大都是因为这李家。   她姐姐刚生产完,生死未卜,这个所谓的姐夫确这般松散的模样,好不放在心上,当真是可恨至极。   “李小强,我姐姐呢?”商桂再也忍耐不住,立刻抬脚冲上去朝着他吼了一声。连周锦也一时反应不及,没有拉住他。   李小强被这声呵斥惊得一抖,待看清面前的人后,他又恢复了那份懒散,他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是小舅子啊,你怎么来了?”   商桂见到他这副样子更是生气,但想到姐姐的处境,他只能强忍了下来,“你少废话,我姐姐在哪儿?你是不是把她关起来了?”   李小强一时有些心虚,但一想到是她自己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不仅害死了他的儿子,还害得他们老李家不得安宁。为了请九叔来驱邪,硬是损失了一大笔银钱,他想想就心痛!那些钱够他吃香的喝辣的好长一段时间了!   他瞬间找回了底气,嚷道:“你还好意思提她!那个贱人不守妇道,也不知去哪儿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害死了我的儿子,我把她关起来怎么了?没把她浸猪笼就是好的了......”   “你胡说,休要污蔑我姐姐的名誉!”商桂怒发冲冠,一把抓住了李小强的衣领,瞬间将他勒得翻起了白眼。   旁边的人见状立刻过来将两人拉开。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吵什么吵!”李大娘听到动静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哟,这小舅子也来了啊,您今日不在医馆忙碌,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啊!”   李大娘见到商桂,心下倒有几分心虚,她竟然将这人给忘了!往年其实她是并不将这穷酸货看在眼里的,但近两个月,也不知这商桂是走了什么好运,竟然在大名鼎鼎的周氏医馆干活。   好歹也算一份体面的工作,还能和周大夫日日见面,总归也是一个路子,平常指不定还能从他那里拿点药什么的,她心里倒并不怎么想与他结仇。   但一想到她那还没出世的小孙孙,心里就抓心挠肺一样难受。枉她给商燕吃了这么多好东西,竟全都打了水漂了!她心里是又恨又痛!多看她一眼都难受得紧。   “娘,小春居然跑去报信,把这小子找来了!当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可得好好教训她!”李小强揉着脖子,见到站在一侧的小春,心里就不爽快了,张嘴就告起状来。   李大娘这才看见小春也在旁边,又见她双手空空,这下可算是通了马蜂窝了,她立刻指着鼻子大骂道:“好啊你个死丫头,让你去买香烛,你给我买到哪里去了?钱呢?是不是偷偷藏起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着,她撸起袖子就冲上来要拧小春的耳朵。   小春被她骇得浑身一颤,立在原地竟也不知道躲。   “住手!”周锦一把拉住李大娘的手腕,手指按在她的穴位上,李大娘当即哎呦一声,半边手臂都麻了,她哀嚎道:“松手,快松手,手要断了......强子,有人打你娘啊!”   “你是哪里来的混小子,快放开我娘!”强子见周锦长得稚嫩,又清瘦得很,心里便涌起了一股盛气,他瞪着眼睛就冲了上来。   “阿锦!”商桂生怕周锦吃亏,连忙也冲上来想要拉开李小强。   周锦眼睛一暗,推开李大娘的手,轻轻一侧身,在扑过来的李小强腋下就是一根金针扎上去。李小强还未碰到周锦的衣角,只觉半边身体一麻,整个人“砰”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扬起一阵漫天的尘灰,惹得一旁的人纷纷后退,捂着嘴咳嗽。   “哎呦,我这是怎么了,身体好麻,动不了了!”他躺在地上,犹如中风一般抽搐着,歪着半边嘴含糊道:“娘,娘快救我,我动不了了......”   院子里的人皆满面震惊,不知李小强怎么突然就中风倒地了!   周锦抬眼朝着商桂使了个眼色,他微一愣神,立刻会意,便直往猪圈跑去。这地方他也是来过得,毕竟他姐姐已经嫁进来好些年了,就是再不喜欢李家人,他也要来看看的。   在场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商桂,只有小春看到了,她抿了抿唇,又垂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院子里的动静也吵到屋子里的人,他们纷纷涌了出来。顿时嘈杂声交织在一起,场面一时混闹不堪。   “怎么回事?是不是妖孽来了......”   “出啥事了?”   “九叔不是说妖孽被“捆仙索”绑住了吗?”   “九叔,九叔呢......”   大家吵嚷惊慌地跑了出来,却只见李小强歪嘴斜眼,口水横流的躺在地上,一副中风的模样。   “强子怎么中风了?快去请大夫啊!”一个中年男人惊呼了一声。   “哪有年纪轻轻中风的,一定是那个妖孽害的!”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满面惊恐地左右转动着浑浊的眼珠,生怕妖孽就藏在周围,趁他一个不注意就袭击了他。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惊慌,大家也顾不上李小强了,全部瞪着眼珠子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生怕下一个躺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九叔,快看看妖孽是不是就躲在附近,快把妖孽杀了!”   “杀了妖孽,杀了妖孽.....”   周锦看着这群人,就像在看一场恶心的闹剧,当真是一群愚昧无知的人啊!   他看向一旁被称作九叔的人,粗短眉,细长眼,鹰钩鼻,嘴唇泛黑,一副阴险之相。他心里对他顿生恶感,这种神棍最是讨人嫌,罔顾人命,随意践踏别人的生死,将人命玩弄于鼓掌之间,当真是恶毒至极!   九叔看着地上的李小强,心里也有几分疑惑,这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下一刻就变成了这样的半边瘫呢!   这实在有点诡异,不过他做这行十几年了,什么没见过,这点东西还不足以让他打退堂鼓。   他轻轻咽了口唾沫,藏住眼中的疑虑,“莫怕,妖孽已经被“捆仙索”绑起来了,暂时出不来,只是可惜上好的香烛没有买回来,今晚我便不能施法了!”他捋了捋胡须,装腔作势道:“即是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待明日午时,我再过来!”   说完他便想要离开。   “九叔,您怎么能走呢?”   “九叔能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香烛呢,怎么没有买回来!”   “小春你做什么吃的!你买的香烛呢......”   众人全是一脸慌张害怕,他们一边挽留九叔,一边大骂小春。   小春垂着头,手指紧紧搅着衣摆,任由她的亲人们斥责。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晚霞将院子照的红亮亮的,光线投射在众人扭曲各异的脸上,竟有几分恐怖。   李大娘抱着李小强唉声哭泣,“儿啊,你别吓娘啊,你这是怎么了,娘的心肝哦!”   “族长,您快让人送小强去找大夫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李大娘尖利的嚎叫瞬间又拉回了众人的注意,他们看着躺在地上不住颤抖,涕泗横流的李小强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同情。   族长拧着眉叹了一口气,这李小强虽然不成气候,但毕竟是他们老李家的根,不能看着他就这样下去。   “九叔,您看看强子是什么情况,他会不会被妖孽给害了?若不是,我好叫人送他去看大夫!”   九叔一听这话,心里又活跃了起来,“此时正值阴阳交接之时,阳气最弱,小强体虚阳衰,刚好被这妖气冲撞了,若不驱散妖气,定然是要一命呜呼了!”   周锦闻言眼神一凝,这神棍居然当着他的面坑蒙拐骗!   李大娘闻言大惊失色,哭嚎道:“九叔,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我把钱都给你,只要您能救他,求求您了......”   九叔心里暗喜,他捋着胡须缓缓道:“也罢,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便施法......”   “等等!”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九叔的话,众人立刻循声望去,却一个青衣少年立在一旁,他面无表情,眼神沉凝,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霞光中,竟莫名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飘忽之感。   九叔立刻拧起了眉峰,心里很是不满,想他做这行这么多年了,谁敢打断他的话?   他抬眼看过去,眼神蓦地对上了少年冰冷的目光,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怯意。   这当真是滑稽!他纵横了这么多年,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吓到了!   还在他也是多年的老油条,他立刻稳住心神,恢复了平日里高深的样子,“这位小兄弟,你有何事?”   “我当然有事!”周锦启唇冷冷道:“我看这李小强不是中邪,分明只是生病了!”   众人一惊,怎么回事?这人是谁?竟然敢拆九叔的台!   九叔眼神也彻底黑沉了下去,挡人财路!罪不可恕!他咬牙道:“哦?小兄弟何出此言?”   周锦勾起一侧嘴角冷笑了一声,“我观李小强面色,分明是气血上涌,导致神经麻痹,这才呈现了这半边风的症状,只需要我略一施针,便可恢复!”   九叔心里大怒,原是来抢生意的,他阴恻恻道:“小兄弟莫要信口开河,小心风大闪了舌头!这李小强分明就是中邪了,你如此阻拦,可是要害了他的性命?”   这话一出,李大娘顿时慌了,“九叔,您快为我儿驱邪吧!他绝对不能有事啊!”说完她又一脸凶悍地对着周锦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子,赶紧走开,耽误了我儿的性命我饶不了你......”   众人也是脸色各异,但很多人还是宁愿相信九叔的,毕竟周锦一个少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娘,您让周大夫救哥哥吧,周大夫不会说谎的......”小春可不干了,她娘怎么能这么骂周大夫呢?周大夫人这么好,医术又高明,这世上还有谁比周大夫还要厉害呢!   “周大夫?哪个周大夫?”众人一愣,是他们想的那个周大夫吗?   “就是镇上周氏医馆的周大夫啊......”小春见众人齐齐望着她,她心里一慌,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周锦。   只见周锦墨发如瀑,长长的垂在身后。他的表情淡淡,好似并没有因为李大娘的话而生气。漆黑的眼睛闪着一点微光,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小春顿时便松缓了下来。   “周大夫!”有人惊呼出声,仿佛这才终于认出了他。   “真的是周大夫!我就说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周大夫您怎么过来了?”   曾经见过周锦的人很是惊喜,忙打着招呼。而大部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人则又是惊诧又是疑惑,周大夫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李大娘心里顿时一慌,其他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啊。这周大夫莫不是因为商燕过来的?   这商桂不是只是在周氏医馆干活的吗?怎么这周大夫竟然还亲自过来了?   她心里不禁又暗恨起商燕来,他们商家与周大夫关系这般好,她竟也不跟她说!她上回腰闪了,痛了好些日子,这商燕竟也不带她去找周大夫治病!   她就说这小蹄子没安好心,巴不得她痛死才好!   九叔原本翻滚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心里涌起了一股惊慌,周大夫他没有见过,但那赫赫大名他是无论如何也是听过的!   他心里暗道倒霉,怎么就和他对上了呢!这周大夫不在镇上待着,跑来这小村子看什么热闹!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接这单生意,如今只怕无法善了了!   “周大夫,您看看我家强子吧,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李大娘立刻就转变了态度,向着周锦祈求着。   周锦眼神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冷冰冰的,好像一潭冰冷彻骨的潭水。   李大娘立刻吓得哆嗦了一下,下半句话就梗在了咽喉里。   这传闻中温和良善的周大夫怎么也这么吓人?果然,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哪里可能就会理睬他们这些贫苦人家的!   周锦没有理她,径自走过去,蹲在李小强身边,手指捏着闪着寒光的金针,闪电般在他身上扎了几针他歪斜的脸霎时间抽搐了几下,渐渐恢复了原状。那抽搐如鸡爪的右手也停止了颤抖。   李小强只觉一阵刺骨的剧痛从金针之处传向四肢百骸,他张着嘴啊啊的惨叫,再说不出一句话,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不过中气倒是挺足,不似之前那般像含着口水一样含混不清。   “好了好了!周大夫果然神啊!”   “不愧是周大夫,我第一次见周大夫治病,当真是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众人皆一脸兴奋崇拜的望着周锦,将惨嚎的李小强抛在了脑后。   小春也一脸崇拜的望着周锦,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好似在看一个天神一般。   “那刚才九叔说强子被妖邪冲撞了是怎么回事?”一个少年喃喃道。   众人顿时望向九叔,眼神里带着怀疑,又带了一丝怒意。这九叔莫不是是在骗他们?还是只是看错了?   九叔见状心里很是慌张,心脏仿佛要跳出了胸腔一般,他哀叹一声,完了完了,他的事业,只怕要到头了!   正在这时,商桂抱着昏睡过去的商燕跑了过来,“阿锦,你快救救我姐姐,她好像快不行了......”   商桂跌跌撞撞冲上来,眼眶通红,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商燕脸色惨白,两眼紧闭,乌青的嘴唇紧扣着,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周锦见状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迎上去,按住她的脉搏就开始输送能。右手捏着金针在她身上几处大穴入针。   很快,商燕的面色就缓和了不少,嘴唇也能轻轻启开了。周锦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刚好来得及!   周锦安抚了一下商桂,这才看向众人道:“各位,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商燕姐姐的事情!听闻她刚刚生产完,身体十分虚弱,我特意过来替她看看......”   众人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商燕过来的!居然还称呼她为姐姐?   没听说周大夫还有亲人在世啊!   这时,旁边一个男人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商桂,他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脸色又变得有几分难看,他侧头悄悄对着族长耳语了几句。   族长原本迷惑的眼睛突地就瞪大了,原来商燕的弟弟竟然就在周氏医馆工作,如今周大夫亲自过来,想必他们的关系定然是极好的!但他竟一点也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过。   他心里那个悔恨!周大夫是什么人啊?那可是柳老爷和许大人的座上宾啊,不仅如此,他的医术更是天下无双!他们族里的小辈随便学得一丁半点那都是能够出人头地的了!   想到这里,他当真是心痛万分,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李大娘,只当是她为了磋磨儿媳妇特意隐瞒,竟害的他们老李家错失了这么重要的机会,当真是可恨至极!   李大娘涕泗横流,莫名被族长狠狠瞪了一眼,只觉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不妨碍她哆嗦了一下,族长积威已久,她谁都不怕,就怕这个整日板着脸的族长。   “周大夫,小老儿是李全贵,是老李家现在的族长!”他堆起一脸的笑意,讨好道:“周大夫,您是不知道,我这侄儿媳妇她被妖孽附体了,今日生产,什么也没生出来,我正让九叔来驱邪呢!”   “族长,商燕的情况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妖邪,不过是一种疾病罢了!她现在身体虚弱,我须得立刻带她回医馆治疗!”   众人听到这话就是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周大夫居然说这不是妖邪,是一种疾病?   可是什么样的病会把孩子给病没了?再怎么样也得有一个尸体吧!   倒是九叔说的孩子被妖邪吃了更合理一点,但刚才九叔就搞错了一回,他们已经对他不是那么信任了!况且以周大夫的医术是绝不可能会诊断错误的!   “这......”族长迟疑了一会,这毕竟与他老李家的运势牵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周大夫,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这件事着实诡异!不如叫九叔明日为强子媳妇驱邪,若当真确定了她没有别妖邪附体,我们再亲自送她去医馆......”   “我说她没有她便是没有!”周锦眼神定定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声音冷淡中又带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你们若还不放了她,她若有什么闪失,便是你们蓄意谋害,枉顾人命。”   众人都被他的严厉的语态吓得一哆嗦。族长见气氛凝固,不得不顶着快要冻成冰霜的空气出来打了个圆场,“周大夫您严重了!商燕也是我们老李家的媳妇,我们怎么会故意害她呢!”   商桂抱着商燕半蹲在地上,眼眶通红,他死死咬着嘴唇,就怕一个控制不住冲上去咬死他们。   周锦站在那里,背着右手,“既然族长都这样说了,那我们现在要带商燕去医馆治疗,想必各位没有意见吧!”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众人,又侧头看了看站在一旁不吭声的九叔,“九叔觉得如何?”   九叔接收到周锦冰冷的目光,他立时打了个激灵,大热的天,那冷汗就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周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意见......”   他青白着一张脸,嘴唇不住哆嗦,他知道,今日过后他的名声便是彻底完了。这都还是其次,他更担心的是此次得罪了周锦,他只怕是没法活命了...... 第87章 九叔心里又浮起一阵……   九叔心里又浮起一阵恨意, 他垂着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大娘他们!都是因为他们,竟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早知道这个女人和周大夫关系如此好,他也不会接这单生意的!倘若之后周大夫要找他算账, 他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李大娘突觉一阵寒意袭上来, 手臂上的汗毛立时倒竖了起来。她左右看了看, 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捋了捋手臂,将鸡皮疙瘩都搓掉了。   周锦不再理这些人, 转身便要离开,“阿桂,我们先带阿燕回去!”   商桂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抱起昏迷瘫软的商燕起身,跟在周锦身后往院子外面走。   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周锦离开, 一时之间竟没人敢上前阻拦。   “等等,不准走!”李小强终于忍过了那阵剧痛, 他此刻眼前发黑, 大汗淋漓。黑黄的尘土湿漉漉的黏在身上,看起来好不狼狈, “你要带我媳妇去哪里?我不准你带走她......”   周锦蓦地顿住脚步, 他侧头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李小强身体一抖,黑黄相间的脸上是一双通红的眼睛。   他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心虚地转了一圈, 壯起胆子道:“她是我的媳妇,只要我不准她走,她就不许离开!你们敢带她走, 我就......”   院子里霎时间响起一阵阵抽气声,众人全部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敢在周大夫面前如此硬气!就连族长都震惊了,这强子平日里看着就是个怂蛋,怎么今天腰杆这么硬?   李大娘眼珠子都鼓瞪出来了,她手下悄悄拉扯李小强的衣摆,企图让他闭嘴。   周锦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有趣,他还没有找他麻烦呢!他居然自己先撞上来了!   \"李小强,你不要忘了,她是我阿姐,我要带她走,你凭什么阻止?”商桂两只眼睛已经比兔子眼睛还要红了,他脸上的肉都在轻颤,看来是气的不轻。   “那又怎么样!她现在进了我老李家的门,生是我李家的人,死是我李家的鬼!更何况她不守妇道,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李小强!”族长瞪着眼睛大吼一声,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话是现在能说的吗?没看到连九叔都闭嘴了吗?   李小强被这声怒吼震得险些丢了三魂七魄,他疑惑地看向族长,却见他鼓着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周围的兄弟们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怎么回事?大家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一致对外的吗?   难道刚才他痛苦难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时他才突觉有几分不对劲,刚才涌积在心里的那股豪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彷徨胆怯。   他无措之下连忙看向李大娘,“娘,这......”   李大娘苦巴巴的脸上也是尘土遍布,她瘪了瘪嘴,还未出口,却听得一道带着凉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小强,你可知道为何商燕生产时没有生出孩子来吗?”周锦突然开口,语气轻缓,听不出一丝喜怒。   “为......为什么?”李小强下意识问回去。   周锦眼神突地变得极为凌厉,一双薄唇缓缓开启,“这是因为你阳弱!本来你就几乎不可能有孩子!此次商燕意外怀上,本该好好养胎的,怀孕初期却疲乏过度,动了胎气,导致孩子还未成型便化作了细胞泡,直到现在才排出体外。”周锦停顿片刻,声音如惊雷般击打在李小强头顶,“商燕是因为你的无能才会受此大罪的!”   众人乍然听到这秘闻,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坐在地上呆愣愣的李小强。   想不到啊,李小强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居然这么不中用!难怪商燕进门这么多年都没有怀上孩子,他们都以为是商燕的肚皮不争气,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李大娘一听到这话顿时如遭雷击,难道他们李家就要绝后了吗?   李小强整个人也都傻了,这个人在说什么?他可是男人!他怎么会没用!   “不,不是的!”李小强尖叫一声,怒气将胆怯冲淡了几分,“你是什么人,你竟敢这么污蔑我!”他红着眼眶委屈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了维护商燕故意这么说我的,是不是!”   不得不说李小强这回是真相了,周锦的确是故意这般说的。但却并未有人怀疑事情的真相,好似只要从周锦嘴里说出来的,便是真理了!   周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的眼神很漠然,没有一丝情绪。就像阳光之下的湖面,看似平静无波,但谁也不会知道底下暗藏着如何的危险。   “周大夫不会诊断错的,强子居然不行啊......”   “平常可看不出来啊......”   “这回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却被这样磋磨掉了,唉......”   “也是自己作孽哦,孩子多可怜......”   “这平日里李大娘这么磋磨儿媳妇,如今可算是遭报应了!”   一声一声高高低低的议论好像含混不清的魔音直往两人耳膜里钻去。   李大娘再也忍受不住痛哭出声,她拍着胸口撕心裂,孙儿没了,他们李家从此就绝后了,等她死了她哪里还有脸面去见下面的列祖列宗啊!她是他们老李家的罪人啊!   众人听着她的哭声,并未有半点同情,反而很是厌烦。现在哭有什么用?能把孩子哭出来吗?平日里他们虽也知道她总喜欢磋磨儿媳妇,但毕竟是家务事,他们也不好说啥,如今竟然害了这未出世的孩子,还极有可能是唯一的孩子,这如何能够原谅?   李小强脑袋嗡嗡作响,他直愣着眼睛仰视着周围的人,每个人都好似巨人一般将他笼罩,那一双双眼睛,有嘲笑,有冷漠,有鄙夷......这些东西形成了一张张巨网将他死死缠在里面,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再也忍耐不住,捂着脑袋歇斯底里地大吼,“我没有,我没有......”他大吼着冲出了人群,很快便跑不见了踪影。   周锦望着消失在晚霞中的背影,他心里并不觉得如何愧疚,像他这种男人,也好让他体会一下商燕曾经遭受的白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滋味!   周锦没再继续理他们,带着商桂他们离开了院子,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没有一人再敢出声阻止。   马儿嘶鸣一声,奔驰在尘屑飞舞的小道上,只余下李家一片的狼藉。   小春遥遥地望着消失在尽头的马车,明明不过才相处了一个时辰,她却生出了一股浓浓的不舍之情。   几人到达医馆时天已经暗沉了下去。深蓝的天幕上挂满了璀璨的星子,一弯皎洁的明月高悬空中,莹莹月色泼洒在大地之上,给这黑夜添了几笔亮色。   商燕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还未苏醒,紧闭的眼角处还带着一抹湿痕,嘴唇惨白干裂,实在是憔悴不堪。   商桂坐在一旁,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他伸手轻轻将商燕落在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抚到耳后,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发呆似的看着商燕苍白的面庞,久久没有说话。   周锦掀开帘子看了会,这才走了进去,“阿桂,你还没有吃晚饭吧,先去吃点东西,你放心,阿燕不会有事的!”   商桂听到周锦的声音,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又重新湿润了起来,他抬起袖子使劲的擦了擦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不饿。阿锦,今天真的多亏了你,不然我不会这么轻松就把阿姐带回来的!”商桂哑着嗓音哽咽道:“阿姐实在太可怜了,自从嫁进李家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还出了这种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娘说,她要是知道了,定是要哭坏眼睛的的!”   商桂自顾自得说着,好似只是要这样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我以为她有了孩子,今后在李家就能好过一点,谁知......”   “孩子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周锦拧着眉打断他的话,“李家母子跋扈刻薄,欺软怕硬,即使阿燕有了孩子,只要还一直待在李家,她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即使周锦不说商桂也知道,他们只不过是心存侥幸罢了。   商桂恨恨道:“这个李小强,分明就是他自己不行,还要把罪怪到我阿姐身上!想我阿姐她当初因为一直没有怀孕不知遭了多少白眼......”   周锦眉峰一挑,知道他是误会了。不过他也懒得再给他解释,就让李小强把这锅背好吧!   他勾出一旁的凳子坐下,“这件事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商桂一愣,目光有几分犹疑。   周锦叹了一声,“这件事情始终是要解决的,等她身体恢复,你还打算让她回李家吗?”   “我......”商桂拧着眉,如今李家对于商燕来说就是一个火坑,再继续待下去也只会受尽折磨。   “总之我是不想让阿姐回去李家了,她性子太软,迟早要被李氏母子喝干血的。”商桂从嗓子眼里憋出这么一句话。   话虽这么说着,但他心里也很是没有底气,阿姐毕竟已经是李家媳妇,若李氏母子来寻人,他也没办法阻止。   周锦心里倒是想让商燕直接与李小强和离的。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但这样的婚姻,周锦还真想直接拿铲子铲平了!   但这又毕竟是商家的事情,即使他们关系再好他也不好多加干涉!更何况以现在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诸多束缚,即使男子犯了再大的错,受到最多伤害的依然是女子。   要做出和离的决定对女子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倘若商燕真的决定和离了,那商桂的态度也很重要!毕竟一旦和离,商燕必定是要回到娘家的。   周锦刚才也只是出言试探了一下商桂的态度,可见他也很是不愿意商燕再回到李家的。   “等明日阿燕醒了再说吧!”周锦开口道:“要不要回李家,还是得要她自己做决定的。”   商燕此次可谓是元气大伤,待得第二日中午,才缓缓醒过来。   “阿姐,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一直守在旁边的商桂立刻喜出望外。   “我......我这是在哪里啊?”商燕的嗓音极为沙哑,如同磨砂一般粗粝。她半垂着混沌的眼睛,艰难地扫视了一圈屋子。   “这里是周氏医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商周锦走过来,替她查看了一番身体状况。虽然仍旧虚弱,但好在没有伤及根本,往后好好调理,也不会有大碍的。   “周大夫,我......”商燕见到周锦,很是激动,立刻便想起身。   “阿姐,你快躺下别动,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呢!”商桂急忙按住商燕的肩膀。   “是啊,商燕姐,你现在还是好好养病,于我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周锦也温声道。   两人如此良言善语,这让商燕的心一下就酸胀了起来,一行滚烫的泪水便从眼角淌了出来,“我还以为这次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商桂见状,心里也泛起一股细密的疼,“阿姐,那李小强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根本不配当你的丈夫,你这次好了就不要再回去了吧!”   商燕闻言愣了一瞬,那如同一汪死水的眼中好似亮起了一道光,又顷刻间消失殆尽。她只是摇摇头,“我已经是李家的人了,我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呢?旁的人也会说闲话的,到时候影响到你和娘......”   “阿姐你说什么,怎么会影响我呢!我巴不得你回来!还有娘,她要是知道你受的苦,她该有多心疼啊!”商桂急切表态,“你回来吧,咱们就像从前那样生活!我现在也有了工钱,可以养活你和娘了!”   商燕听到这话,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因为她,让关心她的家人如此劳心劳神,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阿桂,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打断了商燕的话。   商桂正要起身出去查看,周锦伸手拦住他,吩咐道:“你留下来陪阿燕,我出去看看!”   说罢他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却见大门口人群纷扰,吵吵闹闹如同沸水炸开了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周锦拧起眉尖,往门外过去。   “师傅,外面有一对母子说是来找商燕姐的,我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就在门口耍赖!”狗子见到周锦过来,很是气恼道。   他算是彻底服了这对母子了,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简直比他做乞丐时还会耍无赖。这说往地上打滚就往地上打滚,都不带一丝犹豫的!   “周大夫,周大夫,我是阿燕的婆婆啊!”李大娘见到周锦,眼睛一亮,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我是来看我儿媳妇的!”   “强子,强子你快过来!”李大娘裹着一身的灰尘,她一把拉过一旁的李小强,恨铁不成钢道:“你这闷葫芦哦,昨晚不还说担心媳妇嘛,赶紧的,快,跟我一起进去看看阿燕怎么样了!”   说着她拉着李小强就要往医馆里进来。 第88章 “站住!”周锦出声……   “站住!”周锦出声呵斥, 将他们拦在了外面。   李大娘身体猛地一顿,堪堪稳住身形,停在了门槛外。   “这......”李大娘挤出一脸地笑容,灰扑扑的手指在衣摆上绞了绞, “周大夫, 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周锦掀了掀眼皮, 居高临下地望了她一眼,“商燕身体不适,目前不宜见客, 两位还是请回吧!”   此时正值巳时,太阳虽然耀眼,却还不到最炽热的时候。医馆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熙熙攘攘,交头接耳。原本应该是人声沸腾。但出于对周锦的尊重, 她们虽然好奇,却并没有大声喧哗, 只是低声与身边的人交谈, 窃窃声音在医馆门□□织着。   李大娘垂着眼尾扫视了一圈窃窃私语的人群,她心里顿时浮起一股强烈的难堪, 想她在村里何时如此低声下气了!但为了他们老李家, 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周大夫,瞧您说的,我们可是阿燕的婆婆和丈夫,怎么会是客人呢!”她抬手捋了捋掉落在颊边的拧成一股的头发, “我知道阿燕身体不舒服,我们是特意过来照顾她的!”   她朝着周锦呵呵笑了笑,手下扯了扯李小强的袖子, 想要他也说两句话。   李小强抬头望了周锦一眼,却见他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完全不为所动。那眼神冰冷,生生将周围的空气都冻得降低了好几度。   李小强一哆嗦,连忙垂下了头,那么高高的一个子,缩着脖子立在矮小的李大娘身边,那场景当真是有几分可笑。   李大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心里突地涌上一股疲惫与无奈。但为了儿子今后的幸福,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我们阿燕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孩子就掉了,伤了身体,我这个做婆婆的心里痛啊!”她挤出几滴眼泪,“也不知我那苦命的儿媳现在怎么样了,我昨晚担心得整宿睡不着啊!今天一大早就赶路过来了!周大夫,您让我进去看看阿燕吧!”   李大娘一身深色布衣灰扑扑的,脚上一双开了纫的布鞋也是裹满了灰尘。她佝偻着背,满头花白,脸上皱纹横生,衬着眼角的湿润,怎么看怎么可怜。   一旁围观的人都开始面露不忍,看着周锦的目光欲言又止。   周锦想,若是此刻站在这里的人不是他,只怕他们已经开始开口指责了。人言可畏,这人一多,只怕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宿主,这老太婆好可恶啊,她昨天可不是这样的!”01号很不理解,怎么昨天还凶神恶煞的人今天就变得可怜巴巴了。   周锦勾起一侧嘴角冷笑一声,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尖酸刻薄,毫无头脑的蠢货,现在看来这个李大娘倒是有几分聪明,竟然还懂得示弱了!   不过越是这样,周锦越是厌烦,既然懂得厉害情势,却依然如此折磨商燕,那就是性格恶毒了!   “这,周大夫,您要不就让这位大娘进去见见她儿媳妇吧......”终于有人憋不住了,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老婆婆看着周锦劝说了一句。   此时阳光耀目,周锦迎着日光,脸上仿佛也覆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众人见他没有责问,又有一人开了头,很快便接二连三有人说话了。   “是啊!周大夫!”有人附和道:“这大娘是做错了什么事啊?再怎么错人家看看儿媳妇也应该的啊......”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锦,生怕话太生硬了惹得周锦不高兴,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您说是吧!”   “这大娘看着怪可怜的!就让她进去吧!”   “儿媳妇孩子没了还能亲自来照顾,也是不容易啊!”   “这儿媳妇好福气啊!能有这样的婆家也该惜福了......”   这些人声音都很小,但奈何人多,你一句我一句,一声盖过一声,就显得有几分吵嚷了。   李大娘见状心里涌起一股喜悦,她极力压住翘起的唇角,心里很是满意目前的效果。有这么多人帮着她说话,就不怕周锦不让她进去!   周锦静静地听着,外面阳光很盛,刺得人眼睛生疼,众人站在白惨惨的日光之下,仿佛也被晒化了一般。   他突地轻笑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不小,听不出怒气,但却让众人瞬间禁声了。他们齐齐仰头望着门内的周锦,只等他开口。   李大娘站得最近,很清楚地看到了周锦漆黑的瞳孔里那暗沉的怒意,她心里一悚,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李大娘,你说你是来看小产的儿媳妇的,为何却未带一物呢?”   李大娘一窒,‘这......’她动了动空空如也,布满灰尘的手,很是不安,“我早上走得急,没时间准备......”   众人也顺着看过去,顿时也有几分疑惑,是啊,既然是来看生病的儿媳妇,怎么竟没带一汤一饭的?这再急这些基本的吃食得准备吧!   “昨日我去你李家为商燕诊治,她为何却昏迷不醒被你捆绑在猪圈?”周锦声音沉了下去,虽然音量并不够高,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心尖颤了颤。   “我......误会,误会啊......”李大娘喉咙口滚动了一下,吐出几个字。火热的太阳晒在她的头顶,她竟觉得有几分晕眩。   “什么,猪圈?”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作孽哦,怎么能把刚生产完的媳妇关到猪圈里去啊!这不是要人命嘛!”   众人神色各异,或愤怒,或疑惑,或了然......   周锦一概不理,继续抛出有一个问题:“你既然这么关心儿媳妇,为何要几次三番折磨她,导致她小产!”   “豁!”   此话一出,人群就跟炸开了锅一样,瞬间沸腾了。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竟原来是这么小产的吗?   “作孽哦,这磋磨儿媳妇竟然连孩子都磋磨掉了,太可恨啊!哪有这样当人婆婆的哦......”   “太会演戏了,刚才我竟然还同情她......”   “我就说周大夫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让她进去呢!”   ‘要我说活该!’   若说刚才,众人还没有这么愤怒。   主要还是很多人觉得婆婆教训儿媳妇天经地义,而有些人或许会觉得过分了一些,倒也不会太过苛责,毕竟这长辈都亲自过来看你了!   但现在这牵扯到孩子了,那就不一样了。连这未出世的孩子都磋磨掉了,可见这婆家有多恶毒了!   “没有,没有!”李大娘语气急躁,脚下不自觉跺着步子,“哪里就有磋磨她哦!”   她突然掩面大哭,“我真是冤哦!想她有孕开始家里什么好东西不紧着她吃哦!那家里的鸡蛋,每天一个的煮给她吃!我倒落了个不好......”   ‘那可是我的小孙孙啊!我怎么舍得啊!’说到这里,她好似真有几分痛不欲生。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摊在前方,手掌不住拍打着大腿,拍起一阵阵的细碎灰尘翻卷在空气中,“我的小孙孙哦!怎么就这么走了!奶奶怎么舍得你哦!”   李大娘越哭越伤心,看着倒好像当真是痛彻心扉。如果不是周锦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怕也要被她这副真假参半的模样给骗去了。   “娘,您快起来......”李小强终于出声了,粗狂的嗓音里带了一份委屈,“都是儿子的错,娘您别哭了......”   众人见状心里也泛起了几分同情,这看起来伤心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啊,莫非当真有什么误会不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犹疑不决。   病房里商燕与商桂两人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屋外热闹非凡,屋子里却萦绕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商桂咬着牙齿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他转身就要冲出去,这李家颠倒黑白的功夫当真了得!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阿锦一人在外面替他解决这些事情!   “等等!”商燕叫住他,“我和你一起出去。”   “阿姐!”商桂猛地顿住脚步,“你身体还没恢复,我.......”   商燕打断他,“这是我的事情,我怎么能躲在这里,让你们替我去解决!”说着她强撑着身体起来。商桂劝阻不了,只得上前将她扶起。   周锦把大家的神色都看的一清二楚,这可以说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心下有几分好笑,人类便是最容易听信谎言的。只要别人三言两语煽动一下,便可以被有心之人当成一颗颗用来达成目的的棋子。   他按照自己事先设计好的流程慢慢道;“李大娘是在哭自己早幺的孙儿,还是在哭你李家已经断子绝孙了?”   李大娘哭声顿时止住,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周锦,好似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   周锦勾起一侧嘴角笑了笑,他转过眼神看向一旁瞪大眼睛的李小强,在他惊恐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你们今日上门来,难道不是因为李小强不能生育,害怕再也娶不到媳妇,才突然转变态度吗?”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瞪大眼睛,仿佛打探到了什么大秘密,一个两个纷纷望向李小强,那眼神带着审视打量,又有几分嘲讽讥笑,不屑。这些目光如同一道道探照灯投射在李小强的身上,让他避无可避。   “原来他这是中看不中用啊!”   “这看着挺结实啊,怎么竟然不能生啊......”   “难怪难怪哦......”   “那这男的不中用以后岂不是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那肯定没跑了,刚周大夫不是说了吗!”   .......   “不是,我没有,我没病!”议论声嗡嗡地不断钻进李小强耳朵里,他突地大喊一声,神情紧张,脸上肌肉颤动,眼珠子不住转动,一副神经质的模样,“你们看什么,我没病!我没病!”   “周大夫,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强子身体好的很哩!你看他长得多壮实!”李大娘见状心里很是心疼,她突地又是一拍地面,大哭道:“周大夫,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但也不能这样污蔑我们强子啊!”   “怎么说话呢!周大夫可不是这种人!”   “对啊,自己不中用怎么还冤枉周大夫呢!”   “哪里还有大夫像周大夫这么仁善了!”   “你这妇人好生无礼!”有人上前呵斥道:\"一大早就跑来医馆闹事,周大夫没把你们赶出去就是好的了,现在竟然还污蔑上了!\"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听闻此话那立刻就不满了,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竟然还开始骂上周大夫了!   亏得他们之前竟还觉得对方有几分可怜,真是瞎了眼了!   李大娘母子瞬间成为了千夫所指,好不凄惨狼狈。   此刻没人注意到站在人群之外的几人。他们衣着华丽,身姿不凡,与这群人好似来自两个世界一般。   “王大人,您看,下官说得没错吧!”许文璋站在一侧,两眼隔着人群眺望着周锦,满脸的自豪欣慰。   王大人透过耀目的阳光,遥遥望向医馆门口长身玉立的周锦。此情此景,实非一般人能够有的待遇!他心里不免有几分复杂。这位周大夫虽说十分年轻,但确实受到这镇上百姓的敬重啊!   “婆婆,您不要污蔑周大夫了,周大夫医术,众人皆知,他如何会诊断错误!”商燕扶着商桂的手,走到门口。她身体还未恢复,嗓子沙哑得厉害,但不妨碍众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大家循声看过来,却见一个瘦弱到过分的女子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她的脸色白的吓人,嘴唇干裂,眼睛布满血丝,一看便知大病未愈。   “阿燕啊,你可出来了!”李大娘忙上前几步,“你快跟我们回去......”   “你休想,我阿姐不可能会跟你回去的!”商桂像小狮子一般护着商燕。   “哎呦小舅子,话不能这样说,阿燕是我们李家的人,她怎么能不回去呢!”李大娘一把拉过李小强,看着商燕道:“阿燕,你气也该消了吧!你不想想我,也该想想你丈夫啊!他可是念叨着你呢!”   李大娘手上使劲的扯着李小强的手臂。   李小强这才终于抬头看向商燕,他眼睛红通通的倒是有几分吓人,“阿燕,你跟我回去吧,我以后都听你的话......”说完他就垂下了头,再不出声了。只是藏在袖子中的那还双手却捏得指节都泛白了。   李大娘倒是满意了,她脸上笑开了花,把刚才的不愉快统统抛在了脑后,只要商燕能跟他们回去,那他们这趟就算没有白来!   “阿燕啊,你听到了吧!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你男人都跟你认错了,你就别气了,跟我们回去吧!”   商燕一直盯着李小强,但他只是垂着头,自说完那句话就再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她心里顿时泛起一股强烈的失望。   “婆婆,如果不是周大夫诊断出强子不能生育,您会过来找我吗?”商燕眼眶滑出了一滴眼泪,湿痕残留在雪白的脸颊上,更显脆弱。   “你这个贱人!你在说什么!我没问题!”李小强突地抬头,两眼暴突,恶狠狠地瞪着商燕,“有病的是你,你吃了我的儿子,还敢污蔑我,我要打死你!”   说着他就涨红着一张脸冲上来,神态疯狂。   周锦眼神一沉,侧身一脚踢在李小强的肋骨处,他当即哀嚎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扬起一地的尘灰。   “强子,你怎么样!”李大娘惊叫一声,忙上前扶起李小强。见他没什么事,顿时又绝望地大哭其起来,“作孽哦,你怎么能动手呢!娘出门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动手打人,可见平日里阿姐受了多少罪!”商桂眼睛都红了,又气又心疼,“我阿姐绝对不会再回去李家了!和离!一定要和离!”   李大娘一听如遭雷击,“不行!怎么能和离!我们不同意!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强子不可能和离的!”   强子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以后哪里还有女孩子愿意嫁进他们李家啊!绝对不能和离!   “我不会同意的!”李小强缓过肋骨处的剧痛,咬牙瞪着商燕道:“你给我死了那个心吧!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同意,你哪都不能去!还不赶紧跟我回去,你一个妇人,待在别得男人家里一整晚,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露出厌恶的神。   商燕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李小强,好像不明白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是了,他本来也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自私自利,就连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也没多少关心。   真是可笑,她居然还对这样的男人有什么期待。   “李小强,你这个畜生!你居然这样骂我阿姐!”商桂气急了,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他向来性格温和内向,实在骂不出什么话来。   “阿姐,你一定不能跟他们回去了!”商桂看向商燕,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心里着急,“阿姐!”   “阿桂,别说了!”商燕脸上满是泪痕,她抿着唇,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李小强,你我夫妻一场,我自认自从进了你家的门一直尽心侍奉婆婆,照顾小姑,从未做过半分对不起你的事情!如今孩子没了,你竟趁我虚弱之际想要伙同他人烧死我,完全不顾夫妻情谊。从今日起,你我夫妻情分便断了,我商燕再也不是你李家的媳妇!我要跟你和离!”   “阿姐!”商桂惊喜的看向商燕,“太好了阿姐,以后你就回来跟我们一起住,我会照顾你和娘的!”   “我不同意!”李小强眼睛红的要滴出血来,“好你个商燕,你翅膀长硬了,敢跟我提和离!我告诉你,你休想!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打死你......”   李小强只觉心里的火都要烧起来了,这个一向对他低声下气的女人竟然敢跟他提和离?周围的议论时高时低,不断往他耳朵里钻,如一把把钢锯切割着他的大脑神经,他心里又酸又涩又闷,就要喘不过气来。   “你想怎么打死她?”周锦怒斥道:“当真是好大的威风!竟在我医馆门口口出恶语!你堂堂男子汉,却只知道打女人算什么!商燕既然提出和离,那便好聚好散,否则我便将你勾结神棍谋害商燕性命一事禀告许大人,让许大人来主持公道!”   李小强听到周锦说要报官,心里顿时一紧,胆怯又涌进了心头。但他又瞧见站在医馆大门内的商燕,她与周锦商桂几人站在一处,就好似当真脱离了他的控制一样,他心里又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竟将那分胆怯也冲散了不少。   “这是我的家务事!就算是许大人,也不能抢走我的媳妇!”   “放肆!”突然一道厚实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惊,忙循声望去。却见许文璋着一身深红色官服站在人群之外,他身姿挺拔,面容沉凝,两眼如炬地看向这边,“李小强,你好大的胆子!”   “许大人!”百姓高呼一声,忙跪下行礼。   原本气血上涌的李小强顿时就萎了,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李大娘那股撒泼的样式也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鼓不起劲来。   周锦见状,也只得跪下。这许文璋此次穿着官服,身后还跟着好几名衙役。而他身旁的几个男人也是衣着华丽,看起来便贵气十足,很不一般,也不知他们这样过来究竟所谓何事!   许文璋声音宏亮,如雷鼓击鸣,“此事本官已经知晓,李小强既无生育能力,又伙同神棍残害妻子,为夫不仁,无情无义,天理难容!这和离一事本官准了!” 第89章 李小强母子瞬间脱力……   李小强母子瞬间脱力瘫倒在地上。李大娘更是脸色惨白, 衬着满鬓灰白,好似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大人,不要啊!”李大娘匍匐着爬上前,不住磕头, “大人, 我儿强子和媳妇成婚五年, 他们能能走到一起也会是一场缘分,都说宁拆一座庙一拆一桩婚,怎能说散就散啊!”   相比较李大娘的悲痛万分, 李小强倒显得呆呆愣愣,他两眼发直,颓在地上。   无论李大娘曾经有多么刻薄,但此刻她的狼狈与悲痛却是真真切切的。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如此强求, 也不过是拧成一股孽缘,何不就此放手!”   “不不不......大人, 民妇求求您啊, 不要让我儿和离,他怎么受得了!”李大娘涕泗横流, 连嗓子都哭哑了, “阿燕,阿燕你跟娘回去吧!娘以后再也不骂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娘三以后好好过日子, 有没有孩子娘都无所谓......”   “你当然无所谓了!”商桂瞧着商燕的脸色,生怕她心软,“是你儿子不能生!我阿姐这么多年平白遭受了许多骂名, 要不是阿锦诊断,只怕以后还要继续被你们欺辱!”   “不不,我不会了,我以前确实对不起阿燕,但以后一定把阿燕当成我亲生的来看,阿燕,娘就求你了,你就跟娘回去吧,跟娘回去吧......”说着她就朝着商燕开始磕头。   众人一惊,当即沸腾了,这哪有长辈给晚辈磕头的,不是要遭天谴嘛!   商燕脸上唰的雪白一片,她眼泪哗哗地淌了出来,手足无措,“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您快起来......”说着她就要挣扎着上前去扶起李大娘。   周锦微一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就这么一会,商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力气便泄了,她半靠在商桂的身上,整个个人都好似要化为一张雪白的纸片,仿佛风一吹,便能吹散了。   旁边有年长的看不过去了,“哎,怎么能跟儿媳妇跪下呢,哪有这个道理的!”   “以前能有什么大错,再怎么样也不该让婆婆跪下啊......”   “是啊,这婆婆都多大年纪了,以前天大的错也该过去了,这媳妇.......”   “还是回去吧,一家人哪有什么槛过不去......”   众人指指点点,刚才还义愤填膺,此刻就又转变了立场,纷纷同情起李大娘来。   周锦拧着眉,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轻松!要想和离,李氏母子不同意,便是困难重重!   众人天生更加偏向做长辈的,古人孝义大于天,这一跪便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消弭了。况且别人受到何种的折磨,于他们而言,就是痛不在己身,便可站着说话不腰痛!   如今百姓心思偏向李氏母子,即使有许大人在场,强行让他们和离,只怕商燕以后在镇上的日子也难过了!   商燕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煞白。众人的指责像一把把刀子割在她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   商桂气的眼眶通红,他阿姐受了这么多罪,凭什么对方跪一下,她就要跟他们回去?这回去以后哪里有什么好果子吃!   周锦知道事情绝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李大娘,你身为长辈,这般下跪磕头,可是要故意将商燕放在火上烤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燕大逆不道逼您下跪呢!”   周锦幽幽的开口,“你若当真舍不得商燕,又怎么会找神棍想要烧死她!今日做派无非是觉得李小强无法生育担心再娶不到第二个媳妇!”   说到这里周锦面色一沉,冷声道:“我周锦自幼学医,虽说医者仁心,但也要看病人是否当真值得救!今日看在商燕的面子上,我便问你,你可想医治李小强这不育之症?”   这话一出,众人蓦地愣住了,什么意思,这种病也能治??   李大娘哭声顿止,通红的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思议,“周大夫,你是说我儿这病还有的治?”   李小强也呼吸急促,他蓦地抬头紧紧盯着周锦,一脸的期盼。   “我从未说过他这病就不能医治!”周锦掀了掀眼皮,“现在我给你两个个选择,是要治病,还是要......”   “要治病要治病!”周锦话还未说完,李小强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要治病,只要能治好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全身都激动得震颤,脸上全是兴奋癫狂,好似磕了药一般。   “娘,我要治病,你快告诉周大夫!”李小强拉过愣在一旁的李大娘,“等我病好了还怕娶不到媳妇吗,这个贱人我早就不想要她了!”   周锦眼睛一眯,这个李小强,当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类!不过蠢到他这种境地,周锦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也不知当初荷婶的眼睛是被什么蒙住了,竟然给商燕找了个这样的丈夫!   他侧头看了看商燕,见她眼眶通红干涩,好似眼泪都已经流尽了,雪白的脸上还有一道道湿痕。她垂着眸,没再看李小强母子,但那泛白的手指却紧紧捏着商桂的衣角,仿佛不这样做,她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周锦叹了一口气。毕竟夫妻多年,并非没有一丝感情,但愿她能尽快走出来。   “大人,我们愿意和离,愿意和离!”李大娘也很是激动,前后不过一刻钟,这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仿佛刚才痛哭流涕的人不是她一样,“只要周大夫能够治好我儿,别说和离,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甘心!”   众人当即觉得被喂了一口屎,刚才的同情都打狗了!   但是气愤归气愤,很多人却也觉得理所应当,换成他们选,肯定也是选择治病的!   不过没想到周大夫居然还能治这种病!在场的男人面色各异,但也强忍着不敢当众问,毕竟这事关男人的颜面。而有这方面隐疾的人甚至已经打算事情结束后私下再去找周锦了。   “既然你们同意和离,那商燕娘子是如何打算的?”许文璋面色不虞,这两个刁民当真是可恶,   商燕动了动喉咙,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轻启道:“夫妻五载,今日便算是情分已尽了,既然夫君同意和离,那民妇也没有异议,便和离吧!”   她面容很冷静,声音也很是平缓,看不出一丝愤怒失望。但商桂知道,她此刻心里必定很痛!   商桂扶着商燕的手用力了几分,无言中给予她支持!   “既然如此,那便去衙门签了和离书吧!”许文璋吩咐道:“来人,带他们去衙门!”   许文璋身后的一名差役立刻上前,将迫不及待的李小强母子带去了衙门,而商燕在商桂的搀扶下也一同去了。   商燕身体还很是虚弱,但为免夜长梦多,多生事端,商桂坚持要立刻就过去签和离书。   周锦看着远去的李小强母子背影,心里冷笑了一声,想要再娶媳妇生孩子,只怕是白日做梦!   他不会出手教训他们,但有的是人会去教训他们!他想到了那个面容阴厉的九叔,这却是一个好人选!   “许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事情解决了,周锦便迎上去招呼了一声。   “周大夫,本官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来通知你啊!”许文璋满面笑意,整个人都红光四射。刚才的小插曲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周锦一愣,“喜事?”能有什么喜事?莫非是许文璋要二婚了,特意来给他送请帖的?   “周大夫,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许文璋侧身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男人,“这位是京城过来的王大人!”   京城?周锦心里突地一动,有种莫名的情绪蔓延而上。   果然,那王大人呵呵一笑,扬着满脸的笑意,“周大夫当真是年少有为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锦赶忙行礼,“小民周锦见过王大人,大人您实在过奖了!”   “哈哈哈!周大夫莫要谦虚,您的大名可是已经到了天听了!今日本官却是奉命而来!”他说罢突地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一卷黄布举在头顶,“圣旨在上,周锦听旨!”   周锦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他看着阳光之下仿佛散发着金光的圣旨,整个人都有点发愣!这就是圣旨?他见到传说中的圣旨了?   “周大夫,快跪下接旨啊!”许文璋已经跪下了,见周锦此刻像个孩童一般傻傻地看着圣旨,焦急之下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周大夫平日里看着老成,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周锦蓦地回神,却见地上已经跪了满满的人,只剩下一个个黑乎乎的头顶。   他连忙下跪,“草民周锦接旨!”周锦心脏砰砰直跳,皇帝怎么给他下圣旨了?是要奖励他什么吗?   王大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摊开圣旨,声音宏亮地将圣旨念了出来。   果不其然,皇帝在圣旨里大肆夸赞了他治疗疙瘩瘟一事,奖赏他黄金万两。周锦和系统两人都要高兴疯了!这皇帝就是出手大方,随随便便就是黄金万两!这下是真发财了!   但当王大人念到最后一句话时周锦满腔激动瞬间就消退了大半,什么是“朕惊奇于周大夫高明之医术,特宣周大夫入京觐见”?   让他去京城?   “周大夫,还不快快接旨!”王大人只当周锦高兴傻了,他笑呵呵的提醒了一声。这周锦如此年轻,便已经得到圣上赏识,想必今后的前程不可估量,他索性结个善缘。   周锦压下心里的怪异,“草民接旨!”他双手举过头顶,将圣旨接下。   “周大夫,恭喜啊!”许文璋起身,第一个出声,声音里都是满满的兴奋之情。   在他看来,能得到圣旨嘉奖,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陛下竟还特意让周大夫进京面圣,只怕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这小小的镇子,怕是留不住他了!   许文璋心里既是高兴,又有几分遗憾。   地上的百姓也都起身了,他们全都激动异常,纷纷朝着周锦道喜,这可是他们整个镇子的荣誉啊!   而与在场众人相比,反而是周锦这个当事人最是冷静!他心里当真是喜忧参半!   对于去京城,他并非排斥,相反,他其实对于天子脚下的繁华都城还是有几分好奇的。只是经过了刘太医的事情,他深知,京城这个权利中心,他一旦去了,必定要卷入风云之中,麻烦不会少了!   周锦感谢了一番百姓的好意,将王大人他们都请进了医馆里。   狗子泡了桂花茶奉上,浓郁的香气幽幽的散发在空气中,让人精神不禁为止一震!   “这就是神树的花瓣?当真是非同一般啊!”王大人举起茶杯细细地看了一会在水中沉浮的花瓣,又将鼻尖凑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热乎乎的浓郁香气瞬间沉浸心肺,令他通体舒畅。   “大人过誉了,这都是镇上百姓的浅赞罢了!”   “哎,周大夫实在太过谦虚!”王大人抿了一口茶水,入口细润生温,他原本干燥的咽喉便有如被灵泉滋润了一番,当真是效果惊人!   他情不自禁便将茶水一饮而尽,他疲乏的神经好似也得到了慰藉,四肢百骸都有一种被暖流淌过一边似的,舒服极了。   看来这神树之名却有几分名副其实啊!难怪刘太医硬是要将这神树移走去京城,以此来讨好陛下!不过想到刘太医的惨状,他又不禁叹了一声,贪心不足蛇吞象,原本大好前程,如今却落得个满门流放,晚年凄凉!   他看着周锦,笑吟吟道:“这桂花茶当真是好茶,不知周大夫可否割爱?”   周锦忙道:“王大人说的哪里话,您既然喜欢,草民便送您一些!”   周锦十分大方的送了王大人好几盒桂花茶,这东西对他来说是遍地都是,实在谈不上什么割爱!对方既然喜欢,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   几人寒暄了几句,周锦这才知道许文璋已经被调任为永宁府府尹,不日便要前去上任!   难怪他今日如此兴奋,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恭喜许大人了!”周锦心里也很是为他高兴,许文璋为官虽说不是两袖清风,但也是为民着想的好官了!   许文璋哈哈笑着,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条缝,“此次本官能够升任永宁府尹,都多亏了周大夫啊!”   若不是周锦以一己之力将疙瘩瘟治好,他别说是升官了,只怕是小命也难保啊!   “许大人何时上任?”周锦询问了一声,许文璋走了,这镇上就会派一名新的官员来上任,也不知这新来的大人是何品行。   “我五日后便要去永宁府上任了,不知周大夫何时启程去京城?”   这个问题周锦倒是还没想过,去京城可是远得很啊!保守估计也得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了,他必须要做好准备才行。   “此次回京路途遥远,周大夫还是要尽早启程,与我等一同回京!”王大人建议道。这周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治好陛下的头疼病也未可知。   周锦蹙起眉尖思索了一会,这实在是麻烦,事情太过突然,他目前手上还有一些病人需要他诊治。   “周大夫,这......”   周锦循声看过去,见许文璋眉尖轻蹙,一脸难色。   “许大人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许文璋犹疑地看了周锦一眼,最后一咬牙道:“周大夫您去京城之前可否先为小儿治疗心疾?”他叹了一声,“周大夫您这一走只怕要几月不能回来,我实在担忧衡儿的病情......”   周锦心下了然,许青衡的心疾极为严重,许文璋担心在他离开期间许青衡突然发病也不无道理!   “心疾?”王大人一愣,疑惑问道。   “王大人有所不知,小儿自幼身患心疾,看过无数大夫皆束手无策,都断言我儿活不过二十,下官这些年可谓是心痛难当!”许文璋脸上是隐隐的愁绪,“前段时间下官青请周大夫为犬子诊治,周大夫曾言可彻底治愈犬子心疾,下官实在等不及了......”   “心疾竟然能够治愈?”   王大人心下震惊,这心疾他是清楚得很的,当年他母亲便身患心疾,自他有记忆开始,她目前便从未离开过汤药,每日都要靠喝药来维持生命,京城有名的大夫也是都看过了,但依然在他八岁那年去世了。   而今天,他居然听到心疾竟然可以治愈!   “周大夫,这心疾当真能够痊愈吗?”   王大人很是急切,他母亲已经过世,但他幼弟却也遗传了他们母亲的心疾,如今已经快要三十了,每日都是卧病在床,稍一动作,便会犯病。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他都曾请过来为他诊治,但除了让他吃药稳固病情,便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心疾也分为很多种,许公子的病情是先天的,我已经诊治过,确实是可以医治。”周锦见他激动万分,眼睛里都冒着光,便知道对方家里必定也是有患心疾的之人!   “周大夫,家弟也是先天心疾,他的心疾遗传自我母亲,不知周大夫能否医治?”王大人紧张的看着周锦,连嗓音都几分颤抖。   “王大人别急!”周锦安抚道:“若要医治令弟,我需要亲自诊治一番,反正我也会去京城,等到了京城,我再为其诊治......”   “对对对!周大夫说得在理,是我太过心急了!”王大人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这乍然听到此等消息,他一时没控制住,倒是闹了笑话。   世上病症千千万万,即使是同样的心疾,人不同,那治疗方式也是不同的。周大夫都还未曾见到病人,他就这么迫切询问,实在是失礼。   “统统,这人工心脏恢复得怎么样了?”   “宿主,人工心脏已经解冻恢复好了,随时可以使用!”   周锦点点头,既然心脏已经准备完毕,那就早些为许公子换心,以免有什么意外!   “许大人,令公子的心疾我随时都可以为他治疗,您安排一个时间吧!”   许文璋一听大喜,整个人激动得胡子都在轻颤,“周大夫所言当真?若是如此,不如就明日一早如何?明日我派人过来接您!可还需要准备一些什么东西?”   周锦见他激动得样子心里不禁有几分好笑,但也十分理解,“明日也可以,不用来接我,明日辰时我会过来府上,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东西,只需一个空旷干净的房间,要安静,采光好一些的!”   “好好好!我记下了!”许文璋已经坐不住了,“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周大夫,明日辰时我便在府上恭候您!”   周锦点点头,知道对方情难自禁,再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只怕也是一种折磨。   许文璋正要激动起身,突然想起坐在一旁品茶的王大人,“王大人,下官......”   王大人也很是理解,若此刻被医治的人是他弟弟,他只怕会比许文璋还要失态,“本官也累了,便同许大人一同回去!”   他也想看看周锦如何医治好许青衡的心疾,若当真能够治好,那他弟弟的治愈率也就更高了!   “对了,许大人,昨日我去到李家村,见一神棍妖言惑众,不仅骗取钱财,更是出言迷惑那些无知村民,行那害人一事!昨日要不是我去的及时,只怕商燕也要惨遭毒手!在这之前也不知有多少百姓被他戕害!”   许文璋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这事本官知晓了,本官这就让人去将他带来衙门审问,若他当真罪不可数,本官绝不手软!”   “草民在这里替那些被残害的百姓谢过许大人!”周锦向他行了一礼。   许文璋连忙扶起周锦,叹道:“周大夫当真仁义!此事本官定会妥当处理!” 第90章 送走许文章和王大人……   送走许文章和王大人后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金灿灿的日光仿佛要将地面晒化了一般, 高温将空气都炙烤得扭曲了。   周锦用过午饭,便开始准备明天手术的的东西。   下午,商桂回来向周锦请了假,他要带商燕回家一趟。商燕和离的事情荷婶还不知道, 只怕回去后又是一场翻天覆地!   周锦让商桂在家歇一晚, 好好安抚一下荷婶和商燕, 明日再过来医馆。   医馆里很是幽凉,空气中也带着淡淡的花香,实在是一个极好的避暑之地, 这也是周锦不愿意出去闲逛的原因之一。   与阴凉的医馆相比,大门外白炙的阳光铺天盖地,街道上人烟稀少,小贩们无精打采地坐在摊前,被这热气蒸腾得萎靡不振。   周锦打了个呵欠, 翻看了一会医术,看着外面火辣辣的阳光, 不禁庆幸医馆里舒爽的凉意。这桂树的效果简直比空调还要好!   “宿主, 我的能量就要满了!”   01号惊喜的声音突然乍响在周锦的脑海里,激得他整个人都抖了抖。   等反应过来后周锦也真心为他高兴, “恭喜你啊!总算要满了, 你什么时候能够变回人形?”   01号整个人都高兴得冒泡了,“等我能量集满,我就要开始升级了......”   说到这里01号顿了顿,\"我升级期间会自动休眠, 到时候我就没办法帮你......\"   周锦一愣,休眠?   “那你要休眠多久的时间?”周锦心里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而感觉让他有几分不适。   “我也不清楚,我是第一次升级, 什么时候能够将身体汇聚出来,什么时候就可以苏醒了。”01号声音有点虚,他其实自己也掌控不了时间。   “宿主,我不在的时候你......”01号心里也是挺担心周锦的,他不知道自己此次休眠会休多久,要是这期间周锦遇到了麻烦该怎么办才好!   这份担忧竟冲淡了几分即将化为人形的喜悦。   周锦察觉到01号的情绪,他笑了笑,安慰道:“别担心,我就在这镇上待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等你恢复了,我再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嗯嗯!”01号又高兴了起来,这一天他已经期待太久了,如今终于就要实现了!   周锦失笑地摇了摇头,系统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倒是挺期待系统变成人身是个什么样子了!   只是......   周锦想到了他的手术,若是没有系统的帮忙,很多比较深层的手术根本没办法做!比如明天的换心手术,没有系统开启无菌空间防护罩,光是细菌的问题,周锦就不敢给许青衡换心!更别说还需要系统监控许青衡手术过程中的身体状况了!   如今周锦只能祈祷系统一定要等周锦给许青衡换心以后再休眠吧!   这时,一个满头热汗的男人突然跑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脸上都是太阳烤出的红晕。   “大夫,我过来看病......”男人长得很高高瘦瘦,皮肤黝黑。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还带了一丝局促。他搓着手迟疑着走过来,“请问您就是周神医吗?”   周锦起身朝着他安抚地笑了笑,“我就是周大夫,别紧张,坐!”   “您就是周大夫吧?”男人很是拘束地坐下,捏捏诺诺地问道:“我听闻镇上有一位医术极好极好的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就是死了也能救活......”说完他一双眼睛颇为紧张地看着周锦,那神情中带着期盼。   周锦闻言笑了笑,“我的确就是周大夫,神医之名都是百姓们厚赞罢了!人要是死了只有神仙才能救,我又如何有这本事,实在夸张了!”   周锦心里有几分好笑,这些传言当真夸张。他若连死人都能治,那才是吓人!   男人听到周锦这样说,神情便有几分紧张,他急急地道:“周神医医术高明尽人皆知,方圆百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周大夫医术更好的人了!”   “宿主,这人太会拍马屁了,不过听着倒是叫人开心得很!”01好声音也有几分愉悦,看起来心情当真是极好。   周锦心里开心的泡泡直冒,没人不喜欢听别人的夸赞,更何况对方一脸真诚,那眼睛亮的生怕他不相信一样。   他努力压抑住不断上扬的嘴角,“过奖了过奖了!若说这附近姓周的大夫那便就是我了!”他轻咳一声,“你找我是要看什么病?”   男人眼睛一亮,极力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周神医,我是特意来找您的看病的,我这病找了好多大夫都治不好,我这次听说镇上有一名医术非常好的神医,所以就特意从老家过来......”   他将袖子一撸,把细瘦的手腕伸到周锦面前,“周大夫,您给看看......”   周锦将手按在他的手腕上,静静地把了一会儿脉,眉峰便下意识皱了起来。   男人见状心里一紧,立刻焦急地看着周锦,“周大夫,怎么了,是不是我这病没法治啊?”   “倒也不是!”周锦摇了摇头,“你这伤势有些年头了,怎么这么久也没去找大夫处理一下?”   “也没多久吧。”男人嗫着唇呵呵笑了笑,又有几分紧张道:“周大夫,那我这个病还能治吗?”   周锦放下他的手腕,开始写药方,“不是多大的问题,我先给你开个药方。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了?”   “哎!好,周大夫,太感谢你了!我还以为我这病再也治不好了!”男人激动极了,不住地感激,眼眶都红了,他抽了抽鼻尖,老老实实道:“我叫季良,今年二十四了!”   周锦写好药方,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这病虽然时间比较久了,但也不是不能治的!你是要现在就做手术还是下次再约时间?”   男人一愣,“手术?”   他傻愣愣地看着周锦,眼尾还泛着一丝浅红,看起来憨憨傻傻,都是有几分可爱。   “是啊!”周锦看着轻声道:“你手臂上的伤口虽然位置比较危险,但只要手术过程谨慎一点,便不是大问题!”   男人陡然站起身,两眼瞪得似铜铃,脸颊的肌肉也在隐隐颤抖,“周大夫,您是说我的手臂还能治?”   他的声音沙哑,好似硬生生从喉咙口挤出来一样。   周锦险些被他吓了一跳,“当然能治,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   “我,我以为你说的是我的腹痛!”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病?”周锦恍然大悟,“这病并不难啊,我看你这样还以为是.......”   季良的腹痛腹胀只是轻微的腹膜炎,只要真正的杏林之人都能通过配置药方将病情控制住,倒并非有多困难!   反而是他手臂上的伤,看起来已经快十几年了吧!扎进肉里的铁片已经和肉长在了一起,在加上铁片十分靠近骨缝,一旦手术出现差错,极有可能整条手臂都会废掉,再严重甚至会丧命!   周锦看他说的如此严重,又特意来找他,他还以为对方是要找他医治手臂呢!   季良瞬间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哽咽着流出了眼泪,“我没想到我的手臂还能治,我......”他微微抬起右手臂,左手下意识摩挲着手肘处。   这处位置微微凸起,形成了一个鼓起发黑的肉瘤。   在他还是个幼童的时候,因为调皮被一根铁片深深扎进了肉里,便再也没办法取出来。看过的大夫都不敢随意将肉切开把铁片□□。因为铁片太过细小,再加上靠近骨缝,一旦失误就可能整条手臂也无法保住。   他娘生怕他从此变成一个残废,便没有再让大夫医治。然而就此错过了医治的好时机,从此后他的右手便再不能用力,他虽没有成为独臂残废,但也是半个残废了。   等他长大一些想要自己找大夫拔出时,便更加困难了!他以为,这个铁片将要跟随他一生,没想到今日居然得知他还能将这铁片取出来吗?   “我要现在就手术!周大夫,我这手臂做了手术是不是就好了?”   周锦“嗯”了一声道:“放心吧,只要好好休养,恢复期间不要用力,就没有大碍!”   季良得到周锦的保证,心情激荡,他的手就要恢复了!他再也不是一个残废了!   周锦将工具拿出来,在季良一脸激动下开始替他手术,全程大约花了半个时辰便完成了。   周锦用纱布将男人的手臂吊在脖子上,嘱咐他不要碰水。   男人眼巴巴地看着被纱布包裹好的手臂,他抬起左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雪白的纱布。随后又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周锦。   “对了,这药拿回去,我自己研制的,效果还不错!对你的伤口很有帮助!”   季良眼睛直直地看着周锦,好似有什么话想说,他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伸手接过,垂眼静静的看着手上黑色的小瓶子,突然抬头认真的看着周锦,轻声道:“周大夫,您真是一个好人!谢谢治好了我的手臂,希望您以后能够平安顺遂!”   周锦笑了笑,这人当真是有点可爱。   他点点头,“那我就谢谢你的祝福了!”   季良离开后,又来了几名病人,周锦一一为他们诊治完后,天已经黑透了。   皎洁的月色铺洒在还带着几分余温的地面上,漫天星辰一闪一闪,草丛里的虫鸣呜呜咽咽,交织成了一首首恼人的夜曲。   夜色越来越深,更夫打着响锣绕过大街小巷,偶尔一声犬吠突兀的响彻在寂静无人的街道。   “滴......系统即将休眠,还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即将休眠,还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刺耳的声音响彻在周锦的大脑里。   他蓦地从睡梦中惊醒,“统统,你要开始升级了吗?”   “兹......宿主,我要休眠了.....兹......你记得......”   “统统,你说什么?”   “兹......宿主,记得开启能量共振......快开启能量共振,我要坚持不住了......”   周锦一惊,“开启能量共振!”周锦有点心慌,这实在太突然了,虽然不知道能量共振是什么东西,但系统总不至于害他的。   “滴......能量共振已开启!兹.......宿主,你......”系统瞬间没了声音。   周锦全身一颤,随即觉得一股奇异的能量划过全身,身体好似被一股暖意淌过。   “统统?”   “统统?”   01号毫无响应。   屋子里很黑,只有一丝浅淡的月光透过窗口铺洒在地面,周锦如墨的眼睛在黑夜中竟也有几分发亮。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任何人的回声。   周锦忽然觉得有一股不舍浮上心头。虽然知道系统只是暂时休眠,很快就会回来,但他内心不可避免的感到了一丝难受。   他轻叹一声,大概是这深夜太过寂静了吧!他竟然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不过这能量共振究竟是什么?系统也没跟他说清楚!真是不靠谱!   周锦叹了一声,又打了个呵欠,重新躺下打算继续睡觉。   只片刻,他突地又翻身坐起,糟糕!明天还要给许公子换心!系统休眠了,那人工心脏他怎么拿出来?还有无菌空间防护罩要怎么打开?还有他放在储物格里的东西!   周锦心下有几分着急,他赶忙尝试了一下打开储物格,结果只听得“滴”一声,储物格竟然打开了!   周锦心里一喜,接连打开了好几个储物格,他的东西都安安稳稳的放在里面。连莫燕那条血淋淋的手臂也在。   周锦一窒,忙划了过去。随即,一颗鲜活的心脏出现在周锦的眼前。   这.......就是系统出产的人工心脏?   实在太逼真了!周锦竟好像还能看到心脏正在一下一下又规律的律动!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难怪能代替人体真实的心脏!   不过系统休眠了他居然也能开启储物格吗?那其他功能呢?   周锦思索了一会,突然轻声道:“开启无菌空间防护罩!”   漆黑的屋子瞬间荡漾出一道浅蓝的水光,如水波荡漾,以周锦为圆心向屋子四周扩散,直到将整个医馆覆盖住还在不断地向外扩散。   躺在屋檐下的阿黄突地睁开眼睛,耳朵直直地竖起,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周锦连忙收回能量,这莫非就是系统说的能量共振?   看来这系统还是有几分靠谱的,还知道给他留点东西!   他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等系统恢复人形后他再向他好好道个谢吧!   “汪!汪!”   阿黄突然叫嚷了起来。   “阿黄,别叫了,快睡觉,大晚上别吵到别人睡觉!”   周锦向着窗外轻声喊了一声。   奈何阿黄不为所动,听到周锦的声音,他反而叫的更大声了。   周锦无奈,只得起床打开门走出去了。却刚好看见狗子也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走了出来。   “师傅,你醒了?”狗子见到周锦,瞬间也不瞌睡了,“这狗一直叫,吵醒您了吗?”   说完他又冲着狗子吼了一声,“别叫了!大半夜的也不怕吵到邻居过来打你一顿!”   阿黄呜咽了一声,甩了甩头,把脑袋垫在爪子上不动了。   “我早就醒了!”周锦蹙着眉左右看了看,高大的桂树将院子遮挡得很是幽深,月色都被挡在了翠绿的华盖之上,满树的细碎花瓣在月色下竟隐隐散发着微光。   “你进去睡吧!”周锦抬头看了一会弯弯的明月,“这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狗子闻言又打了个呵欠,“师傅,那你也快进去休息吧!”   周锦点点头,他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衣,转身进了房间。狗子见状,也转身回了房间,不过一会,就隐隐有呼声从紧闭的房门内传了出来。   周锦失笑地摇摇头,果然是年轻人,睡眠就是好!不过到底也是白天累到了,不仅要工作,还要见缝插针的学习医术,着实辛苦。   周锦解下外袍,正要躺下,突然听得外间有一丝响动,他停下动作,再要细听,那动静却又没了声响。 第91章 微弱的星光倾泻在被……   微弱的星光倾泻在被黑夜笼罩的街道, 房屋檐角,树木旗帜,都隐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偶有一只瘦小的猫儿慢腾腾拐过阴暗的角落, 留下一道细长的黑影打在隐隐绰绰的石墙上。   周锦站在窗前, 仰望着这皎洁月光, 月亮静静地垂挂在漆黑的天幕上,不同于漫天璀璨的星辰,她就像一位真正的神妃仙子, 高贵典雅,莹莹光辉流泻而下,叫人不禁沉醉于她的美丽。   周锦耳朵倏地一动,一道非常微弱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里。这道声音很是细微,如果不是他那出奇的耳力, 只怕也会忽略掉。   他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很快辨认出声音来自院外。   银辉洒在他俊秀的脸上, 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暗影打在侧脸上。他微微蹙起眉尖, 幽深的眼眸隐匿在夜色中。   难道是那些百姓又跑来上香了?   周锦心里浮起一丝无奈,他心想等系统苏醒后就立刻让他将存储在庙里的能量全部收回来!免得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捣乱。   他将外衣披上, 轻轻推开门走进了后院。   后院的木门有些年头了, 周锦也一直没有换新的。他轻轻推开门扉,木门依然发出一声嘎吱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锦手上一顿,下意思侧头看了看,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夜中亮起,如同两颗绿油油的灯泡。   周锦心里一惊,手臂刷过一阵凉意。等他再细看, 却发现原来是阿黄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正无辜地望着他。   周锦轻呼了一口气,竖起一根食指在嘴边,示意阿黄不要出声。阿黄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露出猩红的舌尖和尖利的獠牙,随即又垂下脑袋闭上了眼睛,丝毫没有理睬周锦的意思。   周锦看着阿黄圆乎乎的脑袋不禁轻笑一声,他当真是傻了,一只狗怎么会懂他的意思呢!   他又侧头看了看黑漆漆的侧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这才踮起脚尖走进前厅,又把木门轻轻合上,浅淡的月色立刻被阻隔在外,大厅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周锦借着对场地的熟悉以及极佳的目力走到大门口,他将耳朵贴在门缝细细地听了一会儿,除了偶然响起的一声虫鸣,便再没有其他动静。   他心下有几分疑惑,莫非那些人是已经走了?还是他听错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不打开看看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他轻轻将门栓打开,一丝微弱的亮光自门缝间挤了进来,照亮了周锦那双有神的双瞳。   狗子突地自睡梦中惊醒,一片黑暗中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眸往窗口看了看,皎洁的月色铺洒在窗框之上,就像长了一层白霜。   他打了个呵欠,打算翻身继续睡。   廊下突然传来一阵阵呜咽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醒耳。   狗子嗞了一声,踹开薄被翻身坐起。他扯起床头挂着的外衣披在身上,脚下哚哚地踩在地板上往廊下过去。   院子中央被桂树挡得漆黑幽深,什么也看不真切。   白天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到了这夜深人静的晚上,方显得有几分骇人。那片幽深中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从里面蹦出来。狗子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抖了抖,忙转移开视线。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廊下未被桂树所遮盖,银白的月色将这一片照的莹莹生辉。   阿黄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狗子,见他走过来,随即仰着毛茸茸的脖子呜咽了一声,接着又伸出一只爪子盖在小脑袋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的看着狗子。   狗子走上前去蹲下,轻声斥道:“做什么呢?你到底啥事?大晚上不睡觉,吵醒了师傅怎么办?”   阿黄听罢又呜咽了一声,这声音悠长,还带了一丝颤颤的尾音,听着就有种委屈巴巴的样子。它嘴边的胡须也一颤一颤的,湿漉漉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也泛着银光。   狗子连忙伸手过去按在它凉悠悠的鼻头上,“还叫,越说你越来劲是吧!明天就叫你小主人把你带走!”   说罢狗子担心地瞟了一眼周锦的房间,生怕他被阿黄吵醒了。   这一看,狗子当即就愣住了,只见周锦的房门半开着,一道微弱的月色打在那片地上,门口是一片银辉,再往里就是一片看不清的黑暗了。   奇怪,他记得之前师傅好像是关好门的吧?   狗子放开了阿黄,起身轻轻地走到门口。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师傅?师傅你睡了吗?”狗子压着嗓子轻声唤了一声。   里面并没有一丝回声,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师傅?师傅?”   狗子拧着眉,手上微一用力,将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他抬步走了进去,屋子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薄被被随意的掀开。   狗子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怎么没人?大晚上师傅去哪里了?   他走出房间,却瞧见院门开了一条缝,门没有关严实。   这门晚上还是他亲自关的,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是将门关严实了的。   莫非师傅出去了?   可是大晚上的,师傅他不睡觉跑出去做什么了?   门外空无一人,明月悬在万丈高空,深邃浩瀚的夜空带给人一种渺小的无力感。   周锦站在空旷的大街上看了看,长街幽深,临街的商铺全都大门紧闭,表面打上了一层浅薄的银霜。高挂的旗帜孤零零的飘荡在夜风中,偶尔荡起一阵细微的呼呼声。   一道黑影忽的从眼尾划过,周锦一顿,随即凝神看过去,前方街角处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动静。夜风轻轻吹拂而过,撩起耳鬓的碎发,轻扫在脸颊边,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他慢慢走过去,眉尖拧起一道浅痕。一片寂静中地面一道黑影突地炸开,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厉叫了一声,长尾一甩,灵活地跃上了墙角,消失在远处的黑夜中。   周锦拍了拍砰砰直跳的心口,手臂上的毫毛都竖了起来。   他吐出一口气,心道自己胆子当真是越发小了,竟被一只小野猫给吓出一身冷汗!   他摇了摇头,拢了拢宽松的衣襟,夜风将宽大袍袖吹得轻轻摆了起来,带起一阵独属于深夜的寒意。   他转身往医馆走去,长长的倒影拉伸在地面。   只这这一瞬间,被月色铺洒出一道微白光晕的墙壁上蓦地出现一道高大的影子。   一股异样的危机感瞬间袭上周锦的心头。他的眼睛突地睁大,眼尾倒映出一道雪亮的光影。大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经下意识往旁边闪避。只听嗡的一声,一柄锋利的长剑从他耳侧划过。   身后却又出现一道人影,动作迅猛。周锦心脏骤停,强大的危机感让他全身紧绷,汗毛倒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然而他却再无法躲避,刹那间他只觉后颈剧痛,眼前一黑,身体顿时失了力道,整个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师傅!”狗子一道惊恐地声音炸响在耳边。   周锦混沌的大脑有一瞬间清醒,他迷蒙着掀开沉重的眼皮,却刚好瞧见一道黒瘦的影子击打在狗子后背,他连哼都没来的及哼一声,便被打晕在了地上。   “怎么办?多了一个人!”   “老大只说带走这个大夫,可没说要多带一个人!”   “干脆直接杀了算了!”   周锦心里顿时浮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恐,“不,不可以......”   他掀开眼皮,只能看见狗子那张乖巧的脸,他的双眼紧闭,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一丝反应。   周锦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大脑一片晕眩,眼前狗子的脸也开始模糊不清。   “阿慈......”周锦费尽的睁开眼皮,想要保持清醒,他的嘴唇蠕动,一声轻微的呼唤被隔绝在了咽喉里。   “快看,他还醒着!”其中一个蒙面人粗声粗气的低声叫了一声。   “赶紧把他带走,别耽误了时间!”有人蹲下,向着周锦伸出一只手。   月色下,这人的身影竟好似恶鬼般狰狞恐怖。   下一瞬,周锦便彻底晕了过去。   一阵黑影掠过,只余下空空的长街静静沐浴在月光之中,夜风拂过,卷起一片枯叶打着旋儿飞过紧闭的医馆大门。   天边泛起了一层鱼肚白,月亮隐进了云层里,稀稀疏疏的星星也渐渐消失。   一道红光划破云层投射而下,将周边的云彩都染红了。   许府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丫鬟仆妇打着水盆,捧着抹布将桌椅一遍一遍的擦拭干净。   “这房间一定要打扫干净,周大夫说了不要有一丝灰尘!”   许文璋在这间空旷的房间里左右看看,又指着角落的一个柜子道:“这东西怎么还在这里?昨天不是说了房间不能留东西吗?”   旁边的下人一愣,连忙过来,勾着腰低声道:“大人,这张柜子您昨天不是说留着在这里好给周大夫放东西用吗?”   许文璋闻言一顿,这才想起好像真是自己的吩咐!   他背着手又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是他专门为周大夫手术所准备的。   房间采光极好,大开的窗户迎着东升的旭日,地面都是一层层金色的霞光。屋子里既宽阔又干净,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爹,您歇会吧!您已经忙了很久了!”许青衡慢悠悠的走进来,旁边跟着精神抖擞的王大人。   “衡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间休息吗?等周大夫过来了我自会让下人去找你过来。”   许青衡轻轻一笑,脸上带着天真的稚气,“我听下人说爹你一晚都没睡呢!我也紧张得很,想过来和爹你一起等。”   许青衡面色极好,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马上就要手术了,他就要彻底摆脱这心疾的毛病,如何不激动难抑。   许文璋咧着唇又笑了一声,拍了拍许青衡的肩膀。即使一晚没睡,眼下都起了一层青黑,他却依然精神奕奕,半点睡意都没有。   他又侧头向着王大人问好,“让王大人见笑了,下官等这一日实在等的太久,今日实在失态了。”   王大人摆了摆手,脸上满是理解的笑意,“人之常情,本官理解!”说罢他又望了望天色,“这天也不早了,周大夫应该快来了吧!”   许文璋也瞧了瞧红霞满天的天空,点了点头说:“这已经辰时了,想必周大夫已经在路上了。”   仆妇们已经将房间又彻底清扫了一遍,水汽也在逐渐升高的气温之下蒸发殆尽了。   太阳越升越高,金灿灿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许文璋焦急地往院外望了望,额上已经浸出了热汗。   他两手紧张地来回搓动,脚下下意识在地上走动,时不时又抬眼望外面张望。   许青衡坐在石凳上,身上披着一件淡青的宽袍,脸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白。他蹙着眉尖也往院外张望了一下,突地开始捂着唇咳嗽起来。霎时间,他的脸便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衡儿,你怎么了?”许文璋所有的心神霎时都被许青衡拽紧了,他连忙对着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快把公子的药端过来!”   那下人立刻慌慌张张跑了出去,显然是去替许青衡拿药了。   许文璋担忧地拍着许青衡的背部,直到他渐渐停止了咳嗽才作罢。   “爹,别担心,我没事的!”许青衡轻喘着气,扬起一张泛红的脸安慰着许文璋。   许文璋瞧见自家儿子那病弱懂事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意,“衡儿,很快你就要好了!以后再也不会被这病痛折磨了!”   他眼睛浸润出一股湿意,又往院门口张望了一下,依然没有瞧见那个让他翘首以盼的身影。   “这周大夫怎么还未来?莫非有什么事耽搁了?”王大人坐在一侧,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不禁也出了一身薄汗。   他心下有几分疑惑,原本他一直坐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看周锦如何治疗心疾的。   可这已经过了辰时了,周锦却还未出现,他心下不禁有几分怀疑,这周锦是否当真能够治好心疾?   毕竟这心疾可谓是不治之症,即使周锦医术高明,但终究力有不逮。   如今莫非是临阵脱逃了? 第92章 “大人,不好了,大……   “大人, 不好了,大人!”一个差役慌慌张张跑进来,脸上还淌着一层亮晶晶的汗渍。   “慌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许文章拧着眉斥道。他心里很是不痛快,大清早的, 实在不吉利。   那差役抖了一下, 但事情严重, 他也不敢耽搁,忙将刚才得到的消息一咕噜说了出来。   “周大夫被贼人绑架了!”   “什么!”仿佛晴天霹雳,许文章与王大人, 许青衡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目瞪口呆。   “快说清楚,到底发生何事了?”王大人再也坐不住了,他疾步走近差役厉声问道。这周锦可是身负皇命之人,要当真出了差错,陛下怪罪下来, 他如何担当得起!   差役忙哆嗦着将事情原委道了出来。   却原来是今日清晨,商桂从家里回到医馆时, 天已经大亮了。街上已经陆陆续有商贩开始叫卖, 临街的商铺也开始忙碌揽客。   而一向开门很早的医馆却大门紧闭。   商桂心下觉得奇怪,他走上前去敲门, 手上微一用力, 那大门吱呀一声便开了一条缝。   商桂心里一紧,一丝怪异的不安浮上心头。他蓦地推开大门,旁边一道影子“砰”的一声咂在了地上。   他顿时一惊,待看清那道影子时, 他的心脏立时砰砰直跳,险些从喉咙口里蹦出来,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阿慈!”   商桂赶忙蹲下身去,将他半抱起来。却见狗子脸色惨白,两眼紧闭,好似已经没了气息。   商桂心跳急剧,他抖着手按在狗子的手腕上,待感觉到对方还在跳动的脉搏时,他不可自抑的松了口气。   “阿慈,阿慈你快醒醒!”商桂轻拍着狗子没有血色的脸上。又拿出一只药瓶在他鼻端轻晃了一下。   狗子立即蹙起了眉尖,眼皮轻颤,随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   “阿慈,你感觉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晕倒在门口?”   狗子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地声音直往耳膜里钻。他难受得皱起了眉,仰着脖子呼出了一口长气。后颈的剧痛霎时侵袭了他的大脑神经,这股痛意当即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脸色唰的惨白一片,眼睛里全是惊恐,“师傅!师傅呢?”   他立刻翻身起来,顾不得疼痛酸软的身体,两手紧紧的抓着商桂的手臂,颤着嗓音道:“快,快报官!师傅被人绑架了!”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砸的商桂头晕目眩。   “刚才医馆的阿慈小大夫过来报案,说是昨夜有一群贼人将周大夫打晕劫走了,至今也未有消息回来。”   许文章脸色极为难看,外面的阳光烈得很,晃得他竟有几分晕眩,“为何到现在才来报案!这都过了几个时辰了,要如何去追?”   许文璋焦躁的来回走动了几步,“阿慈小大夫可有看清贼人是何身份?”   “这......”差役一脸难色,“听阿慈小大夫说对方蒙着脸,动作又快,他并未看清。”   许文璋气急,怒道:“立刻传阿慈大夫进来,本官要亲自问他!”   “是!”差役立即转身出去了。   许文璋满面愁容,只盼周大夫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爹,周大夫会平安回来吗?”许青衡坐在石凳上,他的手不自觉揪着宽大的衣袍,苍白的脸上尽是担忧。   许文璋哀叹一声,“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北方的八月,燥热难当。白灿灿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似一颗火球高悬在头顶,火辣辣的日光炙烤着大地。   碧空之下,一辆简陋的马车慢慢行驶在荒草遍生的边塞,车轮咕噜咕噜滚动在砂石遍布的地面。一阵北风刮过,卷起地上滚烫的沙粒,仿佛一阵热浪铺面而来,叫人感到闷热窒息。   车上两名身穿黑衣的粗壯汉子顿时拧着浓眉,眯起眼睛眼,抬手半捂在口鼻之上。待这阵热风停歇,两人才喘着粗气放下手。左边满面胡须的男人伸手随意在空气中扇了扇风,乌黑的嘴唇开合骂道:“这劳什子的风沙,吹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说完他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催促马儿快走了几步。   他旁边的男人脸颊黝黑,面上无须,倒是比他看起来要年轻不少。   “等咱们到了城里就好了!”说罢他侧头往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阿帕,你说他怎么还没醒啊?莫不是被你打坏了吧?”   阿帕手上捏着马绳,闻言眼睛一瞪,呸了一声,粗硬的胡须随着脸部的肌肉一抖一抖的,“赖木哲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用力!是他自个儿细皮嫩肉不经打,他们大雍的人真是没用得紧......”   他粗着嗓门,语气里很是不屑,显然对大雍的人没什么好感,“也不知将军怎么想的?偏偏派咱们来抓一个没什么用的大夫......”   “将军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原因,再说这大夫虽说看着身无二两肉,但听说他医术尤其好!将军大概也是看中他这个吧!”赖木哲拧着眉淡淡道,“如今咱们已经过了归雁山,再过不久就要到州济城了,将军还在那里等着,咱们得快一点赶过去。”   耳边的声音混混沌沌,好似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好似近在咫尺。   周锦意识回笼那刻,只觉大脑沉闷,脖颈胀痛。浑身仿佛被裹进了一个蒸笼里,热气黏在皮肤上,衣服湿哒哒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   他喉咙里不自觉发出一声呻.吟,眼皮缓缓掀开了一条缝,刺目的光线让眼睛浸出了一滴水渍。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隔绝了这耀目的光线。   周锦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咽喉里像着火了似又干又痛,“水,水......”   下一刻,便有一丝水润轻触在唇上,周锦立刻张开嘴开始急切地将清澈的水咽进咽喉,水润滑过艰涩的喉管直达胃部,总算让那一丝渴意舒缓不少。   周锦睁开眼睛,一张略微熟悉的脸放大在眼前,他见周锦醒来,眼中立即蹦出欣喜的光芒,只是转瞬之间,那道光就被掩藏在了漆黑的瞳孔之后。   “周大夫,你总算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个羊皮水壶,显然刚才就是他给周锦喂的水。   周锦动了动身体,一股酸软无力袭上四肢百骸,后颈的剧痛让他眼前直冒金星。他痛苦的拧起眉峰,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出口声音尤为沙哑,连周锦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大夫,我是季良......”季良见周锦皱着脸,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他面上露出一丝不忍。但终究没有继续说什么。   周锦蹙着眉,脑袋还混混沌沌的,“季良?”   他抬起一只手按了按眉心,这才又看见对方吊起的右手,那捆绑的手法与雪白的纱布都极为眼熟。   “是你?”   周锦总算认出了对方,正是前日来医馆看病的人。   他揉了揉酸胀的脖颈,“你怎么在这里?”说着他突然发现身下摇晃不停,自己正身处在一辆马车上。他按揉的手一顿,“这是哪儿?”   “周大夫,这里是......”季良张了张唇,眼里隐匿着一抹难堪。   电光火石间,周锦蓦地想起前一晚发生的事情,黑影,疼痛,还有对方狠厉的声音。   “阿慈!”   周锦眼睛倏地瞪大,他翻身坐起,眼前霎时一片晕眩,黑色的光斑在眼前不住闪烁。   “周大夫!”   季良赶忙伸出左手扶住差点摔倒的周锦。   周锦垂着头缓过那阵晕眩,随即抬手狠狠拍开季良的胳膊,“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锦心里浮起一股怒意,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自问从未做过什么有亏于心的事情,没想到居然也有被绑架的一天。   季良收回被周锦拍开的手臂,他见周锦已经没有大碍了,遂坐回了原位,轻靠在摇晃的车框上。他的面上也是淡淡的,仿佛刚才担忧的人不是他一样,“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有个为什么,周大夫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就还是老实一点,也好少受一点苦。”   周锦咬着牙怒视着他,“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季良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很是幽深,叫人看不出一丝情绪,与昨日那个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天真热情的男人判若两人。   周锦知道,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昨日那个人不过是一个伪装罢了,也许就连“季良”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只是却不知道对方如此煞费苦心前来试探他究竟是为什么!   “等到了州济城你自会知晓。”他终于开口了,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睛,包裹严实的右手臂安安稳稳的吊在脖子上,倒没什么狼狈之意,反而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淡然。   周锦见此,只觉讽刺至极。他的好心当真是喂了狗了,也不知对方心里是如何嘲笑他愚蠢的!   他并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只是想到狗子,他心里泛起一股焦躁,一颗心悬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   “你们把阿慈怎么样了?”   季良笔者眼睛,仿佛没有听见周锦的问话。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着,空气中萦绕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周锦在这片焦灼中,只觉五内俱焚,一颗心悬在开空中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就在他再也忍受不了时,季良终于开口了,“他还活着,你不必担忧。”   说完他又恢复了一个门口葫芦的的样子。   周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见对方不再搭理他,便开始观察四周。   马车里很是简陋,只在旁边放了一个矮几,上面放了一些水和吃食。   前面草帘子隔绝了视线,随着马车的晃动,帘子露出一条缝,能看到外面坐着两个黑衣男人,皆是身强体壮。   周锦心里很是躁动,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他又掀开窗帘,一阵热风霎时铺面而来,风沙迷了眼。   他顿时闭上了眼睛,伸手揉了揉,眼眶也因此通红一片,眼角溢出了一片湿润。   外面太阳很大,风也很烈,地上的砂石裹挟在风中,吹得人眼睛睁不开,连脸上都像是刀割一般生疼。   地面稀疏泛黄的干草卷着草叶儿耷拉着,一望无际的边塞好似只有他们几个活物。   陌生的环境,恶劣的天气,强壮的敌人,以及酸痛无力的身体,都让周锦感到无奈与对未知的恐慌。即使他迫切地想要逃跑只怕也要掂量一下。   “外面风沙大,小心割伤皮肤!”季良低沉又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锦一惊,忙侧头看过去,却见对方依然紧闭双眼,轻靠在车框上。   他放下窗帘,将炽热的风沙阻隔在了马车外。   他静静地看了会对方硬朗的五官,心里浮起了一丝怪异。直到现在,周锦才惊觉对方的长相不太像大雍人的样貌。   他的鼻梁太过高挺,眼窝深陷,嘴唇又略薄,但柔和的面部线条又中和了几分异域感。他这相貌与前日所见好似有几分不同,虽然大致没什么变化,但确实比之前所见要更为硬朗。   周锦心里一动,看来对方之前是做过易容的。那么之前来医馆寻医必定是有备而来,故意试探。   只是却不知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可惜此时系统休眠了,他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倘若这些人当真要对他不利,他也实在毫无还手之力。   “阁下当真是好兴致,在下不过区区一个山野大夫,竟劳得阁下亲自上门试探!”周锦抿了抿唇,眼睛微微眯起,“只叹我自己识人不清,误将那恶狼当做了无害的兔子,落得此下场也算活该。”   季良眼皮轻轻一颤,掀开了一条缝看着周锦。   周锦毫不畏惧的直视回去。   “周大夫不必担忧,只要你安分一点,必定不会有生命之危。”   周锦心里一动,面上不显,又道:“在下还记得昨日阁下的祝福!只是目前看来似乎并不能实现了......”   季良眼神闪烁了一下,好似也想起了昨日自己的“平安顺遂”的祝福,只是现在看来,当真是讽刺极了。   他没有说话,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丝毫不担心周锦突然发难偷袭他。也或许是知道以周锦的实力并不能对他造成一丝伤害。   周锦见状,心里有几分焦急。这人的嘴当真严实,怎么也套不出话来。   如今想要回去,只怕不太可能,万幸的是目前他们并不会对他不利。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93章 周锦失踪的消息很快……   周锦失踪的消息很快穿传遍了甘酒镇。得知此消息的百姓们纷纷不敢置信。有些好奇心盛的甚至跑到医馆来查探究竟, 将医馆围得水泄不通。   许文璋与王大人更是焦头烂额,派了差役去追踪,但贼人显然很聪明,并没有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再加之已经过了一夜, 他们早已经不知去向。   许文璋这些举措看在百姓眼里, 这让一些不愿相信的人也不得不接受周锦失踪的事实。   好多人又涌进衙门想要打听周锦的下落,许文璋不堪其扰,只得将百姓好生安抚, 又告知一定尽心尽力寻找周锦,一有消息就会通知大家。   王大人看在眼里,既感叹周锦民心所向,又焦虑周锦的下落。一时间连心火都冒了出来,嘴角都长出了好几颗红肿的颗脓疮。   这要是周锦找不回来, 他就没法回京复命,甚至可能还要受到陛下的责罚。   随着时间的推移, 周锦的踪迹依然没有丝毫线索, 反而他失踪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连周边的村落也有耳闻。   此时正值寅时, 太阳烈得很,庄稼在灼灼烈日之下显得有几分萎靡不振,连翠绿的叶子都有几分沉闷。羽翼丰厚的鸡群躲在树荫下打着瞌睡,旁边长满黄色绒毛的小鸡围着打转, 时而互相追逐,时而低头觅食,倒是给这闷热的天气点缀了几分活泼。   下河沟村, 王婶叹了口气,布满细纹的脸上满是愁闷。她将柜子上的篮子拿出来,将之前没有用完的香烛拿出来,又去厨房把早晨处理好的半只鸡装进去,这才裹好头巾出了门。   一路上太阳烈得很,很快身上的衣裳便被汗水浸湿了,脸颊也晒得黑红黑红的,布着一层湿淋淋的汗渍。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路上的人便也越来越多了,他们手上无一不提着篮子,一看便是要去医神祠的。   “王婶,这么热的天气又来医神祠了啊?你家男人病还没好啊?”一个穿着一身花布衣的女人语气有几分兴奋,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即使这么热的天气,也没有让她消沉几分。   “是翠翠啊!”王婶笑了笑,抿着唇应了一声,“好了!早就好了!医神大人最是灵验,我今天就是来还愿的。”   翠翠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好了就好啊!多亏有了医神大人,感觉这日子都有盼头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转头却见王婶脸上有几分愁苦,于是她又往王婶身边凑近了几分,声音略微压低了几分问道:“怎么了这是?不是病已经好了吗?怎么还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听到这话王婶终于叹了一声,脸上的苦闷又加剧了几分,“你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   王婶抿着唇迟疑了片刻,眼神犹豫,但见翠翠睁着一好奇的双眼睛还在看着她,于是低声道:“听说医神大人失踪了!”   “什么!”翠翠当即惊叫出声,“这怎么可能!”   旁边同行的人纷纷侧头看过来。   “你小声点!”王婶心里有点慌,忙道:“我刚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啊!”   “王婶,你开玩笑吧!医神大人怎么会失踪呢!”翠翠丝毫没有降低音量,她心里震惊不已,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早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只想尽快从王婶那里确认消息。   “什么?失踪?”   “医神大人失踪了?”   “怎么可能呢!医神大人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踪了呢!””   这话一出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围过来想要问个究竟。   王婶被一群人围着,整个人又闷又热,只得将她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大家。   只是众人听完仍是一脸不敢置信。   “医神大人法力无边,怎么会被贼人绑走?”   “是啊,怎么可能呢?”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绝不可能!”   “我怎么会听错!”王婶心里也很是不好受的,她可是医神大人最忠诚的信徒,“今天中午我在镇上做工的儿子回来告诉我的,说是镇上都传疯了,连县老爷都派了好多人去找医神大人哩!”   这下便由不得大家不信了,众人脸上皆是担忧沉痛,不敢相信。   可是连县老爷都惊动了,那多半便是真的了!   “怎么会这样呢?医神大人多好啊,到底是哪个丧天良的绑走了他哦!”有人痛心疾首。   “我们反正也要去医神祠,大家等下就去医神祠为医神大人祈福吧,保佑医神大人能够平安回来!”   “好,我也要给医神大人祈福......”   “我也要......”   众人纷纷附和,空气中仿佛凝聚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加诸在大家的身上,这让他们连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呵!”一声轻蔑的笑声从角落不合时宜的传了出来,瞬间打断了众人高亢的情绪,就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大家不满地寻声望去,却见一个少年同样提着篮子远远的站在一旁,他穿着一身缝满补丁的衣裳,高高瘦瘦的,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那双眼睛很是有神,只是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   “虎子,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傻啊!”虎子嗤笑一声,眼睛扫过他们,“你们动动脑子,这医神祠供奉的是医神大人,你们跑医神祠去祈求,那不是让医神大人自求多福吗?”   原本脸色不好的众人闻言一愣,这好像说得有几分道理啊!医神祠本来就是供奉的医神大人,现在医神大人失踪了,他们去医神祠祈拜也没用啊,这不明摆着让自己保佑自己吗?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啊?难道就这样干看着?”   “对啊,自从有了医神祠,我已经好久没有去隐泉寺上香了,这突然去,也不好吧......”   “不行,我还是要去医神祠去给医神大人祈福,说不定医神大人感知到我们的诚意就能够回来了!”   “对,大家一起去,这人一多,说不定医神大人就知道了呢!”   众人心念一动,便坚定地往医神祠去了。   等到了医神祠,这些人念念叨叨一宣扬,陆续而来的人便也都知道了,这事便再也不是秘密了。   来到医神祠为周锦祈福的人越来越多,险些将这小小的医神祠挤塌,村长不得不出来主持局面,让来到医神祠祈福的村民排队上香。   一时间,下河沟村人声沸腾,烟雾弥漫,久久不散。   时间久一点,有人发现医神祠依然十分灵验。这一消息让众人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甚至有几分觉得好笑。想想医神大人这般神力高强,又怎么会被这些凡夫俗子伤害呢?   那医神大人究竟去了哪里?为何没有一点消息呢?   众人心里疑惑,莫非是医神大人自己主动离开的?   想到这里大家不禁又有些惶恐,医神大人究竟为什么离开?难道是厌倦他们了?还是觉得他们贪得无厌,不堪其扰因此不告而别?   大家心下惶惶 ,又一股脑往医神祠跑,或忏悔,或挽留,或祈福。总之,医神祠是彻底兴旺了下去,就连许文璋和王大人都知道了医神祠的存在了。   这医神祠便再也不属于下河沟了。周锦若是知道医神祠因为他被绑架而彻底名扬了出去,只怕要呕出一口老血来。   但周锦此刻是顾不得医神祠的事情了,他正身处于荒芜的边塞之地。此地距离甘酒镇已经有两天的车程,早已经远离大雍朝地境。   周锦是被冷醒的。   他睁开眼睛,周围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只有马车外莹莹的月色透过缝隙投射进来。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还在那简陋但结实的马车上。   他紧了紧衣裳,这晚上和白天的气温未免也差的有点大。车内只有他一个人,但他知道,季良他们定然是在马车附近的。   周锦借着月色撩开车帘,外面黑森森的,大地笼罩在黑夜中,一阵阵夜风吹拂在他脸上,带起阵阵细碎的沙尘打在脸上,有些微的刺痒。   “哟,这是睡醒了?”   有个粗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周锦侧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片小山丘旁点着一堆篝火,三个男人正坐在旁边喝酒吃肉。   周锦肚子立时便咕噜噜叫了起来,那浓郁的肉香味顺着冷风钻进他的鼻腔。   周锦不禁咽了咽口水。面上倒是一脸冷淡。   “周大夫,过来一起吃点吧!”季良举了举手中焦香浓郁,还在滋滋冒着热油的烤肉。   周锦眉峰一挑,也不客气,他撩起袍摆直接跳下了马车,往火堆边过去。   火光在夜风中跳跃,里面的树枝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漫天的星辰倾盖在头顶,看不到底的黑夜给人寂寥的落寞感。   周锦坐在火堆旁,丝毫不客气的接过季良手中的烤肉便开始啃了起来。   烤肉闻着香气十足,焦黄酥脆的表皮在嘴里滋滋作响,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虽然调味不全,但这原始的野味却别有一番滋味。   坐在周锦对面的阿帕狠狠地撕咬了一口烤肉,颊边的胡须也裹着亮晶晶的油渍。他斜着眼睛打量了周锦一眼,突然开口道:“周大夫心可真宽啊,吃得好睡得香,我真是好生佩服!”   周锦咽下嘴里的肉,低头又咬了一口,感受着弥漫在唇齿间浓郁的香气,这才慢悠悠道;“比不得阁下,死到临头了不也吃得很香吗?”   三人顿时一惊。   “你说什么?”阿帕倏地站起身,对着周锦怒目而视,“你敢诅咒我?你一个俘虏还敢这么猖狂?等我......”   “阿帕!”   季良拧着眉呵斥了一声,“坐下!”   阿帕顿时就跟放了气的皮球扁了下去。他一张脸涨得通红,高壮的个子不情不愿的坐下,但那一双眼睛还恶狠狠地瞪着周锦。   周锦说完那句话后就自顾自地啃着烤肉,又拿起季良之前递过来的水狠狠灌了一口,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脸精神都抖擞了几分。   果然食物才是人最强的动力!   季良盯着他看了一会,火光映照在他坚毅深邃的五官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良久,季良动了动柴火,火堆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在空旷的边塞之地格外清晰,那声音仿佛就是从几人心底里传出来的一样,寂寥又透彻。   他知道,周锦的医术极为高明,这话也绝不是无的放矢,必然是有原因的。只是阿帕向来身强体壮,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生过什么病,又怎么会命不久矣?   难道......   “周大夫,不知此话从何说起?”季良低沉的嗓音在摇曳的光影中响起。   周锦将手中的腿肉啃完,留下一根光秃秃的骨头。   他擦了擦油渍渍的手,这才抬起眼睛扫视了一圈,见三人虽面色各异,但全都望着他。   周锦轻笑了一声道:“我确实有几分佩服阁下的,已经身中剧毒,还能如此精神烁烁,实在令在下惊叹不已!”   “中毒?”阿帕眼睛鼓得像一对牛眼,衬着脸上那高挺粗狂的鼻梁,倒显得有几分木讷。   “你不妨看看你自己的左臂!”周锦勾起唇角,眼睛里带着一丝戏谑。   阿帕一惊,忙将袖子撸到臂膀上,赖木哲和季良也借着火光凑近去看。   昏暗的火影中,却见阿帕手臂后侧方一个小小的深色瘀点,周边已经泛起了一片紫红色,还隐隐有一些抓痕凸起在皮肤表面,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两人心里一惊,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怎么样?我手臂怎么了?”阿帕扭着脖子还在使劲往后看,奈何位置比较靠后,他怎么也看不见伤口。   “阿帕,你手臂被东西咬了你不知道吗?”赖木哲突然吼了一声,把阿帕惊得一哆嗦。   阿帕见两人面色都不太好,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慌乱。   他咽了咽口水,“我.....我手怎么了?我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啊?”   说着,他右手下意识往后面抓挠了几下,在那片紫红色上又添加了几条凸起的抓痕。   他抓挠的手突地一顿,“这里好像有点痒,我都没怎么注意,是有什么问题?我还以为是太久没洗澡......”   他越说越慌,这才惊觉这痒意有几分与往常不同。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越发觉得这痒好像钻进了骨髓,连骨头缝里都开始痒起来了。 第94章 阿帕不由自主开始挠……   阿帕不由自主开始挠痒, 手上力道也越来越大,眼见着伤口已经开始渗血。   赖木哲立即将他的手摁住,防止他继续抓挠。   “快松手,好痒, 不行了, 怎么越来越痒......”阿帕扭着身子, 被抓住的手直往后挣。   “周大夫,您可知他是什么情况?”   季良细细观察了一番阿帕的伤口,经过阿帕这几下抓挠, 伤口已经开始渗血红肿,颜色紫黑,比之刚才已经越发严重了。   周锦淡定地看着他们三人的动静,并未出声。他细致的擦着手上的油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周大夫, 还请您告知一下,阿帕他并没有恶意......”   “呵......”   周锦突地轻笑了一声, 他抬眸扫了一眼三人, “阁下真是好会顽笑,却不知我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季良一窒, 眉尖隐隐蹙起, 沉着的脸在摇曳的火影中显得有几分阴沉。   “周大夫,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并非有什么私人恩怨,您一向医者仁心, 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听到这话周锦不禁觉得好笑。怎么回事?莫不是他们当真以为他是圣母下凡啊?即使身陷囹圄,也要救治一个敌国绑架犯?   这时,却听得砰的一声, 阿帕健硕的身躯倏地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砂石灰尘,翻卷在昏暗的红光中。   “阿帕!”   “阿帕你怎么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赖木哲和季良两人都是猝不及防。   阿帕倒地后便开始抽搐不已,手臂上的紫黑色也开始逐渐向外蔓延。   “周大夫?”   季良正要请求周锦救治阿帕,却只见周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根金灿灿的金针。   周锦眼神微凝,手上速度极快,转瞬就在抽搐不止的阿帕身上扎了数针。不过片刻,阿帕剧烈颤抖的四肢便开始缓缓停下来。   “周大夫,多谢你......”季良和赖木哲皆一脸感激的看着周锦。   “先别高兴得那么早!”周锦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他这是被毒虫咬伤了,这毒虫含有一种神经性毒素,所以他才会抽搐不止,我只是将他的毒素抑制在了手臂上,暂时缓解了他的病情。但这毒素若不及时清除,也会危及性命!”   两人听到这话,心里都是一惊。   阿帕大着舌头道:\"周大夫,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计较,还请您救救我啊......”   阿帕半躺在地上,翻着一双白眼巴巴地望着周锦,他倒是能屈能伸得很。   “周大夫,还请您不计前嫌,为阿帕清除毒素!”季良起身,对着周锦拱手请求。   三人全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周锦。   夜风有些凉意,夹杂着些许砂砾,吹在脸上,有些迷眼睛。   周锦叹了一声,幽幽道:“并不是我不想救他,只是我出来得匆忙,身上并未带药物,只得等后面寻找到药材才能为他配上解毒药方!”   才怪!   这毒并非什么多可怕的毒素,周锦直接用金针便能将毒素逼出来,更何况他系统储物格里还有全效解毒丹,一颗下去,药到病除。   周锦心里暗暗盘算着,如此天赐良机,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住呢!周锦丝毫没有心理压力,趁这个机会留个把子在手中,免得这几人路上突然发难,对他不利。至少在到达州济城之前他要是平安无虞的!   现在看来这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这......”季良忧虑的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阿帕,随后又问道;“敢问周大夫,阿帕他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十日!”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天上的星子还未彻底消失。一片白蒙蒙中,属于夜间的凉意悠悠弥散在空气中,拂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带起阵阵沁凉。   “周大夫,您要不要喝点水?”   周锦靠在马车壁上,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只见阿帕粗犷的脸上带着一丝憨憨的傻笑,手上举着一个满满的水袋递在他面前,正讨好的望着他。   “不用了,我还不太渴。”   周锦又重新闭上眼睛,这马车颠簸得很,他只觉骨头都要散架了,实在没什么精力去搭理他。   马车里只有周锦和阿帕两人,季良和赖木哲坐在外面。由于阿帕中毒,季良与阿帕交换了位置。虽然他手上还绑着纱布,但赶车的是赖木哲,倒也不影响伤势。   “哎,好!”阿帕收回水袋,见周锦又闭上了眼睛,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再继续打扰周锦。   车外风声簌簌,夹杂着细碎的尘粒,天边一抹金色的晨光划破云层投射而下,地面稀疏的草穗也铺就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阿帕呆呆地望着不断后移的风景,手上下意识往手臂后方挠了挠。一阵麻痒刺痛袭上大脑,他蓦地一顿,随即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又侧眼看了看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的周锦,心下不禁叹了口气。也是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去打了个野味,怎么就被毒虫子给咬了!也不知等回到北梁能不能找到解药。   他拧着眉,脸上尽是担忧,周大夫被他们绑来,不知道会不会帮他解毒。他真是一点也不想死啊!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娶到流祯。想到流祯那美丽的脸庞,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早知道今日,他绑架周大夫的时候应该会更客气一点的。   周锦听着耳边的叹息声,他知道阿帕在担忧什么,不过那关他什么事呢?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心性,万一在路上就把他灭口了呢?系统也休眠了,他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至于到了州济城之后,那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马车缓缓驶进了州济城,经过两天时间的奔波赶路,几人都是满身疲惫。   州济城是北梁一个比较大型的贸易城市,街上货物琳琅满目,珠宝玉石,毛皮香料堆积在车上,货架上。一片热闹喧嚣。   周锦撩开车帘,一股浓郁的香辛味伴随着热气霎时间扑鼻而来。他险些被呛了一口气。   他拧着眉,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上人声鼎沸,叽叽哇哇。大部分人都长得高头大马,身材健硕。就是女人,那也是肢体圆润,皮肤黝黑。   金灿灿的日光照耀在他们身上,黝黑的皮肤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汗渍,人人眉飞色舞,朗声交谈着,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康健之气。   周锦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这一对比,实在惨烈,他那细胳膊细腿,想要逃跑看来是有点玄了。   而且他有特意去听了街上那些人的对话,声音高亢,语调奇怪,实在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对方的的神情大致猜出他们在交谈的内容。   周锦心里越发不安,人生地不熟,又语言不通,还有几个看贼一样看着他的人。他要脱身只怕有点困难。   周锦眼神微沉,也不知这些人抓他究竟是为什么,如今州济城已到,想必很快,他就能知道真相了。   “周大夫,您不必太过担心,我们主人早就吩咐过,一定要活捉您,您肯定不会有事的!”阿帕见周锦神情恹恹,还以为他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忙呵呵笑着安抚。   周锦勾起唇角“呵”了一声,“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周大夫您甭客气,等您见过我家主人后,您能不能帮我尽快配置解药啊?”阿帕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周锦,眼睛里隐隐藏着几分期盼。   周锦:......   不过这一点阿帕倒是说得没错,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既然选择活捉他,那就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   很快,马车行至一宽阔僻静的大道上。前方一座宽阔的宅邸出现在眼前,周锦知道,应该是目的地到了。   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前,很快就有人上前来将马车牵走。周锦跟在季良他们身后,还未走进大门,便有两个长得十分高大凶悍的男人走了过来。   几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季良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阿帕站在一旁,抿着嘴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周锦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几人面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心里霎时间沉甸甸的,这种什么也不知道,只得任由他人安排命运的滋味让他很不好受。   这时季良突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用着奇怪的语调与对方说着什么。那两个高壮的男人面色突然阴沉了下去,怒视着季良他们三人呵斥了一声。声音极为粗犷。   季良只得住嘴了,他抱歉地看了周锦一眼,嘴唇轻微的动了动,到底没有出声。随后,他带着阿帕,赖木哲,三人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大门。   周锦丝毫不觉得意外,事实上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季良他们也都是听命行事,如今到了州济城,哪里还有他们说话的地方!   其中一个人立即伸手将周锦手臂扭在了身后,将他带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道。   周锦心跳有些失衡,他动了动手臂,身后的人力道极大,他完全没法挣动分毫,臂膀处隐隐传来一阵酸痛。   很快,周锦便被带进了一处阴暗的牢房。牢房很大,一走近里面便有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还夹杂着血腥味。   周锦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味道令他几欲作呕。   两人带着周锦往深处而去,周锦下意识看向两边牢房的人,里面都是一些蓬头盖面,看不出男女的人。一部分人躺着没有动静,不知死活。一些人见到周锦,也只是随意的一瞥,便移开了视线,脸上都是麻木。   周锦不禁苦笑了一声,想不到自己居然又一次蹲进了牢房,只是这牢房却比之前在甘酒镇的牢房要更加可怖。单从那些恐怖的刑具与浓重的血腥味就能看出,这里绝对是一个人间地狱!   那两个押送他的人将他扔进牢房以后便走了。   周围昏暗得很,对面与隔壁的牢房里都躺着三三两两的人,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对于新来的牢友是没有半点的热情。   周锦所在的是一间单独的牢房,虽然是单人间,但周锦也并不觉得有多安慰。这牢房阴暗潮湿,地面的干草不知藏了多少虫子,周锦那极佳的耳力甚至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只觉一阵恶寒,他搓了搓手臂,将地上的草踢到了一边,立刻便有一些黑色的细小虫子快速的四散开来,很快又隐没在了黑乎乎的角落里。   一回生二回熟,周锦找了处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一屁股就坐下了。这几天赶路,吃不好睡不好,马车又颠,风沙又大,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他扭了扭了酸痛的脖子,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咔嚓声在寂静的牢房里响起。对面牢房躺着的人中突然有一人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周锦扭脖子的动作突地一僵,即使是这么阴暗的光线之下,周锦也能看出那头发散乱,满脸污秽的人是一个小孩子。   那孩子见周锦看过来,他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立即便将脑袋埋了下去,只留下一个乱糟糟的头顶。他身边的大人顺手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就没再动弹了。   周锦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刚才那短瞬的一瞥,他已经在那稚嫩的孩童眼里看到了害怕,绝望与痛苦!   那孩子分明是大雍人的样貌,从他瘦小的身材可以大致猜出他才不过十岁左右的年龄,竟然就被关进了这暗无天日的牢里。   这何其残忍! 第95章 突然之间,外面传来……   突然之间,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周锦好奇的探头望过去,只见有两个穿着棕色衣裳的高壮男人拖着铁链从走道外大步过来,最后停在了周锦右侧的牢房门前。   紧接着,便有哐啷啷铁门打开的声音。   “不要, 不要, 饶了我!饶了我。。。。。。”   一个恐惧到极致的男声从隔壁传出来。那声音嘶哑, 颤抖,充满了害怕。   “我要见耶那成将军,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放了我......”   随着这一声声的哭喊与哗啦啦的铁链声,一个身材胖硕的男人被拖了出来,铁链拖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在幽暗空寂的牢房里,就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牢房里的众人皆垂着头,捂着耳朵不敢多看一眼, 生怕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就自己。   两个差役拖着不断挣扎大吼的男人从周锦面前经过。周锦拧着眉看过去,晃眼间却只觉这人长得有几分面熟。他想了一会, 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也兴许是来他医馆看过病的病人吧。   随着三人远去, 胖子尖利的叫声也逐渐远去。   空荡的回声从外间悠悠传进来,衬着这暗无天光的牢房, 到让人觉得有几分阴森森的可怖。   周锦又看了看对面牢房的几人, 却见他们几个纷纷瑟瑟发抖,那小孩儿更是埋进了旁边大人的怀里,将脑袋垂的死死的。   周锦心下有些不安,莫非这里经常发生这种事情?看他们的反应, 那被拖出去的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走廊上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周锦虽然有些担忧那人的处境,但他也是身陷囹圄,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 外面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周锦悚然一惊,这声音实在突兀而又惊骇,仿佛一道雷鼓重重砸在了他的胸腔里,心脏顷刻间砰砰直跳。   周锦不吁了口气,以此缓解情绪。而受到惊吓的人也不止他一人。他下意思抬头往外扫了一圈,却见对面几间牢房里的人浑身抖如筛糠,有人甚至受不住恐惧已经开始低声哭泣,那一声声带着颤音的哭腔低低在空旷的牢房里响起。   伴随着外间那时高时低的凄厉惨叫,怎一个人间地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惨叫声不知何时停下了。低低的哭腔也早已经止住,牢房里一片死寂。   周锦有些受不住这安静,他感受着胸腔里跳动的心脏,耳朵里仿佛还能听到众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在这一片静默中,外间突然又响起了一道细微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在地上的哗啦声。   很快,两个差役便架着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人走了过来。   借着墙头细小的窗户透进来的一抹细微天光,周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短短时间,这个胖硕的男人便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衣衫破烂,浑身是血。他的脑袋垂得很低,那粗壮的脖颈好似已经无法再支撑那颗圆乎乎的头颅。两条腿无力的拖在地上,所过之处留下两条长长的血迹痕。   三人从周锦牢门前经过,随即,隔壁便砰的一声,是重物砸地的声音。接着又是锁链摩擦的声音。   周锦见两个差役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他赶紧垂下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殊不知,就在他垂头的瞬间,两个差役便向他瞟了过来,见他垂着头,好似已经无视了这些动静。两人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毛,凶悍地脸上更显得几分可怖。但二人脚下并未停留,只是径直走了出去。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外,廊外的大门落了锁。周锦立刻便听到了牢房里此起彼伏的吁气声,那是逃过一劫的感叹。   这或许有些残忍,用另一个人的不幸来逃避自己可能受到的折磨。   但在这里的人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那个不幸的人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周锦叹了口气,抓他来的人到底怎么想的?直接把他扔进来,目的何在?难道大老远把他带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坐牢?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周锦起身坐到了门边的墙壁一角,又伸长脖子往隔壁瞅了瞅,可惜视角问题,出来能看到几根粗圆的铁栏,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他心里有几分担忧,按照那人的伤势,若不治疗,只怕要命不久矣了。   可是他们隔着一堵墙,对方又昏迷不醒,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救他。   他侧着耳朵贴在墙壁上,除了一声低过一声的呼吸证明那个人还活着外,还有一道匀称绵长的呼吸声,但除此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隔壁房间还有一个人,但这般进进出出的动静之下,他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周锦有心想要救救那个被用刑的胖子,不仅是因为医者仁心,也是因为那令他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同在异乡,同病相怜,周锦是在不忍心看着对方就这样悄没声息的死在这里。   周锦抬手轻轻敲了敲墙壁,一阵沉闷的咚咚声突兀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霎时间,这些被关押的人纷纷抬头看过来,似乎有些不理解他的所为。   周锦没有理他们,他又继续敲了敲,隔壁没有一点回声。   周锦没法,只得出声询问,“请问阁下还醒着吗?”   没有回声。   “有没有人啊?”周锦顿了一下,他想也许对方是北梁人,听不懂他们大雍的话也未可知。   但他也不会说北梁话啊!   周锦无奈,只得再次用大雍话问了一声,“我只是想看看刚才那人的情况,如果阁下可以告知......”   “不要多管闲事!”   一道十分冷漠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不是听得懂嘛!瞧瞧这大雍话话说的多流畅!   周锦心里有些悻悻然。   “你也是大雍人?你旁边那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死不了!”那人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锦一窒,他知道对方或许是好意,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低调做人或许能够活久一点,但像他这样,一定会死得很快!   周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或许他们曾经认识的人就这样慢慢死在这个冰冷的牢房里。而且他也清楚,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些人既然费尽心机将他绑来,不可能连面都不见就让他直接死在牢里,那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是大夫!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许我可以救他一命呢!”周锦压低了声音,竟有些轻飘飘的悠长。   但显然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幽暗空间里,即使周他的音压得再低,依然有许多人听到了。   他们瞬间便将脑袋抬了起来,看着周锦的目光有几分灼热。但到底在这里待久了,也不是什么天真之人,虽然心里有点火热,却并没有出声。只是悄悄地打量着周锦,或许是想看看他的本领如何吧。   这牢里突然多了个大夫,要是本事还可以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隔壁的男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就在周锦以为他不会再回话的时候,那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他呼吸脉搏都十分微弱,脸白如纸,出了一脸地虚汗,身上全是血口子,还在渗血,应该是用鞭子抽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道:“你有什么法子治他?”   “我这里有一些治疗外伤的药,你拿过去给他敷在伤口上!”   周锦将手放进衣襟里,以掩饰他从系统储物格里拿出药瓶。   “这个黑色的瓶子是养元丹,你给他吃下。白色的瓶子是“神敷膏”,你给他敷在伤口上!”   周锦贴在牢门的角落,将药瓶用力往隔壁牢门滚过去。药瓶咕噜噜在地上滚过,然后缓缓停在了隔壁牢门口。   众人眼睛也跟着那两个小小的药瓶转移过去,目光有几分灼热。   不一会,隔壁便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药瓶拿了进去。   很快,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男人在给胖子上药。如此,周锦心里也放松了许多。有了他的药,那人应该是无事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后,那胖子便醒了过来。   他扯着嗓子哼哼唧唧的叫疼,嘴里模糊不清的骂着脏话,也不知具体在骂谁。   周锦精神一震,连忙又凑到了墙边,打算和胖子套套话。   谁知那胖子半分也不理睬他,只一个劲哼哼唧唧,哭哭啼啼的。   周锦忍不住揉了揉发麻的耳朵,这就跟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一样,实在让人受不了。   不过看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想必是没有大碍了!   “住口,再叫就弄死你!”和胖子同一牢房的男人也忍无可忍了。   那胖子的哼唧声便戛然而止了,可见是有几分害怕他的。   男人眼睛沉沉地盯着趴在地上,还在抿着嘴抽泣的人。   昨日他便检查了这人的伤势,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伤痕遍布全身。这人虽然胖,身体却虚的很,此处又是阴暗潮湿之地,于伤势恢复极为不利,断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了元气。   胖子碍于男人的威视,他抽了抽鼻子,抬起灰扑扑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男人眼神立即暗沉了下去,只见胖子动作之间,露出了背部那条贯穿整个后背的血痕,竟然已经开始结痂了!   昨日那伤还是他亲自替他上药的,这恢复得竟然如此之快!   这药竟然这般厉害!   男人眼神微闪,他抬眸看着那堵黑沉沉的墙壁,仿佛透过墙壁看见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紧了紧藏在胸口的药瓶,手指泛着用力过猛的青白。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在牢里的日子总是漫长的,这次没有系统和他聊天,周锦只觉度日如年。   他只能靠着每日的用食时间来判断时间。   在第三天的时候,那两个差役又拖着沉重的铁链过来了。   厚重的脚步声,哗啦啦的铁链声,听在众人耳朵里犹如是无常索命。大家全都如鹌鹑一样缩着头,尽量把自己藏起来,生怕被拉出去的是自己。   差役目不斜视从周锦面前经过的时候,他心里顿时产生了一股奇异的感觉。果然,隔壁牢房的铁门刷地被打开了,随即便是胖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经过这两日的休息,胖子已经基本恢复了元气,他大叫着挣扎着,奈何差役力气极大,抓他就跟抓小鸡似的,将他摁得死死的。   在挣扎间,胖子眼神瞟到了周锦,霎时间他的眼睛便鼓了起来。   “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胖子尖叫了一声,又突地顿住,那声音就仿佛被掐进了咽喉里,戛然而止。   周锦心下疑惑,只是还未等他问,胖子立即便被差役拖了下去。很快,惨叫声便又响彻在了阴暗的牢房里。   周锦心尖不禁颤了颤,这人也太惨了,真是逮着一只羊薅羊毛啊!   不过刚才那人的反应明显就是认识他的,而且好似对他还有几分心虚害怕,这人究竟是谁? 第96章 没过多久,胖子就像……   没过多久, 胖子就像死狗一样被拖了回来,一路上留下来长长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显得有几分刺目惊心。   待那两名差役离开后,还未等周锦说什么, 隔壁牢房的男人已经先开口了, “他这次比上次伤的还重!你还有药吗?”   周锦:......   他上次给的药应该还没用完吧?   周锦:我怀疑你偷坑我的药并且有证据!   对方好像会读心术一般又接着道:“上次的药已经用完了, 他长得太胖,费药!”   周锦想了想胖子的顿位,又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 他只好从储物格里又掏了两瓶扔了过去,得亏他存货丰富,要不然只怕要被搜刮干净了!   男人手法十分迅速将滚动的药瓶截了过去,惹得牢里的众人眼神热得仿佛要着了火。   这药的药效众人已经看得分明,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下, 谁也不能保证下次受刑的不是自己。即使运气好没有被拉出去,还有时刻想要夺走他们性命的病痛, 有了这些药, 就多了几分存活的机会!   周锦感觉到众人的期盼,他无法将这些药都拿出来给他们, 只得垂下眼帘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日升月落, 昏暗的牢房里,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   在胖子又一次杀猪般的惨叫开始后,众人已经懒得抬起眼皮观望了。   得了,有了这位在前面挡枪, 牢里的众人小日子都好过了一点,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兄是如何得罪了这些大佬,要被这样惨不忍睹的对待!   众人眼神麻木地看着血淋淋的胖子从面前经过, 心里却又不免泛起了一丝同情。   但是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除了心里泛起的一丝不忍的涟漪,便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了!   周锦很是顺手的掏出了药瓶扔了过去。   他在这里已经大半个月了,这已经是第五次胖子被拖出去了。   周锦从开始的好奇,疑惑,麻木,到现在的心领神会。   他有预感,想必很快,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经过这些时日反复的鞭笞,周锦要是还想不起胖子是何人,那就奇怪了!   对方逮着他一只羊薅羊毛绝不是偶然,而他恰恰就在胖子的旁边牢房,想必也是精心安排了的。   对方的心思当真是昭然若揭。也罢,这么精心安排这一出戏,他就索性耐着性子好好看戏。   看看究竟是谁更有耐心一点!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弄个什么名堂出来!   周锦收回眼神,靠着墙闭目养神。牢房里很安静,只有隔壁房里胖子时不时发出的伤痛难忍的呓语轻泣声。   “咕噜噜......”   一道轻微中又带点刺耳的声音突兀的在幽静的牢房里响起。   周锦睁开眼睛,便见一颗圆滚滚的小石头缓缓滚动而来,最后静静地停在牢房门口。   周锦抬眼望过去,见对面牢房的那个孩子趴着铁栏期盼地望着他,核桃般的大眼睛在枯瘦脏污的脸上显得尤为醒目。   小孩见周锦看过来,下意识便害怕的垂下了眼帘,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怯生生的抬起脸,眼睛里带着一丝害怕又带着几分期盼。   “你有什么事?”周锦移到门口,轻声询问。   “大哥哥,你......”小孩动了动嘴唇,手指在铁栏上不安地搅动。   他见周锦态度和善,两眼柔和的看着他,于是又鼓了鼓勇气,“大哥哥,你有没有药,我娘亲病了,你能救救她吗?”   说着,两只漆黑的眼睛就淌出了一串泪珠子,瘦弱脏污的的脸上冲下了两道弯弯扭扭的痕迹,看着好生可怜。   周锦抬起脖子往他后面看了看,就见他身后躺着一个女人,一动不动。这人躺在哪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周锦还以为她是闲牢里日子难熬,懒得动弹,没想到竟是生病了。   这可不太妙,在这种环境下生病,如不能好好休养,只怕......   “你别怕,告诉我,她哪里不舒服?”周锦担心小孩吓到六神无主,打算慢慢引导他将女人的病情告诉他。   他如今没有了01号的帮忙,牢里又昏暗,隔得也远,实在看不出对方是哪里出了问题。   “么么身上好烫,一直不跟我说话了!”小孩声音低低的,他转回身伸手摸了摸女人的额头和脸,小小的手掌黑漆漆的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了。但那份小心翼翼,又带着害怕的温和动作,让周锦心里有几分触动。   “她应该只是感染了风寒,你把这个拿给她吃下!”周锦压低了声音,显得音调有几分低沉。   周锦心里也有几分无奈,为了不吓到孩子,他只能往轻里说了!现在只希望对方真的只是感染了风寒,若当真还有其他什么病,他隔着这么远,实在是无能无力。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贴着地面滚动了过去。   小孩一见到药瓶,两只眼睛就迸射出一道兴奋的光,他扒着铁栏将短短的手伸出来,将药瓶握进了手心里。   小孩两边牢房的人纷纷探过头看过来,麻木的眼中微光波动,似乎想要将药瓶抢过去。   但碍于周锦凌厉的目光,到底作罢了!   当然也有距离远,不方便抢夺的原因。   “么么,快起来吃药了,吃了就好了!”小孩将药丸倒出来,轻轻捏开女人的嘴,将小小的药丸喂进去。   女人咽喉下意识鼓动,将药丸咽了下去。   小孩焦急地盯着她,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抬起,轻抚她的咽喉,帮助她将药丸咽下去。   周锦见状心里有几分感叹,这孩子看起来这般小,看身形也才五六岁左右,却能够在这样无助害怕中有条不紊的求药,喂药。   当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这般懂事,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了。   不一会,女人的脸便皱了起来,咽喉里也发出了呓语声。   小孩忙叫道:“么么,你怎么样了?你哪里不舒服,告诉云云,云云帮你呼呼,痛痛就飞走了......”   女人的意识还没有恢复,不能回答小孩的话,手上却下意识抬起来想要将孩子拢住。   小孩无措之下立马抬头看向周锦,眼神里满是害怕与着急。   毕竟还是太小了,他下意识便将周锦这个赠药的人当成了依靠。   “别担心,我这药很好的,她吃了药休息休息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周锦被那双水朦朦的眼睛瞬间击中了,他心里实在不忍,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唯一的亲人也病的不省人事,他的害怕无法诉说,但周锦却能感受到。   果然,女人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沉沉地睡了过去。周锦侧耳仔细听了听她的呼吸,比之刚才均匀了许多,看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了。   小孩坐在那里静静地等了一会,见女人没再有动静了,他垂下身体,将脸贴近,似乎想要感受一下对方的呼吸。   他的动作笨拙而又坚韧。   周锦心里又泛起一股密密的心疼。   “你么么她睡着了,你别吵她,等明天她醒过来就好了!”   小孩的动作立时僵住了,眼睛不禁也瞪大了几分。   他侧头往周锦这里看了看,似乎在分辨周锦的话是真是假。随后他好似松了一口气,用手捂住嘴巴,又慢慢抬起身体,乖乖地坐在了女人身侧。   他垂头静静地看了一会正在熟睡的女人。随后又抬头看向周锦,瘦瘦的脸上满是认真,水汪汪的眼睛里也带着纯净的感激。   “大哥哥,谢谢你!”   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的声音十分微弱,但周锦却听得很清楚。   周锦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样一对孤儿寡母,柔弱无依,到底是为什么会被关进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牢房里的!   随即他又想到了自己,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也是莫名其妙就被关进来了吗?   “周大夫......”   周锦瞬间回神,他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称呼当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了!   仔细想想,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已。此刻再次听到,却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竟让他有些微的晃神。   “周大夫,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周锦循声看过去,发现声音是从隔壁牢房传过来的。   哦,原来是那个胖子啊!   “祝老爷?您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啊?”   周锦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在牢里大半个月了,这胖子每次面对周锦的问话都当做了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今日怎么居然主动招呼上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胖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幽暗的牢房里一时有些寂静。   就在周锦以为他不会继续开口时,那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周大夫,原来您还记得我啊?”   祝双才有些悻悻然,他咧着嘴嘶嘶抽气,身上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疼痛。   自从他在牢里看见周锦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害怕,又夹杂着几分心虚。   果然,从那以后,他的日子便难过了起来。   他在这牢里都待了一个多月了,虽说吃不好睡不好,但好歹没有这样天天被打吧!   如今隔三差五被拖出去打一顿,吊着半口气,死不能死,活不能活!人间地狱也不为过了!   这几日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好歹活了几十年了,若还搞不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当真是白吃了这些年的大米饭了!   耶那成将他关在这里,又在周锦被关进来后对他反复用刑。可不就是用他来讨好周锦的?   或许周锦能替他给耶那成求求情,说不定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祝双才暗暗的想着,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抖动,他心里已经幻想到他离开牢房后大展宏图,兴盛祝家的大业了!   周锦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必定要笑掉大牙,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能替他求情?   “我当然记得您!祝老爷,您之前在柳老爷寿宴上可谓是大出风头,在下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忘记你呢!”   听到这话祝双才一窒,眼里闪过一片阴霾。   他又想起了之前被柳老爷大庭广众之下扫地出门的羞辱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又怎么会背井离乡来到州济城做生意?又怎么会遇到耶那成将军,最后被关进这不见天日的牢房?   祝双才恨恨的想着,身上肌肉绷紧,拉扯到了伤口,立时疼的他龇牙咧嘴。   和他同牢房的男人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他身体一僵,立刻抿着嘴忍下了痛吟。   这个混蛋,故意克扣他的药,害的他身上的伤好的慢!还敢威胁他!迟早有一天,他会要他好看!   等他离开这里东山再起,一定会将今日所受的痛苦全都还回去的! 第97章 “原来周大夫您还记……   “原来周大夫您还记得我!”祝双才呵呵笑道:“如此您还愿意拿药出来给我疗伤,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了!果然周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还如此医者仁心,实在让祝某佩服,佩服啊!”   祝双才哼哼唧唧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的恭维话, 直听得周锦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他搓了搓手臂, 不置可否。   “直说吧, 你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祝双才一听这话,心里一个激动, 没想到这周大夫这么容易就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了!看来他出去有望了!   祝双才在地上蹭了蹭,牵动了身后的伤势,兴奋的脸上立刻露出疼痛难忍的表情。一时之间扭曲得有几分可怖。   他嘶嘶抽气道:“周大夫,您看咱们他乡遇故知,如今又都深陷囹圄, 更应该互相扶持,您说是吧......”   周锦听完, 只觉十分好笑, 他幽幽开口道:“相互扶持?”   “祝老爷,虽然我对你怎么千里迢迢到这里的并不感兴趣, 但我倒是有几分好奇, 我是如何会到这里来竟和祝老爷深陷同一个囹圄?不知祝老爷可否为我解惑?”   周锦靠坐在墙边,微睁的眼睛注视着前方黑沉沉的墙壁,仿佛能够透过这一堵石墙能够看穿对面祝双才的心思。   祝双才一顿,空气中仿佛也游弋着诡异的沉默。   随后, 祝双才又开口了,“周大夫,您这话说的, 您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他又叹了一口气,“想我真是倒霉,不过来这里做点小本生意,怎么就得罪了这些天杀的被关到这鬼地方来了!幸好有周大夫您给我的药,不然我恐怕还撑不到现在,周大夫您真是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啊!”   周锦“咔嚓”一声直接折断了手中的枯草。原本他还只是有所怀疑,可现在看祝双才的反应却恰恰证实了这点。   他之所以被这群北梁人关到这里来只怕这祝双才在其中是功不可没的!   祝双才旁边的黑衣男人一直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对于周锦的身份他大概也有了了解。   原来竟真是大夫吗?难怪手中的药竟这般灵验!   他垂眸打量着祝双才,看来这两人之前便认识!难怪这位周大夫要这般热情救治他?   只是看两人的态度,好像又有几分奇怪,似乎不像一般的故人?   他眼神暗了暗,若周锦医术当真高明,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将他一并带走!至于这胖子?或许也可以顺手带走!   他又侧头仰望着一角的天窗,微弱而又刺目的光线从那里投射进来,明亮带着透蓝的天空显得有几分模糊。   突然一只飞鸟扑扇着翅膀从狭窄的窗间飞跃而过,眨眼便消失不见,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再等等吧,要不了多久了,他们便能来接他出去了!   黑衣男人紧紧握着手中的药瓶,将它藏进了怀里。   “周大夫,您看咱们能在这里相遇就是缘分,您可得帮帮我啊!”   周锦嗤笑了一声,他拍了拍腿上的杂草,“你我都身陷囹圄,你要我如何帮你?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祝双才拖着伤体在地上蠕动了一下,仿佛这样就能直接蹿到周锦面前以表达他的激动。   “周大夫,您太谦虚了!虽然咱们现在都在这里,但我相信,您一定很快便能出去了......”   这时,空寂的牢房内突地响起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近,祝双才浑身一紧,牙齿已经开始打颤了。   牢里众人缩了缩脖子,垂下了眼睛。   周锦眉峰微拧,奇怪,这祝双才昨日才受了刑,怎么今日就又来了?时间不对吧!   正想着,哐啷一声走廊外的铁门被打开。   随即,便有几道摇曳的火光映照在昏暗的墙壁上,照亮了众人麻木无神的双眼。   脚步声来到周锦门口便停了下来,“周大夫!您还好吧!”   周锦眯着刺痛的眼睛,挤出了几滴酸涩的泪花,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好久不见的季良!   “是你!”周锦打量着一身黑色北梁服饰的季良,腰间挎着一柄长刀,刀柄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一看便知十分昂贵!   他手上的纱布也已经拆了下来,行动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也对,毕竟是他亲手做的手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不好,岂不是说明他的医术不行?   火影摇曳间,周锦还看见了站在他身侧的赖木哲,但独独缺了阿帕。   周锦心下了然,这已经半个多月了,想必阿帕的毒已经发作了吧!没有他的解药,只怕这会正疼痛难忍!   他到不担心有人会提前把毒解了。   这毒原本或许有人能解,只是经过他的施针后,这天下除了他,便是无人能解了!   周锦心里并不觉得有多么愧疚,在那样的处境下,他必须为自己多做考虑!   多一分筹码,便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周锦直到这时候,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周大夫,我是奉命来接你出去的!”季良声音低沉,听不出半分情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但他身后的赖木哲确是拧着眉,眼神盯着周锦,欲言又止。   季良一抬手,后面跟着的人便立刻上前将锁打开,拉开关闭了半个月的牢门。   周锦挑了挑眉,总算来了!看来这出戏就要拉开帷幕了!   他起身,将黏在身上的杂草拍干净。   他也不矫情,径自走了出来。   “请!”季良侧身。   周锦瞥了他一眼,见他面容平静,便知此次出去必定无事。   “周大夫,周大夫我就知道您肯定会出去,您看这不就是了嘛!哈哈哈哈......”祝双才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他费力的蠕动着,想要爬到门口去。   黑衣男人拧着眉,他竟然真的能出去!还是那家伙亲自来接的!   这位周大夫到底是什么来路?   “周大夫您可别忘了我啊!”祝双才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在牢房,“您要记得我刚才的话啊!周大夫,周大夫......”   周锦挠了挠耳朵,心里冷笑。   他被绑来这里谁知道祝双才和耶那成是如何狼狈为奸的?如今被过河拆桥关进牢里,狗咬狗,周锦只想拍手称快!   再者别说他没这本事救他,就算有,他也不是圣母心泛滥了,要救他?那还不如救那对母子!   想到这里,周锦侧头往旁边扫了一眼,却正正好瞧见那小孩睁着一双亮澄澄的眼睛看着他。   小孩见周锦看过来,嘴角一勾,眉眼弯弯,火光映照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纯粹天真,那中间又带了几分不舍与期盼。   周锦心里一动,有几分不是滋味。   他什么也没说,便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世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无数的人正在受苦,他救不了所有人。   多余的同情心不过就是一擂沉重的负担!   牢里众人全都目光炯炯地瞪着周锦,随着他的步伐移动着视线,好似要黏在他身上一同出去。   直到几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牢里又恢复了昏暗的光线。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往日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身上时,周锦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白惨惨的日光将整个大地都炙烤得滚烫,不过一会,周锦身上就出了一身热汗。   他跟在季良身后,很快,就到了一处华丽的住所。穿梭在庭院之间的仆人丫鬟,各个面容沉静,目不斜视,对周锦几人的到来没有投来一丝目光。   不知不觉间,周锦身边就只剩下了季良和赖木哲。   眼看着前方紧闭着的棕色大门越来越近,门前分立着两队披甲带刀的魁梧汉子,各个肌肉虬结,目露凶光。   周锦甚至有种错觉前方是什么有去无回的阎罗殿!   这时,季良突然在周锦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周大夫,这次将军要见您,您只要好好配合,便不会有危险!”   周锦心里一动,面上倒是没有表露分毫,他瞥了一眼季良,并未说话,脚下不停往前过去,停在了紧闭的大门前。   季良同守门的人说了几句听不懂的北梁话。   那人掀着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锦。随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嗤笑声,嘴里接着又吐出了一句极短的气音,便去推开了大门。   这是一句北梁话,周锦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读懂这句话的含义!   侍卫仰着脖子,站回了原地,再没给周锦一个眼神。   周锦站在那里,前方大门打开,空荡荡的很是安静。   “周大夫?”   季良催促了一声。   周锦突地笑了一声,在场的人瞬间有些莫名其妙。   他扬起头看着旁边这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大汉,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下压的嘴角显示了他此时的不快。   “你以为你自己很威风?不过是一个看门狗!”周锦声音冷冷的,“不过想必很快,你怕是连这个看门狗也当不了了吧!”   季良与赖木哲瞳孔瞬间放大,表情皆有些不可思议,似乎没料到周锦这样一个温和的人会说出这样凌厉的话语来。   侍卫垂下眼睛看着周锦,眼神有几分凶狠。他的眉毛狠狠地耸起,嘴巴下撇,他也听不懂周锦的话,只是从他的语气里能够听出不是什么好话!   “季良,翻译给他听!”周锦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周大夫,这......”季良面目难色。   这时,那侍卫突地转过脸来也朝着季良大喝了一声,似乎也是在让他翻译。   季良拧着眉,有些不快,却不知这份不快这对着周锦还是那个魁梧侍卫。   他高耸的鼻梁像一把斧子,将脸对半劈成了两半,显得他整张脸都有几分沉郁。   “周大夫,您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以免......”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翻译给他听!”周锦声音像冰锋一样冷利。   侍卫这时终于好似忍耐不了了,他气急地往前冲了一步,手上握着斗大的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圈。   季良眼神一暗,立时便上前了一步将周锦挡在了身后,语气十分凌厉的呵斥了几句。   侍卫猛地顿住脚步,鼻翼张合,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周锦冷笑着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只觉这一切都仿佛一场无聊到极点的闹剧。   正在这时,大开的房门里突然传出一道宏亮厚重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一出,在场的人都瞬间僵住了,那侍卫立刻退回了原地,脸上漫出的血红就像潮水般退去了。   、 第98章 甘酒镇内,……   甘酒镇内,   许文璋早已经去永宁府任职了,虽然周锦未能替许公子治疗心疾,但圣命不可违抗,即使他内心再焦灼难安, 依然带着府里众人前往了永宁府。   而新来的府官也已经在来上任的路上, 相信不日便能到达甘酒镇了!   周氏医馆门口依然人来人往, 虽然百姓们心里依然还在等待周锦的回来。他们已经从最开始的担忧,愤怒,期盼到现在回归到忙碌而又平凡的生活了。   生活仍要继续。   “小周大夫, 多谢您了!”   “秦婆,您慢走,回去后一定要记得喝药。”   “哎,好,好!”秦婆抱着一擂药包, 在狗子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出了大门。   狗子站在门口目送了一会,见她虽走的慢, 却很稳当。   刺目的太阳白惨惨的照射在头顶, 秦婆的身影好像要融化在了这片刺目中。   “哎!”   狗子叹了一声,转身回了医馆。   医馆凉悠悠的, 空气里都弥散着一股浅淡的花香味。   商桂手里拿着一个药罐从后院走了出来。   他扫视了一圈, “秦婆走了吗?”   “嗯!”狗子走到柜台前将刚才秦婆给的钱又数了一遍。   “她已经好多了!前几天来身上寒气还重的很,今天我给她把脉,脉象沉稳了许多!”狗子手上算盘打的啪啪响,“你的神肤膏熬好了吗?”   “是啊!”商桂晃了晃手中的药罐, “已经熬好了,明天李叔要过来取药,我多熬点备着!”   “也好!多备着点吧!免得到时候忙不过来。”狗子将抽屉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好些银钱铜板。他将刚才数好的铜板叠好又放了进去,   “也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把这些钱清理一遍呢,都快放不下了。”他嘴里嘟嘟啷啷着,用钥匙将柜子稳稳地锁住。   商桂耳尖地听到了他的嘟囔,端着药罐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抬起手将罐子放到了隔层里。   “许大人那里还没有消息吗?”商桂抽了抽鼻子。   “没呢!”狗子将钥匙放好,“等师傅回来看到咱们挣了那么多钱了一定很高兴!”   他揉了揉眼睛,“师傅这么聪明这么厉害,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说是吧?阿桂哥?”狗子侧头看着商桂,嘴角抿起一条弧度,颊边的酒窝深深的陷了进去。   商桂垂着眸静默了片刻,随即狠狠地点了下头。   “他会平安回来的!”   是啊,会平安回来的。   镇子上的人心里都藏着这么一个小小的期盼。   州济城   飞鸟扑扇着翅膀飞过假山林木,清凌凌的鸟鸣声回荡在耳边。.   院子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令人窒息的沉闷压抑在在场之人的心中。   “到底什么事?”耶那成一双虎目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所到之处,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威压。侍卫们嘴巴紧紧抿着,面容凝重,垂着头一声不吭。而那带头的侍卫已经面色惨白,嘴唇轻颤。   周锦暗暗打量了一下耶那成,只见他身穿黑色皮甲,腰间缠着一根黑亮的菱形长编,那鞭子凌厉异常,纹路之间仿佛隐隐夹杂着暗红色,也不知是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他敞开的胸前裸露出大片黝黑喷张的肌肉。几乎覆盖了下半张脸的胡须被编成了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垂在下颌。   周锦见侍卫们的反应便知这耶那成将军大概平日里脾气不太好,积威甚重。   他的目光在周锦身上划过,只略微停顿了一下,便朝着季良道:“阿勒平,你说!”   季良拧着眉峰,欲言又止,“将军......”   “说!”   季良躬身,垂眸瞬间往周锦这里扫了一眼,只是速度太快,并没有人察觉到。   季良将刚才周锦那句话用北梁话复述了一遍。   那领头侍卫一听,呼吸又粗重了几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要不是顾忌耶那成的威慑,只怕就要冲上来狠狠揍周锦一顿了。   耶那成听完浓眉也立刻隆了起来,一双虎目锐利地盯着周锦,似乎要从他那张白净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周锦面不改色的回视着他。   比定力?他何时输过?   赖木哲站在后侧,神情有些焦虑,这周大夫是怎么回事?竟然敢和耶那成将军这般对视!若惹恼了将军可怎么办?阿帕可还等着他的解药呢!   突地,耶那成咧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下颌的胡须都随之震颤了起来。   侍卫们虽满腹疑惑,却也不敢多言,只垂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周大夫大名本将军早已听闻,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他收回笑容,扯着脸皮,眼神危险地盯着周锦,仿佛凶猛的野兽锁住了猎物。   “将军过奖了!”周锦淡淡地回了一声。   “周大夫当真是胆量过人,只不知这半月过得可好?”   周锦笑了笑,“承蒙将军招待,在下很好!”   耶那成垂下了嘴角,眼神微眯,右手摩挲着腰间的鞭柄。   季良立在一旁,心里一跳,一阵担忧浮了起来。   周锦嘴角的笑意未散,仿佛没有看见耶那成危险的眼神。   他知道,他此刻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但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向对方卑躬屈膝。   而且,周锦心里也十分清楚,在对方还未表露出目的之前他是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否则,对方就不会用祝双才来演这一场戏了。   一方面是杀鸡儆猴,震慑恐吓周锦,让他知难而退,乖乖听话。   而另一方面,如果他猜得不错,他被绑来这里,祝双才绝对功不可没!耶那成让周锦看着祝双才被鞭笞折磨,无非就是另一种示好!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房里由远及近而来。很快,便有一片雪白的影子迎着日光出现在了周锦的眼帘里。   那一团雪色险些晃花了他的眼睛。   他心里有几分震撼,虽然早就听说过白化病,但此刻却是第一次真真实实的见到白化病人的样子。那一头白发比雪还白,衬着他苍白的脸色,洁白宽阔的长袍,整个人仿佛就是一个雪人。   “想必这位便是周大夫吧!”白祭司站定在耶那成身侧,看着周锦轻飘飘道:“刚才听闻周大夫言语,似乎另有玄机,不知可否解惑?”   他眼珠子往领头侍卫那里移了一下,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锦静默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人黝黑粗犷,一人雪白清瘦,站在一起这对比实在太过伤眼睛!   “难道各位看不出来,他已经命不久矣了吗?”周锦冷漠地说。   听懂了周锦话的人皆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周锦上下扫了一眼领头侍卫,在对方几乎快喷出火来的眼神中慢悠悠道:“此人肺部长了一块异物,这块异物正在病变,相信不出一月,他便会病发而亡!”   “什么!”赖木哲惊呼出声,随即又捂住嘴巴低下了头。   季良神情严肃,倒看不出什么反应。   耶那成捏着鞭柄细细打量了一番一脸迷茫的侍卫,吓得那侍卫险些跪下。   “怎么可能,他一向身体强健,你说他一月之内便会病发身亡,莫不是在胡言乱语?”耶那成收回视线,压着嗓音道:“周大夫,你可知戏弄本将军的下场是什么?”   “是不是戏弄,一月后自能分晓!”周锦淡淡道。   他虽然没有了系统的透视,但被强化过的精神力以及熟练到极点的望闻问切,还是能够看出对方的病症!   只是这人肺部肿瘤还是初期,良性!若没有周锦点出,至少半年内还是无虞的。   这病若在现代,发现的早还是可以治疗的。   可如今在这样的时代,发现的早与晚,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无非是早发现早点死!   周锦清楚,很多时候,一旦病人知晓了自己的病情,那这病便会来势汹汹。   因为大部分病人在知晓自己病情时会产生强烈的焦虑与恐惧!这些情绪使得病情快速恶化!如不能及时有效的治疗,只能加速他的死亡。   白祭司眉尖微蹙,他看着侍卫若有所思。片刻后,他靠近了侍卫,张嘴说了一句北梁话。那侍卫立刻瞪大了眼睛,显得有几分受宠若惊,随即举起手腕悬放在他面前。   他将白到几乎透明的指尖按在侍卫的脉搏上,便垂眸细细的诊脉。   侍卫半举着手不敢动弹,他好似已经知晓了白祭司的目的。他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着白祭司的神情,等着他的宣判。   众人也目光灼灼的看着白祭司,想要验证周锦的话是真是假。   一时之间,院子里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很快,白祭司便放下了手,他静静地退了一步,朝着耶那成点了点头。   这下,周锦反倒有些惊讶了,侍卫的病情还是早期,很难确诊。这人竟只是把脉便能够确认,看来他的医术也不一般!   那侍卫见状一下便软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眼神恐惧。与刚才不屑一顾,傲慢睥睨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张着嘴吱哩哇啦颤着嗓音说了一串的北梁话,眼神哀求的看着白祭司。   白祭司神色淡淡,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仿佛面前的不过是一只蝼蚁。   耶那成嫌弃地怒视了他一眼,沉声斥道:“放肆!将他给本将军拖下去!竟然在贵客面前如此无礼!”   他朝着季良点了点下巴。   季良心领神会,立刻朝着侍卫们用北梁话吩咐了几句,随即,便有几人上前将领头侍卫拖了下去。   周锦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内心毫无波动。这耶那成故意用大雍话呵斥侍卫,分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而对于自己的属下,这北梁将军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丝毫不怕寒了手下的心,实在也是心狠手辣,行事肆意。 第99章 “周大夫不远千里来……   “周大夫不远千里来我们北梁做客, 理当好好招待!来人,吩咐下去,今晚本将军要在府上设宴,为周大夫洗尘!”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 整个将军府上都忙碌了起来。   “季良, 你带周大夫下去休息, 记住了,务必要好好招待周大夫!”   \"是!\"   “周大夫,请!”季良一个侧身, 示意周锦跟着他   周锦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离开了院子。   耶那成眯着眼睛看着周锦渐渐消失在日光中的背影。   他的眼神带着审视,随后他哼笑了一声,道:“白祭司,你说此人医术当真如传闻中那般高明吗?”   白祭司闭了闭眼, “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哼!他最好是有真本事,否则, 本将军定要扒了他的皮!”耶那成咬了咬牙, 吐出一句阴狠的话。   “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救了苍宿,本将何至于打了败仗, 被陛下斥责, 沦为整个北梁的笑柄!”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凶狠,白祭司一直无波无澜的脸微微一动,“你也不要忘了,他或许就是你目前唯一翻身的机会!”   耶那成闻言重重的喘了口粗气, 厚实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他若是治不好太后,本将第一个要了他的命!”耶那成捏着鞭柄的手咯吱作响,全身都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戾气。   北梁太后正是北梁当今皇帝燕启的生母。当年先皇驾崩后, 她以一己之力将仅六岁的幼子扶持上位。在她把持着朝政期间,明习政事,赏罚分明,北梁在她的带领下比之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昌盛!   直到燕启亲政,她丝毫不恋权势,渐渐将权利放手给皇帝,深得皇帝与百官的敬重。   只是后来却突然身患眼疾,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体的衰弱,如今已经行走艰难,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   整个北梁有名的大夫几乎都为太后诊治过,只可惜全都束手无策。   燕皇曾言,谁能治好太后,便能厚赏!   白祭司瞟了他一眼,“总之,在这期间你最好不要动他!”   说完,他就自顾走了,就像他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依然安静。   “将军?”一名身手矫健的暗卫突然从角落跃了出来,跪在耶那成面前。   “你给我去盯着白祭司,他有任何异动都要向立即我禀报!”   “将军可是对白祭司有所怀疑?”   耶那成眼睛往下一横,暗卫霎时激出了一身冷汗:“属下该死!”   “白祭司此人平生最在乎的就是他研制的毒!此次他研制多年的“勾问”被周锦解了,便是他的心头刺!”耶那成摩挲着鞭子,哼了一声,“他千方百计阻拦本将杀了周锦,真当本将不知道他的目的吗?”   “那将军是否要杀了周锦?他坏了您的大事,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不必,先留着他的小命!不管白祭司有什么目的,这一点他说的不错!只要周锦治好了太后,本将定能再次获得陛下的赏识!到时,本将自会好好招待他!”   耶那成咧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笑容。他挥了挥手,暗卫得到命令,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周大夫,您说术罗真的活不过一个月了吗?”   “术罗?”   “就是刚才那个侍卫头领!”赖木哲跟在周锦身后。   周锦点点头,“刚才你们的大夫不是已经诊断过了吗?”   “大夫?”赖木哲一愣。随后恍然大悟道;“您是说白祭司啊!”   “祭司?”周锦脚下一顿。   “是啊,他是南屋族的祭司,听说他医术毒术都非常厉害!不过他更喜欢研制毒药。”   “是吗?”周锦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既然是南屋族的祭司,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白祭司和我们将军认识很多年了,他......”   “赖木哲!”走在前方带路的季良忽地呵斥了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刻便心虚地垂下了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周大夫,您若想好好活着离开州济城,就务必记得,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多问!”季良注视着周锦,眼里是认真的警告。   周锦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他知道季良这是在提醒他,他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   “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对你们北梁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并不敢兴趣!”   季良静默的看了周锦一会,似乎在确认他说这番话的真假。   随后,他转身,又重新带起了路。   周锦耸耸肩,跟了上去。   “周大夫,那个,您还记得阿帕吗?”赖木哲跟上来,凑到周锦身边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是说那个被虫子咬了的人?”   “是是是!就是他!”   “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还没找大夫给他治病吗?”周锦明知故问。   赖木哲叹了一声,“阿帕可是惨了,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周大夫,您去看看他吧!”   说完他又看了看周锦的神色,见他面上淡淡,似乎并不为所动,心里便有几分着急,“周大夫,我知道这些日子委屈您了,但这是将军下的命令,我们也违抗不了。不过,我们也是尽量让人关照您了啊,大哥怕你在牢里吃不好,还时不时托人给您送一些大雍的吃食......”   周锦眼神一动,想到之前在牢里的半个月,虽然不见天日,但吃的确实比其他人都要好一些。他还以为是耶那成吩咐的,原来竟是他们吗?   周锦抬眼看着前方身姿挺拔的季良,心里有几分奇怪。   按理来说,他们立场不同,他更是被他们强行抓来的阶下囚,可这人却三番四次帮助他,所作所为实在奇怪得很!   难道就是因为他帮他治好了胳膊?   周锦眼神落在他轻轻摆动的手臂上。   “周大夫?”赖木哲还在巴巴地望着周锦。   周锦瞟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吧!”   “太好了!”赖木哲欢呼一声,“阿勒平,咱们先去阿帕那里!他可算有救了!”   “阿勒平?看来就连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啊!”周锦看着前方的背影幽幽地说了一句。   季良身体微微一顿,“季良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并不是骗你的!我母亲姓季,也是大雍人。”   周锦一愣,这倒是有点意外,北梁和大雍一直以来便是互为敌国,没想到他的父母居然还能够在一起结婚生子?   不过仔细一想,季良那凌厉的五官的确比之其他北梁人多了几分柔和,而且他的大雍话也说得最为标准,这才让周锦一开始对他的身份没有产生怀疑。   季良直接绕道带着他们去了阿帕家里。   阿帕家离将军府并不远,是一处简陋的平房。周锦他们到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守在那里。   老人见到季良他们,忙佝偻着腰迎了上来,沙哑着嗓音招呼着他们,显然老人对季良他们很是熟悉。   季良扶着颤颤巍巍的老人,三人寒暄了几句。   随后,季良抬眼看了看周锦,又指着他说了一句话,老人霎时便激动了起来。他脚步踉跄着向周锦过来,若不是季良扶着他,他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老人拉着周锦的手,眼泪花已经顺着浑浊的眼眶流了下来,他张着嘴,呜里哇啦的开始呜咽起来,颊边的皱纹都紧紧崩了起来。   周锦扶着老人枯瘦的手,他听不懂老人说的话,但也能感受到老人激动的情绪。他下意识便看了看季良。   “他是阿帕的爷爷,他很感激你能来救治阿帕......”   周锦一愣,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他抿了抿唇,不再看老人提泪横流的脸,“我们先进去看看阿帕吧!”   季良点了下头,俯身又对着老人说了几句。   老人连忙擦了擦眼泪,伸向周锦的手一顿,又立马收回来将手上沾着的水渍往衣服上抹了抹。这才佝偻着腰在前面带路。   赖木哲已经率先冲了进去,嘴里乌拉乌拉大声吼了几句,周锦估摸着是在和阿帕打招呼。   老人慢慢腾腾地掀开厚重的布帘,季良在一旁跟着搭了一把手,将布帘往旁边一拉,挂在了钩子上。   周锦还未走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隐隐的痛呼呻.吟声,伴随着赖木哲叽里咕噜的安慰。   “周大夫,您救救我啊,我快不行了,我还不想死啊......”阿帕含着口水虚弱地哀哭了一声,半边脸都是肿着的。   他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满面胡子拉碴,脸色灰白,眼下青黑一片。   最显眼的便是他的左臂,肿胀得如同一条猪蹄。就连左边胸膛都隐隐有肿胀的感觉。乌黑皮肤中布满了红色的瘀点,看着极其可怖。   “周大夫,阿帕从小就和九爷爷相依为命,若是他死了,九爷爷一个人也难以活下去,还请您看在老人孤苦无依的份上救救阿帕吧!”   周锦的视线落在了老人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上。   老人的眼球已经浑浊,但依然充满期盼地望着周锦,佝偻的背部还在用力地想要挺起来。   周锦垂下了眼帘,房里的四人全都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谁也没再开口。   片刻后,周锦将手伸进了怀里,摸出了一把金灿灿的金针。   赖木哲眼睛一亮,立刻起身离开了床边,非常迅疾地让出了一个位置。   周锦捏着金针来到阿帕的身边,“你的毒我之前虽然已经给你压制住,但毕竟时间过得有点久了,如今毒素发作,病势汹涌,我需要用金针打通你的经脉,将毒素引出来,这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吧!”   阿帕连忙点头,“谢谢周大夫,谢谢......”他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感谢,布满血丝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周锦没再耽搁,金针快速地在他身体各处经脉扎下,又写了一张解毒药方。   赖木哲自告奋勇,捧着药方快速跑了出去。   金针的效用很快便发挥了,阿帕身上的浮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只是皮肤上的乌青与瘀血还未散去。   周锦将金针慢慢取下,“等赖木哲将药抓回来,记得每日三次喝药,半个月你的毒素便能彻底清除了!”   阿帕已经半坐了起来,此刻他正捧着自己已经消肿的左臂高兴得泪流满面,像杂草一般的胡须被打湿黏在面上,看起来既好笑又可怜。   老人咽喉里发出极为高兴的呜咽声,他看着周锦,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周锦连忙扶住老人,这一跪,他实在受之有愧!   若不是他之前动了手脚,阿帕的毒并不会拖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是一个大夫,但他这次的所作所为,却并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应该做的事情。   但他并不后悔,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同样会这样选择。   只是此刻亲眼看到病人的痛苦,与老人的辛酸,他终究还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周大夫,谢谢您!”   季良拱了拱手,态度十分真诚。   “不用谢我,就当做是还了你们这几日对我的照顾吧。” 第100章 从阿帕家里出来,……   从阿帕家里出来, 便只有季良一直跟随在周锦身后。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周锦并不想就这么回去将军府。   他沿着通顺街一路闲逛,街上皮毛锦布,茶坊酒肆, 一派热闹非凡。小贩热情的招待着来往行人, 货物堆积在地上, 摊子上。就连那些五彩斑斓的珍石玉器也用袋子盛着挂在骆驼上,摆在简陋的架子上,金色的阳光洒在上面, 琳琅满目。   整个集市都蒸腾着炙热的气息,男人敞着臂膀,汗珠在黝黑发亮的肌肤上滚落。女人带着五颜六色的彩巾,身上垂挂着琳琅满目的珠子,走起来叮铃作响。   周锦一路上左看看, 右摸摸,就像一个刚来到大城市的土包子, 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   “周大夫, 咱们还是先回将军府吧!”季良跟在周锦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但见周锦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不得不出声提醒。   “急什么?现在不是还早吗?”周锦走到一个摊贩前,拿起一块碧绿的玉石放在太阳底下瞅了瞅。   “我们出来已经有些时候了,若再不回去,只怕将军怪罪......”   周锦将玉石“叮”的一声扔回摊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出来就只能替你朋友治病,连放松一下都不行?我在牢里待了半个月了,还不许我晒晒太阳吗?”   面前的摊贩眉毛一拧, 就要张口,却突地好像认出了一旁的季良,他脸皮抖了抖,咽下了险险就要冒出喉咙的话,只得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凑在眼前仔细查看了一番,见没有损痕,默默地长舒一口气,将玉石摆回了位置上。   “周大夫,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季良面容沉静,将视线从商贩身上移开。他并不为周锦的话生气,连语气都没有过分的起伏。   周锦突然觉得很没劲,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们将军亲口说的我是他的“贵客”,难道你们北梁对待“贵客”就是这样的?”   “放心吧!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莫非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周锦眯了眯眼,不再继续和他扯皮,自顾自转身继续逛下去。   他好似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些新奇玩意身上,可实际上他却在心里暗暗将走过的地方一一记在了心里。   自他来到这里,这还是第一次出来。难得的机会,若不好好利用,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出来了!   周锦这一逛,就几乎逛遍了大街小巷。   而季良也再没开口劝周锦回去,他只默默跟随在周锦身后,一言不发。   太阳逐渐西沉,天边的云彩已经成了火红色,照耀在身上好似染了一层天然的红霞。   周锦面色通红,脸上汗津津的,后脑勺的头发也打湿拧成了一股一股的。   他扭了扭酸痛的脚,一屁股靠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走了一下午,他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   “周大夫,天色不早了,晚上将军会在府上设宴,您该回去准备一下了。”沉默了一路的季良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背后的衣裳同样被汗水浸湿,深了一个色号的衣服黏在背上,将他紧实的肌肉表露无遗。   不过若是单看他的面色倒是与寻常无异,连呼吸都如往常一般平和,不带一点喘气的。   周锦敲了敲酸胀的腿,知道今日只能到这里了。他不知道季良是不是早已经看出了他的目的,但他既然没有说出口,周锦就当不知道好了。   他仰头遥望了一会西沉的红日,红霞艳丽,几乎浸染了半边天空。   真美啊!   周锦心里泛起一股深深的寂寥,前路迷茫,孤身一人。   他只是一个迷路的孤魂罢了!   “走吧!”   周锦心里叹了口气,起身默默地往将军府走去。   季良跟在身后,眼睛注视着前方清瘦孤寂的背影,他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夜幕很快降临,将军府各处的灯火已经点燃,整个府上如同白日半明亮。   来来往往穿梭于庭院的仆人有条不紊地将一盘盘精美的食物端进大堂,摆放在桌上。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的周锦只觉浑身舒泰,神清气爽。就连逛了一下午后酸痛的脚也已经恢复。   这得多亏了01号,他的身体已经比之任何人的恢复力都快。   “周大夫不要客气,这些菜可都是本将专门为你准备的!”耶那成坐在主位,十分热情地招呼着周锦。   桌上只有耶那成,白祭司与周锦三人。   满桌的菜,有北梁的特色菜,也有大雍的菜,周锦却并没有什么食欲。   “周大夫为何还不动筷?莫非是这些菜都不和你的口味?”耶那成语气低沉了下去,“这些厨子当真是无用,来人,将他们拖出去乱棍打死!”   周锦扫了一圈桌上样式精美的菜肴,淡淡道:“将军何须动怒!这些菜并无不妥,只是我突然见到这些大雍菜式,便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到已经离家快一月了,也不知家里情况如何!”   “原来是这样......”耶那成放下酒杯,哈哈大笑着,胸前结实的肌肉都在随之震动,“这有什么!周大夫不过离家才一月而已?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这么恋家可不太好啊!”   他晃了晃酒杯里的酒,也不待周锦回话,一双如狼的眼睛隐在酒杯之后,“再者周大夫难得来我北梁,应该好好欣赏欣赏我北梁的大好河山才是,听说周大夫今日在外逛了一下午,不知对这州济城可有什么看法?”   他隔着长桌遥遥注视着周锦,眼神锐利,透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周锦心里一紧,莫非他知道了自己的意图?还是说是季良......   周锦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季良。   “挺好的,这州济城的风光倒是与我的家乡有很大不同。”周锦捏了捏手中的筷子,面上不动声色。   “哦?我倒是很想知道有哪些不同?虽说我与你们大雍的镇国将军有过几次交涉,但却还从未真的去到你们大雍!不知周大夫能否解惑?”耶那成紧紧盯着周锦,好似要从他的那份从容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周锦挑起眉毛扫了他一眼,“家是每个人毕生的归属,无论一个人去到了再远的地方,终究都是要回家的。”   “是嘛,家的确是个好地方啊!只是......周大夫就这么确定你能回家吗?”   周锦心里一跳,抬眸直视着耶那成紧紧盯着他的眸光。   “将军,你该是喝醉了吧!”白祭司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再不吃这些菜该凉了!”   耶那成突地又扯着哈哈哈大笑起来,凝滞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好像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场面从未发生过。   “周大夫别介意,我这个人喝多了就喜欢开玩笑,哈哈哈哈哈......”   这还真是一场鸿门宴啊!   不过用来对付他这么个小大夫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周锦捏起筷子,在耶那成故作热情的招呼下尝了尝,这些菜看起来都很美味,但他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怎么样周大夫,我们北梁的这些菜也不比你们大雍的差吧!”   “饭菜都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能入口就行。”   耶那成猛地噎了一下,他如牛嚼餐般咬着嘴里的菜,“周大夫好一派云淡风轻啊,本将着实佩服!”   他放下筷子,“听闻周大夫医术高明,有医神之美誉!不知是否当真如传言般妙手回魂呢?”   来了!   周锦心里却是猛地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果然也是冲着他的医术来的!   “医神不敢当,不过是乡亲们的赞颂罢了!”   “周大夫何必谦虚!此次本将请周大夫来也是为了我朝仁惠太后的病情!”耶那成叹了一声,“太后娘娘突遭疾病缠身,陛下曾言谁若能治好太后,必定重赏!周大夫何不前去一试?这可是天赐机缘啊!哈哈哈哈......”   “原来是太后病重!我身为大夫,自当为病人全力诊治!”   “好!周大夫不愧是传闻般那般医者仁心啊!”耶那成很是高兴,“此次若是能够将太后治好,别说陛下,就是本将也定是会好好感激周大夫的!”   周锦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或许这也是他能逃离北梁的机会也未可知!   这顿饭吃得周锦胃痛,待终于结束时已经是辰时了。   再过几天便是十五了,天上的月亮几乎呈现满月状态,莹白的月光洒落在地面,好似裹上了一层银霜。   周锦在季良的带领下往住所而去。   夜风呼啸在耳边,卷带着细碎的沙尘摩挲过脸颊。   周锦揉了揉眼睛,前方一条小道上突然出现了两盏灯笼,糊成了一团团晕黄的光晕,由远及近缓缓而来。光晕晃眼,隐隐绰绰映照出中间一道纤瘦身影。   两相即将擦肩而过时,对方却突然停住不动,侧身立在了一旁。   周锦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两名高壮的仆妇一人提着一盏灯笼垂眸立在了路边。两人中间是一位面容清丽的少女,窈窕纤瘦,长发如墨,面若桃花,眼角一枚红痣亮的惊人。 第101章 那颗艳丽的泪痣几……   那颗艳丽的泪痣几乎亮到了周锦的心尖上。   他心口猝然一跳, 猛地停住步伐,回身看去。   少女已经重新在两名仆妇的带领下走上了他们来时的小道上。   昏暗月光下,一身轻薄的碧色衣裳衬得她的背影更加清瘦。如瀑的长发垂在腰际,随着她的走动, 发梢轻轻摆动, 又有一种婀娜多姿的优雅。   但周锦却不知为何, 从那道清瘦削薄的背影中看出了孤冷之意。   “她是将军的宠妾!”一道不高不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周锦一愣,拧着眉看向季良,“那又如何?她是什么身份我并没有兴趣要知道!”   “天色不早了, 周大夫还是莫要耽搁了!”季良神色淡淡,月光投下一道银霜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平添了一条笔直璀璨的银线。   周锦磨了磨牙,搞什么鬼!他是觉得自己是个见色起意的混蛋吗?   他瞪了季良一眼,踩着沉重的步子啪嗒啪嗒走了。   季良表情都没有变化一分, 淡定自若地跟在身后,丝毫不在意周锦的愤怒。   很快, 周锦便到达了耶那成给他安排的住所, 他直接将门“砰”地一声关上,只留下紧闭的门扉。   等了一会, 见外面没有动静, 他贴近门缝往外看,季良的身影早已经没了踪影。   周锦心里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简直就跟个幽灵似的阴魂不散!   虽然他也知道季良是奉了耶那成的命令才会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但这终究就跟个喉咙里的刺一样, 让人不快!即使他知道季良或许对他并没有恶意!   他扭了扭脖子,往床边走去,顺手将外衫脱下, 一转身便重重往床上倒去。   “啊!”一个女人的尖叫险些刺穿了周锦的耳膜。   周锦一惊,像被蚂蚁蛰到了一般飞快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人?”周锦连退好几步,心里是又惊又怒,莫非是耶那成忍不住要对他下手了?   床上被褥翻叠,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一条□□的胳膊从里面探出来,随后,便是一名长相十分英气的女子从被褥里坐了起来。   她身上的衣衫十分轻薄,甚至能够隐隐看到她很是健康的小麦肤色。   女子丝毫没有一点羞涩之意,她看着周锦的目光极为大方自然。编成无数条细辫的小辫子垂落在身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颇有些调皮洒脱意味。   但周锦却没有一点心情欣赏,他眉毛狠狠地拧起,“你是谁?”   女子饱满的嘴唇轻轻勾起,张嘴就是一串叽里呜噜。   说完,她抬起手臂将胸前的小辫子甩在了身后,姿态分外的洒脱自得,倒是与她此时此地的穿着打扮大相径庭。   周锦是一句话也听不懂!他将眉峰几乎拧成了一股绳结。难怪临走之时耶那成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吗?   所以他究竟什么时候给他们留下了这个印象?   周锦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意,“回去告诉你们将军,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女子瞪着溜圆的大眼睛望着他,眼睛里是一片迷茫。   周锦一窒,语言不通实在恼火!   他抬起手臂指向门口,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女子一愣,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门口,这才好似明白他的意思。   顷刻间,女子柳眉倒竖,像猫儿一般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她满脸的不可自信,敏捷地跪坐起来,张嘴又是一句让周锦听不懂的话,不过从她的语气里很轻易便能够听出她的不快。   周锦无动于衷,满面冷然,“出去!”   女子咬着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从床上爬起来,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临走前还狠狠地撞了一下周锦的肩膀,力道之大,让他也不禁踉跄了一下。   随着女子的离开,房间里很快就又重新归于安静。   夜幕深重,月色如水。   他慢慢走近床边,有条不紊将被褥叠好放在一边,和衣躺了下去。   相比于周锦这边的安静,耶那成这边确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乐师们奏响着喧闹的音乐,舞姬们翩翩起舞,彩带凌飞,玉石叮铃。   耶那成衣襟大敞,面前是美酒佳肴。   他怀里抱着一名五官艳丽的女子,那女子媚笑着举起酒杯凑到他面前,他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随后在女子粉嫩的面颊上轻轻一吻,引得女子捂嘴娇笑。   就在这是时,一名侍卫匆匆上前,凑近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很快,他的面色便沉了下去,怀中的女子立刻收了笑容,眼神开始忐忑不安。   她的手指轻微颤动,手中举着的酒杯便洒下了些许,将耶那成的衣摆打湿。   女子一惊,惶恐之下就要求饶。   耶那成眼神锐利,猛地将女子推开。   女子摔倒在地,痛哼一声,又立即爬起来跪在地上,将头贴在地面,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音乐不知何时停了,舞姬们也在惶恐之下跪倒在地。   原本热闹不已的场面瞬间凝滞,人人自危。   耶那成抿着唇,眼神凶狠,他注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猛地看向右侧,一名青衣少女跪坐在那里,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白莹莹的脖颈,如墨的头发挽成了一个髻用一根碧色玉簪松松地簪起。   “絮儿,你过来!”   少女跪爬过来,纤瘦的身体更显娇小脆弱。   耶那成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抬起头来!”   少女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极为清秀的脸,肤色如玉,眼波流转,唇色不点而红。她轻垂的双眸好似带着一抹看不透的忧郁,眼角一颗刺目的红痣却又给她添了一抹艳丽之色。   “这大雍女子的长相到底是和我们北梁不太一样啊!”耶那成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絮儿,本将问你,我待你如何?”   “将军待絮儿一向很好!”少女面容平静,声音清幽。   “哦?既然如此,那本将吩咐你去办一件事,你可愿意?”耶那成一双虎目微眯,紧紧地注视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   “请将军吩咐。”   “今日你过来的路上可曾遇见什么人?”   “一路过来府上仆妇也曾碰到几人,只是絮儿赶着过来,并未过多关注。”少女垂着头,声音依旧平淡。   耶那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少女,“本将今日有位贵客,与你是同是大雍来的!只是他好像对我们北梁的女子不太满意,你能替本将招待好吗?”   少女身体一颤,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揪住了衣摆,指尖泛出了青白色。   “絮儿能替将军分忧是絮儿的福气!”少女跪在中央,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碧色衣摆散开在地面。   “乖絮儿,此次你若能替本将分忧,本将定会好好奖赏你!”耶那成哈哈大笑了一声,随后,他摩挲着酒杯,淡淡地道:“去吧!莫叫本将失望!”   黑夜好似吞噬了整片大地,月亮隐进了云层,夜很静,夜风吹过,吹得一旁的枝叶飞舞,沙沙作响。   周锦躺在床上,黑沉的眼睛虚虚地注视面前的黑暗,白日里州济城的地图不断在他脑海里重现。周围很安静,他整个人都好似也沉进了这片黑暗中,与之融为了一体。   “嘟嘟......”   一片寂静中,一道敲门声极为清晰地打断了他的思路。   周锦眉峰下意识便拧了起来,“是谁?”   门外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他侧着耳朵倾听了一下,除了呼呼的风声和树影摩挲声,还有一道呼吸声,很轻微,却不容忽视。   “季良吗?”   依旧没人说话。   周锦心弦一下就提了起来,身在虎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不得不警惕。   他翻身坐起,眼睛紧紧盯着紧闭的门扉,“到底是谁?说话!”   “嘟嘟.......”   又是一道敲门声传来,不急不快,仿佛是在诉说主人那四平八稳的性情。   周锦安静地等待了片刻,门外依旧没有动静,但那道呼吸声依旧在门外,好似一个幽灵。   周锦心里瞬间浮起了一阵烦躁,这是什么意思?给个痛快不行吗?   他唰的掀开被子,几步便跨到了门边,将门一把打开。   清风浮动,云消月现,如水的月光投下来,映照出眼前少女清冷美丽的脸庞,好似覆上了一层莹白的光晕。   周锦一愣,目光停留在她眼角那抹艳红上。   “姑娘,你有什么事吗?”周锦语气不由得放缓了几分,或许是因为少女那令人感到亲切的面容五官,也或许是因为她眼中隐隐的忧伤。   “你是将军的贵客,我是来招待你的。”少女神色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周锦却如遭雷击,当场呆愣在原地。   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这个耶那成,这是诚心不让他好过!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   周锦打算关门,少女却突然伸手抵住了门框。   晏絮抬起眼眸,睫毛轻颤,她看着周锦,轻轻地说:“将军的命令,絮儿必须完成。”   周锦眉尖隆起,这个耶那成究竟什么意思?他是长了一张极为好色的脸吗?一次不成还来第二次?   当真是锲而不舍!   而且,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季良似乎说过,这位姑娘是他们将军的宠妾吧?   周锦心里泛起一丝不快,连带着对这位姑娘也没了耐心。他正要继续用用力将门关上,却蓦地愣住了。   透过微弱的月色,他竟隐隐看到了少女不住发颤的嘴唇。   是啊,她不过是个柔若无依的小姑娘,看身形外貌,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若放在现代,也该是父母宠着的宝贝,是学校里为学业发愁的学生而已。   周锦抬眼认真的看着少女的眼睛,那里面有祈盼,不甘愿,害怕,痛苦......   无数情绪纷杂而来,周锦难以想象,一个花一般年纪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她又究竟经历了什么苦难......   “你进来吧!”   周锦心里轻轻叹了声,侧身让出一条道。   晏絮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让开的一条道,房间里面黑漆漆的,好似有什么恐怖的妖魔即将奔涌而出,要将她一口吞噬。   她的脚好似生了根一样。她想要逃离,然而现实却让她不得不停驻在这里。   清风拂过,衣摆翩飞,长发扫过冰冷的脸颊,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痒。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已经到了这里,还在犹豫什么?这不是自己的选择吗?   也是唯一的选择!   她轻轻咬了唇,用尽了力气,抬脚跨了进去。 第102章 周锦点燃烛火,漆……   周锦点燃烛火, 漆黑一片的房间顿时亮起了昏暗的火光,将房中的摆设映照得明明绰绰。   他甩灭手中的柴火,捧着蜡烛转过身来,   火光照亮了面前少女冷着的一张脸, 而她手上却开始解着自己本就轻薄的衣衫, 白得晃眼的细嫩肩膀已经半露出来。   周锦悚然一惊, 惊呼道:“你做什么!”   少女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了抖,瞳孔忍不住放大了几分,手上动作也顿住了。   周锦转身将蜡烛放在桌上, 顺手拿起挂在一旁的披风兜头就罩在了少女的头上。   动作一气呵成,迅猛急速。   晏絮:......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心里抑制不住地一慌,条件反射便抬手将头上的衣服扯了下来,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就听得耳边传来一道痛心疾首的声音。   “小妹妹,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懂保护自己呢?虽然这天是有点热, 但是你妈没教你不要随便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吗?”   晏絮:???   小小年纪什么鬼?   还有天热又是什么鬼?   晏絮有点茫然,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看着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周锦轻咳一声, 一本正经道:“虽然我看起来就长了一张好人的脸, 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人不能光看外表, 女孩子在外面要时刻保持警惕!懂不?”   晏絮眨了眨眼, 她脑子已经糊成一团浆糊了,周锦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但是和在一起,她好像就听不懂了。   周锦瞧她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心里轻叹一声,抬起一只手往前。   晏絮倏地一惊,眼睛惊恐地瞪大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 但即使如此害怕,她也并未移动分毫。   周锦一顿,若无其事地拉了拉披风,将少女半露的肩膀遮住。   “现在晓得害怕了?刚才怎么这么勇?”周锦一边老父亲般碎碎念,一边撇开了视线。   晏絮提着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披风上还带着一丝余温,熨帖着她冰冷的身躯。   她傻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和她同样来自大雍的少年。年轻俊秀的面庞,一本正经的表情,嘴里说着跟她爹差不多的絮絮叨叨的话,两只眼睛却不敢看着她,   烛火昏暗,摇曳的火光中,两道纤瘦的身影斜打在墙上,拉升成弯弯扭扭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她突然觉得胸口处盈上一股酸胀,心尖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下来了。   自从她爹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同她说过这些话了。   “谢谢。”晏絮只觉鼻子酸酸的,或许是长久以来积累的委屈,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倾泻而出的征兆。   周锦看过去,就见少女眼眶泛红,浸润着湿意,盈满的泪花仿佛就要夺眶而出。   周锦不由得也松了口气,不枉他扮了回智障。   “公子,谢谢你,你是个好人......”晏絮也不是傻子,她明白周锦的好意。   周锦得了一张好人卡,倒没什么反应。   他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遇到这种情况,他还真是没什么辙,太让人尴尬了!   “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周锦轻咳一声,建议道。   晏絮水濛濛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公子对不起,将军让我过来,我若是违抗命令......”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耶那成此人残暴至极,端看将军府里的人对他噤若寒蝉就知道他的手段,她一个小姑娘又如何能够与他对抗。   晏絮抿了抿唇,秀美微微蹙起,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公子初来州济城,还请一切小心。”   她看着周锦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   周锦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你......”   他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出声。他心里嗤笑一声,自己孤身一人,朝不保夕,何必再多生事端,万一弄巧成拙,反倒还害了卿卿性命。   少女好歹是耶那成的宠妾,再怎么艰难,也比他的处境要好。   晏絮转头看着他,兴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她浅浅一笑,“放心吧公子,我不会有事的,你不必介怀。”   说完她俯了俯身,走进了黑暗中。   晏絮走后,周锦的瞌睡也算是彻底跑了。   他在桌边坐下,沉默了片刻,顺手便拿起早已经凉了的茶水就要往嘴里灌。   就在茶水即将触碰到他的嘴唇时,他的动作蓦地一顿,又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银霜洒进窗户,烛火摇曳间,周锦挺直的背脊在昏暗灯火下显得孤寂又坚韧。   “阁下在外面看得够久了,还不现身吗?”   窗外树影婆娑,沙沙的声音传进耳膜。   房门吱吖一声打开,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清晰。   “早已听闻周大夫不仅医术高明,对毒术也很有研究,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果然是他!   “白祭司过奖了,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周锦转头,果然便见一道高挺的身影立在门边,月光从他身后倾泻而下,原本就白莹莹的人身上仿佛散发着一层银辉。   白祭司缓缓走进来,身上宽大的白袍衣摆拖在地面,及腰的银发被束在脑后,一张白到极致的脸曝光在周锦眼前。   纯粹的白让他看起来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而他眼中流转着的看不清的光却又让他多了几分神秘,凌厉的的五官更是添加了几分坚毅。   “你怎么看出这茶里有毒的?”   他径自走到周锦面前坐下,好似自言自语般:“还是你之前就知道这茶水里有毒?是晏絮跟你说的?不对,她不可能知道!看你刚才的样子好像也并不知情,而是茶水放到嘴边才知道的?所以你是闻出来的?”   周锦面无表情看着他。   “我这毒无色无味,你是如何闻出来的?”白祭司眼睛专注地盯着周锦,语气里多了一丝兴奋。   “你不是说我擅长毒术吗?若是这么轻易就中招了,还叫擅长吗?”   周锦抬手将茶水泼在地上,地面立刻便被腐蚀出一道痕迹。   真是好厉害的毒药!   他心里霎时涌起一股怒意,刚才若是他稍微分神一下,现在岂不是已经魂兮归去了?   他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我与白祭司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对我下毒?”   “你是在生气?为什么?”白祭司洁白的睫毛眨了眨,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茫然。   周锦一窒,这还用问为什么吗?他是脑子不好使吗?   “你下毒害我,我不该生气?”   “可你不是没事吗?”   周锦快被他的厚脸皮震惊到了。   “我没事是因为我懂医术毒术,若我不懂,岂不是已经死在你的毒下了?”   “这难道不是该怪你自己没用吗?”白祭司淡定自若,他这么说着,也是这么认为着,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周锦忽然觉得一股寒意袭上全身,手臂上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我的毒是你解的?”他话锋突然一转。   周锦:?   “勾问,我研制了三年的毒,你们的将军此前正是中的此毒!”   原来之前大将军苍宿中的毒是他研制的?难怪让庞茂他们束手无策!   “你很厉害!我原本以为这毒除了我无人能解。若不是你,苍宿必死无疑!”   周锦望着他,目光冷冷的,“我家乡有句老话,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一直奉信到现在。”   白祭司突然勾了勾嘴唇,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平淡,   “耶那成以为此仗必胜!你横插一杠,让他颜面尽损,他对你恨之入骨!”   周锦眯了眯眼,难怪耶那成对他的态度十分奇怪,分明看他的眼神阴狠,恨不得杀他后快,却又不得不留着他的性命,与他虚与委蛇。看来是想要榨取他最后一丝价值,利用他的医术来医治太后。   只怕他一旦治好太后,耶那成就会对他动手!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耶那成怪罪于你吗?”   白祭司连嘴角弧度都没有变一下,“北梁的皇帝陛下一向惜才,你医术冠绝天下,只要救了太后,他必定会保你周全,就是耶那成,也奈何你不得!届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你想要什么?”周锦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   白祭司咧开了唇角,“告诉我你是如何解毒的?”   周锦拧眉,“既然这毒是你亲自研制,你应该知道解毒方法,为何一定要问我?”   白祭司说:“勾问无色无味,一旦中毒,很难让人察觉,他会在不知不觉中蚕食你的血肉。等你发现时,毒入肺腑,无药可解!”   周锦冷漠地看着他,他不信,对方不会留下解毒方法。   白祭司眼睛里的兴奋好似要溢出来了,他阴冷的声音像毒蛇一般在周锦耳边舔舐,“唯一的解毒方法便是放血,将毒素经由血液剥离人体。”   放血?   这是什么解毒方法,他当初替苍宿诊治时就发现,这毒附着于血液之上,毒素流遍全身,岂是放血就能解的?   难不成要将血都放干净吗?   周锦一愣,不可思议地瞪向他。   夜风徐徐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两人的发丝轻轻浮动,空气里好似漂浮着一丝诡异的安静。   桌上的昏暗烛火哔啵一声,火星弹烁,火光一暗,险险就要熄灭。   白祭司伸手挑了挑蜡烛,火光重新亮起,火苗跳跃在他黑沉的眼眸中。   “据我所知,苍宿自从伤愈,便再无一丝一毫的不适,所以我想知道......”   他微微向前俯身,跳跃的烛火映照在他眸中,好似一抹骇人的血色,“你究竟是如何解毒的?” 第103章 你一个擅长毒术的……   你一个擅长毒术的人都不会解自己研制的毒, 他又怎么会知道!   周锦默默地吐槽,面上未表现分毫,“这么晚过来你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我一生都在研制毒术,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更擅长用毒。而你, 是个例外!”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周锦, 好似有几分兴奋, 几分好奇,几分愤怒。   周锦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似明似暗的烛火映照在他脸上,看不清神色。   突然,周锦勾起唇角,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饶有兴致地说:“你的头发颜色很漂亮, 是天生的吗?”   白祭司闻言,眼神倏地一暗, 眸中透出的冷光好似毒蛇一般冰冷。   周锦置若罔闻, 继续道:“我听闻这世上有一种病,他可以让人自出生起便毛发皆白, 皮肤脆弱, 无法承受太阳的炽热!”   白祭司瞳孔骤然紧缩,泛白的睫毛微微颤抖。   “你一直白袍披身,是为了阻挡太阳光的照射?”周锦向后靠去,语气轻飘飘的。   “你知道怎么治!”白祭司低沉的的嗓音带着肯定, 有丝轻微的颤栗夹杂其中。   “或许吧!”周锦偏了偏头。   “这病有一个名字,叫做白化病!是先天性的一种病症!他会使人的皮肤,毛发色素消退, 让人的头发像雪一样白!”周锦把目光放在他白的几乎透明的发丝上,“这病具有遗传因子,你这种情况,或许你家族里的长辈也有患过此病!”   白祭司藏在袖中的手指死死的捏着袍子,指尖泛着青白。   他眼睛直直注视着周锦,瞳孔里映照着周锦微微勾起的唇角。   “打死他!打死这个怪物!”   “快点,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快抓住他......”   “不,我不是怪物,不是怪物!”   “快点抓住他,抓住他......”   他拼命的跑,交错的树枝绿叶像刀一样切割着他脆弱的皮肤。   他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混沌的大脑只有一个讯号,那就是,跑!拼命地跑!   不能停下来!   身上很疼,眼睛是一片血红的模糊,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甚至连抬手擦一下都做不到。   血一直在流,鲜红的颜色浸染了沙土,身后是拿着棍子的恶魔,他们叫嚣着,要将他拖进无尽的深渊。   白羽喘着粗气,咽喉一片疼痛,呼哧呼哧地声音从他破损的嗓子里冒出来。   他脚下突然一顿,猛地摔倒在地,惯性让他在地上翻出了数米远,骨瘦如柴的身体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全身已经麻木,痛觉好似远离了他。   待他终于从一片眩晕中缓过来时,那群魔鬼已经来到了身前。   “还跑啊?你这个白色的怪物,我看你往哪里跑!”   一个如厉鬼般丑陋狰狞的脸出现在上空,他的脸上是疯狂的笑容,赤红的眼睛里盛满了毒液。   天很黑,月很高,呼呼的风吹得林间哗哗作响。   冷月之下,一根粗壮的棍子举在他的头顶......   白祭司闭了闭眼,额间青筋根根鼓起。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条件!”他看着周锦,说出了一句冷静到极点的话。   “我要离开州济城!”周锦弯起嘴角,挺直了背脊。   白祭司看着他,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屋子内重新恢复了平静,两道影子映照在墙上,像两道张牙舞爪的怪物。   白祭司忽然就站起身往大门走去。   待他走到门口,又忽然顿住了,一道清和的声音传过来:“晏絮的母亲和弟弟被耶那成囚禁了起来,这也是她留在将军府的原因!”   他微微侧头,露出一截雪白到不正常的皮肤,“这条消息就算是送你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   门大开着,夜风一阵阵吹进来,烛火明明灭灭。   周锦知道,这交易便算是成了!   只是,他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晏絮的母亲和弟弟被耶那成囚禁了?   白祭司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周锦拧着眉静坐了会,突然便福至心灵。   不会吧?   难道他以为自己和晏絮有什么关系?   周锦一时间难以接受,想不到白祭司看着冷冷淡淡,原来这么会脑补!   椭圆的明月高悬空中,漆黑的夜空广阔无垠,璀璨的星子如棋子般遍布在夜空中。   “师傅,我真的是怪物吗?为什么我的头发生来就是白色?为什么我不能照太阳?为什么我和大家都不一样?”   “阿羽,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生病了!师傅一直在寻找可以救治你的方法,你会可以变得和大家一样的!”   空旷无人的小道上,一抹雪白的影子缓缓前行,月光投射而下,映照出他冰冷如寒霜的脸。   “阿羽,对不起,师傅终究还是失败了!我枉称神医!连自己唯一的徒弟也医治不好!你一定不要放弃!如果有一天,你做到了,记得来告诉师傅一声,那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白祭司蓦地停下脚步,他抬头仰望着黑夜中那轮皎洁的月亮。白色睫羽后是一抹同样莹白的光,隐藏住了眼底深深的悲伤。   “希望你不是骗我的,否则......”   他的眼眸微微一缩,所有的情绪尽数掩藏。雪白宽大的袍子逐渐消失在小道尽头。   “咯吱”一声,一根脆弱的枝丫发出一丝声响,在夜深人静之下显得有几分突兀。   树丛中一名全身黑衣的男人微微侧头,眼前却突地一花,一抹艳丽如箭般弹射而来。接着脖颈便是一痛,眼前扩散着无数黑斑,他四肢发麻僵直,不可控制地往后倒去。   意识消失前,恍惚间眼底映照出一条通体赤红的长蛇迅速游走于枝叶间,只一眨眼,那带着五彩红斑的尾巴尖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枝叶间。   第二日,一阵尖利的叫声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周锦。   “死人了,死人了......”   周锦穿好衣裳,急匆匆便跑了过去。   一名小丫鬟摔倒在地,满脸恐惧,她的衣衫全是水,裹着地上的尘土,绞缠在纤瘦的身体上,看起来好不狼狈。   旁边是一个打翻了的水盆,地上也全是未干的水渍。   周锦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倒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   周锦走上前去微微俯身,男人的脸被一张黑色布巾捂住,但也不难看出他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这是一个北梁人。   他的身体已经僵硬,裸露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周锦起身,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他淤青肿胀的脖颈。   两个渗着黑血的伤口已经肿胀溃烂。   这分明是被毒蛇咬伤,中毒而亡的!   什么毒蛇,竟然如此厉害!   这将军府里竟然也有这样剧毒的蛇!若不将蛇抓起来,那岂不是府里的人都会有危险?   不等周锦想清楚,府内的侍卫便匆忙赶了过来。   为首的便是季良,他见到周锦,目光一顿。   “周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周锦撇了撇嘴,“这里离我住的地方那么近,我听到声音过来的!”   季良打量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是吩咐旁边的人将尸体搬走。   随后,又让人将那个惊恐万状的侍女拖走了。   侍女惊恐万状,全身软绵绵地,任由侍卫架着拖走,湿漉漉的脸上不知是打翻的水渍还是泪水。   周锦有些不忍,“我刚才看过了,那人是被毒蛇咬死的!”   季良抬眼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他挥了挥手,侍卫们麻利的将场地清理干净后,便都离开了。   顷刻间,这小道上便只剩下了周锦和季良二人。   此时天已经比之刚才更亮了!天边泛起了一抹红云,金色的光透过云层射向大地,异常夺目。   周锦眯了眯被太阳晃到的眼睛,打算离开。   “周大夫,今日我有点事,不能陪您了!还望你自己多加注意,切莫多管闲事!”一道似警告似提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周锦一顿,他回转身。   金灿灿的太阳破云而出,耀目的日光炙烤着大地,枝叶上滚动的露珠被蒸发殆尽,积聚了一晚的凉意被驱散。   季良高大的身躯笔直地立在不远处,一道长长的倒影投射在脚下,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周锦。   背着光,周锦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往房间走去。   转过一个路口之时,周锦眼角余光往回瞥了眼,那处小道上已经没有了人迹。   前方是一片长廊,建筑有点仿大雍的建造,廊下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池水。   池边种着一片高挺笔直地树,树影重重,倒映出一片片阴凉之地。   周锦站在廊下,静静的乘了会凉,北梁这边的天气比之甘酒镇更加炎热,这么一大早,太阳已经烈得不行了。   他这片长廊让他想起了柳永长家里的那片长廊,也不知这池子里有没有鱼?   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他扫了一眼耀目的池面,眼神忽然一顿,池边一抹瘦弱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及腰的长发轻轻飘起,一片粉色的长袍随着清风摆动。   周锦仿佛从那道纤瘦的背影上看出了一抹孤寂决绝。   他心里一跳,脚下便拐了个弯。   “晏絮姑娘?”   女子的身体一颤,仓惶转身,秀丽的面庞满是泪痕。   “你是......公子?”晏絮嗓音一顿,又慌忙转身,抬起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抹。只是再怎么擦拭,也掩饰不住泛红的眼眶。   “你.......还好吧?”周锦有点不知所措,少女分明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脆弱。他这样贸然过来,实在不好。   “我没事!多谢公子关心!”她微低着头,并不想让周锦看见她的狼狈。   “我只是路过这里,见到你站在湖边,所以......”周锦组织着语言,“你若是没事我便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太阳越来越大,别晒伤了!”   “嗯!”晏絮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她俯了俯身,侧身从周锦身边过去。   擦肩而过时,一抹淤青如一道刺般扎进周锦眼中。   他眉峰一跳,下意识便拉住了晏絮的手臂,“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晏絮嘶地痛呼一声,脸立刻便皱了起来。   周锦立马松手,“你受伤了?”   晏絮捂着手臂,脸色刷白,冷汗顺着额角便滚落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抖着血色尽失的嘴唇,并不回答:“周大夫,抱歉,我该走了!”   说完,不等周锦反应,便急匆匆地要离开。   “是耶那成伤的你?是因为我吗?”周锦拧着眉,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也不知是愧疚多一点,还是怜悯多一点。   晏絮摇了摇头,泪花从眼底溢了出来,“周大夫无需多虑,这府里的人都是将军的人!无论受到何种对待都是将军的恩赐!”   周锦注视着面前这个瘦削的少女,她的脖子处是一道深深的鞭痕,高高隆起的痕迹消失在衣领之下。   而早看不见的地方,这身粉衣之下又有多少伤痕?   他突然想起昨晚白祭司对他说的话,晏絮之所以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耶那成的胁迫,才不得不在这里苟且偷生,受尽折磨。   周锦叹了一声,从胸口摸出一个药瓶,“这药治疗外伤很有效,你拿去吧!”   他什么也帮不了她,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她的伤不再那么痛苦!   晏絮看着面前黑色的药瓶,眼里闪过一丝犹疑,终于还是伸手接过,“多谢周大夫!”   她看着周锦,好似从他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忧虑。   她突然抿起唇角笑了笑,眼角边的泪痣带出一抹红晕,“周大夫医者仁心,晏絮在这里多谢周大夫赠药!您也不用感到愧疚,我会这样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她轻轻一笑,眉梢眼角好似带着一丝嘲弄,“这府里的人都知道,我晏絮不过就是将军手里的一个玩物罢了!将军想如何便如何!我早已经习惯了!”   她明明笑着,周锦却觉得她在哭泣,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好似要将他的心脏撕裂。   周锦不愿再继续看她这样笑,他轻声打断了她,“这么做,值得吗?”   晏絮笑容一顿,她愣愣地看着周锦,好似从他沉静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   “你知道了?”晏絮嘴唇微微蠕动,随后,她又自嘲一笑,“也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垂着眼眸,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湖边吹起清风,波光粼粼的湖面荡起一丝涟漪。她的衣袍贴着身体,显得她更加清瘦。   “值得!”她轻轻开口,声音轻柔,好似随着清风消失在了耳边。   “值得!”她又说了一声,嗓音比之刚才更为清晰。   她抬起头来看着周锦,目光坚定,被风撩起的发丝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如果用我这残破的身体换取家人的平安,那又有什么不值得呢?”   她笑了笑,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笑容有些缥缈。   “你知道吗,周大夫,我娘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从我爹死后,就只有她一人辛苦的抚养我和弟弟!一个家没了男人,你也能想到我们的日子有多艰苦!家里的亲戚让她把我卖了换钱,她不肯!她说,我和云云都是她的孩子,一个也不能少!”   晏絮眼睛里泛起了泪花,“你看,她多傻!可是我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周锦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云云?”   “嗯,是我弟弟!他今年该有六岁了!他从小就特别懂事!从来不让我和娘操心!”   周锦一愣,他突然想起在牢里的小男孩,瘦的脸上只剩下了一双突兀的大眼睛!   还有和他一起的病的生死不知的女人。   周锦注意着晏絮的神情,她好似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被囚禁在大牢里,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   晏絮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异样,她抿着唇说,“周大夫,你说,我和她们还能再见吗?”   晏絮一片死寂的眸光中好似燃起了一缕希望的火苗。   周锦目光艾艾地看着她,轻声道:“会的!他们一定也在想念你,你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她终于笑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谢谢周大夫!”   她晃了晃手中的药瓶,“你放心,我会好好上药的!”   周锦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终究还是不忍告诉她真相。   他回到房间,还未坐下,便有人来敲响了房门。   周锦开门,便见季良站在门口,“将军要见你!”   耶那成要见他?   又是什么事情?难道刚才他在湖边和晏絮说话被他知道了?   季良好像看出了周锦的担忧,他冷着声音道:“将军府里没有秘密!周大夫,我说过,谨言慎行!”   周锦咬了咬牙,“带路吧!”   他并不担心自己,只是,若是连累了晏絮,他难辞其咎。   周锦跟在季良身后,很快,便到了大堂。   一进门,周锦一眼便看见了跪在一旁的晏絮,她垂着头,背挺得笔直,如墨的长发垂在脚踝处,好似一帘质地上好的锦缎。   耶那成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旁边是一身白袍的白祭司,他神色淡淡,见到周锦过来,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周大夫,快请坐!”耶那成粗狂的嗓音响彻整个大堂。   “多谢!”周锦点点头,视线扫过晏絮僵直的背脊。   “不知将军找我过来有何要事?”周锦落座后,直接出声询问。   “要事倒是没有,只是明日府里要举行一场角逐赛,周大夫若是感兴趣可以前来一观!”   周锦有点疑惑,“角逐赛?”   “没错!”耶那成笑容满满,“我还给周大夫准备了一个惊喜!这其中还有周大夫的熟人!周大夫可千万不要错过!”   周锦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什么惊喜?是谁?”   耶那成笑了笑,“若是提前知道了,还怎么算惊喜?等到明日你便知道了!”   说完他状似不经意之间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晏絮。   “周大夫可是对这贱奴感兴趣?”   周锦眉峰一紧,抬头看向耶那成,他两眼中闪着的戏谑恶意的光藏也藏不住。   “周大夫不用客气!你是本将的贵客!你若是当真喜欢,我便将她赏给周大夫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好似嘴里说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周锦心里霎时涌起一股怒火,他移开视线,不想再多看耶那成那张恶心的脸一眼。   “不用!”周锦冷冷道。   耶那成笑容顷刻间收敛,他压着眉峰看向周锦,“哦?看来是这贱奴惹得周大夫不快了!”   他厚重的嗓音在安静的大堂内响起,“既然是无用的东西,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来人!”   门口侍卫应声而出。   周锦一惊,脱口而出道:“等等!”   “周大夫?”耶那成勾起一侧唇角,编织成细小鞭子的胡须垂在下颌处一晃一晃。   周锦死死咬住牙根,他缓缓起身,眼睛扫过趴在地上止不住颤抖的晏絮,“多谢将军的赏赐!在下感激不尽!”   耶那成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他挥了挥手,侍卫立即退了出去。   “周大夫果然是怜香惜玉啊!”他右手摩挲着腰间的鞭子,“絮儿,你可得好好伺候周大夫,莫要让本将失望了!”   晏絮重新跪起,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在场的人都看不清她的神情。   “是!将军!”   她将额头贴在地上,整个人既恭敬又顺从。 第104章 第二日一大早,太……   第二日一大早, 太阳还未完全出来,厚重的白云间层层叠叠投射出刺目的金光,火热的阳光铺洒了大地。   周锦骑在马上,前后两边都跟随着一队人马, 各个五大三粗, 身披铠甲, 手执长戟。整个宽阔的路上仿佛都充斥着煞气,让人远远看见便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耶那成骑着一头健硕的高头大马, 走在队伍前方。长发编织成了两条粗壮的辫子垂在胸前,身上穿着一件斜肩铠甲,手腕,手肘处都带着皮甲。   周锦穿过重重背影往前看去,只见随着他拉扯马绳的动作, 身上肌肉喷张鼓起,内里蕴含着的力量不容小觑。   白祭司的马紧随在耶那成身后, 他依旧一身雪白的长袍, 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一片晃眼的雪白,再无其他的杂色。   突然, 在这片雪色里凭空多了一抹赤红, 只一眨眼,这抹艳丽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周锦眉峰暗暗拧起,以他目前的视力,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这转瞬即逝的赤红他依然认出了真面目。   是一条拇指大小的赤红毒蛇!   这蛇颜色艳丽至极,毒性可见一斑!   他突然想起昨日早上在将军府里发现的被毒蛇咬死的黑衣蒙面人,莫非就是这条蛇咬死的?   头顶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躲进了云层, 周锦原本以为今日会是烈日炎炎的一天,谁知道才出发没多久,这太阳便缩了回去。   西边的天空上飘着大片乌云,平地吹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卷着地上的砂石漫天飞舞,迷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周锦抻了抻腰,虽然进程不快,但终究没有骑过马,刚开始的新鲜劲已经过去,现在只留下腰酸背痛。   “再坚持一下,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季良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并行在周锦右侧,见他面露苦涩,于是出声安慰。   他们此行要去的是距离将军府一百公里外的图泉坝,应该就是为了昨日耶那成所说的什么角逐赛。   原本周锦并不打算去,可一想到要离开将军府,这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此次后,耶那成就会带他前往北梁皇宫!   他并不想去替那什么北梁太后治病!若她当真恢复了,指不定会给大雍带来什么麻烦!   所以,若他想要逃离,就必须把握这次机会!   他扭了扭脖子,风沙吹在脸上,并不会多么难以忍受,但似有若无的疼痛又避无可避,实在恼人得很。   “你说这角逐赛是什么?”周锦打算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想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昨日耶那成的话始终让他有几分在意。   以他的性子,不可能真的带他看什么热闹!   尤其是他说的什么惊喜,只怕是惊吓还差不多!   “怎么?莫非这角逐赛也是你们北梁机密吗?”周锦半晌没等到季良的回答,于是偏过头去看着他。   “你不必试探我!”季良身姿笔挺的骑在马上,“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否则将军也不会让你一起过来!只是......”   他顿了一下,又道:届时,你不管看到了什么,不要多话!也不要多管闲事!”   他这么一说,周锦心里更加不安了。   这个耶那成,到底在预谋什么!   图泉坝位于一处平地,四周山丘环绕,山石嶙峋,林木稀疏。远远望去,人烟罕至。   得亏今日没什么太阳,否则才真是受罪!连个躲荫的地方都没有!   周锦他们到的时候此地已经搭建好数个帐篷,排列分布在这片宽敞之地。位于中间的几顶帐篷看起来更加宽敞华丽,想必便是耶那成他们的暂住之地。   帐篷四周有士兵来回巡视,出入口都有人把守着。   看来耶那成是早有准备。   周锦也分到了一个帐篷,帐篷里面东西齐全。   他还是第一次住帐篷,只是现在疲乏不堪,实在没心思欣赏。   还没等他好好休息一下,季良就过来了。   “你不休息吗?”周锦心里有点不爽,怎么还真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了?这骑了几个小时的马,他不累吗?   很快,季良身后又跟进来几个个子矮小的奴隶。看身材样貌,这些人都是大雍人!   估计是边境一些难民,被北梁军士俘虏了,归不得家,只能在这里忍受非人的折磨!   他们手上端着一盘盘烤肉,果酱,奶酪之类的食物。经过周锦身边的时候俯了俯身,又埋着头小心翼翼将东西一一摆在矮桌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周锦看了一眼盘子里冒着热气,喉咙不自觉鼓动了一下,早晨吃的东西早已经消化了。   季良这时开口了,“等吃完饭你先好好休息一会,未时会去猎场。”   猎场?   难道大老远过来是打猎?   周锦想到之前看到的荒山野岭,尽是些歪脖子树!能有什么猎物?狼吗?   “砰”地一声,有仆人跌倒在地,手上的盘子哗啦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盘子里了奶酪滚落在地上,白色的表皮上沾染上了黑灰的尘土。   季良眉峰微不可查一皱。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所有仆人全部唰的一下跪倒在这小小的帐篷里,垂着头瑟瑟发抖。   而那个闯祸的仆人更是全身颤抖,他嘴里恐惧地求饶着,跪在地上的双脚几乎已经跪不稳了,身体软倒在地上。   “把东西捡起来,都出去吧!”   周锦微微放低了音量,他心里叹了一声,这些人也不知道平日里受了多少折磨,竟然这样恐惧害怕。   跪在地上的瘦小奴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来这里的都是北梁贵人!虽然这人长相不似北梁人,可他住在中心帐篷里,又是和耶那成将军一同前来,必定是将军的贵客!   竟就这样让他们出去了?没有责罚吗?   可是随即他们心里便是大喜,纷纷垂头道谢,又将东西收拾好,一一退出了帐篷。   周锦坐在桌边,一股股香气直往他鼻端钻来。   他吸了吸鼻子,又看向还站在一旁的季良,客气道:“你要一起吃吗?”   话刚说完,就见面前这个木头杆子就真的过来了。   他一屁股坐下,在周锦惊讶地目光中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丝毫没有客气的余地。   周锦一愣,连忙也拿起筷子开始吃。   好吧,一定是耶那成太苛待属下了,这人肯定是想吃又不好意思说。   他也就做个好人吧,反正这么多他一个人也吃不完。   小黑手上捧着已经脏了的糕点,默默跟在众人身后,走进了杂物棚里。   他们没资格住帐篷,只是一座座矮小简陋的木头房子。   他从六岁起便在北梁当奴隶,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和他同一批的人早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也许已经死了,也许还在某个地方挨着日子,也许已经回家了,不过,这几乎不太可能.......   他将奶酪藏进了怀里,虽然已经脏了,但那又怎么样,能吃到这好东西,多少人抢都抢不来呢!   “黑子,你刚才差点害死大家了,你知不知道!”有个皮肤黝黑的瘦小男人气怒非常的走了过来,直接将黑子推了一个踉跄。   黑子好不容易站稳,抬头却见大家正用责怪,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他心里很是抱歉,刚才受到的惊吓还没彻底过去,手脚还是绵软无力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到他们说猎场,一下子就有点慌......”   黑子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他们刚来到这里,他唯一的好朋友阿辛被叫去了猎场,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   他们不能离开这里,更不能私自去猎场。   可是他终究在这里待了很久了,终于还是在贵人们的谈论声中知道了猎场。   那是人间炼狱,是恶魔丛生的鬼蜮之地。   他们所有人都恐惧猎场,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便会被扔进去,再也回不来。   “你慌什么!要是因为你,我们被扔进猎场,你......你想害死我们吗?”瘦小的男人呼吸急促,指尖还在轻颤着。   “对不起,对不起......”黑子既害怕又愧疚,他低着头不住道歉。   “算了吧,咱们不也没事吗,就算了吧.....”有人轻叹了一声,声音里饱含着无奈,麻木。   随着这一声出来,大家陆续忙碌了起来,瘦的只剩骨头的背脊顶着薄薄的灰布衣衫。   瘦小男人哼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下次你注意一点,再出了差错,就真的没命了!”他提醒了几句,也开始去忙碌了。   “哪里还有什么下次?就咱们这个身份哪里配给贵人送餐的!今天也是奇怪,竟然还真的让我们去中心帐篷送餐了。”   旁边一个男人劈着木头,手臂瘦的不像一个成年男人。他嘴里喃喃着,面上有几分疑惑。   “估计是因为贵人会说大雍话?所以让我们去......”   “这贵人倒是脾气挺好的,要是换成其他人,咱们不得都没命了!”另一个擦着碗的女人后怕地说。   “什么脾气好!一个背主的叛徒!”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众人瞬间沉默了,谁也没再说话,埋着头干着手上的活。   黑子摸了摸胸口的奶酪,嘴里分泌出了许多唾液。   叛徒吗?   是啊,明明是大雍人,却是将军的座上宾!   可是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他想到了离开帐篷前,那位贵人温和善意又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眼睛。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会是叛徒呢?   未时三刻,有侍卫来到帐篷前,说是耶那成请他们过去猎场。   周锦在季良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出高地。此处已经摆放了几张桌子,桌上放着美酒,烤肉,水果......   耶那成和白祭祀已经在主位坐了下来。   见到周锦过来,大笑着招呼道:“周大夫来了,快坐,好戏可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锦虽然心里有几分疑惑,不是要打猎吗?怎么这场景不太像啊!   但他到底还不蠢,没有直接问出来。   他径自走到旁边剩下的唯一一个座位上坐下。   季良站在了他身后。   从这个位置,正好居高临下,能够俯瞰到下面的景象。   下面是一个低洼之地,地势平坦,周围插着许多手臂粗的尖头栅栏,形成一个宽阔的圆形围困之地。   栅栏呈黑红之色,地上碎石嶙峋,颜色暗沉。   旁边几座石屋连绵,站立着几排全副武装的北梁军士。   周锦拧着眉,心跳有几分加速。   他的预感越发不妙,那围困之地到确实很像猎场。栅栏与石峰遍布血渍,经过时间与风雪的腐蚀,已经形成暗色斑驳,好似那痕迹天生就是长在那里,与栅栏碎石合二为一。   再看耶那成,豪放的喝着烈酒,吃着旁边美人送上的美味佳肴,好一副惬意十足的模样。   周锦脸色有几分不好 ,他在心里暗暗想,或许那简陋的石屋里关着的是一些猛兽。   这时,耶那成突然推开身边的美人,大喊了几句。   下面的侍卫应声打开了石门。   周锦眼睛紧紧盯着那大开的石门。   随着一阵细碎的铁链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脚腕上是沉重的铁链,血肉摩擦在铁环上,干涸的红色异常刺目。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里面有大雍人,有北梁人,有男人,有女人,甚至有尚未成年的孩子!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很狼狈,疲乏,恐惧......   周锦吐出一口气,僵直的脊背靠在了椅背上。   那些人被士兵像赶牲畜一样赶进了猎场,有人敲响了皮鼓,震耳欲聋。   万丈高空上飘着翻卷的乌云,风呼呼的吹着,卷起砂石漫天飞扬。   鼓声一声一声响起,犹如一阵一阵闷雷,重重击打在众人的心上。   “周大夫,你可要好好看看,这才是属于男人的热血!”耶那成高呼着,异常激动,他鼓起的眼睛里充斥着残忍的血腥。   他一挥手,又一个石门被打开,一只吊睛大虎踩着厚重的步子缓缓走了出来。   老虎毛发浓密鲜亮,四肢粗壮有力。随着它的走动,胸腹的肌肉震荡。   它一见到这些人,立刻便张大嘴咆哮了起来,声音震耳发聩,血盆大口里吐出的血腥之气将在场的人骇得止不住哆嗦尖叫了起来,纷纷往后挤去。   训虎的人将老虎赶至栅栏口处,旁边的士兵也面露恐惧,他们抖抖索索地上前将栅栏打开。   猛虎早已激动得直甩长尾,见状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四颗雪白尖利的獠牙露出,黑色的眼睛充斥的凶狠。   士兵当即吓得腿一软,软倒在地,又手脚并用往旁边爬去。、   猛虎大哮一声,惊得山岭间的飞鸟纷纷扑扇着翅膀飞离。   它后退一蹬,如箭一般冲进了猎场。   猎场里的人纷纷惊惶奔逃,人挤着人,脚踩着脚,   杀戮,血腥,哀嚎,痛苦.......   无数惨叫哭喊响彻在荒芜缥缈的山石地上。 第105章 有一滴雨水砸下来……   有一滴雨水砸下来!   一滴, 又一滴......   密密匝匝的雨点打下来,地上砸出无数细小的坑点,雨水顺着血水淌在地面上,汇聚成一股股小溪。   闷雷声从天际奔腾而来, 哗啦的雨声汇集着奴隶此起彼伏的惨叫, 猛虎肆意兴奋的咆哮, 砸在周锦的耳际,连心脏都在发疼。   他紧紧咬着牙,手指青筋暴起。   这的确是一个猎场, 只是猎物与猎人完全颠倒!   人类成为了恶虎口下亡魂!   这场血腥的杀戮简直骇人听闻!   “周大夫,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耶那成带着得意的狂笑在耳边响起。   周锦猛地起身,狠狠地盯着耶那成,“将军,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过残忍吗?”   “残忍?”耶那成端着酒杯,一手勾起旁边的美人的下颌, “你觉得这残忍吗?”   那美人挑着媚眼斜了周锦一眼, 嘻嘻笑道:“不过一群奴隶,能让将军顽笑一番, 岂不是他们的福气?这位公子怎么说这等奇怪的话呢!”   周锦冷冷地看了女子一眼, 眼中泛起的寒霜让她嘴角的笑意霎时僵住了。   “你身为将军,应该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而不是在这里折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啪”   耶那成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在场之人瞬间噤若寒蝉。   美人坐在耶那成怀里, 一动不敢动,呆呆地看着他手上流下的血迹,随即像反应过来似的, 掏出手绢战战栗栗就要替他包扎。   他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流血的手,扯过手绢后一把将女子推开。   “周大夫当真是悲天悯人啊!一群奴隶也值得你如此上心吗?”他拿着手绢囫囵在手上缠好后,又裂开嘴角笑了起来,“这可是本将特意为你安排的好戏,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周锦拧着眉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我对这种血腥的游戏不感兴趣!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他猛地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知何时,旁边突然站出两个魁梧男子,将将把路口挡住。   两人长得极高大,周锦抬头看去,却是两张几乎相同的面貌!   他们身材壮硕,嘴角下撇,一双虎目居高临下望着周锦,满脸凶煞之气。   周锦站在原地,冷冷瞪视着他们,两方僵持不下。   耳边雷鸣阵阵,雨声簌簌,惨叫哀嚎声回荡在漫天雨幕之中。   高地之上谁也没有说话,耶那成目光阴沉地望着下面。白祭祀眼神缥缈,空空的遥望着雨幕,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被推开的美人早已悄悄爬跪到了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大夫,您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我说!不必亲自去处理!还请您回去坐好!”   一片寂静中,季良突然出声了。   周锦一顿,转头看去。   却见他面上很是平静,好似面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并不存在一般。   他见周锦不为所动,眉尖微微下压,几不可查的朝他摇了摇头。   周锦突然想起在此之前他说过的话。   只需看着,不要多话!不要多管闲事!   原来是这样吗?   可他怎么可能真的若无其事看着这残忍血腥的一幕而无动于衷?   周锦还在愣神间,耶那成突地猛拍桌子,彭的一声,惊得在场之人不禁一个哆嗦。   “阿勒平,你好大的胆子!”他面容冷凝,嘴里吐出一声怒喝。   季良猛地跪下,“属下有罪,还请将军责罚!”   耶那成冷冷问:“哦?你有什么罪?”   季良面色不变,只静静地道:“属下有负将军嘱托!没有照顾好将军的贵客,竟让贵客被寻常小事烦忧,扰了将军看戏的兴致。”   周锦一愣,他在说什么?   耶那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自去领一百鞭吧!”   “是!”   季良起身,未再看周锦一眼,径自走进了雨里。   他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   周锦看着逐渐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心里顿时翻起五味杂陈,一会想到季良将他绑架过来,一会想到他对自己的诸多照顾。   心潮澎湃之下,险些忘了要离开的事情。   “周大夫,一些小事情何必挂怀,还是坐下来继续欣赏吧!本将给你准备的惊喜你还没发现吗?”   “惊喜?”   耶那成望着下方,带着一丝戏谑道:“周大夫可仔细看看。”   周锦犹豫了一瞬,坐回原位,抬眼看着下方的惨剧。   场景太过骇人血腥,周锦之前一直没有细看。   如今忍着心里的不适仔细看了看,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祝双才!   他不是在牢里吗?   难道这就是耶那成所说的惊喜?   雨很大,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祝双才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凭着本能逃窜。   他胖实的身躯很迟钝,被身边的人撞得东倒西歪。   老虎咆哮着在他们身边撕咬,血水混着雨水将他们全身打湿。   这里的人他都不熟,但是与他同一个牢房的男人也在这里。   恐惧之下他下意识便想往男人身后凑。   男人动作相比他更矫健一些,但他身上依然淌着血水,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人身上溅过来的。   忽然一阵剧痛,他的腿被老虎咬中,尖利的獠牙深深陷进骨头里。   剧烈的疼痛仿佛一个个榔头狠狠敲进他的大脑神经。   他眼前一片血红,死亡的恐惧让他什么也顾不了,下意识便死死抓住了旁边的男人。   谁知下一刻,老虎又松嘴了,它咆哮着一口又咬住了另一个人。   黑水闷哼一声,眼前闪过一片片黑斑。   他清晰地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的手,只怕要废了!   他忍住想要狠狠踹向老虎腹部的腿,他知道,只有和大家一样,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果然,老虎很快放开了他,又奔向其他人。   恶虎好像早已习惯这样的捕猎方式,看着他们仓皇逃窜,惊恐尖叫,它便愈发兴奋。   这一切都好像只是老虎的游戏,他追逐撕咬着众人,却并不会直接将人咬死。直到它玩累了,才会开始享受它的“美食”。   他死死按住手臂,试图将血止住。青白的脸上全是红红的血水,很快,又被雨水冲走。如此反复。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祝双才,这该死的混账,早知道要被他连累,他就该让他直接死在牢里!   祝双才拖着断掉的伤腿凄惨的爬匐在布满血水的地上。   疼痛与恐惧让他大脑一片混沌,他机械地在地上爬着,想要寻找安全的地方。   但炼狱里又怎么会有安全的地方呢?   布满血水的地上躺满了人,有人哀嚎痛哭,有人拼命躲避,有人一动不动。   这片方寸之地只是一个囚困住他们的地狱罢了!   一声闷雷自头顶响起。   祝双才抬起头,如瀑布般的雨幕倾泻而下,灰蒙蒙的天好像离他很近,又好像很远。   他突然想起家乡的天空,他从未好好抬头看过,不知道与这里的天空是不是一样的?   他的身体很冷,雨水几乎将他的体温夺走了。   腿上的伤口也好像不再疼痛了。   他想,或许,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突然,他迷蒙的眼睛猛地瞪大。   他死死地扬起脖子往高台处看去。   赤红的眼睛里印照出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   “周大夫,周大夫救我,周大夫救我啊......”   祝双才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他拼命往高台的方向爬去。   “周大夫,救救我......”   黑水循声望过去,却见高台上坐着一名样貌十分清秀的少年。   难道他就是周大夫?   可他为何会在那里?   黑水目光移向坐在正中间的耶那成,赤红的眼睛里布满是恨意。   “周大夫,如何?这个惊喜你满意吗?”耶那成突然说道:“本将知道此人与你有仇,特意将他带过来给你出气,如何?”   周锦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他抑制住心中的惊骇,“将军怕是误会了,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仇恨。”   “哦?莫非是我误会了?可是此人却好像对周大夫你恨之入骨呢!是他亲口告诉本将你的消息,否则本将又怎么会这么轻易便知晓您的身份?”   耶那成慢悠悠地说:“这么说起来,本将还应该感激他的,要不是他,本将岂不是要错过周大夫你这位人才?”说着他又好似有几分遗憾,“不过谁让他得罪了周大夫呢,虽然周大夫心善,但本将不得不替周大夫出这口气!”   他突然起身,立刻便有人递上一把长弓。   他将长弓举到周锦面前,“这虎爱玩闹了些,始终不肯替周大夫报仇!不如周大夫亲自动手如何?岂不快哉!”   周锦盯着面前的强弓,心里只恨不得将耶那成千刀万剐!   这般残忍的人他活了两辈子,还从未见过!   “我不需要报仇!”   周锦盯着地面裸露的碎石,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太弱了!   这就是古代的滔天权势吗?   可以肆意妄为,可以视人命如草芥!   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他突然觉得在甘酒镇的生活是多么的平淡幸福!   耶那成见他不动,也不勉强。   他用力拉开长弓,粗壮的手臂肌肉喷起。   “快住手!”   随着周锦一声厉喝,长箭破空而出,带着一声厉啸直直朝着猎场而去。   黑水眼眶蓦地瞪大,骤然紧缩的瞳孔里是急速而来的长箭。   “噗嗤”一声,长箭穿透了祝双才的身体,将他狠狠钉在了栅栏上。   血水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溪,自他悬空的双腿下流淌而下。   他瞪大的眼睛里还存着几分迷茫。   他嘴里蠕动了几下,最后吐出了三个字,“周大夫......”   黑水猛地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耶那成认出了他!   紧绷的神经松下,他抬头望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祝双才,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死去的祝双才没有再得到一丝关注。   猎场里的人都在接二连三的死在恐惧中。   这时,恶虎突然仰天咆哮了一声,长箭激怒了他,屠杀开始了!   他猛地跃起,一口咬在旁边一个男人的脖子上,男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断气了。   黑水见状一惊,就要闪躲,可惜在雨里淋了太久,精神紧绷,身体早已经没什么力气。   就这么一窒的功夫,恶虎已经奔到面前。   血盆大口直逼面门,尖利的獠牙即将穿透他的咽喉。   变故便是在这时发生的。   一只利箭划破长空,猛地射中恶虎腹部。   血水飞溅,恶虎哀嚎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与此同时,另一只利箭直射向高台之上的耶那成。   箭势猛烈迅疾。   耶那成条件反射下弯身一躲,避开了要害,但依然被射中肩膀,血液霎时淌了出来。   高台之上瞬时如沸水炸开了锅。   拔刀声,尖叫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嶙峋山石后突然涌出数名黑衣人,动作迅猛,与猎场附近的士兵交战在了一处。   刀光剑影,嘶吼哀嚎。   有人趁乱劈开了栅栏。   老虎已经死去,猎场里还活着的人纷纷逃窜。   黑水捂着手臂,脸色已经惨白得仿佛一个死人。   他回头望了一眼高台上的人,很快,在黑衣人的掩护下逃离了出去。   黑衣人目的已达到,毫不恋战,很快便撤离了。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也模糊了众人留下的痕迹。   耶那成猛地将箭拔出,黑色的血水瞬间飙射了出来。   箭上有毒!   耶那成身体一晃,倒坐在了椅子上。   没人让周锦为他治伤,即使周锦医术高明,但众人并不相信他!   耶那成同样如此!   他甚至没有看周锦一眼,只望着身旁的白祭司。   而这时,白祭司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他上前快速将一枚药丸塞耶那成嘴里。   只片刻功夫,耶那成已经开始意识不清了。   周锦看着他,第一次希望一个病人可以就这样不治而亡。   可惜......   他看着白祭司熟练地取出银针将毒素封住。   这时,白祭司却突然抬头看向周锦,雪白的睫毛下是仿若深潭般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周锦猛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耶那成已经失去意识了,猎场一片混乱,大雨不歇。   再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   周锦心脏快速跳动,他仿佛能够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沸腾。   白祭司嘴里说了几句北梁话,士兵立刻围上前来将耶那成抬起。   士兵们围着他,举着打伞,将耶那成挡得严严实实,随即风风火火冲进了雨幕里。   再没人顾得上周锦。   白祭司经过周锦身边时脚下微微一顿,几不可查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跟随众人离开了。   很快,此地便再无一人。   天地仿佛都笼罩在雨幕中,猎场里血水淋漓,遍地横尸。   周锦抬头遥遥望向祝双才被钉在栅栏上的身体。   终于,他猛地冲进雨幕,奋力奔向未知的前路。   他拼命的奔跑着,他没有目的地。他只知道,要在耶那成醒来之前跑得远远的!   雨水淌进了眼睛里,耳朵里,衣裳紧紧裹在身上,宽大的袍袖哗啦啦往下淌着水。   耳边除了轰鸣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突然,身后猛然袭来一道巨力,周锦猝不及防之下,被掀翻在地,身上瞬间裹满了泥泞。   他眯着眼睛,透过雨水往后看去,一道高大的影子矗立在身前。   是那对双胞胎之一!   周锦心脏猛地揪了起来,他翻身站起,死死地盯着对方的动作。   阿奇苏拍了拍胸口,紧实的肌肉抖动,雨水溅起了水雾。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周锦,怒吼了一声,“你胆敢擅自逃跑,罪该万死!”   说完便猛地冲了上来,一把将周锦按倒在了地上,宽大的手掌紧紧掐住了周锦的脖子。   周锦被这股巨力再次掀翻在地,眼前一片晕眩,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便被紧紧捁住,一股窒息感猛地袭来。   他死死扒住掐在脖子上的手掌,漫天的雨水密密实实砸在他的脸上。   窒息感越来越重!   他知道,对方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雨水灌进咽喉鼻腔,脖子仿佛要断掉了一般,窒息笼罩了他所有感官。   漫天雨幕仿佛开始扭曲变形,天空开始发黑发暗,意识也逐渐模糊......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如果他就这样死去,他的灵魂会回到现代吗?   不,他不能就这样窝囊的死去!   他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他!   阿桂和狗子还在等着他!   还有01号......   周锦松开扒住对方手腕的手,手心里凭空出现一把匕首,他用力向上一划。   阿奇苏猛地一震,随即一声惨叫退了出去。   周锦猛地长吸一口气,快要炸掉的肺部重新涌进无数空气,咽喉至心口处一片巨疼。   阿奇苏看了眼被划开一条深深的口子的手臂,随即大怒着再次冲过来,“我杀了你!”   可还未靠近周锦,他腿一弯,猛地跪倒在地上。   血水如涌泉般喷涌而出。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   这时,他才惊觉,这伤口好像不太对劲。   他伸手死死捂住伤口,然而依然阻挡不住源源流淌而出的鲜血。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身体快速冷却,力气迅速流失。他跌撞着伸出手,想要再次抓住周锦,可惜很快便脱力倒在了血泊中。   周锦满脸雨水,他楞仲地看着对方血流不止的手臂,沙哑着嗓音说:“肱动脉割裂,三十秒内就会死亡!”   男人终于闭上了眼睛,没有了动静。雨水很快将血水冲刷了干净。   匕首也恢复了雪白的利刃,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一场幻觉。   周锦动了动酸软的四肢,撑着地慢慢起身。   随即,他转身冲进了雨幕。   天地朦胧,廖无人烟,一望无际的雨幕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跌跌撞撞奔跑向远方。 第106章 等到耶那成苏醒后……   等到耶那成苏醒后, 才发现周锦早已经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他当即大发雷霆,原本因为他受伤而人心惶惶的营地更加阴云密布。   他半靠在床榻上,脸色惨白, 裸露的胸膛肌肉虬结。右臂裹着渗着血的纱布。   他冷着一张脸, 棕色的眼瞳里布满了风暴。帐篷里鸦雀无声, 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遥遥望向坐在不远处面容沉静的白祭司,眼神黑沉如墨。   “白祭司,他人跑了你为何没有发现?”耶那成咬着牙, 压抑着喷涌而上的愤怒。   白祭司闻言,抬眼望过去,直直对上他风云翻卷的眼睛,“你中了箭伤,箭上有毒, 等我将你的毒素清除,他早已经没影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 好似并不为关心周锦是否逃跑。   “那你为何不派人去追捕他?”   “我并非北梁人, 如何能指使你的人?”   耶那成一窒,竟丝毫无法反驳!   他心里翻腾着怒火, 他可以确定, 周锦逃跑必定有白祭司在从中帮助,否则,他如何就这般轻易逃离?   而且在猎场出现的黑衣人实在古怪,分明是有备而来!   到底是谁, 泄露了消息?   无论是谁背叛了他,他必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时,帐篷突然被打开。   一个魁梧汉子直接冲撞了进来。   耶那成拧起眉, 正要大声呵斥,却见那男人突地跪倒在地,大声道:“将军,请让属下去追捕那个大雍人!他杀了我兄弟!我定要将他捉回来!”   男人正是那对双胞胎之中的哥哥兀鹫。   作为双生子,他们自幼便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可以感知到对方的危险。   而就在上午时分。他突然一阵心绞痛,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痛苦与挣扎。   他第一反应便是弟弟出事了!   他靠着感觉一路追寻过去,却在猎场不远处发现了弟弟的尸体,早已经冰冷僵硬。   这一刻,他仿佛也同兄弟一并死了,铺天盖地的悲痛席卷了他,他想要杀了周锦,可惜他早已经不知所踪。   待他冷静下来,便知道凭他一人无法替弟弟报仇,于是他迅速做出决定,回来请将军派兵追捕!   他也知道,将军必定不会放过周锦。   而他运气极好,刚回来,就听到将军苏醒的消息。于是他马不停蹄便冲了进来。   耶那成望着地上那个悲痛愤怒的男人,倒是有几分疑惑。   根据这两日他对周锦的了解,那么一个软弱的人竟然也会杀人吗?   莫非当真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有意思!这样的周锦倒是比之前更有趣了!   他胸腔的怒气逐渐平复,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兀鹫,你带领一百人去追捕周锦,但是记住了,留活口!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是!”   兀鹫领命而出,他眼睛里散发着疯狂的恨意。   留活口?   这个该死的大雍人!   他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用来祭奠他弟弟的亡灵!   季良躺在床上,一百鞭子不是开玩笑的!   即使是他,现在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知道,周锦跑了!   起初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可后来又一想,这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一直都知道对方一直在寻找机会逃离,他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本可以直接告诉将军,可他却沉默了。   将军对他有恩,若不是将军,他们孤儿寡母只怕早已经死了。   他既不能把周锦的消息告密将军,也无法帮助他逃离。   他是一个什么也做不好的废物!   帐篷外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   听声音应该是在集结士兵,追捕周大夫的!   他知道,将军醒了,而这一刻迟早也会来临。   如今,他只希望周大夫能够跑得远一点,藏得深一点,切莫再被抓回来了!   雨已经停了,风却一直没有停歇,呼呼的刮着,卷起地上的沙尘漫天发扬。   周锦身上的衣服早已经干涸,裹着泥沙尘土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他头发散乱,嘴唇发干起皮。   他已经这样走了两天一夜了,双脚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不敢停下来,生怕耶那成的军队追上来。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这里一片荒凉,廖无人烟。   他也分不清方向,只想尽量离州济城远一点。   太阳逐渐升高,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地面的砂石已经开始发烫。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四下瞭望了一番,不远处有一个陡崖,那里淌着一汪快要干涸的泉眼。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从山石缝隙间接过一点水灌进嘴里。快要着火的咽喉得到清水的滋润,霎时间舒爽无比。   他靠着山石坐下,酸软的腿竟在隐隐颤抖。   他从空间里摸出一块烤肉开始啃着。   幸亏他一直在为逃跑做准备,会一直悄悄将食物藏进空间里。只可惜水还来不及多储存一点。   啃完了烤肉,身体的疲乏也一拥而来。   他看了看悬挂在天边的一轮红日,便打算小憩一下。毕竟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追兵也没有追过来。   而他不知还要继续赶多久的路,必须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他闭上眼睛,疲乏很快席卷而来,大脑陷入一片混沌。   迷迷糊糊间,他忽然听见一阵阵细碎的声音,他猛地从半睡半醒间惊醒。   他扶着山石站起来,眯着眼睛遥遥向后望去,却见一片黑影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只片刻便已经来到他的身侧。   马蹄踏踏,尘土飞扬。   正是兀鹫他们!   周锦一惊,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周锦看着那张和阿奇苏一模一样的脸,心里涌起几分异样的感觉。   他咬了咬牙,将匕首握在手中。   此地已经避无可避,只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山石矗立在那里,根本无法将他你遮挡住,而身后就是那片峡沟。   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兀鹫从马上跳下来。神色阴沉的盯着周锦。   “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兀鹫身后百名身披铠甲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   周锦看着这阵仗,不由笑了笑,“将军还真是看得起我,竟还派了这么多人来抓我!”   兀鹫慢慢靠近周锦,浑身上下充斥着暴戾之气,“你杀了我弟弟!你为什么杀了他?”   周锦脸色有几分不好,“是他逼我的!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   “我弟弟武艺高强,怎么会被你这个窝囊废杀死?你用了什么阴险狡诈的办法偷袭他的?”兀鹫咆哮着,眼睛瞪大几乎充了血。   他找到阿奇苏的时候,他全身血液都流干净了,身上也只有手臂上那一条口子!   以他弟弟的功夫,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在这个瘦弱的大雍人手上?   这狡猾的大雍人,一定是用了什么阴险手段偷袭了他弟弟!   周锦捏紧了匕首,说:“大概只是大夫的方法吧!”   他的态度瞬间又激怒了兀鹫,他大喝一声,“混账!我要杀了你!”   他猛地拔出长刀,刀锋冰冷雪亮,也不知饮过多少人的鲜血!   周锦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兀鹫举着长刀扑迅猛无极的扑向他,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带着一股冰寒,是死亡的气息。   周锦瞳孔骤缩,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下一侧腰,刀锋擦着腰身险险划过。   他的冷汗瞬时淌了下来。   一刀失手,兀鹫也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男人竟然还有两下子,看来是他小看了他!   兀鹫眼中闪着暴怒的气息,又连连挥出数刀,刀锋划破空气的翁明声连连响起。   周锦一一惊险躲过。   兀鹫眼中的怒意越发深重,挥舞长刀的手越发用力迅疾。   而周锦,也已经到达极限。   他满头冷汗,气喘如牛,四肢绵软无力,只怕是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眼看着兀鹫越发疯狂,站在一旁的士兵开始担忧起来。   “兀鹫大人,将军说过要留活口......”   若周锦就这样死了,大家岂不是都要受到责罚?   可是被恨意与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兀鹫早已经忘记将军的命令。   他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是杀害他弟弟的凶手,他要将他大卸八块!已卸他心头之很!   他大吼着挥下长刀。   周锦似乎能感觉到刀锋的冰寒,颈部的鸡皮疙瘩霎时间立起。   闪着寒光的刀锋印照在他紧缩的瞳孔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已经避无可避,下意识便闭上了眼睛,条件反射下举起胳膊格挡。   而下一刻,一股铺天盖地的剧痛猛地席卷了他的大脑神经。   他“啊”地惨叫一声,冰冷的脸颊上瞬间被一股热血喷溅上。   同时,一条断臂在空中划出一条弧度,而后重重坠落在地上,血糊糊的断口顷刻间裹上满地尘土。   周锦眼前一片血红,剧痛使得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从未承受过如此的疼痛,而空空如也被砍断的手臂更加让他悲痛难忍。   他捂着断臂,惨白的脸上布满鲜血,耳中嗡鸣不断。断臂的血液飞速流逝,很快将他全身都染透了。   他的身体在颤抖发冷。   兀鹫看着痛的整个人都在发抖的人,心里涌起一阵阵快意。   他挥了一下长刀,布满血液的刀亮出锋利的尖刃。   随后他又大喝一声,猛地举起长刀,就在刀锋即将划破周锦的脖子时。   周锦脚下一软,最后一点力气消失殆尽。   他向后一个踉跄,终于,整个人往身后的峡沟坠落。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他沉进了崖下的河里。   兀鹫一惊,急忙奔到崖边,除了水波荡漾,河面上没有一丝影子。   周锦感觉很累,很累。   眼前的光越来越暗,无数的水流奔涌而来,将他包裹住,缓缓沉入水底。   一股诡异的温暖包裹了他,四肢都仿佛消失了一般轻松。让他痛不欲生的疼痛也消失不见了。   意识逐渐模糊,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仿佛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闪烁。   有开心,有不舍,有难过,有温馨......   他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进幽深的黑暗中。   就在他即将沉入水底时,一道蓝色的光波突然以他为圆心震荡开来。   一圈圈波纹惊得水底的游鱼四下逃散。   “滴......检测到宿主生命指数微弱!检测到宿主生命指数微弱!”   “宿主正处于危急时刻,系统升级强行中止!”   “系统升级强行中止!”   随着一阵机械般冰冷的声音响起,蓝色波纹好似一阵惊雷一般,嗡的一声,水底立刻翻江倒海。   兀鹫站在崖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将他打捞上来。   身后的士兵有几分不安焦躁。   “将军有令要留活口,你为何要杀了他?这样我们如何同将军交代?”站在最前方的士兵不满道。   兀鹫阴沉着脸回过头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杀了他?分明是他自己掉下去得!”   他淡淡地说着,手上鲜血淋漓的长刀一挥,刀尖嗡鸣声在空气中响起,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那士兵脸色瞬间变了,他咬着牙,不甘地瞪视着兀鹫。   而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一声轰鸣响彻长空。   数条水瀑翻卷而上,惊起无数水花,将众人瞬间淋成了落汤鸡。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惊骇莫名,不敢置信。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的自水中漂浮而来。   待看清来人是谁时,众人立时目眦欲裂。   “鬼!”   “怪物……”   众人纷纷后退,惊恐万状地瞪视着前方。   周锦漂浮在翻卷的水龙之上。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他的眼睛泛着湛蓝的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兀鹫惊恐地瞪着周锦,仿佛看见了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周锦抬手一挥,一道湛蓝的光自他身上直射而来。   光束瞬间席卷了众人。   只听得一声惨叫,所有人便都躺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不省人事。   而下一刻,水流自崖边翻卷而下,重新汇聚在了小河里。   周锦冰冷的身体缓缓下落,终于慢慢躺在了地上。   他湛蓝的眼睛流溢着波光,很快,又恢复成了黑色的瞳眸,缓缓闭上。   一道湛蓝的光自他身上震荡开来。   随即,光束汇聚在一起,一道身影渐渐自光影中成型。   光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是一双澄澈如碧波一般的眼眸。   男孩迷蒙地望了望四周,当他的眼眸注视到躺在地上的周锦时,他如团子一般软糯的脸瞬间皱了起来。   他立刻蹲到了周锦旁边,嘴巴一张就是哇哇大哭着,“阿锦,你怎么样了,你不要死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伸出手,一波波能量像不要钱似的往周锦身上注入。   随着这些能量的不断灌入,他的伤口肉眼可见的飞速愈合。左臂的断口开始愈合结痂,然后脱落。   周锦意识恢复那刻,仿佛听到了一阵阵孩子的哭声在耳边响起。   他感觉很温暖,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舒适。   他甚至不想醒过来,就这样继续睡下去吧。   可是耳边不停地哭泣声吵得他耳朵生疼,像一只只扰人的苍蝇一般,烦不胜烦。   他实在忍不了,猛地一挥手。   “啪”地一声,耳边的声音终于停了。   他满意极了,苍蝇终于消失了!   他嘴角翘了起来,挂上了幸福的笑容。   他打算翻个身继续睡。   下一刻,一道冰冷的电子音猛地在他大脑里响起,“宿主,快点起床!快点起床!快点起床!”   如魔音穿耳,难听至极!   他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山石地,地面全是水痕,好似才下了一场雨。   他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   一截布满灰尘血痕的断手映入眼帘。   他瞳孔猛地一缩。   地上一个人影闯入他的眼帘,接着是又一个,两个,三个......   刚才濒死的记忆如泉水般瞬间涌进他的大脑。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回事?   他立刻摸向自己被砍断的手臂,左手空空如也,但断口已经恢复如初,平滑得好似那里本就是如此一样。   身上的疼痛与疲乏尽扫一空,源源不断的力量充斥着他的身体。   周锦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狂喜,莫非是?   “系统?”   “01号,你回来了?”   风沙飞扬,扬起他散乱的发丝扫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一阵细碎的痒意再皮肤表面缓缓流淌。   “01号?”   下一刻,一阵细碎的蓝光凭空浮现,浑身四溢着莹光的孩童再次出现在这片地上。   “你是01号?”   周锦有点楞仲。   星际时代聪明绝顶的天才科学家洛姆是一个小孩?   01号好像看出了周锦眼中的疑惑,他身上的波光闪了闪,“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就是01号!”   得了,这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消失将近一个月的01号嘛!   “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这么小。”周锦有点尴尬。   这和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啊!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突然中断升级,现在只能变成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01号鼓着胖嘟嘟的脸颊,气鼓鼓的说着,圆润可爱的小脸蛋布满了委屈。   “话说,我就走了这么一个月,你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周锦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啊,这古代生活,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下意识摸着左臂的断口。   01号眼神定定地看着周锦空空如也的左臂,突然嘴巴一扁,溜圆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周锦一慌,“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   小团子肉嘟嘟的脸上滚落下一颗颗淡蓝色的水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01号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扑到周锦怀里,闷闷的哭声从他怀里响起。   “对不起,呜呜呜,阿锦对不起,我说好了会保护你的,对不起,我害你差点死掉了,呜哇......”   周锦搂着怀里的小团子呆愣了片刻,突然便笑了起来,弯起的眼睛里好似也泛起了水光,“这怎么能怪你呢!是你救了我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快别哭了......”   01号不肯动,他趴在周锦怀里,哭的声嘶力竭。   周锦拍着他的背,有几分无奈。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变成了小孩的身体,连性格也变成小孩子了吗?   可以说,周锦猜得非常准确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会深刻体会到熊孩子的辛酸!   01号终于哭累了,他抽抽噎噎着抬起头,鼻尖红红的,眼眸里还泛着蓝盈盈的水光。   “你的胳膊是不是很疼......”01号抽了抽鼻子,盯着周锦的半截手臂。   周锦身体微不可察的一颤,那断臂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他的大脑神经里。   01号好似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担忧道:“阿锦?”   周锦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到底有几分苦涩。   “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一点也不疼了,这都多亏了你。”   01号揉了揉鼻子,猛地转头看向躺在地上一片的人,冷冰冰的道:“我要杀了他们替你出气!”   说完,眨眼间便瞬移到了兀鹫的身边。   周锦一惊,忙道:“等等!”   01号举起的手一顿,疑惑地偏过头来,“阿锦你想亲自动手吗?”   他顶着一张天真稚嫩的面孔,却说着冰冷漠然的话。   这幅视生命如草芥的样子让他的心一悸。   周锦走过去,空空的左手臂让他有几分不习惯。   “你不能杀了他们!”   “为什么?他们要杀你!所有伤害你的人都该死!”01号一声厉叫,满溢的蓝光仿佛电流一般倾泻而出,哔波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周锦一顿,他知道01号此刻愤怒异常都是为了他,他心里涌起一股许久未有得温暖。   他蹲下身,“杀戮是会上瘾的!你现在可以用你的力量杀了他们,那么以后呢?”   “拥有越强大的力量,就更应该严苛于自己。”   周锦这段日子里看遍了生死。   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力量不能用来为所欲为,当你放纵自己跨出第一步,往后的每一步,都是荆棘丛生。 第107章 不过,留着他们的……   不过, 留着他们的命可以,却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01号突然蹦跳着跑过去,将滚落在一旁的断手捧了起来,举到周锦面前, “阿锦, 你的手......”   周锦被这突然怼到面前的手臂吓得心尖颤了颤。   想想这手臂之前好好好的在他胳膊上, 如今就已经灰扑扑地沾满了泥土,好不凄惨狼狈。   “阿锦,趁这手臂还新鲜, 赶紧将它缝到你胳膊上去!”   周锦:......   他伤感的情绪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周锦瞅了一眼断口处布满的灰尘颗粒与血渍,他默然了片刻,将视线悄悄移开了。   他将空荡荡的右手怼到01号面前,“我就一只手,怎么缝?”   “额......”01号皱起了眉。   周锦叹了一声, “把这只手埋了吧!咱们就直接用医疗舱长一只新的手臂出来就好了。”   他还记得,那日就是这只手臂将阿奇苏杀死的。匕首划破肌肉, 滚烫的血液如岩浆一般溅射在他脸上, 那股灼热与颤栗,他只要一闭上眼睛, 就仿佛能够再次感受到。   这手臂断了或许也是天意, 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舍弃,新的手臂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谁知话刚说完,就见01号支支吾吾, 时不时抬起圆溜溜的蓝眼睛瞥他一眼,一副心虚至极的模样。   周锦心里一颤,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莫非出什么问题了?”   难道医疗舱坏了?   那这样的话, 他又瞥了一眼灰扑扑的断臂,洗洗干净倒也不是不能接上。   至于其他的,算了算了......   “不是不是!”01号噘了噘红艳艳的小嘴,虚虚道:“就是,就是升级的时候我把后台运行的这些医疗设备都关掉了,刚才为了救你又耗费了大量的能量,所以现在.......”   他扬起小脸,一脸讨好的笑着,“你也知道,重新开启医疗舱要耗费巨大能量的......”   这谄媚样子看了真叫人受不了!   周锦咬了咬牙,抬手捏住他肉嘟嘟的脸颊将他的脸推开。   01号以为周锦不高兴了,又赶忙咕噜咕噜道:“不过阿锦你别着急,咱不是还有医神祠嘛,我能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汇集,相信要不了几天,就能开启医疗仓了!”   周锦一愣,医神祠?   糟糕,这不会医神祠还在运转中吧?   他都离开这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甘酒镇那边发展成什么样了!   “而且我升级的时候也多亏了医神祠积聚的能量,要不然之前积累的能量差点都不够用呢!”   01号揉了揉脸,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周锦叹了一声,等回去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不过   既然医疗仓还能用,那这手臂就没有必要接上了。   周锦心里再也没有一丝压力。   说干就干,他当即就和01号就地挖坑将断臂埋了进去。   周锦将土拍的严严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掩埋的是什么重要的宝藏。   \"有人来了!\"01号突然出声提醒。   周锦一慌,赶忙站起来。他往四下眺望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但既然系统这么说了,必然就是真的。   他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又看了一眼被掩埋的手臂,道:“我们走吧!”   “那这些人怎么办?”01号指着地上那群人事不省的人。   周锦瞟了一眼躺在地上还未醒的一片人,“就让他们待在这里吧!不管来者何人,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01号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   那冰冷的模样与他短短小小的五短身材实在十分违和。   随后,他又一蹦过来,拉着周锦仅剩的那只手,说:“阿锦,我们往这边走吧,离这里六十里外有一家客栈,我们可以去那里歇息!”   “嗯!”周锦点了点头,总算露出了一个多日来难得的笑容。多了一个人陪着他,即使依然身处荒凉北地,他心里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感到孤独无助。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牵着手走在北风呼啸的荒凉之地,砂石弥漫在灰暗的天空之中,整个大地都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便又有一批人来到此处,乍一见到昏迷在地的众人,都有几分惊惶。   领头的立刻派人检查了所有人的伤势,却发现他们身上并无外伤,却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生怕敌人还埋伏在附近。   在搜寻了一段时间后,并未发现周围有任何敌人埋伏,这才带着这些昏迷不醒的人离开了。   雨淅淅沥沥地又下了起来,灰蒙蒙的天地笼罩着一片低沉的气息,雨滴连绵不断地砸在地面,好似要将这大地砸出一个窟窿来。   “少主,您还好吧?”   一个精神烁烁的白发老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站在一个男人面前,一脸的关怀。   男人右臂包裹着厚实的纱布,脸上还有未散的淤青。   他抬起完好的手臂轻轻摩挲着右臂,眼睛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查出他的身份了吗?”   “这......”老人拧起了眉毛,面带难色。   “怎么?有什么问题?”男人拧眉。   “少主,这人身份实在奇怪,属下实在觉得有几分不敢相信。”   “说!”   黑水沉着脸,一个大夫,就算医术再高,还能有什么奇怪的?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右臂,若不是当初他在牢里的时候偷藏了几瓶伤药,他这手臂只怕难保!   白发老人立刻垂了垂头,道:“少主,根据下面的消息,这周大夫不仅医术高明,在大雍颇受百姓推崇!当初还以一己之力治好了疙瘩瘟,阻止了疫情的蔓延。”   “什么?”黑水瞳孔一缩,“他竟然治好了疙瘩瘟?这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少主!起初属下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又让人再去确认了一番,千真万确!就连大雍皇帝都嘉奖了他!而且......”   “而且什么?你今日为何总这般吞吞吐吐?”黑水有几分不耐。   “少主恕罪,实在是这事太过诡异!听闻这周大夫不仅医术精绝天下,这大雍的百姓还称其为医神下凡,大雍甘酒镇还有他好几座医神祠,都极为灵验!这实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医神下凡?有趣!   若不是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只怕他也会觉得这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   黑水眯了眯眼,他想到牢里那个病的快死的女人,不过是吃了周大夫给的一瓶药,竟就直接痊愈了!   实在奇妙!   这般效用极佳的药,他可是从未见过!   此人若是能够为他所用,那对他今后所谋之事定会有所帮助。   “少主,属下还听说了一件事情。耶那成的心腹大将兀鹫疯了!”白发老人语气不禁提高了几分,看来是真的高兴。   “哦?好端端的怎么会疯了?”   “说是去追捕周大夫,结果人没有抓回来,去追捕的两百人全都疯了!”白发老人语气带着几分恐惧,“兀鹫现在疯疯癫癫,嘴里说着怪物,少主,你说这周大夫不会真的有......”   黑水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周大夫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法子?哼!不过疯了也好,这样我们也算少了一个劲敌!你继续派人去追查周大夫,记住了,务必要保护好他的人生安全!”   “是!”   “怎么会疯了?本将不信!”耶那成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帐篷里的人全部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你说,是不是你这个庸医故意哄骗本将?一个人疯了也就算了,两百个人一起疯了,你当本将是傻子吗?”   跪在中间的中年男人浑身哆嗦,额上冷汗直冒,“将军冤枉啊,小人怎敢哄骗与您!小人诊断确实如此!白祭司大人也去看过,小人绝没有欺瞒您!”   耶那成黑沉着一张脸,目露煞气。闻言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转头看向白祭司。   白祭司浑身裹在雪白的袍子里,察觉到耶那成的目光,淡淡道:“的确如此,我去看了,他们确实已经疯了!我检查过兀鹫的身体,并无外伤。他们突然同时发疯,也许是中了什么毒,我还在研究。”   就连白祭司也这般说,那看来确实是了!   耶那成气怒非常,看来他真是小看了这周大夫,孤身一人,竟然将他的下属弄成了这样!   他决不放过他!   白祭祀目光沉沉地盯着半空中,仿佛在看着什么东西一般。   一个普通的大夫竟然能将两百名士兵一夕之间全弄疯了!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做到,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终于要到了!   周锦看着矗立在前方的一座简陋客栈,只想赶紧冲进去洗漱一下。   他全身裹满了沙子,疼痒难耐,头发更是乱成了鸡窝头。   他挠了挠头皮,拍下一把细碎的泥沙,他怀疑再这样下去头上说不定就要长虱子了!   他又侧头看了看只到他腰腹处的小童子,一如既往的清爽可爱,面色红润,头发顺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01号跃跃欲试,想要进去感受一下住客栈的滋味,这还是他变成人以后第一次进入人类社会!   “等等!”周锦一把拉住想要冲进去的01号,看着全身泛着蓝幽幽的颜色问道:“你就打算这幅样子进去?”   “嗯?”01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周锦嗞了一声,“你看看你的头发,眼睛,蓝幽幽的也不怕吓到别人!”   01号立刻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随即抿着唇笑了起来,“没事阿锦,我可以改变一下视觉效果,除了你可以看到我的本体,其他人看见的我和你没什么两样!”   周锦摸了摸01号顺滑的头顶,这才牵着他走了进去。   客栈很简陋,周围没什么人烟,想必这里生意也不会有多好。   客栈里没有人,只摆着几张摆放齐整的桌椅。看起来生意不怎么样的样子,但是却极为干净整洁。   一看便知老板是个勤劳的人。   “有没有人?”周锦四下望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只得出声询问。   话音刚落,左侧的帘子便被撩开了,走出来一个长相极为端正的女人,见到周锦两人,赶忙笑盈盈的招呼道:“这位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边说着,边转过头去大声道:“当家的,快出来,来客人了!”   “哎,来了来了!”里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回声。   很快,又走出来一个憨厚的汉子,腰上系着一条深色的围裙,围裙上沾着点点血渍。   他搓着手,热情道:“客官,您今日来的巧,今日店里有羊肉,新鲜杀的,要来点烤羊肉不?”   烤羊肉?   最近吃的烤肉实在太多了,他只想吃一些红烧的!   周锦正打算和老板说,就听得旁边响起了一阵雀跃的声音。   “好啊好啊,我要吃烤羊肉!”01号喜滋滋的叫道,他舔了舔舌头,眼睛亮的吓人。   好吧,烤羊肉就烤羊肉吧!   “老板,烤一只羊腿,再来点羊肉汤!”周锦径自坐到旁边的桌子旁。   他晃荡的袖子让老板夫妻俩都是一愣。但随即,两人便恢复了神情。   男人应了一声,又转回了帘子后面。   女人则回到柜台后,拿了几个干净的碗筷过来,又沏了壶热腾腾的茶。   茶香立刻充盈在周锦鼻端,他咽了咽干涩的咽喉,赶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温润的茶水滋润着他艰涩的胃部,周锦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我也要喝,我也要喝!”01号也连忙抢过一杯茶水咕隆咕隆就灌了下去,随后他砸吧着嘴,皱起了小眉头,“味道怎么奇奇怪怪的?”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茶是北方的雪茶,味道有点青涩,但胜在还算清香。要不要再尝尝?”   01号连忙晃了晃头,“不要了不要......”   他的声音带着点奶气,肉嘟嘟的脸颊也一弹一跳的,整个一糯米团子的样子,看的老板娘心里喜欢的很。   周锦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们两人这副样子,活像个乞丐似的。   “这位客官您还要再沏壶茶吗?”老板娘又问了问周锦。   周锦感受了一下依然还干涩的咽喉,点点头,“那就麻烦老板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客官您稍等!”   老板娘又回转身去,沏了壶茶过来。   这人年级轻轻,就断了一条手臂,看着着实可怜!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小孩子却干干净净的,可见是个心善疼孩子的!   她摇了摇头,看着周锦仰着头咕隆咕隆地灌着茶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了,哎!   她撩起帘子走进后厨,男人正满头热汗地烤着羊腿,羊腿滋滋作响地冒着,香味盈满了整个后厨。   他拿起旁边的作料,仔仔细细地涂抹在羊腿表面,一股特殊的香气顿时盈满了整个后厨,令人食欲大开。   旁边一个少女坐在灶台前烧着火,锅里咕噜咕噜冒着r热气。   少女脸蛋红扑扑的,嘴唇也红润润的,亮晶晶的眼中映照着红艳艳的火光,整个人都看起来青春靓丽。   女人走上前去,大开锅盖,奶白色的汤翻滚着,一股股热气直冲房顶,老板娘霎时就出了一头热汗。   她拿起旁边的勺子搅了搅泛着油花的浓汤,见差不多了,于是拿起放置在一旁干净的盆子将汤盛了出来。   “英子,你把这汤端出去给客人,小心点,别烫着了!”   英子应了一声,从灶台前起身,在旁边的水盆里净手,低头瞬间,那右侧的垂下的头发散开,露出了半张满是瘢痕的脸。   待她抬起头来,那缕鬓发又垂了下来,堪堪遮挡住那恐怖的半张脸,只留下红扑扑的另办张脸蛋。   英子小心翼翼的端起羊肉汤,走出了厨房。   热气裹挟着羊肉汤的香气霎时盈满了大厅。   01号翘起鼻尖嗅了嗅,嘴里立刻嚷了起来,“我要吃!我要吃!”   他整个人半趴在桌上,目光炯炯的盯着走过里的英子。   周锦一把拎起01号的领子,将他拉了下来,“坐好,怎么能爬到桌子上!”   01号耸了耸肩,在座位上端坐好,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瞪着冒着热气的羊肉汤。   英子抿着唇笑了笑,只觉这孩子长得实在太可爱了!她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这般玉雪可爱的孩子。   她将羊肉汤放在桌子上,热气蒸腾,脸颊边的发丝飞扬了起来.   “啊!你的脸!”01号瞪圆了眼珠,有几分惊奇,又有几分害怕。   周锦下意识便抬头。   英子慌忙的挡住脸颊,即使如此,周锦还是看到了她脸颊处狰狞的伤疤,看样子像是烧伤,瘀斑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生生毁了那张美丽稚嫩的脸。   周锦看到少女一闪而逝的惶恐眼神,他心里顿时有几分歉疚。   “小洛,怎么这么没礼貌!”他拍了拍01号的脑袋,将他还放在少女脸上的眼神移了回来。   01号不明所以,他疑惑地看了眼周锦,见他脸色沉沉地,于是抿了抿嘴,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座位上,将眼神又放回了羊肉汤上。   “姑娘,实在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我替他向你道歉!”周锦十分抱歉地朝少女拱了拱手。   这么一会的时间,英子已经恢复了神态。   她轻轻捂住伤痕遍布的脸颊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两位请慢用,烤羊腿很快就来了。”   说完,少女就转身离开了。   周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感叹。   这姑娘心态当真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换成其他人被毁容至此,只怕也不会有她这般的豁达开朗。   “阿锦,我们可以吃了吗?”   周锦转头,就见01号眼巴巴都的看着他,嘴角湿漉漉的。   周锦摇了摇头,拿起勺子给他盛了一碗,“吃吧!”   “好耶!”01号欢呼一声,端起碗就开始往嘴里灌。   “等等!”周锦一惊,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就灌进了他肚子里。   “好香啊!”01号眯着眼睛,小嘴油乎乎的,咂吧着嘴回味无穷,“好好喝,比刚才的茶水好喝!”   周锦:......   好吧,是他多虑了!   一个人工智能,怎么会怕烫呢!   这时,男人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走了过来,上面均匀摆着着切好的羊腿肉,香料的特殊香气让周锦瞬间淌出了口水。   这可比他在耶那成那里吃的烤肉香多了!   “这烤羊肉怎么这么香!”周锦觉得馋虫已经被勾了出来。   “这烤羊肉可是我老范独家秘制的,不是我自夸,这方圆百里就属我家的烤肉最好吃!”老范身上冒着热气,乐呵呵的。   01号早已经迫不及待抓起一块羊肉塞进了嘴里,那油花和着红辣辣的佐料挤出了嘴角。   “好吃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那样子活像个几辈子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   周锦捂了捂额头,内心十分无力。   “哎呦,这小公子不能这样吃啊!这肉还烫着呢!当心烫坏了嘴!”老范惊呼一声,颇有些惊讶地看着狼吞虎咽的01号。   周锦扯了扯01号的衣角,试图让他停下来。   谁知01号满门心思都栽进了吃食里,完全忘了周锦的存在。   周锦:......   “没关系,他从小就是这样,吃饭狼吞虎咽的,不怕烫!哈哈哈哈哈哈。”   周锦打着哈哈,“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好吃,好吃!”01号脸颊鼓鼓的,眼睛都要冒光了,“阿锦,好好吃啊!”   周锦:......   行吧,他理解这个几百年都没有吃过东西的老古董了!   老范心里泛着嘀咕,怎么这看起来玉雪可爱的小童吃起东西来这么吓人呢!活像个......   老范晃了晃头,甩开了那奇怪的心思。 第108章 老范犹疑地看了看……   老范犹疑地看了看周锦, 问道:“这位客官,您可是大雍人?”   周锦喝了一口羊肉汤,汤香软滑腻,很是好喝。   “我是, 莫非老板也是大雍人吗?”周锦打量了一下老板, 黑发, 鼻梁高挺,面容上看有几分像北梁人,但大雍话说得极为标准。   他一瞬间想到了季良, 这让他放松的心情有几分沉郁了下去。   这处客栈位于巨鹿陂以北二十里地,以前这客栈生意也是极好的,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吸引了许多顾客上门。北梁人,大雍人都有接待。   只是后来两国交战, 他这个客栈夹在中间,生意越发难做。   老范摸了摸额头的汗水, 憨厚地笑道;“不瞒客官, 我身体里一半血是北梁人,一半是大雍人!但我只是个小老百姓, 只想着混口饭吃。”   周锦点点头, 难怪!   这仗一旦打起来,受伤的就是这些平民百姓了。   “客官,我想跟您打听个事,您看......”   “哎呦, 我说老范,你也真是,不能等客人吃完饭再说啊!”老板娘从后厨过来, 手上拿着一盘小菜,她瞪了一眼憨厚的老范,随即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周锦道:“客官真是抱歉,您慢用!”   老范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赶忙弯腰道歉:“瞧我这人,真是不会说话,打扰到您用饭了。”   周锦摇了摇头,觉得这夫妻两挺热情友好的。   “没事,您问吧!”   老板娘见周锦态度友好,并没有责怪老范,她便也有几分犹豫。   毕竟自从阿大离开后已经好久没有大雍客人上门了,他们实在等不及了。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问道:“客官,不知您听没听过大雍的医神大人呢?”   “噗......”周锦一下就被喉咙里还未咽下去的浓汤给呛到了。   他猛烈的咳嗽了几声,眼睛里霎时就溢出了些许泪花,鼻尖也红通通的。   “怎么了,客官您没事的?”老范赶忙上前拍着他的背,替他缓缓。   周锦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两人殷切的目光,心里有几分尴尬,“我听说过他,你们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问完周锦就觉得无语,找大夫还能干什么?除了治病也没别的了!   不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身体都挺健康的,倒不至于要找他看病!   他忽然想到刚才那个被毁容的少女,莫非是因为她?   周锦这边刚说完,就见老板夫妻激动得面红耳赤。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阿大说得是真的!咱们明天就出发去找医神大人!”老范激动得两手一个劲的在围裙上擦拭。   阿大也是他们的老熟客了,不是他们不相信阿大,而是实在是怕了!   多少次求医,带回来的都是失望,他们倒还好,就是女儿,是再也不能经受这样的事情了!   现在总算又得到了一个确定答案!这些日子以来,他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但即便如此,他心里到底还是抱着希望,毕竟医神大人听起来可是极为厉害的!他把家里的银钱都拾掇了一遍,就怕倒时候不够。   老板娘眼睛也泛着泪花,“客官您有所不知,我家闺女那脸,前些年被烧伤了,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但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够就这样过一生呢!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难受。就半月前,有位客人过来的到咱们店里,说起大雍那边有位医神大人,医术那是第一的!还说前头有位夫人脸上也是毁得厉害,就是这位医神大人给治好的!那一点也看不出痕迹,可是厉害得不得了!”   老板娘抹了抹泪花,“我就想着,让我家闺女也去找医神大人治治,就是花再多钱,我也要把我闺女的脸治好!”   老范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客官,您可见过这医神大人吗?听说他住在甘酒镇,也不知道.......”   周锦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病人家属嘛,无非就是担心大夫医术够不够,钱够不够,大夫好不好相处之类的。   只是他真是万万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遇到打听他的病人!   原来他竟然这么出名了吗?   周锦有几分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那位“医神大人”!   毕竟他还没忘记,自己现在还在逃跑中,万一暴露身份又被耶那成抓回去了可怎么办?   “我见过这位周大夫,他人挺好的!不仅长得英俊潇洒,年轻有为,对病人也很和善,医术也不错,从他行医以来,还未遇见过治不好的病人!”   周锦面部红心不跳地夸赞着自己,嘿嘿,反正也没人知道他......   等等!   周锦转头过去,就见01号腮帮子鼓鼓的,脸上糊满了亮晶晶的油花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贼大,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周锦。   周锦:......   他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周锦清了清嗓子,面容沉静。   殊不知,他心底已经尴尬得抓心挠肺,恨不得就地扣出一座百米城堡!   老范夫妻两人听到周锦这般说,心里越发高兴,只想着明日周锦离开了,便收拾包袱带着女儿去甘酒镇医治。   01号嚼吧着嘴里的肉,狠狠咽了下去,小嘴便张开了,“你们要找医神大人哪里就那么麻烦,这人不就在这里......呜呜......”   周锦风一般的转身,动作迅猛地捂住了01号的嘴,这小祖宗是怎么回事!!!   老范夫妻一愣,傻呆呆地看着周锦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疑惑。   “这,客官,您这小公子说得是......”老范憨憨地看着周锦。   他们确认自己听到了这小公子的话,可是哪里就有那么巧了?他们刚说道医神大人,医神大人就来到了面前?   而且看这少年,如此年纪轻轻,再加上他这一身装扮......   不是他们以貌取人,这医神大人可是大雍第一名医,连无药可医的疙瘩瘟都能治好,怎么会弄得这般狼狈?   而且医神大人在离此地将近一百多里地的甘酒镇,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周锦看着他们的目光,便知道他们的怀疑了。   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不用社死了!   周锦瞪一眼01号,示意他闭嘴。这才松开了手。   01号揉了揉脸,接收了周锦递出的信号,他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算了算了,随便他吧!真是拿他没办法!01号默默地想着,又捞起一块羊肉开始啃了起来。   周锦呵呵地笑了笑,“小孩子胡说八道的,不过你们暂时不用去甘酒镇了,因为医神大人现在不在那里!”   “什么?”两人齐齐惊呼了一声。   “那医神大人去了哪里呢?您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啊?”老板娘急急地问道。   \"额......医神大人去云游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   抱歉抱歉,我也不想让你们失望的!但我要不说,你们跑去甘酒镇,也是白跑一趟啊!   “怎么会这样呢!那我闺女的脸可怎么办啊!”老范急得直拍大腿。   就在这时,大门外又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风沙。   男人一进来就拍着身上的沙尘,嘴里十分自来熟地招呼道:“老范,今天有羊肉没,给我来一只烤全羊,今天我要狠狠地吃一顿!”   待拍干净衣裳后,他慢慢地走了过来,身体一顿一挫,仔细看,才发现他的脚有几分跛。   “老范,嫂子,你们这是怎么了?”他走近来,才发现老范夫妻有几分不对劲。   “阿大啊,我问问你,医神大人是不是不在甘酒镇了?”   阿大立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老范两口子这件事的。他长期跟着一个行商的队伍,最近刚才才从甘酒镇那边路过回来。听说了医神大人早已经离开甘酒镇不知所踪了,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他想着老范夫妻万一跑去找了医神大人,岂不是白跑一趟,失望而归了!   看到阿大的反应,两口子心里顿时跟放了块秤砣似的,沉甸甸的,五味杂陈齐聚,实在不好受。   “这,这,阿大,你有没有听说医神大人什么时候回去啊?”   看到老范满脸的苦涩焦虑,阿大顿时也没心情吃羊肉了。他安慰道:“老范,你也别急,也许说不定哪天医神大人就回去呢!毕竟他的医馆还在那里呢!”   在场的人除了没心没肺的01号吃的正欢,其余人都没了心思。   周锦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毕竟他就在这里,却不能暴露身份。只得眼睁睁看着病人家属焦急难耐。   周锦艰难地咽下了一块肉,顿时有几分食不下咽的味道。   “其实,也不必非要找医神大人的!”周锦放下筷子,有了一个主意。   三人顿时齐刷刷转头望向他。   有疑惑,有惊喜,有怀疑,有期盼......   “客官,您的意思是?”   “我也是自幼学医的,曾经也见过医神大人,和他探讨了一些医学上的难题,受益匪浅。刚才我见到令嫒,她脸上的伤疤看起来应该伤了有三年了,我也可以治疗的!”   周锦表现得十分自信,又说出了英子是三年前受的伤,到让老范两口子有点跃跃欲试。   只是对方到底来历不明,看起来又......关乎女儿的终身幸福,他们也不敢轻率。   “这......”老范有点纠结,既怕错过了这个机会,又怕草率行事害了女儿,又怕伤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面子。   周锦十分理解他们,不过他也许久没有受到过质疑了,竟也有几分新鲜感。想当初才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真是已经仿如隔世了。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他要帮你们治病,那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再没有这等好事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01号鼓着脸,颇有几分生气,他最讨厌别人质疑周锦,质疑周锦就是质疑他!   这话可谓说得有几分霸道了。   但老范两口子都是老实人,一开始就对这长得像团子一样可爱的小公子印象极好,现在听他这样说,也不怎么生气,只当是小孩子说话,没有顾忌,他们也不会和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但阿大就不一样了,他从来不觉得小孩子就要特殊对待,他跟着商行来来往往这么多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那些小孩子可不想表面的那么天真可爱。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治个病怎么就是几世的福气了?你还以为你是医神大人不成?”   01号眼睛一瞪,泛起一丝冷光。   周锦赶忙抱住了他,“好了好了,小孩子说话就是这样,这位大哥也莫要跟孩子一般见识了!”   周锦将01号安抚住,又道:“我的确不是医神大人,但我医术治疗这家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我知道各位有所担忧,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三人,才又开口道:“这位大哥,你的腿是八年前摔伤的吧!当时没有及时治疗,导致右脚踝骨头长歪了,所以到现在还一直有点跛。”   阿大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他的脚踝的确是八年前摔伤的,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和爷爷一起去行商,路上遇到劫匪,他逃跑过程中摔下了山坡,把腿摔断了。在山下等了三天才等到他爹带着人来救他,从那以后,虽然命保住了,但腿却治不好了!   这事儿只有他爹娘知道,这面前这个浑身狼狈的年轻人是怎么会知道的?   他心里惊异万分,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你今日来是要吃烤羊肉的?我看你舌苔泛白,眼珠晦暗,心率不稳,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腹部胀满不适,胸骨后有烧灼样感?”   “我,我......”   周锦在阿大越发惊异的目光中慢悠悠的说道:“你还是少吃点这些辛辣油腻的食物,以免病情加重,肠胃不好可不是什么小毛病,若不治疗,会腹泻,胃酸,肠鸣,长期下去,会导致你慢性萎缩性胃炎,时常恶心呕吐,食欲不振,身体也会坏败下去!”   这,这是什么医术?   竟然连把脉都不用就可以说出他的病情?   这般惊奇的医术他只在一人身上听说过!那就是医神大人!   医神大人失踪了,去向不明,莫非眼前的人就是?   不,不可能!   阿大看着周锦空空如也的手臂,医神大人四肢健全,听说还极其风雅俊秀,令人见之不忘。   不可能会是这般模样!   但他表现出来得又的确医术高明,或许比不上医神大人,但就像他说的,治疗他们,绰绰有余!   “大夫,我该怎么治疗?求您告诉我!”阿大很是急切,能够遇到神医,多么难得啊!就算不是医神大人,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老范夫妻二人见到阿大这个反应,便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说得没差了!   这医术,当真是看看就知道病情了!这不就和阿大曾经跟他们说得医神大人的医术一样吗?   两人又一想到刚才那小公子说得话,难道这位当真是医神大人?   虽说童言无忌,但有时候小孩子说的话却又恰恰是最真的!   两人这般想着,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了,虽然不知道医神大人为何会突然来到他们这个小小客栈,但他们相信,定然是老天可怜他们的拳拳父母之心,才会让他们遇到医神大人的!   至于为何医神大人不肯承认他的身份,两人都心照不宣,医神大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他不想暴露身份,他们也就不会这般不识趣去拆穿。   不管三人心里如何波涛汹涌,周锦倒是老神在在,“我给你开个方子,麦冬10克,谷芽10克,淮山10克,山楂10克,党参......”   “等等,大夫!”阿大心里一片慌乱,他这哪里记得住啊!“老范,有没有纸笔,快借我用用!”   “有有有!”老范也急啊,这可是医神大人开的方子!   他几步跨到了柜台后面,将平时记账用的纸笔拿了出来,又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额头上硬是急出了一头的汗水。   “医......大夫,给您!”老范举着纸笔,恭敬地放置在周锦面前。   周锦叹了一声,拿起笔,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写下来一串的方子。   “拿着吧!回去后每日早晚服用,三碗水熬成一碗,吃个五天就差不多了,这几天切记不要吃油腻辛辣的食物,可以多吃些粥。”   “唉,好,谢谢大夫谢谢大夫!”阿大十分恭敬地接过,看着药方,心里也很是开心。   他之前也去找大夫开过药了,但胃胀的毛病老是时断时续,始终不见痊愈。他本来也打算去找医神大人的,奈何医神大人失踪了!   不过这下有了神医开的药方,他应该也能好了吧?   老范夫妻早已等不及了,见周锦给阿大开好了药方。   这才终于抑制不住了,忙开口问道:“大夫,您看,我家闺女的脸......”   周锦点点头,“你让她出来,我再看看,刚才就是随意扫了一眼,既然要治疗,就还是再仔细看看。”   “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老范连忙点头。   老板娘卫婶也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叫英子出来!”   说着就大步往后面去了,嘴里还不住激动地叫嚷,“英子,英子你快点出来!”   英子坐在房间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面前的梳妆台上扣着一面镜子。   这镜子其实早已经被她打碎了,就在三年前她的脸被火烧毁后!但不知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扔,也没有再换一面新的镜子。   每当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她就恨不得就这样死掉。   可她又忍不住去看,就跟自虐一样,也许这样,才能让她逐渐冰冷的心重新活跃起来,她才能感知到自己还活着!   白天的时候,她不敢表露出一丝痛苦的样子,因为那样,他的父母会更痛。   看着他们默默流泪的样子,她会愧疚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刚才,当那个小孩惊呼出声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再怎么故作坚强,那也只是虚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就像她的脸,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到过去的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带着这张连她自己都觉得恐怖恶心的脸活下去。   “英子,英子,你快出来!”母亲欣喜雀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赶忙擦干了泪水,理了理头发,将那些狰狞的伤疤盖住。   “娘,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她打开门,就见她娘整个人都仿佛洋溢着喜悦。   卫婶一把拉住英子的手,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在颤抖,“英子,有救了有救了,你的脸,有救了!”   英子闻言浑身一震,她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轰地一声在心脏处炸开,又顺着心脏爬满四肢百骸,手脚开始发麻。   “娘,您说什么?”英子笑了笑,眼睛有些模糊,“您可别跟女儿开玩笑了。”   但这又怎么可能,母亲绝对不会拿这事开玩笑的!   可是,她怎么敢相信呢?她的脸竟然可以医治了?在经历过无数次绝望后,现在突然告诉她,她有救了?   “傻孩子,娘怎么会跟你开玩笑,是真的!”卫婶看见女儿的样子,也忍不住泪目,“娘之前一直没告诉你,这大雍那边有位神医,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娘想着等到了大夫那儿再跟你说,就怕你失望。这没想到医神大人今日就来了咱们客栈,你说,这是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咱们!”   “医神大人?”英子被她娘说得一愣一愣,完全摸不着头脑。   卫婶见女儿呆愣愣的样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扯着女儿就往外面跑。   英子一路被母亲拉着冲进了大堂。   大堂内除了他爹,还有刚才用餐的两位客人,另外还有一个男人,他站在一旁,手上拿着一张纸。但这人她认识,经常来她家吃烤羊肉。   所以医神大人在哪里?   老范见母女二人都过来了,他忙拉过女儿立在周锦面前,颤抖着嗓音问道:“大夫,您看,我女儿的脸怎么样了?”   英子一愣,他就是那位医神大人?   这怎么可能?   英子第一反应就是父母被这人骗了!   但想到刚才这人温和愧疚的眼神,又实在不像个骗子。   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失望,仿佛要将她彻底淹没了,她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只觉得浑身发软,想要就这样一睡不起。   但,父母是那么的开心,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激动开心了!   她怎么能就这样打破他们的期盼!   她这样想着,心里不禁对面前这个少年产生了怨恨。   为何要给他们希望呢?希望打破之后的绝望她永远也不要再体会了! 第109章 和刚才晃眼一看不……   和刚才晃眼一看不同, 周锦这次认真看了看她的烧伤,伤口表面狰狞,畸形,颜色焦黄, 应该是三度烧伤。   表皮、真皮、汗腺毛发肌肉等皮下组织, 甚至肌肉、骨骼都受到了伤害, 留下瘢痕。这种伤势没有办法进行皮肤自愈,需要手术治疗。   在现代,就需要植皮, 更加严重的需要通过皮瓣等手术进行创面的修复。   然而,在古代这样落后的医疗技术下,植皮几乎不可能,这也就相当于不可能治好了!   即使现代的植皮手术,也不可能做到皮肤恢复到和原来一模一样的。   但他是谁?   他可是天下第一名医, 医神大人!!!   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周锦瞟了一眼01号,既然系统升级已经完成, 那他的治愈能量应该就可以使用了!   他会将系统治愈能量注入女子的脸上, 促进她皮下组织肌肉的活性,让皮肤自主恢复。   这可比植皮好用自然多了!   周锦心里设计好治疗方案, 便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瞥了一眼英子的神情, 见她虽然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让他看着伤势,可惜眼神却格外乌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这和刚才当真是判若两人。   奇怪, 怎么突然就变样了?   周锦有点想不通,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懒得细究了。   “大夫, 怎么样?我闺女的脸能治吗?”老范半弯着着,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卫婶也是一副期盼地看着他。   周锦也不想吊着大家的胃口,“放心吧,能治!”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轻松自然,这让英子的眼神微微一动。   “好,好!英子,你听到没有?大夫说你的脸能治!”卫婶拉着英子的手,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直淌了下来。   就连老范也不禁抹了抹眼角,肩膀不住地耸动。   这可是三年来第一次听到大夫说“能治”!殊不知,他们等这句话等了多久,仿佛一辈子都已经过去了!   英子看着父母涕泗横流的模样,心里仿佛刀割一样。   要不是她当初非不听父亲的话,任意妄为,又怎么会将脸烧伤,导致原本快乐的家庭在这三年里充满了泪水。   “爹,娘,我......”英子嘴唇轻颤,眼睛一眨,便有断线的珠子自眼眶滚落了下来。   “别说了,都过去了!大夫会治好你的!”老范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周锦问道:“大夫,那我闺女的脸还能恢复到从前那样吗?”   他这么问着,心里又有几分责怪,暗骂自己贪心不足。   这样程度的烧伤,恢复个七八成已经是万幸了,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狰狞,连自己看了都有几分害怕,更遑论其他人?   他竟然还想着恢复到和原本一模一样?   就算是医神大人也不......   “可以的!我保证一丝痕迹也不留!”周锦十分淡定地说着,就好像在说等下他要吃几碗饭一样轻松。   老范:???   他没有听错吧?   医神大人竟然说会恢复到和原来一模一样?   在场的几人不禁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英子瞳孔不自觉放大,沉寂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动,一声,又一声,响在她的耳间,如雷鼓。   她不禁又燃起了希望,万一呢?   她摸了摸纵横交错的脸颊,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就连她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他的话说得那么轻松,那么自信!   她控制不住地开始期盼,连指尖都在发颤。   “大夫,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老范很是激动,又有几分拘谨。   “就现在吧!”周锦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脏的简直没眼看,“额,等我先沐浴一番,有没有干净的衣裳?”   “有有有!”老范很是抱歉,怎么能这样怠慢医神大人呢!   他们客栈虽小,但因为地理的原因,这边经常沙尘漫天,因此也常备着干净的衣裳,有时候有些客人会需要!   老范这时才注意到还站在一旁的阿大,他心里顿时有几分过意不去。   “阿大,实在抱歉,你看今日的羊肉......”   阿大也十分理解,他大方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的事要紧,你看大夫也说了我不能吃烤羊肉了,我这就回去了,等英子好了,我再来!”   老范心里感动得不行,将阿大亲自送出了门。   卫婶带着周锦和01号去楼上客房,又把干净衣裳给他们送了上去,这才回到了厨房。   英子坐在灶台前烧着火,锅里是给周锦烧的洗澡水。   她整个人都还有些茫然,仿佛做梦一般虚幻。   卫婶一进来就看到女儿呆愣的样子,她心里既开心又泛着辛酸。   这么多年了,女儿怕他们伤心,一直都强装着不在乎。   但她身为母亲,又如何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时常看着女儿半夜三更在房里默默流泪,她的心就揪得疼。   但既然女儿不想让他们担心,他们也只好装作不知道。   这个家,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幸好,这些痛苦的日子都即将过去了!   周锦洗好澡,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了,舒服得他骨头都酥了,只想躺在床上大睡一觉。   他将衣服拿起来,只有一只手,实在不方便,他废了老半天劲儿才将衣服穿好。   衣裳还挺合身,虽然料子没有他原来的衣裳那么好,但胜在舒适。   他转过身,就瞅见01号大字型躺在床上,两眼闭着,圆润的脸蛋红扑扑白嫩嫩的,小肚子微微鼓起,活像个年画里蹦出来的小童子。   周锦叹了一声,忽然很怀念以前那个只活在他脑海里的01号。   “统统,有件事我要跟你交代一下!”周锦坐在床边,推了推他的小胳膊。   “呜?”01号抬起胖嘟嘟的手揉了揉眼睛,颗颗圆乎乎的酒窝陷进肉肉的手背上。   “怎么了,阿锦?”   周锦看他这样懵懵懂懂的样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叹息。   “统统,下次吃东西可不能像刚才那样了,知道吗?人类是会怕烫的,尤其是才出锅的食物,太烫了根本吞不进去。你还这么小,人家看到你这样吃,会吓坏的!”   刚才在楼下就不说了,那老板看起来憨憨傻傻的,他随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可以后回到甘酒镇,要是还像今天这样吃起来狼吞虎咽,不知冷烫,岂不是要被当成怪物?   “我不小了,算起来我已经几百岁了!”01号翻身坐起,小短腿蜷缩在一起。   周锦点点头,“是是是,你的确不小了,可谁知道呢?你现在身体就是还这么小啊!”   周锦捏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嗯,手感真好!   01号不满地嘟起了嘴。   周锦失笑地摇了摇头。   “对了,统统,你现在有了身体,还能回到我的脑海里吗?”   “当然可以了!我这身体说白了就是数据造就而成的,和真正的人类身体还是不一样。我随时可以变换成数据回到你的精神域。”01号自得意满地说道。   周锦点点头,“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随便去任何地方了?”   这也是周锦一直想问的,系统现在有了身体,是不是就可以随时离开他了?   虽然系统真的要离开的话他会很舍不得,但毕竟系统也是个独立的个体,倘若他真的要走,他也不会强行挽留的。   这时候,01号却忽然摇了摇头,“不可以的,本质上我还是系统,和你绑定了,我们就是一体的了!我不能离开你太远,否则会枯竭而死。”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没有丝毫怨愤,“我试过了,最远我可以离开你一百公里,但三个时辰,我就必须回来,否则也会有枯竭的危险。”   周锦一顿,心里漫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不知是伤心,悲愤,亦或是隐隐的开心?   交织的情绪令他很不舒服,他静默了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   “统统,我......”周锦察觉到自己那诡异的心情,不禁有几分愧疚。   谁知系统突然咧起嘴嘿嘿笑了起来,“阿锦,你干嘛这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周锦:......   他哪里快要哭了?他只是,他只是......   “阿锦,你放心吧,就算我能离开你,我也不会走得!我可舍不得你!再说了,我要是离开你,你就会没命了哦!”   周锦:???   “我们两是共生体,谁也离不开谁。我离开你会枯竭而死,我死了,你没有我提供的能量,也会枯竭而死!所以,阿锦,我们两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人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周锦看着系统,他的生命承载在对方身上,他生他生,他死他死!   可奇怪得是,周锦并不感到愤怒和伤心。   他反而有种开心的感觉。   或许这陌生时空,漫漫人生中,有人一直陪着他,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我突然有个问题要问你!”周锦一脸严肃。   “嗯?”01号有点莫名。   “既然你说你是数据体,那你刚才吃了那么多东西都存到哪里去了?”   周锦怀疑地看着他微微鼓起的小肚子。   01号脸蛋瞬间烧红了,他两手抱起肚子蜷缩起来,“看什么看!东西当然被分解了!难不成你还以为它还存在我的胃里呢?”   周锦“哦”了一身,又道:“既然这样,你岂不是浪费粮食?你还吃了那么多!”   01号闻言,突然嘴巴一扁,眼眶便泛起蓝盈盈的水花,“阿锦你太过分了,人家就是吃了那么一点点东西你就嫌弃我了,呜呜呜,人家都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呜哇呜哇,吃这么一点怎么了,呜哇呜哇......”   周锦:......   饶了他吧,他真的知错了!   小祖宗快别哭了!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是几百岁的大人了吗?哪个大人像你这样说哭就哭的?   “我下去了,老范他们叫我了!”周锦忍着魔音穿耳,连忙起身离开,仿佛后面有鬼追一般,风风火火地跑出了房间。   01号见状,哼哼唧唧地止住了哭声,脸上全是蓝盈盈的水渍。   他抬起袖子抹了抹脸,又恢复了那副玉雪团子的模样。   他两腿一蹬,跳下了床,眨眼就幻化成了无数湛蓝的光点,消失在了空气中。 第110章 周锦让老范准备了……   周锦让老范准备了一个干净的房间, 随后将老范他们全都撵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英子和周锦二人,   周锦见英子很是紧张,便安抚了几句,见她恢复了平静, 这才替她注入麻药, 让她昏睡了过去。   “统统, 开启无菌透明防护罩!”   “滴......无菌透明防护罩开启。”   随着01号声音落下,周锦耳朵里嗡的一声,以英子躺着的地方为圆心投射出一道淡蓝色的罩子, 几乎将整个房间笼罩。   周锦将手术用的工具准备好,虽说他现在只有一只手,但好在他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个什么都不太会的人了。   做这么个小手术对他来说实在得心应手,不值一提。   而就在他手术期间,门外的老范两口子确是焦急难安。   这本不是什么忧关生命的手术, 但对于老范夫妻来说却也是至关重要。   不出半个时辰,门便被打开了, 周锦甩了甩手走出来。   老范夫妻急忙迎了上去,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两人还不时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周锦看着两人一脸的焦急期盼, 不禁笑了笑, “放心吧,很成功,她还没有醒,你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便急匆匆跑了进去。   周锦倒是不担心两人进去会引发感染,有无菌空间罩在那里,任何活物进去了都会瞬间被清楚掉所携带的病菌。   事情如此轻松便解决了, 他也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交代了老范夫妻二人一些注意事项,就回到了房间。   刚将门关上,01号便又蹦了出来。   周锦坐在床上,十分的想睡觉,实在没精力陪他玩。   01号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道:“阿锦,你安心睡你的,你放心,我肯定不吵你,我就在这里看你睡!”   说罢,他还真就找了张凳子坐下,拖着肥嘟嘟的下巴,翘着小嘴,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周锦。   周锦:......   这让他怎么睡得下去???   他心里大叹一声,翻身坐起。   01号见状一喜,“阿锦,你不睡了?那我们......”   “统统,你说你可以离开我身边一百多公里是真的吗?”   “嗯!”01号下意识点点头。   “那如果我现在要你去一百公里以外的地方,你大概多久能到?”   眼见着外面天色越发暗了,风声呼呼地吹着,天上一颗星子也没有,看起来就是即将又有一场大雨要下。   01号眼睛一亮,内心蠢蠢欲动道:“要不了多久时间,我本身就是一个数据,天地之间能量不散,我便可以借助这股能量的依托传送到能到的最远地方!这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翘着小嘴,得意洋洋。   周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从储物格里掏出几瓶药扔给01号。   “统统,现在我想要你帮我个忙!你把这些药送到图泉坝去!”   夜已经很深了,大地笼罩在一片黑夜中,静谧无声中唯有呼呼地风声吹拂在山石土地上。   地面上低矮干枯的小草仿佛承受不住一般齐齐匍匐着腰,战栗着细叶。   一片混沌黑暗中,几簇火光跳跃在风中,映照出数顶白糊糊的帐篷。   帐篷中间有数名士兵巡逻,铠甲摩擦出的簌簌声在黑夜中尤为明显。   忽然,一阵风猛地刮过,拐角处一个火把轰地一声炸开,刚好路过此处的士兵猛地一惊,下一刻,那火把又渐渐熄灭,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在夜风中摇曳。   士兵拍着胸口喘了喘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敌袭呢!”   旁边的士兵缓了缓脸色嗤笑一声,“你胆子忒小,这也能吓到!还是回家喝奶去吧!”   那士兵闻言脸一黑,怒道:“你这混蛋说什么?”   “行了,吵什么吵!要是惊扰了将军,有你们好受的!”又有士兵出声制止。   两人这才惊醒,悻悻然闭嘴。   自打那位周大夫逃跑了,兀鹫又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的。   将军的脾气便一直不太好,他们可不敢上去触霉头。   三人齐齐闭嘴,拐向另一侧继续巡逻。   他们却不知,就在他们转过身之后,那火把又开始扑闪扑闪着火光,随即,一道莹蓝的细碎光点自火把处一闪而逝。   帐篷里很安静,季良从睡梦中醒来,便觉十分口渴。因为伤势的原因,他一直尽量少喝水,防止起床方便。但现在他实在有些顶不住了,嘴唇干裂起皮,眼下也有些青黑,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可见此次受罚让他受了不少罪。   他四下里扫了一眼,帐篷里没有一个人影。   他只得艰难地起身,慢慢走到桌边。虽然自那日受罚已经过了数日,但一百鞭子也不是轻松的,即使擦了药,伤口依然有恶化的趋势。   从床上到桌边只短短几步路,他仿佛已经感觉到背部伤口正在裂开了。   待他好不容易走到桌边,“呼”地一声,一阵狂风猛地吹拂进来,将帐篷的入口吹开了一条缝,风沙翻卷着飞进了眼睛。   季良下意识便闭上了眼睛,抬手阻挡着风沙的肆虐。   片刻后,风声渐小,入口的篷布也慢慢垂了下去。   他睁开眼睛,半眯着眼,因为风沙的原因眼睛浸出了些许湿润。   帐篷内又恢复了安静。   他忽然觉得,这里有些安静得过头了。明明之前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却不过是一阵风沙而已,就让他莫名产生了孤独感,实在不应该。   他叹了口气,伸手拿过茶杯。   蓦地,他眼睛骤然瞪大,瞳孔里映出三瓶褐色的药瓶,正静静地立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季良全身倏地紧绷,手臂肌肉绷起。他扫视了一圈帐篷,并未见一丝人影。   他又拖着沉重的脚步,忍着伤口崩裂的疼痛走到门口处,撩开帐篷。外面呼啸的夜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丝丝水汽,不远处时不时穿梭在帐篷间巡逻的士兵有条不紊的巡视着。   跳动的火把映照出无数摇曳的光影,倾覆在帐篷上。   一切都很寻常,营地一如既往地安静。   他拧着眉,将视线重新放回那几个小小的药瓶上。   突然,他目光微动,这药瓶似乎有几分眼熟。   季良重新走到桌边,拿起药瓶放在眼前细细查看。   这是......   他打开药瓶闻了闻,这竟然是周大夫的药!   他太熟悉了,这药曾经敷在他的胳膊上。这个味道,他不可能会忘!   这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周大夫放过来的?   可是他又是如何放进来的?   季良心里翻起无数疑问惊愕。   这太诡异了,有谁能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就将这药放在这里!   以他对周大夫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否则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就被他绑来北梁。   可是,他也曾听说兀鹫带领两百人去追捕周大夫,不仅人没有抓回来,反而去的人全部一夕之间疯癫。   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是有人在暗地帮助他?还是他故意隐瞒了实力?   季良捏着药瓶犹疑再三,终究还是将药瓶藏好,没有声张。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药实在来的太是时候了!   01号见季良收起了药瓶,撇撇嘴,悄无声息的跑开了。   按照他的意思,才懒得给这家伙药呢!   自他苏醒,周锦这段时间的经历他就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家伙绑架了阿锦,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要不是阿锦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药送过来,他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过看在他勉强还算关照阿锦的份上,又怕到时候阿锦啰嗦,他就勉强放过他了!   01号化作无数蓝色粒子环绕在营地,正打算离开,忽的听得一声呵斥。   “混账东西,这么久了还没查出周锦的踪迹!要你们有什么用!”耶那成猛地一脚踹在跪在地上的士兵身上。   那士兵猛然吃力,只得咬紧牙关忍着剧痛。   “将军息怒,是那周锦实在诡异的很,他就好像能提前知道我们的消息一般,每次我们查到他的踪迹快要追上时,他就跑了!”   “还敢狡辩,他周锦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大夫都抓不回来,我要你们何用!给我滚出去!再找不到周锦你就给我提头来见!”   “是!”   士兵战战兢兢退出了帐篷,心里苦涩得犹如吞了百斤蛇胆。   帐篷很快恢复了安静。   耶那成面色铁青地坐在椅座上,刚才因为太过激动,牵扯了伤口,隐隐有血色浸出纱布。   些微的刺痛令他更加暴躁,只恨不得大开杀戒,以泄多日来埋藏在心头的怒气。   “嘻嘻......”   一道孩童的嬉笑声陡然在耳边响起,惊得耶那成汗毛倒竖。   “谁?是谁?”   他猛地站起,环顾着四周。   帐篷内很是寂静,空洞得令人诡异。   莫非是幻觉?看来是最近太过疲乏了!   他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喘着粗气,缓缓坐下。   “嘻嘻......” 第111章 神迹    耶那成猛地站起身,……   耶那成猛地站起身, 大喝道:"是谁?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他双目圆瞪,紧张地环顾四周。   帐篷里很是安静,悄无声息的。   "呼......呼......"   厚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耶那成一惊,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安静到诡异的氛围令他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征战沙场多年, 再危险惊悚的遭遇也遇到过, 却从未像现在这般, 竟发自内心的觉得毛骨悚然,连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忽然室内凭空刮起了一阵风,烛火瞬间熄灭。   耶那成猛地一惊, 心脏崩得发疼,冷汗霎时就滚落了下来。   一抹碧蓝的光自前方不远处缓缓闪现,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随着这抹蓝光越发的透亮,他连呼吸都仿佛快要停滞了。   他想大声呼喊, 可是却张不开口,音量仿佛已经从全身迸发而出, 但实际上, 他却只是蠕动了一下咽喉而已。   他已经发觉了不对。   帐篷内烛火熄灭,漆黑一片, 外面的人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一般, 到现在竟也未有一个人进来查看。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耶那成瞪着那抹越发透亮的光。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已经消失,天地间也只有眼前越来越盛的蓝光。   光芒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他却连闭上眼睛也做不到。铺天盖地的璀璨光点突然迸发,如抽丝一般生长出无数枝干, 接下来便是茂盛的翠叶。   这是......   无数花瓣竞相盛放,幽幽冷香萦绕于整个空间。   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可如此美丽梦幻的景象, 他却骇得全身颤栗不止,目眦欲裂。   这竟然是一棵桂树!   这一刻,他突然福至心灵,猛然想到了大雍传说中的神树。还有那号称医神的周锦!   不,这怎么可能?这难道不是那些大雍愚民的愚昧之言吗?   那美轮美奂的神树仿佛像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由神树中心部位萦绕着无数星子般的光芒,渐渐聚拢,形成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却正是周锦。   可很快,耶那成就发觉,眼前的人虽然面容与周锦一般无二,但那神情,却相差甚远。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两眼居高临下望着他,如同看一个蝼蚁。   耶那成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双脚却仿佛生了根一般黏在地上,动弹不得。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前所未有的让他感到无助恐慌。   周锦冰冷的嘴唇轻启,一道缥缈冷漠的声音仿佛自四面八方袭来。如五雷轰顶,震耳发聩。   “汝残害无辜,肆意杀害生灵,罪无可恕。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完,“周锦”抬起一根手指,却是好像迎风而生,眨眼便生长数倍,他一步未动,指尖却离得他越来越近。   耶那成惊恐得瞪大眼睛,血色弥漫了双眸,他想到了兀鹫,原本英勇过人,年轻有为,如今却疯疯癫癫。   他堂堂北梁大将军,却无论如何也不要变成那副样子!   然而纵使他百般惊恐,却无法挣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如玉的指尖如一根擎天巨柱一般摁压在他的额间。   一股剧痛瞬间自额间传入脑髓,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根棍子在他脑海里翻搅。   霎时间,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啊!啊!啊.......”   一阵凄厉尖锐的痛苦嚎叫声自寂静的冷夜中骤然响起。   整个营地的人猛地惊醒。   “是将军!”驻地的士兵转瞬便听出了声音的出处。   士兵们齐刷刷往耶那成帐篷奔去。   随着那声尖叫,耶那成猛地自帐篷内翻滚而出。   守在一旁的士兵也是悚然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下一刻,便迅速扑上去,想要搀扶住痛苦嚎叫的耶那成。   耶那成捂着剧痛的头颅痛嚎,他全身冷汗淋漓,衣裳早已经湿透。   周围一切都是幻影,重重叠叠,如群魔乱舞。一道道嗡嗡作响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好似恶鬼嘶鸣。   他拼命嚎叫挣动,想要逃离。   士兵们神色凝重,不明白好端端的将军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但他们却知道,倘若此时将军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都将没命!   白祭司拧着眉走入人群,一向冷漠地脸上显现了几分疑惑与担忧。看耶那成的样子,好像是魇住了,可那副神情却又太过骇人。   若不制住他,只怕别人未将他如何,他自己就把自己给弄废了。白祭司向士兵们使了个眼色,众人收到命令,齐拥了上去,将疯狂的耶那成四肢制住。   趁这时,白祭司突地上前,掏出几根银针刺在耶那成几处大穴上,不过多时,他便渐渐冷静了下来。一直紧绷用力的四肢逐渐绵软下来。   士兵们察觉到后立即松开钳制他的手,转而小心翼翼将他扶起。   “发生了何事?”白祭司盯着他看了几秒,开口问道。声音依旧淡淡的,只是其中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耶那成呼呼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满身冷汗,全身都在隐隐的发软战栗。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一丝不苟的白祭祀,又转头看了一圈身边围着的士兵,见他们个个神情着急,担忧中又带着恐惧。   他虽还是头昏脑涨,刚才的剧痛还仿佛残留在神经末梢中,但心里已经知晓,此事决不能泄露分毫。他挣开士兵扶着他的手,又是一阵晕眩袭来,勉力挨过后,提气道:“无甚大事,本将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所有人,立刻回岗值守!”   众人闻言,心中自然不信,刚才将军的样子,可不像只是做了噩梦!但既然将军发话,莫敢不从,他们只得揣着疑惑四散而去。   待众人离去,便只剩下白祭司还在原地。   他迟疑着开口,“你......”   话未说完,耶那成却突地栽倒在地,气喘如牛。   白祭司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手上触感传来,他才惊觉耶那成肌肉虬结的手臂竟在微微颤抖。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征战沙场多年,刀口舔血的将士骇得浑身颤抖?   “快扶我回帐篷!”耶那成嘶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十分让人震惊了。   就连躲在一旁的01号都在暗暗咂舌,受了他的精神刺激,还能挺到现在,若是放在他们那个年代,精神力必然十分强悍!眼见着没什么看头了,周锦交代的事情也完成了,他撇了撇嘴,转身离开了。   耶那成摊坐在躺椅上,只觉得浑身虚软,手脚还止不住轻颤。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灵吗?”   白祭司瞳孔一震,仿佛不明白这话竟然出自耶那成之口,但他抬眸细看去,却发现耶那成面容竟出乎意料的凝重。   仿佛是察觉了白祭祀的疑惑,耶那成苦笑一声,“若在今日之前,本将定要将这妖言惑众之人拖出去乱棍打死,可就在刚才,我好像真的看到了神迹!”   “不,也许不是神迹,而是魔鬼!”耶那成瞳孔中隐隐又透露出惊骇。   “你看到了什么?”白祭司疑问道,语气中却又拿带着肯定。   耶那成呆坐片刻,恍若未闻。帐篷里烛火摇曳,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长长地倒影在帐篷壁上。噼啪一声,火星乍响,耶那成一个激灵回神,却并未作答,只道:“你刚才替我把脉,可有查出什么问题?”   白祭司摇了摇头,“并无不妥。”   然而耶那成听闻心下却并没有放松分毫,他叹了口气,“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摆了摆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白祭司虽有百般疑问,却也无法,只得转身离开了。   天边一丝微光透过昏暗的云层直射而下,红云隐隐扩散,昭示着新的一天正是太阳高照的好日子。   一改几日的阴雨连绵,这一日,红云当头,阳光明媚。   耶那成经过休憩,精神头已经恢复大半。他走出帐篷,迎着耀目的红光,活动了下手脚。昨日肌肉崩得严重,到今日,依然隐隐有酸痛之感。好在这并不令人难以忍受,带兵打仗多年,这么点不适等同于无。   实际上他所担心得确是自己步了兀鹫的后尘,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疯子,这是让一向自负的他所不能忍受的。然而直到夜幕降临,除了轻微不适外他身体并无不妥,就连精神也依然如往常一般精神奕奕。这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而随即,一丝不屑浮上心头。大雍的医神,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装腔做势倒是做得不错!耶那成心里嗤了一声,常年的上位者生涯让他狂妄自大,很快便将最后那丝疑虑抛下。   夜幕降临,黑夜笼罩大地,一片黑幕的夜空中零星点缀着昏昏暗暗的星子。月亮不知隐藏到了何处,漆黑一片的大地仿佛潜伏着不知名的恐惧,令人不敢深窥。   啊啊啊啊...... 啊啊啊......   一阵恐惧到震耳发聩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黑夜,灯火通明的营地里,痛苦哀嚎的耶那成再次滚出帐篷,一张脸青白交加,苦痛凝聚。   士兵心内惶惶不安,却依然想要上前制住耶那成,却被疯狂的将军打伤一片。顿时满地哀嚎,营地内一片混乱。倘若此时有敌人进攻,只怕是要全军覆没。   闻声而来的季良见此情况也是满面震惊。昨晚的事情他早已有所耳闻,但奈何伤重,再加上事情已经过去,他也就并未再多加关注。   如今乍闻惊叫,便迅速赶了过来,骚乱的营地如同马蜂窝一般嘈杂。即使如此,他也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疯狂的耶那成。   那旁若无人般的哀嚎翻滚令人闻之色变,裸露在外的肌肉甚至隐隐渗出了血色。   季良神色一凝,知道再不制住将军,只怕他要伤人伤己,届时酿出无法挽回的惨剧。   不及多想,他大喝一声,跃了上去。趁耶那成痛苦俯身之时五指成抓击向他的后颈脖,手指如钢爪一般牢牢锢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他的后腰。耶那成整个人受力,不由自主便俯趴向了地面。   季良随即又抬膝压在他的尾椎处,将他牢牢摁压在了地面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失去理智的将军便被制服在地。待众人再看,却见季良面色发黑,浓眉紧拧,一张嘴唇干裂发白,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   有人即刻便想上前帮忙。   季良眉峰紧皱,眼神锐利,手下力道刚猛,青筋暴起。可即使如此,依然感到一股巨力与他对峙,隐隐似要挣脱他的束缚。   果然不愧是他们北梁的大将军,即使一时不查被他制住,又神情疯癫理智全无,但那身练就的钢筋铁骨不容小觑。   他心神微凝,正要咬牙施力,斜旮里一道白影闪过,几根雪亮的寒光刺目,耶那成手脚一软,便无知无觉地躺倒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看去,却见那道白影正是白祭司。原来白祭司早已藏在暗处等待时机,见季良摁住了耶那成,他便趁机迅速用银针将他制服。   而耶那成因为昨日已经遭受了一场,今日再次发狂,再好的身体与精神也坚持不住。如今被白祭司刺中要穴,瞬间便晕了过去。   季良心里长舒一口气,而后立刻便松开了双手,想要将耶那成扶起,旁边却突地伸出一双手将他扶住。   “阿勒平,你还好吧?要不要让大夫给你看看?”一道关切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他侧身看去,正是军中一位熟识的大哥,五颜六色的脸上还能看见担忧之色。   “......我没事!多谢!”他觉得对方可能更加需要大夫!   他用了周锦的药,虽只过了一天一夜,可伤口却已经大好!简直堪称神药。若此药能够流入军中,岂非如有神助?他们北梁的军力也定能再上一层楼。   他想此事若上报将军陛下,必然能够让上面所重视!可是如此,却也定会让周锦陷入难境。   但若是隐瞒,他身为军人,眼见如此神药却无法让众多将士一并使用,心内又是一阵扼腕叹息。如此这般,倒叫他心神焦虑,左右难安。   他身体外伤虽然大好,背后原本隐隐有化脓迹象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但却脸色苍白,尤其眼下的乌青重的仿佛沾了墨,倒让一旁的人觉得他是重伤未愈,越发严重了。   那大哥瞧了瞧他的面色,似乎有所不忍,“要不让白祭司帮你看看……”   说完他好似又有几分惊惧,略惶恐地偷瞥了眼旁边一身雪白的男人。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只用几根金针在大将军身上又刺了几下。不过片刻,将军喉咙里便溢出了几声低语。   随后,同护卫将将军一同抬进了帐篷里。全程未看他一眼,好似并未听见他说的话。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猛地便松了松。随后又一想到“伤重不适”的阿勒平,心里不免有点尴尬愧意。   阿勒平才受了鞭刑,重伤未愈。如今又勉力制住将军。将军的力量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更何况他现在正是发狂的时候,只会更加凶蛮。他们这些将士可都是亲身体验过了。   也不知阿勒平伤口得崩成什么样了,瞧他的脸色,他真怕他要熬不过去了!   他转头看去,却见身旁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再一抬头,刚好瞧见对方进入帐篷的背影。   他呼了口气,心里松快不少,叹道:“年轻人,精神就是好!”   帐篷内,耶那成刚被抬上床,他猛地便睁开了双眼,一双虎目好似要从眼眶挣脱出来,血丝遍布。   “本将错了!”   声音嘶哑恐惧,一只铁手狠狠抓住身旁士兵的手腕,只听得卡擦一声响,那士兵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将军饶命!”   耶那成恍若未闻,手上力道不减,只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嘴里喃喃着。   “本将错了!”   落后一步进来的季良乍听此言,心下一震,堂堂大将军,向来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竟然会说自己错了? 第112章 医神的诅咒   大将军再次发狂,营地……   大将军再次发狂, 营地众人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有人说是将军遭人暗算,中了蛊。有人说将军从娘胎里就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如今便是发作了。然而说的最多的确是将军中邪了!尤其有了之前兀鹫那群人的前车之鉴, 一夕之间一群人莫名便疯了, 现在将军也状若疯狂。私底下传言都说是被诅咒了!   兀鹫他们疯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众人都担心大将军是否有一天也会突然变成那样。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秘密的。之前百名将士莫名疯癫,虽有耶那成极力压制消息,依然有不少风声谣言。但众人畏惧耶那成威严, 不敢擅自谈论。如今就连耶那成也身受其害,再无暇管顾流言。一时间,谣言四散,人心惶惶,众人多担心下一个被诅咒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很快, 这流言便传至了北梁皇帝的耳中。   皇帝震怒,下令让耶那成回都城面圣。而朝中其他人却也在暗地里关注着此事。或好奇, 或担忧, 或顽笑,或幸灾乐祸, 心思各异, 暂且不提。   而耶那成这边,收到皇帝圣旨,只得回到了将军府。   一连几日病痛发作,耶那成最开始的轻率不屑早已经灰飞烟灭了。就连受到皇帝斥责都已经没有心思管顾了。他如今最担心的是如兀鹫那般成为一个痴傻的疯子, 受人嘲笑摆布。若是那样苟活,他如何能够忍得?大丈夫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   将军府内,耶那成半躺在床上, 不过短短几日,他好似已经瘦了,面色发黄,眼下青黑,再难有之前容光焕发,气势逼人的模样,可见被折腾得厉害!   房内众人面上似有不忍,但见耶那成阴沉的脸,便再不敢多说什么话。   “将军,皇上下旨让您三日内进宫面圣,解释兀鹫他们疯......的问题。”乎延即使身为将军府内的老人,依然被耶那成骇人的眼神慑住,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那些该死的东西,只管躲在背后,不过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本将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本将的笑话!”耶那成突地剧烈咳嗽了几声,随后重重喘了口气。不过才几日,他的身体就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油尽灯枯了似的。他心里不免泛起一股凄凉之感。   白祭司面容淡淡地抬眼看了看他,好似在观察他的病症。随后便开口道:“你打算如何做?”   耶那成拧着浓眉沉思了片刻,斜眼瞥向一旁的乎延,“周大夫找到没有?”   乎延心口一颤,“将军恕罪,那周大夫行踪很是诡异,目前并未有消息。”   耶那成闻言并未意外。这几日他的遭遇,已经让他对周锦是“医神”深信不疑。倘若他要隐瞒踪迹,任是谁也不可能找到的。   他望了望窗外逐渐昏暗的天色,全身肌肉猛地颤了颤,那股深入脑髓的疼痛他永远不想再来一次!   乎延眼见着耶那成脸色越发难看,心里的恐慌也在逐渐扩张。   “乎延!”   “将军息怒!”乎延猛地跪倒在地。   气氛一瞬间凝滞。   “......你去把阿勒平叫来!”   刚滚下一道冷汗的乎延,“是!将军。”   “还有,将寻找周大夫的人都叫回来,不必再去找了!”   “......是!”   季良刚一踏进房门,迎面便是一句问话,“你与周大夫相处最久,又去过大雍,你认为他如何?”   虽然耶那成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虑,但季良仍然从中窥探了一二。房内只剩下了耶那成和白祭司两人。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虽然他心里有众多疑惑,但也只得暂时按捺住。   他心里提了提,不明白将军的问话是何含义,思量了片刻后道,“周大夫仁义心肠,对待病人不分贫富,皆一视同仁。属下之前在甘酒镇时,亲眼见到周大夫用心为贫苦百姓诊治。而且......”   他想到了周锦的药,抬眼看了看对方的神色,斟酌道:“而且周大夫医术十分高明,百姓都称其为医神,他的药更是十分灵验,效果......”   “医神?你觉得这医神有几分可信?”耶那成粗涩的嗓音陡然响起。   白祭祀眼眸微动,好似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但细看去,却好似刚才不过错觉,他依然稳稳端坐在一旁,连雪白的发丝都未动一下。   “这,这只是百姓传闻,因为之前周大夫治好了疙瘩瘟,算是救了一城百姓,又有“神树”提前盛放,花香四溢,听闻可治百病,所以才有了医神一称。”   “这么说,你是觉得这医神不过谣传,当不得真?”   季良心内疑虑陡生,背上浸出了一层毛毛汗。   “虽是百姓谣传,但无风不起浪,属下听闻甘酒镇的百姓甚至建造了医神祠,听闻医神祠也是极为灵验,每日香火旺盛,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倘若是假,我想这大雍的百姓也不都是傻子。真真假假,自有他的缘由。”   “医神祠?没想到竟然还有医神祠!”耶那成喃喃着,心内似有所震荡。   “将军?”   “这医神祠十分灵验?”   “据百姓流传,确实十分灵验!但凡去庙里潜心拜过,病痛皆有所好转......”   “阿勒平,本将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耶那成眼睛骤然发亮。   “属下听令!”季良单膝跪地。   “我要你选择一处位段上佳的地方修建一座医神祠!”   季良:......   白祭司:......   两人皆是一惊,纷纷抬头看向耶那成。白祭司向来冷静的脸上仿佛也裂开了痕迹,震惊之色表露无遗。   “你要修建医神祠?”白祭司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耶那成乌青的眼睛扫了一眼面前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常年冰冷的面容始终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此刻难得流露出来惊异,但他终究没有心思管顾其他。   “本将要修建医神祠,即刻,马上!周大夫医者仁心,妙手回春。救人无数,令本将钦佩!世间有次神医,实乃人间之幸事!本将身为北梁大将军,更不应当因为国家之间的事对周大夫这样功德加身之人有所成见!若医神祠能够在北梁建立,庇佑北梁百姓,也是功德一件!此事你务必亲力亲为,将医神祠修建完好,早日开祠。”   一番话说完,屋内安静的近乎诡异。   耶那成额角抽痛,几日的剧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即使现在时辰尚早,尚未犯病,他依然觉得头痛欲裂。此番遭遇是因为得罪了周锦,既然有医神祠的存在,他修建一座医神祠,希望能够洗清之前冒犯神灵的罪孽,求得医神的宽恕。   “属下领命!”短暂的沉默后,季良终于反应过来,见将军神色认真,他急忙领命。然而心内的疑虑却已经到达顶峰。   这是在太不像将军的作风了!   莫非是中邪了?   季良摇了摇头,心道,定是周大夫离开前对将军做了什么!将军这几日晚上接连发狂,想必与周锦有关。然而将军非但没有大怒,反而要修建医神祠,还大肆称赞他?   季良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却更加的担忧了起来。虽不知周大夫用了什么手段,但大将军却也绝不是这般好控制的,一旦反噬,只怕周大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将遭受的报复只怕更加可怕残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若当真只是平常的大夫手段,又怎么会让刀口舔血的一国大将妥协呢!殊不知,周锦却并非普通大夫,“医神”的手段,只怕是皇帝,也要忌惮万分的!   待季良离开,白祭司率先开口了。   “你的病和周锦有关?”   耶那成疲惫的往后靠了靠,摁了摁抽痛的额角。   “你要修建医神祠,是因为周锦是医神的传言?”   耶那成一双泛红的眼睛直直盯着白祭司,乌青的眼下,突出的颧骨,倒有几分神经质的阴兀。   “你这几日连续发狂,我却查不出问题。犯病时胡言乱语,好似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就好像有人在操控你的大脑一般。而现在你突然又要修建医神祠,莫非这和医神有关?”   “是医神的诅咒?”白祭司定定地说出这句话。   耶那成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缩,呼吸急促。   “看来我猜对了!”白祭司唇角勾起一抹笑,“你想要试图通过医神祠来解决医神的诅咒吗?未免有点异想天开!倘若真是周锦下的咒,即使你修建了医神祠,他又如何肯帮你解咒?”   耶那成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不可能瞒得过白祭司!此人虽然表现的好像置身于所有事之外,但却又事事都离不开他的视线。他此次被诅咒,发病极其怪异,根本无法瞒过医术精湛的白祭司。   “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本将岂能坐以待毙?”此刻耶那成疲倦的面容上狰狞尽显,“朝上那群人现在是等着看本将的笑话,他们想等本将发疯?本将又如何能让他们如愿!”   “皇帝那边你要如何解释?”   “解释?本将何须解释!一群士兵去追查周大夫的行踪,中了那群叛匪的圈套罢了!叛匪手段阴毒,竟暗下蛊毒,就连精通毒术的白祭司也无能为力!本将虽然痛心,但亦无可奈何。唯有修建医神祠,祈求医神降下福祉。”   耶那成晦暗的神色隐在暗处,阴兀的眼神格外骇人。   “那群叛匪如此可恨,本将迟早将他们一并铲除!”他捂着肩头,那里的箭伤还未痊愈,隐隐的刺痛反倒缓解了头部的阵痛。   白祭司眼中微光闪烁,医神吗?若你真是医神,希望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否则......   他全身裹在雪白的袍子里,银白的发丝随着窗外透进的冷风轻轻摆动,拂过紧抿的唇角。   “阿锦,阿锦,你快来尝尝这烤羊肉,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01号半趴在桌子上,圆嘟嘟的脸上满是油亮亮的油渍。桌上已经乱七八糟摆放着好几块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碎骨。屋子里游荡着一股浓烈的香料味与羊肉特有的膻味。   周锦躺在床上,脸靠里,身上裹着半床被子,正拧眉闭眼。听到01号的嚎叫声,略有几分不耐的踢了踢被子,手一抬,将整个脑袋都给蒙住了。   咯吱咯吱......   咀嚼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传来。   周锦猛地翻身坐起,恶狠狠地瞪着01号,“我说大少爷,你能不能不要在房间里啃骨头了?”   但奈何他被压得泛红的脸蛋好似上了一层上好的胭脂,黑亮的头发从发带里翘起一个尖梢,看起来又萌又二。丝毫没有一点威慑之力。   咔嚓......   一截骨头应声而断,哧溜一声,骨髓被吸走。01号圆圆的小脸露出满足的神情。随后。一双蓝澄澄的眼睛无辜地看向周锦,好一副神仙小童子的懵懂可爱!   周锦垂下头,无奈地拍了拍脑门。   他真是服了01号了,这几日除了吃就是吃,好似怎么也吃不够似的。他真担心再这样吃下去,得把老板给吃穷了! 第113章 独臂大夫   索幸这家老板老范十分大……   索幸这家老板老范十分大方, 又感激周锦救治了他女儿英子的脸,知道周锦的弟弟喜欢吃烤羊肉,更是热情得每日都送上分量十足的烤羊肉。这可把01号高兴坏了,见天的吃, 坐着吃, 躺着吃......   周锦都担心他那圆滚滚的小肚皮炸掉!   怎么就没把他吃成一个大胖子呢!周锦撑着下巴遗憾又有几分嫉妒的想。头上翘起的发尖跟着晃了晃, 好似也在点头赞同。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几声轻微的敲门声。   \"请进!\"周锦翻身下床,理了理衣摆, 空荡荡的袖子跟着晃荡了几下。   嘎吱一声,房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憨厚的笑脸。   “大夫,我这里给小公子熬了点汤!”说着身子一侧,将门怼开, 将手上端着的汤碗了出来。   周锦赶忙迎上去,“范老板, 您真是太客气了!这多麻烦你啊!”说着便要用他那只独臂接过冒着热气的汤。   这老范哪里能让, 赶忙一侧身避过,笑哈哈道:“这说甚么麻烦的, 您可是我老范的大恩人。就是煮点汤, 没啥!”   说着,眼睛一晃瞟到对方头顶上真迎风招展的发梢,老范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 麻利的将浓汤放在桌子上。   他见小公子伸长了脖子往汤碗里瞧,露出颈间雪一般的皮肤。一张挺翘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红润的脸颊上还布满了油花子。   老范眼神更加温和了, 弯弯的眉眼挤出层层叠叠的皱纹,“再说,小公子吃了这些烤羊肉,也一定会觉得发腻,刚好喝点汤解解腻,那是顶好的!”   说完一垂眸,刚好瞧见01号扬起小脸望着他,细软的眉毛下是那双乌黑的眼睛,又圆又亮。好似里面藏着浩瀚的星辰,要将他淹没了一般。这竟莫名让他觉得发慌!可再一看,又好像一切都只是错觉罢了,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孩子,如何能有那般的眼神!他心里一哂,怎么被一个孩子给吓到了?这说出去实在让人发笑。   他抬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大夫,您慢吃,我就先下去了。”   周锦点点头,将老范送至门口,看着他走下了楼梯,这才又倒转回来。   这转身的功夫,01号已经捧着汤碗咕噜咕噜喝起来了。一通呼噜噜,一盆汤就见了底。01号满足的放下汤碗,张着小嘴打了个嗝,这才擦了擦油花花的脸。   “这汤不错,这老板也还不错!”01号板正地坐下,一本正经地点评道。   周锦笑了笑,“这烤羊肉是不是更不错?你当你是来参加美食点评节目呢!”   “当然,烤羊肉味道是最不错的!”   周锦摇了摇头,这也吃不腻他!   “我们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该是时候离开了,免得到时候耶那成的人找过来!”周锦晃悠着坐回床上,将右臂的空袖子打了个结。   “我们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待一会儿吗?”离开这里就又要餐风露宿了,那简直不是人过得日子,而且烤羊肉那么好吃,他还没吃够呢!   “都要已经待了六天了,哪里快了!我们早点离开,早点回到医馆去!你不会是舍不得这里的烤羊肉吧?”周锦怀疑地看向他。   “怎么会?我是那种为了吃的而折腰的人吗?”01号抗议,“我只是担心英子的脸还没恢复好,毕竟这家老板人还不错.......”   周锦哼了一声,表示不相信。   英子的脸恢复得怎么样01该是最清楚的。早上的时候他又检查了一番英子的脸,当初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细嫩光滑的新肉。   只是长新肉期间的瘙痒确是难以忍受的。开始的时候英子还是能勉强忍耐,但半夜睡着后却忍不住抓挠。新肉细嫩,一抓就破,流出透明的液体。   这可把英子一家人吓坏了,生怕脸再次留疤,英子更是后悔自责。几人连忙慌里慌张来找周锦检查,幸好周锦看过后,又擦了药,这才把伤口抑制住。只是瘙痒确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英子一咬牙,找出一根绳子把自己的手捆住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将手绑在床头,避免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去抓挠。   虽然这样睡觉不舒服,可和脸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了!   周锦走下楼,打算和老范夫妻说一声,等明日一早就离开了。毕竟英子的脸基本已经恢复,他们在继续留在这里白吃白喝,尤其01号的饭量,他担心再继续待下去,能把老范一家给吃穷了!   下到一楼,就见老范正坐在一旁和人聊天。大堂只有一位客人,两人说说笑笑,很是高兴。待周锦走近,才发现是阿大。之前他给阿大开了一副治肠胃的要,这才几天,怎么就跑来大吃大喝了!太不谨遵医嘱了!   对于不听话的病人,他向来不假辞色!周锦眉头一皱刚要开口。两人却一下子瞧见了他。赶忙站了起来招呼道:“大夫,您怎么下来了?是有什么需要?你给老范说一声就好,我立刻就去给你办!”   老范满脸的热情,自从英子的脸日渐平整光滑,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整个人都仿佛由内而外散发着热量的红太阳。   周锦有几分吃不消,这也是他要离开的原因之一,这老范两口子太热情了!   周锦还未开口拒绝,阿大蹭地一声站了起来,迅速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油花和香料。   “大夫,您下来了!我还正打算找您呢!”   周锦点点头,他可看不出对方是来找他的。瞧瞧刚才吃的多欢快啊!他看了看桌上残余的香辣烤羊肉,痛心道:“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过你,最近几日都要忌辛辣油腻的食物?你怎么还跑来吃烤羊肉了?大夫的话也不遵照!”   好似察觉到周锦语气的严厉,阿大愣了愣,连忙解释道:“大夫,我正要跟您说呢,您开的药那真是好的不得了,我回去吃了几天,就全好了!”他还生怕周锦不相信,特意挺起肚子拍了拍,那砰砰的声音,彰显着里面的存货不少!   “这药效虽然好,但你还是应该谨遵医嘱,否则这次好了,下次又该如何?治病不光靠药,还得靠病人的自觉!”   “是,是!”   阿大连忙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吃烤羊肉,可实在是馋啊!本来他就很久没吃,想得紧,上次过来打算一饱口福,结果遇到了大夫,开了药,没吃成。这回肚腹舒畅了,就怎么也忍不住了,那肚子里的馋虫勾得他吃不好睡不好。   “大夫,我今日其实是专程来找您的!”阿大咧嘴呵呵笑了笑,讨好道:“您开的那药太好了!我回去吃了后效果特别好,我兄弟们也就眼馋得很!您也知道,咱们都是常年到处跑生意的,身上难免有病痛,看了这些大夫也没个用,钱还花了不少。本来我们之前商量好同老范他们一起去找医神的,没想到医神大人云游去了!这不赶巧您刚好过来了!要我说您的医术那不比医神大人的差哩,连英子那丫头都给您治好了!所以我们就想......”   周锦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感情找不到医神,就找他了!不过他们还真是找对人了!   其实这也能理解,有些病痛吧,你说多严重,那也不是,可就是治也治不好。发作起来那缠缠绵绵的痛,折腾的人受不了。能有一个医术高明,能够把这些病痛解决的大夫那是肯定极为受欢迎的!   “大夫,您看......”阿大眼巴巴地望着周锦。原本他那些兄弟是打算今天一起过来的,但是他想到大夫只有一只手,初见时又风尘仆仆,也不知受了哪些罪,就怕他们这些人一窝蜂地过来,吵吵闹闹,惹得大夫不高兴。因此,他好说歹说劝住了他们,自己一个人先来问问。   “大夫,阿大他们兄弟人都很不错的,我也认识,以前常来我店里吃烤肉,他们人真的是挺仗义......”老范站在一旁帮腔,又担心这样会给周锦压力,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难色。   他知道眼前的年轻大夫就是他们口中的医神周大夫,若医神大人不愿意医治他们,那就真的找不到大夫能够比得上医神大人的医术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医神大人断了一臂,想必那是十分痛苦的遭遇!他心里也着实替医神痛心。医神既然不愿透露他的真实身份,他也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只是这几日相处下来,虽然医神大人医术闻名天下,但却并没有名医的那股傲气,所以他就壮着胆子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救治他们几人不过举手之劳,只是想到明日就要离开,如果要为他们医治,离开的时间势必就要推迟。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实在很想念医馆,也不知道阿桂和狗子怎么样了,他不在医馆的时候,也不知道医馆发展得如何了.   不会就此倒闭了吧??周锦有几分害怕地想,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好歹还有他两个徒弟在,其他事情不怎么行,但医术怎么样也比一般的大夫要好的!虽然比不上他在的时候,勉强营业还是能够做到的。   周锦吐出一口气,心里安慰着自己。   而这在阿大和老范看来,却是周锦面容凝结,又是摇头,又是眉毛紧皱的。两人当下就是心里一紧,对视一眼,都觉得有几分焦急。   阿大是觉得难得碰到一位医术大概不输医神的大夫,近水楼台的,多不容易。这以后再去甘酒镇找医神,不仅路途遥远,时间也很难凑得上,他们马上就又要出远门送一批货。这提前治好了病,路途上也没那么难捱。   而老范心里却更加着急,阿大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倘若医神大人拒绝为他们医治,即使以后再去了甘酒镇找到医神大人的医馆,这两相一见,认了出来,那哪里还有机会再求医!   老范担忧焦急之色尽显,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这本与他没什么关系,但他与阿大他们有几分交情,且知道其中内情又不能与阿大他们说明,本就有几分愧意。   而且那些兄弟中有一人之前走货的时候摔了跤,碰到来了头,上回见到他的时候还诉苦头痛难忍呢!看了大夫也不顶用。他们本来约好要一起去找医神求医,如今英子已经被医神治好,而他却求医困难,这实在让他生了几分不忍。   周锦这一回神,就见面前两人皆是拧眉苦脸,一副忧愁发苦的模样,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周锦勾起唇角笑了笑,“大概有多少人?你叫他们过来吧,既然遇到也是一种缘分,我就帮他们诊治一番!”   这话刚出口,两人眼睛瞬间一亮。   周锦连忙道:“诊金照收!”   “没问题,没问题!”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皆是激动万分。阿大更是更不得原地跳起来。他瞪着眼睛哈哈笑了笑,忙道:“大夫,那我现在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明日女一早我们就过来找您!”   周锦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阿大一番欣喜若狂后,忙一瘸一拐,快速地跑走了。   周锦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眉峰不自觉轻蹙了一下。可惜他的腿已经伤了好些年头,若要医治,只怕......   周锦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如今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第114章 收徒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周锦就起……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 周锦就起来了。而01号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裸露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他坚决反对回到周锦脑域里,或许是因为当没有自由的系统太久了,导致他现在特别喜欢以人形的模样待在外面。   周锦因为心里想着事情, 早早便醒了。他坐在窗边看了会儿医书。见外面天色愈发大亮了, 便起身下楼。   老范与卫婶夫妻二人更是一早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生火, 烧水,准备菜肉,每日必备的流程。今日会有一些病人过来, 所以他们比平日多准备了一些菜。   英子也在跟着忙活,之前抓挠的伤口也已经恢复,半边脸都是粉嫩嫩的新肉,一片红通通的。脸上带着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即使在埋头打扫卫生,依然能从她身上看出蓬勃的喜气。   她听到响动, 侧头看去, 便见周锦自楼梯口拐下来。他身上穿着的是阿爹自市场上特意买回来的一件浅色长衫,质量不是顶好, 但特别适合大夫。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如玉。   他的手上拿着一卷书, 长长的墨发披在脑后,迎着窗外透进来的金色阳光缓缓向她走来。她突然就想起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的脸莫名便觉得有几分发烫, 通红的脸蛋不知是热得还是原本就是因为长了新肉。对于她来说,周锦就是她的大恩人。心里对他是既尊重又感恩。同时也因为之前对周锦的怀疑揣测感到愧疚自责。这会一大早,爹娘都在后厨忙活, 只剩下她单独与周锦相处,她瞬间便紧张了起来。捏着抹布的手无处安放。   “大夫,您这么早就起来了!”她退后几步,将抹布藏到了身后。   周锦看出她的不自在,便没再继续往前走,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只微笑着说:“也不算早了,等等还有病人要过来看病,所以我就提前下来了,先准备准备。只是待会要是来的人太多,怕是要辛苦你们了!”   “怎么会辛苦呢!最辛苦的应该是大夫您......”英子连忙摆手,音量莫名提高了几度。随后又察觉到什么,忙又将抹布藏到了身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垂了垂头。   “我吗?也不算辛苦,身为大夫给病人看病也是职责所在。”周锦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医书,便开始垂眸看来起来。   英子愣愣地看着自顾自垂首看书的人,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只袖子空荡荡地垂在身侧。窗边透进来一股晨风,撩起他如墨的长发。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深深的侧影。他整个人都仿佛融进了光里,周身散发着一种平和的气息。让人觉得很舒服,不自觉便想要靠近他,相信他。   大夫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了,医术这般不凡,却依然那么温柔和善。她想到以前求医遇到的大夫,不乏有善意的,可大部分仗着自己医术高明傲气十足。或许他们自己不曾察觉,可是言语间透露出来的盛气凌人,却能让人非常清楚的感应到不适。   而在大夫这里,你却能明显得感觉到舒服自在,即使一开始的紧张,也能在他的温和的安抚下放松下来。   她鼻尖有点莫名发酸,大夫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断了一只手臂呢!这得多疼啊!也不知是谁这样狠心,竟然要伤害这样一位好大夫!她心里不禁狠狠唾骂了一番。   大堂内很安静,属于清晨的清风凉意让人觉得十分惬意。周锦静静地看着医书,这些知识都是一些中医知识。他如今对于外科已经是炉火纯青,可以被称之为“神医”倒也不为过。而中医方便相对薄弱。当然,这也只是针对他的外科方面。若与这些平常大夫比,那也是高出一大截的。   只是医学方面是没有止境的,只有不断地学习巩固才能更进一步,这也是对病人的负责。   凉风袭过,一丝发尾扫过鼻尖,他鼻子一痒,低头抽了抽鼻尖。恰在这时,眼角余光便发现英子竟还站在原地,眼睛也直愣愣地望着他这边。他心里顿时便浮起一丝紧张,莫非他哪里有穿着不得当的地方?   这也不能怪他,而是自从少了一只手臂后,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尤其穿衣洗漱。生怕哪里不得体,失礼于人。   他暗暗四下检查了一番,发现自己并未有不妥,便有些奇怪。这时,眼睛一下扫到手中的医书,他顿时便觉得自己知道了原因。   他晃了晃手中半开的医书,笑着道:“怎么样?感兴趣?”   英子眼睛微微一瞪,原本她还因为被大夫发现自己看着对方发呆而窘迫得不行,这突然而来的问题让她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脑袋仿佛都停止运转了。   等她终于理解到周锦的意思后,连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她两只眼睛忽然便迸发出光,紧紧地盯着那本表面极为普通的书本。   “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英子心跳剧烈跳动,手上猛一用力,霎时,滴滴答答几滴水渍流淌到了地面。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捏着抹布,水渍已经淌得的满手都是。顿时热血便涌上了脸颊。   “大夫,您稍等一下,我去洗洗手!”说完也不等周锦反应,风风火火便冲进了后厨。厨房里顿时响起了卫婶宠溺的呵斥声,“这孩子跑什么跑?外面桌子擦完没有?”   “擦完了,擦完了!”英子洗完手,匆匆忙忙又跑了出来。   卫婶望着自家女儿火急火燎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自打女儿的脸治好后,她是越发开朗了。   “大夫,我洗好了!”英子站在周锦面前,洗的干干净净的手指绞缠在一起。   外面阳光越来越盛,从敞开的大门投射进来,打在地面上,干净整洁的石板上水光淋淋,这是一早英子打扫留下的水痕。   老范将羊肉清理干净,放在一旁的盆子里。这才起身抻了抻酸痛的腰。随后将盆子放在一旁的台子上。   他走进厨房里,顿时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各种香料的浓香为混杂在一起。他将锅子打开,将里面煮好的粥盛出来,又将一旁早已做好的菜放在托盘里,这才对着正在烧火的卫婶道:“我去给大夫送早点去。”   说着,一把将托盘端起,就往外面走去。到了门口,他侧身用肩膀将布帘推开,走进了大堂。这一抬眼,便见自己闺女端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卷未曾见过的书,正满脸认真的翻看着。大夫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   英子时不时用手指向书本,脸上显出疑惑,大夫微微垂头,轻声与她说着什么。很快,英子拧着的眉毛也逐渐松开。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一切显得那么静谧平和。   老范站在门口,脚步竟不敢踏过去。他端着托盘的手在微微颤抖,嘴角的皱纹层层叠叠堆在了一起。却在这时,身后帘子猛地被掀开。   “哎呦,你怎么还在这里,这蒸南瓜你还没拿呢!”   老范一惊,忙道:“你小声点!”他急切地想捂住卫婶的嘴,奈何手上拿着东西,只得着急让她小声点。   只是到底大堂很是安静,这突然的一声,实在太过显耳,沉浸在医学世界的两人都瞬间抬起了头。   “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英子脸上还带着兴奋,这是她难得的机会,有如此医术高明的大夫教导她医学,她想,她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大概是伤的太久了,求医这么多年,她无数次做梦自己学成高明医术,救治好了自己的脸,每每都是笑着从睡梦中醒过来,枕头早已经打湿了。   而现在,她的脸在逐渐好起来,就连这医术,好像也终于有机会学习了!   周锦也站了起来,招呼了几句。   老范心里涌起一股失望,面上笑哈哈地走了过去,“我打扰到你们了吧,大夫,我本来是打算给您送早点的......”老范将托盘往前凑了凑。   英子哎呀一声,自责道:\"我竟忘了老师还没有吃早点,瞧我这记性,太不应该了!\"   “老师?”老范颤着嗓音发问,他喉咙紧了紧,心里不知在期待着什么。   英子抿着嘴轻轻一笑,眼睛里亮闪闪的,“是啊,大夫刚才说愿意教我医术呢,阿爹,我好开心啊!”   老范猛地一拍手掌,一股热气冲进了胸膛。他脚下不住地在地上轻跺着,只恨不得仰头大笑几声。刚才他便听到女儿与大夫在谈论着一些东西,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这些年求医,他也知道那么几个药名,这分明是大夫在教女儿医药的东西。所以刚才他才停在那里,一时没敢上前打扰。就怕突然打断了大夫,往后女儿便再没有机会了。   “大夫,您这说的这是真的吗?”老范心内激荡,仍然不敢相信女儿的话。这可是医神啊,女儿竟然有此殊荣拜医神当老师,可真是祖上积德了!   周锦看了看英子,笑道,“英子很聪明,刚才我只是给她讲解了一下,她便很快能理解,实在是很有学医的天赋,若她愿意学习,我也会好好教她的!”   老范的脸当场就红透了,那是激动的!   “大夫,您放心,英子一定会用心学得!英子,快,快给师傅磕头!”他拉过英子,就要让她跪下。   “这不用......”周锦忙退后几步。   老范突地一拍大腿,好似想到了什么,喝到:“哎呦,拜师得敬茶才行,怎么能没有茶呢!赶紧的,我得去泡点茶!”   “这真的不用......”   说干就干,老范立马转身,就见卫婶呆立在后面,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老范连忙拉过她,“快去准备拜师宴,大夫收咱们英子当徒弟了,不能马虎!”   说完拉着一脸震惊的卫婶风风火火地就跑进了后厨。徒留周锦尴尬地站在原地。   “所以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的......”周锦弱弱地终于说完了。但已经没人听他的话了。   “老师,是我没有想周全,竟然没有想到还要拜师宴的,幸好我爹提醒,不然我可就真是大逆不道了!”英子颇为不好意思,她将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老师您先吃早点吧!”   周锦叹了口气,他原本见英子有这方面的天赋,对方又肯学习,就顺便教教她。怎么就需要拜师宴这么复杂了?   他坐回凳子上,早点依然很丰盛,可以看出老范两口子的用心。他又侧头看向英子,对方已经拿着医书坐在窗边看了起来。她眉尖轻蹙着,眼睛好似已经生根在了上面的文字里。半边粉红的脸颊为她增加了几分别样的软萌。   罢了,既然如此,就收下这个徒弟吧! 第115章 天空黑蓝黑蓝的,……   天空黑蓝黑蓝的, 远远的天际泛起一抹微微的白。零零碎碎的星子还高高挂在头顶,黑蒙蒙的镇子里一盏一盏亮起灯光,从一扇扇窗户透露出来,昭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镇子里房门接二连三打开, 一个两个男男女女睡眼朦胧打着呵欠, 便开始忙碌起来。做饭的做饭, 打扫的打扫。很快,烟火气便弥漫开来。   阿大早早便起来洗漱好了,他和朋友们约好今日要去老范家找独臂大夫看病。从镇子到达老范家要走一个多时辰, 所以他们早早便起床了。   阿大坐在路口处等着,那里有块圆滑的石头,平常有歇脚的爱在这里坐坐。不一会的功夫,便陆续有人三三两两过来了,大家有说有笑, 欢欢喜喜的谈笑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阿大跛着腿站起来,伸长了手臂挥舞。很快, 两方人马便汇聚了。只是还未说上两句话, 不远处又结伴过来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这不算宽敞的路口就挤满了人。   阿大眉峰一皱,低喃道:“怎么这么多人啊?”   一挎着篮子的大婶一看就不是绵软之人, 开口便道:“我说阿大嘛, 你这事做得不地道啊,有神医过来了也不叫上俺们,你可是俺看着长大的呢,可不能没有良心哇!”   阿大一噎, 从小在对方淫威下长起来的,这瞬间就怂了,“南婶, 这话不能这样说啊,人家大夫身体瘦弱得很呢,不像咱是个粗人,到时候去的人太多,把人大夫累着了......”他一想到大夫那瘦弱的身板,一肢独秀,就觉得不得劲儿。这去那么多人,万一累坏了可怎么办啊,以后还不被老范给唾死,烤肉肯定也没得吃了!   “放心,我们晓得分寸呢,一定不会累到大夫的,要是察觉不对,就先让大夫休息休息,我们可以慢慢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阿大头都大了!   “好吧好吧,都去都去!但是先说好,大夫他人好医术好,但是可可不许乱说话,尤其不准说他手臂的事情!”阿大语气严肃,显然这点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众人立刻点点头,表示决口不提断臂的事情。   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了,东边的浮云已经逐渐染红。众人你挨着我,我拉着你,便都开始上路了。   “阿大,你晓得,大哥我这脑袋老是疼的很,找了好多大夫都看不好,你说这独臂大夫真的能行吗?”路上,虎子心里惴惴不安,蹭到阿大身边寻求安慰。   阿大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虎哥你放心吧!肯定可以的!你是不知道,当时大夫就那么瞧了我一眼,就看出我的问题了!而且他还治好了英子的脸!那医术,我觉得不比医神差!你别担心,你的病没问题的!”阿大虽然面上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宽慰着虎子,但到底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疑虑的,只是藏进了心底没表现出来,以免让虎子心里更加不安。   大门外阳光普照,无数金灿灿的光芒自窗户外投射进来。仿佛给整个大堂都装点上了耀目的琉璃。   周锦端正坐在主位,在他座位下,是一脸严肃的英子。她应了老范的要求,重新梳洗打扮过。头发束在脑后,编织了好几条小辫子垂在胸前。看起来略有几分俏皮。上身穿了一件红色镶边的衣裳,下身是一套百褶流苏裙。这身衣裙是她娘年初的时候替她做的,本来是打算去医神大人那里求医的时候让她穿的。如今甘酒镇不必去了。刚好便穿来拜师。   她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茶递上去。老范两口子站在一旁,满脸的红光。两人也都换了一身衣裳,看起来喜气又精神。   周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心里有点无奈。这古时候当老师还真是不一般。瞧这拜师礼,多隆重!不过周锦既然受了人家的礼,当了人家的师傅,就该拿出点东西!   他轻咳一声道:“既然我已经收你为徒,便会尽到师傅的责任。往后你学习医术也定要用心,医道一途并非易事,希望你能够保持初心。”   “徒儿谨记师傅教诲!”英子脸颊红红的,属于少女的朝气让人移不开眼。   周锦心道果然年轻就是精力十足啊!只是他虽收了对方为徒,却不能袒露他的真实身份,心里未免有点过意不去。他暗自盘算该送点什么礼物才好。   这时,门外一阵嘈杂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阵阵谈笑的声音。   老范忙走过去,伸长脖子望了望,然后转过头来笑道:“是阿大他们来了!”   周锦点点头,让英子起身,“今天真是巧,这里刚好来了一些病人,你便站在旁边学着吧!”   英子哎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激动。   这边正说着,人群便接二连三的挤进了大堂,众人第一时间便是搜寻大夫的身影。扫了一圈,纷纷把目光投注在了周锦身上。别的不说,就那断臂,就叫人不能错认。   只是大家心里都有几分惊异,太年轻了!虽然听到阿大提过那么几句,可依然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直观。这真的是医术堪比医神的大夫吗?怎么这般年轻!众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虽说阿大打了包票,但是在大家普遍的印象里,越老,胡子越多的大夫才越可靠。   那你说医神不也很难年轻嘛!这人家就要唾你了,那医神能和普通人一样吗?再说有了一个年轻的医神了,哪里那么容易再来一个这么年轻的神医啊!   但大家想归想,到底没有说出来。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是阿大千夸万夸的,他们也不能给阿大抹面子。   这不得不说阿大在镇上人缘是真好,这要换个其他人,指不定现在就有人管不住嘴要开始瞎嚷嚷了。   周锦倒不怕质疑,这在他穿过来的时候没少遭遇过。他也看出众人各异的心思,不过这都不重要。   “大夫,我们过来了,就是人有点多......”阿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着大厅里挤满的人脸上露出无奈。   周锦笑了笑,大概是他在医馆见惯了排着长龙的病人,所以见到这些人也就还好。他来到之前准备好的诊桌前坐下,开口道:“所有人都排好队,年老的,年幼的在前面,勿要拥挤,大吉放心,人人都能看好病!”   声音中期十足,语气并不多严厉,但那双直视着众人的深邃眼睛却好像能看透每一个人的内心。众心里人莫名一悚,不自觉便顺着他的话排起了队伍。原本吵嚷的大堂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面前的大夫看起来那么年轻,一边空荡荡的袖子更显得他纤瘦。可是,他现在就坐在那张桌子后面,挺直的背脊好像能够担起千斤重担。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叫人无端信服,好像不管他说什么,总能够实现。   大家想,这或许就是一名神医所具备的气场吧!就连他们隔壁那位胡子已经长到胸口的老大夫也没有这种令人莫名仰望的感觉。大家心里一丝敬畏开始充盈上来。   “英子,到我身后来,等下我给病人看病时,你要好好记住!”   “是!老师!”英子抿了抿唇,站到周锦身后,她手心满是汗水,不知是紧张地,还是太过兴奋。   阿大一脸震惊地望着站在周锦身后的英子,“这是......”   他赶紧转头看向老范,却见老范也是满脸兴奋,眼睛瞪得跟个牛眼似的。   阿大这才确定刚才自己没有听错,原来英子真的喊的是“老师”!他心顿时五味杂陈,既替他们高兴,又有一丝酸涩。这英子真是时来运转了,往后不晓得还有怎样的造化呢!   病人一个一个开始诊断起来,都不是些什么大病,一些因为外伤没有及时诊治导致身体亏损的,或者自幼营养没跟上,弄得病痛缠身的,周锦一一为他们开了药。这些病其实一般的大夫也能开药抑制,但到底是“神医”,难得遇到,无论大病小病,便都想要来看看,万一就将病都治好了呢!   特别严重一些的,周锦都听过诊脉将治愈能量注入到他们体内,替他们调理了一番,待他们回去再喝上几幅药,必定会感到非同一般的效果。   英子站在身后,全神贯注的看着周锦诊治病人,生怕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知识。而周锦也会将一些基础的东西讲解出来,英子一边努力的理解,一边紧张地不知所措,生怕老师嫌弃她太过笨拙。   病人们也都是认识英子的,也知道她一直的遭遇。如今见她脸上伤口慢慢恢复了,又拜得神医为师,心里都替她高兴,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一看就是一上午,大堂的人渐渐减少,看过病的人都拿着药方结着伴回家去了,他们也得回家干活,耽误了这些时候,可不得赶回去了。老范两口子也都去后厨忙活去了。   面前的病人拿着新鲜出炉的药方千恩万谢的走了,下一个正跃跃欲试要上前来。英子低头见周锦额头已经沁出了汗,心里有几分不忍,“老师,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吧!”   周锦抿了口清茶,看了看身前的队伍,见大概还有十来人,便想着干脆一次性都解决了算了,要不是还得一边替英子讲解,估计这些人他都已经诊断完了。   阿大也一直等在一旁,见状也忙走过来附和道:“对啊,大夫,您先休息休息吧,我们也不着急的,你们说是吧!”阿大看向后面那群人,眼睛鼓了起来。   众人顿时想起早晨说的话,又见面前年轻的大夫确实说了一上午的话了,额间鬓发都湿了,便都附和道:“是啊,我们没事,大夫您就歇歇吧!”   周锦见众人都这样说了,便也不勉强,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歇歇吧。”   虎子拉着一张凳子坐在后面,闻言眉峰下意识便皱了皱。他脸上显出几分焦灼,脚底板不住在地上磨蹭,一副想起身说话却又不敢的模样。他的头时痛时不痛的,原本来的时候还没有犯病,刚才大夫说按照长幼排序他也没当回事。可是排着排着,那熟悉的痛感便来了。他咬着牙忍了又忍,眼见着快到自己了,这突然便要歇息了。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是好,既想出声让大夫先帮他看看,又实在不好意思,话语在嘴边转了又转,就是说不出口。   周锦拉开凳子,坐了老半天,他的身体已经有点僵硬。便打算起身活动一下。他站起身,空荡的袖子便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突然一声稚嫩的童言呼地就传了过来,   “大哥哥怎么只有一只手!”   众人神色一凝。   周锦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你赶紧给我闭嘴!”旁边一个妇人猛地伸手拍在小孩的脑门上。小孩霎时便蒙了,原本还惊讶地瞪大的眼睛呆呆的,很快便泛起一股水花。随即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哇地一声便哭嚎了起来,霎时间,整个大堂都是孩子刺耳的哭声。   妇人脸上显出怒容,“哭什么哭,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   随后她抬起脸来,露出一张充满歉疚的脸,“大夫,对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啊......”   说着她一只手按在小孩脑袋上,自己一边垂头致歉,一边将孩子的头往下压,表达歉意。   小孩哭声越发响亮,很快眼泪鼻涕便淌了一脸。   妇人脸上浮起了心疼,语气却还是带着几分严厉,“娘平时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乱说话,怎么就就是不听呢!”她一边稀里糊涂给小男孩擦脸,一边歉疚地看向周锦。“大夫您看,让您见笑了。”   周锦倒是无所谓,毕竟这手又不是要断一辈子的,等他离开这里,便会开启医疗仓将手臂长出来。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不过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这般在乎他的感受,他心里不免有点感动。   他看了看还在抽泣的小男孩,脸上鼻涕已经被他母亲擦干净了,湿漉漉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子要掉不掉,鼻尖脸蛋都红通通的,看起来到是傻乎乎的可爱、、。   “没关系,童言无忌,你也不要责怪他了,小孩子并不懂这些。”   周锦说完,妇人立刻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众人见状也都松了口气,他们还怕大夫生气,如今看来倒是他们自己狭隘了。只是这样一来,到是越发佩服周锦了。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椅子砸到在地,众人猛然一惊,循声望去,却是虎子仰躺在地上,正抱着头痛嚎。   “虎哥,你怎么样了!”阿大惊叫一声,忙冲了上去将虎子上半身抱了起来,“大夫,您快看看我虎哥,他头痛病又犯了!”   不用阿大呼喊,周锦已经迅速跨了过去,人们自动分开,让出道来。 第116章 “英子,快把我桌……   “英子, 快把我桌上的金针拿过来!”   周锦一把掐住虎子的下颚,防止他过于疼痛咬伤舌头。   “虎子这是怎么了?”   “哎呦,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了?”   在场的人都被虎子倒地痛苦的模样吓着了,就连老范两口子都从厨房里奔了出来, 一脸的不知所措。   英子也陡然慌了起来, 心跳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 但依然顺着周锦的指示将金针递了过去。周锦接过金针,拧眉便道;“把他压住!”   阿大立马手脚用力,将虎子用力摁住。周锦拔出金针迅疾地在他脑袋上连扎好几针, 又将他衣服撩开,于胸口,背部,手臂几处大穴刺入金针。   不过片刻,虎子便渐渐安静下来, 抽搐的眼皮缓缓恢复正常,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   众人见状这才送了一口气, 而英子更是紧张得手脚冒汗, 大概是因为这是第一次以“大夫”的身份面对发病的人吧!   “大夫,虎子哥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回怎么这般严重?”   周锦半蹲着身体, 又替他仔细检查一番,很快便发觉对方后脑有轻微的肿块,应该是之前受到过较为严重的撞击。他轻轻摁住虎子的脑袋看了看,后脑的肿胀并不明显, 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耳侧皮下却有明显的瘀血痕迹。   周锦眉峰紧了紧,向阿大询问道:“他是不是两个月前后脑摔伤过?”   “是......”这时虎子突然疲倦的开口, 他面色肉眼可见的惨白了起来,“大夫,您说我是不是摔坏脑子了?最近我老是头疼得很,我会不会就要死了啊......”   虎子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这些日子时不时头疼,让他做事都没什么精神,心里老像揣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就刚才,原本好好的,那猛地就一阵尖锐的痛,让他一下子便栽倒在地,什么也顾不得了。这次跟之前的痛明显不一样,脑袋好像要裂开了一样。他知道,他的病情正在加重。   周锦顿了一下,眼前蓝光一闪,便知道了他的具体病情。这应该是双侧额叶的脑血肿。应该是当时摔倒在地时后脑着地,颅内组织在对冲力的作用下造成双侧额叶,也就是脑前部的挫裂伤,导致脑内出血,形成了血肿。   这伤必须要尽快治疗,否则颅内血肿增大,病情持续加重,病人很可能会昏迷不醒,甚至有生命危险。   这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么摔一跤竟然摔成脑血肿,不可谓不倒霉。可是偏偏在这关头又遇上了唯一能够救他性命的周锦。所以说人的命运实在太过难测!   周锦心里突然发出命运莫测的感叹,虎子见他神色怪异,反倒以为自己真的命不久矣了。想到自家的老父亲,还有才几岁的娃儿,他要是走了,还有谁能照顾他们,岂非一家子都要饿死了!   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淌,就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似的,这与他结实的肌肉外表形成了莫大的反差,看的周锦心里一渗,打了个激灵。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别太担心,你的后脑摔伤,有瘀血肿胀,所以才会觉得痛疼难忍,但这病也不是不能不治!”   虎子一听,瞬间就哽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和刚才的小男孩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夫,您是说我还能治?我不会死了?”虎子哼哧哼哧,哔波一声,冒出一颗晶莹的鼻涕泡。他一呆,抬眼愣愣地看着周锦,眼里有几分茫然。   阿大也是一愣,没想到平时正经的虎哥竟然还有这么萌的一面,他表示一时半会有点接受不来。   周锦忍住笑意,秉持着大夫的专业性,认真道:“只是这病虽然能治,但后面调养还得花时间,这后期吃药大概也要一年的时间......”   周锦说到这里便看向了虎子,治病对于他来说不算困难,但后面调养却要花费一些银钱了,就看这虎子能不能接受。毕竟这个时代很多普通家庭都供不起一个人长期的药钱,很有可能直接将整个家庭拖垮。他现在这样说,也是为了让病人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后期手术之后,再知道这件事情反而一时接受不了,抑郁寡欢,影响病情恢复。   虎子听到这话,原本扬起来的心就是一沉。他没想到这病竟然要吃这么久的药,他心里开始默默盘算这些年的存款。   阿大在一旁看着,心里就是一紧,生怕他因为要花太多钱就放弃了,忙大声宽慰道:“虎哥,你别担心!不就是吃一年的药嘛,咱们多辛苦一点,多出去跑跑货,还怕吃不起药吗?再不成,还有我呢!反正我也没成亲,咱们两兄弟,还怕这点药钱不成?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嗯!你想想福伯还有嫂子侄儿他们,他们可不能没有你啊!”   虎子听后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抓住阿大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待他终于冷静下来,便抹了抹眼泪,“大夫,您说我以后还能出去跑货吗?我家就我一个人挣钱,要是不能跑货了以后......”   周锦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这没有影响,你尽管跑货就是!我等下准备一下给你做医治,保证不会让你以后有任何影响!”   虎子总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很快,开始周锦便继续帮病人们诊治,虎子坐在一旁休息,身上的金针还未取下。这些金针都有调养的作用,这样也能让他恢复一些精气神。   大约一个时辰后后,所有病人几乎都走光了,就只剩下了虎子和阿大还在大堂等着。   周锦抻了抻脖子,英子很有眼力见地又替周锦将茶沏好,茶香飘飘,一股淡淡的清香自热气中氤氲开来,周锦一口喝下,发闷的心口松快了不少。   “英子,把我上次给你治脸的房间整理一下,等等我便会为虎子医治。”   英子连忙点点头,一双闪亮的眼睛盯着周锦,继续等着他的吩咐。周锦顿了一下,这才道,“只是此次医治较为复杂,你从未接触过,便暂时不要进来观看学习了......”   英子晶亮的眼神肉眼可见的熄灭了下去,但依然扬起嘴角,精神十足地应道:“是,老师!”   说完便手脚麻利的奔上了楼,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有一种别样的活力。   周锦心里有几分愧疚,他这个师傅当得实在不怎么样,想到自己大概很快就要离开,估计也教不了她什么,平白担了一声师傅的称号,就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他甩了甩头,将异样抛下,又过去查看了下虎子的状态,还好目前状态良好,除了刚才突然发病,病情还算稳定。他将金针一一取下,认真嘱咐虎子,“等等房间收拾妥当,我就会为你医治,期间我会给你用麻醉散,你会暂时处于昏睡状态,不过不用害怕,有我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虎子心里惴惴不安,手心早已经开始冒汗,看着病人一个个离开,随着医治时间的临近,他就越发紧张。如今看着面前温和安抚他的周锦,莫名的他的紧张感便消退了不少。   直到躺进了临时手术室内,麻醉散开始起效果,他整个人也开始迷迷糊糊起来。他仰视着面前的这个独臂大夫,他眼神专注,面容沉静,正在地摆弄着手上的东西。那些闪着寒光的东西他从未见过,看起来既美丽又恐怖!   他想,或许他的病真的是很严重了,否则这些看着就极其可怕的刀具,竟没有让他觉得惊骇。也许是因为大夫太过平静的脸,也或许是他身上给人带来的莫名信任感。他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了起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今天的晚饭,昨天和朋友一起买的野兔还没吃呢!媳妇今晚煮兔肉了吗?他还挺想吃兔子肉呢!   他迷迷糊糊想着,终于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终于慢慢醒过来时窗外已经黑透了。偶尔一声虫鸣自隐蔽的黑夜中传进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何地,便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脑袋沉得很,就连手指都绵软无力。   他心里突然便泛起一丝恐惧来,屋子里昏昏暗暗的,只有墙角一根烛火坚持不懈亮起一圈晕黄的光芒,时不时发出灯芯爆裂的噼啪声,便再无任何一丝动静了。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好像正在医治脑伤。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动不了?莫非他已经死了?他微微转动眼珠,房间里没有人,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呼喊,咽喉干裂嘶哑,发不出声音,正在他急的快要哭时,突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你醒了?我猜到你大概这个时候就会醒,果然!”一道温和带着笑意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虎子转动眼珠,一张俊朗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是大夫!虎子顿时感动得不行,焦躁的心情莫名便放松了。   “别说话了。”周锦见虎子嘴唇蠕动,显然是想要说什么,他笑道:“你现在麻醉还没有完全过去,身体无力是正常的,不用感到害怕。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阿大去通知了你的家人,你娘子已经过来了,在外面。我没让他进来,她在门口看了看你,见你没事安心了许多。只是这几日你恐怕都要在这里住下了。”   周锦一口气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以免病人因为焦虑影响术后恢复。   虎子抽了抽鼻子,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真好,他还活着!   周锦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各项数据都正常。又见他眼神开始虚了起来,便知对方是要睡了,他替他掖了掖被子,悄悄离开了房间。   往后几日,虎子一直在客栈休养,经过周锦的指点,老范也做了许多适合病人吃的饭菜。于是,在媳妇细心的照顾下虎子身体越发好起来,很快,便能下床走动了。   周锦最后一次替他检查身体后,便知道他可以回家了,而他自己,也该离开了!   这天天气甚好,太阳不算烈,清风阵阵吹来。虎子一家人都来了,为了接虎子回家。   老范做了许多好吃的,算是恭喜虎子身体恢复。饭后,虎子一家千恩万谢后,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阿大走在最后,望着头上还裹着纱布的虎子感叹道:“大夫,您医术真是好啊,多亏了您,不然虎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我悄悄跟您说啊......”阿大把脑袋歪过来悄悄说:“我觉得您医术不比医神差,有朝一日,您一定也可以名扬天下的!”   阿大满脸认真,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也是满满的信服,在他心里,或许他比那位传言中的医神更加让他敬佩。周锦心里五味杂陈,不过短短相处几日,他竟然已经这般相信他。   人家坦诚相待,而他却连真实身份也不能告知。   周锦轻轻笑了笑,“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阿大没想到周锦这般应下来,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哎,要是我早点遇上你就好了,说不定我的腿就不用瘸了。”   周锦一顿,眼睛下意识看向他的腿。   “哈哈哈哈,不过说不定那个时候大夫您的医术还没有现在好呢!”阿大笑了起来,“所以天意嘛,活该我的腿就该瘸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眼看着虎子他们越走越远,阿大朝周锦挥了挥手,“大夫,我先走了,下次再见!到时候我再请你吃烤羊肉哇!”   说完,跛着一条腿蹦跳着跑远了,不一会便撵上了虎子他们,说笑声自不远处传来,逐渐模糊。   再见了!周锦心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一阵清风吹过撩起他的袍袖,周锦侧眼看了看迎风飘荡的空袖,等他离开后,便会将手臂重新生长出来。而那个时候,他和这里的人,都不会再见面了。   否则,断肢重生,如何解释? 第117章 断肢重生   这一天一大早,天空灰蒙……   这一天一大早, 天空灰蒙蒙的,就像他刚来到这家客栈那天一样,细如牛毛的雨丝飘飘洒洒,冷风呼呼的吹, 夹杂着咯人的尘粒, 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连续晴了好几日, 这雨一下起来,天空就阴沉沉的了。现在都快中午了,太阳还没出来。   周锦收拾了行李, 其实也不多,不过几件老范给他准备的日常换洗的衣裳,一些吃食,尤其是烤羊肉。他来的时候狼狈不堪,空手而来。走的时候倒是还能拾掇出一袋行礼。   “都说让你平时多准备一点, 现在突然就要走,咱们才囤了这么一点烤肉!”01号小心翼翼打包着香气撩人的烤羊肉, 瘪着小嘴不满道。   周锦用膝盖压住包袱, 手上一拉,将结打好, 并不理睬01号的抱怨, 只说:“你就知足吧,你还真当这客栈是你的备用仓库呢,吃不完还要兜着走!”   周锦一甩包袱,跨在了肩膀上。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医术, 向门口走去,“该走了!”   01号唔了一声,两只藕节般的小胖手将他自己打包好的烤肉背在背上, 准备等下在路上慢慢吃。活像个囤食的小肥鼠。   其实他还挺舍不得的,这回走了只怕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他会想念这里的烤羊肉的!01号咂咂嘴,跟在周锦身后走出了房间。   楼下一片安静,老范两口子和英子都安静地等在大堂。昨日周锦已经同他们说过今日便要离开。他们虽然知道周锦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天就这么毫无预料的来到了。几人百般挽留,只是周锦去意已决。   本来早就应该离开了的,后来为了替虎子医治,不得不多留了一段时间。如今,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老范沉着一张脸,他原本脸盘就大,平时一直笑呵呵的,看起来就是个没有脾气的老好人。这回终于没有了笑容,就显得有几分严肃。   卫婶眼眶泛红,见周锦背着包袱,忙转过头抹了抹眼泪。   英子更是已经泪流满面,眼泪哗地就淌了下来。她脸上的新肉已经褪去了鲜红,只留下一层浅淡的粉色。若没人说,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张脸曾经是多么的恐怖。   “老师,您真的要走吗?”英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用袖子抹着眼泪,眼睛红肿着,鼻尖也是通红,显然是已经哭了好久的。   周锦心里也酸酸的,本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的,却没想到真的要走,心里还真的生起了几分不舍。   他点点头,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别哭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就算我走了,你也要好好学习!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学有所成的!”周锦将手中的医书递过去,“这是我抄录的医书,你拿回去,老师没什么好送给你的,也没办法再继续教你什么,以后有不明白的就看看它!”   这医书是周锦趁这段时间加紧时间抄录出来的,上面笼括了医学的初中级知识,还包括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药方。他全都写的浅显易懂,难点也都注释了出来。英子向来聪明,这几日他也在努力给她灌输一些知识。相信这书对她今后的从医之路定有很大的帮助。   他这样做,也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古时候又没有电话网络,可以直接视频指导。他这次离开,便不打算再回来。只是他身为老师,实在有些不负责任。只得将自己能够教的东西都尽量写在这本书上,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弥补的方法了!   也是他作为师父唯一能给她的了!   英子接过医术,只见上面写着“医学杂录”。她轻轻翻开,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各种注释,显然是十分用心的。   她心里一酸,便知道这大概就是老师这几日写的。她想到这几日总是看见老师埋头书写,很是辛苦。她还曾经劝过老师休息,莫要伤了身体。却没有想到,原来是为她所写的!   她紧紧握住“医学杂录”,又抹了抹夺眶而出的眼泪,哽着嗓子问道:“老师,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周锦静默了一片刻,道:“有缘自会相见,以后你若是要继续走这条路,便要记住,医道一途,是没有止境的。日后行医,切勿妄自菲薄,也不可逞强好胜。”   英子点点头。   老范抹了把脸,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包袱,举到周锦面前,“大夫,我准备了一点烤肉,您带在路上吃。”   01号眼睛一亮,忙跳起来接过,“好啊好啊!又有烤羊肉吃了!”   周锦抬到半空中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老范嘿嘿笑了一声,看着01号的眼神很是慈爱,“小公子喜欢我老范的烤羊肉,我老范心里真是开心!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烤给小公子吃了!!”老范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   01号龇了龇牙,满不在乎地说,“那没什么。以后我想吃随时都......嗷呜......”   周锦一把捏住他的后颈,扯了扯嘴角,“这些日子多亏了老板的照顾,你还不赶紧谢谢老板,小孩子要懂礼貌!”   01号鼓起腮帮子,眼睛一瞪,正要跳脚,猛地瞧见周锦似笑非笑的嘴角,那气势一下就怂了。他搂着烤羊肉,嘟嘴道:“谢谢范老板,你的烤羊肉真的好吃,要是以后有机会,我还来的!”   老范欣慰极了,原本满溢胸腔的伤感顿时就下去了不少,“哎,小公子尽管来,只要说一声,老范我一定让你吃个够!”   雨已经停了,只有风沙还在飞舞。   周锦背着包袱慢慢走进了漫天风沙里。风沙刮起他的墨发飘扬,空荡荡的袖子在风中狂舞。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远去。   英子抱着医书,站在门口一直眺望着,直到那抹清瘦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   “英子,回吧!风大,别病了!”卫婶又来劝了一次。   英子抽了抽鼻子,身上已经冰冷,眼泪也好像冰块一样冻在了脸上。她知道,老师是真的走了,就向他当初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这一刻,她才突然发觉,她连老师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   英子终于回到屋子里,她默默地翻开医书,上面的字娟秀端正,就像老师这个人一样。   她想,她以后也定要像老师一样,当一个好大夫!救很多很多的人!   风沙越来越大,周锦原本以为雨都停了,这风也该停了。却没想到越走,这风也越大,裹着漫天的沙砾,吹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没办法,他只好找了一处背风的大石块后面歇息。   “我就说今天不宜出行吧,你还不信我!”01号碎碎念,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委屈,“你还偏说是我舍不得烤肉!你说,我是这种人吗?”   周锦很想点头说“是的,你就是这种人!”   但为了避免他日渐小孩子的脾气耍起来,只能疲惫的摇摇头,“怎么会呢,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乖,你是最棒的!”   01号这才收回撅得老高的小嘴,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又屁颠屁颠跑过来,替周锦清理满是沙尘的头发。   嘴里依然碎碎念,“你看你,弄得跟个泥里滚出来的一样,要是别人看见了,哪里还敢相信你是大名鼎鼎医神啊!怕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周锦坐在那里,任由01号替他打理身上的沙尘,心里倒是挺欣慰。这熊孩子,真是没白养!熊的时候挺招人烦,可是听话起来又实在太可爱,他心里不禁对他爱恨交加。   外面风越刮越大,就算躲在被风处,也能被乱飞的风沙波及到。周锦身上的尘土是拍了又来,反复几次,01号就烦 了,直接开启了防护罩,将两人都罩在了里面,这下,总算是安静了。   “要不咱们趁现在赶紧把医疗仓开起来,把你手臂弄出来吧。我看你这样单着一条膀子,总是不习惯!”01号盯着周锦空落落的袖子,噘了噘小嘴不满道。   周锦拍了拍身上残余的沙尘,“其实我也想快点把手臂长起来,别说你不习惯,我更加不习惯!”他本来打算离开客栈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开启医疗仓,没想到这风越吹越大,估计等下还有一场大雨。就这种天气,哪里有机会找地方。   不过既然01号也提了,择日不如撞日,说干就干,周锦立刻就决定开启医疗仓。   医疗仓启动的瞬间,周锦就感觉到01号原本实实在在的身体突然就虚晃了一下,他的身影肉眼可见的透明了起来。   周锦心里一慌,忙抓住他,“你怎么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01号龇了龇牙,一直以来都红润的脸蛋苍白了不少,那圆润的下巴也尖了起来。   “阿锦,我没事,你别担心!就是开启医疗仓一下子消耗太多能量,所以我就有点维持不住人形了。”01号扬起小脸,嘻嘻笑道:“不过没关系,等以后我们把能量再收集回来就好啦!你干嘛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本小公子可好得很,我以后还要来吃烤羊肉呢!”   周锦心里这才踏实了下来,“你既然知道会维持不住人形,为什么还催着我恢复手臂!”   他知道01号对于人形一直很执着。用人形使劲吃,使劲睡,能保持人形就绝不变回系统!可现在为了他能长出手臂,却宁愿消耗大量能量。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既酸涩又温暖。   医疗仓说是仓,却并不是能让人躺进去的。而是一个椭圆形的光圈罩,里面萦绕着无数淡蓝色的粒子。这些萦绕的粒子包裹着周锦,尤其是他的手臂。他只觉从臂膀断口处传来阵阵麻痒酸涩,身上却又带着令人舒服的暖意。他整个人都仿佛徜徉在一片暖阳里,手臂处的异样感便可直接忽略不计了。   不一会,他便开始昏昏欲睡,身体是从未有过的放松。这一刻,他仿佛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忘了一切痛苦烦恼,只剩下舒适的暖流流淌过每一条经脉,每一根神经。   等到01号叫醒他时,天都已经黑了。耳朵里是哗啦啦的雨声,眼前除了一缕缕萦绕的蓝光,目及之处都是一片漆黑。   “现在什么时候了?”周锦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浑身的舒适感令他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只恨不得摊开四肢再睡个昏天黑地。   “反正天已经黑了很久了!”01号稚嫩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周锦一惊,才发现他正蹲在他的脑袋旁,几乎是贴在他的耳朵边说话。   耳朵痒痒的,他抬手揉了揉耳朵尖。忽觉有什么不对,他一呆,猛地便是一阵狂喜,他的手臂长出来了!   周锦翻身坐起,抬起那条许久未见的手臂,借着周围还未散去的蓝光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模样若是让人瞧见,只怕要以为他是个什么变态了!   手臂竟然真的长出来了!和原来的几乎一模一样,出来皮肤更加白皙柔嫩,毫无违和感!他动了动五指,没有丝毫异样。真不愧是医疗仓,这断肢重生的技术,说一句神仙手段也不为过了!   他虽然一直想着可以利用医疗仓将手臂长出来,可当手臂真的恢复时,那种欣喜的感觉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这或许只有真正失去的手臂的人才能够体会!这时,他不免想到了自断一臂的莫燕,心里有几丝复杂。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毫不犹豫的挥剑斩臂,那刹那的剧痛他永生也不想再想起!   01号揉了揉眼睛,他有点困了。一次性消耗大量能量,即使是他,也撑不住。要不是为了守着周锦,他可能早就已经倒地睡下了。这才没有多久的时间,他的身体又缩水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瘦弱不堪,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可就是这样,他依然不愿意变回系统回到周锦的脑域里去。   周锦心疼极了,将他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01号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很快,便睡着了。   屏障还没有撤去,,淡淡的蓝色粒子萦绕在光罩里,好像无数的星辰一般,美丽梦幻。而就在这屏障之外,天地漆黑一片,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水声哗哗地流淌。天空也是黑漆漆的,不见一颗星子。冷风夹着沙尘呼啸着,好像有什么怪物在嚎叫一般。   这是难得的寂静,周锦半靠在石头上,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倒有种别样的惬意。或许是因为,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他。   他看了看01号安静的睡颜,心里是满满的暖意。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第118章 医神显灵   雨整整下了一夜。等到天微微亮时, 才慢慢停了下来。   雨后的空气清新了许多,地上湿漉漉的,沙砾混合着被打得墕哒哒的杂草伏在地面,头顶处泛起一抹灿烂的微光, 太阳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周锦揉了揉眼睛, 坐起了身体。伸了个懒腰, 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抱着的01号不见了踪影。他赶忙四下扫视,一望无际的荒野冷冷清清,没有一点人迹。   他心里莫名慌了起来。明知道01不会有事, 可是万一呢?想到昨日入睡之前他憔悴的样子,无来由的担忧瞬间撰紧了他的心扉。   “01号,你在哪里?”   “01号?”   ......   呼喊响回荡辽阔无人的天际,却没有回应。天地间都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人,恐慌与孤独感萦绕在心间。   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01号的回应, 就在周锦打算自己出去寻找时,却见不远处突然缠绕着一缕浅蓝光粒由远及近, 眨眼便出现在了周锦面前。光粒瞬间便化作了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孩子。却正是01号。   “阿锦, 你知道我刚才看见......”   周锦心里一松,随即而来的便是怒气,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说一声,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01号一愣,笑容还僵在脸上。可是待他看见周锦泛红的眼眶以及沙哑的嗓音时,心里也是一暖。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周锦,小脸埋进他的怀里, 抱歉的说:“阿锦对不起,我不该不说一声就离开的,你别担心了,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闷闷的声音自胸口处传来,从01号身体上传来的温热的体温将周锦发冷的身体暖热。他的心瞬间便软了下去,他摸了摸01号黑乎乎的脑袋,“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但是下次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找不见你我会担心的。”   “嗯!”01号埋在周锦怀里点点头。   “咦?你怎么......”周锦将01号扒拉开,仔细打量,“你怎么好像比昨天长大了一些?”   01号嘴巴一咧,嘻嘻笑道:“我正想跟你说呢!你知道吗?那个欺负你的大坏蛋居然给你建了一座医神祠,特别大的一座庙!”   周锦眉峰一皱,“你说谁?”   “就是那个大将军啊!”   “你说耶那成?”   01号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周锦震惊莫名。这耶那成现在只怕巴不得弄死他,还会修建医神祠?难道他不知道医神祠代表的就是他吗?还是说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追兵来追捕他,就是因为耶那成在忙着修建医神祠?   他莫非是精神失常了?不得不说周锦在某一方面真相了!   耶那成为了救自己小命,修建医神祠极为用心。他在州济城选了一处上佳地段,不仅让季良全权负责,就是他自己也是每日早晚的询问进度。几乎全城的善于修建的师傅都召集了起来。为了让大将军满意,工人们加工加点的赶。终于,不出半月一座医神祠便建造完工。   今天便是医神祠开庙的日子,耶那成一大早便亲自前往,只为了烧了第一柱香,祈求医神能够宽恕他。   而城里的百姓,早在医神祠开工的第一天就在翘首期盼了。州济城并不止这一座庙,他们也供奉神佛。但却只有这一座庙是供奉的医神!更何况还是由大将军亲自派人修建的。   有消息的知道这位医神是大雍那边的神医,据说医术举世无数!曾以一己之力救治了瘟疫。更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他们是既敬畏又好奇。   如今医神祠开庙,百姓们早已经在门口等着。有大将军亲临烧那第一注香,他们更是越发相信了这医神的本事!都纷纷想要进庙祈福。祈盼身体康健。庙门口敲锣打鼓,鞭炮声汇聚一堂,热闹非凡。   01号便是在这开庙之时感应到了。他只觉有数股能量萦绕于身体。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充盈着。他一时好奇,见周锦睡得正香,便也没顾得上招呼,只顺着这股能量赶了过去。   建筑精美的医神祠,以及庙门口人声鼎沸的场景让他着实有几分惊讶。之前这里还并没有这座庙。究竟是谁,竟然能修建这样一座医神祠。他心道,若是见到修建医神祠的人,定要好好奖励他一把!   只稍许的功夫,他便弄清的事情的原委,在知道了修建医神祠的人是谁后他诡异的沉默了片刻。   01号看着高高立于正中的神像,颜色亮丽,五官精致。与下河沟村那座滑稽的神像简直天差地别。倒的确有几分像周锦。只是神态不太对。   01号拖着下巴愣愣的看着神像。神像很是高大,背后萦绕着许多盛放的桂花,他左手拈花,右手掐着一个法印,下巴微微抬起,眼神漠然。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之只不过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众生在他眼里皆为蝼蚁。   01号摇了摇头,有些不满。这样的周锦不是周锦。阿锦不可能会有这样冷漠的眼神。他想到眼角总是带着一抹浅笑的周锦,又点点脑袋,没错!这才是他的阿锦!   他或许没有察觉到,这神像却是像极了他所幻化而成的周锦。或许在耶那成心中,这才是医神周锦的本相!   他看着跪在神像下面正在虔诚祁拜的耶那成,努了努嘴。哼,别以为你修了一座医神祠,就以为我会原谅你了!   “医神大人,求您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收回诅咒吧!日后我定会好好维护这医神祠,让您香火鼎盛!”   耶那成潜心祁拜,他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脸色惨白,眼下乌黑,活像得了重病一般。可即使如此,今天他的心情却难得的很好。因为过了今日,他的诅咒就能消除了!   这半月来,每晚的头疼发作已经在逐渐减缓。这大概是从他开始决定修建医神祠开始的吧!因此他心里坚信,这定是因为医神大人感受到了他的诚心,在慢慢饶恕他。而等到医神祠开庙的这一日,便是他彻底解脱的日子!   他的想法若是让01号知道,定然要哈哈大笑的。他当初下的精神攻击原本就只是为了给耶那成一个教训。他自己挺过了前三日,后面精神攻击就会自动减弱,直到彻底消失。却没想到这竟然给了耶那成误会,反倒让他更加坚信医神的神通!   等到耶那成起身,将那第一注香插入香炉时,他终于松了口气,慢慢走出了医神祠。随后等在门口的百姓如潮水般涌进了庙里。   他们其中未必有人相信医神有多灵验,有些是凑个热闹,有些是随波逐流,有些则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总之第一日开庙,医神祠并不冷落。甚至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来形容。   01号看着耶那成佝偻的背影,这人之前还是一副强悍霸道的模样,如今却形销骨立,好像随时都能倒地身亡一样。他撇撇嘴,有些许嫌弃。哼!今天你才拜了医神,可别回去就病死了!你死了不要紧,到时候把锅甩在医神祠就不好了!以后多影响医神祠的香火啊!   也罢,医神祠开庙,这个耶那成是第一个信徒,他就勉为其难给他点能量吧!他挥一挥手,一抹蓝光掉落在耶那成身上。   只刹那功夫,耶那成便觉身体一暖,随之而来的便是充沛的精力,好像连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一样!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怀念!自从他被诅咒缠身后,身体是日渐颓败,明明还是身强力壮的年龄,却好像已经日薄西山。可此刻,他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候,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耶那成眼睛陡然瞪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虽说他一直坚信今日诅咒会消除,也顶多是晚上不会再头疼罢了!要想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少不了要细心调理。   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将军,您怎么了?”旁边的乎延察觉到耶那成的异样,忙出声询问。   耶那成心神震动,他敬畏又惊骇地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神像,那漠然的神态好似让他又看到了那晚的医神!   “将军?”   耶那成陡然回神,收敛了心神,又朝着神像虔诚地拜了拜,随即冷然道:“走吧!”   “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乎延竟感觉此刻的将军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气势凌人的样子了。   耶那成将军身体康复了,这就好像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州济城流言四起,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那一日医神祠开庙,众人都亲眼见过大将军的模样,说句病入膏肓也不为过了!怎么才几日就康复了?又不是真的有神仙相助!   直到这一日,耶那成出城打猎了,且打回来一头猛虎。那血淋淋的猛虎被一箭射穿了肚腹。耶那成坐在自己的战马上,英姿勃发,神采奕奕。与那一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众人这才相信,大将军是真的彻底恢复了!   自此,州济城谣言四起。有说大将军遇到了神医,一举治好了大将军的病。而有自称知道内情的人说大将军是之前中了诅咒,如今康复也是因为诅咒被解除了!   众人突然便想到了医神祠,这才猛然惊醒,难怪大将军要亲自修建医神祠,还要烧那第一注香,莫非就是医神替大将军消除了诅咒?   一时之间,医神显灵,替大将军消除诅咒的传言流遍大街小巷。百姓们纷纷拖家带口往医神祠跑,只为了祈求医神赐福。   医神祠前排起了长龙,从早到晚香火不断,烟雾缭绕,将那一方天地笼罩在浓烟弥漫中,经久不散。 第119章 重逢   风卷着沙尘打着卷儿在地面翻飞, 天空阴沉沉的,好似又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冷风阵阵,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周锦扒拉了一下飞进嘴里的发丝,不一会, 又是凌乱的散发覆脸。这天气实在太遭了, 他心里不免祈祷千万不要下雨, 否则,又没法赶路了。更让人不适的就是风里裹挟的沙粒,迷了眼。一会摩擦过细嫩的皮肤, 一会又是满嘴的咯舌头。   而相比周锦的狼狈,01号显得快乐许多。一会与风沙共舞,一会奔跑数里,整个荒野之地都是他清脆的笑声。也多亏了有他一路相伴,否则只怕周锦一个人也实在撑不下去。   根据01号的说法, 按照他们现在的进度,要想走回甘酒镇估计至少还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听到这里, 周锦悲伤的沉默了!心里暗暗骂了一通耶那成后, 只得抬起自己的两条腿继续赶路。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生活还得继续,路还得走!   两人在这杳无人烟之地已经走了三天了, 依然不见人影, 入目之处皆是光秃秃的砂石地,满地的枯草。   幸好有01号带路,周锦才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   周锦抓了抓头顶,指甲里扣出了满满的细砂粒。他面无表情地弹了弹指甲。比起刚开始, 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了。没办法,毕竟就这条件,几天没有洗澡了。   01号第一百零一次从数里外奔回来。他转了个弯, 又要继续,周锦一把抓住他的后颈脖,“统统,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说着他耸了耸肩,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背上时不时的瘙痒还是挺难以忍受的。   01号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   周锦叹了口气,松了手,他就知道是这样!也不说什么时候能回家了,就说他什么时候能洗个热水澡吧!有混得比他更差的医神了吗?   没有!周锦悲愤的想。   “咦?”01号偏了偏耳朵。   ‘怎么了......’话未说完,01号倏地散开成无数蓝色粒子,萦绕成一缕缕碧色莹光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周锦咽下喉咙里未说出口的话,拍了拍袖子,抬起脚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会飞了不起啊?   会飞的确了不起!周锦还没缓过来,01号又唰地飞了回来。   “阿锦!阿锦!前面有人!”   周锦按住01的小脑袋瓜,抬了抬眼皮,道:“有多远?两天之内能够走过去吗?”   刚开始的时候,周锦也曾满怀期望让01号探路。很快01号久一脸兴奋的跑了回来,说什么看到前面有很多房子,有很多人!   周锦一听,那个激动啊,提着衣摆就跑了过去。只是跑啊跑,跑啊跑,跑到天都渐渐黑了,这连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他喘着粗气,终于累瘫在地,疲惫不堪地问:“这人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看到?”   01号飘在半空,蹲在周锦面前,他也很疑惑,偏着头挠了挠脑袋,“可是我刚才明明就看见了啊!我就飞了一会,就看到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   后来周锦才知道,他看到的地方多半是巨鹿陂附近的居民。之前老范曾经说过,除了阿大他们的小镇子,离这里最近的便是巨鹿陂了。巨鹿陂以南有个小镇子,大概有三百多户人口。当初大将军苍宿就曾以巨鹿陂为据点同耶那成对峙,虽然开始被耶那成暗算中毒,但后来依然将耶那成挫败,赶出了巨鹿陂。   就在这时,周锦耳朵一动,好像真的听到了嗡嗡震动声。声音越来越近,连地面都产生了震动感。   他心里一惊,莫不是耶那成派人追过来了?   他条件发射便想找地方躲起来,想当初还刚刚逃脱之时,整日的东躲西藏,心中最害怕的便是听到身后有追兵的动静。那段时间,可谓是日夜不安,连觉都不敢睡,生怕不一小心,便被抓了回去!   只可惜此处一片荒凉,连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石头都没有,更别提藏身之处了。这稍一耽误的功夫,前方蓦地出现一个小黑点,渐渐地,黑点逐渐变大,变成了一群。马蹄踏踏,沙尘飞扬,数骑马匹奔跑而来。   灰沉的天幕之中印出一道橘色的亮光,太阳划破阴云,探出了半边身子。远方轰隆隆的蹄声由远及近。   周锦愣了愣,随即仰起头眺望,前方策马的人群迎着天际那一片红光奔腾而来,黑底红字的大旗迎风招展,一个大大的“雍”字在呼啸的冷风找中摇曳。   周锦大喜过望,全身都好似盈满了力量。他扬起两条腿飞奔了过去。他挥舞着双手,激动大喊:   “我在这儿!这儿!”   01号也跟在一旁,兴奋地大声呼喊。   火红的光越来越盛,一道道光束穿透灰沉的天幕,将乌沉沉的地面染上了一层红晕,熠熠生辉。   暖光投在周锦灰扑扑的脸上,总算让他有了一丝气色。高挺的鼻梁印出一道暗影在脸侧,眼窝处投下的阴影更显得他眉目如画。他的背后拉升出一条长长影子,与01号的影子相携着印在地面。   轰隆隆的马蹄声与周锦兴奋的的吼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在橙光裹挟的茫茫天际中。   火堆噼啪噼啪地响着,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在黑夜里犹如一场别样的乐曲。一群身穿铠甲的将士围着火堆,喝着烈酒,吃着烤肉,笑闹声此起彼伏。   这时,一颗黑乎乎的小脑袋悄悄冒了出来,眼睛定定地盯着正冒着油花的烤肉。   “这孩子不是周大夫带过来的吗?怎么在这里?小孩,要不要过来吃肉?”有士兵举起手中热气腾腾的烤肉晃了晃,小孩的眼珠子立刻随着烤肉转动,那模样看着就跟那见着食物就围上来的饿狼似的。不见了白日里玉雪可爱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渗人。   “哟,这孩子莫不是饿死鬼投胎的?那眼神也太可怕了吧?可是瞧他那样子也不像啊!”那士兵狐疑地打量了一下021号,那圆胖胖的身子,肉嘟嘟的脸蛋,怎么也不像是饿过肚子的,乍一看,倒像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行了,你别逗他了!”庞茂咽下嘴里的肉,抬了抬下巴,招呼道:“要过来吃吗?”   自从知道周锦失踪后,他们便派人到处打探寻找。后来又消息传来,周大夫被耶那成抓去了北梁。他们心中虽然不说,但都觉得周大夫是被他们所连累了,否则他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如何就能得罪了耶那成去?   只是若想救走周大夫,却也不容易。他们与安排在北梁的细作理应外合,正打算安排一场救人行动时,却突然又传出周大夫逃走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周大夫是如何从耶那成手中逃脱的,但他们却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大将军下令务必要在北梁的士兵之前找到周大夫。这些日子他们不断地寻找,却是没有丝毫消息,也不知周大夫一个文弱书生是如何躲藏的。   但没有消息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他们找不到,其他的人也没法找到。   这会儿,总算将周大夫找到,可谓是一件大喜事。大家都十分高兴。大将军也默认了他们庆贺一番。   01号眼睛一瞪,咽了口唾沫,倏地就跑到了人群火堆边,也不等人吩咐,小手便抓向了火架上的烤肉。   “小心烫......”   01号嗷呜一口,狼吞虎咽地便啃了起来。   庞茂:......   众人惊悚地看向01号,眼珠子几乎要瞪了出来。   这孩子都不怕烫的吗?   庞茂下意识拧了拧眉,随即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吃的专注地01号。滚烫的烤肉好像对他毫无影响,即使再无知觉的人也不可能像他这样。他看了看小孩的手,细嫩白皙,一双小手连一点红痕都没有。从火架子上徒手拿肉,就算是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汉子也没有这般若无其事。   这孩子不正常!   虽然周大夫说是在路上无意间捡到的这孩子,可是,他并不相信。不止他,想必就连大将军他们也不相信。   他们刚刚相遇时,周大夫满身尘土,一身疲乏。而这孩子却干干净净,就像是一个刚从家里偷跑出来游玩一样的随性自得。试问一个普通孩子徒步在荒无人烟的砂石地里行走了几天几夜,还能这样白净细嫩,精神奕奕的?   只是碍于周大夫的颜面,他们并没有当场提出不对。   如今,这孩子竟然连滚烫的烤肉也能往嘴里塞,实在是越发奇怪了!   不管这孩子是什么身份,有何来历,他都不允许周大夫身边有任何危险地存在!   庞茂勾起唇角笑了笑,“好吃吗?还要不要再吃点?”   他将自己手中的烤肉也递了过去。   01号早已经忘了周锦的嘱咐,此刻眼里只有美味的烤肉,肉香还在唇齿间辗转。   他二话不说,接过庞茂递过来的烤肉埋头啃了起来。嘟着的脸颊上满是油渍,“好吃,虽然比老范的差那么一点......”   “老范是谁?”   “老范就是老范,他的烤羊肉最好吃了!”就说几句话的功夫,01号手里的烤肉就已经吃完了,他半举着油乎乎的小胖手,拧着眉毛,似乎还没吃够。   庞茂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士兵立刻将烤肉奉上,“来,小兄弟,哥哥的也给你吃了!”   01号眼睛一亮,半点不客气。   “哟,这小孩胃口挺大啊!”有人发出感叹。   01号一顿,腮帮子还鼓鼓的。他这时才突然想起周锦的嘱托,眼珠子一转,瞬间心虚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噎着了?”旁边的士兵一慌,就要找水给他喝。   庞茂却突然提起旁边的酒壶,打开盖子,晃了晃,酒液哗哗地流淌,一股浓浓的酒香味顺着冷风弥漫了开来。   “要不要喝点?”庞茂笑道,眼角微扬,直直地看着01号,虽是一句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01号耸了耸鼻尖,眼珠子盯着酒壶不动了。   “庞哥,这......”庞茂眼神扫过去,对方立即住了嘴。   他将酒壶递过去,停在01号面前。   01号凑过去,打量了一下酒壶,突然“嗝”地一声,打了一声响嗝。   一声低低地浅笑自庞茂喉间传了出来。01号抬头看去,见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漆黑的瞳孔隐在黑夜中,看不真切。   酒香顺着冷风直往鼻腔钻去,有些浓郁,有些刺激。   他伸手将酒壶捧了过去,仰起头便咕噜噜灌了进去。   火堆边瞬间响起一阵抽气声。   一口气灌下去,01号砸了砸嘴,脸都没红一下,眼睛里闪着惊讶好奇的光,“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酒!好喝吗?”   “好喝!”01 号咂咂嘴,“还有吗?”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庞茂,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庞茂笑了笑,“酒虽好喝,却不能多喝,正所谓喝酒误事,浅尝辄止就好!”   01号皱起了眉头,有点不满。   “你出来可有告诉周大夫一声?这么久看不见你,想必他应该着急了!”   01号一愣,瞬间想起之前同周锦说过,以后离开都会和他说一声,这回光想着吃,都忘了时辰了。他急忙起身,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般往周锦帐篷跑了过去。   众人望着01号离开的背影,心里都是莫大的震惊。   “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酒量忒好了吧?”   “你们看见了没有,那么烫的烤肉,他眼睛都不眨的就吃进去了!”   “这是长了一副铁齿铜牙啊!”   ......   庞茂眉毛拧得更紧了,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随即他起身道:“你们继续吃吧!我有事先走了!”   庞茂脚下不停,往苍宿帐篷里走去。   这孩子太过诡异,他必须向大将军禀报!   - 第120章 回家   周锦美美地沐浴了一番, 将身上裹了几天的沙砾洗干净,又换上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裳,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帐篷外火光潋滟,人头攒动, 远远还能听到士兵嬉笑谈话声。01号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这家伙真是闲不住。等之后回到医馆, 一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在外面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也不过是途经而已。但回到甘酒镇就不一样了。那里毕竟是自己的家,长久居住下去, 倘若出现了什么异样的举动,被人当成了妖怪就不好了。难道那时候还要背井离乡不成?   周锦将头发梳理整齐,又把外衫披上,打算出去找找01号。这时帐篷外忽地传来一个声音,“周大夫, 大将军有请!”   周锦一愣,忙道:“好, 我马上就过来。”话虽这么说,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奇怪的。在北梁地界的时候巴不得遇到大雍的人,那时候不管是谁, 单就同为大雍人也会让人分外亲切。这大概就是老乡见老乡, 两眼泪汪汪。   不知什么时候,周锦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雍人士了,在他心里大雍已经是他的国家,甘酒镇是他的家乡了!   而现在他已经可以算是摆脱耶那成的威胁了, 初见苍宿时的那种激荡心情如今已经平复。这会儿苍宿突然要见他,他反而有种莫名的不适感。也不是说又多讨厌他。他虽然与苍宿他们打过一次交道,但依然不怎么熟悉。   尤其是大将军苍宿, 他军功累累,几乎是整个大雍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就连周锦心中也是有几分崇拜他的。但毕竟身份有别,经过耶那成的事情,他对这些身份尊贵的掌权之人并不想过多接触。   他理了理衣裳,跟着帐篷外的士兵前往大将军的帐篷。   一进帐篷,几乎可以说都是熟面孔了。尤其是庞茂,他们毕竟还是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那时候庞茂几乎都带着面具,不怎么说话,但现在见到,依然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周锦眼睛扫过屋内几人,眼神忽地一顿,莫燕竟然也在!   周锦眼神在他空荡荡的手臂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他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莫燕,自从那日莫燕自断一臂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此刻正站在苍宿身侧,一身黑色劲衣,背部挺得笔直,整个人都很沉默刚毅。现在的他少了一分棱刺与冲动,多了一分成熟与稳重。他的右手依然握着他那把长剑,指节有力。仿佛断掉的左手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周锦收回心神,直接向坐在正中间的苍宿行了一礼:“草民见过大将军!”   “周大夫不必多礼!快请坐!”苍宿抬了抬手,周锦顺势直起了腰,坐在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座椅上。   “这次多谢大将军搭救,我周锦虽然只是一介布衣,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我别的没有什么,只有一身粗浅医术,以后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绝不推脱!”   周锦率先开口,他不喜欢欠人恩情,还是尽快还了才好。   苍宿笑了笑,低沉的嗓音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   “周大夫客气了,你身为大雍百姓,本将军救你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耶那成抓走,说来,倒是我连累了周大夫才是!”   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这让周锦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人家身为大将军,又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身份尊贵。但却并没有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之态。比之耶那成实在了好了太多!周锦忽然觉得,以他这样的人,能够得到莫燕他们的忠诚与真心也是应该的。   周锦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得苍宿再次开口,“再者说,我与周大夫而言也并无救命之恩,周大夫聪明机智,并不需我等的帮助,便能从耶那成重重守卫中逃离,本将着实钦佩!”   周锦眉峰一拧,手臂轻颤了颤,实在不想过多回忆那日的情形。   苍宿大概也看出了他的抗拒,于是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不知周大夫可曾听说耶那成的事情?”   “他能有什么事!”周锦眼神一暗,对于耶那成这个人,他实在厌恶至极。   但此刻苍宿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只继续说:“根据北梁那边的传言,说是耶那成身中诅咒,即将命不久矣。”   “什么?”周锦一惊,怎么可能?之前01号还说他修建了一座医神祠呢!怎么就中诅咒了?   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下毒暗算了吧?他幸灾乐祸的想。   苍宿见他先是满脸惊愕,接着又是一喜,这情态倒不像装出来的。   他笑了笑,“不过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半月前耶那成突然下令要在州济城修建一座医神祠,原本已经极为虚弱的人,在医神祠落成的那一天之后,突然又奇迹般的康复了!本将听闻此事也实在感到好奇极了!不知周大夫可也曾听闻过?”   周锦心里讪讪,这医神祠不就是他的祠吗?他该说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呢?   “这,我近日一直在赶路,并未遇到什么人,所以也不并未听说。”   “根据下属传来的绝密消息,似乎耶那成所中诅咒正是医神所下的,正因为此耶那成才会大肆修建医神祠,甚至在开祠当天亲自到场,烧了第一注香,只为了消除诅咒。不过目前看来,倒是确有奇效。”   “这不可能!”周锦震惊,什么诅咒?他怎么不知道?他一个正正经经的人,如何就能下诅咒了?这分明是诬陷!   周锦气怒非常,这该死的耶那成,他都快死了还不忘给他泼脏水!   等等!   难道是01号?   周锦顿时又有几分不确定了,他越想越觉得他真相了,除了01号,谁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看来周大夫对此事有其他看法?”苍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笑,让人总觉得他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不知不觉便会信赖于他。   周锦沉默半晌,道:“我只知道世上并无什么诅咒之说。大将军竟也相信此等无稽之谈吗?耶那成病重我想也定是他作恶多端,得罪了太多人,被人给暗算了也说不定。至于后来又康复了,想必是找到了什么神医来医治吧!我听闻耶那成身边有一位白祭司,医毒双修,医术也是极为厉害的,想必便是他将耶那成医治好了!”   周锦知道,苍宿此次叫他过来,目的绝不单纯。他似乎已经开始怀疑耶那成病重与他有关。但诅咒之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都不过是传言,并没有证据。他只要咬死不承认就好了!   周锦心里划过一丝无奈,01号这家伙又擅作主张。这事情他竟然一直被瞒在鼓里,害得他现在这么被动!虽然他也知道01号之所以这么做大概也是替他出气。   很快,周锦就借口01号胆小怕生,找不到他会着急为由告辞了。   帐篷内,庞茂拧着眉,他认为周锦并没有说实话。   “将军,那孩子刚才还与士兵们喝酒吃肉,胆子极大,又怎么会怕生!周大夫莫不是被他诓骗了?”   苍宿哼笑了一声,“庞茂,怎么你今日倒是糊涂了?这可不像你!”   “将军,此话从何说起?”庞茂一愣,有几分不解。   苍宿摇了摇头,“看来你对这周大夫到的确很有好感。”   “周大夫心地仁善,属下确实对他很是欣赏。”庞茂倒是爽快地承认了。   苍宿扫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无奈。   “这个周锦并不简单。他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能从耶那成手中逃脱,更甚至躲避了北梁士兵的追捕,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苍宿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若周锦在此,便能清楚地感觉到,此刻的苍宿,与刚才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或许这才是一个镇国大将军真正该有的样子!   “刚才我稍微试探了他一下,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耶那成伤重又康复的事情绝对与他有关!否则以耶那成的狠辣,又怎么会修建医神祠?”   “将军,莫非你当真相信这是周锦下的诅咒?”   “诅咒是真也好,是假也好。这并不重要。他医术精湛,就算不是诅咒,暗中下毒也绝非难事。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有此魄力,还能将耶那成诓骗过去,就单凭这点,也不可让人小觑。”   苍宿忽的拧眉,好似想到了什么,“你们可还曾记得刘太医?”   庞茂一愣,“将军是说那个疯了的刘太医?”   “不错!”苍宿面容冷凝,“你有没有觉得这耶那成的病状与那刘太医有几分相似?”   庞茂与莫燕相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将军话里的含义,这两人都是突然发病,病状相似,发病之时胡言乱语,状若疯癫。而他们也都是与周大夫有关。只是一个彻底疯了,一个修建了医神祠后便神奇的复原了!   说与周锦没关系,那简直就是不可能!   庞茂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了,只是嗓音却有几分沙哑,“刘太医贪婪狡诈,更是假传圣旨,盗取灵药,周大夫即使真对他做什么也无可厚非。”   他突然想起当日在永宁府时的情形,倘若刘太医犯病真是周大夫所为,而周大夫却表现的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演技之精湛连他都骗了过去。甚至让众人都站在了他的那面,去谴责突然发病的刘太医。   他一直认为周大夫是一个极为纯善之人,不会懂得耍阴谋手段。刘太医的确罪有应得,若换做他,也会这般做。只是如今看来,他好像并不了解周大夫。   庞茂心里莫名有几分复杂,不知是失落,还是知道周大夫并非任人宰割的书生而感到高兴。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周锦与01号共骑在一匹马上。昨日周锦与01号深刻地“交流”了一番,01号也难得老实地坐在了马上。   四条腿的确比两条腿来的快一些,没走多久,众人就到了巨鹿陂。在此地稍作休息,便又重新启程。   苍宿却并未与他们一同离开,只派了庞茂与莫燕带领二十人马,护送周锦回甘酒镇。   这也是周锦第一次骑那么长时间的马,刚开始的新鲜已经消退,只剩下疲乏和腰酸背痛。果然,骑马什么的,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有趣。   但即使路途艰辛,周锦心里却是开心的。想到即将回家,这些辛苦便都不算什么。   连续赶了好几天路,终于到达了永宁府的地界。又是半日的路程,周锦看着前方石块上刻着的“甘酒镇”几个大字,心里激动澎湃,恨不得仰天大喊道:“我终于回来了!”   他定了定心神,忙一甩马鞭,策马驰进了镇口。这些日子赶路,他的骑术是越发好了!   众人策马奔腾,只留下一阵阵烟尘弥散在空中,地上深深的马蹄印昭示着周锦一行人的经过。 第121章 看病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甘酒镇正前街交叉路口处, 一座医馆人满为患,笑声,低泣声,谈话声此起彼伏, 不绝于耳。   从医馆内到大门处都排起了长龙。坐的坐着, 站得站着, 有些斜靠在角落,有些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嫌脏。虽然人多, 但大家都还算有序,并未打扰到过路行人。   相比医馆外排起的长龙,医馆内就更加热闹了。   “小商大夫,你快来看看我的腿,痛哇, 痛得很,哎哟......”   “小慈大夫, 您看我的病好有救吗, 前几日的药已经用完了!心口还是不舒服,我是不是没得治了......”   “小商大夫......”   “小慈大夫......”   “都别吵吵, 大夫们忙完了自然会来给你们诊治的, 一个个的来,大家都这样叫唤,大夫还怎么治病啊!”   “那个,李少华, 你的药配好了,快过来拿,一日两次敷在伤口上, 记得别沾水!”   “下一个,王越,这是你的药,记得拿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用,每天晚上喝,喝了这药不要吃辣的!”   ......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在病人们嘈杂的呻.吟声中,听起来精神抖擞。   “小齐兄弟,这是小商大夫给我开的药方,给您!”   小齐拿起药方扫了一眼,嘴巴一掘,“去后面坐着排队!”   “哎!”   陈禾转身离开药台前,往后面人堆里扫了一圈,见没有座位了,只得走出大门。大门外依然挤挤挨挨,谈话的谈话,沉默的沉默,都在耐心等候取药。为了避免等下轮到他的时候听不到喊话,就近找了个角落靠着。   医馆生意太好,病人多得几乎找不到落脚点,等轮到他取药估计得等个一两个时辰了,他索性听着众人的交谈打发时间。   “哎,最近这天气又冷起来了,我的老寒腿又开始痛起来了,也不晓得这药有效没,我打算拿回去试试。”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的老胡敲了敲酸痛的小腿,皱纹堆叠的额头紧紧蹙着,显得整张脸都困苦了几分。   他来的还算早,占到了一张凳子。也是听村里人说这家医馆天天生意好得很,所以今天天还没亮他就出门了。可惜等他到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医馆门口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了。好在这家医馆的伙计人还不错,看他腿不方便,给他找了一张小凳子坐着。   “应该有效吧,毕竟这是......”接话的人努努嘴,往后院盛开的桂花处扬了扬下下巴,“那位的医馆,那跟其他医馆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位就没有那个运气了,他反正年轻,也不讲究,就盘着腿坐在了地上。   老胡动了动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嗓音道:“话虽这么说,可我听说,那位已经走了好久了,这里坐诊的是他两个徒弟。这医术......”   “哎,话不能这样说,那位的徒弟,那肯定也不一般,要不然你看这医馆能有这么多人!”旁边耳朵尖的听到这话,立刻又张嘴接了过去。   “是啊,小商大夫医术是这个!”旁边的大婶竖了竖大拇指,“我闺女前几天生产大出血,多亏了小商大夫,不然我真的......”   大婶说着眼眶就红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现在想起那时候的情形,还后怕得很。她现在就是过来替她闺女拿药的,前阵子小商大夫开的药已经吃完了。   老胡一见旁边的病友们都接话了,他抻了抻衣角,“我也没说两位大夫的不好,不然我哪能过来看病啊!我就是说,要是那位还在,那我的病肯定没的说的!”   众人一听,都瞬间沉默了起来。是啊,要是那位还在就好了,徒弟怎么也是比不上师傅的。   只是不知道那位还会不会回来。   陈禾听着,心里也是认同的。   他是隔壁保山镇的,肚子已经隐隐痛了两个月了,在他们镇上拿了药吃了,也没什么用。亲戚跟他说甘酒镇这边有位神医,医术好得很,让他过来拿药。   他挨挨蹭蹭,想着再吃几服药,看看效果。就这么拖了一个多月,肚子反而是越发痛了,尤其是晚上,绞着痛,睡也睡不好,白天都没有精神干活。   家里人就都劝他过来找神医看病,他一咬牙,收拾了包袱,塞了一些干粮就上路了,硬是走了几天几夜,才到了镇上。   可惜他过来后,才知道神医都走了几个月了。也是他们整天干庄稼活,消息不灵通。好在医馆依然人满为患,看着这许多的病人,他心里倒是安慰了许多。这么多病人来医馆看病,想必神医的徒弟也不差。   只是没见到神医,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遗憾的。   “大夫,大夫在没,快点,快救人.......”   有几人突然闯进了医馆,中间搀扶着一个脸色白的跟纸一样的男人。他的右手直直垂着,上面紧紧绑缠着一块布条。布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浸满了湿漉漉的鲜血。几人一路进来,就淌了一路的鲜血。   众人惊呼出声,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小齐瞧着那一手一身的血,瞬间也惊住了,忙退出药柜后,侧头朝着里面大喊,“小商大夫,小慈大夫,你们快出来看看,有病人流了好多血......”   很快,布帘子一晃,商桂跨了出来。来人见到大夫就是一喜,“大夫,快看看我兄弟,他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啊!”   商桂二话不说,几步快过来,只消眼睛一扫,便知道他是划到动脉了。他见病人已经两眼发虚,必须立即止血,否则再这么流下去,就要没命了。   “快把病人抬进去!”   此时,狗子也过来帮忙了,两人联手将病人带进了病房,开始替病人手术。好在病人伤的不是大动脉,否则只怕坚持不到医馆。虽说血流了很多,但好歹把命保住了。   两人在病房里忙活,外面的病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往病房里张望。好奇的人在哪里都有。   “都围着做什么,该干嘛干嘛,等大夫们做完手术后,再出来给你们诊治!”小齐两手怼在身前,将挤在一起的人撵开了。   “那得等多久啊?”   “是啊,我腿都站麻了!”   ......   没得热闹看,便有人开始抱怨了。   小齐眼睛一瞪,脑袋顶上还顶着个圆乎乎的丸子,“哎,你怎么回事,大夫这是治病!俗话说救人如救火,看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是不!大家都互相体谅一下,实在不想等,就去别的医馆去!咱这镇上又不止周氏医馆一家!”   众人瞧着小齐生气了,忙低了低头,没说话了。谁不知道镇上不止一家医馆啊,可这周氏医馆可不一样!虽说医神大人走了,可毕竟也是医神大人曾经待过的医馆,可不得留下点福气蹭蹭!说不定这病还能好得更快!   况且,神树还在后院呢!闻闻这香气,都觉得身体要舒服些了!   马蹄哒哒地响,一行二十几人穿过街道。颇有些浩浩荡荡。行人纷纷避让,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有伸长了脖子探头出来望望的,但只一晃眼,马儿便奔了过去,只能远远望着背影。   “这都是谁啊,看这些马可都是好马啊!”   “嘿,你就只看到马拉,你看到马上那些人没有?各个都跨着刀呢!我看身份不简单!”   “不晓得又是哪些大人物哦......”   周锦此刻心潮澎湃,归心似箭。好在街上没什么行人,可以让他们策马而行。否则还得自己走路了。距离医馆越来越近,周围的店铺也越发熟悉,他心里顿时胀满了亲切。   不远处,棕红色的医馆大门出现在视野中,门口排着的队伍让他心下感叹,看来他离开的期间,阿桂和狗子两人将医馆打理得很好,这生意依然那么好。   如今正是十月份了,北边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尤其是早晚,便有许多身体弱的得了伤寒。来看病的自然也越发多了。   马儿吁地一声停在了门口,马上男子各个身披铠甲,腰间持刀,一副气势凌凌的样子。病人们纷纷起身向两旁躲去,垂着头既惶恐又有几分好奇,时不时悄悄抬起眼睛往他们身上瞥一眼。   周锦跳下马背,脸上是兴奋的红晕。他二话不说,便要往医馆内走去,01号跟在周锦身旁,眼睛左左右右的打量扫视。庞茂与士兵们打了声招呼,与莫燕二人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其余士兵则将马匹牵至一旁,以免惊吓到老百姓。   三个多月没回来了,周锦心中既酸涩又绵软,鼓鼓涨涨的。   他一跨进医馆,便直接寻找商桂和狗子的身影,可惜医馆内也拥挤得很。他扫视了一圈,还未看到熟悉的身影,便想直接往后院过去,身旁陡然传来一阵大喝声。   “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来医馆要排队啊?”   周锦一愣,循声望去。却见一少年瞪着一双眼睛怒视着他。少年满脸的汗水,头发全都束在了头顶,裹成了一个圆子头。皮肤有点黑,脸上红红的,袖子半挽在肘间。看起来精神烁烁,朝气蓬勃。   “你,就是你!说你呢!你怎么不排队?”   周锦左右看了看,见少年还盯着自己,他迟疑着张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少年蹬蹬蹬踢着步子冲了过来,在即将到达周锦面前时,猛地旁边伸出一把黑漆漆的剑,将他拦了下来。   小齐刷地顿住脚步,侧眼过去,却见一冷面男人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手中长剑即使未出鞘,他却好像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寒。   医馆内的病人纷纷垂头静声,他们都只是些贫苦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等人物。胆子小的更是悄悄躲进了角落。   “莫燕,让他过来吧。”   莫燕收回长剑,稳稳地站在一旁。他本就长得高,身姿挺拔。如今就那么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却也无端给了小齐压力。小齐咽了口唾沫,眼睛一晃,却突地一愣,目光定在了那轻轻晃动的袖子上。那是一截空空荡荡的袖子。   “这位小兄弟,你是?”周锦将小齐耽误注意力吸引了回阿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太喜欢看见有人盯着莫燕的断臂。   小齐一下便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眉毛一竖,“你,就算你们身份好,来到医馆也要排队的!”说完他又晃了一眼莫燕手中的长剑,故作镇定。   周锦笑了笑,“我自然知道来医馆看病是要排队的,只是我今天不看病,我是来找小商大夫他们的!”   大概是周锦的态度十分友好,小齐心里的害怕少了不少,他嗞了一声,“你问问来这里人,谁不是来找小商大夫的!都说了要排队的!大家排了那么久了,已经很辛苦苦了,你不要随便插队!我们这里没有这个规矩!”   01号仰着脑袋,望望这个,望望那个,撇撇嘴,他才懒得陪他们玩呢!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他要回房间睡觉了!   他一转身,就从几人身侧钻了出去,径直往后院跑去。   小齐一惊,忙伸手拉住他,“小孩子不要乱跑啊!后院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可以一触之下更加心惊!这孩子怎么竟这么灵活,像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他一时竟没有抓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消失在了后院。   庞茂与莫燕心里也是一惊,他们竟没有看出来,这孩子身手竟这般好!   “快,快把小孩带出来!”小齐反应过来就要往后院跑去。   小商大夫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后院。这会竟让一个孩子钻了进去,要叫小商大夫他们知道了,可怎么的了!虽然平时小商大夫都挺温和的,可一遇到这种事情,就变得格外严厉。他可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周锦一把拉住他,“小兄弟,后院不要随便进去!”   自打上回血灵芝丢失以后,周锦便定了一个规矩,那就是后院不得让外人进出。除非是他亲自同意的!   “我当然知道后院不能......咦?你怎么知道的?”小齐挠挠头,随后又恼怒的甩开周锦的手,气呼呼道:“你知道你还往后院跑,那孩子都跑进去了,现在怎么办!”   “他自然可以进去的!”周锦笑了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呢?’   小齐揉了揉鼻子,“我是这家医馆的伙计,未来的大夫!现在专门负责这些事情的!这里的病人都得听我的安排!”说完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眼睛里充满了梦想的光芒。   “小齐伙计,小商大夫什么时候出来啊,我这不舒服啊,头晕啊,”一旁的大婶实在等不来了,壮着胆子怯生生的开口。   小齐转头看去,见大婶确实状态不好,不仅脸通红,就连眼睛也通红一片,身上穿的厚厚的,整个人还在打着摆子。   小齐犹豫了一下,“这......大夫们还在给病人医治呢!”他看了看右侧病房处还紧闭着的布帘。   大婶皱着一张脸,抖了抖嘴唇,“要不您给我拿点药吧,我先吃着......”   小齐连忙摆手,脸上又是惊慌又是不好意思,“那哪儿行啊,我,我现在还没有学成呢......”   周锦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到家板凳都还没有坐一下就要开工了!打工人的辛酸啊!   “大婶是得了风寒了,寒邪侵体,肺气亏损,你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大婶一愣,下意识便伸出了舌头。   周锦点点头,“舌苔滑腻发白,开个辛温解表的方子!陈皮,茯苓,甘草......”   “等,等一下!”小齐惊愕的瞪着眼睛,“你干什么,你不要乱开方子,看病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不要逞能,你出风头了,病人身体怎么办!”   “周大夫?”一个低低的嗓音自角落里响起,带着一丝犹疑和不确定。   周锦顺着声音看过去,对方很是面生,“你是?”   “真的是您,周大夫,您回来啦!您真的回来了!”那人猛地站起身,脸上是满满的惊喜,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兴奋。   这一声吼,众人皆是一惊,无数双眼睛齐刷刷钉在周锦脸上,好似无数盏亮澄澄的灯泡。   “是周大夫!真的是周大夫!”   “周大夫回来了,周大夫回来了!”   “医神大人,您终于回来,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你啊......\"   ......   霎时间,医馆里里外外就跟炸开了锅一般沸腾起来。没见过周锦的想要一睹医神真容,见过周锦的想要亲眼确认一番。众人一时激动万分,纷纷想要冲进来。   庞茂与莫燕立刻紧张了起来,生怕人太多误伤了周锦,两人一时护着周锦跑进了后院。   三人都是没想到,大家竟然会这般热情。   但其实想想也还正常,医神的赫赫大名几乎已经传遍了北边这块地界。他又离开了几月,众人甚至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这会突然听闻医神现身了,可不得激动好奇万分。不管是真的高兴周锦回来,还是不过是蹭热闹好奇一观的,大家一拥而上,可不就显得人潮汹涌了。   小齐夹在人群里震惊万分,他此刻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后悔了。周大夫竟然回来了?他竟然拦着周大夫不让他回家?甚至拦着周大夫不让他开药?天啦,为什么这些事都发生在他身上!他是不是又错过了一张绝世药方了? 第122章 医神回来了的消息……   医神回来了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了整个甘酒镇, 一时间无数百姓纷纷涌向周氏医馆,险些将医馆大门踏破。幸亏有庞茂莫燕,以及二十名士兵,才将热情的百姓拦住。   门口拦着的士兵各个手持长剑, 气势凌人。百姓慑于士兵等人的威严, 来到大门逡巡一番, 却不敢闯入,没见到周锦的人,只得遗憾的打道回府。   而原本就留在医馆内看病的人此刻却全都沉默不语。周大夫已经进了后院, 他们原本想跟进去,但门口处一名独臂黑面男人手持长剑立在那里,长剑出鞘,剑刃锋寒雪亮,冷得渗人。   男人只需抬眸扫视一圈, 众人便如同被霜打了的鹌鹑,各个垂着头缩着脖子, 不敢妄动。   商桂和狗子二人虽然已知晓外面的吵杂, 但碍于正在手术,不得不收敛心神, 将注意力放在手下。   听着外面的嘈杂逐渐平息, 周锦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靠在桂树身上,漫天的桂花飘飘洒洒,浸人心脾的香气不断往鼻腔钻入。现在正是十月中旬,也是桂花盛开的时间。几月不见, 这棵桂树越发茂盛了。   “好久不见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到是长得越发大了!”   周锦轻笑一声,桂树沙沙作响,叶片轻晃, 淡黄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好似在回应他的话一般。   “周大夫,外面的百姓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不用担心。”   庞茂走进来,额上已经沁出了热汗,他也是没想到百姓竟敢这般热情。但也可以看出周锦有多受欢迎。   “他们都只是一时好奇,等过段时间便不会这样了,只是实在辛苦你们了!”人家可不是一般人,各个都是都城来的高门子弟,大将军身边的得力干将,竟然劳得帮他办这种粗浅之事,周锦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   “周大夫不必客气,我等也只是奉大将军之命,保护您的安危!”庞茂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周锦想到之前在医馆排队看病的人,总不好把他们也赶走了吧?   “那些病人?”   “周大夫尽管放心,他们依然在医馆外等候取药。”   周锦点点头。又感激了一番。他原本是打算出去替病人们看诊,但庞茂他们拒绝了,生怕他一出去,激动的百姓又涌了过来。   周锦无奈,只好正大光明的歇息了。他算是体会了一把当明星的感觉了 ,太欢迎了也不好。   赶了几天的路程,他其实也很累了。这会见01号已经躺进了他的床上,睡得正香。床只是单人床,01号睡了,他也就没法睡了。周锦看了看01号四仰八叉的睡姿,摇了摇头,打消了试图找个角落躺上去的想法。   他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房间,东西都很干净齐整,好似他从未离开过一样。看得出来阿桂他们有好好清扫。   周锦心里有几分感动。他退出房间,往一直锁着门的房间走去。这正是周父曾经的房间,周锦一直将他封闭起来,并未让人住进去。   他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扬起无数灰尘。房间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只是左侧迎着窗户的一张柜台上却摆放着三张灵牌。分别是周父,周母,以及原身周锦的。   房间内很是安静,从窗口处投射进来的几束光芒打在灵牌上,光圈中翻卷着细碎的尘埃。   灵牌前还摆放着香炉,香炉里是燃尽了的香灰香烛。   周锦默默的注视着灵牌,一会后,一声轻轻地叹息声自房间内响起。   三个多月了!他看着柜台上布满的灰尘,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了几柱香,点燃后轻轻插进香炉,心里默默道歉了一会后。这才从井里打了水,认真的将房间里的灰尘都仔仔细细的清理干净。   “这是周老大夫的灵位?”   周锦一顿,蓦地转身,竟是许久不见的柳永长!他此刻正半椅在门框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将门外投射而进的阳光挡了大半,高大的身姿背着光,好似有莹莹光辉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柳兄?你怎么进来了?”   柳永长手里依然拿着他那柄折扇,打扮依然那么玉树临风。他的脸上是熟悉的笑容,只是几月未曾见到,可周锦却觉得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来的,门外那些士兵真是不好惹啊!”柳永长摇了摇折扇,走近了过来。   他突然收起了笑容,仔仔细细的注视着周锦,良久后,突然道:“你瘦了!”   他的眼眶里好似泛着水光,最终还是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伸手拍了拍周锦的肩膀,叹道:“我还以为你当真是要一走了之了!”   周锦抬手,却突然发觉手上还握着黑乎乎的抹布,于是又将手放了下来,“怎么会,这可是我的家,我能去哪里!”   两人相顾无言。   柳永长心里当真是百感交集,他设想过再次见到周锦时的情形,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三个多月的时间,却仿佛是过了三年。从开始的焦急愤怒,到后面的失落心灰。镇上的人都觉得周锦不会再回来了。甚至是他爹,许大人他们,都这么认为。   渐渐地,连他自己也觉得,是不是周大夫就当真不会回来了?   百姓们都在说周大夫是医神转世,如今说不定是厌烦了人间的俗事离开了人间。他起初是恼怒的,恼怒大家的无知。难道大家不该倾力去寻找周大夫的踪迹吗?   他也许正在等着大家去救他?   但无论他怎么打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甚至连绑匪是谁都不知道。他有时候会想,周锦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后来,他也相信了百姓的说法,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这样周锦是安全的。   他将折扇别在腰间,扫了一圈,拿起周锦放在一旁的香点上,很是认真的拜了拜,也插进了香炉。他抬头注视了一会,突然“咦”了一声,“这是?”   周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他替原身立的灵牌。   周锦心里蓦地一慌,随即又镇定下来,“这是我弟弟!”   柳永长眼里闪过疑惑,“我好像并没有听说周老大夫还有一个儿子......”   “你们当然不知道,他在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所以大家并不知道我爹还有一个儿子。”周锦将眼神放到灵牌之上,“如今他们算是一家团圆了......”   或许是周锦的眼神太过哀伤,柳永长心里顿时浮起愧疚之情,“抱歉!我想,周老大夫他们在天有灵看见如今的你,定然也会很欣慰的!”   周锦笑了笑,“也许吧!”   他将灰尘清理干净,又重新将房门锁了起来。   “怎么样,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柳永长狭长的眼睛带着笑意,一副好奇极了的模样。   “快别提了,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周锦哀叹一声,坐在了桂树下。地面上铺满了桂花,松松软软的。   柳永长这才拧紧了眉毛,眼睛里交杂着担忧与怒意,“你失踪后,我一直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可惜皆一无所获。狗子说你是被绑架了,只是绑匪却怎么也查不到,究竟是何人?”   “是北梁的大将军,不知怎么得罪了他,被他绑了过去,好在已经回来了!”周锦脸上倒是一派轻松。柳永长只是一介商人,没什么权势,自然查不到什么消息的。   “北梁大将军,他怎么会?”柳永长眼睛里全是震惊,难怪他什么也查不到。   周锦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就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是该好好吃一顿,不过该我请才对!好好给你摆个接风宴,去去晦气,往后就太平了!”   “对了,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宣夫人怎么样了?”周锦心里有点过去不去,说好了要好好治疗宣夫人的,他却突然失踪了。幸好离开之前,他给了柳永长一瓶银芝长生丹。这丹药的效果那是没的说的。用来调养宣夫人的身体实在太适合了!   柳永长闻言笑了笑,脸上全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周大夫给的丹药实在神奇,小姨如今已经恢复大半了!她还时常念叨着要当面跟你道谢呢!”   “只是......”柳永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怎么了?”   “哎,你是不知道,你的这丹药实在太有效果了!自从我小姨身体越发好了以后,有许多人都来打探这药的来历,还非要花重金从我这里购买,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撵不走,实在让我烦不胜烦!”   柳永长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到让周锦觉得十分好笑。   “你直接就说是我给的药就行了,让他们来找我就好!”周锦说的一派轻松。   柳永长当即嗞了一声,“你说的轻巧,那时候谁晓得你还回不回来......”柳永长一顿,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也是,当时他失踪,杳无音讯。他们就算知道药是周锦给的,也没办法去找周锦买药。说不定大家心里都觉得他已经被绑匪撕票了,当然只能缠着柳家买也许是唯一剩下的药丸了。   两人正说着,院门猛地被推开,哐啷一声砸在墙上。周锦心尖一颤,以为是有人闯进来了 。   他蓦地抬头,却见商桂狗子二人眼冒泪花,满脸激动地望着他,两人手上皆是鲜血淋漓。一副行凶现场的模样。   “阿锦!”   “师傅!”   两人如猎豹般迅猛地冲过来,伸展着双手就要抱住周锦。   周锦嗷地一声跳起来,闪身到柳永长身后,“冷静点!冷静点!”   他新换的衣服啊! 第123章 分别   周锦去检查了病人的手臂, 倒是另有一番意外之喜。没想到只有几月未见,商桂和狗子的缝合技术竟然提升了这么多。瞧瞧那细密的针脚,平滑的缝合口,就知道这些日子两人并未有所偷懒, 反而勤加练习。   看着学生这么努力, 周锦身为老师, 可谓是老怀安慰。   商桂和狗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一副求表扬的乖乖模样。他心里一软,既欢喜又欣慰, 连着夸了他们好一会。若是他们背后有尾巴,只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两人围着周锦献了会殷勤,商桂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连忙道:“阿锦, 你等等,我们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 风一样就往周锦的房间里跑去。   “他这是怎么了?”周锦望着商桂矫健的背影, 心里有点迷茫。   “师傅,很快你就知道了!”狗子笑眯眯地抿着嘴。   几人正等着, 突然一声惊呼自周锦房间里传了出来, “你是谁,你怎么在阿锦房间里?”   随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周锦一惊,坏了!01号还在房间里呢!   他连忙往房间里跑,还未走进,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猛地自房间里奔出来,一头扎进了周锦怀里。力道之大,让他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幸亏柳永长在身后替他挡了挡。   很快,商桂手里抱着一个小箱子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愤怒,眼角处一块淤青明明白白。   周锦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拍了拍01号的脑袋,他就说这小子怎么回事,原来是心虚了!   商桂见周锦抱着那孩子,愤怒转为了惊讶疑惑,“阿锦,你认识这孩子啊?”   周锦歉疚地笑了笑,“这孩子叫周洛,是我在外面带回来收养的,以后就跟我们住在一起了。你的脸?”   怀里的01号身子一紧。   商桂听到是自己人,又见孩子还小,他原本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自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哦,刚才我以为是家里进了贼了,可能吓到了小洛,所以......”他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眼角,话虽这么说,这孩子手劲也太大了吧!   周锦捏住01号的后脖颈把他提溜出来,“小洛,怎么可以动手打哥哥,还不快点道歉!”   01号这才抬起头,他倒没觉得自己打人有错。他睡得正香,猛地察觉到有人进房间来翻找东西,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的贼,二话不说跳起来就给了对方一拳。   谁知下一秒一看,才发现是商桂。打错了人,他担心周锦生气,所以先冲了出来撒个娇。   算盘打得好,但是周锦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硬是要他道歉认错,这胡乱打人的毛病可不能惯着。   01号知道这歉是倒定了,只得撅了噘嘴,抬起眼皮可怜巴巴的瞥了一眼商桂,倒好像他才是那个挨打的人一样。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原谅我嘛?”   商桂一瞧他那样,反倒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了,这说起来也是他吓到了这孩子,人家受惊之下出手情有可原。他忙摇了摇头,“没关系没关系的,也不是很痛。”   他笑了笑,牵扯了伤口,又龇牙咧嘴嘶嘶抽气。   周锦看着商桂那老实的傻样,叹了口气,看来以后,少不得要吃亏了!   “阿桂哥,快把箱子给师傅看看啊!”   商桂这才想起来手里抱着的箱子,瞬间将其他事情抛之脑后了,“阿锦,这个给你!”   “这是......”周锦接过箱子,见箱子上面还锁着一把精致的小锁,心里更加好奇了。   他在商桂和狗子期待的目光中将箱子打开,就连01号和柳永长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望过来。   箱子一打开,01号眼睛一亮,“好多银子!”   却原来箱子里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锭子。都是这几个月医馆的收入,看来他不在医馆的日子,医馆收入颇丰啊!   周锦心里说不出的感受,他只知道,能够遇到他们两个,是他之幸!   “给我给我,我的银子!我要买好多好吃的,吃烤羊肉,喝美美的酒!”01号一把将箱子抱了过去,傻兮兮的摸着银子,嘴角留下了可疑的水迹。   周锦翻了个白眼,他真担心哪天人家丢根骨头就把这吃货给骗走了!   商桂狗子二人见01号将箱子抱走,心里都是一惊,转眼又见周锦一脸笑意,好似并不介意。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孩子于周锦而言只怕不一般。   “哟,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孩,倒是挺有趣!”柳永长摇了摇折扇,哼笑道:“你喜欢喝酒?不如改天我请你喝一杯如何?”   01号仰着头看来他一眼,心道这倒霉鬼虽然倒霉,但好在家里有钱,他家的酒应该不少。   “管够吗?”   柳永长被他豪气十足的口气激得一笑,“喝多少有多少,保证让你尽兴!”   眼见着两人要就喝酒一事大肆谈论起来,周锦连忙打断了他们。他拍了拍额头,拜托你了柳公子,你好歹看看跟你说话的人才多大!   又聊了一会,柳永长总算尽兴了。他起身告辞。亲眼来见过周锦,见他安然无恙,心里便也就放心了。   周锦将箱子拿了回来,给商桂和狗子二人每人包了二十两的红包,又将这几个月的工资补发了。   商桂和狗子两人极力推辞,但周锦坚持要给。该他们得的,他不会吝啬。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再好的感情,若只是一味的心安理得接受,也会让人心寒。   两人一脸喜滋滋的将银子收好,又围着周锦叙了会儿旧,才出去诊治病人了。没办法,总不能把病人赶走吧!   到了傍晚,病人才渐渐减少。   眼看着天色黑了下来,路上行人也大都回家去了,不及白天人多纷杂。他提前将医馆关闭了,在对面寻意楼定了好几桌酒菜,大家都去吃饱喝足后,他又定了几间上房,让士兵们都去那里歇息。   事情总算都解决了,01号喝得满脸通红,回房间倒头就睡。这时,周锦才想起房间不够了!   后院一共有三间房,一间是周父以前的房间,被周锦放了灵牌锁起来了,一间是周锦自己住的,还有一间是商桂和狗子住的。   原本是刚刚好,现在多了01号,根本就睡不下了。对了,还有新招的伙计小齐。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老实巴交,两手背在身后,脸色通红,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晚上喝多了酒。总之和白天的肆意热情简直判若两人。   “你是......”   小齐察觉到周锦的目光,连忙抬头,嘴里慌慌张张,“周大夫,我,我......”   “师傅,小齐是一个月前我们请来的,那时候医馆太忙,就我和阿桂哥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他懂一些药理,人又很勤快,所以我们就把他留下了!”   三人眼巴巴地望着他。   周锦笑了笑,这是干什么,他又不会赶人走!   他点点头,声音温和道:“你是哪里人?之前可有在医馆工作过?”   “我,我住在月亮村,以前没有在医馆工作过,但我懂一些药草的,我们村有位赤脚大夫,我跟着他认识了一些药草。周大夫,我会很努力的工作的,您就留下我吧!”小齐心里慌乱的很,眼睛里满是祈求,生怕周锦嫌他懂得太少,把他撵走。   “你不是已经留下来了吗?白天的时候我看你工作挺不错!你的梦想是当一名大夫?不错,以后可要好好学习!”周锦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他还挺喜欢这少年的,有热情,有梦想,又肯努力,他不介意帮他一把。   小齐一听,知道自己是可以留下来了,这下他是彻底放心了!   当初他来找工作的时候,商大夫就跟他说了,他虽然暂时可以留下工作,但最终还要等周大夫回来决定才行。因此,这些日子,他很努力的工作,拼命的学习。就想趁机多学点东西,等到周大夫回来的时候不至于显得自己太小白,什么也不懂。   “对了,小齐现在住在哪里?”他记得月亮村离镇子有大半天的路程了。总不可能每天回家住吧?   “周大夫,我现在住我大伯家里。我大伯家在小平巷,不是很远,半个时辰就到了。”   周锦点点头,他看看天色,“都这么晚了,那你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刚才在酒楼聚餐,大家又喝了酒,耽误了一些时辰,这会已经快子时了。   小齐嗯了一声,“那周大夫,我就先回去了,明早我再过来!”说着,他转身就去拿东西,那是早晨带的一件外袍,现在早晚温度比较低,白天忙起来又热,所以一般他早上出门都会多穿一件衣裳,到了医馆再脱下来。   周锦注意到,这件衣袍已经洗的发白了,侧边还有数个补丁,但是补丁缝的很细致,想必是他母亲替他缝制的。   眼见着小齐已经要走出大门了,商桂皱着脸,时不时看向周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齐,等一下......”   小齐停在了门口,“商大夫,怎么了?”   “你先等等,你现在回去,还有人给你开门吗?”   小齐一顿,脸色有几分难堪,他垂了垂头,“嗯,我大伯会给我开门的。”只是声音略显底气不足。   周锦这时也看出了问题,“怎么回事?”   “阿锦,小齐现在借住在他大伯家里,只是他大伯家大概心里不太高兴。小齐每次回去晚了他们就不愿意给小齐开门,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只怕他们更不愿意开门了!”   “是啊,师傅,最近医馆比较忙,有时候忙到比较晚,小齐回去以后就没有人愿意给他开门了。我们也是之前无意间发现这件事的,后来一般太晚了我们就让小齐在医馆睡下了,今晚这么晚了,他......”   周锦恍然大悟,寄人篱下的滋味他明白。   大概是今晚周锦回来,小齐不好意思提留下,又加之没有房间了。之前他可以将就在病房歇一晚,但今晚病房有病人在。   周锦思索了一下,“这样吧,我再去对面定一个房间,你今晚就去那里睡吧!”   小齐一惊,没想到周锦会这样安排,“这怎么可以,我还是回大伯家里吧,我多敲一会门,会开门的......”   只是周锦却不想再磨磨唧唧了,直接拍板决定,让狗子带着小齐去了寻意楼住下。   小齐心里既是欢喜又是胆怯。这还是他第一次住酒楼,以前从来是不敢想的。对了,今晚还是第一次在酒楼吃到这么多好东西,有些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的。   他想,要是娘亲和奶奶也能吃到就好了!他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摸着胀鼓鼓的肚子,心道,以后一定要好好学医,争取早日当上坐诊大夫,这样,就有很多工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给娘和奶奶了!   周锦将01号往里推了推,自己挤在了床脚睡下,他卷着身体,叹了口气,看来他得再去租个房子才行了。只是要找一个适合,距离又近的只怕不容易。   第二日,周锦开始正常坐诊,病人如流水般涌进来。好在有庞茂等人在,还算有序。   只是病人里总有些浑水摸鱼的,分明没什么病症,偏要来看诊,耽搁大家的时间。多来几次,周锦也生气了,直接起身,把那些凑热闹的一一点出来,撵了出去。   那些人不但不生气,反而一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模样,嘴里念叨着,“不愧是医神大人,一眼就看出咱们没病了!”   他们打着哈哈在周锦越发冷凝的面容之下灰溜溜的跑了。   此后几天,渐渐地,百姓们热情逐渐消退,大家都恢复了正常,也不会再一窝蜂地聚上来了。医馆总算能够正常营业了。   庞茂几人也要告辞离开了。周锦心里虽然不舍,但也不可能真让人家留在医馆。毕竟他们还要自己的事情要做,能再这里待上几天,已经是给周锦面子了。   周锦拿出一瓶银芝生元丹交给庞茂。   “庞大人,这是银芝生元丹,麻烦你交给大将军,每月可吃上一粒,,对身体十分有好处!”之前替大将军治疗伤口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方身上有很多暗伤。只是当时不晓得对方身份,加之当时的心情,便没有多加处理。现在将银芝生元丹给他,也算是报答了这次的恩情了。   庞茂十分慎重的接过丹药,放进了怀里。这药他知道,之前季恭良来找大将军时,曾经就拿出了一粒银芝生元丹交给大将军。据季场主所说,这药十分神奇,季老夫人因为吃了这药,仿佛年轻了十岁,老毛病是再没有犯过了!   只是药效虽好,却尤其昂贵,真可谓千金难买。   他们早就有意向周大夫购买此药,没想到大将军还未开口,周大夫已经十分大方的赠送了一瓶。   随后,周锦又拿出一袋伤药,一一交给在场的士兵们,“这些药都是疗伤效果极好的外伤药,我想各位将军应该会比较需要!”   这几日相处,大家都混的比较熟悉了。众人也不矫情,只道谢一番,便高兴的收了起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周锦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心里很是不舍,这次分别,想必以后他们也很难再见了。 第124章 周锦是在一阵清脆……   周锦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中醒过来。一阵阵清香味钻入鼻腔, 让人精神振奋了不少。   果然,在自己家里睡觉,就是要......   周锦艰难的提起胸口的大腿,扔在了一边。01号咂咂嘴, 翻了个身体, 滚进了角落。   难怪他昨晚睡觉总感觉巨石压顶!原来是这家伙!看来, 租房子迫在眉睫!   他走出房间,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周锦抬头,便见数只羽毛泛青的小鸟蹦跳在桂树茂盛的枝丫间,桂花纷纷洒洒,落了满地的花瓣。   旁边厨房炊烟寥寥,外间大堂隐隐传来谈话声, 这么一副清晨凡尘烟火气夹杂着鸟儿戏枝头的美景让人顿时心旷神怡。   仿佛有一种身在梦幻与现实交叠之处的虚虚实实之感。   他静静的待了会儿,这才拿起旁边的水盆从井里打了水洗漱。井水凉悠悠的, 好似林间清泉。   不一会, 厨房里走出一个人,手上端着一盆香气缭绕的热粥。正是陈嫂。   陈嫂见到周锦, 眼睛就是一亮, “哎呦,周大夫,您起来了?我这正要叫您呢!”。   “早啊,陈嫂, 今天这是煮的什么粥啊?好香啊!”周锦凑过去,见浓稠的白粥里裹着一些白腻的鱼肉,肉质细嫩鲜美, 单只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是鱼片粥!”陈嫂笑呵呵的回答,“我先把粥端到桌上去了!厨房里还闷着菜呢!”   “行,我去叫阿桂他们来吃早饭了!”   周锦走到外间大堂,便见商桂狗子小齐三人都在打扫卫生,大门投射进温和的阳光,一派朝气蓬勃的样子。   “师傅,您这么早就起来了?”   哪里还早了,没看到大街上店铺都已经开门了,热闹的一天即将拉开帷幕。   “你们收拾好就去吃饭吧,陈嫂已经做好早点了!”   说着,他走出大门,临街店铺都已经开门了,早餐店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汽直往天空飘去。周锦左右看看,忽然发觉他右侧的布匹店并未开门,在众多忙碌的店铺中形成了显眼的异类。   “莫不是伙计睡过头了?”   周锦摇摇头,转身回了医馆。   众人坐在桌前吃饭,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桌。   商桂左右看看,发觉好似少了一个人,“阿锦,小洛怎么没来,要不要我去喊他?”说着就要起身。   周锦按住他,“不用叫他,让他睡吧!你们吃!”   他率先拿起粥开始喝起来。众人一愣,没法,只得也跟着吃起来。毕竟等下还有得忙,不多吃点只怕很快就要饿了。   只是大家心里还是有点奇怪,怎么吃早饭都不叫那孩子的,明明平时阿锦对那孩子分明很好啊!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的!   在他们心中,吃饭始终是比睡觉大的。没有人会为了睡觉不吃饭的。尤其是小齐,更加不能理解的。在他们村里,哪个孩子不是吃饭的时候跑的贼快,谁要是因为睡懒觉耽搁了吃早饭,那都是要被大家嘲笑一声愚蠢的!   可见周大夫埋头吃得欢,并不以为意,他心里默默想,莫不是小公子惹周大夫生气了?所以被罚不能吃早饭?   真是可怜!小齐狠狠咬下一口大肉包子,心里的怜惜维持了一秒,就被嘴里浓郁的肉香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周锦要是知道小齐的想法一定会大呼一声冤枉!他再变态也不会罚小孩子不准吃早饭的!其实是01号不喜欢吃这些。他只喜欢那些味道浓厚的肉!这些清清淡淡的粥实在不合他胃口,倒不如让他多睡一会,反正他也不存在要靠碳水混合物来长身体!   上午的时间就是在诊治病人中渡过。到了中午,才算闲一点,周锦将事情都交给商桂他们,自己出去找房子了。   他先去了牙房,由那里的人帮忙找了一些房子,到现场看了一些,都不是很满意,要么太远了,要么环境不太好。虽然是给员工住的,但条件也不能太差。   跑了几个时辰,一处都没看上。牙房的伙计瞧见他脸色不对,忙宽慰道:“周大夫,这找房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能慢慢看。这几处房子不行,我回去再另外帮您看看,有了合适的再通知您,您看怎么样?”   周锦点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他打道回府。路上顺便替01号买了一只热喷喷的烤鸡,选了最大的那只!想到那小子瞪大眼睛开心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抿起唇笑了起来。   “周大夫,周大夫留步!”   周锦转身,就见一身穿衙役服饰的男子在身后向他跑来。   “这位官差,可有要事?”   “周大夫,可算找着您了,刚才周氏医馆的坐诊大夫说您中午就出来了,幸好!”那官差抹了抹汗,“周大夫,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   “我家大人正是镇上新到任的县令大人,孔大人!”   周锦顿时想起来,之前商桂好像跟他说过,许文璋许大人已经升任成为永宁府府尹了。如今镇上新到任的大人正是今年三甲进士出身的孔曲。   也不知这位新县令为人如何?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可别冲着他烧啊!   县令大人有请,周锦自然莫敢不从。   他跟着衙役来到衙门。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可惜里面的主人却已经更换了。   想到这里,周锦猛地想起许文璋的公子许青衡。   糟了!当时说是要替许公子换心的!现在也不知道那许公子怎么样了?可别心疾发作狗带了!虽然也是天意弄人,但想到许大人的拳拳慈父之心,和许公子纯粹的少年心性,若真就这样过去了,那实在......   周锦心里顿时生了几分沉闷。他跟着衙役走进客厅。便见主位上坐着一名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面白无须,身体瘦削,带着一副文弱书生的气息。   单从外貌气质来看,他和许文章实在相差甚远。或许是许文璋浸.淫官场多年,身上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而这位大人,初出茅庐,看着就一副好欺负的书生样。   但也只是看着,周锦可不会真把人家当什么也不懂的书生。   “草民见过孔大人!”   “周大夫快快请起!”孔曲起身扶起周锦,又让人上茶,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动作间带着一股纸墨的气息。果然是个书卷气十足的人啊!   周锦顺势起身,坐在了下首之处。   “不知孔大人叫草民前来所谓何事?”   周锦上下看了看孔曲,见他虽然面色略微发白,但身体还算康健,只是常年读书没有活动引起的体虚罢了!这个年头,很多读书人都有这个毛病,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孔曲呵呵一笑,态度十分温和,“倒也无甚大事,只是本官刚到此处上任,便听百姓们传言,有位周大夫医术高明,之前更是解救了镇上的瘟疫之危。本官心里实在敬佩。可惜当时周大夫并未在镇上,无缘得见。”   “孔大人客气了!”周锦有点惊讶,这新上任的大人倒是好相处。这样也好,毕竟他以后是要常年定居在此地的。并不想与当地的父母官有任何龃龉。   两人一番谈笑,倒是有几分见之恨晚的感觉。   周锦心里很喜欢这位说话文气的大人。不管是为了上面有人好办事,还是为了这一见如故的友谊,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芝生元丹送给孔曲,也算是一个见面礼了。   “孔大人,此乃我周氏独门秘药银芝生元丹,此药药效极好,于大人调理身体十分有效,还望大人收下!”   孔曲脸上难得显出震惊。   这药他如何不认得!柳府险些被踏破大门,可不就是因为此药吗?宣夫人一月一变的容颜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他也知道此药价值,就算他如今是朝廷命官,可以他目前的俸禄,也是买不起的!没想到周锦竟然直接送了他一颗。   可是他若接受,岂非有受贿之嫌?这药的价值,若被有心之人参上一本,他这官帽还没带热只怕就要易主了。   “这......” 孔曲心里纠结了一阵,虽难忍神药的诱惑,但到底按耐住了,“周大夫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这药太过珍贵,本官无功不受禄,周大夫还是收回吧!”说完,便一扭头,不再看那玉白中夹杂着一丝血红的药丸。   周锦一愣,心下疑惑,不明白这是何意。但仔细一想,瞬间便呆住了,这不是大型行贿受贿现场吗?   虽说这东西小巧,放掌心就那么圆滚滚一小颗。但那价格可堪比千金了。   周锦心里有几分尴尬,这要让人家怎么看他啊?一来就想走后门?不会一下子就印象不好了吧?   只是现在又把药拿回去,岂不是坐实了他心思不正?   不行,他得找补找补!   他哈哈一笑,“大人何出此言啊?周某虽说一介布衣,但与大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幸好又懂一些岐黄之术,我观大人似有气血不顺之症,大人乃甘酒镇父母官,保重身体最为要紧,所以才擅自做主替大人开了这一味药,还望大人一定要谨遵医嘱,好好调理才是!”   周锦越说越自信,是啊,他可是大夫,替病人看病开药不是寻常之事嘛!哪里就严重到行贿受贿了!至于不收药钱?他一个大夫,收了是理所当然,不收那是义诊!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不过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来拿着这么一颗昂贵的药丸献上,倒是很可疑!   孔曲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似乎还挺像那么回事!   “大人,要谨遵医嘱啊!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才是甘酒镇百姓之福!”   周锦将药丸怼到孔曲面前,孔曲下意识便接过了。   于是,周锦满意地告辞了!   待周锦离开后,很快又有一身影自侧间走出来。   “大人!”   孔曲盯着手中莹白如玉的药丸,圆润的药丸中间一抹鲜艳的血色尤为醒目。那隐隐的香气不断在鼻尖萦绕,让他接连几日查审案件带来的疲乏精神也为之一振。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药!   “老师,这下你该放心了,这位周大夫却与传闻中的一样,是位仁善之人!”   来人正是姜怀,是孔曲参加科考之前的一位同乡。他曾是一位落地秀才,考了十几年也没考上进士。而孔曲家境贫寒,却喜欢读书。姜怀爱才心切,不仅自己时时加以指点,还将自己的书籍大方的给孔曲借阅。   孔曲对这位老师极为敬重。   姜怀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他在这甘酒镇颇受百姓敬重,又与柳老爷与府尹大人关系密切。大人你初来乍到,若不清楚此人心性,往后你在此地办案只怕要困难重重!”   孔曲也点点头,脸上显出庆幸,“看来我运气还不错,这周大夫为人倒是可以,倘若是个难缠的家伙,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且不说孔曲与姜怀二人都在暗自庆幸。   周锦从衙门出来后,便直奔医馆。   到了医馆门口,却见旁边的布店依然大门紧闭。这阿力怎么回事?一天都不开门?也不怕宋老板生气啊?   他摇摇头,走进大门。迎面就一个圆滚滚的团子撞进了怀里。   “阿锦,你出去玩怎么不带我!”01号小眉毛倒竖着,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别闹了,我哪里就是出去玩了!我是去办正事!”想到看了几个时辰的房子,一间也没有看上,心里不免泄气。   01号忽然抽了抽小鼻子,眼睛一瞪,泫然欲泣,“阿锦,你居然一个人在外面偷吃烤鸡!”   周锦一愣。   对了,他的烤鸡呢?他那么大那么香,花了六百文买来的烤鸡呢?   “如果我说我没有吃,并且是给你买的你相不相信?”   01号撅着嘴望着他,脸颊鼓得像要起飞的□□。   周锦哈哈一笑,忙转移话题,“那个,阿慈,隔壁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整天都没见阿力开门啊?”   “师傅,宋老板家里有事,听说是他儿子要带他回去养老,不准他再开店了,都关门了好几天了!”   “不开了?那这店?”   “谁知道呢,之前听阿力说好像是要卖了吧!”   “卖出去没有?”周锦蹭的一下蹭过去,一双眼睛贼亮。   “额.....好像还没有吧!”   真是天助我也,如此地段好距离近的房子,可不就找到了嘛!   他这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莫非传说中的气运之子就是他吗?   周锦脸上浮起笑意,这房子,他势在必得! 第125章 周锦打听了一下,……   周锦打听了一下, 才晓得宋能老板大儿子住在永宁府东城街。现在宋老板应该就在他大儿子那里。   他想了一下,既然想买房子还是亲自去一趟永宁府比较好。顺道再去看看许青衡。要是不出意外,他就先替许公子把换心手术做了,免得夜长梦多。   打定主意后, 他又去找了老巴头赶车, 几月不见, 老巴头依然是个精神烁烁的小老头。   商桂本想要跟上一起,但周锦担心只留下狗子一人在医馆,怕他处理不好事情, 两个人在他要放心一点。   安排好事情后,他便带着01号出发了。   周锦牵着01号的小手跳上了马车,带上了陈嫂做的干粮。当然,还有01号喜欢吃的烤肉。   小齐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心里很是羡慕。他也想去一次永宁府, 不晓得永宁府的人是不是都特有钱。   马车出了镇口,忽的听到后面有人呼唤。   “周大夫, 等等, 周大夫......”   “停一下”   老巴头吁地一声勒停了马车。   周锦掀开车帘往后望去,便见一辆漂亮的马车从后面赶来, 慢慢停在了旁边。车夫旁边一童子打扮得人极为眼熟。   还不待他认清楚, 对面丝绸一般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浅笑吟吟的脸。   “柳兄!你这是?”   周锦望望身后,路上再没有其他身影,也不像是要去做生意啊!   柳永长左手手臂抻在窗框上, 右手捏着扇子挡开窗帘,“听闻周大夫要去永宁府,不介意我一起上路吧?”   周锦无奈地摇了摇头, “柳兄,我是去永宁府办正事的!”言下之意是他可不是去玩的,没时间陪他玩闹。   柳永长哎了一声,“恰好,我也是去办正事的,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连去永宁府都凑到一块去了!”   周锦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这家伙!   窗帘猛地被掀开,露出01号红润的脸蛋,“倒霉鬼,你一定要跟着我们吗,小心你倒霉病犯了连累我们......”   柳永长似乎没料到这小孩也在,他愣了一瞬,“什么倒霉鬼?”   “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胡说八道的!”   周锦把01号的脸塞进窗帘后,‘既然同路,我们就一起走吧!老巴头,走吧!’”   “好嘞!”老巴头一甩长鞭,马儿扬起马蹄率先冲了出去。   “哎,等等啊!快走!”柳永长向着车夫吩咐了一声,放下了车帘。阿松连忙拉住车把手稳住身形。   两辆马车驰骋在宽阔的官道上。   就在周锦走后不久,便有一群身着便服的差役来到周氏医馆,点名要见周锦。正是许文璋派来的人。   可惜时间实在不凑巧,两队人马刚好错过。差役们得知周锦去了永宁府又只得打道回府,希望路上能够追上周大夫!   当天晚上戌时,几人才到达永宁府。周锦选了之前住过的客栈。时辰太晚了,只打算第二天就去拜访宋老板。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用过早膳后,周锦便带着01号出发去东城街。这时,柳永长也从楼上下来了。他此刻身穿锦衣华服,头戴白玉发冠,端的是一派风姿绰约。   “你这是......”周锦看着好似孔雀开屏一样的柳永长。   柳永长一摇折扇,笑道:“不是说了吗,我来永宁府是要办正事的!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自然不能寒碜了!”   说完,转身便走出了大堂,身后跟着阿松这条小尾巴。两人只一会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周锦有点悻悻然,好吧!原来人家真是来办正事的!他还以为这柳二公子是闲得慌来凑热闹的!   宋老板的大儿子宋初一以前跟着一位点心师傅学厨,据说这位师傅祖上是前朝御厨退下来的。手上的点心方子不少。   宋初一跟着学了几年,自己又肯吃苦,学成后就在东城街开了一家店。据说开始的时候生意也不太行,还总是被小混混骚扰。但他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不仅人聪明,又肯下功夫。自己创新了不少点心,还娶了当地陈员外的千金。自此后可谓一番风顺。点心铺子越开越大,隐隐有当地点心龙头的的地位。   “初心糕点铺”位于城东街正街,周锦只稍微打听了一下,便找到了初心糕点铺。   店铺装修陈设十分低调奢华。一看便知里面的点心价格不菲。门口站着两名穿着干净整洁的伙计。周锦在外面打量了一下,还能看见里面有打扮俏丽可爱的姑娘在挑选糕点。   周锦牵着01号的手走了上去。   店铺里各种浓郁甜香味萦绕在空气里,01号鼻尖耸动,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很快,就有伙计过来招呼,“这位公子,请问您要点些什么?今天您来的巧,店里有新出的点心,只供应五十份。”   周锦看了眼柜台上放着的点心,外形是花瓣状,带着浅浅的粉色,表皮微微透明,底下又是一层深红的似花型的凝固物。整个点心看起来粉嫩嫩的,应该很得小姑娘的喜欢。   周锦正要开口,忽觉手上一动。   “阿锦......”01号一双渴求的眼睛望着他。   好吧!   “那就来一份!”   “好嘞!”伙计喜气洋洋的,动作十分麻利将点心打包好,“公子,给您,一共五两三钱!”   周锦:......   就这儿一点糕点,就要五两??天价黑心糕点!   难怪这铺子这么大这么漂亮,还真是挣钱啊!   周锦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将糕点塞给01号。01号欢天喜地接过,囫囵一口就是一两银子。   奢侈!   “掌柜的,我想问问,你们宋老板在不在?”   正在收银子的掌柜一愣,狐疑道:“你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   周锦笑笑,“是这样,我是从甘酒镇过来的,我与宋太公......”   话还未说完,掌柜的突然变了脸色,语气不善的打断了他,“我们老板不在!你来的不是时候,还是赶紧回去吧!”掌柜的不耐烦的挥挥手。   周锦心里一愣,便有几分生气,但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好声好气的询问,“那不知宋老板何时能回来,我有事情要和宋......”   掌柜的猛地打断周锦的话,“这老板的行踪哪是我们能知道的!再说了,我们老板忙的很,要是人人都有事找他,他见的过来嘛!”   哎呦我那个脾气,叔可忍婶婶也忍不了!   “掌柜的,你们就是这个待客之道的?好歹我也是你们初心糕点铺的客人,你们这种态度,让我很怀疑你们的铺子是怎么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谁知掌柜的呵呵一笑,“这位公子,我看你也是个面生的,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铺子吧!我不防告诉你,我们店铺能做这么大,靠的不仅是味道,也是我们老板的人品!你若只是来买东西,我们当然欢迎,你要是来捣乱,我们初心糕点铺也不是好惹的!”   旁边的伙计都暗暗围拢了过来,店铺里来买糕点的公子小姐们都拧着眉望着这边,看周锦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无理取闹的纨绔子弟。   周锦气笑了,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真是绝妙!感情变成他是来捣乱的了!   01号咀嚼着嘴里的糕点,眼睛已经危险的眯起,泛着的莹莹冷光的瞳孔如猎豹般紧紧锁定了掌柜的身影。   掌柜的无端打了个寒颤,只当天气冷了,自己不小心着了凉。   “真是好一个待客之道!”   周锦左右望望,见右前方有一个客人休息区。他几步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将01号没吃完的糕点仍在了桌子上。   “掌柜的,你说你们店铺开到今天不止是因为这些糕点味道好,更因为你们老板人品好!可依我看不见得吧!有你这种狗仗人势的掌柜,这老板的人品又能有多好!”   “你说什么!”掌柜瞬间气成了一个河豚,眼睛瞪得像个铜铃。这可能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责骂吧。   “况且!”周锦捏起剩下的糕点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糕点是你们店铺的新样式?”他摇了摇头,一副极其失望的样子道:“都说推陈出新,可这“新”实在太过差强人意!外形虽然好看,但大家买糕点可不是只为了看的!”   周锦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满口的香软甜腻,“一味追求软糯,却少了一份劲道。倘若真的入口即化倒也是一种别样的口味。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而且你不觉得你们这糖放太多了吗?”   “你这混账小子,你懂什么!”掌柜的气急败坏,“我们老板对于点心的研究你怎么会懂!做点心不放糖,那还能叫点心吗?”   周锦哼笑一声,“过多的糖只会掩盖口齿回香的甘甜。老板只追求甜腻岂不是舍本逐末?”   “胡说八道你!你小子,来这里捣乱也不看看我们宋陈两家是干什么的!”从来只听人夸赞老板人好手艺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大肆贬低老板。掌柜的脸色通红,呼吸厚重,好像随时都能气的倒地不起。   这年头,有多少吃不起饭的人。糖是比大米还要精贵的东西。因此点心也是卖的相当贵。有些稍微有点闲钱的人,去大街上买些劣质的糖果子,越甜,他们就越觉得这钱花的值。倘若买到不怎么甜的点心,会骂一声黑心老板。遇到脾气不好的还要来你铺子捣乱一通。   这宋老板做点心用的材料都是极好的,从来不会以次充好,糖也舍得放。很受大家的欢迎。这时候的人可不会像现代的人追求原味,食物本身自带的清甜。   也难怪掌柜的会如此生气了。   他一挥手,伙计们便怒目围了上来。周锦这波可谓是拉足了仇恨。看样子他们是想用武力解决事情了。   但他会怕吗?周锦哼笑一声,稳坐当中,来人,关门放01号!   01号一下蹦到周锦前面,呸地一声将嘴里的糕点吐出。围过来的伙计只觉迎面有无数针刺一样的东西扎在脸上,身上,当即痛的惨叫起来。   随后他短胖胖的小脚一抬,一人一脚。   霎时间,哀嚎声,噼里啪啦的架子倒地声不绝于耳。   掌柜的惊悚地望着倒了一片的伙计,指着01号的手指颤抖着,“你,你......”   这是哪门子的小孩!简直是个活夜叉!   01号龇了龇牙,小小一团子,凶相尽显。   铺子里还未离开的少爷小姐们各个吓得缩在角落,生怕被这两个“凶神恶煞”的活阎王盯上。   周锦起身,向着掌柜的走过去。   掌柜的惊骇地后退,嘴里哆哆嗦嗦,“你,你想干什么?我可警告你!这里是永宁府!我们已经报官了,官差马上就来,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周锦皱了皱眉,没想到他们竟然报官了!他可是良民!   “掌柜的,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分明是你们以多欺少!我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孩子而已!莫要血口喷人!就是到了衙门我也是行得正坐得端!”   掌柜的看着满地哀嚎的伙计以及倒了一地的糕点货架,憋得脸色充血,却又不敢说话。   “干什么干什么!哪个混账在这里捣乱?”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周锦一转头,便见数名穿着深红色差役服饰的男人自大门外风风火火地进来了,领头的一见满地凌乱,那眉头皱得就跟能夹死苍蝇似的。他一双虎目四处打量,想要寻找罪魁祸首。   掌柜的霎时如遇亲人般扑了上去,两眼泛着泪花,“刘捕头,您可算来了!就是这两个家伙!”   刘捕头顺着掌柜的指引看向周锦,怒气十足的脸顿时一僵。   “就是你们?”语气略带迟疑。   眼前的少年细胳膊细腿,一身质地上好的浅色长袍,面容清秀俊朗,一双眼睛温和有礼。   站在少年前面的小孩白白嫩嫩,圆圆滚滚的,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残留着可疑的糕点残渣。看起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只是,那双眼睛却格外凶悍。就那么瞪着人的时候好似能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刘捕头心里陡然瘆了瘆,手上下意识握紧了长刀。   01号瞳孔一缩,就要扑上去。   周锦眼疾手快扒拉住了他的衣领,将01号拎了回来。   幸好!殴打伙计这叫正当防卫,殴打衙役那就是妨碍公务!严重点治你个贼寇之罪!   “这位刘捕头,您误会了,我们可没有捣乱!这掌柜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聚众打我们,想我们兄弟两个人单力薄,只能出手自卫了!”   刘捕头板着一张脸,扫视了一圈还在哀嚎的伙计,以及满地狼藉,“人单力薄?”   周锦:“额......我弟弟天生力气大,也幸好是这样,不然现在躺下的就是我们了!哎,我们就是来买个糕点,怎么就就遭了这无妄之灾呢!”   刘捕头看向01号,对方龇着一口小细牙瞪着他。   “刘捕头,您可别听这家伙狡辩,人赃俱获,这么多人看着呢!这孩子就跟活阎王似的,一脚就将大家伙踹翻了!”   刘捕头心头凝重起来,他瞪了周锦一眼,冷笑了一声,“当众寻衅挑事,又打砸店铺,殴打初心糕点铺伙计,实在可恶至极,来人,给我抓起来!”   周锦眉头一紧,其实这些差役来的时候他便猜到会是这样,初心糕点铺在这里这么多年,与这些官差们不说感情深厚,至少平时也是有维护关系的!   他一个初来乍到之人,遇事不逮你逮谁!   眼看着官差们围上来要缉拿他,周锦连忙道:“等等,我要见府尹大人!”   就这事儿,连上公堂都不用,刘捕头就可以直接把他打入牢房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他可不想二进宫啊!   刘捕头冷笑一声,“就你还要见府尹大人?你当府尹大人是你爹,想见就能见的吗?” 第126章 我只是来买房子的……   余下的衙役猛地上前按住周锦, 将他双手擒获住,咔嚓一声,手铐铐上了。   这下把01号激怒了,他眼睛一红, 好像一只出栏的野兽。   “小洛, 别冲动!”   刘捕头一直暗中观察着01号, 此刻见他状态不对,立刻便想要出手将他细嫩的双手按住。   他这一动,就像给了01号一个信号。他猛地一挣, 只听砰的一声,刘捕头重重撞出了大门,摔落在几米远处。手臂呈扭曲状,显然是骨折了。   臂膀处传来的剧痛也无法掩盖心中的惊骇。这孩子,力道竟然如此大!莫非是天生神力?   初心糕点铺位于城东街正街上, 眼下正是上午时分,路上行人众多。刘捕头被当街踹飞, 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惊扰了一众路过行人。大街上一时炸开了锅, 惊叫声不绝于耳。胆小的迅速奔逃,胆大的找了角落躲起来围观。   “刘捕头!”   “刘捕头, 你怎么样了?”   ......   周锦只想捂额, 但手中的镣铐禁止了他的动作。   衙役们再也顾不得周锦这个瓮中之鳖了,全都齐齐朝01号涌了上去。   周锦闭上眼,不忍再看。   一阵惨叫后,地上又倒了一片衙役。这下好了, 大街上只余下满地痛苦挣扎的衙役们了!   咔嚓一声,手中镣铐被解开。   周锦睁眼,01号通红圆润的脸在眼前放大。   “阿锦, 怎么样,我厉害吧!有我在,看谁能欺负你!”01号眯着眼睛,嘴角上翘,一副喜滋滋的样子。   这么一副天真可爱的小童,身后是身着深红服饰满地哀嚎的衙役,脚下是凌碎的糕点,周围伴随着路人惊恐的目光。   周锦摸了摸01号的脑袋,真是个“乖孩子”!   不远处,一抹深红色踏着脚步踢踢踏踏跑过来。   周锦叹了一声,真是世事无常啊,他只是来买房子而已啊!   一群全副武装的衙役拎着长棍将周锦二人团团围住,个个面容冷酷严肃,好似他们是个十恶不赦的匪徒。   “哪里来的混账,竟敢在永宁府捣乱,还不赶紧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武器?   周锦左右看看,忽然瞥见01号手上断成几节的镣铐。他一把扯过来,衙役们顿时神色一紧。   伴随着满地呻吟,周锦尽量放低语气,表情柔和,“误会,都是误会!”   衙役们目光如炬,如临大敌。   “真的,我没有恶意!我认识府尹大人,我其实只是来买房子的!不信你们只要带我去找府尹大人就可以了!”   周锦睁着一双大眼睛,想让他们看见他眼中的真诚!   领头的衙役黑着一张脸,面容凝重,无动于衷。   哎,所以到底要怎样,才会相信他真的只是来买房子的!   周锦左右望望,忽然瞥见只留下一个屁股在外面的掌柜。   他走近倒在旁边的货柜,一把将掌柜的从货柜里拎起来。   “别,别杀我!”掌柜的哆嗦着求饶,一张老脸涕泗横流。   周锦:......   他像杀人狂吗?   “快把人质放下!还能从轻发落!”前方一道洪亮的声音险些刺破周锦脆弱的小心脏。   “你来说!这是不是误会!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只是问问你们老板在不在而已!”   “我......我们老板真的不在啊!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要养!”   “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脾气这么轴干什么!你好好告诉我你们老板不在就行了!现在搞成这样,你说,你是不是得占一大半的责任?”   他拎着掌柜的手晃了晃,掌柜的白眼一翻,终于幸福的晕了过去。   “啊!掌柜的死了!”   “杀人了!”   “杀人了!”   周锦:......   “给我拿下这个歹徒!”   一声令下,还站着的衙役们齐拥了上来。   ......   01号捡起飞溅在他身上的糕点,花瓣状,还完好。他塞进嘴里,甜腻腻的味道席卷了他的味蕾。他满意地眯起眼睛,咂咂嘴,一脸享受。   周锦扔下晕的死死的掌柜的,面无表情,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真的只是来买房子的!   “您是......周大夫?”一声怯怯的声音自一旁角落响起。   周锦徇声望去。   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怯生生地躲在半倒的货架后,只露出半张吓得惨白的小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还带着怯意。手上还拎着包装精致的糕点。显然是出来买糕点,正巧撞上了这一出。   倒地的衙役们满脸忍痛,眼睛齐刷刷望向她,如同一盏盏八百瓦的大电灯泡,直接把小姑娘吓得一哆嗦。   “你是......”周锦拧着眉,绞尽脑汁。   “真的是您啊周大夫!”小姑娘惊喜地叫了一声,身体也不由自主从货架后移了出来。   “周大夫,我是小桃啊!”   小桃见周锦一脸疑惑,眼睛亮晶晶的提醒,“我们夫人是郑氏少夫人,之前在您医馆治过脸呢!外家是方氏!”   周锦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方应悬大夫的女儿郑夫人的丫鬟嘛!   太久没见,他都险些忘记了!   “周大夫,您这是在干什么啊?”小桃确认了周锦的身份,也不害怕了。周大夫可是甘酒镇的大神医,心地仁善,怎么会是凶徒,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周锦一僵,“哈哈哈哈,其实我是来买房子的,你信不?”   小桃:?   真是大型社死现场。周锦无奈摇了摇头,左右看看,目光锁定了刘捕头。   刘捕头: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刘捕头惊悚的望着朝他走过来的周锦,对方嘴角带笑,一副歹徒阴恻恻的经典表情。   自认为挂着温柔和徇的笑容的周锦慢慢走近刘捕头身边蹲下,伸手按住刘捕头扭曲的手臂。   “你干什么!快放开刘捕头!”   旁边的衙役们如临大敌,拧着眉毛盯着周锦的动作。   卡擦一声,刘捕头眼前一黑,一声痛吟不自觉溢出唇角。   “好了!”周锦拍拍他的手臂,“试试动一动!”   刘捕头一脸茫然,手臂下意识晃动了一下,咦?不痛了?   他满脸震惊,半坐起身又甩动了几下,刚才的疼痛好像只是他的幻觉。   “你......”   周锦笑笑,“所以刚才真的是误会啊!我们都是大大的良民!”   刘捕头压了压眉毛,看向倒在地上的同僚。   “额......你们这么多人突然冲上来,我弟弟胆子小力气又大,这才......”   所以你们懂吧!不是我们非要殴打你们,是你们突然冲上来,我们是自卫!小孩子能懂什么!   刘捕头看向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小孩,黑澄澄的眼珠子贼亮,腮帮子鼓起,粉嫩嫩的小嘴一抿一抿的,嘴角还挂着糕点残渣。   “来来来,快起来!”周锦扶起刘捕头,拍拍他身上的灰尘,又替他将头发上挂着的枯枝摘下来。一副周到至极的样子。   刘捕头脸色纠结,一阵青红交加。他眼角余光瞅了瞅旁边的小胖墩,只得站在那里不敢推开周锦。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姑娘刚才叫你周大夫?”   “是,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周锦点点头,语重心长道:“我刚才就跟你们说了,我只是来买房子的,绝对的良民!不信问问你们府尹大人就知道了!”   “你真认识我们府尹大人?”旁边的衙役们一个个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了,其实01号下脚还是有分寸的。虽然让他们当时痛得站不起来,但缓过一阵便差不多了,倒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有刘捕头伤的最重,手臂直接骨折了。   周锦看着一个个面带警惕的衙役,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周锦的话,倒也不会二话不说就要动手了。   所以有的时候,武力值也是有必要的!没点本事,谁要听你说话!   “我不仅认识你们府尹许大人,我还认识你们的少尹余书贤余大人!”   众衙役听得周锦竟然直呼少尹大人的大名,心里都不禁一震。   “周大夫,姓周,莫非是甘酒镇那位周大夫?”有人嘟囔出声。   一语激起千层浪。   谁不知道那位甘酒镇的周大夫是这北地有名的神医。要说他们许大人能升任成府尹大人,一多半的功劳都是因为这周大夫!不仅救治了瘟疫,还扳倒了原府尹薛鹏和刘太医。这才让许大人能成功升官,戴稳永宁府府尹的的官帽。   而且,前日府尹大人才派了一队人马去甘酒镇请周大夫。这是已经到了?可是怎么会独自在这糕点铺?   众人一身狼藉,脸色各异,不知该说什么。场面一时静默起来。   “你们这都是在干甚么?”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周锦蓦地转头,“柳兄!”   柳永长一脸不敢置信的的望着周锦,手上的折扇险些坠落。   他身后还跟着几人。其中一人身穿一身藏青色便服,方正的脸上满是严肃,目光如炬,下颌胡须修剪的极为齐整。单单只站在那里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府尹大人!”   东倒西歪的衙役们霎时跪倒一片。   “周大夫,你说的正事就是这些......”柳永长捏着折扇往狼藉的地上点了点,勾起的嘴角全是戏谑。   周锦无奈,又让这家伙看了笑话!但眼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草民周锦见过许大人!”周锦一撩袍摆就要跪下。   许文璋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周锦,一脸惊喜,连忙上前扶起他,“周大夫,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你!我派人去医馆找你,可惜下属说你已经来了永宁府,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府上呢!”   看得出来许文璋是真的高兴!连那一身的严肃都险些维持不住,随着他压抑不住的笑意下颌胡须一颤一颤的。   跪着的差役们心尖也随着许文璋的笑声一颤一颤的。   此刻,他们只有一个想法,他们居然“打”了周神医!   这事儿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哦,对了,是因为初心糕点铺的伙计报官说是有歹徒在铺子里捣乱!   一时间,刘捕头眼神恨恨地盯着晕倒在地的掌柜的,牙齿磨得咯啵响。   “在下本想办完事就直接去府上拜访,看看许公子如今的情况,没想到......”   说到许公子,许文璋脸色就黯淡了下来。但此时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扫了一圈满地狼藉,眼神一下就锁定了刘捕头,喝到:“刘休,究竟什么事!”   刘捕头身体一颤,灰扑扑的脸上满是难堪。   “许大人,这都是误会!”周锦抢先一步说话,哎,他真是一个善良大好人!   “我此次来永宁府是想找宋老板商量一些事情,谁知这掌柜的大抵是误会了什么,竟然直接报官了!刘捕头想必也不知内情,误以为我是什么歹徒,他也是职责所在。只是我这弟弟年纪太小,分不清好坏,只当他们要伤害我,一时情急出手,这才伤了各位捕头,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周锦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痛心模样。   刘捕头水汪汪的眼睛顿时看向周锦,一脸的感激涕零。果然,传言没错,周大夫真的是个大好人!   许文璋等人将目光移向旁边的01号身上,都愣了一瞬。   所以他们这么多人,五大三粗的汉子,就是被这粉嘟嘟的小孩打趴在地的?一时之间,许文璋不知该说这小孩太过厉害,还是该说他们衙门里的人太过废物!   柳永长惊呼一声,满心震惊,“行啊小洛,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01号咂咂嘴,回味了一下嘴里的甜腻,闻言给了柳永长一个白眼。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掌柜的被他杀了啊!”衙役中一个愣头青突然傻愣愣的开口。   无数双眼睛瞪过去,愣头青一惊,忙垂下头,当无事发生。   刘捕头恨不得自锤胸口,吐血三升!他当初怎么看上了这么个愣头青二货,难道他没看见掌柜的那凌乱的胡须还在一颤一颤的吗?   其实不只是刘捕头在怀疑人生,就连周锦也在疑惑这事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哦,可以问问掌柜的!他应该最有发言权。   周锦拎起还晕在一旁的掌柜的,在他穴位处一摁,嗷地一声,掌柜的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周锦笑盈盈的脸。   他脸色一白,险些又要厥过去。   周锦一把掐住他的后脖颈,将他的脸朝向许文璋,“掌柜的,我问你,你为何要报官?”   掌柜的在瞧见了许大人后先是一惊,就想要跪下。奈何被人掐住了命运般的后勃颈动弹不得,随后又瞧见跪了满地的衙役以及刘捕头恨恨的眼神。   他浆糊似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了,“这......这许大人......”   许文璋沉声道:“周大夫问你话,你如实回答!”   掌柜的不敢隐瞒,这才抖抖索索地把话都说了出来。   听到原因后周锦都无语了,这莫非就是买房引发的“血案”?   却原来是宋能回到宋初一这里后,便与儿子商量甘酒镇那套铺子的去处。宋初一不愧是个精明的,他想到这铺子就在医神的隔壁,不管医神以后会不会回来,但总归沾了这份福气。这房子便不能轻易买卖。便想着索性高价租出去,也是分不错的收益。   奈何阿力这个大嘴巴已经把卖房子的消息泄露出去。自打铺子关闭后,便不断有人上门想买房子,甚至出了高于市价几倍的价格。但宋初一却并不想卖。这就有了或胁迫,或诱惑的买房之人不断上门。   宋初一一家不堪其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们吩咐了掌柜一声就不见了踪影,找不到人的买家们又找上了初心糕点铺。   所以周锦来得实在不凑巧,他这一开口问,掌柜的立马就以为是之前那些强买的人上门了,二话不说就吩咐伙计喊了刘捕头等人。   这果真是误会!   知道真相的众人只想喷出心头瘀血。尤其是刘捕头,都是被气的!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白挨了这一顿打! 第127章 把他的眼睛给本公子挖……   看着掌柜的一把年纪了, 又遭了这一通惊吓,如今的脸色白的吓人。   周锦也大发慈悲不再追究了。   许文璋呵斥了掌柜的一番,让他今后行事稳妥些,莫要再整出这一桩事来。   在众人拾掇拾掇准备离开时, 周锦依然不忘他的买房大事。他踱步到掌柜的面前, 在掌柜的一脸便秘的表情中问道:“掌柜的, 你真的不知道你们家老板去哪里了吗?”   掌柜的胡须颤抖,眼皮跳动了好几下,终于吁出了一口气, 说出了真话,“我们家老板现在陈员外在北郊的一处宅子里,您要是想找他,就去陈员外家去问问吧!”   周锦得到满意答案,终于心满意足跟着许文璋等人走了。他就知道。这掌柜的不可能不知道宋老板的去向, 否则店铺有什么事要向谁禀报?   几人很快便到了府尹宅院处,熟悉的院子, 陌生的仆人。周锦上一次过来还是好几个月前呢, 他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来到这里。   周锦用手肘顶了顶身侧的柳永长,“你们怎么会在城东街的?”   柳永长用折扇半遮着唇, 压低声音道:“我与府尹大人去见了一个重要的人, 回来正巧路过城东街,谁晓得竟遇到你在那里“办正事”!”   周锦点点头,他还以为是有人通禀了许大人有人在城东街闹事,所以他们才赶来的, 看来一切都是巧合!   不过他们去见了什么人?竟然劳得府尹大人亲自前去,这柳二公子也打扮的花枝招展,大老远跑来永宁府去拜访。   莫非又是什么新来的大人物?   正想着, 周锦忽觉手臂被人推了推,他一抬头,瞧见柳永长眼睛正悄悄打量着兀自走在一旁的01号。   “哎,我说你从哪儿捡来的小孩儿?怎么这么凶悍?”   周锦顿了顿,“就之前在北地逃亡的时候遇到的额,我看他可怜巴巴的,长得又乖巧,就把他带回来了。”   柳永长眉峰一下就皱起来了,“可怜巴巴?你从哪里看出他可怜巴巴了?”   这孩子平日里一看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吃起东西来胡吃海塞,好似没个头。一双眼睛精亮精亮的,要是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你,能把你一身冷汗盯出来,渗人得很。   “你都不知道这孩子来历背景就这么把他带回来了?万一......”这要是之前,再怎么样也就是一孩子。在外面流浪久了,吃了苦头,有些不一样也正常。   可是现在,这孩子分明能一己之力打翻一群汉子,这可不是孩子能做到的,就是他这个大男人也做不到啊!   周锦当然晓得柳永长在担心什么,但他总不能直接坦白01号的身份吧!   “你别操心这些,那孩子虽然力气大了些,但是个好孩子,你跟他相处过就知道,他乖巧的很!”   只是力气大?乖巧?   柳永长正要继续,突觉一股凉意从脊椎爬向了后脑勺,头皮一阵发麻。他下意识侧头一看,就见01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手上的糕点早已经不见了,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柳永长猛地一惊!真是见了鬼了,他堂堂柳二少爷,竟被一个小孩子吓到了!   他便轻咳一声,掩饰住些许尴尬,“小洛,怎么了,是不是糖糕吃完了?要不要哥哥再给你买点?”   话是这么说着,他脚下却下意识往周锦身边靠了靠。   周锦:......   01号翻了翻眼睛,上前拉住周锦的手,“倒霉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哥哥是不会离开我的!你死了这份心吧!”   柳永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什......什么心,我能有什么心,小孩子别胡说八道!”   01号哼了一声,向他龇了龇牙。   周锦好笑的拍了拍01号的头,将刚才带在身上的糖糕拿出来塞进他的嘴里。顿时,01号眯起了眼睛,转头专注地吃起来了。   柳永长见状长舒了一口气,这孩子这么凶悍,还真怕他突然给他一脚。到时候被踹不要紧,要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娃娃踹翻在地,他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周锦拍拍柳永长的肩膀以示安慰,“柳兄,你要知道,小洛他孤身一人很可怜的,我既然收养了他,就要养到底。他虽然力气大了一点,但真的是个好孩子,我不能因为这个就歧视他,你懂吧!”   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   不过,柳永长苦着一张脸,语带犹疑,“他为什么老叫我倒霉鬼?我很倒霉吗?”   周锦看着柳永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我就不细说了。”   他拍拍柳永长的肩膀,事了拂衣去,只留下一个潇洒飘逸的背影。   留在原地的柳永长,???   “公子,咱们也走吧!”阿松腆着笑脸上前。   “我看起来很倒霉吗?”柳永长看向阿松。   “这个......公子富贵骄人,如圭如璋,怎么会倒霉呢!比您倒霉的大有人在呢!”   柳永长终于满意地抖开折扇,举步生风地追了上去。   晌午时分,阳光正好,永宁府大街上一派祥和。挑担吆喝的,赶车的,来往于大街小巷。行人穿梭其间,或驻足挑选中意的货物,或三两交好,嬉笑打闹。   两旁的商店铺子人来人往,门口伙计笑脸迎送。种种无不体现着永宁府的繁茂恬静。   “公子,咱们回去吧!老爷吩咐了让您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一个身着深色衣裳的书童躬着腰,舔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对着旁边锦衣华服的公子说着话。他虽然是书童打扮,但身上的衣裳料子却极好。若非他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单看他的穿着,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呢!   他旁边的华服公子一脸地烦躁,眉头紧紧皱着,眼尾向上挑着,眼睛里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戾气。   “混账东西,本公子要出来透透气也不行吗?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被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着,他猛地抬脚踹开从身边经过的一个路人。那人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的被踹了这么一脚,当即吃痛大叫了一声。   他压着眉毛正要理论一番。却见那罪魁祸首一脸狠厉,身上华服披身。旁边的书童也斜睨着他,而他身后还跟着数名家丁打扮的男人,各个脸上好像天生带着嘲讽之色。在这之后,有一黑衣男子缀在不远处,身材魁梧,面无表情,一看就十分不好惹。   他当即咽下了即将喷出的脏话,眼睛一垂,脚下加快步伐,就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站住!”阴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男子身子一颤,抬头苦笑着,“这位公子,您......”   那华服公子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撇着嘴角怒道:“你刚才瞪了本公子?”   “没有没有,我没有,公子您误会了!”男子呼吸有点不畅,两手使劲在身前摆动。   华服公子闻言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更加愤怒,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他一脚踹在男子腹部,将他踢出几米远,“你是说本公子看错了?混账东西,混账东西,连你一个贱民也敢说本公子的不是!”   男子被一脚踹翻,只觉眼前一黑,腹部一阵剧痛袭来。他张嘴便咳了一声,嘴里泛起一股腥甜。   华服公子好像还不解气,他拍了拍手,一声令下,“把他眼珠子给本公子挖出来!”   被踹的男子顿时一骇,捂着肚子直往后退,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之色。   一旁的行人早已经躲得远远的,这公子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又浑身戾气,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如何惹得!而旁边的店铺却没法立刻关门,伙计们躲在柜台后面,悄悄露出双害怕的眼睛观察情况。   华服公子身后跟着的那名黑衣男人闻言顿时眉毛一皱。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虽只是一介平民,但最近正是多事之秋,若真的挖了对方的眼睛,只怕娘娘那里不好交代。   “公子,不可啊,老爷说了让您最近不要惹事......”“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止住了书童的话。   “老爷老爷,你到底是听本公子的,还是听那老不死的!王川,你是不是觉得本公子被打发到这北地,你就可以把本公子的话当耳旁风了?”   王川捂着脸,一脸委屈,他哆嗦着道:“公子,您误会了,小的对您一片忠心呐!只是咱们目前形势不明,应当谨慎行事。小的也是希望公子您能尽快回到京都,以您的身份待在这里实在委屈了您啊!。”   到底是十多年的主仆,华服公子阴沉的眼神闪动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道,“老不死的没一点用,说把我扔到这里就扔到这里,还说什么只是暂避风头。我呸!我看他是早就想把我扔出来了,这回可让他逮着机会了!”   王川嘴唇动了一下,脸上还火辣辣的,到底还是闭嘴没再出声。   华服公子也就是王仁逊,正是当今王贵妃的亲弟,父亲是当朝太傅。家世显赫。他自幼就性格跋扈,又是家中独子,爹娘溺爱,导致他越发不可一世。   如今一朝失势,被罚到永宁府,暂住在伯叔家中。从京都到永宁府,慢悠悠路上熬了一个月才到。他这憋了一路的火气早已经到了临界点。这回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又将目光放在倒地的男子身上,“你们去,把他眼睛给本公子挖出来!”   身后跟着的家丁一听公子发话,先是一惊,这挖眼睛也太血腥了吧!但他们老爷吩咐了,一定要把王公子伺候好了,务必让他满意。否则唯他们是问!   他们一打眼瞧见王公子满脸戾气,心中一凝,再管不得许多,忙一撸衣袖,憋着口气就要上前。、   也是活该这小子倒霉,这大路那么宽你不走,偏要往王公子这边撞上来!可不是自找的!   谁知那黑衣人蓦地上前一步,垂首道:“公子,娘娘吩咐了,让您最近莫要惹事,只要您平稳渡过这几个月,她会找机会让您重新回到京都的!”   提到娘娘,让王公子那无处释放的火气稍微消退了一些。幸好,还有阿姐在京都替他周旋。否则光凭他那老不死的爹,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都!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他沉着脸瞪了那黑衣男人一眼,虽然怒气未消,但也知道若要尽快回到京都,确实不宜再生事端。但若要就此罢了,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王川不愧是跟了王公子多年,对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连忙凑上去耳语了几句,随后道:“公子,不如将他打一顿扔出去算了,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这么个有眼无珠的贱民一般见识!这挖眼睛的,流一地血,多晦气!”   王公子吊着眼尾冷冷的扫了地上男子一眼,好似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既然如此,那就给我狠狠的打!”   黑衣人闻言,拧着的眉毛越发显得他整个人寡言凝重。他见事情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便不再说话。公子的脾气他们都清楚,如今肯妥协已经是要烧高香的了!若不让他出了这口气,只怕以后还要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家丁们从撸了撸袖子,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就冲了上去。挖眼睛不行,打人他们可太行了!这下算是让他们抓到表现的机会了,一个个拳打脚踢好不勇猛。   男子只觉无数双拳头砸在他的身上,开始他还能发出惨叫声,到后来浑身上下的剧痛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了。   王川撇了撇嘴,要不是这家伙,他哪里就能挨公子这一巴掌!但继续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公子倒是不会怎么样,他可就说不准了,老爷定会扒了他的皮!   他连忙凑近了王公子,“公子,这小子也算得到教训了,咱们不是还要去春芳楼吗?别因为这小子耽搁了时间。”   王公子冷哼一声,大概看男子仿佛死狗一样没有动静,也就觉得没啥意思,总算挥了挥手,叫停了家丁。   “下次记得带上眼睛再出门,否则,只怕你这双眼睛以后就真的不用带了!”冷声说完,便不再管几近昏厥的男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这么一副凶神恶煞,残忍冷酷的模样让百姓都骇得全身发冷。大家纷纷闪避,生怕一不小心也遭了这无妄之灾。   待王公子一群人走远了,众人才围拢过来,啧啧叹息,“可怜啊,这人是谁啊,不会被打死了吧?”   “哎,怎么就惹到这么一群阎王了,这下小命要没了。”   “要不报官吧,谁去衙门?”   众人纷纷摇头后退,看看热闹就算了,谁敢去报官,没看到那群人的嚣张气焰吗,他们可不想惹祸上身。   到底还是有人不忍心,凑上前去摸了摸,随后一脸惊喜道:“还有气,还活着!快送医馆去!”   众人手忙脚乱,扶起男子,就往最近的医馆奔了过去。   下午的阳光耀眼,温度却刚好合适,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镂空的窗户半开着,一缕暖阳自窗外透进来,打在光滑干净的地面,垂地的薄纱在轻风中微微摆动,一室静谧。   床上的少年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皱着。呼吸深一口浅一口,发青的嘴唇抿着,好似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   周锦手指放在许青衡的手腕处摸了摸,脉象虚浮,几乎感觉不到。他脸色顿时便凝重了起来,没想到许公子的病情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许文璋瞧见了儿子的样子,那一直积压在心口的悲痛便又浮了上来,“衡儿前段时间偶感风寒,病情突然便加重了。开始还能跟我说两句话,如今已经是人事不省了。”   他抹了抹眼泪,“周大夫,您看,现在还能给衡儿治心疾吗?”他一双泛红的眼睛期盼的望着周锦。如今,周锦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周锦叹了一声,他的人工心脏早已经解冻好,正储存在系统空间里,随时都能启用。只是许青衡如今的身体却不适合做换心手术了。原本几个月前他的身体素质应该是做手术的最佳状态,可惜他却被绑去了北梁。   “许公子现在身体太过虚弱,如果我现在立即为他治疗,只怕他会承受不住,反倒误了他的性命。”   许文璋踉跄了一下,骇然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救我儿了吗?”   想到机会曾经就摆在面前,却失之交臂,他如何不悔恨万分。这莫非就是天意?但他一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老天为何就要报应在他的儿子身上!   周锦起身扶住悲痛欲绝的许文璋,“许大人,事情还没到最差那一步!莫要太过伤怀。我会先替许公子调理身体,虽然会耽误一段时间,但总归还是有希望的!届时,我再替许公子治疗心疾也不迟!”   许文璋一听竟还有办法,当即抓起周锦的手,就好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周大夫,您需要些什么尽管说,我就是再难也要为您办到!只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周锦当即将此事当成重中之重,全力以赴起来。就连买药等事也亲力亲为,务必要选出最优的药材替许公子调理身体。   只可惜他的身体太过虚弱,不能承受银芝生元丹的药力。可要重新炼制,剩余的银芝草已经全被他炼成了丹药。如今储物格里只剩下了银芝草种子。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现找药材,配置药方了。   周锦跟着许府金管家走街串巷,将每一家药馆都走遍了,才找齐了他所需要的药材。   这一日,周锦带着01号与柳永长走在大街上。金管家手上拎着新药材,跟在身后。经过几日的调理,许青衡已经从昏睡中苏醒,身体也日渐好转起来。府里众人无不惊叹,这公子眼瞅着都要断气了,才几日功夫,这周大夫硬是把人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不愧是医神啊!   这些夸赞与惊叹周锦早已经听出了耳朵茧子。许公子身体好转,这药方就又得改动了。他们刚从大药房出来,挑选了药材配置好,便一同回府,准备替许公子熬药,顺带再施一次金针。   几人经过一处街道,前方陡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人潮涌动,行人挤挤挨挨,四处奔逃。   只听得前方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快逃啊,好多血......”   “救命啊......”   金管家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循声望去。   . 第128章 莫非你们是刺客同伙?……   人群疯狂的奔逃四散, 不明真相的人也跟着逃散。   周锦连忙牵住01号的手,避免被人群冲散。   柳永长与阿松也艰难地躲避着人群,阿松不一留神被人撞开,脚下一个趔趄, 就要摔倒在地。旁边伸出一只手猛地将他拉住。阿松心有余悸找了个空挡站稳。这要是真的摔了, 只怕要被踩成重伤。   他回头一看, 却发现原来是那玉雪可爱的娃娃拉住了他。那只藕节般的小手意外的十分有力,将他稳稳地拉住。   阿松当即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小洛公子!”   01号松开手, 将目光放在前方。那双稚嫩的眉眼微微拧起,显出了几分慎重。   周锦几人终于挤进了一旁店铺的廊檐下,才算安稳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周锦抓住一个人奔逃的发问,谁知对方也一脸迷惑。只是说看大家都跑,他自然也要跟着跑了, 不然真有什么事,不跑岂不是留在原地当靶子?   周锦几人顿时无语, 不过这也的确符合逻辑。大部分的人都只是随波逐流罢了!不过很快, 他们便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就在几人一脸蒙蔽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猛地爆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快杀了他!给我弄死他!混账东西!该死的东西!”   这声音气急败坏, 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几人心里顿时一凝。   此时,前方人群几乎已经跑完了,留下大片空荡荡的街道,地面上货物凌乱的打翻在地。   一名华服公子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 五官纠结的脸上是绝顶的怒意。他的面前躺着一个半大的少年,肚腹处一片血红,两眼无神, 已经快不行了。在他身下一片猩红的血迹还在缓缓流淌,形成一道道狰狞的轨迹。不远处,一柄血迹斑斑的匕首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少年旁边趴伏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痛哭流涕,大张的嘴里发出破碎的哭喊。他微微侧头,露出脸上那骇人的血洞。   他的眼睛竟然被活生生挖了出来,此刻随着他悲悸的哭喊流出一道道血泪。   这样一副惨烈的模样顿时震惊了周锦几人。而当柳永长看清楚华服公子的脸时,他难得露出惊骇的神情。   “公子,您怎么样了?快找大夫啊!快找大夫!”王川看着自家公子血淋淋的手臂连心肝都在颤抖,他朝着家丁们疯狂大喊。   家丁也是一脸害怕,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也会遇到刺客!幸好那位黑衣人及时发现了不对,将刺客解决了,否则他们全都得陪葬!   众人一脸慌张,在王川的怒吼下,终于找回了神志,赶忙跑去找大夫。   手臂上的剧痛让王公子有点晕眩,胸腔中不断熊熊燃烧的怒意让他眼眶充血。他怒视着地上的两人,狠狠道:“给我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碎尸万段!”   黑衣人符风手中长剑还滴着鲜血。他拧着眉,眼神漠然。他动刀的那刻便知道那个少年不是敌人派来的刺客。尤其是看到后面冲过来的双眼被挖的男人。但那又如何!对公子下手,竟然还在他眼皮下伤了公子,那就该死!   听到公子命令,符风手腕一动,锋利光影划过,就要挨上男人的脖子。他现在给他们一个痛快,也好过之后的酷刑!   刹那间,符风眼角余光闪过一片黑影。他心神一凝,还未动作,手臂猛地一阵剧痛。长剑哐啷一声掉进了血泊中。旁边一块石子咕噜噜滚落了过来。   他退后数步,捂着几乎断裂的手臂,心中震撼万分。是谁?竟然有这般的力道,能将他的剑打落!   就连王仁逊和王川等人都震惊了一瞬。   众人侧头看过去,便见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弱跑了过来。   符风神色凝重的看着来人,他的手臂还在止不住的轻颤,刚才那股力量尤其刚猛,只单凭一颗小石子就将他的剑打落。绝非一般人。   想不到这不毛之地竟然还有此等高手!可是眼前这几人又实在不太像身负武艺之人。他的眼睛一一扫过几人,依然没法确认谁才是出手之人。只得谨慎的观察四周,以防有人埋伏在暗中伺机动手。莫非这少年的确是被安排来的刺客?   周锦率先冲了上去,就要检查少年的伤势。谁知那盲眼男人却像疯了一般不让任何人靠近少年,他的血泪不断往下滴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声。   周锦也不敢用蛮力将男人推开,只得尽量放低语气,告诉男人他是要救这少年。可惜男人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搂着少年的手丝毫不肯放松。   眼看少年情况不容乐观,没办法,他直接掏出金针,扎在男人穴位上,男人一顿,软软倒在地上,只那血泪还在涓涓流出,嘴巴无声地张着。   周锦一时心痛难忍,安慰着男人,“你别担心,我是大夫,我会救他的!我一定会救他的!”   男人终于恢复了些许神志,闻言,身体一震,沙哑破碎的嗓音在咽喉处打转,“大夫,大夫,您真的是大夫吗?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啊!我给您磕头了,我给您磕头了,一定要救我儿子啊!”男人艰难地半跪下,脑袋砰砰地嗑在地面上。地上转瞬就淌了刺目的鲜血。   周锦全神贯注救治少年,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顾男人。倒是柳永长见状,实在不忍见此惨烈状况,忙让阿松将男人扶住,不让他分了周锦的神。   谁都看的出,少年伤的极重!是生是死,单看周锦能不能从阎王手中抢人了!   “你是大夫?快,快先帮我家公子治疗手臂!”王川惊喜地看着正在抢救的周锦,见他丝毫没有反应,顿时有几分不敢置信,眼睛一瞪,“你是聋了吗?让你来救我家公子你听不到吗?你管那个贱民干什么?你知道我家公子的身份吗?”   金管家捏着药材的手咯吱作响,他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永宁府青天白日持刀行凶,还如此猖狂!简直是目无王法!只可惜他不是捕快,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管家,不能直接将几人缉拿!   “不管你们是何身份,怎能草菅人命!如今周大夫在尽力救治病人,你们最好祈祷病人平安无事,否则,府尹大人绝不会放过你们!”   “老不死的,你说什么!”王川身为王公子的书童,也是第一狗腿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他们面前这么嚣张。“不过一个刺客,死了就死了。你竟敢维护这刺客,莫非你们也是刺客同伙?”   金管家不知这公子的身份,也就不知这一声刺客的严重性,但柳永长却清楚!他听到这话,顿时一惊。不论发生何事,他们都不能与刺客扯上关系,尤其是府尹大人,更不能被当成刺客同伙!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王公子,这都是误会!”   王仁逊捂着手臂,好在符风出手及时,那刺客亮出匕首时,只划破了他的手臂。虽然伤口不深,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受伤,一时间愤怒惊骇疼痛交织在心头,不得发泄。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得我?”他此刻惊魂未定,才到永宁府没几日,认得他的人屈指可数,莫非这些人当真是刺客同伙?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刺客!冯家?还是李家?老不死的一点用都没有,人家刺客都找到这里来了!   柳永长一见王公子眼神,便暗道不好。他竟然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他柳二公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无视得那么彻底。   不过眼下顾不得纠结这些了,消除嫌疑才是首要的。   “王公子贵人多忘事,想必已经不记得在下了。在下前几日还与府尹大人在王儒生老爷府里见过公子!”   王儒生正是王公子的伯叔,他目前就寄居在王儒生家中。   王公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柳永长,好似才认出他,“原来是你!府尹大人现在衙门?这里有个刺客,就交给府尹大人处置,想必府尹大人应该不会让本公子失望吧!”   柳永长一窒,眼下地上的一老一少,瞎的瞎,伤的伤,怎么看也不像刺客。倘若真的背上刺客的名声,别说他们两个,只怕是全家都不得安宁了!   “这,王公子,此事是否有所误会......”   王公子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能有什么误会!莫非本公子的伤还能是假的?他不是刺客是什么!”   手臂又是一阵剧痛,王公子当即痛的龇牙咧嘴,心中的怒意不断翻涌,又见周锦还在给那刺客治疗,立刻便把怒气撒在他身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帮助这刺客!给我滚开!”   他说着,抬起脚就要踹开背对着他的周锦。   站在一旁一直盯着他们的01号猛地抬起小脚踹向王公子的腿。那动作迅速的让在场所有人都反应不及时。   “咔嚓”一声,随着骨头的裂响声,王公子当即惨叫起来,滚倒在地。01号又猛地抬脚,小小一人儿,竟将王公子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脚踝处传来的剧烈疼痛霎时让王公子哇哇大叫起来,就连手上的血口崩开也没有察觉,一时间,鲜血淌出。他被一娃娃踩在脚下无法动弹,奇耻大辱!疼痛与耻辱夹杂着愤怒让他白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符风瞳孔顿时一缩,竟然是这孩子!一个稚童竟能拥有此等力道!   “公子!”   “公子您怎么样了!”   王川猛地就要扑过去,01号小手一推,就将他翻出数米远,再不敢轻易过来。   主子被打,家丁瞬间抄起棍子扑向01号。转眼间,全都躺倒在地,捂着痛处哇哇大叫。   这么一会功夫,就躺了一大片人。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公子,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眼见着家丁们都趴下了,王川惊惧大喊。   符风紧紧注视着01号,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开口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我家公子是京都王太傅独子,贵妃娘娘亲弟!此来永宁只是暂住。王家与阁下并无任何仇怨,还请阁下高台贵手!若公子平安无事,太傅与贵妃娘娘都会感激万分!”   01号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发一言。只安安静静地守在周锦背后,不让任何人靠近他。   周锦却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只见他将少年的血止住后,冷声道:‘我需要一个干净的房间,尽快!’   他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眼神都没有变动一下,只对着站在的一旁的金管家道:“金管家,麻烦帮我找一个干净的房间,要安静,我要立即为这孩子手术!快点!”   “是是,好!我立刻就去!”金管家慌忙转身,大概是01号发挥出的超级武力让他震惊不已。   周锦又投入了急救中,还将盲眼男人的眼睛稍微处理了一下,再这样流血不止,只怕要伤及性命!   不光是他,就连柳永长心中也是震撼不已。虽然之前便知道这孩子力气贼大。曾一己之力打翻数名衙役。可如今亲眼所见,才晓得这娃娃的破坏力究竟有多可怕!   望着一片混乱的局势,以及昏迷不醒的王公子,柳永长哀叹一声,完了!   他此次来永宁的目的可谓是全泡汤了!不止如此,只怕事情已经变得更糟糕了!只希望他爹知道后莫要抄起棍子打他! 第129章 既然律法惩治不了他……   金管家不愧是府尹的管家的, 不仅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一处适合做手术的房间。并且还快速通知了府尹大人。   手术的地方是一家医馆。医馆主人得知借此地医疗的人是医神时当即十分激动的答应了!并且自告奋勇想要进来帮手,被周锦委婉拒绝了。医馆主人遗憾退场,只得在外替病人熬煮药水。   在周锦全力手术期间,许文璋也已经赶到了此地。将王仁逊从01号脚下解救了下来。   王仁逊大概受惊过度, 一直昏迷不醒。脚伤和手腕的伤势并不会对他有性命之忧。只是到底是权贵公子, 这伤虽比不上那父子两的伤势, 却也几乎会是他这辈子受过的最严重的伤势了。   王川狗仗人势,见许文璋过来了,便一直大呼小叫, 扬言要将此事禀告给太傅与贵妃娘娘,治周锦等人的罪!   许文璋既憋屈又无奈。他堂堂府尹,被一个书童大呼小叫,实在有辱斯文。但谁让他理亏呢!这王公子在他管辖之地被刺杀,还身受“重伤”, 昏迷不醒。倘若这事儿真的传到贵妃娘娘的耳朵里,他的乌纱帽只怕还没戴稳就要掉了!   他头上冷汗直流, 心力交瘁。虽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叫大夫来替王公子治疗过。现在只等王公子醒过来, 那才是麻烦的开始。   被这般对待,王公子又岂能善罢甘休?   而符风知道王公子没事, 便也不再担忧。现在最让他关心的却是01号!别看这么个小娃娃, 那功力却是连他也比不上的。也不知这是否就是他的全力了!而他背后之人又是谁?   他向许文璋打听了01号。在得知周锦等人的身份时诡异的沉默了。他静静地站在角落望着已经被包扎好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经过几个时辰的努力,那少年的命总算保住了。   周锦略微疲倦的出来。将少年的情况告知了医馆的大夫们,让他们好生照顾。盲眼男人的眼睛已经被医馆的大夫处理过了, 他一直坐在那里等着周锦的消息。得知儿子保住了性命,终于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为了王公子的安全着想,王川坚持不让王公子与刺客待在同一个医馆。其实许文璋也不放心, 生怕这烫手山芋再出什么意外。因此将昏迷的王公子带去了自己的府里。   好在王公子只是皮外伤,最严重的也就是骨头裂开的脚踝。移动起来并不多麻烦。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王公子腿部受伤严重,只怕要躺在床上几个月不能动了。这下倒是应了他爹的意思安分在家了。   把王公子安顿好,许文璋一张脸愁苦得好像生吞了一斤的苦瓜。   “这王公子脾气可不好相与,你们怎么就得罪了他,也不知道等他醒过来会怎么大发雷霆!”   柳永长坐在椅子上,扇子也不摇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晓得是怕他爹揍他,还是担忧王公子的报复。   周锦一直沉默没有说话,倒不是害怕。只是那对父子的惨状却一直回荡在他脑海里。他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这般残忍,竟能活生生将一个无辜之人的眼睛挖出来!   他想到了同样残暴的耶那成。那一日猎场地狱般血腥的一幕仿佛再次浮现在了眼前。漫天的大雨,满地的鲜血,汇聚成涓涓流淌的溪流。凄厉的惨叫与痛哭仿佛要刺破耳膜。   他咬了咬牙,“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王公子身份再高贵也不能草菅人命!那父子俩都是平民百姓,既不是奴隶也不是罪人!难道就不能治他的罪?”   许文璋叹了口气,眼睛里满是无奈。“我已经去查过了,当时是那少年突然持刀刺杀王公子,王公子的护卫才会出手伤了他。就算当场殒命,也是罪有应得。这不管依哪条律法,王公子都不会有问题!反而是那少年,虽然侥幸活下来,但若是王公子要追究,只怕他也......”   周锦这才知道竟是那少年先出手的!可是,那少年分明才是半大的孩子,一身衣裳虽然破旧,却洗的很干净。看得出来他家境贫寒,但日常生活却是打理得很规整的。他为何要去刺杀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贵公子?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周锦拧着眉,突然恨恨道:\"那他爹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被人生生挖了出来!我不相信这和那王公子没关系!\"   许文璋见周锦一脸愤怒,便将自己调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周锦和柳永长得知真相,心下都很是震撼。他们原本以为是那父子两不小心得罪了那王公子,才遭致这报复。即使是柳永长,虽然自小锦衣玉食,嚣张纨绔,但也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便将身旁路过的无辜之人眼睛挖出来!   这何其残忍!   他心里沉甸甸的,对于他爹的打算开始产生怀疑。这样一个残忍至极的人,与他交好,有必要吗?倒不如敬而远之来得好一点!   周锦握紧的手指咯吱作响,“敢问许大人,毫无理由肆意残害无辜百姓,这不算有罪吗?”   许文璋沉着嗓音道:“周大夫,我知道你很同情那对父子,本官也一样。他们都是我治辖下的百姓!可是,万事都要讲究证据!有谁看见是王公子派人去挖了他的眼睛的?只单凭王公子在街上曾出言威胁过他?大家只看见了那对父子持刀刺杀王公子!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许文璋疲惫地摁了摁眉峰,“更何况王公子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他的姐姐是当今贵妃。你也许不知道,如今陛下后宫中宫虚设,王贵妃代掌凤印,执掌后宫事宜。她的儿子三皇子更是被封为了皇太子!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可能治他的罪的!或许我们现在该担忧的不是那对父子,此事恐怕是瞒不住的,若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今日之事,只怕以后......”   许文璋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周锦已经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王公子这事可大可小,倘若只算作寻常纠纷倒还有转圜余地。但若与刺客挂钩,便无论如何不能善了。他在永宁府遇袭,许文璋这个府尹绝对有不可推卸之责,一但贵妃娘娘怪罪下来,只怕他的官途也就到头了。   而周锦这边,01号更是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动手将王公子打断了腿。若是追究起来,周锦即使现在是名声显赫的神医,但始终也只是一介平民,真要得罪了权贵,也只有引颈待戮的份。殊不知自古以来有多少名医被权势害死!   周锦心里沉甸甸的,却突然觉得手上一暖。他转头看去,却见01号握住了他的手。一双小手柔软温暖,无声给了周锦安慰。   周锦笑了笑,将01号的手紧紧握住。   “周大夫不必太过担忧!”许文璋以为周锦是被他吓到了,忙又宽慰道:“无论如何,您是不会有事的。还记得之前陛下下旨让您去京都面圣吗?可惜那时候您突然失踪,此事便作罢了!但圣旨已下,岂有收回之言!虽然钦差大人已经回去,但圣旨却留在了我这里。言明等周大夫平安归来后,再启程前往京都面圣!所以在此期间,您绝不会有事!”   至于之后,许文璋相信,凭周大夫的本事,应该能够解决的!   周锦愣住了,他没想到这进京的事情竟然还没有作罢?他还要千里迢迢再去京都?   这当真是天意啊!没想到这阴差阳错之下倒给了他一道保命符!   只是,“那这么说,这王公子是半点惩罚也不会有了?”   许文璋点点头。   这该死的世道!   受害人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不仅惩治不了那群恶徒,反而还要担心恶徒追究起来把他们全灭了!   实在可恨!   周锦垂着头,心里很不舒坦。   “那你们......”他担忧的看着许文璋和柳永长。这件事情是他和01号惹出来的。若是因此连累了他们,他更加过意不去了!   “周大夫不用担心我们,事情也许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兴许那王公子醒过来以后就突然失忆了呢!”柳永长抖开折扇,一脸笑意。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要是那王公子真的不追究,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呢!   到了晚上,王公子便苏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发雷霆!中气十足地嗓音响遍整个后院。骇得众人不敢言语。整个府里气压都低了好几度!   他一会要大骂周锦,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一会又怒斥那对父子,扬言要将他们处死。当然,骂的最多的自然是01号。   周锦的耳力极好,听到隔壁院子虎虎生风的谩骂,夹杂着许文璋低声下气的赔罪。实在让人气血上涌。   他瞅了瞅01号的神情,见他面色淡淡,只管拿着手中的烤鸡啃着。仿佛那一声声咒骂不存在一般。   “统统,你还好吧?”   01号懒懒地抬起眼皮瞅了眼周锦,“我挺好啊!只可惜这烤鸡烤的不够焦,吃起来不劲道!还是齐伯伯家的烤鸡好吃,又香又脆!阿锦,咱们什么时候回医馆,我想吃齐伯伯烤的烤鸡了!”   周锦咂了咂嘴,“等着吧!只怕我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不把那王公子安抚住,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这些世家公子,怎么就不好好待在京都!非得跑来他们这偏远地方来作威作福!   可恨!   隔壁院子的声音渐渐停止了,大概是王公子骂累了吧。也不知许大人同那王公子说得如何了?   就在这时,那声王公子的声音又幽幽地响起。只是此时却不像刚才那般震耳欲聋。   周锦侧耳倾听,便听到王公子冷冷的声音自窗户外传来。   “那对父子怎么样了?”   “许大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收纳刺客!”   “什么平民?敢行刺本公子,罪无可恕!”   “把他们打入牢房!送去京都,不,就在这里,立即处死他们!”   “不行?莫非许大人也是刺客同伙?我要写信告诉阿姐,统统治你们的罪!你们给我等着!”   ......   王仁逊愤怒尖利的嗓音让人生厌。   周锦越听越怒,胸中的怒火越发冲了上来。看来这王公子不弄死他们誓不罢休了!他没有心情再继续听下去。就连许文璋何时离开的也不清楚。   这混账东西不给他点教训,他是永远也不会自我反省的!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傅的儿子,贵妃的弟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想到那对父子的惨状,天降横祸无处伸冤!既然律法惩治不了这纨绔。周锦突然勾起嘴角,嘿嘿笑了起来。   “阿锦,你想干什么!”01号咽下嘴里的鸡肉,一双眼睛贼亮。   夜已经深了,月亮早已隐进了云层。幽幽的冷风呼呼地吹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唰唰地摆动着枝叶。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廊下挂着的灯笼还在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那一寸方寸之地。   王仁逊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都痛!他活了这十七年,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个委屈!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还能看出血色来。而他的右腿,也包裹的极为严实,不断袭来的疼痛让他眼泪都要淌了出来。   “公子,天晚了,您歇息了吧!”   王川将被子小心翼翼盖在王公子身上,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王仁逊眼中含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川,骂道:“睡睡睡,本公子这样睡得着嘛!哎呦,痛死我了!那混蛋找的什么大夫,一点用都没有!”   王川被骂了也只得委屈垂下眼,“公子,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您这腿伤哪里那么快好!就算是医神来了也不行啊!”   “医神?对,快给我找医神来!他不是在府上嘛!快让他来替我治腿!治得好,本公子就不追究他了!”   王川无奈的揉了揉鼻子,“公子,那医神可是您腿伤的罪魁祸首!他怎么会来替您治伤!可惜他有圣命在身,不能惩治了他去!让公子平白遭了这一通罪!”   一听这话王仁逊眼神又暗淡了下去,想到白天的事情,只觉腿伤越发痛了!   “那该死的贱民,本公子饶他一命,他倒好,竟然还敢来行刺!我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哼,这许文璋还敢袒护那贱民,我看根本是没把公子您放在眼里!”王川撅着嘴恨恨附和。   一说到这里,王仁逊越发愤怒,“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公子现在被打发到这鬼地方,他们就以为本公子好欺负吗?要是在京都......”他恨恨地捶了一下床铺,“都怪老不死的非得让我来这里!”   这一下直接扯着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花瞬间就淌了出来,只恨不得一死了之。   “公子,您怎么样!”王川急忙上前。   “滚滚滚!给我滚出去!”   王川没法,只得退出去。“公子,奴才就在外面,您有事就叫我一声!”他将房门轻轻关上。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王仁逊一人。   房间里很是安静,烛火轻轻摇荡,光影在墙壁上隐隐绰绰。   王仁逊捧着自己受伤的左手,又看看包成粽子样的右腿。终于忍不住悄悄啜泣起来。   想他这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没受过这个罪!这鬼地方八成与他相克,不行!他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一定要写信给阿姐,让他劝劝老不死的,让他尽快回京都!   他搓了搓红通通的眼睛,抽了抽鼻子,在心里琢磨该怎么写信。一定要写的又惨又可怜,让他阿姐一看就不忍心让他继续待在这里了!   他幻想着自己回京后的风光,心里又是一阵荡漾!眼睛也不由自主弯了起来。他的眼尾本来就长,微微向上挑着。生起气来的时候格外吓人,看起来戾气十足。而此刻笑起来,却又多了一分柔情,好似在撒娇一般。配合着他巴掌大的脸蛋,倒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周锦倒是没想到,这个初见就是一副人憎鬼厌的家伙竟还有这一面!若他只是个脾气温和的公子,想必会很讨人喜欢。   周锦此刻坐在自己房间里,半空中一块全息屏幕正播放着王仁逊此刻的情景。他当然不是有偷窥癖,而是在等接下来的好戏!   想到这里,他难得有了几分好心情。   呼地一声,一阵冷风吹进来,蜡烛转瞬熄灭。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   王仁逊一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莫名有几分害怕。他咽了口唾沫,朝外大喊:“王川?王川?”   房门外一丝动静也无。   “王川?你死哪里去了?给本公子滚进来!”   “符风,本公子命令你进来!”   “符风?”   不对劲,不对劲。为什么这么安静?明明刚才还有风声,为何现在他什么也听不到?黑暗中只有他的呼吸声越发急促。   “符风?王川?”   王仁逊的声音越发大,嗓音也越发颤抖,但是房门依然毫无动静。好像世界已经将他抛弃,只他一个人被隔绝在了这片无声的黑暗中。   突然一阵刺目的白光乍然亮起。王仁逊眼睛一痛,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王仁逊,你可知罪!”   一道浑厚的嗓音猛地炸响在他耳边。   他一惊,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里了。 第130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前方高堂之上坐着一头戴官帽, 满面虬髯的黑脸汉子。他手持惊堂木,一双怒目而睁的眼睛瞪得好似一对铜铃。   在他的旁边同样站立着一阴森男人,目光如炬。左手手持卷簿,右手握着一巨大的判官笔, 笔上鲜红汁液膨胀, 诡异刺目, 好似随时能滴出饱满的血液来。   左右两侧梁木上各悬浮着一幅字帖。   阳间官司虽幸免,阴间法网总难逃。   幽暗的四周白帆飘扬,阴风阵阵, 脚下黑云翻卷,看不见头。不远处一条血色长河直达天际,沸腾翻卷,夹杂着白森森的头骨沉沉浮浮。   耳边是恶鬼咆哮,似怨似怒, 鬼哭阵阵,只叫人心惊胆寒。   刺目的光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绿, 照的周围更加阴森可怖, 诡谲莫测。   这......这莫不是阎王与判官!王仁逊顿时只觉一股凉意爬满全身,一口气梗在了咽喉, 就要晕倒。   他哆哆嗦嗦, 口齿不清,“阎,阎王爷......”   “砰”地一声,堂上惊堂木震耳欲聋。好似一道晴天霹雳直达天灵盖, 王仁逊蓦地耳清目明,再无一丝迷糊倦怠。   “王仁逊,你可知罪!”阎王一声叱问, 好似从四面八方拍将而来。   左右两侧站立着数名面目可怖的小鬼,吐着长舌,眼睛血红。随着这声喝斥,一滴滴血泪自青面獠牙上淌下,嚎叫怨怒着要向王仁逊身上扑来,却好似有什么阻挡,只能怨毒地望着他。   王仁逊骇得白眼一翻,脸色比那小鬼还要可怕,“我,我......我知罪!”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饶了我啊,我错了,放我回去,我要回去,爹救我,爹,阿姐,阿姐......”   周锦是没想到这嚣张跋扈的王公子这么不经吓,这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要崩溃了,哇哇大哭,哭爹喊姐的。   但别以为这样就会放过他,周锦现在郎心似铁!   “王仁逊,你嚣张跋扈,恶毒成性,身为太傅之子,不懂体谅百姓疾苦,反倒残害无辜,该当何罪!”   殿上阎王声声怒斥,漫天都是他的霹雳振叱。两旁恶鬼更是哀嚎不断,血泪横流。   王仁逊只觉身在无间地狱,骇得心脏都停跳了。   “我......我冤枉啊,我没有残害百姓,求阎王爷明察秋毫啊!”   “还敢狡辩,李家父子被你残害,无处伸冤,已经状告到阎罗王处,否则你以为,你为何在此处!”   “李家父子是谁?”王仁逊包着眼泪花傻呆呆的呢喃。   周锦一听,这该死的纨绔,害了别人却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原来这里真的是地狱!他脑海里蓦然浮起了这么个念头。红彤彤的眼睛一晃,却见上方阎王脸上似红似绿,衬得那双铜铃大的眼睛更为可怖。   他一个激灵,猛然想起那对父子。忙鬼哭狼嚎道:“我......我没有啊。我冤枉啊。分明是他们要刺杀我,我都还没把他们打进牢房......”   王仁逊抽抽搭搭,鼻涕泡“啵”的一声破掉了。   周锦;......   “还敢狡辩!若非你无端挖掉李庆田的眼睛,李宝金又如何会刺杀于你!因果循环,如今到这阎罗殿,还不将罪行从实招来!”   旁边恶鬼陡然暴涨数米,朝着王仁逊龇牙咧嘴,长长的獠牙好似要在他身上戳出数个窟窿。   周锦猛地闻到一股异味,他定睛一看,却见那王公子两眼翻白,地上已经淌了可疑的黄色水渍。   王仁逊全身发软,歪倒在地上,但不知道为何,即使再恐惧,他却神志清醒,连想要昏迷都做不到。   “我,我没有啊,我没有挖他眼睛,我只是打了他一顿,他又没事!我那天心情不好,谁让他要往我身上撞,他不是活该嘛!”   王仁逊眯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哇哇大哭,像个婴儿似的。   周锦闻言,顿时气血上涌。不管他表现得如何可怜,单从他的话语中就能得知他的可恶!到了这地步还死不悔改,不仅不承认挖眼,对于无缘无故殴打无辜百姓也毫无悔改之心!   “王仁逊,任你在阳间为非作歹,到了这阴曹地府之下方知酷刑难宽!”   阎王惊堂木一拍,旁边青面判官手中大笔一甩,鲜红墨汁化成无数血雨,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好似无数钢针扎在全身上下。霎时疼的王仁逊哀嚎不断,吱哇乱叫。   “你认不认罪!”   “我真的没有啊,爹啊,娘啊,阿姐救我啊,我要回家......”   地上血雨不一会儿便堆积成河,奄奄一息的王仁逊趴伏在血水里翻滚。突然,那流淌的血水冒出一个个水泡,越来越多,逐渐沸腾起来。   王仁逊只觉密密麻麻的滚烫从皮肉钻进了骨髓,痛得他不住翻腾,惨叫......   这可谓是另类的刀山油锅了!   周锦侧头望了望青面判官,嘴上的胡子抖了抖,这家伙看不出来竟然这么狠!   若不是有01号的精神支撑,只怕王仁逊这家伙早已经晕厥过去了。但其实有时候保持清醒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周锦猛拍惊堂木,停止了这酷刑。   他粗着嗓音道:“十八层地狱酷刑,你想一一尝试吗?”   王仁逊有气无力趴伏在血池里,满身血红,涎水直流。只知道张着嘴呢喃,“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爹,娘,阿姐......”痴痴傻傻,两眼无神,好似已经到了极限。   看来这血池酷刑确实可怖。   周锦见他确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问也没有意义。索性一拍积木,铿将有力道:“因果循环,你无辜挖人眼球,本殿今日就判你挖眼之刑,以儆效尤!希望你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说完,也不再看后续,直接退了出来!   不过一会儿,幽深的夜空之下便响起了凄厉的惨叫。   府衙里深睡的众人皆被这惨绝的嚎叫声惊醒。霎时间,后院灯火通明,惊呼声此起彼伏。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谁叫的这么惨,太渗人了......”   “有刺客吗?究竟怎么回事!”   “好像是王公子的声音......”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才啊!”   “到底怎么回事?王川,你是怎么照顾公子的?”符风原本在房顶吹着冷风,猛地一声惨叫惊得他险些从房顶摔下来。待听清楚这是王仁逊的声音后脸色更是难看的很,只当是王公子遭遇了不测。   他猛地飞身从窗户里跳进房间,却发现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王公子一人在翻滚惨叫。再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动静。   而下一刻,王川便举着蜡烛从外间撞了进来,将这黑漆漆的房间照亮了。   两人这才看见王公子整个人都好像疯魔了,两手捧着脸惨叫连连,嗓音嘶哑破裂。手臂鲜血直流,伤腿不知撞在了何处肿的老高。但王公子却好像全然感觉不到,只捂着眼睛痛苦哀嚎,翻卷打滚。   王川骇得心惊胆寒,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颤抖着嗓音大喊,“公子,公子!”   符风拧着眉冲将上去,他不知到底发生何事,除了摁压住王公子不让他乱动,以免伤到自己外,再无其他办法。   但此刻的王仁逊力道极大,只歇斯底里的乱撞。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王川不忍心,只颤颤巍巍的叫嚷道:“轻点,轻点,别伤了公子啊!”   不一会,许文璋等人也跌跌撞撞冲进来了,见了眼前一幕都是一片惊骇,“这,这究竟怎么回事?王公子怎么了?”   “你还敢说怎么了?你们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是不是对他下毒了?我一定要禀告贵妃娘娘......”   “胡闹!我们怎么可能会对王公子下毒!王公子这样,莫不是得了什么疾病?快,快来人去请周大夫!”   不等人来找,周锦已经过来了。这01号的精神刺激未免太大了!怎么都出来了效果还这么强烈。他只是要给人一个教训,不是真要他的命啊!   他急急忙忙冲进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通金针往王公子身上招呼。不过一会,王公子便平静了下来,他瘫软在地上,两手依然紧紧捂着眼睛,嘴里痛喊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符风见公子不再翻滚,便将他抱在床上,声音凝重,“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你哪里不舒服?究竟发生了何事?”   公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实在打他的脸。他一张脸阴沉得好似能滴出墨来。   “我的眼睛没了,我的眼睛,好痛啊好痛......爹爹救我,阿姐救我......”   眼睛?   众人一听就是一骇,难道王公子的眼睛也被人挖了?难怪王公子一直捂着眼睛。   “你们竟然挖了我家公子的眼睛!好大的胆子!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群混账!”王川当即哇哇大哭,嘴里骂骂咧咧。   符风一双厉眼横过众人,最后恶狠狠的瞪向周锦。除了那孩子还有谁有这本事在他毫无所觉之下伤了公子的眼睛!如今那孩子不在房里,定是得手后跑了!   “瞪着我干甚么!我可没有挖他眼睛!他眼睛好端端在他脸上呢!挖了眼睛怎么会没血!你们都是傻子吗?”   众人一惊,刚才太过混乱没有注意到,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王公子虽然身上一片狼藉,但脸上却实没什么血迹,偶然沾到一点,也是手臂上伤口裂开的血。那出血量绝不可能是眼睛被挖所流出的血量。   但王公子那痛苦的样子也不像作假啊!   只有周锦心知肚明,他上前去,“王公子,你的眼睛没事,还好好在你脸上,你把手放下来看看!”   他抓着王公子的手硬是扒了下来。   众人这一下总算看清了,王公子双眼紧闭,湿漉漉的睫毛一颤一颤,但确实完安好无损。   王川一下就喜极而泣了,“公子,公子你的眼睛还在,没事,没事!”   在众人的安慰之下,王公子终于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他眼尾通红,睫毛轻颤,黑亮的眼珠湿漉漉的,还带着一丝恐惧,倒是难得的清透。   “我,我真的没事?我的眼睛还在?”王仁逊呆呆地看着周围,两手不敢置信地摸向自己的眼睛。   “那刚才......”回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王公子一阵哆嗦,赶忙缩进了角落。   “有鬼!有鬼要挖我的眼睛!救命,救命啊!”   “爹,阿姐,救我啊......”   ......   王公子中邪了!   谣言就像病毒一般在府里疯传。   王老爷听闻此事,匆匆从府里来到府尹处。他本身就是个懦弱之人,对着许文璋即使是质问也不敢太过大声,还不如王川这个下人气焰嚣张。只一个劲儿唉声叹气,暗自抹泪,担心自家族兄怪罪下来。   王公子整天躲在房里不敢见任何人,一个劲地说自己到了阎王殿,被小鬼挖了眼睛。说得那是声泪俱下,好似亲身经历一般。   大家神情莫测,说是王公子这是遭了报应,挖了别人眼睛,连阎王爷都看不过去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他们硬是出了一身毛毛汗。   神鬼莫测,谁能保证自己平日里没做过亏心事,今天阎王爷找了王公子,说不动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府里下人一个两个越发安静,都埋头做事,就怕也中邪了!   周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今日阳光明媚,院子里下人也不知跑去哪里了,也好,没人打扰,难得清静。   01号坐在一旁啃着猪蹄。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那色泽红亮,香味扑鼻,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尤其配合着他的吃相。   周锦觉得,如果01号去做吃播,肯定能红!   他眯了眯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懒懒地说:“统统,等我替许公子换心后咱们就回医馆吧,这么久没回去怪想家的!”   “哎,可惜咱们还得去京都,这天都冷了,实在不想动啊!”   “不想去就不去呗!京都有啥好吃的没?没有就不去!”   周锦笑了笑,“圣旨都下了,你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吗?真是万恶的皇权社会啊!”他皱了皱眉,“不知道京都有多少王公子这样嚣张跋扈的世家子弟,可别再让我碰上了!”   “不过那个王公子骨头还挺硬!都这样了,还不承认错误!可惜没有让他亲口说出挖了李庆田眼睛的恶行!”   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就算他说了,以他们目前的势力也不能真将王公子怎么样!而且他已经一报还一报,让王公子亲自体会了一把挖眼的痛苦。想必这个教训应该会让他终身难忘,以后犯罪之前估计也要掂量掂量!   “可是,李庆田的眼睛的确不是王公子挖的啊!”01号嚼吧嚼吧嘴里的猪蹄,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周锦猛地喷出刚喝进嘴里的茶水。   “你说什么?” 第131章 医神对阎王   “你能不能别转了, 转的我头都晕了!”   01号趴在桌子上,捧着茶水喝的咕噜咕噜响,两只眼睛跟着周锦左左右右的转着。   周锦一脸恍惚,听到01号的声音, 又见他一派悠闲自得, 不禁怀疑人生,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01号撅着水润的嘴吐出一片茶叶,“这很重要吗?”   “这难道不重要吗!”周锦盯着01号的眼睛,突然惊喜地啊了一声, 他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说李庆田的眼睛不是王公子亲自动手挖的,而是他派手下去挖的!”   “对呀!”周锦一拍手掌,“这样的话也可以算作不是王公子挖的!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周锦期待的看着01号。   01号咋眨眨眼睛, 无情道:“不是哦,李庆田的眼睛和那个人没有关系!他的眼睛是被其他人挖的!”   周锦一噎, 他深吸一口气, “是谁?”   01号摇摇头,“不知道!就连李庆田自己也不知道!”   周锦捂了捂脸,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真是他挖的!我竟然……”   想到王公子之前受得那些酷刑, 他还让他亲自体会了一把挖眼之痛!   01号奇怪的看着周锦,“可我们本来就是要教训他的啊!是不是他挖的眼有什么区别!他那么凶!还想要杀了我们和那对父子也!”   没错!就算不是他挖的眼睛又如何!他嚣张跋扈,顽劣不堪,恶毒成性!肆意殴打无辜百姓!   教训教训他又怎么了!   才怪!   周锦努力说服自己, 但内心深处依然隐隐有一丝不对。   王仁逊固然跋扈,但他已经受到了“刀山油锅”这个酷刑中的酷刑!   后面的挖眼之痛属实不该。倘若真是他犯下的罪,那么周锦还能觉得理所当然!   他有01号这个外挂力量, 其实更应该坚守自己的言行!这次动用力量,他可以说服自己是在惩恶扬善,一报还一报。   但事实却告诉他,他错了!   周锦突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他把自己凌驾在了众人之上。这是一个危险的行为。或许他的初衷是好的,但他并不是真的神,他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错!   也许现在他还能保持自己的本心!那么以后呢?   周锦心里不知揣着什么心思,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王仁逊的房间外。   自从那日后,他就再没关注这王公子的情况。而今日到了这里,才晓得这王公子的情况有多严重!   “你怎么来了?你是想看我家公子的笑话吗?我警告你!你休想得逞!”王川顶着两个肿泡眼瞪着周锦,眼里的恨意仿佛化作了利剑。   “王川!让开!”   符风从一旁走过来。他满脸疲惫,眼下青黑。看着周锦的眼光也是冷冰冰的。   他开口问道:“周大夫,有事吗?”   “我来看看王公子,听说他这两日状况不太好!我身为大夫,总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两日,府里大夫进进出出,无一不摇头叹息。周锦虽然知道,却也并没过多关注。   听到周锦的话,符风皱起了眉,“你要替公子诊治?”   “你哪有这么好心!”王川哇哇大叫,一脸的不相信。   也不怪他们俩这反应,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确来请过周锦,只是当时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如今他再主动上门,人家有所怀疑也正常。   “随你们信不信!我只是来看看,如果你们想另请高明我也无所谓!反正现在需要大夫看病的也不是我!”周锦一副爱看不看的态度,好似就是来应个卯,说完就想要转身离开。   “等等!”符风急忙叫住周锦,“刚才是在下失礼了!周大夫医术在下自然有所耳闻!若周大夫能够出手相助,他日王氏一族定会感激不尽。”   周锦笑笑,他怎么会听不懂对方的意思呢!不就是怕他不尽心或者使坏,以京都王氏的名义来压制他!不过他也不在乎,不管是感激也好,恐吓也罢,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王川嘴掘得老高,还想说什么,被符风冷冷地扫了一眼,立刻便垂着头退开了。   符风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开了房门。周锦也不管他们作何想法,只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周锦便觉得的一股热气烘烤得脸滚烫烫的。屋子里很亮堂,不止是窗户的天光,还有点着满屋的蜡烛,照的整个屋子红亮亮,热烘烘的。   他扫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王仁逊。他裹着一层棉被,缩在角落,竟也丝毫不觉得热。   他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眼神犹疑涣散,头发凌乱。身上挂着各种玉牌符箓,手上还紧紧捏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佛,也不晓得能有什么作用。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某个虚空,没有焦点。   周锦皱了皱眉,轻声唤了一句,“王公子?”声音响起,王公子悚然一惊,瞪大的眼睛自下而上望向周锦,身子不住往后缩,“别过来!别挖我眼睛!别......”   “公子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见人就是这么一句话......”   符风跟在后面进来,一脸的凝重,语气十分不解,“他的眼睛明明好好的,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会来挖他的眼睛!”   莫非当真是报应不成?公子挖了那李庆田的眼睛,所以便有了这一遭?   想到这里,符风脸色沉了下去,他十分不赞同王公子这般行事,挖人双眼实属恶毒。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却不知公子究竟什么时候遣人去做了这恶事!   别说符风,就连王川也以为是他家公子气不过,事后又找了人去挖了李庆田眼睛!   刚见到李庆田脸上那血窟窿时,他也惊了惊。但作为下人,也不会傻得去询问王公子。毕竟公子没有让他去做这事,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做的!他去问岂不是找死?   所以这误会就是这么来了。就王公子那嚣张的气焰,只怕所有人都认为此事是王公子做的!所以还真不怪周锦搞错了!   也只有01号这家伙钻进了人家脑子里,才晓得清清楚楚!   “王公子这是魇住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要他恢复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周大夫可有办法?”王川一喜,也不管之前如何的不乐意,听到公子还有治,一脸的喜色。   周锦瞟了他一眼,“我会先为他施针,替他稳固元气。但他现在最怕的是被挖眼,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相信不会有人来挖他的眼睛!这样一来,岂不是有迎刃而解了!”   王川脸一僵,“周大夫,您说得可真轻松啊!”   周锦哼笑一声,懒得理他。他让符风将王公子扶到床上,摁住他乱动的四肢,便直接拿出金针,就在他头部大穴上开始施针。   几针下去,王仁逊眼皮便耷拉起来,不一会功夫,就昏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周锦将金针一一取下,“明天我会继续来为他施针,你们好好照顾他,多让他出来走走,别整天窝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   他又开了张药方交给王川,就拾掇拾掇走人了。   王川守着昏睡的王公子,心里直唉声叹气。也不知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若是让老爷知道了……   一想到自己的下场,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看王仁逊憔悴的脸,替他掖了掖被角,唉!虽然公子脾气不好,动不动大呼小叫,可是对他还是挺好的!最多扇扇他巴掌,别的也没怎么样!还好吃好喝的,这公子真要出什么事,他可怎么办哦!   王川整个人都陷入了对未来的迷茫中,心情跌到了谷底。   王仁逊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华灯初上,才迷蒙着醒过来。   他哼哼唧唧揉着眼睛,嘴里先嚷了起来,“王川,王川!我饿了!快给本公子拿吃的来!”   王川守了一下午,直打瞌睡,这会猛地听到公子的吼声就是一惊,砰的站起身,“公子我这就来了!”   他匆匆跑到床边,讨好道:“公子,您想吃什么.......公子!公子您好了!”   “什么好了坏了的?本公子好得很!快去给我端碗银耳羹,我这嗓子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干!”他半眯着睡眼,摸着嗓子咳了咳,就要起身。突然嗷地一声痛呼起来,“我的手,我的腿,好痛!怎么这么痛!全身都痛!谁打了我?”   “公子!您终于清醒了!”王川眼泛泪花,“您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那深入骨髓的剧痛猛地自脑海里回荡,他眼睛一瞪,好似又到了阴森诡谲的阎罗殿,看见了那青面獠牙的恶鬼,涓涓流淌的血水。   王仁逊顿时惨叫起来,惊恐万状,“我的玉佛呢?快,快把我的玉佛拿来!”   王川不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公子怎么突然又犯病了!但细看却又发现了不一样。之前公子犯病的时候就像是沉进了自己的世界,无论他们怎么说话,他都好似听不到一般。可现在,瞧瞧那眼神,虽然还带着恐惧,但是也同样带着愤怒!   这愤怒他可太熟悉了!不就是每次公子嫌他蠢的时候的眼神嘛!   王川热泪盈眶,“公子!”看来周大夫果然有用啊!   迎面就是一耳光,“叫魂啊叫!快把本公子的玉佛拿过来!”   王川捂着脸,眼里包着泪花,将之前收在柜子里的玉佛拿了出来。王仁逊立马一把抢过去紧紧握在胸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王川不解,“公子,您干嘛要抱着这玉佛啊?”又没什么用!   王仁逊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你懂什么!这玉佛可是我花了重金求来的!有了这玉佛,他们就不敢来挖我的眼睛了!”   “他们是谁?”王川赶忙左右扫视,“谁这么大胆,公子,不如让符护卫去将他们抓出来!”   王仁逊猛地抖了抖,脸上是莫名的惊恐,带着绝望,“谁都阻止了不了他们,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我就要瞎了!我以后都是个瞎子了!”他一张白净的脸上全是眼泪鼻涕,看起来好不狼狈,“我明明没有挖别人眼睛,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还说是阎王爷,哪有这样的!”   看着公子哭的稀里哗啦,王川只觉一股凉意爬了上来,他小心翼翼的问:“公子,莫非您真的见到阎王爷了?”之前公子神情恍惚,呆呆傻傻的,嘴里说的话颠三倒四,哪里能信!可现在分明已经恢复神智,却依然这般说,莫非外面的谣言竟是真的?   窗外呼地刮起了冷风,呼啸的夜风吹得院子里的枝叶草木呼沙沙作响,就像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摩挲着而来。   主仆两人当即惊叫一声,挤在了一起。   “公子,不会真是阎王爷来了吧?”   “呜哇,我要瞎了,爹娘,阿姐救我啊!”   两人握着玉佛,浑身哆嗦。   等了一会,什么事也没有。风依然吹着,树晃着,沙沙声有规律的在耳边响起。   王川睁开眼睛,眼前是无数温暖的蜡烛,红艳艳的火光轻轻摇摆着,莫名让人心里感到安心。   “公子,什么也没有啊!”   王仁逊紧紧握着玉佛,挡在双眼之前。   王川挠了挠头,突然想到白天时周锦说的话,要让公子彻底好起来,只有让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有事!   可是,看着公子这么害怕的样子,要怎么才能让他相信呢?   他眼睛左右转着,突然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大喝道:“公子,我们去找周大夫吧!”   “找大夫干什么!王川你是不是故意消遣本公子!”   王川一脸喜色,“公子,您是不知道,之前大家都说您中邪了!我看您的样子也像,连奴才和符护卫都不认得了!结果周大夫一来,您就好了!”他神秘兮兮地说:“周大夫连阎王爷的诅咒都解得了,那其他的肯定也行!咱们去找他,让他好好跟阎王爷求求情,这样您的眼睛不就保住了!”   “他一个大夫,你让他去跟阎王求情?我还不如去庙里多烧点香!”王仁逊在被窝里缩了缩,狠狠地白了王川一眼。这蠢货,出的什么馊主意!   王川也不委屈,巴巴地凑上去,坚定道:“公子,这周大夫可不是普通大夫,他可是医神下凡!听说下河沟和北梁那边都有他的医神庙!灵得很!医神对上阎王,一个救人,一个要命!就看谁的法力高一点了!” 第132章 我以后都听你的   哚哚哚......”   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正准备睡觉的周锦微微侧了侧头, “谁啊?”   “哚哚哚......”   他将外衣又重新披上,走到门口,卡拉一声直接将房门打开。一道影子猛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吓得周锦心脏险些停跳了一瞬,待他再细看, 才发现竟然是王川!   周锦:......   搞什么鬼!他还以为是敌袭!   “你这是干什么?大晚上跑过来干嘛?”他语气有些不善, 眼睛盯着王川, 莫不是他家公子刚恢复神智,就要来找他麻烦不成?   王川被他盯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把眼神移开, 随后又扬起一脸的笑,“周大夫,这么晚您还没睡啊!”   这不是废话嘛!   “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   王川眼神闪烁了一下,又鼓着气道:“周大夫,我就是想来谢谢您, 今天多亏了您,我家公子才能恢复, 您的医术实在高明!小的心里佩服佩服!”   周锦将门重新关上, 慢悠悠地走进来,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一番, “是吗?那你们真是有心了!”   他撩起袍摆坐在凳子上, “你们的心意我也收到了,天色不早了就请回吧!等下小洛就要回来了,他脾气不好,若是见到你在这里......”   王川听到这个名字, 猛地想起那小孩的凶残,不禁打了个激灵!   他生怕01号真的回来了,忙道:“这, 周大夫,就是吧,您也知道我家公子行动不方便,但是他又想当面向您道谢,所以您看您现在能不能移步我家公子......”   “不能!”周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天已经很晚了!你若真为你家公子着想,就想让他早点休息,少折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他直接将王川撵了出去,把门关上了!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该不会是又想出什么招数来整他的吧?他傻了才会送上门去!   而被他赶出来的王川一脸难看,灰溜溜地跑了回去。当然又是被王仁逊一通臭骂。但周锦不过来,他也没法子,谁让他现在还残着一条腿呢!   王仁逊气呼呼坐在床上,突然眼睛一亮,“要不,咱们去那个医神庙拜拜?”   王川一脸纠结,“公子,这医神本人就在这里,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再说,您这腿还伤着呢!”   “你懂什么!”王仁逊瞪着一双眼睛,“凡事都要有个流程!你要求人办事还得递个帖子备点厚礼,更何况是求神呢?”   王川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公子,还是您想的周到!就是……”   王仁逊也不等他继续说,直接就拍板决定了。   两人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便火急火燎置办东西。又是买香烛蜡烛,又是找人找马车,一大早弄得人心惶惶,不晓得这王大公子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周锦刚走出院子,就见外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许文璋站在院子口,嘴角下撇,一脸沉闷。   “许大人,这是怎么了?”周锦往里看看,发现这些人都是往王公子院子去的。   许文璋叹了一声,就要说话,就见前方几人抬着一顶轿子往外走来。那高高的轿台上坐着的正是王仁逊。   许文璋忙迎上去,苦口婆心道:“王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呢!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伤,莫要随处乱跑,若有什么意外可怎生是好!”   王仁逊捧着自己包裹的严实的手臂,苦着一张脸,显然他现在也不好受。   “王公子,你若有什么要紧事,不如与本官说说,我会派人替你办妥!你又何必亲自去一趟!”   王仁逊瞅见一旁的周锦,眼神闪烁,这要他怎么说?难道让他说他是要去医神庙拜医神?   “你赶紧让开,本公子有重要的事情,耽搁了我的大事我要你好看!”他龇着牙嘶嘶抽气。   一旁的王川见状,眼一瞪,“快点让开,莫要耽搁了我们公子的大事!”这下河沟离得那么远,得早去早回,不然晚了就怕今天回不来。哎呦,他家公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万一在路上有个什么事,老爷还不把他皮给扒了!   想到这里,他后背就是一紧。   都怪这周大夫,要不是他不肯帮忙,他家公子怎么会想到要去那山沟沟的!   王川一脸怨念的望着周锦。   周锦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大清早的,这王公子怎么就不肯消停一下!瞧瞧站在一旁臭着一张脸的符风,好似别人欠他八百万似的。还有怨气快要在脸上凝成实质的王川!   这是要闹哪样?   他拧着眉,脸上冷冷的,“王公子,我劝你最好在房里静养不要轻易走动,以免伤势加重,落了个残疾,到时悔之晚矣!”   所以他最烦不听医嘱的病人了!熊孩子什么的,真是让人受不了!   王仁逊一听残疾吓得脸色就白了,但是他一想到挖眼之痛,咬咬牙只得继续,“周大夫,不是我不想在房里养伤,我这也是没办法!我宁愿以后都走不了路,也不要以后当个瞎子!”   这怎么又扯到瞎子了?   周锦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发觉跟在王仁逊身后的仆人手中都拎着东西。那些东西都用布挡住了,但也有没挡完的,露出了一个角。若他没看错,分明就是香烛一类的东西。   周锦惊奇地看了他们一眼,莫非这是要去哪个庙里拜拜?   看不出来啊,这王仁逊还真是身残志坚,都这样了,还要亲自去拜神!   这不是胡闹嘛!   这真要出去一趟,眼睛肯定不会瞎,这腿肯定得瘸了!   本来01号力气就大,给他踹得骨裂,后来他自己又满地打滚伤上加伤,这不好好养伤,还要折腾,当真是不要这条腿了!   周锦忍了又忍,狠狠吸了一口气。行吧,要不是这事儿跟他有关,他才懒得管这纨绔!   “王公子,求神拜佛不如好好听医嘱!莫要弄些旁门左道,到时候得不偿失!”   王仁逊同王川两人一脸惊恐看向周锦,他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去求神的?   许文璋左右看看,很不理解。这王大公子大清早整这一出就是为了去求神拜佛?   这要是有用,他儿子的病只怕早就好了!还用等到现在?   许文璋一脸无语地看向王公子,放着神医在身边不好好求医,非要整那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真是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不管许文璋是怎么想的,王仁逊心里震惊莫名,不愧是医神,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周锦见他神色有所松动,忙又道:“王公子既然觉得求神确佛比我这个大夫更管用,执意要出去,那我看今日施针便可免了!往后也不必来找我!”   王仁逊一听这话,觉得有了指望,顿时淌出了两行泪,“周大夫,您一定要救我啊!”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不仅周锦,许文璋也是一脸茫然!   不过王大公子愿意听话留下,对他们来说便是好事了!   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将王公子抬了回去。   眼看没什么事了,周锦正要离开,就听得背后出来王仁逊可怜兮兮的声音,“周大夫您怎么又要走啊?您不是要救我的嘛?”   周锦转身,被王公子那幽怨的表情给惊到了,这纨绔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莫不是精神又不正常了?   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王公子,你现在好好的,不会有什么事!等下午我再来给你施针!”   “可是,你刚才分明答应要救我的啊?”王仁逊很着急,眼眶都红了。要不是刚才周大夫亲口跟他说让他不必去庙里走那个流程,他会亲自救他,不然他怎么会同意倒回来的! 这一番折腾,他的腿更疼了!   周锦迟疑了一下,“你要是想我现在给你施针那也行!”   王仁逊当即就笑了,“好好,咱们现在就开始吧!”他左右看看,“你们都给我出去!”   许文璋乐的轻松,当即就告辞离开。反正有周大夫在,王公子也不会有事!   他心里倒是挺奇怪,这王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听周大夫的话了?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他摇摇头,乐呵呵的走了!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周锦王仁逊,王川三人了。   周锦从后腰处拿出金针,还未开始,王仁逊就猛地爆出一声哭泣。   周锦:???   “额......王公子,你若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我保证一点都不疼!”多大个人了,扎个金针还能哭成这样?   王仁逊抽抽搭搭,“周大夫,您真的能救我吗?”   周锦一言难尽,要不是他是大夫,他还以为对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至于吗?   “放心,你绝对不会有事!”周锦板着一张脸。   王仁逊猛地松了一口气,“周大夫,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吧!”   周锦见王仁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捏着金针的手指抖了抖,内心一片平静。   等他将王仁逊扎成个刺猬后,才收手。转身就接了王川递上来的一杯茶水。他抿了一口,不错,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力劲儿了!   王仁逊顶着一头颤颤巍巍的金针,眼睛不住往上瞟,“周大夫,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是什么神奇的术法?”   周锦淡定地咽下茶水,“这是我周氏独门秘技,怎可对外人道也!”   王仁逊直愣愣地看着周锦,“那这就可以挡住阎王爷了吗?”   挡住阎王爷?周锦端茶的手一顿,睨向王仁逊。却见他们主仆二人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周锦放下茶杯,“你们今天要去拜神是为了挡住阎王爷?”   两人猛点头!   “周大夫,公子他一定要去下河沟,要不是您今天刚好在,咱们这会恐怕已经在路上了。路途遥远,公子又有伤在身,谁不知路上会怎么样!”王川一脸感激的看着周锦,得亏没去,他真是越想越害怕。   下河沟?下河沟那山沟沟能有什么好的寺庙?还值得这王公子非要拖着一身伤亲自跑着一趟!   等等!下河沟好像的确还有一座神庙!   “你们打算去医神祠?”   “周大夫,我本来是想正儿八经去医神祠求拜的,香烛贡品都准备妥当了!可绝对没有要走后门,我是诚心诚意的!”王仁逊连忙表态,生怕周锦认为他不够诚心。   周锦一脸便秘,感情他们神神秘秘是为了去医神祠?还是为了求医神对付阎王?   我自己打自己?   周锦一脸诡异地看了一眼王仁逊,这小子,倒是挺会找帮手!   不过他本人就在眼前,这二货竟然舍近求远?   周锦一时不知该夸他眼光好还是该说他蠢了。   周锦镇定自若地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该拔针了!”   王仁逊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快!那……”   “放心吧!我说你没事你就没事!不止腿会没事,眼睛也没事!”他自顾自一一拔下金针。拍拍王仁逊黑漆漆的头顶,“乖,好好养伤莫要胡思乱想!”   王仁逊鼓着嘴,“可是……”   周锦眼睛一冷,“你不相信我?”   “没有没有!”王仁逊猛摇头,红彤彤的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特别可怜。   咦,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纨绔长得还挺好看的!   周锦难得软了软心肠,“好了!别胡思乱想!有我在,就算阎王爷亲自来了,我保证你的眼睛也好好的在你脸上!”   王仁逊顿时惊喜交加,“医神大……大哥!只要您能保住我的眼睛,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就说,医神的本事不比阎王爷小!他怎么就这么聪明!   周锦满意地点点头,将取下的金针卷好。 第133章 午后的阳光很是温……   午后的阳光很是温暖, 照在身上不觉炎热,反倒有股暖洋洋的舒适感。   躺了大半个月的许青衡总算能够起身出来走动了。这可把许文章激动得热泪盈眶。   冷风微微吹拂着,拂过脸颊带起些微的凉意。许青衡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院子里, 刺目的金色阳光让他微眯了眼, 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毫无血色。   但好在他精神还不错。中午的时候还喝了一大碗熬好的药粥, 肚子里到现在还有一股暖呼呼的热意。   这药粥也是周锦特意为他调制的。他身体不好,用药不宜过猛,用这种药膳来慢慢调理是最为妥当的。   周锦替他把脉了一会, 就收回了手。   “周大夫的手指真暖和啊!”许青衡将手缩进衣袖里,不禁有些羡慕的感叹,   周锦笑笑,其实不是他的手暖,而是对方的手太凉了。   “周大夫, 怎么样,衡儿身体现在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做手术啊?”他现在只想尽快把这十多年的心病解决了, 不然他真怕再出什么意外。   “恢复得还不错, 许大人,你可以准备好房间了, 明日我便为许公子做手术。”   许文璋当即激动得语无伦次, 立刻叫了下人去准备。   最近王仁逊消停了,整个许府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许文璋总算也算松了口气。也幸好如此,这会才有精力来好处理许青衡的事情。   “周大夫, 我真是佩服你啊!就王公子那脾气,你究竟是怎么说服他的?”   前日王仁逊突然找到他面前,说是不追究李庆田父子了。且还替他们付了医药费, 又给了一百两的安抚费!这可是让许文璋大吃一惊。   这纨绔怎么就突然转性了?莫非真是天下红雨了?   周锦听到许文璋的话心里也有点诧异,他只是让王仁逊不再找李家父子的麻烦,但并没有让他给那一百两银子。   这么看来这纨绔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周锦笑笑,“是王公子突然醒悟了,他对我说以后要向善而行,决不再做这些伤害他人之事。”   许文璋当然不相信这纨绔就突然莫名其妙改性了。但既然周大夫不说,他也就不好再继续追问。只是叹了一声,“那孩子经过你的治疗倒是恢复得还可以,只是他爹那眼睛......”   许文璋摇摇头,脸上尽是可惜之色,“哎,这王公子怎么就下得了手啊!”他之前又去看了那对父子,当真是惨不忍睹。李庆田没了眼睛,往后的生计只怕就难了。   周锦想到那对父子,脸色也沉了下去,“李庆田的眼睛不是王公子派人挖的,只怕这背后另有其人!不知与他究竟有何仇怨!估计也是想借此栽赃到王公子身上,他好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许大人,这件事就拜托你去查了。”   “什么?这件事不是王公子做的?”   “是王公子亲口说的,以王公子那嚣张的性格,真要是做了也不会死不承认!”   许文璋沉着脸,眉毛拧成了一个结。这幕后之人当真是好算计,栽赃到王公子身上,是料定了以王公子的身份他们不会细查吗?   但其实他这谋算确实几乎算成功了,大家都以为是王公子做下了此等恶事!   许青衡左右看看,一脸好奇,“这王公子就是最近住进柏茗轩的那位公子吗?我还一直没见过他呢!听说他跟我年龄差不多,不知道等我好了以后能不能一起玩。”   许文璋顿时翘起了胡子,“衡儿说的哪里话,等你病好了后,这王公子只怕已经离开咱们府里了!你要交朋友可以找陈员外的公子,或者马主簿的公子都行!”   周锦见许文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觉好笑。不过想想王仁逊那嚣跋扈的性格,再对上许青衡这柔软天真的模样,确实不太适合做朋友。   周锦又陪着他们聊了一会,之后交代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要做手术,他这个主刀人肯定也得好好准备一番的!   很快就到了手术的时候,许文璋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眨眼便到了第二日。   周锦与许青衡进去房间后,房门就一直紧闭着。   许文璋站在门口,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眼眶都布满了红血丝。但没人来劝他下去休息一下。府里上下都很安静,里里外外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整个许府都萦绕着一股异样的情绪。   或许是大家都明白,公子的病情究竟是好是坏,便在今天了。   即使替公子治病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医神大人,但就连医神也没有打包票一定能治好。众人心里即使再坚定,也难免有几分担忧。   周锦做手术的确不会给病人家属说什么百分百能治好的话。这大概是他的习惯,即使他觉得十拿九稳,说话也会留三分。   他可以给病人希望,但不会让病人家属盲目信任。也不想把自己架在火上,毫无退路。这或许是他本性谨慎,凡是留三分。   房间里很安静,就连院外,也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传进来。大家都怕打扰到了周锦的医治。   周锦满手鲜血,眼神专注,表情冰冷凝重。他瞅了瞅此刻已经人事不知的许青衡,他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躺在那里无知无觉。心口处开着一条红艳艳的血口子,能看到胸腔里那颗先天不良的心脏。   他就好像真的已经死去了一般。   若此刻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定然会被这样一幕仿佛杀人挖心的凶案现场给吓到失声尖叫!   周锦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那颗早已等待许久的人工心脏。这颗心脏乍看之下与真人的几乎一模一样,上面缠绕的血管都好似能看到里面鼓动的血液。   他不禁感叹这未来科技的发达。就连心脏都可以仿制出来,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出来的。也许哪一天,说不定连大脑都可以制作出来。不过想想星际的人们倚靠精神力生存,就好比01号。即使□□毁灭,只要他的精神还在,就不算死亡!   但真要保存自己的精神力长长久久也是不可能的。01号之所以精神没有消失也是意外与他自己研发的医疗系统融为一体,才能侥幸存于世。但即使如此,在能量耗尽之时,依然要面临烟消云散的下场。   所以没有什么事是长久的,尤其是生命。若没有对生命的敬畏,迟早也是要尝到苦果!   周锦小心翼翼将心脏给许青衡换上。他额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这期间他一直让01号实时对病人身体状况进行监控,又给病人不断输入能量,以免他身体支撑不住。   从早上到夜幕降临,整整五个时辰,才总算将手术完成。即使周锦在全息医疗学习室里做过许多次换心手术,他依然精神高度紧张。因为一旦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就可能导致手术失败,让许青衡死在手术过程中。   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周锦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外挂起了无数盏灯笼,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也把周锦疲惫不堪的脸照的清清楚楚。   这该是他来到这个时空以来做的最久,也会是最大的一场手术!   换心手术,一旦传出去,只怕他的医神之名更加坐实了!这样超越大家认知的医疗只会被认为是神迹。   周锦并未告知任何人他要给许青衡换心。就连许青衡自己,也不会知道,此刻在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已经不是原来那一颗了!   这场古往今来最让人震撼的手术就在今天一个毫不起眼的日子里完成了。   许文璋踉跄着迎过来,因为太过着急险些就要栽倒在地,索性一旁的管家将他扶住了。他此刻呼吸急促,嘴唇干裂,疲惫程度与周锦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刚才在屋子里做手术的人不是周锦而是他一般。   “周大夫,如何了......”他沙哑着嗓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周锦接过旁边及时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笑了笑,“放心,没有问题!”   话才说完,许文璋竟直接摊倒在金管家身上,老泪纵横。他半张着嘴无声的哭泣着,下颌胡须已经被泪水打湿,纠结在一起。   这是周锦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连府尹的形象也顾不得了!不是因为其他,这是一个老父亲期盼多年的愿望,十多年的痛苦担忧,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几乎已经彻底将他的心击碎!如今终于摆脱那死亡的阴影,便再也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感情。   “周大夫,你也饿了吧,快,把饭食送到周大夫房里去!”许文璋终于发泄完,这才想起周锦已经辛苦了一整天了。   他见周锦面带倦容,嘴唇干白,忙吩咐下人将早就一直准备好的饭食送到周锦房里。随后,他眼睛往关着的房间看了看,眼里的期盼怎么也压抑不住,“周大夫,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衡儿吗?”   周锦一听,连忙阻止,“这不行,他现在很虚弱,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否则一旦出事,就是我也无能为力!”   现在的许青衡人事不知,周锦开了无菌空间防护罩,将整个房间都罩了起来。以免有病菌进去房间,让伤口感染。又全天二十四小时监测他的身体数据,防止发生意外。   即使许文璋再想进去看看许青衡,周锦也是不同意的,“这七天都不得有任何人进去这间房间,许大人,我知道你很担心许公子,但这关系到许公子能不能彻底康复!你也不想前功尽弃吧!”   未免有人不当回事,周锦说的非常严肃。   一旁守着的下人们也是一脸后怕,还好周大夫嘱咐了,否则他们差点就要坏事。他们本算等下就进去照顾公子呢!若当着因为他们让公子病情加重,他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七天......”许文璋眼睛猛地瞪大,十分忧虑。但见周锦语气十分严肃,他也不敢贸然进去,就怕当真害了儿子。   “周大夫,这七天都不能进去,那我儿该如何进食才好?”衡儿身体这般弱,虽然胃口极小,但他也依然一日三餐吩咐下人伺候着。这七天不吃东西,该如何受得住?   周锦也不嫌麻烦,耐心解释,“许公子现在昏睡不醒,并不能进食。我已经给他服下我研制的独门秘药,让他在这七天之内可以不用吃喝也能保住身体的元气。所以切忌这七天任何人都不可进去打扰许公子!”   许文璋一听,心里便大松一口气。   周锦见许文璋是听进去他的话了,便安心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而另一边,王川一脸激动的跑回了柏茗轩,话还未说上一句,迎面就是王仁逊激动的询问,“怎么样怎么样?那许青衡治得怎么样了?”   王川喘了口气,“公子,没问题!这医神出马,还有治不好的病吗?”   王仁逊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只恨不得亲自前去看看。他心里很是遗憾,难得遇到医神施展法术,他却不能去现场观看一番。实在可惜!   他早就打听过了,这许青衡的心疾十分严重,多少大夫都治不好,眼看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他才不相信单凭这普通的医术就能治好心疾,他可还记得他们王家有位族兄就是从小心疾,连太医都看不好呢!   这医神出手,就将他这条小命从阎王手中夺来了回来!这运气真是好啊!   不过这么看来,这阎王遇上医神,也得甘拜下风啊!想到这里,他心情是越发好了。医神越厉害,他的眼睛也就越发能保住了!   他轻轻抬了抬腿,伸手摸了摸。最近总觉得伤口处痒得不行。周大夫又嘱咐不能抓挠,可真是要人命!不过也真是多亏了医神的治疗,他这腿好得越发快了。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能下地了!等他腿好了,他就要立刻回京都,就算老头子打死他,他也要回去!   “公子,这周大夫这么厉害,你说他能不能治疗小皇子的手啊?”   王仁逊一愣,想到小皇子的情况,喃喃道:“不能吧......”   但他立马就闭嘴了,心口越发跳的迅疾。是啊,也许普通大夫不能治,可若是医神呢?连死人都能救活,更何况只是一条手臂? 第134章 把我的眼睛挖给我爹吧……   七天时间很快过去, 许青衡终于平安从病房里出来了。许府上下一片喜气。许文璋大喜之下决定宴请亲朋好友,一是为感激周锦,二是为庆贺许青衡恢复健康。   府尹大人的公子多年心疾终于被治好,几乎传遍了整个永宁府。一时间, 整个永宁府都是热闹非凡, 走到哪里仿佛都在讨论此事。   周锦高明的医术再次被百姓们称颂。好在他的脸皮已经厚的可与城墙媲美, 即使从一堆彩虹屁前经过,也可以面不改色。   这段日子,周锦不仅要实时监测许青衡的身体状况, 还得抽空去给那王大公子治腿。王仁逊的腿伤已经恢复大半,下地走路已经不是问题,只是到底没有完全康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走久了还有些胀痛。   但这并不妨碍王仁逊当个跟屁虫!~   也不知怎的, 自打他能下床开始,便像个牛皮糖似的跟在周锦身后, 怎么也甩不掉。周锦不厌其烦, 赶也赶不走,只得当他不存在!毕竟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就在宴会前一天, 他打算去看看在医馆的李氏父子。王仁逊闻言, 连半分迟疑也无,就毫不犹豫的跟了上来。   周锦扫了一眼身后的小尾巴,不禁感叹这王公子心理真是强大。这毕竟李氏父子现在这般凄惨的样子与他还是脱不了关系的,他竟然能够面不改色。若是换成周锦, 只怕做不到他那般淡定。   也不知是他脸皮太厚,还是本性就是如此冷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愧那对父子!   医馆离许府并不远,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王仁逊一路上都在嘶嘶抽气, 他右腿踮起,好似不敢用力。看来这段路程让他的腿颇为艰难。   周锦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早就跟你说了,你的腿还未恢复,不宜劳累。你偏要跟过来,之后要真瘸了可别怨我没用心医治你!”说完也不再理他,自顾自往医馆大门去了。   王仁逊盯着周锦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惊恐,他下意识瞅了瞅自己的腿,咬了咬牙道:“大哥,有你在我的腿怎么会瘸呢!我别人不相信还能不相信你嘛!”   他嘿嘿笑了一声,连忙又拖着伤腿跟上来。脸上却是苦兮兮的,看来这次真是托大了,这腿怎么比刚才还疼一些了!   “说了不要叫我大哥!我可不敢让王公子当弟弟!”周锦跨进门槛,眼角余光瞥见皱巴着一张脸的王仁逊。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可不会觉得这王大公子是闲的慌要拖着伤腿跟着他到处跑!   “周大夫,您来了!”医馆主人见到周锦眼睛就是一亮,连忙迎了出来。   “齐大夫,我来看看李氏父子,他们最近如何了?”   说道这里,齐大夫眼神一暗,正要开口,突地就瞥见了随后进来的王仁逊,脸色骤然大变,“王,王公子?您怎么过来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周锦瞅见他脸色刷地就白了,额角也沁出了细汗。心里不禁吐槽,这王仁逊的大名可真是响亮啊!   “怎么?本公子来不得吗?我大哥问你话呢?那李氏父子怎么样了?照实回答,敢有半句假话,我......”   “王公子!”周锦冷冷地出声。   王仁逊瞬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那嚣张气焰霎时就萎了。   齐大夫惊疑不定地左右看看,到底没忍住,“周大夫,您这是?”   他这是眼花了吗?竟然能从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大公子脸上看到这副表情!就好比老鼠见了猫一样!莫非王公子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周大夫手上?   “王公子也是来探望李氏父子的,他深知自己之前行为实在不妥,特意前来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   齐大夫哦了一声,眼里充满怀疑。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眼王仁逊,恰好看见对方挑起的眼尾,十足的桀骜不逊。   他忙一低头,移开了视线,心道,这王公子要是能自我反省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恐怕只有周大夫这样仁善的人才会相信王仁逊的谎话吧!   但是碍于王仁逊淫.威,他只得把劝诫的话咽下,将手揣在宽大的袍袖里,道:“李氏父子在后面躺着呢,周大夫王公子,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他们!”   说完不再耽搁,领着二人往后面去了。   帘子后面是一个较为宽阔的房间,房里药味很重,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投射进来,给安静的房间增添了些许温暖。   李宝金躺在床上,脸朝着窗户处,不知是在看暖黄的阳光,还是在看已经泛黄的树叶。李庆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上正在折叠着几件发白的衣裳。他眼睛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只是已经不再出血。   看他的精神情况应该恢复得就还不错。   周锦几人走进房间,引得两人同时转头过来。李保金在看清楚来人时瞳孔蓦地紧缩,身体开始颤抖,不知是气怒还是害怕。   李庆田眼睛看不见,只以为是齐大夫来了。他急忙起身,略显局促道:“齐大夫,您有什么吩咐啊?我有好好休息的,就是想着把这些衣服都整理一下......”   “你啊,真是一刻不看着你就要给我整事!”他语气虽责备着,但并不去严厉。   “你今日运气不错,周大夫过来看你了!”   “周大夫?”李庆田有几分疑惑,随即惊呼道:“莫不是那位周大夫?”他一时激动地两只手好似没地方放一般,加之又看不见,只得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周锦到不觉得对这样一位刚遭受飞来横祸的人说运气不错是什么好的说辞。他见李保金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充满恨意地盯着王仁逊,便知这孩子还没有从仇恨中走出来。也是,任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轻易说原谅的。   只是,这恨意若太过浓重,只怕要伤人伤己。   “小子,瞪着本公子干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眼......”王仁逊猛地卡住了,他神色诡异,轻咳一声,又故作凶恶道:“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王,王公子?”   李庆田顿时好像遇到了恶鬼,吓得浑身哆嗦,脸色惨白一片。他条件反射便跪倒在了地上,不住向王仁逊哭求,“王公子恕罪,我家小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爹!”李保金咬着牙一脸的忿恨。   周锦回身狠狠瞪了王仁逊一眼,随即上前将李庆田扶起,“快起来,莫要害怕,王公子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   这话说出来大概没人会信。   “王公子,你说是吧?你忘了你来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了?”   周锦眼神锐利,把王仁逊看的莫名一哆嗦。他暗道糟糕,只恨自己习惯了嘴快,一不小心又说了不该说的!   他咳嗽了两声,赶紧找补。在李保金痛恨的眼神中幽幽道:“本公子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的情况的。虽说你眼睛并非本公子挖的,但到底也算与本公子有关。周大夫心善,怕你们之后有什么困难。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提,但凡本公子能做到的,就绝不推脱!”他眼睛朝天,洋洋洒洒说完,就等着两人千恩万谢。   谁知等了半天,就是没有动静,他疑惑看向两人,却见大的那个不知所措地站在周大夫身旁,唯唯诺诺的样子。而小的那个眼睛通红盯着他,一口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周锦叹了一声,指望这纨绔会说人话,他真是脑袋进水了!   齐大夫站在身后,抬起袖子摸摸额头。一脸的悻悻然,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呢?真是自找罪受!   “王公子,你要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要给他们看看伤势。”   岂料这王公子一听,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那挺好!周大夫您尽管忙,我就在一旁看着,绝不打扰你!\"说完也不管几人的反应,吊着一条伤腿蹦蹦跳跳地找了个凳子就坐下了。   周锦:......   这么没眼力见吗?他难道听不出他是在下逐客令?这王大公子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齐大夫可算找到机会了,忙道:“周大夫,那我就先出去忙了!”虽然他也很想看看周大夫施展医术,但看看那如同一尊门神一样坐在那里的王公子,他想还是算了吧!惹不起总躲得起!   李庆田尽量忽视王公子那个大电灯泡,“周大夫,麻烦您看看我儿子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以后可否还有影响?”毕竟穿腹而过,当时几乎要命丧黄泉了!现在回想起来,他还一阵后怕。   周锦明白他的心情,也不耽搁,先去给李保金检查了一番,发现伤口恢复得很不错,也是多亏了这段时间齐大夫的调理。   在得知自己伤口恢复得很好时,李保金并未表现得很开心。他抿着唇,一双眼睛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周锦,两条眉毛皱得死死的。   他咬了咬牙,好似做下了什么决定,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猛地就跳下来床,双膝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人都被他这一动作给惊到了。   “保儿,你在干什么?”听到床上的动静,李庆田焦急地询问。   李保金并未答应他爹的话,只看着周锦,狠狠磕了一个头后道:“周大夫,我知道您是神医,医术很厉害!齐大夫天天都在夸您!我求您替我爹治治眼睛吧!我求您了!”说完又开始砰砰磕头。   王仁逊眼睛瞬间瞪大,他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提出这个请求。还真是得寸进尺!他爹眼睛都被挖了可要怎么治!.   他心里顿时一个激灵,难道要.....他忙看向周锦,却见他神色淡淡,实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他心脏砰砰直跳,又转回头去看着李家父子,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也不知是在期待着什么。   “保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莫要为难周大夫!爹这眼睛都没了还怎么治啊!”他听着砰砰的磕头声,既心疼儿子,又担忧让周锦不快。连忙摸索着走到李保金身边要将他拉起来。   李保金也是个脾气倔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替自己爹报仇,硬是提着把匕首就来行刺王仁逊。   他倔强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眼睛里泛着血丝,“周大夫,大家都说您是慈悲的医神,不会看着病人痛苦不管的!您救救我爹吧!他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了养我还去给别人做苦力,每天累到睡不着也赚不了几个钱。我知道我们家穷,没有那么多银子给您当诊费。但是我会努力挣钱的,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周锦看着强忍着泪水,期盼的看着他的李保金。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想就这样打碎一个少年纯真的期望。   他轻轻道:“你可知道你爹的眼睛并不是受伤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连整个眼珠都已经不见了!我即使医术再如何高明,也无法做到让人的眼睛凭空再造!”   李保金眼泪顿时淌了出来,眼睛里溢出了浓浓的失望。或许其实他早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不亲耳听到,便不肯死心。   “保儿,快起来吧!你的伤口要是裂开了可怎么办!莫要为难周大夫了!爹已经是半截黄土埋身的人了。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吧!等爹习惯了,再去帮人抗货,没有什么影响的!”   李保金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痛苦,他对王仁逊的恨意也越发高涨。只恨当时怎么没有一刀将他捅死!凭什么那纨绔还活的好好的,他们父子却要承受这些!老天当真是不公平!   他倏地瞪向坐在一旁的王仁逊,血红的眼睛里的满是恨意,几乎要将他灼伤。   王仁逊不禁抖了抖,这双眼睛简直就像他在阎王殿里见到的那些狰狞的恶鬼一般渗人!   他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瞪什么瞪!你爹眼睛又不是本公子挖的!有本事就去找罪魁祸首去!瞪着本公子算什么!”他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你们可怜巴巴的份上,本公子早让人把你给......”   这是王仁逊第二次否认了!但李氏父子压根不相信。他们父子两相依为命多年,从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小老百姓也不可能去得罪这么穷凶极恶挖人双眼的匪徒。   李庆田是怕再得罪这位活阎王便不敢反驳。而李保金可顾不得这些,眼见自己老爹眼睛恢复无望,只觉心口的气直往天灵盖冲。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少装模作样了!做事不承认,算什么大丈夫!你们这些畜生,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   看来这黑锅是真要甩他头上了!   王仁逊瞅了瞅周锦的脸色,生怕他信了这小子的话。当即地豪气十足顶了回去,“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我做的绝不含糊!我看你小子一副狠模狠样的,莫不是你在哪里得罪了人才害得你爹眼睛被挖吧?还敢往本公子身上倒脏水?”   \"你说什么?\"李保金就要暴起。   王仁逊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也是个混不吝。他丝毫不惧,哼道:“现在倒想当孝子了!有本事就把你自己眼睛挖出来给你爹装上啊!”   周锦一惊,连忙瞪向王仁逊。   李保金闻言确是眼睛一亮,再顾不得同王仁逊吵架。他看向周锦,语气激动道:“周大夫,把我的眼睛挖出来给我爹吧!”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拒绝。   王仁逊一脸惊讶的看向李保金,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真的愿意把自己眼睛挖出来给他爹!这要是换成他,可未必会这么做!   他心里不免开始佩服起李保金来。 第135章 医术不行,那神术呢?……   周锦一把推开出馊主意的王仁逊, 坚定地摇头拒绝。这种以眼换眼的行为他是绝不会同意的。别说什么自愿行为,即使他们是亲父子也一样。   “为什么周大夫,我是自己愿意的,我真的, 求你了, 你答应我吧!”他看周锦的反应便知道这件事是可以行得通的, 但是周锦冷漠地拒绝让他大失所望。   “不可以,绝不可以,我不允许你这么做!”李庆田痛心疾首, “保儿,你还年轻,还没有娶媳妇,你要是没了眼睛,以后可怎么办?爹绝对不同意你这么做!”   然而李保金却像是没有听到李庆田的话一般,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周锦,一脸的坚定, “周大夫, 您若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难道还真的可以把别人的眼睛换过来安上吗?”王仁逊喃喃自语, 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这怎么看大家的反应好像真的可以这么做!   既然眼睛可以换,那其他的是不是也可以换?王仁逊心中震撼,他呆呆地望着周锦冷淡的侧脸。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了。   周锦烦躁地看着这一室的吵杂,只恨不得把王仁逊拖出去暴打一顿。   “李小公子, 你可知道换眼绝非易事,一旦有任何差错,不仅你父亲无法复明, 就是你也会永远失去这双眼睛,你还要执意如此吗?”李保金有些微愣忡,不知是因为周锦对他的称呼还是那绝对无法承担的后果。   “可是你是医神啊?难道您也不行吗?”李保金巴巴地望着周锦。   王仁逊也双眼期盼地看着周锦。   周锦瞪了他一眼,这关他什么事?他来凑什么热闹!   周锦当然能行!只是他不能这么做!不管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还是为了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却是十足的孝顺的少年。他都不能这么做!   医疗系统既然有人工心脏,那人工眼球又怎会没有!可惜这件事情闹得太大,百姓们都知道李庆田的眼睛是被挖走的!倘若他将李庆田眼睛治好,要如何解释这新的眼球是从何而来的?   这可不像许青衡的心疾,毕竟除了他以外不可能会有人知道那颗在许公子胸腔中跳动的心脏已经不是原来那一颗了!   无中生有,这已经超出了人们对于医术的普遍理解范畴。一旦他表现出这种能量,人们甚至会失去对生命的敬畏,认为就算受到再严重的伤害也能来找他医治。倘若哪天他无法满足众人的祈盼,又会如何呢?   升米恩斗米仇,否则他也不会隐藏给许青衡换心的事情。更不会隐藏医疗舱,非要等自己手臂长了出来才肯回来甘酒镇。   现在来找他的人已经够多了,但其实大部分还是普通百姓。他也乐意给这些贫苦百姓医治。但倘若他能令肢体再生,只怕想要保持如今的生活就不可能了!   他并不想成为那些当权者们利益争夺的牺牲品!   不管说他自私也好,软弱也罢,他都不能替李庆田治疗眼睛。   周锦无奈地摇摇头。   李保金却好像真的失去了精气神一般,整个人都颓丧了起来。王仁逊盯着周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又坐回了椅子上。他表情平静,也不知是否相信了周锦的说辞。   “儿啊,爹真的没关系,就算现在看不见了,但好歹还活着!就算周大夫真的能够换眼,我也是不同意的。你就别为难周大夫了!”他将李保金扶到床上坐下,又满脸歉疚地向周锦道歉,“周大夫,谢谢您救了我儿子,当时要不是您及时出手相助,我们父子两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呢!您千万别理他!”   一时之间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的沉重,只有李庆田在辛苦的搭话。   周锦将李庆田的纱布拆开检查了一下他眼睛的情况。   当纱布拆开时,那双狰狞的黑红血洞猝然间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即使大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依然还是免不了受了一惊。   尤其是王仁逊,整个人险些栽倒在地,他脸上都是惊魂未定,手指也下意识摸向了自己完好的双眼。大概是那场“阎罗殿之旅”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周锦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他的眼部神经都受到了严重伤害。凶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若非01号十分确定这件事与王仁逊无关,周锦都要再次怀疑这是否就是他派遣手下做的了!   “我会给你开副膏药,你用来敷在眼睛上,以后虽然看不见,但至少不会再有疼痛之感!”这大概是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吧!   来的时候来两人都是吵着嘴,一派去轻松。等回去时周锦却很沉默。王仁逊这个纨绔大概也发现了,他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等回到许府,又迅速在王川的搀扶下回了自己房间。   眨眼便是第二日,天还未亮,府里的仆人们都已经火热的忙碌了起来。   在第一个客人临门时,许府上下已经热闹非凡。   这是周锦来到这个时空参加的第二个宴会。第一个是柳老爷的大寿。   这次宴会依然十分热闹盛大。来往的人都是附近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辆辆马车几乎将许府大门给堵了,家丁丫鬟们跟在自家主子身后,手拿琳琅满目的礼物,衣香鬓影,珠光照人。   最高兴的就要属01号了,那一桌桌香气袭人的美食只勾的他眼睛都直了,口水一个劲往外淌。周锦担心他的吃相太过吓人,开席之前特意拎着他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等筵席开始时,他虽然吃的迅猛,好在还不算吓到旁人。顶多是瞩目了一点,惊叹声多了一点。   相比01号的畅快,周锦就没那么轻松了!应酬这回事,走到哪里都是少不了!   他在这一带可谓是大名人了!   不论是想要见识一下医神本人的真面目,还是有求于人,总之,周锦成了这次宴会第二忙碌的人。当然,第一忙碌的自然是许文璋这个主人了!   周锦从一片嘈杂的人群中见到了许多熟面孔,大部分都是他曾经的病人!   宴席快到尾声的时候,周锦便打算离开席位,出去院子里透透气!虽然这天已经很冷了,但是刚才在宴席上喝了些许酒,又与一众认识不认识的人寒暄了一场,此刻他也出了一身细汗。   就在他正要离开大堂时,身后猛地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周大夫留步!”   周锦脚下一顿,哀叹一声,只得无奈转身。   却见柳永长站在不远处,他的身侧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锦衣华服,面部圆润平和,下颌胡须修剪齐整。他见周锦停下了步子,眼睛里流露出惊喜。   显然刚才正是他叫住了周锦。   两人很快便追了上来。   周锦看向柳永长,用眼睛示意他究竟有什么事。   柳永长很快会意,笑着给两人介绍道:“周大夫,这位便是陈员外。”他加重了几分语气,向周锦眨了眨眼睛,“正是初心糕点铺宋老板的岳丈大人!”   周锦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扬起一脸笑容,“原来是陈员外,久仰久仰!”   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真是给力!找不到宋老板,找他岳父大人也不错啊!都知道宋初一极为孝顺,对他自己老爹和这岳父大人都是能顺则顺的。相信有了这位陈员外的帮助,买房大业一定能更进一步!   陈员外看起来就是个极为和善的人,他整个人都圆圆胖胖的,笑起来暖着人心,像个弥勒佛。   “周大夫客气了!该是我久仰才对!您的医术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两人一番互拍马屁。   陈员外终于说起了正事,他叹了一声,“周大夫,之前的事情实在对不住!我那女婿是个憨傻的,他自己躲出去了,倒是不知道好好嘱咐手底下的人,竟然连周大夫也不认得,凭白闹了这通笑话!实在是我们的过错!”   这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周锦也不是啥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早已经忘了。这会再听陈员外提起,又见他态度良好,一副非常歉疚的模样   他连忙道:“陈员外客气了,其实也是我没打招呼就上门了,说到底都是误会!这事儿既然过去了那就让他过了吧!”   “周大夫果然爽快,其实我那女婿本来是要亲自来的,他听闻了此事以后就想回来与您当面赔礼,可惜他在庄子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就病了,这会还起不来呢!”陈员外又是一脸的担忧。两只眼角向下垂着。从弥勒佛变成了苦瓜脸。   周锦心里顿时便晓得了对方来此的目的,他对陈员外印象不错,再说当初宋能老板也算是他邻居。他便顺着这话道:“哦?可有找大夫看了?”   果然,陈员外立刻就来了劲,眉毛都飞扬了起来,“看了看了!这药都喝了好几天了,不见效。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整天在家哭哭啼啼,可是让我烦得很!”   “周大夫,不知您是否有空移步府上替我那女婿瞧瞧?”   周锦没有理由不答应!几人与许文璋打了个招呼,就坐着马车去了陈员外府上。   陈员外领着周锦与柳永长一路穿堂入室,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房门外。   刚一进门,周锦率先便看到了一脸着急的宋能。几月未见,他倒是憔悴了不少。   “周神医,您来了!您快来看看我儿子,真是作孽哦!好端端怎么就病的这么重了!”宋能如遇救星,三两步就跨了过来。   他生性好爽,即使年过半百,头发已经白了一片,嗓门依然十足的大。与他平日里在甘酒镇骂伙计阿力时相差无几。这让周锦莫名有几分怀念。   “亲家公,莫急莫急,先让周大夫看看初一的病情!”陈员外不动声色就扶开了宋能,既没让宋能察觉到,也不会让客人觉得不满。   周锦往里走了几步,站在了床边。宋初一是个高大的汉子,此刻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他眼睛半睁着,一声一声的呼吸好似破了风的雷鼓,呼呼作响。   他见了周锦,似乎想起身,但只动了动,便没了动静。反而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眼睛都充血了起来。   周锦皱起了眉,塞了一颗药丸给他吃下,暂时缓解了他的咳嗽。又拉过他的手腕把了把脉,触手滚烫,可见正发着高热。他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心里便有了底。   这应该就是肺脓肿,好在并无传染性,又是处于早期,并不难治。可以用抗生素治疗,一般几天就能见效。   陈员外的女儿站在一旁替宋初一顺着背。她不像陈员外那般圆润,身材纤瘦,细眉凤眼。大概是担忧夫君,脸色有些白,此刻微蹙着眉,倒有种忧郁病态的美。   “周大夫,我夫君他怎么样了?我们不过是去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怎么就突然病重了!”她的声音也细细的,看起来就是个十分柔弱的女子。   屋子里的人都迫切地望着周锦,只有柳永长事不关己,站在一侧用手掌轻轻拍着扇柄。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信任周锦的缘故。   “这病不算难治,我给他开个药,好好调理,几天便可恢复。”周锦确诊了病情便安了心。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都好说!   他说的轻松,让屋子里心乱如麻的几人就是一愣。   这么容易吗?   “周大夫,您不再仔细看看?”陈员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就连她女儿陈倾心也呆愣着,睫毛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珠。   反倒是宋能,一副激动的样子。他大概是屋子里除了柳永长以外最相信周锦医术的人了!毕竟之前在甘酒镇没少看过周锦治病,比之这更轻松快捷的都有。   “周大夫,您尽管开药,我这就拿着药方去给我儿买药!”宋能搓着手,迫不及待去取了纸笔过来。   回过神来的陈倾心抹了抹眼泪,轻声道:‘周大夫,我夫君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病势突然这般凶险!”若非他们及时回来,又请了大夫吃了药,只怕现在还不晓得会怎样!   “宋老板是病毒感染,肺部脓肿。好在还算初期不是太过严重,我这药方你们拿去,每日三次,几天便可痊愈了!”   “毒?是谁下了毒?谁要害我们陈家!”陈老爷一听到毒,瞬间如临大敌。他实在想不到有谁会针对他们陈家,竟然用了下毒这般恶毒的方法!莫非是初心糕点铺得罪了什么人?   他拧着眉,苦苦思索嫌疑人。   周锦:......   “陈老爷你误会了!并非有人下毒。”周锦哭笑不得,他把药方写好,交给了宋能。宋能立刻唤了仆人过来将药方拿走。显然是去买药去了。   周锦这般说,倒叫屋子里人一脸呆愣。   “可是周大夫,您刚才不还说他中毒了吗?不是别人下的毒莫非是他自己乱吃了什么东西?”陈员外立刻把视线转移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没有,我们在庄子上吃的都是日常的饭食。再说夫君他要做糕点,更不会轻易乱食,以免坏了舌头。”   “并非如此!”周锦连忙解释,“这病毒其实也就是病菌,他存在任何地方,你看不见摸不着......”   “那岂非我们身边到处都是病毒,那我们可怎么办,万一中毒了该如何是好!”几人一脸惊讶,四处张望,就连柳永长也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额......这个病菌也并非这么可怕。其实像我们平时风寒,麻疹之类的也是病菌引起的。但只要平时注意,不要去脏乱的地方,好好保养身体,增加自身的免疫力,便可避免被病菌感染。”   周锦说完,大家皆一脸呆滞地望着他。所以这病毒到底是什么毒?竟然这么厉害!他们竟从未听说过!原来连风寒也是这病毒搞的鬼!   周锦拍了拍脑袋,他真是脑子进水了,干嘛和他们说什么病毒!   “总之你们不必担忧,还是像之前那般生活就好!”   众人点点头。周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初一的病算是无碍了。有了周锦的保证,众人都是松了口气。   从房间里出来,陈员外便将一张纸交给了周锦。   周锦接过纸张,疑惑地摊开,竟然是房契!   “陈员外,这......”周锦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置信。   他虽然想着等宋初一的病情好了后便与他商量房子的事情。从之前掌柜的态度便可猜到他们大抵是不想卖房子的。他也想好了,若实在不想卖,他也不会强人所难,他也可以租下来的。相信凭借他的名声与地理优势,应该会是宋老板他们的首选!   “周大夫,这是我那女婿交代的。他之前不想卖房子也是想着沾沾福气。还有就是担心房子被有心之人买去。现在既然是周大夫要买,我们自然是千万个同意的!”   周锦见陈员外确实一脸真诚,不像是忍痛割爱。便也就收下了,只是,“陈员外,既然您们愿意割爱,那我便收下了!一切按照市价来,绝不让你们亏本!”   陈员外闻言又是一阵拒绝。他并不缺银子。只一套房子便能够与神医搭上关系,简直是百赚不赔啊!看看柳员外家!不仅躺了多年的小姨子醒了,还越发年轻!还有许大人,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的许公子也已经活蹦乱跳了!   他们家目前虽然还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人,但与神医交好,好处多多就是了!更何况,这位神医可是被京都那边看中了的。钦差大人都来传圣旨了!   周锦坚决不肯占便宜,执意要求要付银子,否则宁愿不要这个房子。陈员外见周锦态度坚决,无法,只得同意了!   从陈府出来,天已经黑了。这个季节天都黑得早。周锦与柳永长坐着马车回了许府。   府里灯火通明,还有些饮酒的客人未散去。   周锦生怕被捉去喝酒,从小道悄悄回了房间。他打水洗了把脸,刚想歇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本想装睡不理,奈何那敲门声经久不衰。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去开门。   走廊上挂着红艳艳的灯笼,烛火将廊下照的通亮。也照亮了王仁逊那张红通通的脸。   “周大夫!”王仁逊笑呵呵的,大概是喝了酒,他眼睛有点迷离,脸蛋红扑扑的。   “你干嘛!”周锦谨慎地看着他,“你喝酒了?”纨绔平时就够惹人烦了,这喝了酒要是耍起酒疯来岂不是更要命?   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一身酒气,但好在还是清醒的。   他默默松了口气,又气怒道:“大晚上不睡觉过来我这里干甚么?”   王仁逊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又悄悄往周锦房里瞅了瞅,似乎是在看01号在不在房里。   “周大夫,我能不能进去说话?”   “不能,我要睡了!”王仁逊猛地从空隙间钻进了房间,周锦猝不及防,“哎,你怎么回事!”   王仁逊进了房间就四下扫了一眼,见01号果然没在房里。他径自找了板凳坐下,好似在自己房间一般轻松,“周大夫,这么早你睡得着吗?外面宴席都还没散完呢!”   “周大夫,你刚才是不是出去给别人治病去了?”他看着周锦,一双眼睛映衬着晕黄烛火,亮晶晶的。   周锦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也找了个凳子坐下,悠悠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纨绔缠了他几天,像个牛皮膏药,这会大半夜突然独自来找他,看来是要摊牌了。   王仁逊抿了抿唇,眼睛左右犹疑了一下,“周大夫,您真的不能给李庆田治眼睛吗?”   周锦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想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这可不像你!”   王仁逊脸皮确实厚,也不生气,“我这不是好奇嘛!再说我今天见了他的眼睛,实在吓人!这看不见了也确实可怜!”   你继续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王仁逊身子前倾,凑近了几分,放低了嗓音问:“您昨天不肯给他治眼睛,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周锦眼神暗了一瞬,没想到这纨绔这么敏锐!   “没有什么原因,而是我无能为力!他的眼睛已经没了,我医术再好也不能让他再长一双眼睛吧!”   谁知王仁逊并不吃这一套,“您可是医神,也许对别人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对您来说那就是挥手之间而已!”   普通医术不行,那神术呢?长不了新的眼睛,那不还可以用别人的眼睛嘛!移花接木,神仙手段。对周大夫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王仁逊根本不相信周锦的说辞,他自打昨天之后,一直是抓心挠肺,想要来问周锦,却总是迟疑再三,挨到现在。   虽然平日里周锦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大家也都说他脾气好,但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对他有几分惧怕。好在今晚喝了点酒,撞了撞胆子,让王川守着周锦的房间,只等他一回来,他就立马借着酒劲儿过来了。   “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并没有这个本事!王公子,你究竟有何事?”   王仁逊脸蛋通红,热血不住沸腾,他抿了抿唇,“周大夫,是这样,我有个表弟,现在才十二岁,是个很聪明可爱的孩子。可惜老天没眼,竟让他小小年纪便没了一只手,您能不能......”   “不能!”猛地一句话瞬间打断了王仁逊,这让他沸腾激动的血液也瞬间凝固了起来。   周锦眼睛危险地眯着,冷冷地注视着兴奋的王仁逊,“王公子,天色很晚了,请回吧!”   王仁逊不敢置信地看着周锦,“周大夫,你可知道我这表弟的身份?你只要治好了他,荣华富贵尽在眼前!”   “富贵荣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在下并无那等本事,京都医术高明者何其多,王公子大可不必舍近求远!”   “那怎么能一样呢!”王仁逊焦急道:“表弟手断了好多年了,庸医要是能治哪里还能等到现在!只有您可以,您是医神,只要您来个移花接木,我表弟的手臂就有了!”   “移花接木?人人都只有两条手臂,又从哪里去找多余的?”   “大雍朝人那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一条适合我表弟的手臂?”   纨绔就是纨绔,永远不要指望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贵公子可以体谅他人的辛酸。   瞧瞧这话说得多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在他们眼里,普通百姓的命怎么比得上皇子的命珍贵呢?更何况只是要你一条手臂?你敢说不给吗?   周锦气笑了,直接将王仁逊轰出了房门。   而王仁逊也是一阵气血上涌,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把他赶出来了!   这周大夫当真是气怒无常,他堂堂王大公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   他既委屈又气愤,一张脸红的要滴血。但想到八皇子的手臂,他又忍了下来。要是表弟的手真的治好了,阿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是他,王仁逊,做到了!   他拧着眉毛,慢腾腾的往柏茗轩走去,该怎么样才能让周大夫答应给表弟治手呢?   回到房间,王川立刻迎了上来,“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您了!”   王仁逊拍开王川凑上来的脸,脑子里苦苦思索着。突然,一篮半遮着的香烛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眼睛猛地一亮,有了! 第136章 去京都   周锦是被外面的嘈杂吵醒的。他睁开迷蒙的眼睛, 打算翻个身,突觉身上一重。他侧头一看,一条肥嘟嘟的小短腿搭在他的肚子上。   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明明昨晚入睡之前还一点踪影也没有呢!   周锦提起他的小短腿仍在一边, 01号哼哼唧唧翻个身, 小嘴砸吧砸吧, 嘴角还带着笑意。脸蛋也红扑扑的,估计是在回味昨日的美食。   看来昨天的宴席令他很满意。   院子外面隐隐传进来的嘈杂声断断续续,时大时小, 并不刺耳,但也让人无法忽视。就好像一群蚊子在你耳边嗡嗡嗡。扰人清梦。   他翻身坐起,将头发梳理整齐,又就着昨日放置好的清水洗了把脸。水冰凉冰凉的,原本还残留的瞌睡瞬间就消失无影了。   他刚拿起外套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阵细微的敲门声, 细听似乎又有些微的急促。显然是有什么急事,又担心会吵到房间主人而不得不来敲门。   01号耳朵尖抖了抖, 好似一只小狐狸。他烦躁的在床上滚了滚, 把脸埋进被子里,就没了动静。   周锦将外袍披上, 将大门拉开, 就见门口站着一名面熟的仆人。仆人见到周锦,忙扬起笑脸行了个礼,只说是许大人请他去大堂一下。   周锦一听是许大人,又见仆人面上隐隐有几分难色, 还以为是许青衡病情有什么变化。虽说他很自信于自己的医术。但这世上总归有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会突发。他也并非自大!周锦二话不说就将门关上跟着仆人出去了。   路上两人经过外院,就见三三两两的工人来往匆匆,时不时拿着手上的图纸样式的东西低声交谈。   “府上是要修建什么东西吗?”周锦打量了几眼, 心下有几分好奇。   仆人迟疑了一下,恭敬回道:“回周大夫的话,府上并无什么事,这些人都是王公子找来的!”   王仁逊?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周锦脸色微沉,“许大人叫我过去是因为王公子?”   “周大夫,主人家的事情小的不太清楚,等到了大堂后您亲自问大人吧!”   周锦点点头,也不再为难他。两人都加快了步伐,刚走到门口,王仁逊那嚣张的嗓音便顺着风传了出来。   “本公子一定要这么做!许大人你一定想阻止我吗?”   “王公子,此事事关重大,本官须得上报,并非定要阻止你。实在是急不得!”   “怎么不急,本公子立刻就要办理此事!这件事对本公子来说关系重大。就是上报皇上,陛下也会同意的!”王仁逊声音里都是自信狂傲,好似他认定了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得到陛下的认同一般。   周锦眯了眯眼,果然!这家伙,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没一天消停的!   他走进大堂,两人顿时停止了说话,都是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周大夫您来了!”   周锦有几分莫名,这许文璋看到他高兴他能明白,毕竟是他让仆人来叫他的!可是为何这纨绔也一脸兴奋?难道他什么时候给了他错觉?   许文璋迎上来,拧着的眉毛都舒展了开来,“周大夫,你来了,你快来劝劝王公子吧!”他真是心力交瘁了,只希望这祖宗能赶紧回京都,莫要留在这里迫害他了!   “许大人,到底何事啊?”   还未等许文璋开口说明,王仁逊两只眼睛一瞪,仰着脖子,好似一只随时都在战斗的大鹅,“许大人,你这话可说得不对!本公子做这事,可不是为了自己。你受了周大夫这么大的恩惠,却不肯为周大夫做些事,简直可恶!要不是周大夫,你那儿子现在还能好好的吗?本公子提出来这事,你难道不是最应该大力支持才对?竟然还敢阻挠!”   周锦一听,什么,这事儿竟然还与他有关?   难怪这许文璋急匆匆地要叫他过来了!感情他还杵在这旋涡之中啊!   他心里顿时有些不妙,这纨绔能有什么好事!   “王公子,你想做什么?”   王仁逊立刻上前一步,邀功似的看向周锦,“周大夫,我打算在永宁府为您修建一座神庙,让您广受香火!而且我还命人......”   “你说什么?”周锦一惊,嗓子险些劈叉。   “周大夫,您不用这么高兴,我也是临时想到的。”王仁逊嘿嘿一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您应得的!您医术好,又为百姓做了这么多,连陛下都夸赞你的仁义!大家为你修建一座医神祠都是应该的!”   周锦只觉耳朵嗡嗡作响,他深吸一口气,咬牙笑道,“我真是谢谢你了王公子!”   “周大夫,您甭客气!”王仁逊摆着手,笑出了一口小白牙。他好像还颇不好意思的样子。   周锦:......   更气了,有没有!   “周大夫,你这是?”   周锦看向许文璋,“许大人,麻烦您让那些工人都回去吧,医神祠不必修建,我也不需要别人的供奉香火!”   他还没死呢!周锦只翻白眼!   许文璋脸上的郁结之气一下就散了,“好,周大夫,本官这就让人把那些工人都请回去!”   他转头就吩咐了一个仆人下去安排此事。,速度之快让周锦很是满意。   “等等,周大夫,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神庙了?”王仁逊惊讶之后忙拉着周锦问道。他一张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好似不能理解周锦为何要拒绝这样一个天大的好事。   周锦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王公子,在下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夫,不需要建什么神庙,更不需要香火信徒!你这般行事是要将我架在火上烤吗?”   王仁逊受到质问,一时也反应不过来,“怎么会......”他喃喃道:“可是下河沟也有医神祠啊?我只是想要帮你。那里那么偏僻,哪里比得上永宁!我在永宁给你建一个,你的信徒香火不就更多了吗?”   法力也会更强的!他心里觉得周锦之所以不肯帮忙治疗小皇子的手臂,可能法力不够?他听说神仙的法力都是需要人间香火供奉的。他想到下河沟那山沟沟,能有多少信徒香火?   王仁逊心里委屈极了。他好心好意帮忙操办医神祠的修建。为了这事,昨天都没睡好,今天更是一大早就起来操办。   想他长这么大,还有谁让他这么上心过?   周锦才不管王仁逊那脑瓜子里想些什么。他此刻是真正体会到想一出是一出的纨绔的力量了!   他这不是废话嘛!就因为下河沟偏僻他才没有管。再怎么样那也是百姓们自发建立的。而这里可是永宁府!一州之府,真要以官方名义给他修建神庙,那他这到底算什么?   民间与官方的意义太不一样了!当然北梁那边不算,他又不住在北梁,而且耶那成搞的事他也管不了。   “王公子,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都不会同意修建神庙。还有,昨天晚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答应你。那件事我不会做,也不能做!”   周锦说完,径自转身就走了,也不管王仁逊如何早后面张牙舞爪,满脸充血了。   修建神庙的事情因为周锦的强烈反对,王仁逊只得作罢。未免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周锦打算回甘酒镇了。   他在永宁府待得太久了,既然许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他房子也买了,也该是时候回甘酒镇了。   他向许文璋辞行,对方也并未多加挽留。   毕竟周锦在甘酒镇还有一家医馆在,不可能一直呆待在永宁。他为了许青衡的事情已经耽搁了这许多日子,许文璋实在不好意思再留着人了。   许文璋想着圣旨的事情,虽说现在陛下并未再度提起让周大夫上京都之事。但圣旨已下,若一直不去京都复旨,就怕时间久了被有心人利用,反而对周大夫不利。   周锦和许文璋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需要回去先把事情交代一下,再去京都复旨。一直拖着确实不妙,万一哪天陛下心血来潮想起此事,给他治个大不敬之罪就得不偿失了。   周锦同01号还有柳永长他们一同乘车回了甘酒镇。进入正街,几人就分开了。柳永长回柳府,周锦则回医馆。   “周大夫回来了,周大夫回来了!”外面等着的病人已经先嚷了出来。   周锦点头示意,和大家招呼了几句。   “周大夫,您回来了,咱们还以为您又出远门了,要好长时间都不回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周锦笑呵呵的,心情极好。   “周大夫,您要不看看我,看看我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周锦还未说话,旁边的病人立马气势汹汹的怼上了,“哎,我说你怎么回事?你刚不还让小商大夫看过了吗?自己哪里不对劲还不知道啊?就这点事还要来麻烦医神!”   那病人脸色有些涩然,呵呵笑着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医神啊,我今日总觉晚上睡觉冷飕飕,就好像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在我耳边吹气。要不您给我看看?或者给张符也可以,我拿回去贴床头上。”   周锦:......   他望向01号。   01号连忙心虚的垂下头,只留给他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顶。   “好哇你,薛林方!你是不得了了!竟然跑到医馆来说这些!你床头吹风谁晓得是不是你窗户没关好!自己个儿回头去看看!”   众人纷纷瞪着那人,脸上表情纷杂。   这镇上谁不知道医神低调的很!很不喜欢有人在医馆说这些事情的!当初有人直接来医馆烧香祈拜,被周大夫狠狠训斥了一番。几次三番下来大家就懂了,原来医神大人是不想别人知道他医神下凡的身份!   后来大家仔细想想也觉得没毛病!试问哪个神仙下凡会大大咧咧敞亮自己的身份的?总要有个凡间身份应付应付!   自然而然的,大家都十分默契的明白,要治病就来医馆,要求神就去医神祠!断然是不敢在医馆当着医神的面来说这些事情的!   谁晓得这家伙,胆子肥,脑筋直,竟然直接向医神本人祈拜了!   众人是又气愤又羡慕。他们也怕惹恼了医神。但向医神本人祈求自然是要比在神庙里祈求来的灵验。毕竟神庙都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了。   大家谴责着那人,同时又暗暗观察着周锦的神情,看看他是否真的生气了。可惜周大夫神情淡淡,实在看不出是喜是怒。   周锦抿着嘴,没说话。实在是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本以为这次回到甘酒镇,大家再没有当着他的面搞这些迷信。他还以为是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感兴趣了。偶尔喊他一声医神也是因为习惯了。   没想到这居然直接跟他要符咒驱鬼了!   他只是一个大夫啊!怎么就变成神棍了!   “阿锦,你终于回来了!”   商桂他们一脸惊喜的出来。周锦连忙迎了上去。他暗暗呼了一口气。幸好阿桂来的及时,不然他还真不晓得怎么办!难不成还真要给他画一张鬼画符不成?   不过,看着商桂和狗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他心里喜滋滋的,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抛去了脑后。   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啊!真好!   01号甩开周锦的手,像一阵风一样窜进了后院。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这家伙,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吗?   周锦拍拍商桂的肩膀,看看他红扑扑的脸蛋,鬓角处微微的湿润。他心里莫名就浮起了几分歉疚。   想想也是,他离开了那么久,刚回来没几天,又去了永宁府,这一待又是大半个月。医馆里的事情大大小小,全都交给商桂和狗子来操心。他就是个实打实的甩手掌柜。   眼看着估计很快又要离开去京都,这回也不晓得要去多久。想想,还真是有点对不起他们。   “师傅,你总算回来了......”狗子委屈巴巴的望着周锦。   等等,他怎么有种无情渣男抛弃任劳任怨的女友即视感?   周锦抖了抖,将鸡皮疙瘩甩掉。   他也是没办法,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医馆里坐诊。许多像许青衡这般病重的人是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医馆看病的。而商桂他们虽说现在医术也越发好了,但这种病情他们依然是束手无策,只得他亲自出马才行。   而治疗一个病人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可能需要半个月,一个月,甚至更久!虽然这样他会辛苦一点,但能挽救一条生命,看着他们从绝望中爆出希望的光芒,这也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成就感!   当然,他也不是做白工。只要病人家属能够能够将一切安排妥当,让他除了治病再无其他忧虑,也是能接受的。   往后这医馆只怕大部分时间都会是商桂和狗子他们来坐诊了!周锦看着忙忙碌碌的两人,若有所思,或许他应该要改一下两人的待遇了。   “师傅,有人在医馆等你很久了!”   “嗯?是谁?”难不成又有什么他们处理不了的病情?   “周大夫,好久不见!”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周锦应声望去。   “是你!”周锦瞪大眼睛。   庞茂笑了笑,“周大夫,在下已经等你好几天了!你若再不回来我们只怕要去永宁府找你了!”   周锦往他身后看了看,“你们?”   庞茂扫了一眼医馆里的病人,“周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锦点点头,跟着他去了寻意楼。这是他们目前的暂住地。   路上,周锦看着庞茂高大的背影心里有几分微妙,之前分别的时候他还在想他们大概不会见面了,这才多久,就又见面了!   还真是事无绝对啊!   到了客栈他才知道,不仅庞茂来了,还有莫燕与之前护送他回来的那二十个士兵,他们全都过来了。   这让周锦有几分惊奇,“你们这是?”莫非又有什么事不成?   “周大夫,冒昧前来,还望海涵。我们是奉了大将军的命令,特来此地护送周大夫前往京都!”   去京都?虽然他的确打算把事情忙完就出发去京都,但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来催了?   他会不会被皇帝治个不敬之罪?藐视圣旨?   “多谢各位,只是这样会不会耽搁各位的事情?”老实说,他并不太想跟他们一起上路。当然不是因为讨厌他们。只是他实在不太想要与这些权贵们过多接触。   而且有了01号在,他也不怕路上会遇到匪徒之类的。如今有了庞茂他们在,他和01号反而不能随心所欲。   哎,他本来还打算两人一路边走边欣赏大好河山的,看来,这计划是要泡汤了!   只是,这大将军竟然派了庞茂与莫燕亲自前来,他一个镇国大将军不该日理万机吗?怎么竟有空关注到他一个平民大夫身上?他不会自恋到认为自己有多入大将军的眼。   莫非真有什么事?   似乎看出周锦的疑虑,庞茂便宽慰道:“周大夫,此去京都路途遥远,大将军担忧路上会有意外发生,因此叫我等护送你去京都。”   周锦点点头,无论对方有什么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虽说要去京都,但他也不能立马就走。毕竟还有这么大个医馆在这里。周锦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再过五天就出发。   回到医馆,天色已经不早了,病人们也几乎都回去了,只有几个还在等着拿药。商桂与狗子也正在清理东西。   等所有病人都离开后,周锦将他们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阿锦,怎么样,跟他们聊得怎么样?”   “他们不是才走没多久吗?怎么又来了?”   “他们是来说上京都的事情,是大将军派他们来护送我去京都的!”   “去京都?”商桂和狗子二人立刻瞪着眼睛,一副惊讶极了的模样。   周锦笑笑,“你们莫非忘了?之前有京都来的大人来宣了圣旨,我拖到今天已经是大不敬了!”   “师傅,去京都啊!是不是可以见到皇上?还有很多大人?我,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呢?”狗子眼睛里亮晶晶的,眼尾的那颗痣在烛火的照映下越发红的刺目。   可惜周锦不得不打破他的期望。   “这大冬天路上这么冷,又这么远,你还要去受罪?若不是我有圣旨在身,我也懒得去!”   “师傅!”   “阿锦!”   两人都目光殷切的望着他,就连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小齐也是一脸激动,脸蛋涨的通红。   周几叹了一声,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情。对于一个从小就生活在小镇上,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永宁府的人来说,京都就是传说中可望不可即的地方,富贵天堂,人人向往。如今有机会,自然就想去见识一下。   可惜此次他是去复旨,并非是去游玩。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完全无法预料。若有事他实在顾不上他们。   周锦并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这权力旋涡中。 第137章 改造诊疗馆   “好了你们几个!我这次是去办正事, 你们好好在医馆坐诊。遇到有疑难杂症不会的就记录下来,等我回来再帮你们解答。等下次有机会了,我再带你们一起去玩!”   几人同时哀叹一声,眼里的失落藏也藏不住。   周锦无奈地摇摇头, “就这么想去吗?”   “师傅, 这还用说嘛!你问问看有谁是不想去京都的!”   “我就不想去啊!”周锦老神在在的。   “师傅!”   “阿锦!”   两人拉长了嗓音, 眼神里很不满。   周锦哈哈笑了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   很快他严肃了起来, “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给你们说!”   三人闻言,神色都正经了起来。   周锦从身上拿出房契放在桌子上,“打开看看!”   商桂听话地掀开,顿时眼睛一亮,“是房契!”   “是隔壁的地址!师傅, 你把宋老板的房子买下来了?”   周锦点点头,“如今我们医馆实在太拥挤了, 病人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每次排到大门口也总是不好看。”   他手指点了点房契, “现在有了这房子,不仅病人好受一些, 你们坐诊的时候也不用被挤得太难受。”   几人摸着房契, 颇有些爱不释手。他们早已经把医馆当成自己的家了,如今医馆扩大,可不是喜不自胜了。   “小齐,你也不用住你叔叔家了, 往后便住在医馆里。”   “太好了小齐,这下你可算不用回去看他们的脸色了,你娘也要放心一些!”   小齐使劲点头, 眼睛里泛着水花,“谢谢周大夫!”   小齐最近经常还是会住在病房里,实在挤不下没办法才会回他叔叔家住。尽管如此,他叔叔一家人的脸色也让他很是难堪。   但他也没办法,他没有多余的银钱去租房子,也舍不得。租一套房子可不便宜。他宁愿把这钱省下来给他娘多买点肉吃。   现在总算是好了!医馆扩张了他也有住的地方了。不用大晚上了还要走回去。   他心里越发觉得来医馆是来对了!   “对了,师傅,那隔壁要怎么改啊?”   现在隔壁还是布料店的布置,周锦想要把他用起来还得叫工人来改造一下。   “这件事情明天再说,我要去现场看一下才能做决定。”虽说就在隔壁,但周锦还从来没有去那里看过,后院是什么样的也不清楚,只有等明天去现场勘查一下再做打算。   周锦注视着他们,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要说的事情是跟你们有关的!”   “我们?”几人互相望望,有些不解。   “阿锦,是不是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太好?你尽管说,我们没关系!”商桂语气略有几分小心翼翼,脑子里还不断在回忆这段时间是否有哪里出问题了。   莫不是诊错病开错药了?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心慌,不仅担心病人的情况,也担心会让阿锦失望。他是在医馆学习最久的人,不管是周老大夫还是阿锦,对他都极好。   尤其是阿锦,教他医术也是尽心尽力。   他自觉把自己当成了医馆的管事,医馆哪里有问题他就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到位。   周锦看着几人慌乱的眼神,忙道:‘没有问题,别慌,这对你们来说可是好事!’   “你们现在几乎能够独当一面,我经常不在医馆,也是你们两个在医馆坐诊,很是辛苦!所以我决定给你们提升一下工钱!”   “师傅,你要给我们漲工钱吗?”狗子眼睛倏地就瞪大了,激动得身体都微微前倾。   他现在的工钱已经是很多了,让他以前的朋友们羡慕不已,现在竟然还要涨工钱吗?   周锦轻笑一声,“你们每个月固定工钱还是不变,按照老样子的三百文。然后你们每看一个病人开一个药方,就把自己名字写在药方的角落,月底就按你们看病的人头数来算奖金。”   几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周锦,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按照每个病人收的诊金药费来算,一个病人就有百分之十的奖金。若是额外做了手术,一次就奖励五十文钱!”   “百分之十?这是多少?”两人眼睛泛着光,有几分傻气地问。   周锦解释道:“这样跟你们说吧!假如阿桂你现在接待了一个病人,他在医馆最终的诊金药费一共是十两,那你就可以得到一两银子。如果你还给他做了手术,就再多奖励五十文钱。我会放一本空白的纸张在那里,你们做了手术就记录在上面,每月底我都会清算一下。”   “看一个病人就有一两银子?做一次手术还能奖励五十文钱?那我一天就能看许多,一个月......”两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们眼睛越瞪越大,呼吸急促,脸上的红晕红的好似要滴血。   周锦看他们越发激动,好像就要当场厥过去了,急忙道:“莫要太激动!我这只是打个比方!不是每一个病人都能有十两银子的消费的!有时候可能只有几百文呢!”   两人急忙点头,嘴里喷出火热的气息,“我们知道!阿锦。就算是这样也已经非常多了!”   医馆生意这么好,即使有时候病人消费得不高,但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的奖金也很可观了,一年下来更是不得了!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笔巨大的收益。之前阿锦不在医馆的时候,有一个月医馆的收入都能达到上百两的。不仅有周边的百姓们,还有好多千里迢迢来到医馆看病的,他们都是为了医□□头而来。   而且,阿锦从来不亏待他们,不仅包吃包住,顿顿都是大肉,每次节日还要给他们发红包。出手十分大方!   试问有哪个老板能做到这个地步?就连他们的医术也是阿锦教授的!   他们在医馆工作并没有多久,可家里的生活和以前却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这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他们一个是家境贫苦的小伙计,一个之前甚至是食不果腹的乞丐。可是现在,就因为阿锦,他们不仅得到镇上百姓的尊敬,甚至一个月收入可能都超过了绝大部分的人。   过去艰辛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摆脱那种绝望的?   对了,都是因为周锦!他不仅是百姓的医神,也是他们的神!   两人眼睛红的像兔子,眼睛里都散着光。那是对生活的向往,对未来的期盼。   “别这样,这都是你们应得的!”周锦拍拍他们的肩膀。试图打破这腻死人的气氛。   “阿锦。我会好好努力的!”   “师傅我也是,我一定认真学习医术,绝对不偷懒,不给你丢人!”   虽然他现在的医术只怕连师傅的手指头都比不上。但他会努力的。总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外说,他是医神周锦的徒弟!   周锦点点头,很是欣慰。其实这件事情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他在医馆的时间越发的少了。即使待在医馆,一般的病人也大部分是由商桂和狗子两人来诊治的。好在两人都十分的细心。   只有他们拿不准或者没办法医治的病人,才会让周锦来处理。   而他们也确实非常努力,遇到自己不明白的,就会记录下来,问过周锦后他们会反复的研究,直到弄懂为止。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能得心应手了!   每日不断大量地诊治病人,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提升手段。不仅加深了他们对医术的认知度,也加速了他们医术的提升。   两人进度可以说是飞速提升。   周锦越发的放手让他们去诊治病人!这样就导致他长期处于一个摸鱼的状态。   病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冲着医□□头来的,但医神的徒弟替他们诊治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周锦乐得当医馆的一个吉祥物!   “还有你小齐!”   周锦突然点到他的名字,让小齐呆了呆。他正无比羡慕的看着商桂与狗子,内心深处也是激动不已,一种特别的情绪在不断沸腾。   “周大夫,我怎么了……”不知为何,他看着周锦的目光,心里隐隐好似有什么期盼。   “小齐你来医馆的时候我并没有在。但你既然是阿桂他们找来的,我也相信他们的眼光。这段时间你工作我也看在眼里,好好努力!你想要的都会有!”   “你现在工钱是一百文吗?”   这是周锦被绑架以前定下来的伙计工钱。当时他还写了招聘信息贴在大门上,可惜来的人太多,反而一个也没找到。   小齐乖巧地点点头,“嗯!”   一百文工钱也是非常多了!他们村里农闲时候,那些壮年男人就会去城里找活干,抗大米,抗石头,累死累活,不仅要被东家责骂,可能工钱也还没有一百文呢!   为了能到医馆工作他可是挤破了脑袋才进来的。   村里的人自从知道他进了周氏医馆工作以后,可是羡慕坏了!   连一直看不起他们一家的族叔也提着肉过来恭喜他。他们脸上挤出来的笑容令他恶心,却让他无比痛快!   他娘更是抱着他痛哭了一场,随后硬是咬着牙宴请了村里的人。   所以进来医馆后,即使每天很累,他却很快乐。   周锦抿了抿纯,“这样,往后你工钱涨到两百五十文一个月。就从下个月开始算。”   这里再过几天就11月了。小齐来医馆也几个月了,工作起来很是认真努力。也确实十分辛苦,再给一百文有点不合理。   就连替他们煮饭的陈大姐都有两百文一个月的工钱。   周锦挺喜欢这个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少年,你能从他身上看到蓬勃的朝气。   他现在医馆每日进账十分可观,这还不包括他外出就诊的诊金。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是个十足的有钱人了!   他并不想对自己医馆里辛苦工作的人太过吝啬。   猛然听闻自己竟然也翻了一倍多的工钱,小齐顿时呆坐在板凳上。他脑子好似一下就卡住了,只浮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他得把这消息告诉他娘!   “怎么回事?高兴得傻了吗?”商桂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晃了晃。   小齐顿时回过神来,当即就激动的浑身颤抖。他梗着脖子,眼泪哗哗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哭的就跟个大孩子一样。   周锦三人急忙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小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都糊在了脸上。他抽抽搭搭地说:“周大夫,我会好好工作的!我要一辈子都在医馆工作我再也不要离开这里!”   几人顿时都哈哈大笑,为这孩子一般的发言。但其实商桂和狗子心里也是这般想的。他们要永远留在周氏医馆!   “你要一辈子都在医馆工作?那也要这医馆能开那么久啊!”周锦好笑地摇摇头,这孩子,还真是可爱。   “会的会的,医馆肯定能长长久久开下去,这辈子下辈子,周氏医馆都在这里!”小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撅着嘴,语气里都是坚定。   “就是就是,医馆肯定能长长久久!”商桂和狗子两人都笑眯着眼,但无一例外,他们脸上都是满满的认真。   周锦看着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小齐,心想这孩子还真是容易感动。   “莫要哭了,这点工钱算得了什么!看看你商大夫和阿慈大夫!他们以前跟你现在也是差不多的。你好好努力,如果也想当大夫就跟着他们多学习!有不懂就多问问!只要你能过得了我的考核,能独挡一面,我就让你也当坐诊大夫!”   这下小齐是再也顾不上哭了,他突地就从凳子上滑了下去,两个膝盖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周大夫,谢谢您,我,我肯定会好好学的,我,咳咳咳……”可能是太过激动,他竟然猛烈咳嗽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语无伦次了,他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希望能当坐诊大夫吗?   就像商大夫和阿慈大夫那样?   平日里看到两位大夫稳坐在诊柜后面,得心应手地写下一张又一张他看不懂的药方。看着百姓们对他们的尊敬,他心里是羡慕的。   他们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他以为自己永远只能站在原地仰望着他们。可是现在周大夫告诉他,他也可以跨上那个阶梯,同他们站在一处!   周锦将他扶起来,商桂又替他顺着背,狗子站在一旁鼓励着他。   他想,他永远也不要离开医馆了!这就是他的家了!   眼看天色越来越玩了,周锦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毕竟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翌日   天色亮了起来,医馆又开始了每日的忙碌。   周锦拿着宋老板给的钥匙,将隔壁大门打开了。一旁的病人瞧见了,纷纷惊讶地问,“周大夫,这铺子您是买下来了吗?”   周锦笑笑,将大门推开,“是啊,现在的医馆太小了,实在不适合!”   众人闻言急忙点头,“对啊,周大夫,我早就想说了,您这医馆放在以前还不算小,可是现在那确实小了,人稍微多一点,连站也站不下了。”   “就是就是,周大夫,您总算买房子了!那咱以后来是不是就没这么挤了?”   “周大夫啊,您打算把这店改成什么样式啊?找到合适的工人没有?要不我给你介绍?”   ......   众人太过热情,周锦咧着嘴笑了笑,连忙走进了大堂里。   大堂和周锦平日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那些布料都已经全部撤走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架子。   他大致扫了一圈,就往后院去了。后面与周锦自己的院子也大体相似。应该是找的同一批工人修建的。   正堂屋左右各有一间房间,右侧房间一旁又连着厨房。左侧房间旁连着一间稍微小一点的耳房。   总共有三间睡房加堂屋和一间厨房。右侧挨着厨房的地方有一口水井,被一块木板盖着,旁边倒着一个连着绳子的水桶。   院子里种着一棵树,长得还算高挺,叶子有些泛黄,稀稀落落的,周锦也没看出来是什么树。   地面上铺着石板,很是光滑。只是有些枯草落叶和灰尘。还有一些黄橙橙的桂花。   周锦只略微抬头,就能看到从他院子里高高探出头来的桂树。   应该是冷风吹过来的。   随着冷风拂过,时不时有一阵似一阵的香味钻进鼻腔,周锦闻着倒有一种亲切感。   他上前将房间都打开一一看了看。便决定将堂屋左右两侧的房子分给狗子和商桂。   狗子毕竟是他名正言顺的徒弟,古人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甚至能够代替父亲定下徒弟的终身大事!   而狗子的父母长辈早就不在人世,他这个师傅相当于是他唯一的长辈了!不出意外狗子会一直跟着他。他也该有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而商桂是医馆最老的员工!好学又勤劳肯干,又是医馆的坐诊大夫,实在不适合挤在伙计房里。   至于小齐,就住在旁边稍微小一点的耳房里。   周锦看过了,这耳房大概有三十平左右,靠里放了一张木架床,贴着墙壁右侧有一个高高的衣柜。窗户那里摆了一个柜子,正适合放一下小东西。旁边再摆张凳子也适合用来看书写字。   还有厨房,那就真的是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有!他决定以后就让陈大姐来这边煮饭。往后吃饭便都在这边堂屋里吃了。   不然岂不是浪费了堂屋里的这张棕红色大圆桌了!   往后医馆那边的后院便只有他和01号了。没有意外他不会再让其他人住进来。他们的秘密太多,人越多越容易暴露。   看了一圈下来,后院基本不用改。只需打扫一下,甚至今天就可以把被褥用具一并拿过来了!   只有外面大堂需要重新布置一下。   大堂目测有一百三十多平。周锦打算将大堂改造成一个单独诊疗馆。往后看病的人都在这边诊治。而周锦那边就只负责抓药。   病人在这边看完病以后可以拿着药方到医馆来取药,这样两边分工,看病的在右边诊所,拿药的在左边医馆。排队的人互不干扰。   他打算把医馆里靠右侧的诊疗台都拆了!空出位置来,与旁边的病房一并改造成两个手术室。   左边的药柜都是贴着墙布置的,刚好形成一个直角。前面围了一圈柜台,将取药的病人与伙计隔开。伙计可以将配置好的药放在柜台上,病人直接从柜台上拿了药离开。   药台这边还算宽敞,至少能容纳三四个伙计在里面配药。   因此药柜这边他不打算动,他准备将收钱算账的柜台也拆了,就直接留出位置,避免医馆显得太拥挤。   至于这边诊疗馆就方便了!他打算把这些多余的柜子架子都拆了,只留下正对大门靠里的柜台,可以用来结账收钱。   只有在柜台处盖了医馆印章的药方单子才能拿到隔壁医馆去抓药。这样周锦也不担心会有逃单的存在。   毕竟来医馆看病重要的就是抓药,应该不会有人诊治了病情开了药方就直接走人的。至于拿到其他药房去抓药?那就更不可能了!   左边靠墙直接设置三个诊疗台,商桂狗子一人一个,还有一个他偶尔也会来。   中间空着,右侧隔出来,分成三个小房间,留作病房用。   一切都设置好,周锦就直接去找木匠了。   他先定做了一个门匾,就叫“周氏诊疗馆”。到时候开业那天直接挂上去。   然后又将所需要的柜台尺寸样式一一跟师傅说清楚。   木匠师傅也是多年老手,周锦只稍微提一提,他就将图纸样式画出来了。   这边弄好,他又马不停蹄去找了工人师傅。工人师傅名叫黄彬,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个经常干粗活的。   他见到周锦很是惊讶,听到他的来意也很乐意接单。   周锦比较着急,他想在去京都之前把诊疗馆改设好。黄彬听后立刻就让人去找了平时跟着做活的兄弟,随后二话不说就提着工具跟着他过来了。   到了现场,周锦跟他沟通了一下,说明自己所需要的改设。他点点头,左右观察了一番,就开始拿着工具热火朝天忙碌了起来。一会左右敲敲,一会儿趴在地上量尺寸。   不一会,他就起身,拍着胸脯打着包票,“放心吧周大夫,你这改装都挺简单,不出五天,我就能帮你弄好!”   听到这话,周锦总算放心了。   到这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他打算等下让陈大姐多做一点饭菜,让黄彬也留下一起吃饭。   回到医馆,病人散了不少。应该也是去吃饭了。   趁着休息空档,周锦把自己的安排跟他们说了一下。几人听到自己有单独的房间后都很兴奋。硬是跑到隔壁后院去转了一圈。   他们各自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这里摸摸,那里擦擦,又蹦又跳的,好不开心!   尤其是狗子,当下就提起水桶开始给自己房间打扫卫生。那麻利的手法是他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喜悦。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第138章 桂花糕   改建的这几日, 不仅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就连周锦也是忙得晕头转向。一会要去看看木质家具做的如何了。一会要照看医馆的事情,一会又要到诊疗馆和工人师傅们商量改设的细节。   虽然忙碌,但也充实。   这天中午, 他刚去诊疗馆看了看, 见工人们都忙得大汗淋漓, 地上乱七八糟摆着许多木头,木屑也铺在地上厚厚一层,就连空气中仿佛也飘着呛人的灰尘。   他扫了一圈, 见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便也就打算回房间歇息一会。   刚进到后院,饭菜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厨房里也是热火朝天,烟雾蒸腾。透过门窗隐隐能看到里面忙碌的人影。   因为这几日要做工人的饭食,饭菜做的比较多, 陈大姐就提前来做准备了。   好在小瞳已经去镇上的书院学习去了。中午吃饭周锦也让他直接来医馆一起吃。下午下学也直接过来一起吃晚饭,然后同陈大姐一起回家。   房顶上烟雾寥寥, 炊烟顺着烟囱直往天上飘, 风一吹,便散进了云里。   他脚步不停往房间过去, 眼角余光猛地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立刻顿住脚步定晴看过去。却发现那身影正是o1号。   他小小一个圆滚滚蹲在高大茂盛的桂树下, 小屁股一翘一翘,也不知道在干嘛。周锦一时好奇,便走了上去。   “你蹲这干什么?”周锦伸手啪地一声拍在他小屁股上。   01号身子猛地往前晃了晃,险些摔倒。他不满地回头, 细软的眉毛揪着,一张小嘴鼓鼓地抿着,嘴角还残留着一些淡黄色的糕点残渣。   “你又在吃什么?”这家伙, 每次见他不是吃就是吃,反正那张嘴就没闲着。不过有些爱好也不错,反正他也吃不坏。要是他跑出去找消遣,就他那上天入地的本事,他真怕他给他找出麻烦来!   01号见是周锦,嘴巴快速蠕动,将嘴里的东西猛地咽下去,这才开口,“阿锦,你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   他将小肚子旁边揣着的小包包举了起来。咦!这不是前几天他硬是要买的一个小包包嘛!   这包正面是红色,背面是灰白色。做工还算可以,但要说多精致,也不咋样。也就是携带方便。收口处一条长长的绳子,可以直接绑在腰上。   01号见了,立马便要买来!当时周锦还好奇问他买来干嘛,这家伙神神秘秘,就是不说。原来竟是这个用法的!   他看着举到面前的小包包,有些嫌弃,话说在01号眼里,有什么东西是不好吃的?   唉,其实仔细想想,他变成一个吃货也不能怪他。当人的时候只晓得埋头在实验室,是个标准的宅男。吃东西都直接就是高级营养液解决了。   后来成了系统那更是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了。这好不容易变回人,可不是吃啥都好吃!   不过嫌弃归嫌弃,看着01号亮晶晶的大眼睛,他还是伸手将小包包接了过来。   包包一打开,立刻便有一阵清香溢出来,周锦顿觉疲惫的精神都有了几分舒缓。   这是啥?这香味的特殊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往袋子里看去,却见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糕点。只是光线有点暗,看不太清楚。   他伸手进去拿起了一块,糕点只有一指长,方形,淡黄色。   “阿锦,快吃啊!真的好吃!”01号催促道。   周锦将糕点放进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立刻盈满了味蕾,淡淡的香气充斥在鼻尖,连舌头都仿佛融化在了这股香甜中。他下意识就将整个糕点塞进了嘴里。   “这是什么糕点?你在哪里买的?”周锦几下就将嘴里的糕点咽下,糕点柔嫩清甜,不腻不沙,吃进嘴里口齿留香。   01号扬起得意的嘴角,“这可不是买的,你猜不到吧!”   不是买的?莫非是偷的?   周锦心里一紧,按照01号的吃货属性,要真是去拿了人家的糕点也未可知。他忙在脑子里思索最近有没有哪家糕点铺遭了贼。毕竟这么好吃,生意肯定好,百姓们交谈间肯定也有提及。   他神色有些纠结愣忡,想着要怎么开口才比较好。   谁知他还没想好措辞,01号却突然笑开了颜,“这是陈大姐做的桂花糕!好吃吧!外面可买不到的!”   周锦一僵,顿时尴尬地咳了一声,随后哈哈笑道:“原来是陈大姐做的,手艺真是好啊!怎么以前没见她做过呢!”   好险!好险!幸好他还没有说出口!   “等等,桂花糕?那这桂花是?”周锦抬头往茂盛的枝头看了看。   “没错,就是这个桂花!”01号点着下巴,老神在在地说:“真是没想到这桂花做的桂花糕这么好吃!也不枉咱们给他洒了那么多灵能沙!还是有点用的!”   周锦往地上扫了一眼,这才突然发现,这平常总是铺满院子的桂花好像的确少了不少!只是没想到这桂花做成桂花糕竟然这么美味。   周锦吃了几块也有些嘴馋,他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桂花,觉得不能浪费了!   “之前那些桂花呢?你捡了吗?”   01号将胖手伸进包包里捏出一块糕点扔进嘴里,“我都收起来了!不然让他烂在地上太可惜了!”   周锦忙往空间里瞅了瞅,果然便见好几个储物格都堆满了新鲜的桂花,层面层叠叠铺在一起,光是看看,他都觉得好似有浓郁的桂花香味往他鼻腔里钻。   “可惜陈大姐不肯做太多,我就这么点,也是好不容易求她做的!”01号眼神哀怨,又狠狠啃了一口桂花糕。   “这就奇了,她不是一向很喜欢你吗?怎么会不愿意帮你做桂花糕?”   要说这医馆里谁最关心01号,除了周锦便是陈大姐了!大概是因为01号外表实在可爱,又与小瞳年纪相仿,再加上有周锦编织的凄惨可悲流浪儿身世,便让陈大姐心里涌起了无限怜意。   每次做饭前都要问问01号想吃什么,看着他吃的喷香还会满足的带着笑意。对待他几乎有求必应,简直把01号当成了第二个儿子。   她甚至私下来找周锦,让01号和小瞳一起去上学。她大概觉得周锦平日忙碌,又是个大男人不够细心,没有想到这方面。   也是这个时候,周锦才反应过来01号已经到了可以去书院开蒙的年龄了。   可惜01号并非普通小孩,真要让他去书院开蒙,那简直就是折磨。周锦非常感同身受,在提了一次之后收到01号强烈反对便也不再管了。   因此,01号继续每天不着家,镇上哪里有好吃的,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他简直成了整个镇子的小金童。大家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亏得周锦平日待01号好得很,没人会认为他是舍不得银钱不肯让他这个被收养的“可怜孩子”去读书。   反倒觉得是周大夫太过溺爱,不肯勉强孩子去书院读书。   周锦担了这个名声也丝毫不在乎,溺爱就溺爱呗!总比真强迫01号去书院再给他整出什么事来。   “还不是这神树的锅!”01号不满地扁扁嘴,“陈大姐硬是说神树不能冒犯!就这么一点,还是我千求万求才肯做的。再多就不肯了!”   01号突然跑过来抱住周锦,笑嘻嘻道:“阿锦你让陈大姐多做一点呗!这些桂花放在这里烂了也是烂了!”   周锦推开他的脸,笑道:“那你继续把这些桂花都捡起来,别弄脏了!我去跟她说。”   “好耶!”01号蹦起来欢呼一声,就把包包绑在腰上,边吃边忙了起来。   周锦朝着厨房走过去,一股股热气从门口蒸腾而出。   厨房里三道身影忙的不可开交,切菜洗菜烧火,虽然忙碌,却井井有条,并不显得杂乱无章。显然几位都是做惯了厨房的活计的。   “陈大姐,这猪肉都切好了,还有多余的盆没有?”案板旁摆了好几盘已经切好的菜,钱霜找了找,没看到多余的大碗,便转头向着灶台前的陈秀芳询问。   “有有有!那边柜子下面还有大碗,你拿出来洗洗!阿琼,火烧旺点,我要炸鱼了!”   “好嘞!”坐在火灶前的女人熟练的往灶孔里塞了一把柴,火势瞬间就猛了,映得她的脸通红通红的。   钱霜放下菜刀,往旁边柜子过去,眼神一转,猛地便瞪大了,“周大夫!”   厨房里的人猛然听到她的惊叫声,也迅速侧头往门口看过来。刚巧见到周锦跨进厨房来。   陈秀芳第一反应便要过去。只是她立刻便察觉自己手上还拿着锅铲,锅里的鱼还在哔哔啵啵地响。   她只得站在原地,一只手还在小心翼翼翻着鱼,“周大夫,您怎么过来了?这厨房烟熏火燎的!多呛人啊!”   周锦也察觉到了,这厨房里三位女士全都脸色通红,泛着油光。   “抱歉,有耽搁到你们吗?”   “没有!没有!”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手上依然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是这样,陈大姐,你昨日是不是给小洛做了一些桂花糕?”   陈大姐手一顿,笑容顿时便有些勉强,“是啊周大夫!我这……我也知道神树花不能随便碰,我就是……”   她越说越着急,空着的那只手也开始不安的薅着围裙。   钱霜和阿琼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   陈秀芳心里懊恼不已,她明明知道神树不能动,怎么偏偏还是去做了桂花糕!周大夫如今问起,莫非是要赶她走了?   她心里顿时涌起巨大的恐慌。她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小瞳便不能去书院上学了。不仅如此,只怕他们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鱼还在油锅里噼噼啪啪地想着,她手上的锅铲却没有了刚才的熟练有度,颇有些不知所措的在鱼身上挨挨碰碰。   周锦眼见陈秀芳的眼眶忽地红了起来,顿时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好笑道:“陈大姐,我并非要责怪你!我知道是小洛嘴馋!你也是被他缠得没办法。刚才他给我尝了尝桂花糕,味道很不错。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多做一些?”   陈秀芳一愣,迅速消化完周锦的意思后脸上顿时爆出喜悦来,“唉!周大夫,您喜欢就好!要多做一些当然没问题!就是这桂花……”   毕竟是神树开的花,她们怎么敢随便处理!   周锦笑笑:“没关系,桂花等下我就给你们送过来。你们空了就多做一点,能做多少算多少!”   陈秀芳急忙应下。   周锦交代完便走了,他留在那里只怕厨房里的几人都不自在。   陈秀芳手下迅速将鱼乘了出来。她心里还有几丝庆幸。   砰砰的心跳提醒着她刚才的心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害怕担忧的情绪了。自从来到医馆工作后,过去那种绝望到每晚都要痛哭的日子早已经不复存在。   她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开心,对未来也越来越有盼头。她实在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钱霜和阿琼也松了一口气。   阿琼后怕地拍拍胸口,“刚才周大夫过来,我还以为有啥事呢!秀姐,你真的用桂花做了桂花糕啊?”   阿琼是陈秀芳邻居,是根直肠子,没有什么拐弯抹角。家里条件也不好。丈夫是个老实人,每天都去东家干活。不会说话,只晓得埋头苦干,被人排挤。工钱也不高,将将能养活两人。他们去年又添了一个儿子,日子更是过得紧巴巴。   陈秀芳看着他们,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她想着能帮衬就帮衬着点,跟周锦说了一声就让她过来厨房帮忙。   工钱什么的先不说,光是这大鱼大肉,就让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过来。陈秀芳家门口献殷勤的女人们比平时多了几倍不止,都想借着这机会来医馆帮厨。   结果没想到陈秀芳挑了阿琼这个傻子,众人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丝毫没有办法。   阿琼虽然不怎么精明,但也知道这是个好活计。每天吃完饭厨房里都会剩下一些饭菜,周大夫又是个大方精贵的,不喜欢吃这些剩菜剩饭,便让他们自己看着打包回去。   她家里人也因此也跟着开了荤。距离上回吃肉那还是过年时候的事情了。但也没有如今吃得痛快。   她心里感激着陈秀芳,干活也越发卖力。   陈秀芳点点头,“嗯,就前天,小洛硬是缠着要吃,我见他蹲在树下嚼着桂花,怪可怜的,就做了一点。”   阿琼“唔”了一声,“刚才周大夫说要你做桂花糕,秀姐,我也来帮你吧!不过周大夫真是心疼小洛公子啊!连神树花也愿意做来吃的!”   “那是肯定的,周大夫对小洛就跟亲生的一样。等下午忙完了咱们就开始做桂花糕吧!”   “秀芳,我也来帮忙吧!反正我也没啥事!”   钱霜手里的刀在菜板上飞速切着菜,雪亮的刀刃十分利落的将菜切割成一张张薄片。   她是工头黄彬的老婆,来丈夫的东家厨房帮工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在家也没什么事可做,无非也就是家里的事情忙忙,一日三餐做着。   有一回黄彬东家厨娘受伤了,厨房里就缺人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来顶替。黄彬就让钱霜来帮忙。   反正都是厨房里的活计,她天天做,也不难。还能跟着一起吃顿好的,怎么样也不亏。   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只要距离不远,东家厨房需要帮忙,黄彬就会推荐自己老婆来帮忙。   只是这一次却是最大方的东家了!   难怪丈夫让她过来的时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着急,生怕晚了就没机会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再耽搁一会,这位置只怕要被另一个女人给占了。她现在只庆幸自己跑的快。   看看这些结实的肉,这几天下来比她过去一年吃的都多了!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工人们都收工过来吃饭了。这时候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   十几个壮实的汉子挤在桌前,吃得满头大汗。   满桌的菜肴香气四溢,让这些忙碌了一上午的男人食欲大开,个个敞开了肚皮吃得呼呼作响。   周锦并不亏待这些工人,招待他们的顿顿都是雪白的大白饭,厚实的馒头,大块肥厚的肉。   吃的他们这些工人满嘴流油,干起活来格外有劲。   他们埋头一个劲儿的吃,饭厅里除了吃饭的声音便没有其他声音了。   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计,就属周大夫最为大方。就可惜这工期只有几天。   大家伙想到这里,心里不免遗憾。忙往嘴里又多塞了块肉!   一顿风卷残云,很快,桌上便只剩下些残羹剩饭。   男人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响咯,“这厨娘手艺真不错!这菜太好吃了!可惜肚子已经装不下了!”他脸上显出遗憾,眼睛还流连在桌上的剩菜上。   “是手艺好吗?我看是这菜好!看看这肉切的多厚实,还有这油!我家能炒好几天了!这能不好吃嘛!”另一个男人咂咂嘴,看着盘子里的油很是惋惜。   “周大夫就是大方啊!我做了这么多年活了,这是吃的最好的!”   “你们晓得就好!”黄彬擦了擦嘴边的油花,粗声粗气道:“周大夫对咱们实诚,给咱们吃的都是好东西。看看这白花花的米饭!”   他拍了拍吃空的饭碗,“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做工的时候记得仔细着点,莫要偷懒!要是后面出什么问题,咱以后还怎么做人!”   其他工人听完连忙附和。   “那哪儿能!我可是一根钉子敲了又敲,生怕给歪了!”   “就是就是,咱肯定仔细着呢!不能白吃周大夫这么多肉!”   “对啊,这几天的肉吃的我痛快极了,我几年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吃的肉多……”   众人吃完,休息了一阵,又忙碌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诊疗馆几乎已经改设完毕,连甲醛都不用除,直接就可以搬进来使用了。   将多余的架子拆掉后,整个铺子都显得宽敞明亮了许多。   左侧三个诊疗台的空间被镂空雕花的架子整个挡住,大夫们坐在里面,也有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   诊疗台子上开了个四四方方的窗口,适合大夫和病人的交流和诊脉。侧边开一个小门,用来大夫们的出入。   完工的这天刚好是傍晚。周锦请师傅们吃了一顿。牌匾也早已送了过来。都是木匠师傅带着徒弟们加工加点的赶出来的。   周锦大致有算到什么时候能完工,他早已经在寻意楼定下了酒席。   晚上,商桂狗子他们迫不及待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好,一包一包往隔壁拎了过去。小齐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把东西从他叔叔家搬到医馆来了,现在也跟着他们拎着包袱一起过去。   几人兴冲冲的往诊疗馆过去。   周锦帮着他们一起搬着行李,又提着水桶将到处都擦干净。   廊下挂着灯笼,将院子里干净的石板照的红亮亮的,来来往往的人影透露出家庭的温馨静谧。   狗子将床架仔仔细细擦干净,连架子腿都不放过。这才将被褥都铺上去,又将被角四方扯平,铺的平平整整的,一看就厚实暖和。   他又将自己平日常用的小东西一一从包袱里拣出来,一个接一个整齐的放在柜子上。然后把衣服叠好又塞进衣柜里。又拿出将鞋子拍了拍,规规矩矩的摆在门口后侧。   将东西都放完后,他四下扫了一眼,眉毛蹙了蹙,连忙风风火火跑到医馆后院里,拿出一个烛台和蜡烛回来。将它小心翼翼放在靠窗的柜子上,然后将蜡烛点燃。   摇曳的火光瞬间将屋子里照的晕黄晕黄的。   他将周锦给的钥匙用绳子仔细串号挂在脖子上。这才坐回到床上,手上轻轻抚摸过软和的被褥,嘴角勾起了满足的笑容。   从现在开始,这里便是他的家了! 第139章 开业了   三人当晚便直接睡在了诊疗馆。周锦给了商桂和狗子一人一把钥匙。也方便他们进出。毕竟他很快就要去京都。   第二日一大早, 医馆门口几乎是人山人海,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小孩子玩闹嬉笑声无处不在。   周锦买了许多糖糕放在医馆门口的摊子上,孩子们纷纷嬉笑着跑来抓上一把, 又你拉着我, 我拉着你跑远了。   今天是诊疗馆开业的日子, 老天爷似乎也很赏脸。天气很不错,明媚的太阳高悬在头顶,散发出阵阵暖和的光芒, 驱散了冷风带来的寒意。   来捧场的人有许多。镇上有空的百姓们几乎都来了。   就连新到任的孔大人也来了。周锦忙上前将人迎到寻意楼主桌坐下,与柳老爷等人坐在一起。   旁茂莫燕等人单独坐在一起,他们并没有公开身份,所以孔大人也并不认识他们。只看他们气势非凡,还以为是周锦在哪里交的朋友。   周锦看旁茂他们也并无上前寒暄的意思, 也就没有与他们做介绍。   夫人小姐们被安排在另一个包厢里。珠钗搖曳,衣香鬓影。香粉气萦绕在整个包厢里, 就是从门口经过, 鼻尖也要下意识抽动一下,几乎要沉醉在这片女子香中。   在这场夫人们的盛宴中, 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是宣夫人与柳夫人了!   柳老爷可是当地的名人, 谁不知道他有个长年昏迷不醒的小姨子。贵妇们之间更是要清楚一些。   就这么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们有的也是宣夫人当年的闺中好友,有的曾见过昏睡不醒的宣夫人, 那憔悴苍老的样子往往令她们惋惜哀叹不已。   可是现在,看看坐在这里的女子,那雪白的肌肤, 红润的脸蛋,发亮的眼睛,就连曾经干枯发黄的头发也黑亮柔顺了!   简直就跟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众人纷纷围着她,好似看一个绝世珍宝一般,曾经的可怜可叹转化成了羡慕嫉妒。   “周大夫给你吃了什么啊?怎么就年轻了那么多?瞧瞧那皱纹都没有了!”   “是啊,宣宣,咱们以前关系可好了吧!你可得告诉我啊!”旁边一贵妇打扮的女子亲昵地揽着宣夫人的手臂。   “宣夫人,有好东西可得大家一起分享啊!可不能自己藏私了是吧!”   “咱姐妹们可不行藏着掖着!柳夫人,您妹子这可真是有福气啊!虽说躺了这些年,但是现在看来,可比咱们姐妹们都要年轻呢!”   柳夫人笑意满满地看着宣夫人,“我们能藏着什么!都是周大夫医术好!过去我是真没想到我这妹子还有能醒过来的这一天!周大夫真是我的在世恩人!”   说着她就抬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众人见了忙是一阵安慰。   “姐姐,我这不是已经好了吗?就别提过去的事情了!”宣夫人揽着柳夫人的肩膀宽慰道。   “瞧我,这大喜日子怎么还伤感起来了!大家想必也知道周大夫的医术,我和妹妹那都是一点也不懂的,只晓得周大夫给什么就吃什么!今日是周大夫开业,他想必忙的很!等过后了,你们再去找周大夫说说,不定也给你们开个方子呢!”   众人见她们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应该真是真是不清楚,也只得作罢。心里却想着等下一定要去找周大夫也给自己开个方子,让自己也变年轻!   柳夫人与宣夫人见大家不再围着她们问东问西,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几人便开始拉着家常等着开饭。   医馆后厨里,陈大姐他们将冒着热气的桂花糕乘出来,放进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大篮子里,这也是周锦去定做的,就是专门为了放置这些桂花糕。   商桂狗子小齐帮着将桂花糕抬出来。   刚抬出大堂,阵阵浓郁的香味霎时便弥散在空气中。看热闹的人们顿时嘈杂起来。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好香啊!”   “天啦,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食物,好想吃……”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睛左右乱扫,都在寻找香味的来源。   “是周大夫这里的桂花糕!”   “大家快来尝尝啊,周大夫请大家吃桂花糕了!”   “啥桂花糕这么香啊?不行,我得尝尝……”   众人纷纷朝着医馆门口涌过来。   狗子见人越来越多,忙扯着嗓子大吼道:“别挤,踩到人怎么办?都排队,人人都有份的!”   众人立刻也附和道:“都排队都排队,听到没有,阿慈大夫说了都有份!大家都排着!”   众人自觉跟着前面一人排起了队,索性平时医馆这里排队习惯了,大家很快就找到感觉迅速排起了长队。   排在最前的人很快便领了一小袋桂花糕,桂花糕呈淡黄色,香味和着热气直直往他面门扑来。让他顿时精神大振,食欲大开。   他忙捏着一块扔进了嘴里,入口香软滑腻,还有几分弹牙。   “好吃!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桂花糕!”   他囫囵着嚼巴着桂花糕,热乎乎的,软软腻腻的糕点在他嘴里散开,仿佛连舌头都要要融化了,竟是不舍得咽下去。   众人瞧他这样,不自觉便咽了咽口水,眼睛直愣愣往前面瞪着,脚指头在地上搅动,只恨不得立刻就轮到自己。   有人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太香了!这桂花糕究竟是谁做的?这手艺不去开个铺子太浪费了!那得挣多少钱啊!”   “你脑子呢!这么香的桂花糕。又是周大夫家的!那还能管是谁做的!”   那人闻言愣了愣,“莫非是周大夫做的?周大夫不仅医术好连厨艺也这么好啊!”   旁边的人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道:“你想得到美!还想让周大夫给你做吃的?”   “那不是你说的嘛……”那人有些委屈。   旁边的人剁了剁脚,压低了嗓音道:“你真是……你想想看,周大夫家的桂花糕!还那么香!你闻过这么香的桂花糕吗?没有吧!这关键不是谁做的!而是这桂花!周大夫后院的桂花树,那花香味是不是也特别香!”   那人猛地瞪大眼睛,“你是说这桂花糕……”他见对方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心里顿时涌起巨大的不敢置信,“可是,那可是神树啊!怎么会……”   “不然你以为大家干嘛那么积极!不过是桂花糕,就算没吃过也不至于这么嘴馋!”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不对啊,你竟然不知道吗?那你怎么还排在这里……”   那人脖子一缩,他下意识扫了扫附近的人,却见大家都一副早已经知晓的样子,只对着前方望眼欲穿。   “我……我就是觉得香,想吃!”说着,他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咕噜,他顿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左右扫视。   旁边的人哈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周大夫对我们真是好啊!竟是愿意把神树花都拿出来给我们吃,吃了神树花咱们以后都是有福气的人了。等下我得多领点,给我媳妇娃儿也带点回去!”   陈大姐他们还在后厨忙碌着。一批一批的桂花糕新鲜出炉。又被带到大门口送给百姓们。   香气萦绕在整个上空,随着风一吹,就飘进了大街小巷,来医馆的人也越来越多。   柳永长抽了抽鼻子,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他看着满桌的瓜果点心,顿时没了食欲。他趁父亲正在和孔大人寒暄顾不上他,就悄悄来到窗口。   却见对面医馆大门口已经排了两条长龙,远远地忘不见尾巴。   窗边的香味越发浓郁,他嘴里忽地便分泌了许多唾液。他左右望望,刚好瞧见周锦上楼来。   “周大夫,你可算过来了!咱们可是等你好久了!”柳永长迎上去,直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抱歉,刚才下面有点事情,久等了!”   “唉,你医馆门口那是什么?怎么那么香!你瞅瞅,大家都挺想吃的!”   周锦抬眼扫视一圈,果然见大家纷纷往窗口处看去,有些甚至还在悄悄咽着口水,显然是一副想吃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周大夫来了!这主人家可算到场了,让咱们这么多人等着,待会可要罚一杯!”   柳老爷哈哈笑着,起身对着周锦打趣。旁边的人立刻起哄,纷纷说要罚酒。   周锦失笑地摇摇头,“各位贵客,感谢莅临!在下不才,让诸位久等了!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我也只好等着罚酒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场面一时十分融洽。大家都是冲着医神来的,自然是十分给面子。   他快步上前,坐在了主桌上。柳永长也跟着坐了回了位置。   “对了周大夫,这香味是怎么回事?莫非你安排了什么特别的美味佳肴?”孔大人轻笑着发问,颇有几分好奇。   “是啊周大夫,您要是准备了特别的美食就赶紧端上来吧,我老魏这肚子可是咕咕地响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对着不见踪影只闻香气的美食垂涎欲滴。   周锦笑道:“哪有什么特别的美食,就是一些寻常的桂花糕!诸位若不嫌弃,我已经准备了许多,这就让人端上来给各位尝尝!”   “这居然是桂花糕?”   “哪有那么香的桂花糕啊?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呢!”   “莫不是那个桂花……”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只一下就猜出来了。众人表情各异,有惊讶有欢喜有纠结……   “当然要尝尝!周大夫家的桂花糕怎么能不吃呢!”   “就是就是!这是一定要吃的!周大夫,赶紧让人上桂花糕吧!咱是等不及了!”   ……   “你竟然用神树花来做桂花糕?”柳永长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看着周锦的眼神颇有些不可思议!   周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么惊讶干什么?那些花落在地上,坏了也就坏了,多浪费!倒不如做成桂花糕,让大家伙都尝尝!这桂花药效颇好!有祛痰止咳、行气止痛、活血化瘀的功效,吃了有好处!你等会多吃点!”   “我当然要多吃!唉,不对,谁不知道吃了有好处!那可是神树啊!连瘟疫都能治!我说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在意……”   柳永长压低了嗓音,有点不太理解。按说以这神树的名声,那可是金贵得很,谁得了不是好好供着的!   这周大夫怎么还能若无其事拿出来做桂花糕?还能这么大咧咧送给百姓们!   “周大夫大义啊!本官替百姓们多谢周大夫!”孔大人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突然感叹一声,拱起手来致谢。   “周大夫不愧是仁义无双第一人!咱们镇上有了周大夫实乃天大的福气!”柳老爷也出声了。   “周大夫仁义啊!”   “幸好周大夫是咱们镇上的大夫!咱们也跟着福气不浅……”   一个两个纷纷夸起了彩虹屁。   周锦:……   “诸位实在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周锦哈哈笑着,面对着众人的夸赞,脚指头恨不得在地上当场抠出一座城堡来。   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桂花糕吗?他也就出了点面粉,桂花都是免费从地上捞起来的!   旁茂莫燕等人坐在一旁,只沉默地看着众人对着周锦一阵拍马屁。他们或许不在意这桂花糕是怎么了,但他们却十分清楚,这位周大夫的确非常受这北地百姓的拥戴。 第140章 温心丹   周锦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医馆。此时已经是未时末了, 也就是大概下午三点左右。酒席才将将散去。   众人与周锦一一道别后,马车一辆辆离开,热闹的气氛一下就冷清了许多。   他独自在诊疗馆转悠,满意地欣赏着新鲜出炉的装饰格局。   医馆如今的人只怕不够用了。大夫依然是商桂和狗子还有他自己。但是配药的人只有小齐一人恐怕不行!这样也实在太辛苦。   还有诊疗馆收银柜这里, 也必须得有人才行。只是这人却比其他难找!毕竟掌管着整个医馆每日的进账, 既要知根知底, 还得算数好才行!   这样的人实在难寻,周锦犯起了难。   他盯着收银柜台思索着适合的人选,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周大夫!”   周锦立刻转身, 便见柳老爷同几个年纪相差不大的男人一同走了过来。估计是柳老爷生意上往来的好友。   “柳老爷,各位老爷,周某慢怠了!”周锦上前寒暄,“不知几位这是……”   听到周锦发问,柳老爷神情一下就怪异了起来, 眼神犹疑。他捋着胡须轻咳一声,立刻侧了侧身, 望着与他一同来的几人。好似要把场子都交给他们!   周锦挑了挑眉, 眼神转向他们。   几位老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被胡须遮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 面上露出纠结之色。   周锦这就好奇了,这究竟是什么事啊?   莫非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不成?   他灵光一闪,突然便恍然大悟了,男人嘛!他懂!   他微笑着, 语气轻柔,“几位老爷,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我绝不会私下泄露出去的!还望各位切莫讳疾忌医啊!”   “这……周大夫,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吧,唉,我就直说了!我家夫人她非得让我来找您给她开个养颜方子!”开口的人一脸为难,好似被自家夫人逼迫,不得不过来的。   有人说了,那后面开口便容易了。大家纷纷秃噜了出来。   “我也是,我家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您有什么保养秘方,非让我来问你!要是不答应,她还哭哭啼啼上了,唉!”   “就是,我也是没办法,就想着跟着各位仁兄一道来问问!”   周锦:……   所以问个保养方子你们为什么搞得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   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那方面不行了呢!   周锦汗颜,幸好他嘴不快,不然真的就社死了!   不过这保养方子,他有啊!他这新鲜出炉的丹药还正愁没地方卖呢!   而此时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夫人们坐立难安,时不时掀开车帘往诊疗馆张望,生怕自家老爷不给力,让她们失望而归。   周锦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看,就见外面大道上停着几辆马车,车帘被掀开了一个角落,露出半张妆容精致的容颜。   仿佛是察觉到周锦的目光。车帘好似受到惊吓一般立刻垂落了下去。   原来是夫人们还在外面监督呢!难怪这几位老爷都是一副逼不得已的痛苦样子。   不过他们痛苦,周锦却高兴不已!   要说谁的钱最好挣,现代营销人员们都会告诉你,是女人!   他才将新药炼制出来没多久,这就有生意上门来了!   这新药还是他前不久才刚炼制出来的,用系统测验了一下药效,十分不错!   自打01号恢复人形后已经是整日不着家了。医疗系统自带的医疗用品全部堆积在空间里。前几日他趁着空档,理了理里面的东西。恰好翻出了一个黛青涣白草与种子。   这草草叶呈黛青色,具有强效美容养颜功能,抗衰老。周锦一看这介绍说明,心头便是一喜,立刻便浮起了一个绝佳的赚钱机会。   他配合着千叶幻玉草炼制出了一种内服的调养丹药,药性温和,不管身体健康与否都能吃。   就如之前身患心疾的许青衡,手术之前倘若他已经炼制出了这丹药,许公子也不必每日辛苦的喝那么多药来调理身体,直接吃这个,效果会更好一点。   随后他又配合着白芷,茯苓,丹参,薏仁等药物磨成粉,研制成”莹肌嫩肤膏”,极其适合女子外敷在面部上。   “周大夫您看……”   周锦立刻回神,连忙开始他的推销大业。这些人,都会是他的活广告!   “诸位莫急,这美颜秘方确实是有的。只是美颜美颜,最重要的还是由内而外的保养,让肌肤延缓衰老,达到美容养颜的效果。但这是一个长期的保养过程,并不会立即便有惊人的效果……”   “没关系周大夫,只要您有这个方子就好了!我也算是给家里那位交差了!”   “是是是,给个方子总比空手而归的好!”   “诸位先听我把话说完。”周锦无奈笑道:“我这里有内服和外敷两种方子,内服重在清理体内积聚毒素,强身健体。每瓶丹药售价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一瓶?这……?”有人有些迟疑。   一百两对他们来说不算贵,但总有些抠门人觉得肉疼。这毕竟只是给夫人美容养颜的,有没有效果还不一定呢!也不是啥必需品。   “这丹药不只是诸位的夫人们,就是诸位也可以服用!”   “我们也可以吃?”   连柳老爷也抬头看向了周锦。   周锦点头,“这丹药名叫温心丹,药性温和,对身体调养方面又极其有效。五岁以上的孩子,家中长辈们,或有身体瘦弱者皆可服用!”   “至于这外敷的药膏,名叫莹肌嫩肤膏,便更为适合夫人小姐们,价格也相对内服的丹药低一些,只需六十两银子一盒,每日涂抹于面部上,可让肌肤更为细腻白皙。”   “诸位是要内服的还是外敷的?”   “周大夫,不若先给我来十瓶内服的,十盒外敷的!正好家中也有需要之人!”   周锦才问出了话,柳老爷立刻便打了头阵,眼也不眨的买了。   “待会老夫便让下人把银钱送来医馆!周大夫的秘药,我柳某是绝对相信的!”   “柳老爷客气了!”周锦心里高兴,柳老爷真不愧是他头号代言人!   虽然他猜测柳老爷买回去是给柳夫人和宣夫人吃,她们两位可能当不了新药的活广告了!毕竟有那银芝生元丹珠玉在前。这温心丹是万万比不了的。   但这毕竟是新药的第一次订单,不管柳老爷是真心想买,还是只是给他面子想要帮忙,他心里高还是很高兴的。   他连忙便要回医馆去取药。   其余几人瞧见了,连忙拦住周锦,“周大夫,我也要!一样来十份!”   “我也是!我要二十份!”   ……   几人纷纷开口,全都买了一些。他们可晓得这柳老爷可不是什么会吃亏的人!   前段时间大家都听闻柳老爷得了十分稀罕的丹药,可起死回生!价值千金!   听闻这药就是周大夫这里买的。   他们后来也派人来医馆问过,可惜医馆的坐诊大夫们都说已经没有这药了!   想想也是,这般厉害的丹药,可不就是有价无市嘛!   如今周大夫又研制了新药,虽说就是保养皮肤的。但总算还是医神的药,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们就怕今天错过了要后悔莫急!索性跟着都买了一些。   周锦心里顿时一阵兴奋,忙匆匆去了后院,从空间里拿出丹药来交给他们。   幸亏他炼制得比较多。一般来说这类养生美颜的药品最是好卖!他的存货准备的极其充分!   几人拎着丹药连连道谢,满意而归。   想着明天就要离开了,他又拿出许多丹药与药膏放在医馆售卖,与商桂他们交代好药效与价格。   几人听闻这药价,都有些瞪大了眼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周锦心里有些好笑,他们若是知道银芝生元丹的价格,岂不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但细想也不能怪他们。周锦医馆里的药材都比较便宜,与市场价比起来稍微要低一点。   亏得镇上除了周氏医馆只有仁济堂一家医馆,方大夫本就是个真正的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并不在乎这点价差会影响他的生意,反倒佩服周锦的仁义。   这真是难得的没有生意上的恶性竞争。他实在非常满意甘酒镇的生活。   与廉价的药材相比,周锦医馆里最大的收益便是他的出诊和售卖自己炼制的丹药!   但凡需要他外出看诊的几乎都是些疑难杂症,他收取的诊费也不便宜。而这些丹药,药效绝对是独一无二,价格自然也很昂贵!   虽然他在外都是医□□声!但他也是要吃饭的。养着这么偌大一个医馆,还有员工们的工钱,以后的员工肯定只会越来越多,他总得保障好医馆的运行吧!   傍晚时分,周锦又给大家伙开了个会。关于招聘员工的事情。   他打算再招五人!两人前台收银盖章,两人分到配药房与小齐一同配药。他一个人实在辛苦!   再有一个人打扫卫生!若病房里住着病人,就要照顾病人。但一般来说还是以打扫为主,因为病房几乎很少会有人来住。   每个人都包吃包住,自己有住的就可以住自己家。   说到住,周锦突然想起,住的地方又不够了!他的院子是不会再让人住进来了,诊疗馆那里又住满了。   看来还得再租个房子才行!   “师傅,这事交给我吧!我之前帮铁蛋他们找房子,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可以帮忙找!保证找到合适的!”   周锦笑道:“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狗子急忙点头。   “我明天就要出发了,招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你们务必要好好塞选!人品最重要!”   两人点头,眼里露出浓浓的不舍。   周锦笑笑,“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们了!对了,之前忘了跟你们说,以后每个月你们都有四天休息时间,随便你们选哪一天都行!只要提前把工作安排好就行!”   “师傅,我们不用休息!我们休息了怎么能行呢!”   “是啊周大夫,我也不用休息的!”   他们这么多的工钱,怎么还能休息的!说出去都是要被人打的!   三人都是摇头摆手,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如果不休息,那就补偿你们一天十文钱,总之看你们自己选择吧!”   “阿锦,我们真的不需要!”   “就是啊师傅!”狗子瞪着眼睛附和。   小齐也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似乎没料到竟然会有这般好的事情!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周锦一锤定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写了一张招聘信息贴在了大门上。将用人条件,需要人数一并写了上去。只待遇没有写,到时候直接面谈。   第二天一大早,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周锦依然找的老巴头。   本来庞茂的建议是只租一辆马车,到时候他们会替他赶车。   但周锦想了想,人家毕竟是守卫疆土的将军,让他们帮自己赶车多不好。而且去的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帮忙,那回来的时候呢?他自己和01号又不会赶车。   到时候总是多有不便的,他索性就去找了老熟人老巴头。   周锦刚开始还担心他不会答应,毕竟路途遥远,长途跋涉的,这要是人家不想离家太远呢?   谁知老巴头并没有犹豫多久,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这倒让周锦有点意外。   “老巴头,我们此次可是去京都,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能回来,你真的确定了吗?”指不定回来都过完年了!   老巴头极其利落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爽快笑道:“这有啥!我老巴头年轻的时候也是去过的!只要周大夫不嫌弃我老头子,我定然安安稳稳把您送到京都去!”   周锦也笑了,“怎么会嫌弃,镇上谁不知道老巴头你赶车的技术那是一流的!我只是担心路上太远,耽搁得久了。”   老巴头摆摆手,“无事无事,我老巴头一个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   周锦这才想起之前好像听人说起过老巴头一直是孤身一身。小的时候家乡遭了大旱,父母带着他背井离乡,结果死在了半路上。他跟着一个老车夫来到这北地讨生活。没多久老车夫也死了,就剩他一人,那时候日子都不好过,无亲无靠,背井离乡的,讨媳妇艰难。   后面出去帮东家赶车走了一个来月,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瘦瘦弱弱的,一看便知也是个苦命的。两人很快结为夫妻,两口子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可惜大概是女子流浪时伤了身子,一直靠吃药调理。没过多久,她便也撒手人寰了。   从那以后,老巴头就再没找过老婆,一直孤身到现在。   周锦想起听闻的这段往事,再看看老巴头窄小老旧的院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前镇上出现疫情的时候,多亏了老巴头一路不辞辛苦的载着他东奔西跑。   或许那个时候,老巴头也是想起自己病逝的家人,不愿见到这人间惨剧,才会这般义无反顾搭乘着他来往于疫区。   他干瘦的身躯也承载着不一般的能量,令人十分敬佩! 第141章 出发了   出发的这天, 孔大人与柳老爷都来送行了,毕竟他是去京都面圣,这也是代表镇子的荣耀。   医馆门口也拥挤着许多人,大家手上提着自家做的吃食挤着要送到他的马车上。若不是衙役们阻挠, 只怕这马车都要塞满坐不下人了。   周锦将自己的药箱挎上, 里面装了一些医用工具, 金针和一些丹药。虽然他大部分东西都是放在自家空间里,但作为一个大夫,出远门总不能两手空空的。   “师傅, 你要早点回来啊!”   “阿锦,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周大夫,我会努力工作的!您要保重啊!”   周锦拍拍他们的肩膀,“医馆就交给你们了, 等我回来,给你们一人一个大红包!”   他特别豪气地开口, 引得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离别的伤感瞬间隐没了许多。   “你这才回来多久啊,就又要走了!好在这次还算有好好告别, 记得给我带点京都的特产回来!”柳永长长身玉立站在那里, 面上笑盈盈的,但眼睛里还是透露了几分不舍。   “好说好说!保证给你带一堆回来,眼睛都能让你看花!”   柳永长哈哈笑道:“行,那我就等着!”   周锦一一看过他们, 心里也逐渐涌起浓浓的不舍。   真是奇怪,他不过是出一趟远门而已,怎么搞得好像他就不回来了一样。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他压下心里的异样, 爽快地挥挥手,“诸位再见,我这便出发了!”   说完便直接转身跳上了马车,老巴头吆喝一声,手上马鞭一挥,马车便咕噜咕噜向前驶去。   商桂几人下意识便跟着上前,依依不舍地坠在车后。百姓们也跟着涌过来。   周锦更加不舍了,眼眶都要红起来了。   “这么不舍得我们就不去了吧!谁还敢来绑你不成!”01号坐在一旁,搂着他的小零食大言不惭。   别说人家还真敢!   周锦懒得理他这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屁孩。   他掀开车帘,大声道:“都回去吧!阿桂,阿慈,你们别跟过来了!记得好好看着医馆,等我回来!”   “回去吧!别跟着来了!”   商桂几人这才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望着越来越远的马车,时不时抬起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周锦远远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越变越小,隐没在热情的百姓们身后。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往镇子口驶过去,百姓们也一路跟随。周锦几次三番劝说他们回去,他们都不为所动,坚持要一路跟着。   “周大夫,您路上要保重啊!”   “您要早点回来啊!咱们都舍不得你啊!”   “周大夫,一路顺风啊!”   ......   众人挥着手,嘴里说着不舍的送行话,一路将周锦送到了镇口。他们这才停下脚步,分外不舍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周锦将头伸出窗外,望着身后镇口处站着的百姓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没有什么感人肺腑的话,也没有什么昂贵无比的礼物。   但那份发自内心最真挚的感情却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他心里感动不已,不知什么时候,他好像已经和这甘酒镇分不开了!这里有他的家人,有他的朋友,还有这么多可爱的百姓们!   他很庆幸当初没有因为怕惹麻烦而放弃拯救这群可爱的人。   他们都值得他这样做!   出了镇子口,马车便加快了速度。这条官道他已经走了好几回了,是通往永宁府的。   往前拐过一个路口,前方路边上便出现了两个身影。   这两人正是庞茂与莫燕,他们骑坐在高头大马上,马儿甩着长尾打着响鼻,好似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停一下!”   周锦掀开车帘,将头探出来,“两位等久了吧!抱歉,刚才在医馆有些耽搁了!”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庞茂他们提前从镇子出发,然后在镇子外等他汇合。周锦自然也同意,虽然不晓得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就像上回庞茂带他去永宁府,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他的。   “周大夫客气了!此去京都路途遥远,你与家人朋友们道个别也是人之常情!”   莫燕坐在一旁,脸上虽然表情淡淡,但也是认同庞茂的话的。   周锦这才收起了歉意,“那我们就走吧!咦?怎么只有两位,其他人呢?”   他左右看看,除了庞茂与莫燕,其他几位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看到。   “他们有其他事情先行离开了,就由我和莫燕保护您去京都,您放心,即使只有我们两人,也一定将您平安送至京都的!”   “有两位武艺高强的将军送我去京都,我自然放心极了!”   周锦心里高兴,本来他也觉得人太多路上不太方便。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出个行搞得这么大排场。只是到底是人家大将军派过来的,他总不好不识好歹把人家撵回去。   这下好了,皆大欢喜!   傍晚时分几人才进了永宁府,周锦去了许府,与许大人道别。只是天色已晚,周锦几人便在许府歇下,打算第二日一大早再出发。   还在这里养伤的王仁逊听闻周锦过来了,蹦跳着就冲了过来。在得知周锦要前往京都时,也闹着要一同回去。   无论大家怎么劝说都不行。还焦急地吩咐王川赶紧准备马车细软,他要在明天早上同周锦等人一同启程。   “公子,不行啊!您的腿还没好全呢!路途遥远,万一留下病根怎么办!”王川苦苦劝说。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有周大夫在这里,本公子的腿怎么会有事!”   “公子,老爷说过,要让您留在这里反省!没有老爷的吩咐,您不能回去京都!”符风冷冰冰地提醒。   王仁逊瞬间就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回去是有要事!老头子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地厥过去!哪里还会不同意让本公子回去!”   他的要事是什么?周锦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与他有关了!   为了自己着想,他轻咳一声,“王公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养伤吧,虽说我是大夫,但病人要是强行作死,我也没办法,到时候你腿真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的!”   “周大夫!”   王仁逊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望着周锦,好似不敢相信他竟然也要阻止他回去。   周锦不为所动,“许大人,今晚就打扰了,我与朋友们明早就出发!”   许文璋十分乐意看王仁逊吃瘪,他笑道:“周大夫客气了!今晚本官定要好好设宴,为周大夫送行!”   许文璋很快吩咐下去,厨房里的伙计都忙碌了起来。没多久,一桌好菜就端了上来。   01号只管埋着头开吃,反正他就是个小孩子,也没人会管他。   “周大夫,此去京都路途遥远,就你们几人只怕路上不太平,不如我再派几人护送你们一同前去。”   周锦连忙拒绝,好不容易人数精简到了这几人,他可不想再增加了。   “许大人客气了!我这两位朋友都是武艺不凡之人,一个能顶好十几个!这路上辛苦所以就不劳烦那些大哥们了!”   周锦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惊讶地看向沉默寡言的两人。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高手会在这里出现。   不过周锦倒不在乎!他可没有说谎啊!人家上战场何止打十几人,几百人都打过吧!   “有那么厉害吗?”王仁逊抿着嘴低喃,怀疑的眼神在旁茂莫燕两人身上游移。   只是划过莫燕的断臂时眼神有些愣忡,不知想到了什么。   许文璋心里也颇为震惊。他们这地方,身手不错的人本就不多,这般一力降十会的人更是稀少。周大夫竟能一下就找到两个,实属不易!   况且,他看向莫燕,这人竟还是个独臂,那习练武艺只会更加艰难。想必也是个毅力非凡的人。   他倒是没有怀疑周锦的话是否有夸大嫌疑。   “不知两位勇士该如何称呼?”对于人才,许文璋一向都很爱惜。   “在下广尤,这位是我贤弟,燕未。”   周锦:......   这庞茂真是会取名字啊!   正在努力狂吃的01号耳朵尖动了动,咽下嘴里的东西,眼睛左右扫了一下,软糯的嗓音带着疑惑,“咦,你不是庞......”   “旁边的人都看着你呢!能不能有点吃相!”周锦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险些将01号小小的身子拍进面前堆积如山的菜碗里。   他摸了把汗,好险!   这要是01号不小心将人家的身份泄露出去了可怎么办!毕竟这里有朝廷命官,还有这纨绔王公子!以庞茂与莫燕在大将军面前的身份地位,就算他们没有见过他们的人,只怕也是听过他们的大名的!   既然人家故意隐瞒名姓,便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们的身份,周锦可不想平白惹这麻烦。   或许是众人都没想到一向温和仁善的周大夫竟然会突然出手打一个玉雪团子似的孩子。在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屋里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01号猛地稳住身形,也不记得刚才要说什么了,扁着嘴眼泪汪汪地看向周锦,“阿锦,你干嘛突然打我!”   孩子委屈的声音撩拨了大家的心弦。   “周大夫,孩子还小,何必动手呢!好好教就是了。”许文璋劝说道。   “周大夫,小洛弟弟喜欢吃也没什么,能吃也是福嘛!你不要打他了!”许青衡放下筷子,一脸认真的对着周锦说。   周锦:……   他发誓他真没想打他!   望着众人责怪的眼神,周锦只觉一口大锅朝他砸过来。这该不会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喜欢动手打孩子的人吧?   但看着01号一派懵懂天真的眼睛含着泪望着他,粉嫩的脸上尽是委屈。   他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后悔,他刚才太过着急,一时没控制住力道。虽然这力度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莫名的愧疚却悄悄缠上了他的心。   “额……我就是想让你慢点吃!噎着怎么办!”他伸手摸摸他细软光滑的发顶。   “乖,来吃一个鸡腿!”他夹起一个鸡腿放进他堆积如山的碗里。   01号抽了抽粉嫩的小鼻尖,藕节般白嫩的手直接拿起鸡腿就开始啃起来,若再给他一碗酒,那就是一口酒一口肉的豪放汉子!   这么一打岔,许文璋也忘了继续询问旁茂的事情!一顿饭就在这样奇奇怪怪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周锦便被旁茂叫了起来。四周还是一片昏暗,大街上的房屋隐隐绰绰地藏匿在黑暗中。   许府门廊下点着几盏灯笼,晕黄的烛光将周围照亮了几分。   今日是立冬了,这天气似乎一下子就冷了起来,呼呼地冷风吹了一夜还不肯停,这会冻得人手脚冰凉。   周锦忍着寒意与瞌睡和许大人寒暄了几句,便拉着01号跳上了马车。   王仁逊也站在一旁沉默不语。难得这么早他竟然也起来送行了。他眉毛紧拧着,盯着周锦的眼神仿佛看一个始乱终弃的大渣男。   见周锦干净利落地上了马车,他也一副恨不得冲上去跟着一起走的样子。   王川抖抖索索缩在角落,生怕被牵连无辜。   待马车隐入了黑暗中再也看不见影子了,王仁逊这才不甘地咬了咬牙,猛地转身往院子里跑去。王川急忙忙追在后面。   “公子!公子您慢着点!您的腿啊!”   “王川!快准备纸笔!本公子要写信回京都!”   马车一路驶出永宁,朝着京都的方向行去。庞茂与莫燕一左一右骑着黑色骏马护在两侧。   周锦坐在车里百无聊赖,昏昏欲睡。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早起床过了!果然,平日里的日子是太舒畅了!   出了永宁府温度似乎更低了,官道两旁都是荒野,没有什么挡风的东西。   马车外冷风还在呼呼地吹着,隐隐有风自空隙里钻了进来。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便想找件衣裳披上,转头一看,却瞧见01号跟头小猪一般挤在角落呼呼大睡。   他摇摇头,从包袱里拿出衣裳穿上,又拿了一条小毛毯盖在01号的身上。   马车忽然一个摇晃,显然是车轮压过了一块石子。像这种情况是非常常见的。   但是周锦还是没能控制住撞在了马车壁上,睡着的01号脑袋瓜子更是咯噔一声磕在了木架上。   周锦连忙看过去,却见那小子扭了扭身子,小嘴撅着,依然睡得死死的。   行吧,他真是白担心了!   他掀开车帘,一阵冷风猛地扇在他的脸上,好似一个冰冷的耳光。   这下他的瞌睡是彻底清醒了!   “老巴头,这风这么大,你冷不冷啊!”   借着昏暗的光线周锦瞧见老巴头身上裹着的旧衣裳,这冷风随随便便就能穿透他不怎么厚实的衣裳。   “周大夫您怎么出来了!这风大!您快进去!我不怎么冷,力道用着也就不觉得冷了!”老巴头爽朗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消散在了耳边。   周锦想到老巴头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便知他的厚衣裳是没有的。   他从马车里拿出一件厚实的衣裳披在老巴头身上。   老巴头似是没料到周锦的动作,惊了一下,待他看清身上的衣裳,连忙拒绝道:“周大夫这使不得!使不得阿!”   说着就要脱下来还给周锦,奈何马车还在行驶中,避免出现意外他又不敢动作太大,只脸上分外惶恐。   这衣裳料子极好,摸起来光滑细腻。厚实的触感也在告诉他里面充满了暖和的棉絮。   这般好的衣裳,他怎么敢收下!   “你就穿着吧!这气温降得太快,一下就冬天了一样,我坐在里面都冷的很!更何况是你!你要是因此得了风寒我不仅要医治你,还耽搁行程。你说这岂是一件衣裳能弥补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老巴头便不敢再拒绝了。他还真怕因为自己耽搁了行程!周大夫可是要去京都面圣的!   “周大夫,谢谢您了!这衣裳我会洗干净还给您的!保证不给您弄坏了!”   周锦笑笑,“到时候再说吧!”   他实在受不了这冷风了,见老巴头不再推辞赶忙回到了马车里。   待了这么一会,他嘴巴都要冻僵了!   老巴头裹紧了厚实柔软的衣裳,连心里都是暖和和的。   他捏紧了缰绳,又加快了几分。 第142章 借宿   一连走了七八天, 终于到了丘沂府地界。根据庞茂所说,他们还要经过十三个驿站,最后穿过淮阴山,才算到了京都地界。   按照他们之前的行程, 还得走一个多月才能到。估计是要在京都过完年才能回甘酒镇了。   周锦倒是想加快速度, 只是这一路, 马车晃得他全身不适,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马车真不是人坐的,实在太晃了。这路面不比现代社会的平整。即使他们走的是官道, 依然是凹凸不平。   作为一个文弱的大夫,他真的是给大家拖后腿了!幸好庞茂等人也十分体谅他,还担心他身体受不住特意放慢了行程。   相比周锦的难受,再看01号,那是该吃吃该喝喝, 丝毫不受一点影响。   他们带了这一堆的干粮,中间经过驿站还补充了一些食水, 几乎都被他祸祸光了!   眼看就要断水断粮, 而下一个驿站还得再走几天才能到。大家便打算看看接下来能不能路过什么村庄,向村民们买一些干粮。   天空阴沉沉的, 狂风吹得路旁的树木东倒西歪, 落叶漫天乱飞。周锦缩在马车里,祈祷天黑之前能找到一家村庄借宿,不然今晚就只能露宿山野了。   万一再下个雨什么的,真的就是倒霉催了!   好在老天待他们不薄, 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他们终于看见了一处村落。   此时周围的光线已经很暗了,村子隐匿在前方的黑暗中, 隐隐绰绰,看不太清楚。唯有晕黄的灯光自窗户中投射出来,像一盏盏指明灯。   “周大夫,前方有个村子,咱们先进去借宿一晚,明早再出发吧!”   旁茂的声音在车窗边响起,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有些听不真切。   周锦赶忙靠近车窗,掀开一角车帘,冷风呼地透了进来,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庞将军,都听你的!咱们快点过去吧!这天指不定马上就要下雨了!”他扯着嗓子说话,冷风灌进嘴里像吞了口冰块一样。   这雨说来就来!马车刚驶进村子,雨滴便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几人只得就近找了一处院子躲了进去。   因为雨下的太过突然,他们五人身上都淋湿了不少,颇为狼狈。尤其是老巴头与旁茂莫燕。   他们三人不比周锦可以躲在马车里,被冷风吹了一路,发丝凌乱,嘴唇发青。   好在庞茂与莫燕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好。又常年在边疆作战,习惯了冷冽残酷的环境。即使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眼神依然凌厉,背挺得笔直。   而老巴头就不怎么好了,他勾着背揣着两只手抖抖索索,脸色发青。看样子是冷的厉害了!   旁茂与莫燕二人去将马和马车找地方拴起来,周锦同01号和老巴头则快速跑进了人家的房檐下避雨。   看着老巴头哆嗦的身体,周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平时再怎么健硕,毕竟年龄还是大了。这路途遥远,天气又冷,身体很难受得住。   也怪他考虑不周了,只图方便,老巴头是他经常合作的,又比较信任,便也没想过找其他人。   看见周锦的眼神,老巴头心里也不好受,还是他自己托大了!到底是老了啊!   他苦笑一声,“周大夫,让您见笑了!”   周锦摇摇头,拍着身上的水渍。衣服被雨淋湿了,再加上呼啸的冷风直往领子里钻,几人都越发觉得冷得骨头痛。   他想着等下找点丹药给老巴头服下,免得真的生病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猛地传出一道故作凶恶的声音。   “谁啊?谁在外面?”是个男人的声音。   周锦顾不得其他,忙应道:“抱歉打扰了,我们是路过的行人,现在外面天黑透了,又刮风下雨的,实在没法赶路。想在大哥这里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或许是周锦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有礼,没有一丝威胁力。屋子里面沉默了一会,便再次传出了声音。   “你们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行走?”还是那个声音,只是听起来没有刚才那般凶狠。   对方没有明确拒绝,周锦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他十分理解对方的谨慎,毕竟也不是什么和平年代,大晚上突然有陌生人跑你家院子,说要借宿一晚。是人都会有所担心的。   “大哥,我们是永宁府过来的,是要去京都走亲戚!已经走了七八天了,这会天黑也到不了下个城镇,只得来您这里借宿一晚,躲躲风雨!还请您行个方便。”   周锦嘴唇有点僵,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冰冷的手忽然被一只暖乎乎的手握住,随即身上猛地袭来一股热意,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冷。连血液都好像热了起来。冰冷的脸蛋也开始发烫。   他低头一看,却见01号握住了他的手,弯起的嘴角将脸颊肥嘟嘟的肉鼓起,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周锦心里一暖,反握住01号的手,就像握住了一个自热的暖手宝。很快手心里也浸出了些许汗意。   屋子里有细碎地讨论声传出来,以他的耳力,便知道这事儿基本妥了,他心里顿时便放松了许多。   果然很快,门后传出了咯吱声,周锦知道那是开门栓的声音。随即,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黝黑愁苦的汉子脸。   屋子里昏暗的烛光透出来,将他们狼狈的模样投现出来。   男人眼睛还带着谨慎,一一扫过周锦三人,见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头发凌乱,风吹着雨丝拂过他们湿漉漉的衣裳,端的是可怜狼狈。   他脸上紧绷的肌肉顿时显出了几分放松,将大门打开了。   “几位进来吧!天冷风大,也不容易,进来躲躲雨吧!”   “多谢大哥!”   周锦三人也不耽搁,三步并做两步跨了进去。   屋子里还有三个人,两女一男。男的看起来岁数比较大了,头发花白,应该是男人的父亲。两个女的一老一少,应该是男人的老婆和母亲。   堂屋里并不明亮,只有一盏烛火摇摇曳曳立在桌子上。但不妨碍周锦将简陋的屋子尽收眼底。   这屋子实在简陋逼仄,只有一张桌子并几张凳子,贴墙摆着两张柜子,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靠墙角落堆着一些农具锄头。   地面有些凹凸不行,但胜在干净。这显然是一个贫苦的家庭!   周锦三人进来后,屋子里便显得有些拥挤。   屋子里的三人见到进来的人都是斯斯文文的,衣着也不俗,心想应当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脸上紧张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多谢几位愿意行这个方便,出门在外,不得已前来打扰,等明日雨停我们就会离开。”   头发花白的老人将凳子移过来,“三位莫要客气,都快坐吧!这外面风雨这么大,莫要受了凉才好!老婆子,快去煮点姜汤给几位客人暖暖身子!”   老婆子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慈祥的脸上挂着笑容,“我这就去煮,再烧点热水你们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娘,我来帮你吧!”女人跟在老婆子身后。   男人站在大门前,手上拿起门栓就要锁门。   周锦急忙叫住,“等等,我们还有两个人在外面,他们去拴马了,很快就回来!”   这话一出,忙碌的几人顿时都停了下来。   “这……你们还有人啊?”男人脸上露出犹疑之色,眼睛往黑漆漆的院子里张望。   老人脸上的皱纹也堆积了起来,眼里透着担忧。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把周锦他们都赶出去。   但到底心善,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又风雨交加,实在又不忍心。   “几位千万莫要担心,我们都是正经人,只是借宿一晚,我保证绝不会做什么其他事情的!”   周锦察觉出几人的顾虑,忙从怀里掏出钱袋,摸出一锭银子,“我们五人赶路好几天,也没吃上一口热饭,便麻烦婶子替我们热点饭菜,烧些热水,这些银子不多,只当酬谢,还请一定收下!”   雪亮的银子就像一颗刺目的大灯泡,几人的瞳孔都瞬间放大了。   周锦敏锐的五感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大抵是周锦掏银子掏得太过爽利大方,让他们觉得以对方的財力不可能会看上他们穷巴巴的家庭。   “这……这……”男人眼睛盯着银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连老巴头都有些震惊,周大夫竟然如此大方!这银子看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两了!可够这户人家两三年的开销了!   反倒是老人最先反应了过来,他颇有些惶恐,“客人快把银子收回吧!不过是借宿一晚,这乡下的饭菜哪里值得了这么多!”   周锦笑笑,“我说值就值!这外面这么冷,我们有老有小,若不是几位仗义让我们进来借宿避雨,我们便要露宿荒野了!届时感染风寒都是次要,万一再遇到个豺狼虎豹,连性命都堪忧!几位就收下吧!”   周锦一把将银子塞进男人手心里。男人猝不及防,两手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   “这,这也太多了!我们受不起啊!”男人心脏砰砰直跳,银子贴在他的掌心,还带着一丝温热。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正捧着一锭货真价实的银锭子!   “老伙计你们就收下吧!不然我们公子也不安心的!”   老巴头也跟着劝说。   老人抖着嘴唇迟疑了一会,眼睛粘在银子上,终于还是舍不得。   “老大啊,你去看看公子的朋友在哪里?帮着他们找地方拴一下马!”   “老婆子,快去给公子烧些热菜来,多烧点热水,让客人们都洗个热水澡!”   随着老人的吩咐,这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男人将银子揣进怀里,二话不说就出了大门。老婆子应了一声,脸上都是喜色,她拉着有些回不过神的儿媳妇就进了旁边的小门。   看样子是去厨房了。   周锦心里也算彻底放松了。这点银子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他不想占这家人的便宜,也不想欠人家的人情。   唯有银货两讫是最实在的! 第143章 难产了   不一会, 男人就领着庞茂莫燕他们进来了。三人身上都被雨水打湿,黏哒哒地贴在身上。头发也湿漉漉的,沾着些许碎叶子。一副被风吹雨打了的狼狈样子。   男人拍着身上的枯叶,“这外面雨忒大了, 要找个栓马的地方也不好找, 我带他们去了那边的牛棚子, 耽搁了一些时间......”   “快去换身衣裳!莫着凉了!”老人担忧地招呼。   “几位客人,小老儿家里窄小,房间也没有那么多, 就还空着两个房间,是我两个小儿子的。他们去城里干活了,一月才回来一次。我这就让人收拾一下,只是要委屈几位了!”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总好过在外面风餐露宿要好一点。   很快,周锦几人便定了下来, 由周锦老巴头01号住一间, 庞茂莫燕两人住一间。   男人回自己房间去换衣服了,由老人带他们去房间里。   “老人家, 您怎么称呼呢?”   “小老儿我姓刘, 公子就叫我刘老儿就成!刚才外面那个是我大儿子,叫刘灯!您刚才在外面见到的是我老婆子和我大儿媳妇!我还有个孙儿刘明,刚满三岁,已经睡下了。”   老人举着蜡烛一边说, 一边领着他们往左侧的小门里进去。里面被分割成了两个挨着的小房间,周锦进了左侧,庞茂他们去了右侧。   房间很暗, 即使有蜡烛,依然看起来逼仄昏暗。比医馆里用来给伙计住的耳房还要小一半。   “公子,就是这里了,招待不周,委屈你们了!”老人举着蜡烛,脸上有几分赦然。   他借着手中的烛火看向周锦,他身上的衣裳料子好似能发光,是他走在街上都不敢多看一眼的精贵。湿润的发丝绞缠着贴在脸颊脖颈间,昏暗中,细腻的皮肤白得晃眼。   这样一位金贵的贵人站在他这一个简陋狭小的房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而自己竟还收了公子这么多的钱,怕是要遭天打雷劈了!   可是这笔银子又是那么诱人,错过这一次,以后都几乎不会再有机会得到。欲望与惭愧交织,最终还是这份不舍占据了上风。   周锦只粗粗扫了一眼,笑道,“出门在外能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已是万幸,老人家客气了!”   这屋子只有一个小窗户,靠里墙放着一张床,上面只有褥子没有被子。窗边贴墙放着一张破旧的柜子,柜脚下垫了一块小石头,勉强让四方平整了些许。   总之一眼看过去,就是家徒四壁。   “公子您先换身衣裳吧,小老儿去给您拿床被子过来!”   老人放下蜡烛,匆匆便出去了。   周锦将包袱放在床上,房间小一点他无所谓,连大牢都住过,还在乎这个吗?   只是......   他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实在睡不下他们三人!   01号嘴巴也嘟着,十分不满,“阿锦,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周锦拍拍他的头,“当然了,外面那么大的雨,怎么走!”   他看着01号无所畏惧的眼神,真担心他太嫌弃这里,自己就直接跑了!   这可不行!   要是只有他们两人都还好,现在可是有老巴头,还有五感敏锐的庞茂与莫燕。要是01号走了,他要如何解释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突然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消失的?   到时候如果他们还要冒雨去找,他是阻止还是跟着一起去找呢?   周锦捏了捏他的脸,示意他安分点待着!   “周大夫,等下老头子我就在地上打个地铺,您和小公子就睡床上吧!”   老巴头将衣裳利落地脱下,又小心翼翼地抖开,四处张望了一下,找了个杆子把衣裳晾起。这可是周大夫给他的衣裳,这么好的棉衣可别就淋坏了!   “这怎么能行!老巴头还是你睡床上,我和小洛打地铺就可以了!”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让老人睡地上。   “周大夫,您莫要多说了!就老头子睡地上,我皮糙肉厚也早就习惯了,您哪可千万莫跟我争,不然我得一晚上睡不好,明天都没精力赶车了!”   老巴头非常坚定,周锦怎么也拗不过他,想不到平日里和气的老巴头竟然也会有这么固执的一面!   厨房里火光照的墙壁亮堂堂的,窗外风雨交加,窗内热气蒸腾。   “翠儿,把我房间里挂着的肉干拿过来,我炒个肉菜!”刘老婆子宝刀未老,锅里的菜翻炒得哔哔啵啵的响,香气顺着热气蒸腾而上,不算大的厨房里香气四溢。   “翠儿?”   “哎!”在灶前烧火的女人回过神来“娘,怎么了?”   “我让你去把我挂在房间里的肉拿过来,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翠儿有些不好意思,“娘,那银子好大一个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大这么亮的银子呢!得有十几两吧?”她的脸颊滚烫红艳,不知是兴奋的还是被火烤的。   “这就惦记上了?”刘老婆子利落的将菜盛出来,斜着眼睛瞟了翠儿一眼。   “我,我没啊,娘,我就是好奇!”   老婆子笑笑,“我还不晓得你们的心思!我跟你说,这银子的事儿你可嘴巴给我管严实了,别到处瞎嚷嚷!这银子现在可不能动!等以后明儿大一点了,也送他去识字,好过一辈子呆在这村里。”   翠儿眼睛一下就亮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娘,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明儿是她的儿子,现在才三岁,要是真像婆婆说的那样送他去识字,那就是让她当牛做马也使得!   “行了!快把这菜端出去,莫要让贵客等久了!”   “哎,好!”翠儿端起盘子,一脸笑意的出去了。脚下都生着风!   这几位贵客可都是她的在生父母啊,想到以后明儿去上了学,那就跟他们都不一样了,那是能识字的秀才老爷了!   农家人手脚都利索得很,热水已经烧好了一大锅。周锦让老巴头先去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带着01号到了茅厕去洗澡。   这茅厕跟猪圈连在一起的,只是猪圈里空空如也,想必也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养不了小猪仔。不然这时候的猪差不多都可以杀来过年了!   即使没有养猪,这茅厕也臭得很。周锦捏着鼻子走进去。只觉得自己没处下脚。   01号更是撅着嘴巴,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门外冷风呼呼地吹,吹的木头咯吱咯吱地响。   “你干嘛,快进来,我要关门了!”周锦举着蜡烛催促着,将简陋的茅厕照亮了些许。   冷风从缝隙钻进来,好像开了冷气,冻得周锦打了个哆嗦。   01号扫了一眼茅厕,眉头狠狠一皱,整个人突然散成了无数光点,眨眼便消失了。   周锦一惊,忙四下扫了一眼。这小祖宗,是想把他心脏病吓出来吗?   这要是不小心让人看见了,莫不是要觉得撞鬼了!   他忙将茅厕门关上,“等下我洗好了你就快出来,不然我没法解释你的去向!”   等他快速洗好澡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香气四溢。而旁茂与莫燕也已经换好衣服坐在了桌边。   “公子,快过来吃饭吧!都是些自家的小菜。”   周锦牵着01号坐过去,桌上有四个菜,有荤有素,看起来还算丰盛。他猜测这家人估计是把家里存着的好菜好肉都拿出来招待他们了。   01号看见这些菜眼睛都亮了,刚才的不愉快瞬间抛诸脑后,三步并作两步就跳上了板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对了,老人家,我们带的干粮快没了,明天走得时候你们能不能替我们做点干粮我们带走!当然,算我们买的!”   翠儿一喜,觉得儿子将来要上学的银钱在向她招手,“公子想要带些什么?”   “嗯……就馒头馍馍那些吧!”这些东西冷了吃起来口感不好,但是不容易坏,也方便携带。   “还要烤鸡!烤肉!都要!”01号嘴里包着饭菜嘟嘟囔囔。   “公子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办好!”刘老头笑着应下。能多挣点钱,谁不愿意呢!   等吃完饭回到房间,床上已经多了一床干净的被子。地上也铺好了被褥。   几人也累了,吹灭了蜡烛,伴随着屋外的风雨交加就睡下了。   第二天,周锦是在一片雨声中苏醒的。   他打开窗户,院子里湿漉漉的,篱笆立在雨中,摇摇晃晃,好似下一刻就要连带着一起倒在地上。   看来今天是不能出发了!   等他从房间出来,旁茂与莫燕也早已经起来,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滴落下。   桌子上摆了满满一大盆稀饭,中间放着一些小菜。有现炒的肉菜,咸菜,还有昨晚他们吃剩的一些剩菜。   桌边坐着一个小男孩,干瘦干瘦的。正用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打量着周锦他们。   看来这孩子就是这家的小孙孙刘明了。   周锦对他笑笑,他害羞地将脸转了回去。   “周大夫,看来今天是不能出发了,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旁茂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几位贵客,可以吃早饭了!”   刘老头走了过来,神情有些紧张,看得出他有些惧怕旁茂与莫燕。眼睛甚至都不敢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一会。   几人围坐在桌边,周锦这才注意到这桌子换了!比昨晚大了许多,连凳子也多了几张。   新鲜的肉菜都在周锦他们这边,而剩菜和咸菜都在刘老头一家那边。他们就着这些菜大口喝着稀饭吃得也香的很。   刘明将脸埋进眼里,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新鲜的肉菜,口水都要流进碗里了。   “这些菜大家一起吃吧!都别客气!”周锦将新鲜肉菜推过去。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味,按理他们才是主人家才对!   “不不不,不用!公子您们是贵客!这菜是专门做给你们吃的!我们吃这些就够了!”刘老头连连拒绝,筷子都不肯往菜里伸一下。   翠儿夹起一筷子剩菜放进碗里,从里面挑出肉沫喂给儿子,然后就着油汤一下就灌进半碗粥进了肚子。   这虽说是剩菜,可那油放的足啊!闻着香喷喷的,实在下饭!   这雨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停,周锦闲的无聊,索性拿出医书看了起来。   刘老头他们见了,心里越发佩服。也不管周锦看的是啥,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读书识字的就是厉害的!   相比周锦他们的清闲无聊,刘老头他们心里就愁的很了!   贵客出手大方他们是知道的。他们自然不想放弃替贵客准备干粮挣钱的机会!   只是家里太穷,要准备干粮总是需要米面啊,还得要烤鸡烤肉!他们家里哪里还有这么多精贵的东西!   要是去借,村里的人只怕也不愿意!毕竟离过年也没剩多久了!大家都想屯点粮食过冬。   不得已,刘老头想到了自己女儿家,他打算把这事儿告诉亲家,让两家一起做,钱大家能挣一分是一分。   刘灯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小跑在雨里,裤脚浸了水,冷冰冰贴在小腿。很不舒服。   但他心里很是兴奋,仿佛有把火在燃烧,连风雨打在身上都不觉得凉。   妹妹刘红烛家住在村头,离他们不远。只一刻钟就到了。   眼看着熟悉的篱笆院子出现在前方,他又加快了速度冲了上去。   进了院子他突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心里的激动也冷却了几分。屋檐下一个男人来来回回地走动,即使看不清他的神情,也能感觉到他的焦虑。   “大发,你怎么了?”男人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红的吓人。   “认得这个字不?刘……明……”周锦半抱着小孩,指着地上两个明显才写出的字念道。   “刘……明……”小孩懵懂地看着地面,忽地笑了起来,“是我的名字!”   周锦摸摸他的头顶,“对!”   “公子,这太麻烦您了!”刘老头站在一旁,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惶恐。   “这有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孩子挺可爱的!随便教教他,不当什么!”   翠儿在厨房扫着地时不时透过门窗看看外面,见周锦抱着自家儿子在认字,只激动的连扫帚都要握不住了。   “您能教他,是他的福分!小老儿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才好!”   雨稀里哗啦下着,屋子里一派平和。庞茂莫燕二人靠在墙上,静静地欣赏着漫天的雨雾。他们享受着难得的平和静谧。   突然,漫天雨幕里忽地出现了一个人影,那影子急慌慌地冲过来,溅起一阵水花。   “老大,你做什么慌里慌张的?惊到了贵客怎么办!”   “爹啊,不好了!小妹难产了!”刘灯眼睛红彤彤的,脸上全是水渍。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第144章 中风了   哐啷一声, 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木门被撞开,“老大,你说什么?红儿怎么了?”   刘老婆子跌跌撞撞跑出来, 手足无措立在门框上, 两只手上全是白糊糊的面团, 衣裳前胸都被水浸湿了。   刘老头也立了起来,眼睛鼓胀,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角,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找产婆啊!大发呢?”   刘灯用力抹着眼睛,“早就叫了产婆了!大发说是昨儿小妹不小心动了胎气。当时以为没事,到后半夜肚子就发作了!昨晚又下雨,产婆来的晚了些,娃娃在肚子里生不出来!刚才产婆说怕是不行了, 叫我回来找你们……”   “作孽啊!我就知道会这样!”刘老婆子顿时哀嚎一声,向后倒去。亏得儿媳妇翠儿及时接住了她。   “我苦命的红儿, 我的闺女哦……”刘老婆子哭嚎着, 眼睛一翻,嘴巴大张着好似就要厥过去了。   “娘!娘你别吓我啊!”   “老婆子, 你要挺住啊!”   “哇哇……”刘明什么也不懂, 但不妨碍他感知到大人们的情绪,顿时害怕得哇哇大哭起来。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原本平静的院子就鸡飞狗跳了。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   事发突然, 周锦也不多想,急忙冲了上去。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前,直接掏出一根金针刺进了就老婆子的中指尖。   “你做什么?”刘灯一惊, 立即就想上前阻止。   旁边猛地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不必担心!周大夫是在替她医治!”   刘灯抬眼看过去,却见正是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他一身黑衣,看着高挺劲瘦,却只有一只手臂。可即使如此,刘灯依然不敢直视他,光是那冷冽的眼神就无端叫人害怕。   刘灯顿在原地,一时没了主意。   就这么会功夫,刘老婆子身上已经扎了数根金晃晃的金针了。   “这……公子,您是大夫?”刘老头子站在一旁,有些不敢置信。哪有大夫这么年轻的?这么精贵?看起来就像是哪家锦衣玉食伺候出来的公子!   就这么一会儿,刘老婆子忽地长舒一口气,眼睛也恢复了神采,微微睁开了。   刘老头顿时一喜,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老婆子,你怎么样了。”   刘老婆子此刻正是头晕目眩,胸口处好似有火在烧,憋着那么一口气烧得她心慌意乱。   她听见声音,转着眼珠子扫了一圈,在周锦身上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当她看清楚刘老头和刘灯焦急的脸时,女儿难产的消息顿时又钻进了她的大脑。   “红儿!红儿呢?她怎么样了?”她顿时又哭喊起来,伤心欲绝,“我要去看我的闺女儿,我的红儿!”刘老婆子挣扎着站起来。   “娘,我来背你!”刘灯二话不说就过来蹲下,要背自己老娘过去刘红烛家里。   “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吧!”周锦也起身,“小洛,快去房间把我药箱拿过来!”   蹲在旁边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01号顿时蹦了起来,“好嘞!”   “公子,您这……您真是大夫啊?”刘老头子还是不敢相信。   这也不能怪他,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大夫就没有这么年轻的!越是鹤发鸡皮越是德高望重!   周锦笑笑,也不生气,“刚才你们不都看到了吗?刘大爷,依我看还是莫要耽搁时间了!你闺女现在可还在危急关头呢!”   这时,01号也及时将药箱拿了出来,他矮矮的个子拖着一个长长的药箱,走起来别提多别扭。   “阿锦!给你!”   “你们还在耽搁什么!红儿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夫,求您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我闺女!”   几人顿时如梦初醒!是啊,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管他是真是假,死马当活马医,有个大夫总比没有好!   刘灯背着刘老婆子快速冲进了雨里,刘老头捞起斗笠交给周锦,“公子,您戴着!”说完,自己随便顶了件旧衣裳也冲进了雨里。只留下翠儿在家照顾刘明。   周锦跟在他们身后雨稀里哗啦打在斗笠上,水珠顺着帽檐滚落下来。他突然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却见庞茂与莫燕也跟着过来了。   “庞大哥,你们这是?”   “周大夫,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你去哪里,我们自然也要跟着的!”   他们两个都是一身黑衣窄袖,雨水将衣裳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宽肩窄腰,高大挺拔。看着确实挺有安全感!   好吧,跟着就跟着吧!虽然他也不知道去给人家一个孕妇接生有什么危险?   很快,几人就到了刘红烛家里,院子里湿漉漉的,遍地泥泞,一脚踩下去能黏起许多软泥。   屋檐下站着一个脸色憔悴的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上衣,手肘处缝着一块补丁,针脚细密,看得出缝制的人绣工不错。   “大发,红儿现在怎么样了?”刘老婆见到男人直接就喊了起来。   李大发闻声抬头看了过来,一片通红的眼睛在见到周锦几人的时候愣了愣。   “大发,我问你话呢!”李大发这才回神,眼泪霎时就要淌了出来,“娘,红儿还在屋子里,已经没声了!”   “产婆呢?产婆怎么说?”刘老婆子几人急匆匆奔了上去。   正说着,紧闭的房门陡然打开,走出来两个妇人,其中一个手上更是沾满鲜血,她苦着一张脸,“大发,你媳妇怕是不行了,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娃娃脚朝下,怎么也生不出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产婆也害怕啊,眼看着产妇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孩子硬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周锦一听,便知情况不妙,这产妇没了力气,不能自主将孩子从产道里生出来,婴儿胎位又不正,只怕要剖腹产才行,他心里寻思着方案,这古代不比现代,只怕家属很难接受剖开肚子取出小孩这个办法。   而且还有男女大防,之前在柳老爷寿宴上他已经深刻体会到女子贞洁有多么重要,世人对女子的枷锁又有多么严重!他可不想现在救了产妇,等他一走,那产妇就立时被没了性命!   “这怎么是好啊!我苦命的闺女!仇婶子,你再进去试试,我闺女还这么年轻啊!”   “仇婶子,你救救我媳妇......”李大发六神无主,五大三粗一个汉子就这样呜呜哭了起来。   “我这,我是真没法子啊!你们找别人吧!”仇婶子摆摆手,连手都没洗一下,就急忙忙跑进了雨里,她是真不敢待下去了,等会儿一尸两命了可别找她麻烦。   接生了这么多孕妇,就属这家最晦气!早知如此她才不来呢!   跟着产婆一起出来的妇人顿时不满地嚷了起来,“哎,仇婶子你怎么就走了呢!”眼看着产婆一会就跑没了影子,她怒骂道:“都是没用的!生个娃儿都生不出来,让她用力就是不动,我可怜的孙孙哦,奶奶还没看你一眼呢!你这狠心的娘就要带你走了!”   李婆子声音尖利刻薄,说出的话让周锦几人都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死人哦,你咒我女儿,连自己孙子都不放过,要遭报应的哇!”刘老婆子尖叫了起来,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   李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眼睛一瞪,“你个杀千刀的刘婆子,你那短命的女儿害我没了孙子,你还敢过来,我们老李家不欢迎你们,你赶紧给我滚!”   “我呸你,你当我稀罕来你家,我闺女怎么就突然难产了?是不是你这老虔婆害得她?我就知道你这死老婆子心肝黑得很!”   周锦看着唾沫横飞的场面,一时有些震惊,这是怎么了?病人还在里面生死未卜,外面家属倒是先吵起来了?   他真是大开眼界了!   “够了!”周锦大喝一声,脸色阴沉沉的,“你们到底是要救人还是不救人?给个准话!”   横眉冷对的两人顿时住嘴了。   刘老婆子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周锦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是啊,这不是还有大夫在这里嘛,她闺女一定不会有事的!想到还生死未卜的女儿,她眼泪哗哗就淌了下来,“救啊,要救的,公子,您要救救我闺女啊!”   “你是什么人?”李婆子看着周锦的眼神有点害怕,语气也有点虚了下去。并不是周锦有多吓人,而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村里人,难得见到这样一个金贵的公子,自然心里就浮起了几分惧意。   周锦没搭理她,“各位可否让我先进去看看产妇的情况?”   “好好好!您快过来!”刘老婆子就要领着周锦进去。   “等等!”李婆子眼睛登时就鼓了起来,挡在门前,“你们这是做什么?刘老婆子,你这么大岁数了脸都不要了!当着我这个亲家的面就要带男人去我儿媳妇的房间啊!”   “大发,你怎么这么窝囊!人家都带男人上门来了!你就这么看着啊?”   “爹,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大发站在一旁,两只手焦虑地搅动着,一会看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刘老婆子瞪他一眼,已经懒得理自己这个软弱的女婿了。当初雅不是女儿非得看上他,她又怎么会让女儿嫁进这李婆子家。   “你这个杀千刀的李婆子,你嘴巴是去夜壶里唰过吗?我这会不跟你计较,你别挡着大夫救我闺女!”   “大夫?”李大发看着周锦的眼神有些愣忡。   “刘老婆子,你真当我老李家是个傻的不成?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大夫?”   “亲家,大发,这位公子确实是大夫啊,你们莫要耽搁了,红儿还在里面等着呢,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子两没命吗?”刘老头真是又气又急。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又不能进去,毕竟里面是自家闺女在生产。   “爹,这位公子真是大夫啊?”李大发呆傻地问道,见刘老头他们点了点头,又看向李婆子,“娘,要不您让大夫去给红儿看看?”   李婆子哎哟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榆木脑壳,他们说什么你都信啊?你今天让这个野男人进去你媳妇房里,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我们老李家还要脸呢!”   这话一出,不仅刘老头一家怒视着她,就连庞茂莫燕脸色也沉了下去,两人冷冷地看过去,凌厉的眼眸定定锁在李婆子身上,骇得她打了个哆嗦。   “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就算你不顾及你儿媳妇的性命,难道连你孙儿的性命也不顾了?你再耽搁下去,是想要一尸两命吗?”周锦也生气了,这样一个无理取闹的老婆子,若不是为了救那可怜的孕妇,他真想直接撂挑子走人。   一尸两命这话太严重,连刁钻的李婆子都愣了愣,脸上浮起几分害怕来。   刘老婆子霎时什么也不顾了,猛地推开李婆子,将门打开冲了进去。周锦紧随其后跟了进去。既然产妇的生母不在意这些,他自然也不用顾虑什么了。   李婆子哎呦一声跌倒在地,顿时哭嚎了起来,“杀千刀的,你们老刘家就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要去村长那儿,我要让大家伙都来看看你们老刘家不要脸,带男人钻我儿媳妇产房啊!”   “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啊!”李大发无奈的想把自家老娘扶起来。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儿哦!看着别人打你娘,让人随便进你媳妇房间,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李婆子拍着李大发的肩膀,哭的声泪俱下。   李大发半蹲着默不作声,任由老娘打在自己身上。   “趁这会儿你赶紧把刘红烛休了,不许让这个不检点的女人进我们老李家的祖坟!”   李大发闷着头,“娘,红儿会没事的,大夫会救她们母子的!”   李婆子狠狠拍了李大发的背,“屁的大夫,指不定是那女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哎哟!”李婆子忽觉半边身体一痛,“谁,谁打我?”   “哎哟!”又是一阵剧痛,李婆子往旁边一倒,歪着嘴,口齿不清地说:“怎么了?我这边怎么动不了了?”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大发,快把你娘抱进房里去,她这是中风了吧?”刘老头眼见着李婆子半边手脚无力歪倒在一边,眼歪口斜,涎水直流,顿时大惊失色。   庞茂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奇怪,他不过是要用气劲打了那老婆子的腰穴,最多不过让她疼上那么一会,怎么会中风呢?   莫不是真的报应来了?   周锦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指尖的金针藏入了袖中。 第145章 你是神仙吗?   进到房间里立时便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周锦加快了脚步, 就见里间一个矮旧的床架上挂着一帘灰扑扑的蚊帐,透过破旧的蚊帐,能够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影。   “红儿啊!你怎么样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娘来看你了!”两人还未走近,刘老婆子就哭嚎了起来。刺耳的嗓音让周锦不禁皱了皱眉。   待他走近, 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女人面色白得跟纸一样。嘴唇干裂起皮, 整个人都很瘦, 唯有肚子高高的凸起,呈现青紫色。现在的气温很低,她穿着单薄躺在床上, 却一身汗湿,鬓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看到刘红烛的惨状,刘老婆子哭的更凶了,让外面不知情的还以为刘红烛已经魂归阎罗殿了。   周锦却顾不得她了,也不耽搁, 拧着眉快速检查了一番。病人情况确实凶险,已经意识模糊, 呼吸微弱了。胎儿情况也很不乐观, 再晚一会就真的要憋死在肚子里了。   “刘婶子,麻烦你到门口等着, 我要立即为病人医治!”   救人如救火, 周锦迅速将药箱放到一旁打开,拿出金针就先在刘红烛身上各处穴位上扎上了一针,又立刻拿出一枚“银芝生元丹”捏开刘红烛的嘴让她咽了进去。主要是为了帮助她稳固元气,先吊住她那口气再说。   这枚丹药是之前炼药的时候用最后的一点边角料炼制而成的。效用已经稀释了许多, 对于增长寿命没有多大用处,顶多能让她长命百岁!但这在寿命平均才几十岁的古时候已经是非常长寿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哭嚎的刘老婆子呆愣住了,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淌着湿淋淋的泪水, “公子,我闺女这是还有救?”她初初见到她闺女那惨状,还以为她已经烟气了!   “你若再不离开让我专心替她医治,只怕她马上就要没命了!”周锦冷冷道,施针的手分毫未停。此刻的他确是那么气势凌人,与之前温和好相与的样子判若两人。让刘老婆子竟不敢多说一句话来打扰他。   “我......我这就走,这就走!公子,您一定要救我闺女啊!”刘老婆子边哀泣的看着周锦,边往门口走去。   周锦立即开启了空间防护罩,将一把把闪着银光的“赤骨龙魂手术刀”从空间里拿了出来。这些都是系统配置的,每一把都含有特殊的治愈能量。除了商桂和狗子,他还未在众人的视线里使用过。每次都是需要将病人家属支走,免得他们问起,自己不好解释。   “统统,监测她的血压,心电图,血氧饱和,我要立即为她剖腹产!”   周锦担心病人身体虚弱会坚持不到手术结束,中途出现意外,每次手术都会让系统监控病人的情况,以免出现问题救治不及时。   “是!”01号在他脑子里回答道。   随着滴的一声,病人的生命体征数据就出现在周锦眼前。一串串数字在旁边跳动变化着。   他先替刘红烛做麻醉,将麻醉剂注入腰部脊髓,将她下半身及腿部进行麻醉。以免等下手术开始时让病人疼痛难忍。。   周锦握着手术刀轻轻贴近肚皮,只微微用力,薄如蝉翼的刀刃便划进了皮肤。   “止血凝!”   话刚落下,顺着伤口浸出的鲜血忽的便凝固住,形成了细小的血珠凝结在裂口处。他和01号已经是默契十足,只要他一句话,01号立即就能明白他的意思,简直是手术时期的最好搭档。   周锦两只手灵巧又麻利,迅速利落地切开皮肤组织,皮下脂肪,覆膜以及子宫浆膜层等八层腹部组织,深入腹腔,打开腹壁。   很快,子宫下段口便暴露了出来,周锦眼神锐利,手下分毫未有迟疑,直接选中一处位置稳稳落下刀尖。   而这时,服了丹药的刘红烛意识逐渐恢复,她疲乏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张冷俊极了的脸庞。   还未完全清醒的她脑子里就像蒙了一层薄雾,分不清自己所处之地,所处境遇。只呆呆傻傻地看着面前这张英俊又冷然的脸,“我是死了吗?”   她只觉这人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大概或许真的只有死了才能见到吧?   “有我在,你死不了!”   周锦利落地将子宫切开,冷静道:“准备吸引器!”话音刚落,他立刻刺破羊膜囊,羊水从口子里淌出的瞬间,一把吸引器直接对准伤口,将羊水一点一点吸尽。   这过程是比较危险的,因为一旦羊水流出,进入了产妇的毛细血管,通过血液循环到达肺部,就非常可能造成羊水栓。即使周锦是第一次替人剖腹产,他依然游刃有余。   “这是......”刘红烛这时才好像注意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眼睛往自己肚子上看去,立刻就被这血腥的一幕惊骇到了。   “你做什么?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是什么人?救命......”   刘红烛惊叫,然而她的身体十分虚弱,之前生产已经耗尽了力气,嗓音沙哑得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她害怕地挣扎,却发现自己丝毫动不了,连微微抬起上半身都做不到。   她只能瞪大眼惊恐地看着周锦的动作,看着他将自己高挺的肚子剖开,红艳艳的腹部组织敞开着,□□裸地暴露在她的眼底。也在这时,她似乎才恢复了神智,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怎么样了?求求你,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她哀求着,恐惧着。这大概是她这辈子遭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   “别怕,你不会有事,你的孩子也不会有事!”   周锦拧着眉不敢分神,终于将羊水吸尽后,他轻轻按压子宫底部,将胎儿缓缓从子宫内取出来。   刘红烛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将孩子从她肚子里拿出来,小小一个,皱皱巴巴,红通通的。那么脆弱,那么可爱,然而却没有一点动静。   她眼泪瞬时就绝望地流了出来,她无声地哀嚎着,她知道,她的孩子死了!   周锦拧着眉,快速将孩子口鼻粘液抽吸掉。然而孩子依然毫无反应。他小小一团在他手上,浑身暗红,口唇青紫,非常虚弱,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呼吸。   长时间憋在母体,几乎让他窒息。   周锦拍打着他的脚掌,又揉搓他的背部,想让他自主恢复呼吸。同时,系统顿时释放出一股能量,将婴儿包裹在内,防止他的热量流失。   这动作让刘红烛燃起了希望,她意识到面前这个陌生的人正在救她的孩子!   一股股微弱的能量透过周锦的手掌进入婴儿体内,促进着他的心脉复苏。周锦按揉着婴儿的心口,小小的身子在他手掌下无意识的抖动。   刘红烛咬着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婴儿,心中祈祷着上苍能够让她的孩子活下来。就在她濒临绝望之际,忽然,一声细微的哭声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婴儿闭着眼睛,捏着小拳头哇哇哭泣,四肢无力地踢蹬着,虽然声音微弱,却代表着生的希望!   周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迅速检测了一番婴儿的状况,并没有发现他大脑有所损伤后,便将孩子用布裹好放在了产妇身边。有系统保温着,也不怕他冻着。   刘红烛眼珠子像是黏在了婴儿身上,直到周锦将孩子放在她枕边,她看见孩子扁着小嘴呜呜叫唤,虽然是那么小,却活生生的在她身边。   她终于放下心来。   周锦走回去,将胎盘从子宫里剥离出去,又迅速清理宫腔后,将子宫缝合好,关闭覆膜,最后才将表皮细致缝合好。   刘红烛呆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以利落至极的手法将她的肚子恢复如初,这神仙般的手段叫她心里既震惊又敬畏。   “您是谁?您是神仙吗?您是听到我的祈祷特意来救我的吗?”   孩子生了几个时辰都生不出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她撕碎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意识模糊之际,她仿佛听到婆婆和产婆已经放弃她了,连同她还未出世的孩子。   意识逐渐向消散,疼痛好像也离她远去了,紧绷的精神缓缓松散下来。她感觉到了从我有过的放松。也许她终于可以不用再继续忍受这痛苦了,她可以好好休息了。   但肚子里微弱的动静终究让她放不下。她不甘心啦,十月怀胎,再辛苦她都咬牙坚持下来了,怎么能在这最后的关头就放弃呢?   她在心里祈求着,祈求神明能够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现在,神明好像终于回应她了!   周锦用无菌透明液搓着手,淡淡道:“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个大夫。”   他用旁边的布将手上污渍擦干净,这才走到床头边,垂着眼打量着她。   “您......”刘红烛不明所以地看着周锦,忽见对方朝她伸过来一只手,她脑袋下意识便往枕头下压了压。   下一刻,她看见对方指尖出现了一根细长的金针。   她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还扎着数根金晃晃的金针。   周锦将金针一一从刘红烛身上取下来,又井然有序地插进金针卷袋里,放回了药箱。   “你刚做完手术,最好不要动弹,以免将肚子上的伤口撕裂。”周锦嘱咐着,随后勾起嘴角,轻声道:“恭喜你,母子平安!”   这一声恭喜,直接让刘红烛红了眼眶,她眨眨眼睛,眼泪瞬间便淌了出来,她们母子都活下来了!她抬手轻轻抱住孩子,将脸贴在了婴儿细嫩的小脸上。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不止如此,原本好像连血液都已经冻住的身体内竟然似乎正缓缓流淌着一股热流。热意从心尖处向着四肢百骸流淌而去,熨帖着她的五脏六腑。透支的力气也正在缓缓恢复。   “我......我怎么会?”她感受着体内不断充盈的暖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周锦了然地笑道:“不必惊慌,刚才我见你呼吸微弱,几乎没了气息,便给你服用了我的独门秘药。现在是这药正在起效用!”   这是什么神奇的药?   刘红烛已经彻底惊讶了。   “你父母还在外面等你的消息,既然你们已经母子平安,我这就去告知他们,以免他们着急担忧!”说完,周锦便直接背着药箱往外走去。   “大夫!”   “嗯?”周锦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我......我,您真的不是神仙吗?”   这样神异的手段,可以剖开她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让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还能将她从死亡中拉回来。   除了神仙,还有谁能够做到?   刘红烛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充满敬畏和仰慕,直直地注视着他。仿佛只要他转过身去,便会直接消失在这人间,从此便再也见不到他! 第146章 求您救救我娘   “什么神仙, 你是糊涂了吧!那位公子是我们家的贵客!昨天从咱村子经过,因着下雨,过来借宿的!”刘老婆子怀里抱着哼哼唧唧的婴儿,高兴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叠起来了。   “他真的不是神仙啊?”刘红烛呢喃着, 两眼有些失神, 不知是太过失望了还是不愿相信。   “你这丫头, 娘跟你说话你怎么不信呢!”刘老婆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叹道:“也是多亏了那位公子,你们母子两才能平安无事!想不到他看起来斯斯文文, 年纪小的很,没想到本事竟然这么厉害!”   刘红烛垂着眼,将两只手从被子里提出来,指尖搅动着。   “哎呀,你快把手放回被子里!这天多冷啊!你又才生产了, 可不能着凉!”刘老婆子急忙拉扯着被子将她盖严实,“这月子里坐不好, 以后可是要遭罪的!”   “娘我不冷!”刘红烛揪着眉毛挣动着。   “什么不冷!你就是不肯听娘的话!吃了多少亏了!”   “娘, 我真的不冷,不信你摸摸!”她伸出一只手递到刘老婆子面前。刘老婆子气急地一把握住, 立时便叫唤了一声, “哎哟,你这手怎么这么暖和!”   她情不自禁用力揉搓着自家闺女的手,那手暖和得就跟个小火炉似的。她家闺女自小就怕冷,尤其是冬天的时候, 那手脚是冰凉凉的,就连晚上在被窝里,都捂不热她冰块似的脚。   何时像现在这样暖和过了?   “你看吧!我就说我不冷!”刘红烛撇了撇嘴, “是那位神......公子说,给我吃了他秘制的丹药。这药效果好得很,自打吃了后,我感觉身体轻松得很,一点也不累。还总觉得心口处暖烘烘的,手脚也热热的。”   “哟!这药可是厉害了!你说咱要是也吃点是不是身体也能变好啊?”刘老婆子眼睛里爆出兴奋的光,随即又想到这药药效这么好,只怕是贵得很,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哪里吃得起咯!   她忙收回心思,叹了一声,“这位公子当真是大方啊!这么好的药说给你吃就给你吃了!刚才在外面他也没提这茬。就昨天咱们还收了他十几两银子呢!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刘红烛没做声,她盯着自己儿子红嫩嫩的脸看了一会,突然道:“娘,您可知道那位公子贵姓呢?”   这一问倒把刘老婆子问得愣住了,“哎哟,我这还真不知道!一直公子公子的叫,竟还不知道恩公贵姓!”   “红儿 ,你这是怎么了?你有啥事一定要跟娘说啊,可别憋在心里。”刘老婆子终于发觉自己女儿似乎有些不对劲,她犹疑道:“虽说那位公子长得是好看,但是啊,人家跟咱们可不一样,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你......”   “娘你在说什么啊?”刘红烛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娘,“我都是有儿子的人了!您看看您说的什么话!我在您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刘老婆子观她神色,好像真是自己误解了。心里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还真是不能怪刘老婆子瞎想,自己女儿自家最清楚。当初要不是她一眼相中李大发长得俏,死活要嫁进李家,哪里还有今天这事!虽说这女婿老实,为人又肯干,但就他那娘,就让村里大部分有闺女的人家都要绕道走的!   她忙打了个哈哈,“娘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我只是看你有些恍惚,所以才......那既然不是这事,你究竟有啥事啊?”   刘红烛犹豫了一下,突然推开被子,将衣服下摆撩了起来。   “哎呀,你又是干什么,也不怕冻着!”   “娘,你看!”   “看什么!”刘老婆子没好气地说,突然,眼睛便定住了,一双眼睛死死地黏在刘红烛还泛着红的肚子上。   “这是?”刘老婆子不敢置信地伸出手,颤抖地就要摸向她的肚子,“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只见刘红烛裸露的肚皮上,一卷雪白的纱布横贯着将她的小腹裹得严实,中间沁出一条长长地血线。   乍眼看过去,就像肚子被人划拉了一刀后,用布包裹了起来。   “娘,你知道我是怎么把孩子生出来的吗?”刘红烛轻轻地说,“就是这里!我亲眼看见自己的肚子被剖开,他把孩子从这里抱了出来!”   “什么,这,这里......”刘老婆子颤着嗓音。   “娘,你说,一个人肚子都被剖开了,还能活着吗?”刘红烛有些恍惚,\"可是我还活着,竟然连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不仅我,连我的孩子也还活着!若不是这道伤疤,我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恐惧又充满希望的梦。”   “怎么会?”刘老婆子不敢置信,一只手轻轻地挨蹭着纱布,像是害怕弄疼女儿。   可是女儿精神又是这么的好,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过难产,肚子还曾经被剖开过的人啊!   她原本以为是因为那位公子医术高明,才会将她们母子平安的救回来。   却没想到,孩子竟然是这么出来的!   “这样的手段,怎么会不是神仙呢!”刘红烛低喃着,眼睛直直看着肚子上包裹好的纱布,仿佛看见了那腹肉剖开,红肉翻飞的可怕样子。   刘老婆子也沉默了,到这时,她终于肯正视自己心中的惊撼。是啊,依她刚进到房间时见到的女儿的模样,那样凄惨,她几乎已经以为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又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好了呢了?   她心里明明就察觉到不对了,只是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刻意忽略了这一点。比起女儿平安无事,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刘老婆子心中惊疑不定,难道真像女儿说的,这年轻的公子当真是神仙不成?否则任是哪个大夫,遇到红儿那般危险的情况,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啊!   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推开了,把沉默的两人都吓了一跳,旁边的娃娃也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刘红烛急忙抱起孩子心疼地哄着。   刘老婆子拍了拍胸口,瞧见来人,眼睛登时就是一鼓,“大发你这是做什么!火急火燎的,鬼撵上来了?”   被这么一吼,大发顿时便墕了不少,他绞着两只手走过来,“娘,红儿,我就是想过来问问,刚才那位大夫在哪里?能不能请他过来给我娘也看看?”   手术结束后,周锦便也跟着刘老头他们一同回去了。   刘老头父子两见刘红烛母子平安,没什么大碍了,就都回家去了,只留下了刘老婆子在这里照顾闺女。毕竟他们两个大男人都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等到照顾完老母亲的李大发想要找大夫时才发现大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便想着来丈母娘这里打听一下。   “你就晓得你娘你娘,你媳妇遭了这么大罪,你怎么不关心关心!”   “不是,不是!我心里当然关心红儿母子!”他老实巴交地说,“只是,红儿现在不是没事嘛,我娘她现在躺在床上都动不了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您也知道,咱村子隔着城里要走好几天呢,我就想着那位公子挺厉害,都治好了红儿!所以我就想请他也看看我娘!”   刘老婆子哎了一声,撇过头没说话。   “红儿......”李大发祈求地看着刘红烛,语气低低地。   刘红烛抱着孩子看了他一眼,“那位公子只是在我娘家歇宿一宿而已,现在雨停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你要是想请他替婆婆治病,就赶快去吧!”   李大发顿时激动地哎了一声,转身就急冲冲跑出了房间。刘红烛透过窗户看见李大发急匆匆消失在院外的身影,什么话也没说,只垂头看着怀中的孩子。   “红儿,你不要多心啊!你婆婆她病得严重,大发是个孝顺的,他着急是应该的!”   “我知道的娘,我是没什么,可是他连孩子都没有看一眼!”刘红烛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你说这闹得,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中风了!我刚才去瞧了,你是没看到,连话都说不出了,口水淌得枕头上到处都是!”   刘红烛顿时有些惊讶,“竟这么严重?”   “是啊,虽说她平日里尖酸惯了,但是这突然变成这样我心里也怪不好受的!你说,那位公子能治好她吗?”   刘红烛顿时不说话了,不是她不相信周锦的医术。而是她心里自始至终都觉得,那位公子必定不是平凡之人。中风虽然严重,但对于神仙手段的他来说必然不是问题!   “公子,这都快晌午了,我叫我儿媳妇这就做饭,您辛苦了这么久,先去歇息一下吧!”   刚回到家里,刘老头便招呼着周锦坐下,又急忙忙去沏了壶热茶递到周锦面前。   周锦坐下用茶水润了润嗓子,这茶入口比较苦涩,只是十分普通的老茶。   “公子,真是谢谢您救了我闺女和外孙,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才好!”刘老头搓着手,脸上满满的感激。随后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捧在手心,“这银子您就收回吧!小老儿实在没脸收这银子!”   在一旁的翠儿立即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着,手指下意识便狠狠揪着衣摆。   “刘大爷您这是做什么,这银子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你快收回去!”   “公子您菩萨心肠,小老儿却不能理所当然收下您的恩惠。昨天收下这银子本就不该,更何况今日您还救了我女儿。小老儿没什么东西能报答您,只有将这银子奉还!”   旁边的翠儿眼睛盯在那闪着银光的银子上仿佛生了根,她听着刘老头的话,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是这位公子救了小姑子。   这银子确实应该还回去。可是知道归知道,要把已经收入囊中的银子悉数奉还,却又是那么痛苦。   这可是她儿子未来的束脩啊!没了这笔银子,将来明儿还如何能去书塾?难道真的要像他们一样一辈子待在这个小村子里吗?   翠儿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心口翻江倒海的疼。可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公将银子交出去,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锦见刘老头态度坚决,只得收下。   他接过银子收入了袖中。他知道,真的要将这么一笔银子让出来,要下多大的决心。毕竟,就这一锭银子,能管他们一家几口吃上几年了!   “翠儿,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厨房做饭,给恩公弄点好吃的!”刘老头催促道。   翠儿心尖颤着疼,面上却强装着笑意,“爹,我晓得了!”   她抬着虚软的脚步慢慢走进厨房。没了,一切都没了!滚烫的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公子,您喝茶啊!别客气!\"刘老头热情地招呼着,赶忙又给周锦面前的杯子添满了茶水。   周锦笑笑,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公子,小老儿有个问题想问问您,您这,真的是大夫吗?”   “自然是了!不然又怎么会救得了令嫒。”   “是是,公子您医术高明,那是没得说的!只是小老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还当大夫都是年长的,突然见到您这般年轻的,都没敢相信。”刘老头有几分懊恼,生怕惹得周锦不快。   周锦倒没什么感觉,他因为年纪被人质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别说是在古代,就是现代的中医们,那也是年纪大的更吃香。哪个病人见到嘴上没毛的小年轻中医,都会觉得对方不靠谱。   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改变!   “对了,恩公,小老儿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不知您如何尊称呢?”   “在下姓周,单名一个锦字,你叫我周大夫便可!”   谁知刘老头一愣,眼睛里闪烁着不敢置信,“您说您是周大夫?”他猛地站起身,激动地望着周锦,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可是永宁甘酒镇的周大夫?”   还未等到周锦有所反应,一个人影猛地窜进了篱笆,跑进了院子里,高声叫道:“大夫,大夫还在不在?”   李大发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见到站在廊下的刘灯,张口就急切地问道:“大哥,刚才那位大夫走了吗?”   “大夫?”刘灯突然反应过来,“你说那位公子啊?还没走呢!在里面和爹聊天......”   李大发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往屋子里去,却见大门里突然走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衣着华贵,墨发披肩,端的是俊逸潇洒。   此人正是周锦!   原本急匆匆的李大发突然就跟放了气的皮球,莫名一种胆怯浮上了心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周锦在见到来人时便知道对方找他是何目的了。   李大发猛然回神,“大夫,我娘突然生病了,我知道您医术很好,求您去看看我娘吧!诊费我一定会筹给您的!”   让“罪魁祸首”去救治“受害人”,这可能吗?   “你要我去救你娘?令堂并未有生命危险,谈何一救?”   李大发顿在原地,有些听不太懂。他没有读过书,不懂咬文嚼字,但从小敏感,对他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他从周锦的语气神态里感觉到了对方似乎是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有些难堪,又有些不甘,“为什么,你不是大夫吗?”   “大发,你说的什么话!不能对周大夫无礼!”   站在周锦身侧的刘老头脑门出了一头的细汗。若他猜得不错,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医神大人啊!   他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能让医神大人借宿他家!   难怪难怪!他就说明明之前产婆还口声声地说红儿不行了,周大夫就进去了那么一下,红儿母子两就都平安了!不仅如此,红儿那精神奕奕的模样竟还丝毫看不出曾经差点一只脚踩进鬼门关。   也幸好是医神大人在此,若换做是其他人,其他大夫,他还能不能再看到红儿?一想到那骇人的场景刘老头心尖就直颤颤。 第147章 你还不如去找医神   李大发人老实嘴又笨, 被刘老头这么呵斥一声,就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像根木头似的定在那里。   刘老头心里哀叹一声, 只觉自己这个女婿当真是榆木脑袋。他偷偷瞥了一眼周锦的神色, 见他面上淡淡, 也看不出究竟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这李婆子那张嘴是人见人厌,竟然敢这般对医神无礼。一想到她嘴里的那些污脏话,刘老头心里就悔恨啊, 当时怎么就不拦着呢?竟让周大夫受了这等侮辱!   也亏得周大夫心善不计较,还愿意去救治她女儿外孙。   他心里惴惴不安,非常明白神医不想替李婆子治病的原因。心里不禁替李大发焦心,生怕他再这么驴下去会得罪了医神。   “大发,你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照顾你娘!”刘老头瞪着眼催促, 生怕女婿在这里杵着万一惹恼了周大夫可怎生是好!   李大发抬头,脸上是满满的委屈, 他恼恨地看了一眼刘老头, 不明白自己老爹为什么不肯帮忙劝说大夫救他娘。虽然平时他娘确实说话不中听,但是现在他娘都这样了, 就不能把以前的不愉快都先放下吗?   “大发, 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刘灯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他挠着头,也不太明白他爹为啥突然这样了,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啊!   李大发抿着唇,脸憋得通红。他直直遥望着周锦, 但见对方依然无动于衷。于是咬了咬牙,猛地转身就跑出了院子,看那方向, 应该是回家了。   刘老头松了一口气,就怕这榆木脑袋继续待在这里到时候真不小心惹怒了周大夫。   “周大夫,您大人有大量,我这女婿一向就是这样,蠢得很,您别跟他计较!”刘老头呵呵一笑。   周锦见李大发默不作声就跑了,反倒松了口气。像李大发这样的直肠子,虽说没什么心眼,不会藏着掖着,但一旦撅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如今这么轻松就走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至少就浪费一些时间的。   吃过午饭后,周锦几人就收拾东西准备要离开了。   雨早已经停了,天空乌沉沉的,冷风吹得脸颊凉飕飕的冷。   翠儿将上午准备好的馒头都端了出来,表面还冒着热气,庞茂一一将馒头装进包袱里。   院子里还湿漉漉的,老巴头已经把马车牵了过来,马儿甩着马尾打着响鼻站在院子里,就等着主人上车好出发了。   这样三匹马加一辆马车立在这小小的院子,引来了村里人的围观。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村落里,有点东西都能引起大家的好奇。   “哟,哪里来的马车?你看看那马,好俊啊,长得真结实!”   “我上午还在那边牛棚子里看到了,我还想是谁家的?原来是刘大叔家的啊?”   “去去去!你这傻的,这么好的马怎么会是刘老头的?他家买得起一根马毛吗?”   “这马好俊啊!我真想骑一下!”一个塌肩男人悄悄走到黑马旁边,眼睛里闪着精光。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挨蹭上去想要摸摸马背。那马儿突然打了个响鼻,四只蹄子在原地不住踩踏,一副不耐的模样。男人惊了一下,他赶忙后退几步,生怕被马踢个正着。   马儿很快又安静下来,悠哉悠哉甩着长尾。男人左右瞧瞧,见没人看到他,不由松了口气,随即狠狠地瞪了马儿一眼,悻悻地退到了一旁。   村民们好奇地围着马车马匹指指点点,讨论不休。嘻嘻哈哈地就是不肯离开。不一会,从堂屋大门里走出几名身着锦衣的男子,光看那气势,便让人不敢靠近。   刘老头和刘灯憨笑着跟在一旁。   众人蓦地降低了音量,眼睛直直地打量着周锦几人。   这几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看刘老头与走在中间那位锦衣公子相谈甚欢的模样,莫非是刘老头什么亲戚不成?   想不到这刘老头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竟然还有这等亲戚啊?   众人心思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觉大家都是一脸蒙蔽。   有胆大的直接就开口问了,“刘老头,这几位是哪里人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可是你什么亲戚不成?”   刘老头眼睛瞪向那人,“别胡说!这位是我家的贵客,只是昨晚借宿了一宿而已!”   这话一出,那人就笑了,“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这亲戚呢!”   他就说以刘老头这穷样,要是真有这么厉害的亲戚,怎么会过成这样?   围着的村民也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并非他们与刘老头有什么仇怨,相反,刘老头平日里与他们相处得都极好。只是再好又如何?   一个笼子出来的,大家过的一样,才能相安无事。但凡其中一个要飞了,变得和大家不一样了,你就不再是他们的同类了!   “刘大爷,不用送了,多谢你的款待,我们这就走了!”周锦牵着01号,跟刘老头几人打了招呼,便跳上了马车。   庞茂与莫燕走到马儿旁边,一翻身,十分利落地就坐在了马背上,端的是飒爽英姿。看的周围的村民直直惊呼,羡慕不已。   老巴头一甩马鞭,牵着缰绳的手正要用力,突听得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   “大夫,大夫等等,先别走!”   周锦听到声音眉头微微一拧,忙掀开窗帘看过去。   果然就见李大发从人群里挤进来,满头大汗,脸色通红。背上还背着他那中风的老娘。   “哟,这不是李大娘吗?怎么了这是?”   村民们瞧见李大发背后的李婆子,都一副惊讶的模样。   但见李老婆子此刻眼歪嘴斜,手脚无力,涎水顺着嘴角淌在李大发的背上。   听到平日熟悉的村民们询问,她呜呜张着嘴就要说话,谁知话话没说清楚,口水倒是喷了出来。旁边的人立刻嫌弃地后退了好几步。   “大发,你又是在干甚么!你不好好在家照顾你娘,怎么还把她背到这里来了?”   李大发抿着嘴,将背上要滑倒的李婆子往上抻了抻,“爹,您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来求大夫,您也别管我!”   “你!你这混小子,我这......”刘老头咬着牙直拍胸口,要命哦,他怎么摊上这么个蠢货女婿。她娘说的那些话,就是一般人听了都是污秽得很。何况是医神大人?   医神大人不计较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把李婆子背到医神的面前来了,这不是存心从不让人好过吗?   李大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夫,您救救我娘吧!我知道她说话不中听,但是她没有什么坏心思,不是说医者仁心吗?您救救她吧!”   背上的李婆子啊啊啊的叫唤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大夫?什么大夫?”村民们脸上都是疑惑,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着,谁也没觉得刚才那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就是李大发嘴里的大夫。   “你快给我起来!”刘老头几步上前,拖着李大发的手臂想将他拉起来,“老大,你还愣在那里作甚么!还不快过来把这小子带回去!”   刘灯哦了一声,忙匆匆上前来想把李大发搀扶起来。“大发,快起来,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天这么冷你娘也受不了啊!”   李大发咬着牙跪在那里,就是憋着一口气不起来。气的刘老头脸都青了。   “大发,你犟什么,你娘这是中风了,你还背她出来吹什么风!”旁边有年长的也劝说道。   “是啊大发,这里哪有什么大夫,你快把你娘背回去,到时候去镇上请个大夫回来给你娘瞧瞧。”   “这都中风了能请什么大夫,不是浪费钱嘛!”   “中风是没得治的,我以前有个亲戚就是中风了,找了大夫看了,没得救!大发啊,你就莫要折腾你娘了,好好在家躺着吧,等时候到了就走了......”   有人劝说着,但见李大发闷着头跪着,一点反应也没给他,他不禁有些恼怒,“中风没得治了,把你娘带回去好好伺候着吧,也别折腾了,我说你这娃怎么这么犟呢!”   “李大叔,话也不能说这么绝对,中风虽说难治,也不一定就没得治啊!”有个年纪较轻的男人两手搭在篱笆上,朗声道:“我之前可是听说了,那边永宁有位医神,医术高明得很,就没他治不好的病,这中风兴许他也能治呢!”   刚子笑着说:“我说大发,你跪这里干嘛,中风那一般大夫也治不好啊,你倒不如带你娘去找医神治病呢!”他语气有几分轻佻,也不知是真的好心建议,还是只是想看热闹。   李大发闻言终于动了动,眼珠子也犹疑地看向刚子。   刘老头见状心里一紧,生怕李大发这个榆木脑袋真信了刚子的话。   他哀叹着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啊!医神就在你面前,你就是跑到永宁去也无济于事啊!   就在这时,刘老婆子也急匆匆跑了过来,手上还拎着一条毯子,一见到李大发就气呼呼叫道:“作死哦你这混小子,这么冷的天背着你娘到处跑什么,我是追都追不上啊!”   刘老婆子挤进来,呼呼喘着气,她将毯子披在李婆子背上,“你背着你娘跑过来干什么!”   中午的时候李大发突然沉默寡言地回来了,她们就猜八成是人家大夫没给李婆子治病。   刘红烛心里本来还有些诧异,她一直觉得神仙是个千好万好的,定会给婆婆治病。   倒是刘老婆子没什么反应,她见女儿疑惑,便将之前在门外的事情说与她听了一些,刘红烛听完只觉心口的气都要冲上来了。她抱着儿子,气的直淌眼泪,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婆婆了!   刘老婆子安慰了女儿一会儿,便将刚才准备好的饭食端上来。刚吃着饭呢,一晃眼就见李大发背着老娘匆匆跑了出来。   她还以为他这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想不开了。赶忙跟着追了出来,谁晓得跑着跑着,这发现竟是往自己家跑来了!   李大发也不说话,就鼓着脸颊,气沉沉跪在那里。硬气的很。直肠子固执起来,也挺可怕,总之谁也劝不动。   “李大发,刚才我们说话你没听懂啊!都说了中风不好治了,寻常大夫治不好的!”   “你要不就去刚子说的那位医神那里去,说不定你娘还有的治呢!”   不管大家说甚么,李大发都当听不到,就跟块石头一样跪在那里,将周锦他们出院子的路给挡严实了。   他虽然话不多老实,但也不是真傻。医神固然医术高明,但人家堂堂医神,名气这么响亮,谁知道脾气如何?万一不肯给他娘治病呢?更何况但隔着这么远,谁晓得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这位大夫虽说看着年轻,但是医术他也是见证过的,这不刚刚还救了他媳妇儿子。   “如果我不同意救你娘,你是要一直跪在那里吗?”周锦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淡漠的脸。   李大发猛然抬头,直直地注视着周锦,他抿着唇,满脸倔强。   看清周锦的脸,村民们嚯了一声,这公子竟然就是李大发口中的大夫?   不像,太不像了!这么年轻,能有什么医术?别说治疗中风了,怕是连风寒也治不好吧!   众人眼神怀疑,倒觉得李大发这是真傻了,跪在这里竟是求这么一个不像大夫的年轻公子。   但是一看刘老头一家的表请,莫非这年轻公子还真是大夫不成?   众人就像看见什么稀罕物似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大了起来。   刘老头见村民们越发明目张胆,生怕大家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心尖都悚了悚,“大发,你莫要再为难周大夫了!之前你娘说的那些话难道你不晓得?我都没好意思重复!这样换做是你,你会治吗?周大夫医术高明,心地仁厚,刚刚还救了红儿母子,做人要厚道,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李大发闻言难堪地垂下了眼,但看自己老娘咿咿呀呀说不清话,他狠狠心,没起来。   周锦没理村民们的交头接耳,盯着李大发的垂着的头顶看了一会,淡淡道:“你要我救你娘,那就给我一个理由!”   李大发好似看到希望,眼睛闪着希望的光,焦急道:“我......你是大夫,你不能见死不救......”   周锦哼笑一声,“她还没病到要死的程度,顶多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罢了!”   李大发咬了咬牙,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左顾右盼,想让大家帮他说说话,但村民们都只是看热闹,真要他们出主意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刘老头他们,虽说心里倒是挺希望周锦能够出手救治李婆子的。但想到之前李婆子的污言秽语,再加上周大夫是他们老刘家的恩人,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口。   不过,他倒是从未想过周锦能不能医治好中风的李婆子。毕竟医神大人的医术,没什么病是他解决不了的!   李大发急的眼泪都要淌下来了,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嘴笨。   “我知道,是我娘不好,您生气是应该的,我是他儿子,您气不过就打我吧!我保证不还手。等您气消了,再医治我娘吧!”   李大发垂着头喃喃着,“我娘她脾气不好,这都是因为我。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她不是这样的。我爹脾气不好,从来不管这个家,一不顺心就总是打我们,我娘每次都护着我,被我爹打的很惨。后来我爹喝醉酒摔死了,是我娘咬着牙扛起这个家,既要照顾田里的粮食,又要照顾我,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现在我长大了,就不想再让她那么累了......”   李婆子也咿咿呀呀哭了起来,一只能动的手拍着李大发的背,想让他起来,别再跪了,她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让儿子这样。   周锦沉默了一会,这小子虽然傻傻的,倒是真孝顺。这李婆子真是有个好儿子,也不枉她对他这么好。   “阿锦,你要救那个老太婆吗?”01号蹲在一旁,探头看看外面,又看看周锦。   周锦跳下马车,慢慢走到李大发面前,居高临下问道,“你真愿意替你娘承担她的罪过?”   李大发猛点头,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即使是代替你娘变成这副样子你也愿意?”   众人皆是一惊,就连刘老头也瞪大了眼睛,“周大夫,不,不可啊......”   周锦恍若未闻,只淡淡地看着李大发,等着他做决定。   李大发呆滞了片刻,最后他一咬牙,点头道;“我愿意!”   “混小子,你愿意什么你愿意,你不管红儿母子了?”刘老婆子几步就冲上前去气恼地拍着他的头。   “娘,我对不起红儿母子两,但是我也不能不管我娘啊!”他心里刀扎一般地疼,实在是左右为难。   李婆子泪流满面,嘴里呜呜叫唤着。想要阻止儿子做这蠢事。她不要治病了,她都一大把年纪了,也活到头了。她儿子还年轻,孙子也平安出生了,她也安心了!   “大夫,我已经决定了!你要我作甚么?只要能救我娘,我心甘情愿!”李大发脸上都是下定决心的坚定。   周锦瞧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起来吧,跪在地上不累吗?”   “大夫你......”李大发一脸茫然地看着周锦。   “你当我是什么邪魔妖怪吗?我不过是个大夫,哪里就能把你怎么样了!”   “至于你娘,你可知她为何突然中风了?”   庞茂一顿,捏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   “为什么?”是啊,他娘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中风了呢?   “李大发,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答应替你娘治病,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娘她之所以变成这样皆因她嘴上刻薄无度,遭了天谴。以后若不管制那张嘴,迟早要旧病复发,到时候,神仙难救!你听明白了吗?”   李大发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一定劝我娘。’   周锦点点头,“你把她放下来!”   李大发见周锦终于松口,忙激动得就要起身,结果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亏得身旁的刘老婆子和刘灯连忙搀扶住了。   刘老头见周锦答应医治,心里也很是高兴,忙走过来搀扶住李大发,“老大,快去屋子里把那张躺椅搬出来!”   刘灯二话不说连忙三两步就跑进了屋子里,不一会,就抬着一张竹子编织而成的躺椅过来了。   李大发忙将背上的李婆子轻轻放到了椅子上。又捏起毯子的一角给她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大夫,麻烦您看看......”   周锦走上前去,见李婆子歪斜着眼睛,祈求地看着他。   村民们也好奇得围了上来,这还真能治啊?   周锦二话不说,直接掏出金针在她身上几处大穴刺入。李婆子皱巴着脸,疼的身体不住轻颤。李大发心疼地按住他的肩膀。   周锦不为所动,手下动作不停,不一会,就将李婆子扎成了一个刺猬。   看的众人心惊胆战的。 第148章 看看医神的法力还灵不……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 天空阴沉沉的,冷风吹拂着众人瑟瑟发抖,都裹紧了衣服缩成鹌鹑样,却依然不肯离开。   不多时, 李婆子便已经满脸满身的金针了, 她躺在躺椅上不敢动弹, 任由大家像看猴子似的看着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她心里虽说不太自在,但也毫无办法。生怕自己表现出什么来惹恼了面前这位冷冰冰的年轻大夫。   她忍着身上麻痒的痛意, 心里也在后悔,早知道这公子是大夫,她哪里还敢得罪他哦!   她正胡乱想着,突然之间,一阵奇怪的麻痒流淌过她半边脸颊, 她难受地抽动了一下。歪斜无力的嘴突然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她当即愣了愣,又下意识鼓起半边脸颊抖了抖。   “哎呀, 快看, 她的脸能动了!”   “真是神奇哦,那张嘴都不歪了!”   眼尖的人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惊叫了出来。顿时, 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李婆子眼睛里顿时爆出兴奋的光,她扭着脸颊活动着,试图恢复肌肉活性。   在发现自己半边脸确实能够活动自如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好了,我好了, 儿子我能动了!”随着她的笑声,脸上的金针就好似刺猬身上的刺一样不住抖动,看起来惊悚极了。   “不要乱动!金针还在你脸上, 要是移了位,后悔莫及!”周锦没有感情的提醒。   李婆子立即住嘴了,惊恐的眼神瞧着脸上直晃晃的金针。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婆子发现不仅是脸上,就连手臂,大腿都逐渐开始恢复生机。   一股股暖流经过身体的各处经脉流遍全身,即使她就这样丝毫不敢动弹地躺在冷风中,四肢依然开始在逐渐回暖,滚烫起来。   发觉这一点,李婆子心里的惊喜越发剧烈,她抑制不住地惊叫,“我,我的手有感觉了!我的腿也是,我好像能动了!”   她一边兴奋地瞪着眼,一边轻轻活动着手脚。虽然还没有中风之前那般灵活,但已经可以左右摇摆了。不像刚才似的像两条面条一样不听使唤,无知无觉。   “这,老天爷啊,竟然真的能动了!这才多久啊?”   “这这......这不可能吧!中风也能治好?”   “就是风寒也没那么快见效吧!怎么回事?我是不是眼花了?”   “就是真的,天,我这是见到神医了吗?扎几针就能治好了?”   村民们鼓着眼睛惊叹着,一个两个都好像看见了什么毕生难见的稀罕事。   眼前神奇的一切让他们不敢置信,又震撼莫名。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们只怕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刘老婆子拧着手腕呆呆地看着激动不已的李婆子,她想到了自家闺女肚子上的口子,想到女儿对自己说的话。   她心里一片火热,这果然真的就是神仙啊!难怪闺女肚子都被剖开了,还一点事都没有!   不止是在场的村民们如何惊撼,就连庞茂莫燕老巴头三人也呆住了。   虽说周大夫的医术他们早已经清楚,可当再一次亲眼见到这神奇的医术,他们内心依然被震惊到了。   这中风是能这么轻松快速的就治好的吗?除了周大夫只怕当世再没有人能做到这样了吧?   对了,当初大将军生死未知,也是周大夫,也是这般轻轻松松就力挽狂澜。   周大夫的医术,当今世上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了!   难怪大将军如此重视周大夫!也幸好周大夫是他们大雍百姓。这般人才若换成是北梁的,他们得损失多少!   等了一会,周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中将金针一一□□。等到最后一根金针拔出后,李婆子终于迫不及待跳下了躺椅。   她嘴里惊喜的叫喊着:“我好了我好了!儿子,娘真的好了!”   她一会抱着李大发痛哭流涕,一会又抱着自己的手臂又蹦又跳,不知道的还当她已经是疯癫了。   周锦慢条斯理将金针一一放置在金针袋里。无视众人惊叹敬仰的目光。   这种眼神,他早已经习惯了!   “神医,神医啊,神医求您帮我也看看吧?”   “神医,我也是,我最近老是头痛,求您帮我看看吧!”   “我也要看,神医您看看我......”   “看看我,看看我啊......”   众人叫唤着,内心火热难当,只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位年轻的神医就留在他们村子里   但是想归想,众人却不敢真的一拥而上,不仅是他们对这位医术精湛的神医的敬畏,也有对旁边两位高大挺拔的黑衣人的畏惧。   “周大夫,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庞茂坐在高头大马上,朗声催促道。   这一声催促让众人激动澎湃的心冷却了不少,他们期盼地看着周锦,希望他主动能留下来。   但周锦好似什么也没察觉到一般,于无视众人仿佛要着火的眼神,只利落的将金针袋放进药箱里。   随后看着还在欢喜至极的李婆子,道:“李桂芳,我今日愿意替你治病,皆因你儿子的一片孝心。你以后定要与人为善,莫要再这般刻薄无礼!倘若下次再继续嘴上无德,便没有今日这般好事了!”   李婆子立刻弯着腰,惶恐道:“是是,大夫,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锦冷冷扫她一眼,“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那个后果你不会想看到的!”   李婆子被那厉色的眼神扫过,心里一哆嗦,忙点头应是。   李大发也在一旁连连发誓。   周锦点点头,将药箱挂在肩上毫不留念得转身离开。   “周大夫,您这就走了?您帮我也治一治吧!”   “周大夫......”   村民们依依不舍地看着周锦干脆利落地跳上了马车,脸上全是满满的失落。   天色不早了,周锦不想耽搁,生怕等下又要下雨了。他刚才就看过了村民们的身体,虽不算多么康健,但也没什么大病,偶有不适,也是无伤大雅。   老巴头吆喝一声,马车就缓缓使动,转出了院子。庞茂莫燕拉着缰绳护在左右。   “周大夫,您一路走好啊!”刘老头跟在身后,挥着手道别。   村民们堆集在篱笆外,遥送着这位令他们震惊的年轻神医。   望着逐渐消失在远方的马车,大家终于收回了视线。   “刘老头,你晓得这位小神医是哪里人不?”有人好奇问道。   “是啊,刘老头,神医不是在你家住过吗?他有没有跟你说他住在何处啊?”   众人心思各异,神医医术这般好,他们要是知道他住在何处,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也好有个地方去看诊啊!   要他们说,这小神医医术这么好,指不定比永宁那位医神还要厉害呢!   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位的厉害可是他们亲眼所见的!   刘婆子也有几分不舍得望着消失在远方的马车,神仙就这样走了,红儿都还没有来道别呢,也不知道她心里得有多难过。   “哎呀!红儿母子还在家呢!”刘老婆子一声惊呼。眼睛里盛满了焦急。   “娘,我们回去吧!就红儿母子两在家我不放心。”自己老娘没事了,李大发也终于想起自己的媳妇儿子了。他蹲下身就要背自己老娘。   听到自己儿媳妇,李婆子有几分不自在。当初她还真以为儿媳妇和孙子就要没了,一气之下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这下回去要如何面对啊!   她推开儿子的背,自己已经好了,怎么好让儿子继续劳累背她!   她心里憋闷,抬眼见刘婆子一脸焦急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似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好你个刘婆子,你是怎么当娘的额,你怎么就让红儿母子自己在家啊!要是出了什么事谁当的起哦!”   刘老婆子被李婆子吼了个震天响,当即就愣住了。待她反应过来后,那胸口气就冲了出来,立马就回怼了回去,   “你个遭了天谴的贼婆子,怎么跟个疯狗一样,要不是为了你这个黑心东西,我能把红儿扔在家里吗?”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唾沫横飞起来,周围的村民们起初震惊了一下,就立马见怪不怪了。要说李婆子那张嘴,要是能改好,那真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只有小神医这般的人才会相信她的鬼话!   众人纷纷嫌恶的退后几步,生怕被李婆子的唾沫星子溅到了。   “娘,您不是答应大夫以后要改的吗?怎么又......”李大发记急得直挠头,他嘴笨,只得焦急地拉着李婆子,想让她停下来。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婆子这一吵起来就收不住了,那嘴就好像自己有脾气,噼里啪啦什么话都倒腾出来了。   “儿子你别管,可是这老婆子先骂我的啊!你这刘老婆子,当我孤儿寡母好欺负的不成,我今天就要......”她突然哎呦一声,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突地便往后整个倒去。   亏得李大发就站在她身侧,眼疾手快一下就把她扶住了,不让这一下得摔个结实!   刘婆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住了,她还以为这李婆子是要蹬腿子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大发,快把你娘扶稳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众人凑上前去一看,立刻就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她,她这是......”   “这李婆子这是又中风了啊!”   大家惊呼出声,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   只见这李婆子手脚卷缩着,歪着嘴咿咿呀呀,涎水直淌地躺在李大发怀里。这不就跟刚才一样中风了嘛!   “这是怎么回事?神医不是已经把李婆子治好了吗?”   “对啊,我们可都亲眼看见的!”   “这......这也太奇怪了!”   众人眼中全是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   “莫非那神医是个骗子不成?”   “不可能!”刘老头立即斩钉截铁的反驳。他可不允许有人诋毁恩公的名誉。   这人本来就只是随口说说。被刘老头这样当众打脸,也有点不快,“那你说,李婆子怎么回事?”   大家的眼神也有些怀疑了,李婆子这副模样可不是在作假啊!   刘老头也一头雾水,但他知道,周大夫不可能是骗子!否则他闺女的事情要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亲家母是什么情况,总之周大夫不会是骗子的!再说大家刚才不是也亲眼看见她已经好了吗?”   刘老头见乡亲们还是一脸疑惑怀疑,忙又大声道:“谁是骗子他也不可能是骗子!周大夫上午才救了我闺女!况且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永宁的医神大人啊!医神大人又怎么会是骗子呢!”   “那小神医就是医神?”   “不可能吧!”   “那有这么巧的事情!”   “医神大人不是在永宁吗?怎么会跑到这边来了?”   大家叽里咕噜,交头接耳。   “说不定还真是医神大人!我听说医神大人也姓周!刚才那位小神医是不是也姓周啊?”   “有可能!小神医医术那么厉害!还那么年轻!我听说医神大人也很年轻!这年龄姓氏不都对上了!”   “那李婆子是怎么回事?”   这小神医要真是医神大人,那就不可能是骗子了!那这李婆子怎么又发病了?   正说着,李婆子突然又慢慢挣扎着站起来了。   她脸上还湿漉漉地淌着口水泪水,整个人都有些呆愣,仿佛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又好起来了!   众人更是要惊掉了下巴,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活见鬼了!   “娘,你这是……”李大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亲家母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好一会病的?”刘老婆子也忘记之前的争吵了,看着李婆子的眼睛都有些发直。   “我……我这是……”李婆子抬着还有些酸软不听使唤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也是吓坏了,这突然就动不了了!大夫又走了。”   李婆子语无伦次的,显然她自己也是懵懵的,“我就突然想到刚才大夫跟我说的话,我心里那个后悔啊!我就想着我再也不敢骂人了!我就求老天爷啊,求他让我好起来吧!然后突然我这就又能动了!”   众人仿佛已经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莫非这是医神大人的惩罚?”有人低喃着。   “对啊!刚才医神大人不是说让李婆子以后不许刻薄吗?还说再这样一定会遭报应!这不大家看,这李婆子刚骂了几句,这病就来了!”   “所以她刚才是诚心悔过。所以就又自己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分析了个透彻。   “我之前就听说这医神大人厉害的很,那边一个村子里好像还有一个医神祠特别灵验!好多人都去拜过呢!”有人讳莫如深地说着,脸上带着敬畏。   “所以真的就是医神大人啊!除了他谁还能做到!我刚才还说医神大人怎么这么相信李婆子的话,原来这还留着后手!难怪难怪!”   “医神大人法力无边!当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他老人家!”   众人仿佛已经接受了医神的神仙手段,幸灾乐祸地看着李婆子,“我说李婆子,你太有福气了!这可是医神大人亲自替你治病啊!几世都修不来的!”   “李婆子,要不你再来骂骂我!看看医神大人的法力还灵不灵!”   李婆子也是反应过来了,看着众人的笑闹气的她牙痒痒,嘴巴动了动,就跟被针缝起来了一样,硬是不敢张嘴骂人。   她心里很是不自在,却又不敢真的吐槽周锦,生怕周锦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再给她来一个惩罚,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现在就是后悔!她怎么就嘴那么贱,骂谁不好,偏偏骂到医神头上去了! 第149章 这孩子有问题   平坦的官道上毫无人烟, 两旁的山林落叶纷飞,地面上铺就了厚厚一层泛黄的树叶 。   冷风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打着旋儿,卷起一层层砂砾与泛黄的枝叶。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孤寂的道路上,旁边两匹马儿四蹄飞扬, 溅起一阵阵水泥。   周锦靠坐在马车壁上 , 手上拿着一卷医书静静地看着, 时不时翻动一下书页,带起一阵细碎的纸叶摩擦声。   01 号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阿锦, 你说那个老太婆怎么样了?”   闻言周锦将眼神从医书上挪开,勾起嘴角哼笑了一声,“只怕她现在是再也不敢胡乱那骂人了吧!”   01号咂砸嘴,笑了起来,“阿锦, 你捉弄起人来可比我有意思多了!”   周锦知道,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一个人在想要获得解脱的时候可以发誓赌咒重新做人。但一旦他摆脱所有威胁, 就很容易故态复萌!   光靠本人的意志力?实在不太可能。尤其是那李桂芳看起来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所以周锦在施针时候,就让01号给李婆子下了精神暗示, 让她觉得只要自己嘴上刻薄就会旧病复发, 而一旦诚心悔过,病痛自然也就好了!   如此一来,李婆子是断然不敢再继续刻薄无礼了!但凡她要开那张嘴之前都要深思熟虑一番!   这岂不比把希望寄托在他人那可有可无的承诺上来的妙一点?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不过才六七点, 天就已经黑了。   他们紧赶慢赶,还是避免不了露宿山野的命运。   好在并没有下雨,也不算难挨。   旁茂找了一些干柴点燃, 几人围着篝火将带来的馒头烤热。否则冷冰冰的,实在难以下咽。   烤过的馒头很香,带着馒头本身的回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01号苦着脸嚼巴着嘴里的馒头,不明白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什么大家都吃得那么欢快。   他用力的咬碎烤得发焦的馒头,狠狠地往喉咙里咽下去。   “咳咳咳……”   “怎么了?怎么了?”   周锦赶忙放下手里焦黄的馒头,非常配合地轻拍着01号的背部。   老巴头赶紧递来一壶水,“快喝点水!小公子这是噎着了吧!”   01号接过水壶猛灌下去,终于不再继续咳嗽了。   “吃馒头就是这样,吃快了就容易噎着,小公子得慢着点吃!”   01号如愿以偿,“我不吃了!我吃饱了!”   “那就不吃了吧!”周锦顺着他的话。   其实吃不吃都无所谓。不过是担心旁茂他们怀疑,01号正是涨个子的年纪,不吃东西能不饿吗?   就是做做样子也得随便吃点。   旁茂瞅了瞅还剩下的大半个馒头,想到这小孩平日的食量,现在竟只吃了这么小半个馒头怎么够?   他关心道:“才吃这么一点不饿吗?要不要再多吃点?”   正高兴不用再吃馒头的01号脸一下就垮了下去,不高兴地叫道:“不吃,不饿!我只想吃肉!”   旁茂拧起了眉,这个时候,上哪里去给他找肉?   “不如我去打点野味吧!馒头确实不好下咽。”莫燕握住放置在身边的剑,就要起身。   01号眼睛顿时一亮,“你要去打野味?我也去!带我一起去!”他激动地跳了起来。   “还是我去吧!莫燕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   庞茂拍了拍手,利落的起身。   01号眼睛期盼地望着他,如墨的眸子映着搖曳的火光,亮得吓人。   旁茂:……   “小孩子老实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01号小嘴立即嘟了起来。   周锦望望黑漆漆的林子,担忧道:“要不还是算了吧!里面这么黑……”   周锦知道,对于旁茂莫燕这种常年在边境战场的军人来说,吃点馒头算得了什么?他们之所以要趁着夜色去打猎,无非是担心周锦几人吃不惯这粗面馒头罢了。   林子里黑洞洞的,眼睛扫过去,除了一层挨着一层的枝叶,黑森森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漆黑的夜幕中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潜藏在里面。偶尔传出一声声呜咽,也不知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周锦有些担忧,虽然他很相信旁茂的身手,但这么黑,谁知道林子里有什么?   可别没打到猎物,反被猎物打了去!   “要不,就让小洛跟你一起去吧!”看这小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让他去吧,还能有个照应。   “不可!”   周锦这话刚出口,旁茂就言辞拒绝了。就连莫燕和老巴头也不理解地看着周锦。   似乎对于他让一个小孩子深入黑漆漆的山林打猎这一行为十分不赞同!   看着众人责怪的眼神,他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也是为了大家好啊!万一有什么事情,有01号在也能及时挽救啊!   “我不管,我就要去!我就要去!”01号张嘴嚷嚷完,猛地转身冲进了黑森森的林子,眨眼就没影了!   众人都是一惊,“快把小公子带回来啊!”老巴头焦急得声音都劈叉了。   旁茂身形紧随其后快速地追了上去,眨眼也消失在了林子里。   “这孩子太冲动了!”莫燕抿着唇,脸色黑沉沉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林子。他抱着剑,早已经站了起来。若不是要保护周锦,只怕也已经冲进林子里去了。   周锦尴尬地放下馒头,他知道,莫燕想说的应该是这孩子太不懂事儿了!尽添麻烦!   从他们再次相遇后,他还没见莫燕这般黑着脸,平时要么面无表情,要么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看来01号突然行动,是真把他气到了。   军人遵守纪律。确实不喜欢这种不服管教的人。时不时就弄个幺蛾子打得你猝不及防。   “别太担心,我这弟弟他不是普通小孩。他天生就力大无穷!不会有事的,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周锦试图活跃气氛。   莫燕站得笔直,一个眼神都没给周锦。   老巴头焦虑地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唉声叹气。   周锦:……   一阵冷风拂过,他打了个寒战!好冷!   算了,他还是继续烤他的火吧!   庞茂举着火把,脚下走得飞快。不过片刻,那孩子便没了踪影!他眼睛不停扫视着四周,企图寻找那个孩子的身影。   林子里很黑,火把也只能照亮脚下那片方寸之地。黑洞洞的四周发出树叶摩擦的簌簌声。   他的脸在火光中显得锋利,眼眸中燃烧的火星仿佛盛满了怒意。   突然,前方黑暗中猛地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好似有什么重物在地上的拖拽声。   旁茂神情一凝,手中的剑握紧了几分。   一道影子突兀地出现在火光映照之下。01号肥嘟嘟的脸上沾着泥土,火影在他脸上跳跃,他看见庞茂好像并不惊讶,只笑嘻嘻地道:“你来的还挺快嘛!”   旁茂眉头一下就压了下去,面容冷峻,“你下次不可……”   他瞬间顿住了,眼神移向01号身后,只见那片隐隐绰绰的角落中,一道黑影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似猛兽即将狩猎前的谨慎。   01号圆润矮小的身体完全无法阻挡身后的黑影。他脸上还盛着欢喜的笑容,并不晓得身后的危险正在靠近。   庞茂瞳孔一缩,“小心……”   01号的小手却突然动了动,往前一拉,身后那黑影猛地便被拉了出来。   霎时间,一匹灰色的野狼便出现在了莹莹火光中,身后还串着两条肥墩墩的兔子。   01号得意地扬扬下巴,“怎么样!我厉害吧!”   周锦脸蛋烤的通红,他望望焦急的两人,又劝道:“你们要不过来烤烤火吧!我估计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这火这么旺,就他一个人烤着,多浪费啊!   可惜莫燕不为所动。   老巴头焦虑地收回仿佛要粘在林子里的眼睛,“周大夫,您也不担心小公子啊!他这么小,这林子黑森森的,万一有野兽把他叼走了可怎么办!也不知道庞大人有没有找到他……”   周锦翻了翻手背继续烤火,心里毫无压力,真要遇到野兽谁把谁叼走还不一定呢!   忽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猛然在林间响起,几人顿时伸长了脖子望过去。   “阿锦我回来了!看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01号人未到声先到,下一刻,他就跟个小地鼠一样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身后拖着一串的野味。什么狼,兔子,野鸡之类的,可谓收获颇丰!   老巴头顿时长吁一口气,赶忙迎过去,“小公子您总算回来了!大家可都担心得很呢!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庞茂紧随其后钻了出来,他抱着剑,两手空空。   莫燕走上前去,他看看拖着一堆野味的01号,又看看仿佛只是去散了个步的庞茂,眼神有点疑惑,“大哥,你这是……”   “这些可都是我抓到的!”01号一把扔下屁股后的尾巴,拍着胸脯道:“我厉害吧!”   莫燕询问地看向庞茂。   “是他打的!”庞茂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他眼睛打量一般审视着01号,刚才这孩子突然拖着一匹狼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着实惊了一下。   可接下来他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迅猛无疾地将林子里的猎物捆了起来。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猎物拖行了一路。   悠闲程度好似他拖着的不是几十斤的重物而只是一些轻飘飘的树叶。   庞茂已经连惊讶都懒得表示了!   这孩子绝不是普通人!   “来来来!快把这些猎物都整理了,别浪费!”周锦起身上前,看了看那些不知是死是活的猎物,笑道:“我就说小洛天生大力,打这些猎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老巴头懵懵懂懂,惊叹道:“原来小公子竟这般厉害!看来是老头子我孤陋寡闻了!”   周锦看出了庞茂他们眼中的怀疑审视。他并不担忧什么,以01号的不懂掩藏,他们迟早也会发现他的特殊之处。   与其让他们暗地里猜测,倒不如直接摆在明处。天生巨力,并非多么稀罕!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人!   更何况马上就要到京都了,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让对方心存忌惮也好!   几人将猎物扒皮打理好,切了一些放在火上烤熟。   众人吃完后,周锦便让庞茂他们都去休息,由他来守夜。   毕竟他们白天还要赶路,而他自己坐在马车里还可以睡觉。   他待着无聊,索性把剩下的肉都拿出来烤好。免得第二日就再花时间烤熟。到时候只需要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幸亏现在天气冷了起来,食物都不容易坏掉。   这些肉他们一连吃了好几天才总算吃完。   自从那晚01号露了一手后,庞茂就经常带着他打猎。他们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   一段时间下来,两人的革命友情增进了不少。庞茂也越发欣赏01号,教了他许多技巧。   要不是看他年纪还小,甚至还想让他直接参军,加入大将军麾下!   就这样,不知不觉大半个月时间便这样过去了。   几人已经到了淮阴山脚下。这山连绵几千里,路也稍微难走一点。好在穿过这座山后,就到了京都地界,这一路艰辛,也算熬到头了。   路面凹凸不平,周锦坐在马车里都快被晃散架了。   马车猛地一个摇晃,周锦一时没稳住,脑门直接磕在了车框上。   “停停停!等一下!”   老巴头缰绳一拉,吁了一声,勒停了马车。   旁茂两人也急忙将马儿拉停。   周锦青白着一张脸,手忙脚乱翻出了马车。   “歇一会儿吧!我实在受不了了!这车太晃了!”   他也不管其他几人的反应,直接跳下马车,一屁股靠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旁茂见周锦脸色确实不太好,他抬眼望了望四周,翻身下马,“就先在这里歇一会吧!”   几人收拾了一番打算就在此地用午饭。   01号乖巧地坐在周锦身边,一只小手握着周锦有点凉的右手。   周锦笑了笑,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突然,他耳朵尖动了动,眉头便皱了起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正在忙碌几人顿时停了下来。   旁茂竖着耳朵听了听,“什么声音?”   老巴头摸着马头,笑呵呵地,“周大夫,您莫不是太累了听错了吧?哪有什么声音!”   “不对!”周锦凝神听去,“确实有声音!就在那边!好像有人叫救命!”   周锦手指向前方。   正说着,那声音越发近了,旁茂几人这时也都听清楚了。   旁茂面色一沉,握紧了剑,“我过去看看!”说完飞身便跑了过去。 第150章 遇袭   不一会, 前方就出现了两个互相搀扶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往这边奔过来。   周锦几人急忙迎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一老一少,看打扮便知是一主一仆, 他们身上都很狼狈, 衣衫不整, 脸上满是惊慌。   “我们在前面遇到了劫匪,多亏了刚才那位公子,我们才能保住这条命!”年纪较大的仆人颤着嗓音回答, 扶着年轻公子的手倒是没松一下。   “刚才救你们的人呢?”莫燕抬头朝他们过来的方向望去。   “那位公子去前边了,我们的马车护卫都在那边,只有我护着公子逃了过来。”   莫燕脸色有些不好看,估计心里也在担心庞茂的安全。只是碍于要保护周锦他们,只得忍耐下来。   “你们受伤了?让我来帮你们看看!我是大夫!”周锦见他们衣服有许多划痕, 身上还带着血渍。   老仆也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遇到大夫,顿时有几分惊喜, 忙道:“先给我家公子看看吧!”老仆找了快干净的石头, 搀扶着年轻公子坐下,“公子您快坐下, 让大夫先看看您可有受伤!”   “多谢了!”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公子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清澈悦耳, 带着一丝温和。   “我并有受伤,倒是福伯,刚才为了保护我好像受伤了,请大夫您帮忙看看, 在下感激不尽。”年轻公子十分有礼貌,他的脸有些苍白,双眼好似没有焦距, 估计也是被吓狠了。   周锦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除了鬓发有些凌乱,呼吸急促了点确实没什么大碍。反倒是福伯,左手臂被划了条口子,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来。   周锦将药箱拿出来,走到福伯面前,“老人家,你也快坐下!”这位福伯还真是忠心,自己都受伤了,还当没事人一样,护在年轻公子的身边。   “没事,我就站这里!”他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年轻公子。   周锦有几分无奈,“你站在这里我怎么帮你治伤呢?你的手臂我看伤口不浅,只怕要缝针!”   这福伯也过分紧张他家公子了吧!分明都已经安全了,而且看他家公子年纪,也二十来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还得贴身看着。   “福伯,你受伤了吗?”年轻公子顿时焦急了起来,他伸出手想要拉住福伯。   这下子周锦算是看出问题来了。他的手像是没有目标一样在空中虚蹭了一下才小心地碰到福伯,这分明是一个瞎子才会做出的动作。   只靠听音辨位置,虽然大致能知道目标的所在地,但到底不如眼睛完好的人,可以直接定位到目标所在地。   失明的人的动作往往要迟缓一些。   不止周锦,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出了问题。大家顿时有些惊讶,面露不忍。   这公子这般年轻,长相也是极为俊朗,说起话来温温和和,一看便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真是可惜了!   也难怪福伯这般紧张他!   周锦这才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些圆,偏杏仁状,此刻正无神地睁着,带着些惊慌无措,显得有些无辜。   周锦之前还以为他是猛然受到惊吓才会如此,现在看来分明是因为他的眼疾才会这样。   “公子,老朽没事,只是有些擦伤,真的!您别担心!”福伯握住年轻公子的手以示安慰,他祈求地看着周锦,希望他能帮着瞒一下伤势。   “这位公子不必担忧,福伯这伤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需包扎一下,修养个几天便没有大碍了!”   听到周锦这般说,年轻公子便松了口气,“如此便麻烦大夫您替福伯包扎一下,今日恩情徐某定会铭记在心!”   周锦笑笑,“徐公子客气了!”   “福伯,也烦请你坐下吧!”   这下福伯也只得坐下了,他找了块离徐公子最近的石块坐下,将右手臂伸了出来。   周锦用剪刀剪开他的袖子,一道狰狞的伤口就暴露在眼前,血糊糊的裂口着实有几分骇人。这伤口不轻,再深一点只怕要见骨了。   但福伯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可见是一条好汉!   周锦给他伤口擦了麻醉散,又将伤口表面清理干净,就直接开始缝针。   他的动作温柔有力,十分利落敏捷。只一会,一条骇人的裂口便被细致地缝合好了。只留下一条几乎看不出针口的血线。   福伯眼睛都瞪直了,几乎要被周锦飞针走线般的缝合速度震撼到了。   这简直比那些最高端的绣娘缝制的绣品还要精致!   “好了!”周锦将线剪断,他快速将伤口涂上药包扎了起来,全程只花了半刻钟,实在是快速无比。   这……这就好了?   若不是受伤的人是他自己,他怕是要怀疑这伤口是真是假了!这位年轻大夫未免也太迅速了吧?   原本他看这大夫年纪轻轻,只当是才入此道没多久,应该我不怎么靠谱。   但想着有大夫总比没有好!   却没想到他是看走了眼,这大夫处理伤口的手法如此熟练迅速,竟是连京都那些有名的大夫都比不过!   他甚至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伤口就已经缝合好了!而且看这缝合线,针脚细腻,只怕以后留下的伤疤几乎也是微乎其微!   “多谢大夫!”福伯心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愣愣地抱着手臂,看着周锦的眼神有些发愣。   这位大夫究竟是什么来头?有这般医术为何在京都没有听过他的大名   一旁徐公子只觉这伤口竟这么快就处理好了,便以为真的只是一些小擦伤。心里也算是彻底松了下来。   “大夫,您要不再看看我家公子?”   虽说公子表面没受什么伤,但万一呢?检查一下总是稳妥一些的。   “行!”周锦走过去,“徐公子,麻烦把你的手腕给我一下。”   徐公子非常配合的举起右手,将手腕递到周锦面前,“大夫,您请!”   周锦点点头,刚要把手指按上去。   突然,他耳尖一动,心内突地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连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心脏猛烈跳动,脑子里疯狂叫嚣着危险,身体却无法快速做出反应。   旁边猛地传来一声惊呼,“阿锦小心!”   一道利箭破空而来,划破空气的嗡鸣声似乎能震碎耳膜。力道之大,周锦毫不怀疑此箭能够直接将他整个人射穿在身后的岩石之上。   01号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跃而起,小手猛地一用力,将这只横空飞来的利箭一把抓住。   雪亮的箭尖顿停在周锦的鼻尖之前。   在场几人顿时一惊,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便有无数的箭从天而降,每一只箭都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   莫燕唰地一声抽出长剑,迅速挽起一道剑花将飞箭打落。   老巴头快速躲在了马车之下。   福伯则立即起身护在了徐公子身前,打算以身挡箭。   而01号,他此刻异常愤怒,眼睛里都爆出了蓝色的火花,他紧紧护在周锦身前,无数的箭雨在他身前折断掉落。仿佛撞击在了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上。   断箭噼里啪啦击射在四周,溅起无数星子。   周锦拧眉看向飞射而来的箭雨,不知这些利箭是冲着他来的,还是身后那倒霉的徐公子来的!   他担忧地看向莫燕,毕竟他们有01号护着,是绝不可能有事。   可是莫燕,他站在最前方,直面铺天盖地的箭雨。   周锦看着他身躯矫健地在箭雨里闪避,右手的长剑挽出无数的剑花将箭雨击落。   虽说他武艺惊人,但到底只有一只手臂,始终不如两只手更灵活敏捷。飞箭又多,他无可避免地受伤了。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拼命阻挡箭雨,并且下意识地想要搜寻周锦的身影,想看他是否平安。   周锦心里着急,生怕他一个分心就被利箭射穿了。   不一会儿,利箭终于不再射来。只留下满地狼藉。   莫燕将长剑杵在地上。他冷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痕,鬓发凌乱。身上也多了许多伤痕,黑色的衣衫粘稠地裹在身上。   他第一反应便是转头看向周锦,见他毫发无伤,冷硬的脸才算缓和了几分。   “这,这是……”福伯看着周围满地的断箭划痕,一脸震撼。   他冲上来护住公子的那刻就已经做好了万箭穿心的准备。可是此刻他身上竟连一丝伤痕也没有!甚至以他们所站的地方为圆心的范围内都没有留下一点断箭。   好似他们被护在了一个保护圈里,在这个圈子里,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的攻击。   福伯看向站在这个圆心最前方的小孩。那是个圆敦墩的孩子,皮肤白嫩,长得玉雪可爱。就像他见过的那些娇生惯养,被家里娇养着的世家公子。   可是现在,那孩子怒目而视,长眉倒竖,眼里好似酝酿着铺天的怒火,薄而嫩的嘴唇紧抿着,竟无端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叫人不寒而栗。   难道这些竟都是这孩子做的?   还不待他有何动作,从山石后猛地又蹦出许多蒙面的汉子,举着大刀冲杀了下来。   他们直接挥刀就砍,一身煞气,分明便是一群亡命之徒。   莫燕转瞬就与他们战在了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飞沙走石。   很快莫燕身上又多了许多刀口,但依然顽强抵抗,将那群匪徒阻隔在前方。   只是到底心有余力不足,很快,便有几人突破了莫燕的防守,挥着长刀凶狠的杀了过来。   他们凶悍的气势让在场几人都清楚,这些人是绝不肯留活口的!   “公子小心!”福伯抱紧了徐公子,眼睛狠狠地闭上,看来今日他们是在劫难逃了!   突地,一声惨叫炸裂在耳际,他猛地睁眼,只见有几个匪徒已经倒飞出去数丈远。狠狠地摔在岩石上。他们面露痛苦,口吐鲜血,长刀掉落在不远处。   剩下的匪徒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谨慎地盯着前方那个只到他们腹部的孩子。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如临大敌。   莫燕撑着剑注视着这边,苍白的嘴唇紧抿着,他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这些人刀法凌厉,手段凶狠毒辣,绝非一般匪徒!   01号冷着脸,再没有了之前的天真可爱。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如深潭一般的眼眸好似翻卷着汹涌的波涛。   他向前跨了一步。匪徒们立即跟着后退了一步,一双双凶狠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01号。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恐慌在所有人心中不断蔓延。   突然,其中一个匪徒好似再也受不了这种压迫,他怒吼一声举着长刀横劈过来。   01号瞳孔一缩,下一刻,匪徒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只听得骨头断裂的卡擦声,匪徒歪着脖子倒在了不远处。他口吐鲜血,胸口凹陷,显然是五脏六腑都被踢碎了。   匪徒们顿时神色一凝,知道眼前这孩子非一般的厉害!以他们的实力绝非那孩子的对手。几人默契地便要撤退。   01号岂能让他们如愿,他突然张开小嘴,一声悠长的巨响自他喉间响起。声音如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超音波,瞬间击溃了众人的神经。   众人立时捂紧了耳朵,脸上全是痛苦狰狞。   只片刻,所有人便七窍流血,倒地晕了过去。   只留下周锦站在在原地,风中凌乱。   “统统,你……”   周锦一脸难色地看着满地狼藉。   01号眼睛泛着蓝光,身上陡然爆出无数靛蓝的火花。   一圈圈光电在空气中爆响,游蛇一般缠向不省人事的匪徒。   周锦一惊,“等等!”   匪徒们猛地抽搐,只刹那功夫,便没了气息。   01号转身,脸上游弋着细碎的火花,“阿锦,这些都是大坏人!他们痘该死!”   他声音尖锐,带着愤怒。   周锦叹了一声,“我不是想救他们,我只是想让你留一个活口,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01号带着怒意的脸顿时一滞,“我可以查看他们的大脑记忆!不需要留活口!”   周锦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是我想多了!但是,你看看他们!这下该如何是好!”   周锦无奈地扫过七窍流血,人事不知的莫燕几人。   01号顺着周锦的视线看过去,身上的星火瞬间消失殆尽。   他嘟了嘟嘴,眼神心虚的在虚空中游弋,“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刚才太生气了,完全忘了莫燕他们了!直接来了一招群体攻击,还是敌我不分的那种。   周锦费力地将莫燕他们抗到旁边干净的地方,转头看向01号,“还不过来!”   01号磨磨蹭蹭走过来,一道道治愈系能量散发着温和的光芒流进他们的身体,治愈他们被震碎的五感神经。   周锦站在一旁,注视着莫燕他们。幸好这些伤害都是可逆的,否则,他真是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又看向01号,此刻他正安静的闭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着。一圈圈柔和的光芒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像一个耀眼美好的小天使一般。   但是就在这天真纯粹的外表之下,却隐含着巨大的能量。一旦爆发出来,便是不可估量。   这股力量若不好好控制,将来定会伤人伤己。   很快,01号便结束了治疗,他挨蹭着蹭过来抱住周锦的腰,乖巧道:“阿锦,我把他们治好了!绝对不会有后遗症的!”   他抬起圆润粉嫩的脸蛋,抿着唇,晶亮的眼睛注视着周锦,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周锦垂首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清澈,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他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统统,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不可再伤及无辜了!你的力量或许很强大,但有的时候,你需要控制它!”   01号眨眨眼睛,斩钉截铁道:“阿锦你放心,我下次一定只打坏人!”   周锦笑笑,正要说话,旁边猛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周锦立即拧眉看过去,下一刻眼睛便睁大了。   “庞将军!你怎么了!” 第151章 你不想看看这个世界吗……   只见庞茂浑身鲜血, 一身黑衣好似吸饱了水一般黏哒哒地贴在身上。两颊鬓发凌乱,裹着黑红的血液黏在脸上,又顺着发尖自耳侧向脖颈处滑落。   周锦心里登时一骇,连嗓音都险些劈叉了。   “庞将军, 你, 你这是......”   “莫燕!他们怎么了?”然而庞茂却好似无视了周锦的惊骇, 他大喝一声,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周锦的身后,脚下下意识加快了速度, 踉跄着走了过来。   糟糕!   周锦还未来得及说话,庞茂已经径直从他身侧奔了过去。   “莫燕!”   “庞将军,其实......”   一滴晶莹的水珠滴落了下来,砸在莫燕苍白还带着一丝血痕的脸上。   周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等等, 他看见了什么?庞茂莫非是哭了吗?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随后又是一滴, 一滴......接二连三的泪珠坠落下来。   庞茂永远挺直的背仿佛佝偻了下去, 他垂着头,周锦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能看到他颤抖着伸出的手, 手上布满了血污。   周锦:......   他此刻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一片浆糊。不晓得是该继续说下去,还是先等他缓过来再说。   满地砂石布满刀剑划痕,猩红血渍刺目骇人, 横七竖八的尸体彰显着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一阵冷风吹过,霎时一地的断箭翎羽呼呼作响,一阵阵沙尘翻卷在半空中, 裹挟着浓稠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锦裹了裹猎猎作响的衣裳,“那个,庞将军......”   庞茂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冰雕。   周锦清了清嗓子,“庞将军,莫燕将军他只是昏过去了!”   这声音小心翼翼,颇有些心虚。   庞茂顿时一僵。恰在这时,仿佛死人一般一动未动的莫燕眼皮忽然颤了颤,漆黑的瞳孔即将倒映出他含泪痛苦的双眼。   庞茂猛地起身,动作迅疾刚硬,他扫视了一圈满地狼藉,“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低沉。   周锦:......   莫燕刚恢复意识,耳边顿时响起一个熟悉的叱问声。他抚着疼痛的额头,脑子里还晕晕眩眩,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在翻天覆地。   他抬起头看向居高临下站在身旁的人,“大哥?”   下一刻他瞳孔骤然一缩,“大哥,你怎么了?”他顿时便想起身,奈何四肢无力,竟一时没能站起来。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了躺在他身边还无知无觉的老巴头以及徐公子主仆。   刚才的一幕幕如惊雷一般乍现在他混沌的脑海里。   他倏地抬头,眼睛锁定了站在一旁风中凌乱的周锦:“发生什么事了?”   前方一站一坐,浑身血淋淋的两个黑衣男子就这般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周锦无端打了个寒颤,顿时叫道:“事情是这样的!”   “刚才敌人太过强大,小洛惊惧之下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河东狮吼”!但由于他还太小控制不住,就把大家都震翻了!”   “河东狮吼?”   两人眉头一皱,扫了一眼直柄柄躺在地上的徐公子几人。   周锦赶忙又道:‘当然,你们一点事都没有!我之前已经先为你们治疗过了,除了开始的时候有些四肢无力,绝对没有大碍!’   “至于那些匪徒!”周锦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我光顾着救你们,也没来得及管他们,他们已经心脉尽断而亡了!”   两人一惊,顿时看向那群早已经断气的匪徒,原来他们竟然都是那孩子弄死的?   都以为这些匪徒是对方解决的庞茂莫燕两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庞茂眼神转向一脸天真的01号,他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白嫩的脸上还沾着一丝灰尘。   他此刻正牵着周锦的手,安静地站在他身旁,懵懂又乖巧。   而就是这样一个孩子,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群凶悍的歹徒给毙命了!   他眼神动了动,正要说话。   “别光顾着问我们了,庞将军,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身的血?”周锦赶忙岔开话题。   “是啊,大哥,你可有受伤?”莫燕也一脸紧张,顿时将01号抛在了脑后。   庞茂静静地看了会儿周锦,“我没事,这些不是我的血!刚才我去到前方的路口,便发现那里的仆人都已经毙命。我本想查看一下线索,谁知突然有一群黑衣人冲了出来,下手狠毒,刀刀致命。而且这些人武艺高强,绝非寻常匪徒,我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们解决。我担心还有埋伏,怕你们也遭到伏击,所以就急忙赶了回来,谁知......”   谁知他是多虑了!有那孩子在,周大夫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保护吧!   “所以这些人都是冲着徐公子来的?”周锦拧着眉,这位徐公子只外表看起来温和有礼,不像是能得罪这些匪徒的人。   但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并非所有人都是表里如一的。现在还不能妄下论断。   正说着,几声低吟溢出。周锦看过去,确是老巴头几人也醒过来了。   夜幕降临,呼呼的冷风猎猎作响,吹得尘土漫天飞扬。   “所以,是小公子把这些匪徒都解决了?”老巴头坐在火堆边,一脸惊讶崇拜地望着正啃肉啃得欢实的01号。   “小公子当真是少年有为,武艺高强!日后定是国之栋梁啊!”福伯也笑盈盈地夸赞。   只有徐公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无神地注视着虚空。   庞茂和莫燕将尸体拖至一处,放了一把火全烧了。而徐家已经死去的仆人们也找了处空旷的地方就地掩埋了。   “公子,他们已经去了,无论如何,他们都算是全了自己的忠义,您也别太难过了!”福伯担忧地宽慰着徐公子。   “他们都是因我而死!待回去后我又要如何同他们的家人交代!”   周锦侧头看过去,火光映照在徐公子的脸上,他的眼里好似盈着波光,即使死的是他的仆人,他依然为他们感到伤心痛苦。   “徐公子,你可知道这些匪徒为何要杀你?”周锦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木棍。   徐公子往周锦这边偏了偏头,表情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的确不知!我们也是才回京都,一路都安然无事!谁知到了这淮阴山竟会遇到这种事!我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拦路打劫!没想到这竟是冲着我家公子来的!”   福伯愤慨后怕的样子不似作假。   “那你们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徐公子摇了摇头。   反倒是福伯,他愁闷的脸紧了紧,随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徐公子,到底什么也没说。   周锦猜测这八成是什么家庭秘辛,这些高门贵户里,总少不了权欲的斗争。   周锦也不打算再问,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恰在这时,庞茂走了过来,他手上拿着一壶水。莫燕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梳理整齐了,发梢处还滴着水珠。   一看就是找了处河水洗了个冷水澡,真是强悍的体魄!   周锦一想到那冰冷入股的凉水,面前红艳艳的火光都温暖不了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了。   “周大夫,先喝点水吧!”   福伯猛地抬起头看了周锦一眼。   周锦接过水,喝了一口,直接透心凉。他默默地把水放在了一旁。   “周大夫?”   “嗯?”周锦转过头,迎面就是福伯热切期盼的眼睛。   “敢问周大夫可是永宁府的周锦周大夫?”福伯抖着唇,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   “福伯,你怎么了?”徐公子询问,声音里有几分疑惑,似乎不明白福伯为何突然失态。   所有人都奇怪又了然地看着福伯。   “我是!”周锦也没想到,都快到京都了,还能遇到自己的粉丝吗?   他已经红到京都来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当初他以一人之力治愈了甘酒镇的瘟疫,除了北地那一带,最清楚的便是京都这一脉贵族了。   这些有权有势的家族,各个消息灵通,永宁出了一个年轻的神医,还得到了陛下的赏识,他们又怎么会不调查一番呢!   此番神医周锦动身前来京都面圣,各个势力暗中风云涌动,都想将周锦纳入自己的势力之下。   而徐公子徐修悦正是京都四大家族之一徐家的长房长孙。母亲是召宁郡主,当今皇帝的表姐。可惜生下徐修悦后身体便不太好了,后来又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个瞎子,一时接受不了,竟一命呜呼了。   徐家因为徐修悦的眼疾,几乎请遍了大雍的名医,连宫里的太医都来给他治疗过。可惜这种先天眼疾根本治无可治。   长久下来,徐家也几乎放弃了希望。   徐修悦长相酷似召宁郡主,十岁生日那年,淮安王一见之下老泪纵横,提出想让亡女唯一的儿子去到淮安陪伴自己一段时间。   这本来是一件合情合理的要求。徐家也同意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徐修悦这一待就待了十五年。   长房长孙不住在京都徐家,反而去到千里之外的外家,这无疑是打徐家的脸。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徐家竟也没派人去将徐修悦带回来!   直到前段时间,徐老爷突然写了封信到淮安王府。淮安王关着房门想了一夜,终于决定送徐修悦回京都。   “周大夫,原来竟然真的是您!我就说还有谁能有您这般好的医术!”   徐修悦不知回来京都的原因,但福伯可是清清楚楚!   当初淮安王就是知道徐修悦的眼睛复明无望,根本无法继承徐家的一切。他又占着长房长孙的位置,淮安王生怕有人会对他不利,便将他带到了淮安王府。   而徐老爷心里也同意了徐修悦待在淮安王府,其实也是默认徐家已经放弃了徐修悦。   只是突然横空出世的神医周锦,又让徐老爷心中升起了希望。到底是亲生骨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他调查了周锦的事迹后,心里越发火热,再得知他即将前来京都,立刻便写信去了淮安王府,让徐修悦即刻动身来京都。   却没想到,这两波人竟然就在这淮阴山相遇了!甚至还因此救了徐修悦一命!实在是时也命也!   福伯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周大夫您医术冠绝天下,老朽早已有所耳闻。心中敬佩不已!没成想竟在此地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福伯不愧是出自名门望族,拍起马屁来真的是头头是道。   “过奖了!”周锦干笑了一声。这福伯不愧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人,拍起马屁来头头是道。   “周大夫您太谦虚了!之前您替老朽缝制伤口时,老朽就已经觉得这手法普天之下,除了您再无其他人能够做到!你那手出神入化,起死回生的医术实在叫人望尘莫及!”   周锦:……   “福伯,你莫要吓到周大夫了!”徐修悦笑了笑,他心里也有些疑惑,不明白平日里板正的福伯怎么突然这样夸赞起人来了,莫非这位周大夫医术当真高明的很吗?   “公子,这位就是号称医神的周大夫!他的医术就连陛下都是大加赞赏的!”福伯紧紧抓住徐修悦的手臂,激动的指尖都在颤抖。   徐修悦虽然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整天在家侍弄花草,一副与世无争的雅淡。但到底也不是傻的。他瞬间就明白了福伯为何如此激动。   他笑了笑,只温声道:“原来竟是周大夫,久仰久仰!”   周锦看着对方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十分怀疑这个久仰只是一个客套话。   “周大夫,我家公子正是京都徐家的大公子,您此番救了我们公子,徐家和淮安王都欠您一个人情!”   “好说好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要说咱们周大夫,别的不提,就论这医术,那确实是没人能比得上的!”老巴头乐呵呵的,听得福伯这般夸赞周锦,只觉与有荣焉。周大夫可是他们甘酒镇的医神啊!   周锦无奈的笑了笑,眼睛瞥过前方顿时便停住了。   莫燕侧坐在火堆边沉默不语,两眼地注视着前方的黑夜。他右手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剑鞘乌黑,擦得蹭亮,折射出一道道跳跃的火光。   他的脸颊在黑夜中白的有些过分,嘴唇紧紧抿着,一道细小的血痕贯穿了他的颧骨直到耳鬓。左边的袖子空空如也,在夜风中遥遥荡荡。   “莫燕,你的伤怎么样了?”   莫燕蓦地回神,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睛注视着周锦,“多谢周大夫关心,在下并无大碍!”他的声音有些冷,衬着黑夜中的冷风,越发让周锦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今天那些匪徒实在凶狠,刀剑无眼,有些伤势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若不处理,只怕留下后患。不如让我替你看看?”   莫燕沉默了一会,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挺立冰冷的眉眼。   “不必了,我真的没事!”   火堆哔哔啵啵地响着,光影跳跃在每个人的脸上,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抱歉,我失陪一下!”莫燕突然起身,迈入了黑暗中。   庞茂抬起眼睛,拧着眉看向莫燕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随后说:“周大夫,我过去看看他!”   周锦点点头。   他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两人,叹了一口气。其实之前他就察觉到莫燕的不对,或许是因为白天那些匪徒的原因。   莫燕武艺并不比庞茂差,他轻功卓绝,剑术了得,这在周锦第一天见他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可是今天,庞茂一人对付那些匪徒,也只受了点皮肉伤。而莫燕,若不是有01号在,只怕就要命丧当场。这对于一个心高气傲,又武艺卓绝的年轻人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断掉了一只手臂,终究还是有影响的。   01号看看离开的庞茂莫燕,又看看周锦,嘴里含糊不清道:“阿锦,他们要去哪儿?”   “别管了,吃你的吧!”周锦扯下一只鸡腿塞进他的嘴里。   01号顿时就将庞茂他们抛之脑后,幸福地抱着鸡腿啃了起来。   “周大夫,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周锦笑了笑,“福伯可是要我替徐公子治疗眼疾?”   福伯顿时睁大了眼睛,唇边的胡须都翘了起来,“是是,还请周大夫出手,医治我家公子的眼睛!”   周锦看向徐修悦漂亮却一直无神的眼睛,“徐公子的眼疾是先天的,想要治疗并非易事。我相信你们也是清楚的。我要先检查一番,至于能不能治,我也不能保证。”   “周大夫不必多虑,在下自幼便双目失明,早已经习惯,倘若真的再也治不好也无碍,只当是天意如此了。”徐修悦笑着道。   他一双杏仁眼微微弯起,漂亮得好像一双猫眼。只可惜瞳仁却暗淡无光,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双眼睛了!   周锦到是十分佩服这位徐公子了,病人反过来安慰大夫,实在是第一次遇到。他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他发觉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有礼。好似当真不在乎自己的眼睛是否真的能够治好,莫非他当真甘愿永远活在黑暗中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把希望放在周锦身上?   周锦抖了抖眉毛,“徐公子,我要检查一下你的眼睛,一会若有不适请直接告诉我,只是千万不要随意挣动。”   徐修悦点点头,“周大夫请随意。在下一定配合。”   周锦凑近过去,仔细得查看起他的眼睛。湿热的呼吸喷在徐修悦的脸上,让他有些不自在。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人靠的这般近。   往常也有其他大夫替他检查过眼睛,但也从未有人如同周大夫这般,自然随性地凑上来。他们大多保持着距离,谨慎中又带着怜悯。   他不自在地想要后退,但一想到刚才答应了周锦的要求,他又硬生生忍住了。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的手在他眼睛周围摸来摸去。   周锦仔细检查了一下,发觉徐公子的眼睛确实是先天性的疾病,并非后期遭到破坏导致失明。   这就比较难办了,一般先天性失明是胎儿时期在母亲肚子里受到病毒感染或是发育畸形,才会导致失明。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治愈的。   周锦查看清楚后便退开了。   徐修悦猛然松了口气,风吹在他的脸上,有些冷。   “周大夫?我家公子的眼睛可还有治?”福伯小心翼翼地询问,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   徐修悦抬起脸,那双无神的眼睛好似也在看着他,“周大夫,但说无妨,无论能不能治,您都是徐某的恩人!”   他嘴角噙着笑意,声音是那么的温和,好似生怕给周锦带来一丝一毫的压迫。   “徐公子,难道你真的不在意你的眼睛能不能复明吗?你不想看看这个世界?”周锦顿时有些好奇。   徐修悦一顿,好似对周锦突然的问话感到有些无措。   “周大夫!您这......”福伯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周锦竟突然问出这些问题,这每一个字都是扎在他家公子的心上啊!   周锦察觉到福伯的不快,他知道,倘若这话不是他说的,只怕那人已经被福伯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这时,脚步声响了起来,庞茂与莫燕回来了。   周锦一动没动,他只看着徐修悦,好似真的要从他嘴里听到答案一般。   徐修悦突然轻笑出声,清澈的笑声随着夜风飘荡在耳际。   “若我说我不想自然是骗人的,当我抬头望天的时候我想看看天是什么样子,我脚踩泥土的时候我曾幻想地是什么样子。我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当花香萦绕于鼻尖的时候,我又想看看百花盛开的样子。我无数次幻想落叶是如何飘下,水流是如何流淌,火焰是如何燃烧。”徐修悦轻轻地说着,他好似已经已经看到了他想象中的那个美好的世界。   “只是世事如棋,人生如梦,世间之事总是无法尽善尽美,我又何必执着呢!不言世间懊恼事,心头自开白莲花,顺其自然,一切自有定数。”   火光跳跃在寒风中,莹莹火光将徐修悦修长的身影拉长。大家都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淡然自处的人。   周锦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派恬淡的笑容,棕色的瞳孔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有。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一切自有定数吗?看来我与徐公子在此淮阴山相遇,也定是命运的安排了!”   “能够与周大夫相识,是徐某之幸!”   “我相信徐公子他日一定能够如愿看到这一切的!”   “周大夫,您是说......”福伯眼睛紧紧盯着周锦,不敢有一丝错过。   “徐公子的眼睛虽说难治,但并非没有办法!只是此地实在不适合为徐公子治疗。等到达京都,在下定亲自为徐公子医治双眼。届时,徐公子想看什么,便都可以看到了!”   噗通一声闷响砸的人心尖都颤了颤。福伯猛地就跪了下去,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抬起脸,一双通红的眼睛已经是老泪纵横。   “周大夫,老朽替我家公子谢谢您啊!您以后就是我陈天福的恩人!只要您说一声,老朽就是再难的事情也要定要为您办到!” 第152章 进宫   第二日一早, 周锦他们就收拾收拾出发了。天空难得放晴,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投射下来,将遍地的枝叶草木都染上了点点金光。   徐修悦他们的仆人都已经没了,未免途中再遇不测, 便与周锦他们一同启程。由福伯来赶车。   周锦原本还担心福伯年纪大了, 不太会赶马车, 谁知对方赶起车来得心应手,马车跑的又快又稳,丝毫不比老巴头差。   福伯勒着缰绳的手异常有力, 他心里激动不已,只期盼着赶紧回到京都,好让周锦替他家公子治疗眼疾。   这马车咕噜咕噜奔驰在路上,导致老巴头也跟在后面,将马车赶得飞快。颠得周锦头晕目眩。   后来还是多亏徐修悦勉强叫停, 福伯担心自家公子身体受不住颠簸,才不得不将速度降下来。   周锦也因此松了口气。   马车连着走了七八日, 终于抵达了京都。   周锦将头探出窗外, 金色的阳光直射在脸上,他当即闭紧了双眼, 眼睛一阵酸涩, 不可抑制地淌下了泪水。直到稍微适应了刺目的日光,才缓缓睁开酸痛的眼睛。   阵阵凉风吹拂在脸上,衬着暖和的阳光,并不觉得冷, 反而有种别样的舒适。   京都不愧是天子脚下。相比永宁更是繁华不知几许。绚烂的阳光铺洒在红墙绿瓦上,像一片片耀目的琉璃。   两辆马车穿梭于悠然自得的行人中,到达东华门时, 福伯率先勒停了马车。   他跳下马车来到周锦的车旁,“周大夫,我们这就要回徐府了,您是要先去皇宫吗?”   他心里虽也想立即就让周锦跟着他一起去徐府,但到底皇命最重要!   周锦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庞将军,我们现在是要先去哪里?”   “周大夫,大将军吩咐,您到达京都后可先前往将军府住下。”   周锦点点头,“福伯,等我面圣后定会去徐府替徐公子治疗眼疾!在这之前,只需要徐公子保持平和的心情即可。”   “唉!”福伯应了一声,“周大夫,那我家公子便在府里等候您大驾了!”   福伯鞠了一躬,就回到那车上,勒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往东街去了。   庞茂在前方带路,不一会就到了一处高门大院。门前两座石狮子十分逼真,大张的嘴里露出骇人的獠牙。脖颈处鬃毛厚实,威猛不凡。好似下一刻就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厚重的大门正上方横挂着一张牌匾,龙飞凤舞六个大字“镇国大将军府”。   周锦跳下马车,随着庞茂走进了大门。立即就有两个精神烁烁的男人迎了上来。   两人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庞将军,莫将军!”   庞茂点点头,“大将军可在府里?”   “回庞将军的话,今晨陛下召见,大将军去了宫里尚未回来!”   “这位是周大夫,是大将军府的贵客!你们派人去准备一些热水和饭食!”   两人应下后便退了下去。   庞茂带着周锦去了一处院子。院子很是雅静,房间早已经打扫干净,该有的东西都有。   “周大夫,您先休息一下,我和莫燕就先失陪了!”   周锦急忙点点头,“庞将军尽管去忙吧!走了这么久我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周锦一眼便看见了那张温暖舒适的床,早就迫不及待想扑上去了。这会儿庞茂告辞他是求之不得!   “好!周大夫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找我!我就在将军府里!”   庞茂深知周锦一路过来已经疲乏不已,也不再打扰,只交代了下人好生照顾周锦便离开了。   不过一会儿,府里的下人就提着热水过来了,将浴桶注满热水,又准备了干净衣裳。行动十分有效率。   周锦刚舒服地洗了热水澡出来,一桌美食已经摆在了桌上。   他和01号美美的大吃了一顿,直接裹进了厚实的被子里,只觉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两人摊在床上,眼睛一闭,便呼呼大睡起来。   直到夜幕降临,府里燃起了一盏盏灯笼,将偌大的将军府照的灯火通明。   周锦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皱了皱眉,不情愿地哼唧了一声,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随后他好似听到一声轻笑,接着耳边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声音渐渐远去,直至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周锦终于满意地勾起嘴角,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中。   苍宿走进书房坐下,看向面前的两人,“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两个了!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先回去好好歇息吧!”   莫燕握着剑,“那周大夫那里?”   “这一路长途跋涉,周大夫年纪尚轻,又不通武艺,也确实辛苦了,就让他好好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会亲自带他去面见陛下!”   一夜好眠,翌日清晨,周锦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睁眼便是陌生的摆设布置。他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周大夫,您可醒了?可要用早膳?”   早膳?   周锦猛地坐起,他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他已经到了京都大将军府了!   “请进!”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仆人捧着洗漱用具,以及各种早点走了进来。   周锦赶忙坐起,拖着还卷在被窝里的01号翻身下了床。   “周大夫,请用!”丫鬟将面巾递过来。   周锦连忙接过,他看了看桌上的早点,又看看几乎站了一屋子的下人。   “你们不用忙了,都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几名下人愣了一下,立即垂首应了一声,便退出了房间。   他和01号快速吃完了早餐。便又有下人走上前来,“周大夫,大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您可是要现在就出发?”   周锦一听,堂堂大将军竟然屈尊降贵等他?他真是倍儿有面子!   不赶紧出发还等什么!   他连忙让下人带路。   周锦跟着下人一路七拐八拐,径直到了将军府大门口。   门前停着一辆非常漂亮的马车。车檐四角垂吊着流苏,中间点缀着流光溢彩的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马车两旁各站着四名挺拔高大的侍卫,面容冷酷,手执长刀。   他周锦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大将军,也没看到庞茂莫燕。   “周大夫,您请!”   周锦瞥了一眼豪华马车,点点头,拉着01号跳上了马车。   一抬头,猛地便看见马车里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周锦一惊,“大将军!”   苍宿点点头,“周大夫昨晚睡得可还安好?”   他一双英挺剑眉斜飞入鬓,削薄的嘴唇轻轻抿着,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   “很好,多谢大将军关心!”周锦牵着01号坐在一侧。   苍宿身着盛装,头戴金冠,一身黑色蟒袍衬得他身形修长高大。   01号一双圆溜溜的黑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苍宿,似乎对他很是好奇。   “周大夫不必客气!”苍宿将眼睛转向01号,笑道:“我听庞茂说,令弟虽然年纪尚小,但一身武艺已经少有人能及!在淮阴山也是多亏了他,徐家大公子才能平安无事!却不知令弟师承何处?”   周锦背脊一紧,“大将军谬赞了!小洛只是天生神力,并没有什么师傅,对敌全靠蛮力运气!这一路也是多亏了庞将军和莫将军武艺高强,才能平安到达京都!”   “运气也是实力!令弟小小年纪已经有此胆量,若是好好教导他日必成大器!”   马车稳稳地行驶在大道上,行人一见这马车,都自然而然地迅速避开。   不一会,便到了宫门前。   周锦下了马车,有大将军在,可谓一路绿灯,三人畅通无阻地进到了宣室殿。   “臣弟见过皇兄!”   “草民周锦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这里没什么外人,就不必多礼了!”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带着几分爽朗。   “谢陛下!”   周锦起身,微一抬眸,直接就撞进了一双细长锐利的黑眸里。   苍诏坐在御桌之后,穿着一身明朗的白色锦服。头发梳理得极为齐整,拢在一顶无暇的玉冠之中。   他微薄的唇角轻轻勾起,面上明明还带着温和的笑意。但却给人一种盛气逼人的凌厉感。   周锦心里暗想,这大概就是属于九五之尊的气场吧!   “朕早已听闻永宁府的周大夫医术冠绝天下,虽有这“医神”的美称!但却极为年轻!今日一见,果然是年少有为!看来这传言也并非不可信!”   “陛下谬赞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草民实不敢当这医神的称号!”   大领导面前还是谦虚点好啊!正所谓越夸你越往死里使唤你!这是捧杀!   “周大夫太谦虚了,你以一己之力解了永宁府的瘟疫之危,实在是大功一件,朕向来赏罚分明,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这可是大恩德啊!站在皇帝身后的德安公公抬眸看了一眼周锦,又迅速敛眉。   他心里不禁有几分羡慕,这位周大夫竟然如此年轻,不仅医术了不得,如今又得了陛下的赏识只怕以后不可限量了!   “谢陛下恩赐!只是永宁的瘟疫也并非草民一人之力便能解决,全靠百姓们互相扶持,还有许大人治理有方!才能共度难关!草民不敢居功!”   皇帝笑道:“许文璋的功劳朕自然少不了他的!他已经升任永宁府尹!至于周大夫,你在此役中居功至伟,朕也绝不能亏待了你!朕此番让你入京也正是为了此事!周大夫你可愿意前往太医院任职?”   周锦顿时一惊!没想到他担心的事情这么快就来了?   这要换做其他人,在他这个年纪就入职太医院,应该是光宗耀祖了!   可惜的是他并不想来太医院!别人看来是高升了,挨着大领导,晋升机会多多啊!   但说白了就是在大领导眼皮子底下混日子,偷懒不成,还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这要是一不小心,别说职位了,小命都可能不保!   这种艰巨的任务实在不适合他啊!他就想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过他自在悠闲的小日子!   怎么这么点小小愿望都不能满足他呢?   周锦抿着唇,思索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   大殿外突然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   苍诏猛地沉下了脸,锐利的眼眸更显几分凌厉。   “什么事?”浑厚低沉的嗓音响彻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德安眼皮一颤,立即退后着疾步向殿走去。   不多时,门口两名太监躬着腰匆匆走了进来,两人双膝募地砸在了光滑蹭亮的地上。   “陛下息怒,是贵妃娘娘,她突然晕过去了!”   “什么?可传了太医了?”   “启禀陛下,李太医已经去看了,只是娘娘一直没有苏醒,奴才担心……”   “混账东西,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贵妃!立即传冯会过去永晖宫……”   “陛下,冯大人前日告了病假在家中修养,如今还未回来。”德安在一侧小心翼翼地提醒。   皇帝一双利眉压了下去,他右手习惯性地抬起揉按着额角,脸色有些不佳。   “皇兄不必忧虑!既然周大夫在此,不若让周大夫去替贵妃娘娘诊治一二?”   苍诏一顿,随即哈哈笑道:“是啊,朕真是糊涂了!有周大夫在,朕又何必舍近求远!正好让朕看看你的医术!周大夫!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第153章 烧山火针刺法   周锦随着皇帝他们一路前行, 路过的宫女太监无不避让行礼。   永晖宫离宣室殿不算远,他们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永晖宫。宫门口站满了神情焦急的太监宫女,他们好似早已经知晓皇帝很快就会过来。   苍诏一进来, 满室宫人都惶恐地跪了下去。他也没心情管他们, 只摆手让他们都起来。径直往内室走去。   周锦也跟着进去, 刚一踏进内室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拧了拧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果然就见旁边一角落处摆放着一个小巧的香炉, 一缕缕青烟袅袅上升,香味充斥着整个寝宫。   他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宫女太监们,发觉他们对这香味好似习以为常,并未有任何反应。看来是这香应该是常年点着的。   苍诏脚步不停,疾步走向内室唯一的一张沉香木大床。这床看起来十分漂亮, 周锦目测一下,大概有六尺宽。床帏半挂起, 露出一张十分美丽的脸庞。她眼眸轻闭, 肤若凝脂,细长的黛眉微微蹙起, 眉宇间带着一丝郁郁之色。   周锦看着这张略微有些眼熟的脸, 拖王仁逊这个纨绔的福,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王贵妃了!她的眉眼与王仁逊略有几分相似,姐弟两的长相都是极为出挑的。   不过周锦有些疑惑,按说这王贵妃身份高贵, 苍诏并没有设立皇后,由她掌管着凤印,后宫中便属她最尊贵。儿子又是当朝太子。可谓是备受宠爱, 怎么也会忧思成疾呢?   苍诏看着女子,刚毅的脸好似也柔和了几分。   他见王贵妃昏睡不醒,便直接就对着内室里唯一留着胡子的男人叱问道:“李显,贵妃究竟如何了?”   李显身着深蓝色官服,头发梳得齐整,全部拢进了戴得端正的官帽上。他眼神疲惫,眉峰隆起,眉心处一道折痕深深凹了进去。   “回陛下,娘娘这是忧思成疾,微臣会开点安神的汤药给娘娘服下......”   “忧思成疾,她现在昏迷不醒,你难道就只会开安神药吗?”苍诏的声音沉了几分,听起来微微有些厉色。   “陛下息怒,是臣无能。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外在的汤药终究无法治根......”李显跪在地上,脸上尽是愁绪,面对皇帝的指责颇为无奈。   周锦在一旁看着,越发坚定了绝不能来太医院当社畜,这简直要少活多少年啊!   “周大夫,你来看看!”苍诏突然转向周锦。   周锦迅速回神,“是!”   瞧这工作立马就安排上了!   李显顿时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看陛下的样子似乎颇为器重他。   旁边的宫女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将贵妃的手腕从被子里拿出来。   周锦上前,正要伸出手替贵妃把脉。   “慢着!”苍诏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周锦顿了一下,侧头看过去。   “朕听闻周大夫医术了得,每每治疗病人时都无需把脉,只需随意看看,便可将病人的病情一一道来。既是如此,周大夫便可不必把脉了,直接将贵妃的病情告知朕吧!”   李显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周锦,“这位莫非就是那位永宁的周大夫?”   “确实,李显,你可要好好看着!”苍诏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好似对周锦很是信任。   然而周锦却知道,不让他把脉,看起来是十分信任他的医术,实则却是在试探他。倘若他无法准确说出贵妃的病情,他丝毫不会怀疑,这个皇帝能够当场治他个欺君之罪!   周锦笑了笑,仔细看了看昏睡的贵妃。   “回陛下,贵妃娘娘确实是忧思过重,气结于胸,食欲不振,导致积而成疾,若要根治,得需找出贵妃娘娘的病根所在,才能彻底病除。”   苍诏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周锦,“周大夫,这就是你的诊断?”   “回陛下,是的!”   “朕让你来诊治贵妃,并非是要听你说这些话朕已经听腻了的话!”   “陛下,贵妃娘娘病情确实如此,草民与李大人的诊治一般无二。大雍大夫众多,即使将他们都叫来诊治,也依然是这病症!”   苍诏眼神冷了下去,“你说的不错,这大雍的大夫虽多,但若要称为神医的大夫却屈指可数,周大夫便是一个!倘若周大夫也只会说些千篇一律的话,那这神医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偌大的宫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周锦似乎能听到宫女太监们紧张惶恐的呼吸声。   周锦的心也冷了下来,他淡定地抬起眼眸,“陛下,神医一说不过是乡亲们的厚爱罢了,草民从未觉得自己与其他大夫有何不同。不过陛下若想要娘娘立即醒过来,草民可以替娘娘施针。”   苍诏冷厉的眼神忽然就变了,他笑道:“好!既然如此朕就在这里等着,周大夫你开始吧!”   周锦取出金针,细长的金针闪着寒光,看得一旁的大宫女眼神颤了颤。   周锦将金针一一刺入王贵妃的头部穴位。李显站在一侧,伸长了脖子,看着周锦熟练的手法,眼神有些许惊异,又有些理当如此的了然。   昏睡中的王贵妃只觉头部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刺痛,接着便好似有数股暖意在脑中游移,这暖意越发炽热,烘烤着她的神经末梢,让她混沌的意识便有了几分清醒。   她一双黛眉微微蹙起,婴宁一声,眼皮轻颤,就睁开了一双迷蒙的眼眸。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一旁的宫女惊喜的叫道。   苍诏也坐不住了,几步就跨了上前。   “爱妃,你感觉如何了?”苍诏握住王王贵妃的手,只觉对方的手心有些凉意,便用力了几分。   “陛下......”王贵妃微微睁着眼眸扫了一圈屋内,“臣妾这是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多亏了周大夫!”苍诏的声音难得温柔了几分。   王贵妃蹙起黛眉,美丽的脸上带着些许歉疚,“臣妾又让陛下担忧了!”   “既然知道让朕担忧了,你就该好好养着身子,莫要想太多了!”   王贵妃点了点下颌,便要起身,苍诏连忙阻止,“你身子弱,先好好躺着吧!”   王贵妃笑了笑,眉宇间都是温柔,“陛下,臣妾觉得有些热......”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擦拭脸颊,只觉脸庞热乎乎的,好似有一团火在旁边熨烤。   “怎么会热,你的手明明......”苍诏突然就顿住了,因为他发觉刚才还冰冷凉的掌心此刻正散发着热意,倒显得他自己的手有些凉了。   他惊讶地揉握着手间的柔荑,感受着其间的暖意。“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看娘娘的脸,怎么......”   苍诏猛地一抬眼,却见王贵妃眼睛亮晶晶的,额间浸出了些许汗意,向来有些苍白的脸此刻正红扑扑的,带着健康的红晕。   “周大夫,你做了什么?”苍诏神情有些惊异,看向周锦的眼神总算又有了欣赏。   王贵妃眉头一动,立即看向周锦,“陛下,这位莫非就是永宁的周大夫?”   “没错!除了周大夫,谁又能这般轻而易举就能让你恢复康健呢?”苍诏呵呵笑道,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陛下过誉了,草民只是让贵妃娘娘苏醒过来而已,至于其他的,还得娘娘自己保持心情舒畅才行。”   “本宫早就听闻周大夫的医术了得,今日亲身经历一番,才知道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也有靠谱的时候啊!”王贵妃的声音了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她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周锦。   “娘娘谬赞了!”   “逊儿?他不是去了永宁吗?莫非?”   “陛下,前几日臣妾收到逊儿的来信,说是在永宁府多亏了周大夫的照应。我这个弟弟被家里宠坏了,难得夸赞别人。此番写信过来,对周大夫是大肆赞扬,臣妾还从未见他对谁这般推崇信任过呢!”   “哦?竟有此等事!不过依周大夫的本事,也难怪逊儿他会如此了!”   周锦心里一下就沉了下去,这该死的王仁逊,他用脚趾想也知道这纨绔在信中写了什么!   “陛下,时候差不多了,容草民先为娘娘取出金针吧!”   眼看王贵妃脸色越发红润,连贴身的里衣都有些浸湿了。她眼神清亮,精神烁烁,丝毫看不出刚才还是个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忧思成疾的病人。   苍诏看向王贵妃头顶的金针,便知这一切都是这针灸的功劳。只是太医院会针灸的太医何其多,王贵妃向来身子弱,也不是头一回针灸了,怎么这次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他看着周锦将金针一一取下,这些金针很细,很长,银亮的针尖闪着寒光,与他平日里见过的金针没什么不同。   那些问题就出在施针的人身上了!   “周大夫,你这金针可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效果竟如此显著?”   周锦将金针卷进金针袋里,“陛下,金针没什么不同,只是施针手法不同罢了!每个大夫下针都有其特别的手法习惯,撵转,针刺,提插等,轻重缓急不同,呈现的效果也有不同。草民所用的便是烧山火针刺法,随着金针的刺入,病人会产生不同程度的热感。”   苍诏看着脸色绯红的王贵妃,恍然道:“难怪如此!”   “李显,你可曾听过这烧山火?”   李显面部通红,眼睛发射着精光,“回陛下,这烧山火臣却有耳闻!是以撵转,慢提急插,三进一退手法为主。若施针之人手法精妙,病人能感受到热气在经脉中传递,此针灸之法能够温经通脉,疏散邪气。”   “怪不得本宫觉得浑身发热,好似当真有热气在身体里游走!”   李显异常激动,呼吸急促,“贵妃娘娘觉得浑身发热,便是这烧山火的作用了!只是烧山火向来难以掌握,臣虽研究数年,依然不得其法。像周大夫这般炉火纯青,将烧山火发挥至极致的针灸之术实在是当世罕见!”   李显抖着胡须,激动得脸皮都在颤抖,若非皇帝和贵妃都在,他只怕立刻就要拉着周锦探讨一二了!   苍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若人人都能将这烧山火发挥极致,岂非人人都是神医了!”   周锦抿了抿唇,对这般夸赞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陛下,既然贵妃娘娘已无大碍,草民可否先行告退?草民的弟弟年纪尚小,又是第一次来皇宫,草民担心他有些害怕,想去看看他!”   进宣室殿之前,01号就被交给了一个太监带去一旁歇息。周锦也担心他冲撞了皇帝惹来麻烦,没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以01号的脾气,宫里也没什么人能欺负得了他。   苍诏好像也终于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周锦有些疲倦的脸,神色温和了起来,“周大夫长途跋涉也是辛苦了,德安,你带周大夫下去,务必要好好招待周大夫!”   德安立即上前,“周大夫,您请吧!老奴这就带您下去休息!”   周锦点点头,“草民告退!”   他转身就跟着德安出了永晖宫。   “你们也都退下吧!”   随着王贵妃一声令下,寝宫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她和苍诏两人。   “爱妃可是有事要与朕商议?”   王贵妃从枕下拿出一张信纸轻轻展开,“陛下,请看!”   “这是......”苍诏接过信纸,抖开一看,眼神瞬间就凝住了,“这是逊儿传来的信?”   “陛下,您说这信中所说当真可行吗?”王贵妃眼中已经氤出了泪花,“若逊儿说的是真的,那舜儿的手臂就有救了!”   苍诏紧紧捏着信纸,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张给捏碎了。他抿着唇,缓缓道:“断肢重生,实乃神迹,又岂是一般大夫能做到的?逊儿他向来没个正行,他说的话又如何能当真!”   “陛下!逊儿他虽然平日里喜欢贪玩了一些,但在这件事上他绝不会无的放矢!您也说过他很聪明,他既然会这般说,那就说明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他不会拿这件事哄骗我的!陛下,难道您不想让舜儿的手臂恢复吗?”   苍诏神情一暗,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来,“舜儿的手臂一直是朕心头的一根刺,朕又如何不想让他复原!只是此等之事实在神乎其技,即使周锦医术不凡,有医神之称,但也不过是百姓的戏称,他终究只是凡俗之人。你莫要再徒增烦恼!好生调养身体才好!”   “高莲!”   “奴婢在!”   “你好生照顾贵妃,切莫让她思虑过深!”   “是!”   苍诏起身,不顾王贵妃的挽留径直离开了寝宫。   “陛下,陛下!”王贵妃看着苍诏离开的背影,内心很是伤痛。她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拒绝了。   “娘娘,您莫要伤心了,保住身子要紧啊!”   高莲心疼地搀扶着王贵妃。她是王贵妃的心腹,对于信中所写内容一清二楚。她并不相信这些,已经断掉的手臂要如何才能长出来?除非神仙显灵!   只是王贵妃自收到信后,便整日发呆,暗自垂泪。才几日,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丝毫没有办法。心里不禁有些埋怨王少爷做事不靠谱,明明知道贵妃娘娘最是在意八皇子的手臂,他却偏要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惹得娘娘神伤不已。   王贵妃握紧了信纸,她擦了擦眼泪,眼中透着坚定。不管怎么样,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绝不会轻易放弃!   “高莲,本宫有一事要你去做!你去太傅府......”王贵妃贴着高莲的耳朵小声吩咐着。   宣室殿内,苍诏坐于御桌之后,面前是打开的奏折。他握着笔,迟迟不下。一滴墨汁终于耐不住从笔尖滴落,啪嗒一声砸在了雪白的纸面上。瞬间,一缕墨色晕了开来,将上面原有的字迹糊成了一团看不清楚的墨迹。   \"陛下,您已经看了好些时辰了,还请保重龙体,先歇一歇吧!\"   苍诏看着面前的墨迹叹了一声,“德安,你说这世上可有断肢重生一说?”   “陛下,说到断肢重生,老奴倒是曾经听过一个故事。”   “哦?说来听听!”苍诏有了些兴趣,他将笔扔进了笔洗里,示意德安说下去。   “据说在永德年间,在一个叫做白鹤镇的地方曾经有一神童,名叫齐盛。他十分聪明,三岁便能出口成章,吟诗作对。只可惜他自幼便没有双腿,即使再聪明也无参加科举,更别说入朝为官!镇子里的人见到他总要赞一声聪慧,随后又会摇头叹息。他父母更是不能接受。因此每日都会祈求上天让齐盛能够长出双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有一日,他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在齐盛十六岁那年,他的双腿便仿佛是一夜之间便长了出来,行走与常人无异。”   苍诏垂下眼帘,他揉了揉额角,“可惜故事终究只是故事,这齐盛虽然长出了双腿,但确是他父母日夜祈求上苍才有的恩赐。寻常大夫又如何能做到!”   德安垂着头,轻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奴相信,只要诚心,所盼之事一定能够实现!”   苍诏却没再继续下去,只问道:“周大夫呢?”   “回陛下,周大夫和他弟弟去了太医院!”   苍诏哼笑一声,“这个李显,八成是他把周锦带过去的!也好,让他们都跟着周锦学学,免得堂堂太医院,竟找不出一个可用的人来!”   正说着,殿外突然来报,大将军苍宿求见。   苍诏笑了起来,“快传!”   下一刻,大将军苍宿便走了进来,“臣弟见过皇兄!”   “朕都说了,你我兄弟二人不必行这俗礼!快过来坐!”   德安见状,轻轻退出了大殿。   “皇兄,皇嫂既已经醒了,你为何还是一副愁闷的样子?”   苍诏有些讶异,“你如何得知她已经醒过来了?”   苍宿轻笑一声,“有周大夫在,再难的病也能药到病除了!”   “看来你对周锦很是推崇!他的医术确实算得上当世罕见,连朕都有些惊讶!确实当得起神医的称号!”   “周大夫曾经救过臣弟的性命,若非有他在,臣弟想必已经毒发身亡了!”苍宿这般说着,神情却很淡然,对于曾经险些丧命一事好像并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苍诏有些后怕,“这的确是多亏了他!”随后他有些斥责道:“你呀你,这般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朕,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兄了!若非后来刘太医一事,你还要瞒朕到什么时候!”   “皇兄息怒,臣弟只是觉得事情已过,事后再说也没什么用!更何况,皇兄的头疼之疾还未治愈,臣弟也不想让皇兄再徒增烦恼。”   说到这里苍宿有些担忧,“皇兄,近来你的头疼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朕这头疼可是老毛病了!”苍诏揉着有些抽痛的额角,脸色有些难看。   “皇兄何不让周大夫来看看?”   “周锦?这......”苍诏怔了一下。他并非没想过让周锦来诊治,只是却不知为何,他并没有付诸行动。   苍诏的迟疑让苍宿有些着急,“皇兄还犹豫什么,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治好皇兄,那此人一定是周锦!臣弟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当初周锦也曾经治疗过一个头疼病发作的病人。现在那名病人已经彻底痊愈。皇兄何不一试?”   说做就做,苍宿也不耽搁,起身道:“周锦呢?臣弟这就让他过来!”   “周大夫,您快来帮我扎几针,我要试试这烧山火!”   “我也要试试,先给我扎扎!”   “你这小子先来后到懂不懂!去后边等着去!”   “你们别吵,别挡着我看周大夫施针!”   太医院里一片热火朝天。   周锦坐在人群中,手上捏着金针,慢悠悠道:“这烧山火也并非难事,只要你们计算好十二经脉的精气灌注时间,便可轻松让病人觉出热感。”   他将金针刺入面前这个学徒身上,“针刺进天部时候要快速,左手按压穴位周围,力道要稍重!随后用力顺着方向撵转九次,进入人部,再次用力撵转九次,进入地部,如此反复。这期间要注意力道手法,避免银针裹缠肌肉形成滞针......”   偌大的太医院围满了人,不管是信服周锦,还是不信服的,全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周锦的手法。期待能学到一二。   而在周锦身后,已有好些人身上被扎成了刺猬,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他们竖着耳朵听着,眼睛里爆出兴奋的精光。   “热了,热了,真的有热意!”那名学徒突然睁大了眼睛,惊呼道:“我感觉腿上好些有火在烧一样!”   “我也感觉到了,我背上都出了一层汗了!”   “周大夫,您这也太厉害了!”年轻的医官们纷纷崇拜地望着周锦,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熟能生巧罢了!你们多多练习,也一样可以!”周锦谦虚地摆摆手。   有学徒神情有些懊恼,“周大夫,您刚才说的那些我还没有听得太明白。”他捏着金针,往自己腿上扎去,\'怎么看周大夫施针这般轻松,我自己弄却怎么也不行呢?\'   “周大夫,您会留在太医院吗?”   周锦瞬间一窒,“这......”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想待在太医院!这皇帝也见过了,他正想着该怎么辞行呢!   这话一出口,大家纷纷期待地看着周锦,“周大夫,您要是能留在太医院就太好了,咱们以后就可以一起探讨医术了!”   “薛才,说这话你脸也不红!什么探讨?你不就是想让周大夫教你医术吗?”   薛才顿时脸涨得通红,“向进,你好意思说我,难道你就没这个想法?”   “好了,吵什么吵?”李太医呵斥了一声,他手上也握着金针,撩起了裤腿,白净的腿上还竖立着几根晃悠悠的金针。   “周大夫,你说这子午流注法我倒是没问题。只是这手法,撵转金针时候的角度和轻重我却怎么也掌握不到位!”他拧着眉,一副烦恼至极的模样。   “这些东西都是一次次实践感悟才能掌握的,并非一朝一夕,急不来!”话虽这样说着,周锦却走了过去,握着李太医的手,很有耐心地带着他感知金针刺入穴位时候的力道角度。   李显心里感动,却也不敢□□,全神贯注地感知着手下的触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旁边的人顿时一脸羡慕。但人家李显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太医,他们只不过是太医院的学徒。心里虽然羡慕不已,也只能看着,趁机多学着点。   难得有这么不藏私的大夫,医术还如此了得。这又入了陛下的眼,指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   恰在这时,德安突然走了进来。瞧见太医院一片热闹,大夫们露的露腿,掀的掀胳膊。大家皆是满脸红晕,身上金针闪烁。   德安当即就愣住了,“这是在作做什么?”   “公公安好!”大家立即正了正衣冠,脸上有些涩然。   德安轻咳一声,“周大夫可在?”   “我在!”周锦奋力将脑袋挤出人群。   德安见到周锦,立即露出笑容,“周大夫,陛下召见!还请您速速前往宣室殿!”   ’ 第154章 大胆周锦   宣室殿内灯火通明, 偌大的大殿内一片安静。   大将军苍宿,太医院院首冯会,丞相齐闻,尚书令杜海, 太傅王旌, 大雍的肱骨大臣们齐聚一堂, 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地看着前方御桌。   周锦拧着眉,手指按压在苍诏的脉搏上, 安静的大殿内能够清晰的听到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呼吸。   他闭着眼,置若罔闻,只静静地感受着指腹下跳动的脉搏。   皇帝苍诏神色自若地坐在御座之后,他轻抿着唇,微眯的眼眸掩盖了其中酝酿的情绪。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静中, 周锦忽地睁开了眼,眉尖微微蹙起。   “怎么样了?”   “周大夫, 陛下的头疼可还有治?”   几个加起来都几百岁的权臣立即吹着胡子, 瞪着眼,急不可耐的追问起来。   太医院院首冯会更是揪紧了宽大的袍袖, 对于周锦, 他早已有所耳闻。当初一场瘟疫直接让这个年轻的大夫横空出世,几乎成了他们太医院的名人。   他家中至今还保留着周锦亲自书写的“败毒散”药方。那药方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研究了无数遍。纸张痘泛黄褪色了,可惜终究还是没能研究出所以然来。   他想,这世间除了周锦, 大概真的就再没有人能够解决那骇人的瘟疫了!   而陛下的头疼病他已经研究十几年了,却并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只能在陛下头疼发作时候开个药方缓解, 却始终不能根治。   近些年陛下的头疼病更是越发严重,作为太医院院首,他却束手无策,实在愧对陛下,愧对整个大雍!   而现在,面前这个年轻的大夫,或许便能一解他多年以来的心结!   周锦却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他抿了抿唇,眼睛盯着苍诏的头部,“陛下可否让我再仔细检查一下您的头部?”   或许是他的面色有些不大好,众人心里都不可避免地沉了沉。   苍诏收回手,理了理袍袖,沉声道:“可以!”   周锦顺势起身,径自走到苍诏身后,两手在他头部轻轻触摸按压。几位大臣的眼睛也好似粘在了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指上,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转动。   大殿四角都亮着烛火,火光摇曳,将平滑的地面折射出一道道粼粼光影。   周锦的脸色越发不善。或许是大殿之内光线昏暗,谁也没有发现他黑亮的眼眸下正闪烁着莹莹蓝光。   随着那黑影越来越清晰,周锦顿时不敢置信得睁大了眼。那黑影长六厘米,宽两厘米,正正从苍诏的右侧大脑顶部直插入左侧大脑深部。   他拧着眉,将黑影放大,那分明是一根细长的钢针!那针的表面已经锈迹斑斑,被新生粘连的血管组织包裹住,深入对侧脑室,看起来极为骇人!   这骇人的一幕几乎将周锦给震惊住了!其实成年人的大脑颅骨非常坚硬,这样一根钢针直插入脑室,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气!   而苍诏身为皇帝,身边守卫森严,谁能悄无声息间就将这样一根钢针在众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插进苍诏的头部?   看钢针的锈迹,这钢针多半已经在他脑中很多年了。周锦猜测,这或许是在苍诏还处于幼年时期,颅骨发育还未完全时大脑就被插入了这根钢针。   这可能是人为,也可能是意外。   但无论是哪一种,这都足矣让人震惊。钢针入脑这么多年,甚至已经生锈。却没有对大脑神经和器官造成损伤,实在是罕见!   若非此刻他亲眼所见,只怕也不敢相信!   不过这也有苍诏很少进行激烈运动的原因,这要是换成大将军苍宿,只怕就不会只是头疼那么简单了!   “周大夫,皇兄的病情如何了?你但说无妨!”苍宿一直凝神观察着周锦的神情,见他面露惊异,神情凝重,便是再也忍耐不住了。   周锦收回思绪,退回了原位,他揣着手问道:“敢问陛下,这头疼大概有多久时间了?”   “朕自幼便有头疼的毛病,只是近些年越发严重,有时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了!”   看来他猜的不错,这根钢针确实是在他小的时候便存在了!   “陛下除了头疼之外可还有其他不适之处?”   苍诏眉尖拢了起来,他思索了一下,“朕身体向来挺好,除了头疼并没有其他不适!”   “陛下,老臣记得您八岁那年曾经晕倒抽搐过一次......”冯会捏着胡须喃喃出声,好似有些不确定,“但也只有那一次,就那次已经把太后娘娘吓坏了,好在后来便再也没有犯过!”   周锦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点点头。想必他那次昏迷抽搐便是这根钢针的原因!   “周大夫,你可查探出朕这头疼究竟是何原因?”   众人闻言皆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周锦动了动嘴唇,不知该回如何回答才好!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他盯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钢针,哀叹一声,这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他就知道,来了这京都准没好事!   “陛下,草民已经知道您之所以头疼的原因,只是......”   “启禀陛下,经过草民的查看,发现陛下您的大脑里面有一根将近两寸长的钢针,而正是这根钢针导致了您多年以来的头疼!”   话音一落,大殿内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苍诏的脸色更是一下就黑了下去,好似有滚滚乌云翻卷。   “周大夫,你真的看清楚了?”苍宿猛地起身,目光如同一只利箭直射向周锦。   “千真万确!”   周锦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既惶恐又震惊。   “这不可能!钢针扎进了脑子里,哪里还能活?你这刁民,竟敢危言耸听,欺君罔上,该当何罪?”杜海一甩衣袖,面皮崩得紧紧的,一双眼睛盛满了的怒意。   周锦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周某只是实话实说,何罪之有?”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陛下面前,焉能让你胡言乱语!我太医院太医众多,只需让他们来替陛下诊断一二,便可将你的伎俩拆穿!”   周锦脸立刻就沉了下去,“这位大人既然不信,大可让你信任的太医来为陛下查看!周某只是一介布衣大夫,确实比不上这京都的医术卓绝的太医们!”   “你......”杜海出胡子瞪眼,抖着袖子仿佛要晕厥过去一样。   “王大人,你为何不说话?莫非你也相信这黄毛小子的胡言不成?”   王旌压着眉头,紧抿的嘴唇藏在花白的胡须里,他抬起眼眸复杂地看了一眼周锦,低声道:“杜大人,这话不该问我,冯院首还在这里呢!”   冯会被点到名,这才收了收惊异的的神色,"这.......按说钢针入脑确实严重,况且这人的头骨十分坚硬,非一般力道能将钢针刺入大脑。陛下身边守卫重重,谁能不知不觉就将钢针刺入陛下头部?这实在......”   冯会摇着头,语气有些漂浮。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不敢正视周锦的诊断。   “冯大人说得不错,人的头骨非常坚硬,一般很难将外物刺入进去。但是,这根钢针却是在陛下小的时候就已经刺入大脑了!人在幼年时期,头骨发育还未完全,并非如后来一般坚硬,所以钢针刺入进去也容易许多。”   众人顿时一惊,这莫非是有人在陛下小的时候就下了杀手?   究竟是谁?是卫太妃?还是......   “周大夫,还请你再仔细诊断一下!”齐闻也出声了,谋害陛下,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查出来,这京都只怕又要变天了!   “我已经诊断的很清楚了,即使再来百次也还是这个结果!”   “周大夫,朕脑中的这根钢针可否能够取下来?”   一直沉默的苍诏终于说话了。他好似当真相信了周锦的话,目光锐利,一双眼眸如鹰隼般牢牢锁定他。相比于大臣们的急躁惊惶,他反而显得冷静沉重。   “可以!”周锦点头,“只是这根钢针已经刺入大脑多年,表面锈迹斑斑,与大脑的血管组织粘结在一起,若要取出,风险很大!”   “你有多少把握?”   几位大臣瞬间安静下来,期待着周锦的回答。   周锦咬了咬牙,“我只有八成把握!”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尤其是颅脑手术尤为复杂。这牵扯的神经实在太多,稍不注意便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周锦不可能百分百打包票,尤其是这个病人还是如此特殊!一旦出现差错,不只是他,他的亲人朋友,甚至只是跟他有关联的人,都将遭到灭顶之灾!   他必须得提前告知手术存在的风险!   “这怎么能行!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杜海抖着嗓子就吼了出来,眼睛瞪得好似一个铜铃。   苍宿眉宇之间拧出一道深深的折痕,“若不取出,可有其他办法解决陛下的头疼?”   周锦看了他一眼,无情地打破了他心中隐隐的期盼,“不可能!陛下头疼皆来自这根钢针!若不取出,陛下的头疼只会越发严重!而且……”   他语气凝重道:“若这钢针再不取出,陛下不只是头疼,只怕对陛下的龙体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有性命之忧!”   “大胆周锦!你竟敢诅咒陛下!罪大恶极!当株连九族!”   这下不仅是杜海,就连丞相齐闻都大声怒斥了出来。大喝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令周锦的耳朵都有几分震痛。   “陛下,大脑是人身体最精密重要的地方!外物入脑,终究是一大祸患!草民只是将一切病症说与您听!要不要取出钢针,皆在您的决定之下!”周锦朗声道,将一切决断都交给对方。   苍诏掩在袍袖之下的手紧紧握住,力道之大,连指尖都泛起了青白。   “陛下,请您三思啊!”   “陛下,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您不过是头疼而已,兴许是其他原因!这个周锦竟然危言耸听,实在可恨至极!”   “陛下可广招天下名医,姓周的小子胡言乱语,妄图蒙蔽圣上!罪无可恕,应该立刻将其打入天牢!”   周锦默默听着,内心毫无波动。治也好。不治也罢!他已经将情况说得很清楚。最后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不会被治个谋反的罪名吧?   “够了!”苍诏一声怒喝,众人戛然而止,纷纷跪地。   “陛下息怒!”   苍诏捂着额头,额角一阵阵的抽痛令他心情更加烦躁。他勉强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你们都退下吧!”   “陛下……”   “全都给朕退下!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在其他人耳中再次听到!”苍诏声音浑厚有力,两眼如刀,直视着几位大臣。   大臣们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只齐声道:“臣遵旨!”   说罢,他们静静地起身,慢慢退出大殿。   周锦跟在他们身后正要离开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不容置喙的声音,“周大夫留下!”   周锦一顿,脚下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大殿之中。 第155章 坏了的东西换一个新的……   周锦半躺在松软温暖的雕花楠木大床上, 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鲛绡罗帐,帐上用银丝绣了一簇簇的莲花,花瓣玲珑细致,花蕊处透着粉色, 由深至浅向盛放的花瓣尖端扩散。   这花瓣简直活灵活现, 好似从那罗帐上绽放开来。   “唉!”一声轻叹自安静的宫室内响起。   周锦翻个身, 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动静,一阵如星点般的蓝光翻卷着从半开的窗户口游弋进来。   周锦顿时翻身坐起, “怎么样了?”   下一刻,璀璨蓝光化作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童蹲坐在床尾,眼睛一眯,笑嘻嘻道:“阿锦,我回来了!”   周锦一把将他抱到床头, 捏着他肉嘟嘟手感极好的脸蛋问道:“让你去大殿那里,你听到什么没有?”   01号皱了皱鼻子, “那个皇帝在和大将军说话, 但是他们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周锦也疑惑了,“他们没说要治疗脑袋的事情?”   “没有!”   “那他们都说什么了?”周锦心里奇怪, 昨日皇帝把他留下, 又仔细问了脑子里钢针的事情,还再三询问取出钢针和不取出钢针的危险。   周锦给他们一一分析了一下。不论苍诏是何身份,在那一刻,周锦也只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病人。替病人分析病情是他应该做的!   苍诏沉思了一下, 只开口让周锦开了个抑制头疼的药方,便挥退了他。   事后,周锦便被带来这个宫室, 晚上就留宿在了这里。直到第二日,皇帝也未派人来找他。   如今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三天了,却丝毫不知道对方的打算。为避免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清楚,周锦只得使唤01号去偷听,谁料竟也什么都没听到!   看来这苍诏真是沉得住气,换做任何人得知自己脑子里埋了颗定时炸弹也不会这般冷静!   不愧是当皇帝的人,这心理素质杠杠的!   “那说的可太多了!什么临近年关,工部礼部的事情,又说北梁那个大坏蛋,还说了什么太妃,谋害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我听着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就回来了!”01号跳下床,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   周锦若有所思地坐在床头,莫非皇帝是在查钢针的出处?   看苍诏目前的打算,他近期内应该不会取出钢针。毕竟维持现状只是头疼,万一答应做手术反而一命呜呼了可怎么办?   就算他自己同意,想必那些大臣妃子们也不会同意。   可是,苍诏一日不决定做手术取出钢针,他就一日不得离开皇宫。   这该如何是好?   “对了,你没被其他人发现吧?”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得把人吓死?   “你担心什么!我做事你还不放心?”01号满不在乎地摆摆小胖手。   周锦心里一撇,就是因为你才不放心啊!   宣室殿内,苍诏将面前还散着热气的药汤一饮而尽。剩余的药汁残渣在碗底荡漾,颜色厚重浓黑。   他微动了动眉间,掩下了嘴里的苦涩。   “陛下,吃点蜜饯消消苦味吧!”德安立即将早已准备好的蜜饯端了过来。一旁的小太监将药碗收了下去。   皇帝捏起一颗扔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将药汁的苦涩掩盖了过去。   “这周锦的药果然十分有效!确实要比太医院有用许多!”苍诏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随即扔给了旁边的小太监。   “怎么说也是神医!老奴看陛下近几日都没怎么头疼了!这药再喝几副说不定就全好了!”德安腆着笑轻声说道。   苍诏闻言却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哼!若只喝药就能痊愈,那周锦为何要让朕取出这个东西!”他点了点自己的右脑,脸色有些不善。   德安一顿,“也许周大夫只是觉得取出来要稳当些。”   “取出来?朕可能当场就没命了!这宫里有多少人盼着朕早点死了才好?”   德安猛地跪地,惊呼道:“陛下龙体安康,与天齐寿!”   苍诏垂着眼眸扫了他一眼,哼笑道:“与天齐寿?那得让某些人夜不能寐了吧!”   “起来吧!朕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德安抖着手从地上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陛下请看!”   苍诏接过,直接将信纸抖开,上面赫然是周锦曾经治疗过的许多病人。包括做过开颅手术的陈达。而陈达名字后面着重标注着“目前安好,与常人无”的几个字让苍诏脸色缓了缓。   恰在这时,门外来报徐公爷求见。   “他来做什么?朕之前好像听闻徐修悦回京都了?”   “回陛下,徐大公子前些日子确实回了京都,听说还是和周大夫同时入京的!”   “哦?”苍诏勾起嘴角,“这倒是有趣!让他进来!”   下一刻,大殿内响起一串急促平稳的脚步声,一名身着深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跪拜了下去,“臣徐堰叩见陛下!”   “起来吧!你突然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陛下英明,臣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周大夫!臣听闻周大夫这几日一直待在宫里,所以想……”   “你找他可是为了修悦?”   徐堰顿了顿,“听闻周大夫医术高明,臣想再试试!”   “朕还以为你早已经放弃了!”苍诏轻叹了一声。徐修悦也算是他的侄儿,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幼双目失明,几乎看遍了天下名医,可惜得到的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朕记得冯会也替修悦诊治过!他曾说过,修悦的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坏死,纵使周锦医术精妙,又如何能够将枯木逢春呢?”   苍诏摇了摇头,并未抱什么希望!   “陛下,臣开始的时候也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不管结果如何臣这心里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只是那日犬子回到家中,与他随行的老仆亲口与臣说,周大夫曾经允诺他一定能够让修悦重见光明!”说到这里,徐堰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激动,眼睛里好似也溢着光。   苍诏猛地抬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你说周锦曾允诺他能够治好修悦的眼睛?此话可当真?”   “臣不敢欺瞒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苍诏微眯着眼,垂眸看着摆在桌上的密信。上面正好写着一段话,“永宁甘酒镇柳奚正寿宴上,王氏女溺水而亡,周大夫施救,致其起死回生,百姓称道。”   “陛下?”   “修悦身体可好?”   “回陛下,犬子一切安好!谢陛下关心!”徐堰虽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但也只得垂首应答。   “朕已经有许多年未见过他了!既然已经回了京都,明日你就让他进宫来吧!周锦既然亲口允诺过他,正好便先留在宫里治病,一切用药皆可从太医院调取!”   徐堰眼睛陡然睁大,喜上眉梢,忙激动叩首:“谢陛下恩典!”   徐堰兴高采烈的走了!脸上的笑意几乎要闪瞎一路遇到的人!   没想到来这一趟皇宫竟还有意外之喜!   他本以为,召宁郡主去世后,淮安王又远在封地,没有召唤不得入京。他们徐家已经被陛下厌弃了!   却没想到他的大儿子竟然还能得到如此殊荣!太医院里可是收藏着众多奇珍异宝的药物!这对徐修悦治疗眼睛实在是大有好处!   而且此番过后,想必京都的世家勋贵们也该知道,即使召宁郡主去世,他们徐家与陛下的姻亲依然存在!他们依然还受到陛下的照拂隆荫!   苍诏对着那密信沉默了片刻,突然又想起了王仁逊写来的信。   他抿着唇,刚毅英挺的五官更显得深邃凝重。   “德安,立刻传冯会过来!”   夜幕降临,漆黑的天幕将大地笼罩在了一片静默中。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好似潜伏在黑夜中的猛兽!神秘又危险!   一盏盏灯笼点亮,金黄的琉璃瓦折射出耀目的光泽,在一片朦胧的晕黄烛火中,显得神秘梦幻。   冯会轻声退出宣室殿,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夜风一吹,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惊觉自己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脚下加快了速度,往宫外走去。   “德安,你说一个人的眼睛已经彻底坏死,那要如何才能让他重见光明?”苍诏靠坐在软榻上,右手轻轻叩击着一旁的矮桌。安静空旷的大殿内响起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哚哚声。   这声音仿佛也砸在了德安的心尖上,他轻声道:“老奴只知道坏了的东西既然不能修好,那可不就得换一个新的么!”   叩击声顿时一止。   “不过这人身上的东西到底和那些物什不是一回事儿!老奴也不是大夫,要是眼睛坏了,老奴也不知道这能不能换得好!”   “真要换眼睛,那可不是一般大夫能做到的!否则,徐修悦又怎么会瞎了这二十几年!”冯会乃至整个太医院又怎么会束手无策!   难道这世上真有移花接木的手段?既然眼睛能换,那手臂是不是也可以?甚至是其他的东西也能换?   苍诏眼神越发幽暗,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或许,王仁逊那封信中所写未必不能信! 第156章 折翼鸟   十二月的天越发的冷了, 周锦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伸了个懒腰,手臂支出了被窝。一阵冷风袭来,裸露的手臂顿时仿佛被冰块挨了一下, 鸡皮疙瘩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   他冻得一哆嗦, 急忙又卷进了暖和的被子里。   挨了一会时间, 直到宫人前来送洗漱用具。他才哆嗦着穿好衣裳起来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慢悠悠地来到窗边,此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一道金灿灿的日光划破灰蒙蒙的天空,将地上铺就的一层薄薄银霜也染上了璀璨的光芒。   在一片寒冷中仿佛又让人心底浮起了几丝温暖。   用过早膳,他就牵着01号来到了园子里闲逛。   恰好皇帝最近也没有找他,索性就先好好休息一下,暂时将那些繁杂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太阳已经彻底出来, 暖洋洋的光芒驱散了寒气,草叶花枝上的白霜也已经融化, 化作滴滴水露消失在泥土里。   周锦坐在矮凳上, 喝着热茶,吃着点心, 晒着太阳, 好不惬意快活!   此刻仿佛一切的糟心事都已经远离了他。   一旁的01号灵活的在花木里钻来钻去,带了一头一身的水珠。身上精致的衣裳也深了一个颜色。   他也不觉得冷,反倒玩的更起劲了!   周锦也随他去玩,反正也不必担心他感冒。他低头喝了口热茶, 微烫的茶水从他喉间滑下,暖意直达胃部,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等他再一抬头, 01号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锦一惊,忙起身四下扫视,却依然没有见到01号的身影。   这里毕竟是皇宫,他担心01号跑到不该去的地方,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到底也是一场麻烦事!   周锦认命的起身去寻找01号的身影。   这园子很大,周锦绕来绕去,也不知走到了何处。眼看太阳越来越盛,他背部竟也出了一层细汗。   望着偌大的院子,周锦丧气地摇摇头,算了!管他的,他还是回去喝他的茶吧!   他转身,眼角余光忽的扫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他陡然顿住,定睛看过去,心里顿时浮起一阵失望,他还以为是01号呢!   只见前方一棵高挺的大树之下,蹲着一个小孩。那孩子一动不动,垂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小孩锦衣华服,穿着一件金丝红缎锦袍,头上竖着白玉冠,头冠上镶嵌着一颗明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刺目的金光。   周锦望望四周,发现周围竟一个人也没有。他只得停下即将离开的脚步,慢慢走了上去。   很快周锦就走到了孩子身后,那孩子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垂着头,表情极为专注。   他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地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雀鸟,腹部呈白色,两翅带着一点浅蓝。小鸟身上羽毛凌乱,表面沾着水渍,一只翅膀呈不规则状态扭曲着,看起来狼狈极了。   周锦猜测,大概是因为晚上温度太低,又找不到吃的,饥寒交迫之下竟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   周锦垂眸看了一眼小孩卷翘浓黑的睫毛,轻声道:“你喜欢这只小鸟?”   小孩身体一颤,猛地回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惊慌。   “你是什么人?为何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小孩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板着脸斥责,声音糯糯的,又带着一丝强装的平静。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模样。   周锦哼笑一声,“是你自己太入迷了吧!我走到你身后你都没有发现。要是遇到坏人你岂不是束手就擒了!”   小孩听完却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撅着嘴上下打量了一下周锦,扬起下巴,好似对他的话十分不屑,“在这宫里,谁敢欺负我!”   周锦看着小孩嫩生生,圆嘟嘟的肉脸,指尖动了动,十分想上去捏一捏。想必手感非常好!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小孩拧起了小细眉,嘟囔道眼睛里多了一丝谨慎。   周锦顿觉有几分好笑,“这宫里这么多人,难不成你都见过?”   “我就是见过!”小孩嘟起小嘴,哼了一声。   地上的鸟儿却在这时猛地蒲扇了一下翅膀,随后又有气无力地摊在了地上,好似已经彻底绝望了一般。连那双圆豆一般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灰雾。   小孩刚才还骄矜傲气脸瞬间就低沉了下去,他伸出一只手,轻缓地抚摸着小鸟的羽翅,生怕弄疼了它一般。   “它的翅膀断掉了,再也飞不起来了!”小孩低低地说,稚气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失落与不忍。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却有这般的慈悲心,对动物的痛苦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实在难得!   “谁说它再也飞不起来了?”   周锦蹲下身去,轻轻捧起小鸟,轻轻摸了摸带着水渍的翅膀,检查了小鸟的伤势后,随即笑道,“别担心,它会不有事的!只是翅膀骨折了,我会治好他的!”   小孩眼睛猛地就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大人可不会骗小孩子的!”周锦轻轻揉捏着小鸟的翅膀,抚平了他凌乱的羽毛。接着,手上微微一用力,小鸟顿时在他手心挣动了一下。随后又是一下,挣动翅膀越发有力。   接着,它鸣叫了一声,仰着头飞离了周锦的手心,向着高空飞去。   “它好了!它飞起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小孩激动得蹦跳着,一只袖子随风摇荡了起来。   周锦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你是......”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太厉害了吧!”   小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崇拜地望着他,眼中的惊喜与好奇怎么也藏不住。   “我是大夫,治疗一只小鸟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谈不上厉害!”周锦觉得嗓子有些干,他又想回去喝茶了。   “大夫?可是太医院那些人也是大夫,他们就没有这么厉害!”八皇子挠挠头,有些不相信。   周锦将眼睛从他空落落的小袖子移开,盯着他稚气的眉眼,“太医院聚集了大雍最厉害的大夫,怎么会不厉害呢!只不过今日他们都不在场罢了,若是他们在,也定会治好那只小鸟的!”   八皇子撇撇嘴,“才不是呢!他们根本就没用!治不好父皇的头疼,也治不好......”他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随着风散在了空气里。   周锦突然有些后悔多管闲事了,他应该直接回去晒太阳的!多好啊!   “八皇子,你……”   “你说那只小鸟会一直好好的吗?它下次会不会又摔下来了啊?到时候没人救他该怎么办呢?”八皇子抬头望着天空,那只鸟儿早已经没了踪影,他却看的那么认真,眼神有些忧伤,好像已经看到了小鸟悲惨的下场了一般。   周锦也抬头望了下一望无际的高空,“每一只鸟都有它的命运,不管今后它会如何,只要它现在还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中,那就值得了!”   “你说的也对!它还是幸运的,至少它遇见了你,治好了它的翅膀,不像我……”   八皇子垂下了头,左手按住右边垂落下来的袖子。   “八皇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侍从呢?他们找不到你该担心了!”   八皇子撇了撇嘴,“他们就只会管着我,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玩!真讨厌!”   真是个小孩子脾气!   周锦正要说话,前方小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宫女太监满脸焦急地奔了过来,大冷天的,一个个硬是急出了一头的冷汗。   “八皇子,奴才可找着您了!”   一群人蜂蛹了上来,将小小的八皇子团团围住。一时间,安静的园子里嘲杂了起来。   周锦被隔离在了圈子外,他瞧见被围在人圈子里的八皇子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但到底忍耐住了,只抿着小嘴,绷着脸,倒有几分苍诏的泠然模样。   他笑了笑,正打算离开。   旁边猛地又响起一声浑厚的声音,“周大夫留步!”   周锦脚下一顿,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名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站在两米外,定定地看着他。   周锦眉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正是王贵妃的父亲王旌王太傅!   “草民见过王大人!”周锦揖手。   “周大夫不必客气!”王旌笑意盈盈地摆摆手,示意周锦起身。   “外公,你怎么也在这里?”八皇子踩着步子啪嗒啪嗒奔了过去,脸上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个月牙。   王旌摸摸八皇子的头,温和道:“八皇子下次可不许一声不响就一个人走开了,贵妃娘娘该担心了!”   八皇子有些歉疚地垂下眼,“我这就回去找娘亲!”   他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正要离开,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周锦奔过来,仰着有些白的脸蛋说:“大夫你住在哪里啊?你也是太医院的吗?下次我去找你玩可好?”   周锦看着一脸欣喜期盼的八皇子,有些不忍拒绝。   “我并不在太医院!不过我近期都会在这里住,八皇子若是想来找我,让人来通知我一声便可!”   得到满意的答案,八皇子总算心满意足地走了。   周锦透过宫女太累太监的身影,看见他迈着步子认真地往前走着,小小的身体一摇一晃,右边那只袖子随着他的走动也是一摆一摆。   很快,瘦小的身体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周锦收回视线,就要告辞,“王大人,若是无事。周锦就先回去了!”   “且慢!”王旌叫道:“周大夫,老夫有些事想与你说说,不置可否移步?” 第157章 他的手臂很合适!   大门吱呀一声关闭, 将刺目暖和的阳光阻隔在外面。   房间内有些冷,风不知从哪个地方透进来,吹在脸上,透凉透凉的。   “周大夫请坐!”王旌含笑招呼着, 自己顺势坐在了上首位置。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周锦上前一步, 坐在了王太傅对面。   这院子不知是做什么的,一路进来竟没看到什么人。周围一片安静。窗外树木摇晃,沙沙声轻缓地飘进来。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王太傅坐下后却并未说话,只垂首喝了口热茶。   周锦眉尖轻簇,并不想陪着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不知王大人找我有何事要说?”   王太傅面皮扯了一下,露出一个非常和气的笑容, 呵呵笑了一声,“周大夫年轻有为, 医术高明, 老夫早已有所耳闻。心中很是欣赏!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   这样的话他听过没有一百也有一千了!周锦心中毫无波澜, 勾起嘴角, 皮笑肉不笑道:“王太傅过奖了!天下第一神医这样的盛誉,小子实不敢当!”   王旌捋了捋胡须,“周大夫何必如此谦虚!今日那受伤的雀鸟在周大夫手中,顷刻间便能复原, 简直与之前别无二致!完好无损!这样的医术,实在是高明!高明啊!”他哈哈笑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周锦心里暗道不好, 那雀鸟莫非是他故意设计的?   难怪他觉得那鸟儿的伤势有些怪异!   周锦摇了摇头,苦笑道:“王太傅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那鸟儿伤势并未有多严重,只是有些骨折。因着鸟翅太过脆弱小巧,旁人才觉不好医治,实则只要手法得当,就能将他的翅膀复原,这并非什么难事!”   周锦说得真诚,王太傅却并不当回事。   只淡笑道:“今日之事还得多谢周大夫!八皇子一向调皮,经常甩脱宫人独自去玩,累得贵妃娘娘挂念着急!贵妃娘娘身体不太好,为了他的事情常常忧虑过多,伤了身子!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这样看着,实在是毫无办法!”   “八皇子年纪还小,贪玩本是天性!待他再长大些,就会体谅贵妃娘娘的!”周锦嘴角上扬,勾着一抹熟练的笑意。   王旌轻叹了一声,“八皇子虽然年幼,心底却很是善良。尤其喜欢那些小动物!每次看见一些受伤的小东西都要难过许久!刚才若非是周大夫你治好了那只雀鸟,他还不知要伤心多久了!”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王旌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比之刚才却是要生动自然许多。   周锦想到八皇子刚才那孤独的背影,垂下了眼帘,“王大人客气了!我也只是刚巧碰到八皇子,八皇子仁善,对弱者极富有怜悯之心,实在是百姓之幸!”   听到周锦这样说,王旌似乎尤其高兴,“老夫看八皇子好像很喜欢周大夫,他若是知道你这么夸赞他,心里定要欢喜许久了!”   周锦想起那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盛放着如此炽热的情感。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都仿佛能灼伤人心。   他心里很清楚王旌此次的目的,他也不想再陪着他虚与委蛇了!   “王大人若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周锦起身,捧了捧手,就要离开。   “且慢!”王太傅在身后叫道:“老夫有一样东西要给周大夫看看!”   周锦转身,疑惑地看过去。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骤然亮起。险些闪瞎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颗几乎有拳头大的东珠,就那么被静静地摆放在桌子上。一缕阳光自窗外射进来,恰恰映照在它身上,莹白润泽的东珠折射出璀璨的光泽。   周锦平复了一下心跳,淡定道:“王大人这是何意?”   “周大夫,你是个聪明人!老夫今日所求之事想必你十分清楚!只要周大夫能让老夫这个心愿了了,这个便是谢礼!”王旌淡淡一笑,将盒子轻轻往周锦那方推了推。   周锦冷淡地扫了一眼那颗价值连城的东珠,好似面前摆着的只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石头。   “只怕在下要让王大人失望了!王大人所求之事请恕周锦无能为力!”   周锦手伸向前,指尖往下轻轻一压,那盒子啪嗒一声就关上了。   王旌似乎没有料到周锦竟会这般做,些微愣怔了一下,很快,眉峰就拧了起来。   他抿住唇峰,放缓了语气,“周大夫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夫定竭尽所能让周大夫满意!只要周大夫能够医治好八皇子的手臂!”   周锦闭了闭眼,心里有些无奈。   “老夫曾听闻周大夫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慈悲的心肠,医者仁心!周大夫今日也见过八皇子,他那么喜欢你!难道你能忍心看着如此纯善的他一辈子都要忍受这些痛苦吗?”   周锦睁开眼,眼里是让王旌感到害怕的漠然,“今日八皇子在西殿,想必也是王大人的安排吧!”   西殿正是周锦目前所住的地方!此地位于内宫之外的一处宫院,离娘娘们住的地方隔了三道宫门!   八皇子一个人,如何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王旌并没有否认,“是老夫带八皇子来西殿的,他并不知道我的安排!只当我带他出来玩!今日的一切八皇子都是真情实意,并未有半分虚假!”   周锦当然知道,一个人从心里流露出来的情感做不了假!也正因为八皇子是如此的善良感性,他心里才不好受!   倘若八皇子是个同王仁逊一样的纨绔,他的决定会做得利落许多!   周锦脸色有些不愉,闷声道:“八皇子的手臂已经完全断掉,只余半截上臂,纵使我医术精湛,却也做不到令断肢重生!王大人实在高看我了!”   他压抑住心里隐隐的苦涩,“八皇子天性善良,却有此一难,是他命中该有此劫!我虽不忍,却也无能为力!王大人又何必强人所难!”   王旌看周锦态度坚决,语气也有几分不善,“断肢重生不可,那移花接木呢?”   “犬子在永宁拖了周大夫的照顾,腿伤已经痊愈!老夫心中不胜感激!犬子顽劣,却对周大夫赞不绝口!听闻周大夫在永宁还有医神的美誉!想必移花接木对周大夫来说并非难事!”   王旌脸上带着笑容,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他拍了拍手,右侧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下一刻,珠帘摆动,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起。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里侧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衣,大概是衣裳穿的有点多,显得有些圆滚滚的。   他的脸很瘦,没有多少肉。两只眼睛大大的。带着一丝惶恐怯意。   他一走进来,眼睛就下意识在王旌和周锦身上逡巡。在注意到周锦的目光后,立刻害怕地垂下了眼帘。两边肩膀缩着,显得极为拘谨。   “杨池,过去让周大夫看看你!”   话音一落,周锦的脸色就变得分外难看。   因为他已经猜出来了,王旌那毫不掩饰的意图。   杨池闻言,十分听话地往周锦这边走过来。   似乎是周锦黑沉的脸色吓到他了,他开始哆嗦,脸色也越发白了起来。两只手不停地搅缠,脚步虽慢,却固执地迈着步子。   “杨池见过周大夫!”杨池垂着头,露出一个漆黑的发顶。   周锦压抑着即将喷薄的怒意,“王大人这是何意?”   王旌微抬着下巴,眼睛淡淡地扫过瘦小的杨池,“他是杨氏旁支的一个孩子,他的父亲是杨卲,老夫曾经有恩于他,此次他自请让自己的儿子来做八皇子的手臂!”   王旌嘴巴开开合合,冒出一句句冷漠至极的话,“杨池和八皇子一般年纪,若将他的手臂移到八皇子手上,想必极为合适!”   “王大人,我是大夫,却不是刽子手!若是救治一个人,就要牺牲另一个人!那我还能被称为大夫吗?”   “能为八皇子牺牲,是他们的荣幸!况且,这对杨卲来说可并不是牺牲!杨劭之前只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现在,他已经是五品的翰林院侍讲!”   “而杨池,虽说他没了一只手臂,但贵妃娘娘会向陛下请示,让他来给八皇子当伴读!八皇子一向重情,必不会亏待了他!”   周锦静静地听着,却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个只到他腰间的孩子。   杨池自始至终都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那过于瘦削的肩膀,却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害怕无助。   “杨池,你愿意这么做吗?”   杨池垂着头没有反应。   “周大夫,只要你同意,任何人都不会有损失!”王旌沉声道。   周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杨池,告诉我,你愿意将手臂给八皇子吗?”   杨池身体一颤,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已经湿了一片。大大的眼眶泛着红,无声地淌着泪。   “我……父亲说,只要这样做,家里就会好起来!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我们!我可以跟八皇子一起读书,以后也没人会欺负我。”   “你不必管你父亲如何说,只问问你自己,你愿意将自己的右手给八皇子吗?”周锦蹲下身,轻轻的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水。   或许是周锦的表情太过温和,杨池的眼泪忽地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周大夫,我愿意的!我真的愿意的!只要父亲高兴,我可以的!只是你切我手的时候可不可以轻一点,我害怕……”   他左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右手,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好疼啊!娘亲,小五好害怕!小五手好疼啊!我以后不能吃饭,不能写字,我再也没有手了!”   王旌脸色凝重,眉间紧紧地隆起,却并没有呵斥痛哭的杨池。   “周大夫,你考虑得如何了?”   周锦将杨池揽进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王大人,我并不需要考虑!难道您忘了,我的答案在之前就已经告诉过您了!”   王旌锋利的眼神骤然射向周锦,仿佛要看穿他的一切心思。   他忽然笑了起来,眼神却很是吓人,“周大夫,老夫奉劝你一句,有时候做人须得审时度势!太过固执,只会引火上身,到时悔之晚矣!”   周锦也笑了起来,“多谢王大人今日的教诲,在下受益匪浅,往后必定一日三省吾身!”   看着王旌黑如锅底的脸色,周锦拱了拱手,“小子就此失陪了!还望王大人保重身体,切莫生气,以免气多伤身。”   说完,他轻轻推开已经停止哭泣的杨池,转身就走。   “周锦,你好大的胆子……”   “阿锦!原来你在这里啊!”01号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般,灵活地跳进大门里。一把就扑进了周锦的怀里。   周锦心里顿时一喜,抱着热乎乎好似一个小火炉的01号,刚才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他捏了捏01号红扑扑的脸蛋,“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大半天呢!”   01号拍开周锦的手,撅着嘴揉了揉脸上被捏出的红印子。   “我才没跑,是阿锦你跑了!好多人都在找你呢!”   “找我?谁?”   “那个皇帝找你,他还派了好多人来找你,可惜他们找不到你,急得团团转!还是我厉害!一下就找到阿锦你了!”   周锦一听是皇帝找他,心知绝不是什么轻松事!   但也不能不去,只好牵着01号的手离开了屋子。   看着周锦坦然离开,王旌几乎肺都要气炸了。他堂堂太傅,何曾受过如此的气?今日竟被这么个毛头小子当面忤逆!   但他即使气的连指尖都在颤抖,却也没办法阻拦!   毕竟是陛下召见!   “周锦,老夫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可要仔细思量!”   王旌无奈中带着怒意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周锦只当什么也没听到,径自往外走去。   拐过长角,周锦眼神往窗内扫了一眼,杨池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周锦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就算在家里不受宠,毕竟也是官宦子弟。   更何况此次“交易”不成功,问题完全在周锦身上。王旌即使再生气,也不会迁怒他的。 第158章 朕绝不会打扰到你   等周锦回到西殿, 便见满院着急上火的宫女太监。   众人见到他回来,就跟见到了亲爹一样激动,立即围拢了上来。   “周大夫哟,您可回来了!陛下要见您呢!”   “周大夫, 快随奴才们去宣室殿, 切莫误了时辰才好啊!”   周锦见大家是真的着急, 大冷天的,各个脸色通红,满头热汗, 心里也有几分过意不去。他知道皇命的重要,也不想连累他们受罚,也不耽误,立即便跟着领路太监往宣室殿过去。   领路太监名叫崔旺,今年也才十六岁, 长的还很稚嫩,眼睛有些小, 笑起来像个月牙, 很讨人喜欢。   周锦有心想打听一下,笑呵呵地, “崔旺, 你可知道陛下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崔旺走在周锦右前方,微弓着身,闻言,哎哟了一声, “周大夫,您这可是问错人了,奴才怎么会知道陛下的事情呢, 等到了宣室殿您自然就清楚了!”   周锦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堆着笑,有几分讨好,找不出什么差错,然而眼中却隐隐藏着几分担忧。   周锦也不再为难他,径直往宣室殿过去,途中未再说话。   刚到宣室殿大门,就见德安公公站在殿门口翘首以盼。一见到周锦身影,他赶忙迎接了上来,“周大夫,您可算来了!陛下等您多时了!”   他语气有些嗔怪,却并未多严厉,反而带着一丝熟稔。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周锦往大殿内带。   周锦知道面前这人已经修成个人精了,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话,跟着他走进了大殿。   皇帝端坐于御桌之后,穿着一身墨色镶金外袍,黑发梳得一丝不苟,头顶戴着紫金冠,正中镶嵌一颗亮眼的金珠。显得身躯凌凌,不怒自威。   大殿一侧还站着几个人,周锦察觉到其中一人在见到他时分外激动,脚步下意识向他移了移,只是到底忍耐住了。   他也只当不知道,眼睛都没有移动一下,直接走上前去,“草民周锦叩见陛下!”   皇帝微微一笑,驱散了些许凌厉之意,“周大夫平身吧!”   “谢陛下!”周锦顺势起身。“不知陛下找草民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还未说话,周锦便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周大夫,几日不见,你可还记得修悦?”   那声音还是那么轻缓,仿佛一股暖泉流淌进了他的心间,让他自进宫以来一直都绷着的心弦稍微松了松。   他惊讶地侧头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徐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徐修悦感觉到他的喜悦,心里也很高兴,“周大夫,是陛下让我过来的!”   “朕听闻在淮阴山时,是你救了修悦,朕心甚喜!修悦是召宁郡主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他若有什么事,朕实在愧对于她啊!”   “草民不敢当,只是恰巧碰到了!再则,此事也并非是草民一人的功劳,多亏了庞茂将军和莫燕将军,我们这些人才算平安无事!”   “庞茂和莫燕朕也知道,都是我大雍的好儿男!朕自不会亏待了他们!”皇帝表情难得温和,“只是朕之前便有些好奇,令弟的河东狮吼是何招数?怎生力量如此奇特?”   周锦笑着,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一分,“回陛下,小洛他天生神力,我们之前流落在北梁时曾经遇到一个高人,他很是欣赏小洛的力量,便教授了他一些本事。只是到底时间有些,小洛也就只学会了这么一招。这其实并不困难,只是将自己的力量经由全身经脉汇聚到喉间,然后奋力嘶嚎,那股力量会随着声音迸发出来,听到的人皆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原来如此,这世上经由如此武功路数!”苍诏若有所思,“那你可知道那位高人的身份?现住何处?”   周锦将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回陛下,我们也只是途中偶遇,高人前辈与我们只短暂相处了两日后便独自离去了,并未告知我们身份!”   苍诏点点头,有些遗憾,“这样一位高人隐世不出,实在可惜了!”   “不过令弟倒是不错!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造化,今后不可估量啊!”   “谢陛下赞赏!”   这时,旁边一名男子微动了动,“周大夫,老夫是修悦的父亲,在此也多谢你救了修悦!若非有令弟出手,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啊!”   周锦连忙侧身,“徐老爷您客气了!”   “周大夫,老夫此次过来,是想拜托你医治我儿的眼睛。他这双眼睛生来便看不见,实在是老夫心头的一根刺!老夫知道你曾许诺会让犬子重见光明,不知现下可否就替我儿看看?”   “这自然可以,只是之前我也不过草草查看了一番,若要医治,我还需要再仔细检查检查!”   “这是应当的!应当的!周大夫,您请!”徐公爷很是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开始。   “来人,赐坐!”苍诏立即出声,很快,就有太监搬着椅子过来了。   周锦坐在一侧,手指轻轻搭在徐修悦的脉搏上。大殿内一片安静,谁也没有打扰他。连皇帝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不过一会,周锦又起身,来到徐修悦面前,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睛。   其实在淮阴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查看清楚,现在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徐修悦的眼睛是发育不完全,只有换眼球才能复明。但其实换眼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就算是在他的那个时代,这项技术也还未实现。   眼球是通过视神经通向颅内,若眼球摘除,视神经就会被切断,即使换了眼球,视神经也没法链接上。   而周锦拥有医疗系统,想要换一双眼睛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唯一的问题是担心换眼一事的泄露。   他十分清楚,器官移植,断肢重生,在古人看来,都是一件无法理解的神奇手段。他们极有可能把这一事件归结为神仙显灵。这也是他不愿意替八皇子换手,不肯替李庆田换眼睛的原因!   不过,徐修悦却可以另当别论。他和当初李庆田的情况不一样。李庆田的眼睛是直接被人挖走了,若要复明,就必须要安上一对新的眼睛。可这样,岂非明晃晃的告诉大家,他可以移花接木?   倘若他当初真的这般做了,那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今日八皇子的事情便不会这般的轻松!   这世上从来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什么都有,事事如愿,唯有健康与生命是他们不能掌控的。一旦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势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仅周锦要成为他们的刽子手,连那些老百姓也遭遇惨痛的灾难。   而徐修悦,就算他失明,眼珠依然是好端端在他眼眶里的。即使他以后复明了。周锦也可以瞒天过海,只要他不说,谁又能知道徐修悦的眼睛其实已经换过一双了呢?   这就同许青衡换心手术是一样的道理,没有人能够知道,在他胸腔内跳动的心脏,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一颗了!   “陛下,草民已经检查过了,徐公子的眼睛若要恢复,确实可行!”   在场的冯会顿时两眼瞪得好似一对牛眼。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周锦,连指尖都在颤抖,“这......这......这不可能!”   冯会抖着胡须,激动万分,“徐公子的眼睛已经坏死,如何还能复明?”   这话徐公爷却不爱听了,他甩了甩宽大的袍袖,“冯院首这是何意,你治不好修悦,难道还不允许其他人医治好我儿吗?”   冯会一窒,连忙道:“徐公爷误会了,老夫只是好奇,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徐公子眼睛若能治好,老夫也是欢喜的!”徐公也哼了一声,未再说话。   周锦看着两人,微微一笑,嘴角勾着一抹自信的弧度,“冯大人此言差矣,徐公子的眼睛之所以看不见,皆是因为眼睛内的血管堵塞,导致视网膜供血不足。只要将堵塞的血管通开,让血液新流动,再配针灸,敷上我配置的药膏,便可恢复!”   这话一出,大殿内的人皆是一脸疑惑。   “周大夫,这视网膜是什么?”冯会不耻下问。他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   “视网膜其实就是我们眼球上的一层十分柔软透明的膜,它可以感知到外界的光,如果视网膜坏死脱落,人就会失明!”   周锦说完,仍然见大家脸上挂着疑惑不解。他也不再继续解释,只是保护着淡笑。   不过是随便与他们科普了一下,并非要让他们了解的清清楚楚。只是为了给之后徐修悦复明一个由头罢了。   苍诏眼睛微微眯了眯,他坐在御桌后,众人都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冯会,显然是几人中最在意的那一个。他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十分的激动好奇。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周锦,满脸的求知若渴。谁知周锦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顿时百爪挠心,语气急切,“周大夫,您继续说啊!怎么就停下来了!如果要连接视网膜该怎么做才好?眼睛那么敏感重要,视网膜又那么脆弱,若是动手,岂非反而对眼睛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周锦抿了抿唇,“所以便需要非常精妙的手法才行,绝不能伤到一丝一毫!”   “我说冯院首,你好歹也是杏林世家出身的,你还真问的出口啊!”徐公爷哼了一声。   冯会一顿,这才冷静下来,自己刚才是犯了忌讳了。这般奇异的手段,他和周锦非亲非故,怎好打听?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偷师之嫌疑。   他想清楚后一时有些尴尬,稍微测了测身,躲开了视线。   “还请周大夫莫要见怪,老夫也只是一时好奇,并未有其他意思!”他捏着胡须,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苍诏坐在上首,眼神微冷,他敛了敛眉,随后轻笑了一声,道:“既然周大夫说能治那实在再好不过,依朕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开始医治吧!”   “那实在太好了!臣叩谢陛下!”徐公爷早已经等不及了,他急忙看向周锦,“我儿修悦就劳烦周大夫了!”   周锦想了想,这会也还未到晌午,要立即医治并非不行。只是,他向着皇帝拱了拱身,“启禀陛下,要替徐公子医治眼睛,草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你但说无妨!只要合情合理,朕便许你!”   “还请陛下让人准备一间干净明亮的房间,草民会在房间里替徐公子医治!而且周围须得安静!在医治期间不得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这有何难!朕立刻就让人安排!”苍诏笑了笑,随后好似又有些好奇,“这视网膜朕还是第一次听说,实在好奇得紧,周大夫替修悦医治时,朕是否可以在一旁观看?”   周锦心里顿时一紧,想不到皇帝竟然会提出这等要求。他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几分难色,“陛下,医治眼睛需要万分细致谨慎,草民不能有一丝分神......”   他话还未说完,皇帝低沉的嗓音便在上方响起,“这一点周大夫实在不必担忧,朕只是在一旁观看,绝不会打扰到你医治的!你大可放心!”   周锦眉尖蹙了起来,担忧道:“陛下,其实草民还有一点未与您说,草民医治徐公子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血腥,若不小心污了圣颜,岂非草民之罪?”   冯会这时已经明了皇帝的意思,他垂着头,一语不发,心里的凉意直冲天灵盖。   而徐公爷却有些不明所以,他虽然有些奇怪,倒也还算理解。毕竟他也有些好奇。只是怕影响到儿子眼睛的复明,只能听从周锦的安排。   毕竟这是他二十几年的心结。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失败!   苍诏一双幽深的眼睛注视着周锦,如深潭一般漆黑的眼眸里好似蕴藏着暗流,他淡淡地开口,“这么一点程度朕还承受的起,周大夫多虑了!!”   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周锦见皇帝一定要围观,知道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定!他心里不禁有些懊恼,越发不喜欢这些高高在上,权势在手的人!   这让他感到了压抑!可身处其中,他却不能挣脱。现在,也还未到了需要鱼死网破的时候。毕竟,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目前安逸舒适的生活的。   他沉默了一下,只好答应,“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坐一旁观看吧!只是医治疗时间有些久,还请陛下能够忍耐一二!”   皇帝挑了挑眉,笑了起来,高声道:“来人!”   房间很快就安排好了。几人都跟着过来了。   周锦检查了一番,这房间果然十分明亮。靠窗的位置放置着一张大床,高度正好在适合周锦手术的位置。而就在大床的侧面,摆着一张御榻,还有宫女陆续在旁边摆设一些东西,茶水,点心,手炉等等。   周锦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只要不打扰到他,摆这些东西,也无所谓吧!   皇帝在御榻上坐下,德安立即站在了一旁。又有两名带刀御前侍卫站立在左右两侧。身形高大,目光锐利,腰间陪着一把长刀,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   周锦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也没再管,只将自己手术需要的东西一一摆在一旁。麻醉散,金针,手术刀,等等。   他往窗外扫了一下,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御林军。各个身披铠甲,满面严肃。空气中都仿佛飘散着一种凝重的气氛。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周锦是绑架犯,而屋子里的人都是人质呢!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弄笑了。   “周大夫,我需要做什么?”徐修悦站在一旁,有些茫然。他是当事人,却也是最悠闲的当事人。   “徐公子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好好躺着就可以了,一切交都给我来做!”   徐修悦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一切就拜托周大夫了!”   宫人将徐修悦扶到床边,徐修悦慢慢在床上躺下。他大概有些害怕,杏仁一般的眼睛微微有些愣怔。看起来有些无辜。   周锦垂下头,靠近他的耳侧,轻声安慰,“别担心,相信我,你只是睡一觉而已,等你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   徐修悦呼出一口气,点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周锦转身,“陛下,草民这就要开始了!”   苍诏点点头,他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徐修悦,这个位置角度最佳,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周锦医治过程。   他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莫名的期盼。但具体他在期盼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时刻感到兴奋。   “你们都退下吧!”   房里众人立刻俯身退下。徐公爷眼睛望了一眼徐修悦,转头离开了。而冯会却是一脸的不舍,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躺着的是他的儿子呢!   “冯会,您磨蹭什么,还不下去!”皇帝白了冯会一眼,不耐地呵斥了一声。   冯会顿时一脸失落,即使心中再是好奇,也只好出去了。   随着大门的关闭,房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屋子里除了皇帝,还有站在皇帝身后的德安,以及那两名带刀侍卫。   两名侍卫见周锦看向他们,连呼吸都没有变一下。身形笔直,目视前方,右手按压在腰间的刀柄上。   他早已料到,皇帝与他单独待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几个时辰,就算皇帝自己同意,宫里的护卫也不会同意!   现在只有两个护卫在一旁,已经算好的了!   “周大夫,你可以开始了!”   “是!”   周锦转身面向徐修悦,不再关注皇帝。   “徐公子,我要开始了,我现在要为你敷上麻醉散,这是为了避免医治期间会给你带来疼痛。敷上麻醉散后你可能会觉得麻木乏力,这都是正常的,不用害怕!”   “周大夫尽管动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周锦点点头,站直了身体。   “统统,开启无菌防护罩!”   随着脑中滴的一声,一道透明的罩子将整个屋子笼罩了起来。除了周锦,屋子里的其余人都没有丝毫反应。   周锦拿起麻醉散,将麻药一点一滴擦拭在他的眼周穴位。这其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毕竟他要做的是换眼手术。这手术是他这么久以来做得最精密也是最难的一项手术!比之前给许青衡换心还要麻烦!   若换成平时,他会选择注射,但如今皇帝在身后看着,他如何能拿出注射器来?   他只好做做表面功夫,实则已经让01号通过医疗系统将麻醉能量导入徐修悦身体中。   而徐修悦,他在一片黑暗中。这是他最熟悉的黑暗,二十几年来无时无刻与他相伴。他早已经习惯,并安然处之。   然而现在他却有些紧张。过了今天,也许他就能看到以前就连做梦也梦不出样子的东西来。   他感到有冰凉的东西在他眼睛附近擦拭,随后,他就觉得脸部开始发麻,整张脸好似僵住了一般动不了了。他忍着不适,丝毫不敢动。   只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开始疲乏,脑子越来越沉,他想到周锦之前对他说的话,终于放任自己进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周锦见徐修悦彻底昏迷过去,便从旁边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两名护卫神色一凝,指尖微微用力,刀锋霎时出鞘两寸。两人眼睛死死盯着周锦的动作,不敢有一丝懈怠!   皇帝眼神有些晦暗,他瞳孔微缩,看着周锦手中的刀。那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刀身有些泛红,像是浸着鲜血一般。刀锋闪着寒光,在光的人折射下,显得剔透冰冷。   他从未见过此等轻薄的刀。这样的刀,又能做什么呢?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周锦,原本还面容平和的他忽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他握住刀子的那刻,他就不再是之前那个熟悉的周锦,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完全陌生的人一样。   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苍诏却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他敛下眼中的神色,继续看着周锦的动作。 第159章 手术有条……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周锦仿佛早已经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遗忘了,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皇帝歪在软塌上,黑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看到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的步骤。   徐修悦那双原本看起来温和圆润的眼睛被奇怪的工具撑开, 无法闭合。红白相间的颜色交织着, 泛白的眼眶大大的撑开, 露出里面殷红的血丝,甚至有些恐怖!   他微眯着的眼中倒影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那只手上正握着细长冰冷的尖头, 缓缓刺入徐修悦的眼睛。滚烫的血如一颗颗色泽饱满的红珠顷刻间滚落了下来,染红了那双不断翻飞的手指。   这一幕让他心里有些不适,他稍微转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眼珠,将视线移到了周锦脸上。而这时,他才发现, 周锦的脸上竟没有一丝的表情,那么冷漠, 专注!   苍诏心内瞬间浮起一股冷意。平日里的周锦分明是一个极为温和的人, 可是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冰冷的刽子手。   好像无论躺在他面前的是何人, 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握住手中的冰冷的利刃刺穿对方的身体。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苍诏抿起唇峰, 紧绷的脸显得很是生冷,令人不敢靠近。在他身后的德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照顾皇帝多年,只需皇帝一个眼神, 一个表情,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情。   他心中惴惴不安,却不敢出声, 生怕打扰到周大夫的医治。他知道,这次的医治,对皇帝来说至关重要!倘若因为他被毁坏,等待他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房间内很安静,没有一人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唯有前方刀具相撞的冰冷磁制声。   一声一声毫无感情的碰撞仿佛是砸在了几人的心尖上。   苍诏眯着眼,眼神专注地看着周锦那断动作着的红白相间的手。   那双手五指纤细,指尖捏着一枚雪亮的尖针,那针尖极细,极亮,闪烁着刺目的寒光。针尖缓慢地靠近被扩张的眼眶,尖头如发丝一般,一点一滴地靠近眼睑。   慢慢地,慢慢地......   那针尖忽然模糊了起来,下一瞬又仿佛变成了无数根纠缠在一起的丝线。一缕一缕,时而拉伸,时而缠绕。   他的眼皮开始耷拉了起来,思绪逐渐变得混沌。他眨了眨眼,抬起不知何时变得有些绵软的手揉了揉眼睛,眼皮变得越发沉重,视线以内所有的东西开始模糊,变幻。   天与地仿佛链接在了一起,闪着白亮的光,那光越来越盛,终于充斥了所有的视线。目之所及好似都变成了一片白,再未有任何的影子。   不知不觉间,他脑袋一歪,眼睛安静平缓的闭上了,绵长的呼吸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周锦指尖一顿,眼角余光往软榻上看过去。只见皇帝双眼轻轻闭着,眉峰平展,好似陷入了舒缓的梦境中。   他再看了看德安和那两名侍卫。   德安垂着头,头上方正的帽子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情绪。   站立在左右两侧的侍卫眼睛直视前方,一动不动。手指依然摁压在随时能够出鞘的剑柄上,好似并未发现皇帝的异样。   周锦勾起唇角,站直了身体。他放下手中的环钻。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骨头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然而德安和侍卫好似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般,依然维持着那个动作姿势。   周锦知道,无论他现在做出任何动作,他们也不会察觉。因为此刻的他们已经陷入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幻觉中。现在在他们的眼中,所看到的景象就是周锦依然在认真的医治着徐公子。   他们就仿佛身处在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中,所见所闻,完全取决于01号想让他们看到什么!   “统统,做的不错!”周锦微眯着眼轻笑了声。   随即脑中响起了一声极为熟悉冰冷的“滴”音。   “那是当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01号稚嫩又带着自得的声音响起,“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你干嘛不让皇帝一起进入幻觉呢?这样一来岂不更省事?还非得让他睡一觉!”   周锦瞥了一眼正沉沉睡着的皇帝,轻叹了一声,“我也不想啊!只是你也知道,他脑子里那根钢针就好像定时炸弹一样,这些年能够平安无事已经是奇迹了!他的大脑不能再受到一点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那幻觉不小心刺激到他哪根大脑神经,直接引燃了定时炸弹,直接一命呜呼了可怎么办?   周锦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可也并非有多厌恶他!还不至于到了要将他弄死的程度!   况且,这个苍诏倒的确是一个勤政爱国的明君。一旦他出事,势必要引起朝野动荡。而北梁又一直虎视眈眈,说不定又要掀起一场大战!   两国交战,民不聊生,到时候,受苦的还是那些可怜的老百姓!   “皇帝既然已经睡了,你就快把人工眼球拿出来吧!”   “好的宿主,本系统这里汇聚了星际各款流行眼球,请问你是要红色的,蓝色的,还是金色的?亦或是紫色的?本系统应有尽有,绝对满足你所有的喜好!”01号软糯糯的声音一本正经,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兴奋。   周锦撇了撇嘴,“别废话了,给我来个黑色的!”   01号瞬间嘟起了嘴,有些不满,“这黑色的有什么好看的,在我们那个时代,黑色都快被淘汰了,是最基本款!哪里有那些颜色漂亮的眼球好看啊?”   周锦一哽,要不是01号不在他面前,他非得抓起他的屁股打一顿!   黑色的怎么了?怎么就要被淘汰了?黑色多么朴实纯粹,就像黑曜石一样漂亮美好!   整那些花里胡哨做什么?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徐修悦的眼睛已经被换过了吗?   “快点,不要耽搁时间了!”周锦催促。人家徐公子还躺在床上呢!   01号滴滴两声,也不再纠结颜色了,立刻就将两颗泡在透明液体中的眼球拿了出来。   周锦触碰到的一刹那,掌心传来一股冰冷滑腻的感觉。他心里一悚,不为别的,实在是这眼球太过逼真,就连上面的血丝都还活灵活现地附着在眼球上。   浑圆的眼珠在透明液里上下左右的浮动,就好像真有一双骇人的眼球这般紧紧盯视着你,让人毛骨悚然!   他不再多想,赶紧捧着眼球来到了徐修悦的面前。   太阳早已经下山,冬天的夜晚来临得太快,光线一点一点变暗。屋子里也逐渐陷入了黑暗中。   周锦额上已经浸出了汗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向脖颈,浸湿了衣领,粘稠地贴在皮肤上。他却顾不上擦拭,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手上。   换眼球他早已在学习室里模拟过多次,深知这项手术的艰难与复杂。而此刻真正面对着徐修悦,他依然有几分紧张,生怕一不小心,手一抖,彻底将他的眼睛破坏掉了!   他的手已经开始发颤,指尖泛着冷白,呼吸也开始厚重起来,他已经快到极限了。然而他却不能停下来,只差最后一点了,他绝不能前功尽弃!   长达六七个小时的手术,几乎让他体力殆尽。没有一人能够帮助他,他只能靠自己完成这项有史以来最顶尖,最困难的手术!   周围越发黑暗,他整个人都仿佛被黑暗笼罩。他却犹如一尊磐石,不肯挪动半分。   他的头垂得低低的,眼睛里放射着莹莹蓝光。黑暗无法夺走他的视线。在那片蓝光中,徐修悦眼球里的每一根血丝都清晰无比的暴露在他的视网膜中。   他将最后一根视神经链接上,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而直到这时候,他才惊觉,不知何时,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一丝摇曳的红光,那是门外御林军持着的火把,将整个院子照的透亮。   御林军统领曹广手持长刀,站在最前方。他的眼睛已经充血,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已经一整个下午了,从艳阳高照,到黑暗来临,里面竟没有传来一丝动静。   他不知道皇帝的情形,也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直接闯进去。他心中如同百蚁噬心,焦灼难耐!   他在做一个决定,是进去,还是继续等待。   冷风吹过,火光猛地晃了晃,火影映照出他黑沉刚毅的脸。   这个决定一旦下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徐公爷和冯院首也瞪着一双干涩的眼睛,望眼欲穿,两腿发颤。他们从未这样煎熬过。从最初的期待激动紧张,到后来的焦虑,疲乏。   一寸寸黑下来的天仿佛是朝他们铺天盖地袭来的怪物。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疑问,医治一个眼睛,当真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即使周锦早已经说过此次医治时间或许会比较长,然而在长久的等待中,他们的心早已经动摇。   各种惊悚骇人的幻想在脑海里迸发,他们却无法抑制。   周锦将一滴药水滴在徐修的眼眶中,干涩的被药水眼睛湿润。随后,他将扩眼器取下,眼皮开始自动闭合,最终将新的眼球缓缓覆盖在下面。   他这才将药膏敷在他闭合的眼上,用纱布包裹好。   一切结束,他终于伸了伸懒腰,几乎已经僵硬的身体立刻发出一连串卡擦卡擦的声响。他只觉整个人都又活过来了!   而这时,他才转身看向身侧的几人。   黑暗中,皇帝依然安稳的睡着,呼吸匀称悠长,显然是睡得极好!   他又扫了一眼德安和两名侍卫,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锦的动作,几人依然沉浸在那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中。   周锦笑了笑,张嘴喊了一声,“医治结束了!”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够让屋内的人以及站立在大门附近的曹广听到。   曹广站立在紧闭的大门前,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烧着,火光几乎照亮了门前那一片地。干净的地面映照出一条□□笔直的身影。   他深深地压着浓眉,嘴唇紧紧抿着。他抬起右手,在即将靠近大门时,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火光下,手背上是一条条凸起的青筋。   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正要推门。   却猛地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那正是周锦的声音!   他眼睛猛地睁大,手上再不犹豫,迅速将大门推开!   而随着周锦这声呼喊,侍卫和德安好似也被解放了一般,他们立即转过了头,看向皇帝。下一刻,却齐齐露出了一丝诧异。   随后,侍卫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德安迟疑了一下,见周锦已经在收拾东西。于是,他轻轻上前,凑近皇帝的耳朵,“陛下,陛下!”   皇帝眉峰微动了动,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曹广从大门进来后,径自往右侧走过来,手中火把瞬间将漆黑的房间照的透亮。   他第一时间便是寻找皇帝的踪影。   下一刻,他就见到皇帝正躺在榻上,德安俯身不知在与他说些什么。而那两名侍卫也是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异常。   他心里顿时一松,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了!   徐堰和冯会也跟在曹广身后奔了进来,表情很是急切。   他们见皇帝无事,立刻便把注意力转向了周锦。   “周大夫,如何了?”   周锦弯了弯唇角,“放心吧!不出七日,徐公子的眼睛就能复明了!”   两人顿时激动得连胡须都翘了起来,迅速奔向躺在床上的徐修悦。   “千万别动他!”周锦在身后提醒,“让他好好休息,我给他用了麻醉散,估计要明天才能醒过来了!”   而这时,皇帝也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他从一片混沌中清醒,睁开还有些酸涩的眼睛,入眼便是一片刺目的亮光,周围是影影重重的影子。他下意识便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他心里一惊,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陛下,您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瞬间平复了他快速跳动的心脏。   “德安?”   “陛下,是老奴!您这是睡着了啊!奴才好久都没有看见您睡得这般沉了!”德安轻轻地说着,语气里有些欣慰开心。   是啊,他这一觉确实睡得太沉了,自从当上皇帝后,他便再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苍诏心里也正有些高兴,忽听得旁边又传来一个声音。   “陛下,您醒了吗?草民的医治已经结束了!”   苍诏顿时便想起自己在此地的原因。他一惊,立刻望向徐修悦,却见他还是如同开始那般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那双眼睛上却已经裹缠了一层纱布。   显然,他已经错过了整个治疗过程。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失望。随即而来的却是怀疑,好端端的,他为何会突然睡着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期待这场医治,又怎么会放任自己睡着呢?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目光看向了前方嘴角上正挂着一抹熟悉浅笑的周锦。 第160章 周锦接收……   周锦接收到皇帝的视线, 心里丝毫不慌,“这次医治的时间有些长了,陛下只是坐在一旁观看,会睡着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话任谁听了也觉不出不妥来!皇帝也只得压下心里的疑虑。   夜深人静, 宣室殿内灯火通明。   皇帝垂着眼, 专注地批阅着奏折。一旁的烛火亮澄澄的, 火光映照在他紧绷生硬的侧脸上,无端添了几分异色。   忽然,啪地一声, 苍诏猛地扔下手中的墨笔,漆黑的墨汁飞溅在了一旁的奏折上。   德安心里一悚,腰弯的更低了。   “德安,去把今日那两个侍卫叫过来!”   “是!”德安连忙应声,抹着冷汗匆匆跑出了大殿。   天空黑沉沉的, 一颗星子也没有,一座座鳞次栉比的高墙在黑暗中隐隐绰绰, 好似一只只潜伏着的猛兽。   提提踏踏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夹道中响起, 铠甲摩擦的声音生冷刺耳   “臣何左,付行, 叩见陛下!”   “都起来吧!”皇帝将手中的奏折合上, 扔在了一旁。   “朕问你们,今日在通泰殿,你们可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两人有些疑惑,但依然如实回答:“回陛下, 并无不妥之处!”   “只是……”何左犹豫了了一下。   “说!”   “周大夫一直在为徐大公子医治眼睛,臣看周大夫手中的刀具甚是轻薄小巧,却又极为锋利。他刺破徐大公子的眼睛, 手法熟练精巧,简直就像……”何左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毕竟周大夫目前正深得陛下赏识,他若说出什么不妥的言辞,只怕是不太好!   “就像一个精于用刀的杀手?”苍诏冷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陛下恕罪!”两人猛地跪地,膝盖上的护甲嘭的一声撞击在坚硬的地砖之上。   皇帝抿着唇峰,高挺的鼻梁好似一根笔直刚硬的棱柱,将脸劈成了两半。   “除了这个,你们可还看见了什么?”苍诏眼睛如一把利箭,锋利,仿佛要将二人直接钉死在原地。   两人心中栗栗,齐齐回道:“回陛下。臣确实没有发现其他异样!”   苍诏心中的失望不可抑制的攀升了上来。难道当真是自己多疑了?   周锦不过是一个大夫,即使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他心中不禁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或许自己最近真的是太累了,才会在医治过程中睡着!   只是,自己期盼了那么久的事情一夕之间就落空了,心中到底难以平复。   额间熟悉的抽痛又开始袭来,他挥退了两人,捂着青筋暴起的额头疼痛难忍。   “陛下,您怎么了?”德安一见之下,心里开始着急。他连忙上前几步,熟练地伸出手替苍诏揉按着头部的学位。   “来人,快将陛下的药送过来!”他高声朝外面喊道。   苍诏黑沉着脸忍耐着疼痛,并没有出声拒绝。   好不容易将药喝下去。头疼也缓和了不少。他眼睛盯着碗中剩余的残渣,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这药为何竟如此有效?喝下去后不仅头疼缓和了不少,就连精神也振奋了许多!   莫非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其实他猜的也差不多!这药中周锦不仅放了一些止疼药,还加入了一些银芝长生草,安神养脑,补充元气!   对于他的头疼病十分有用!   他将疑惑暂时藏进了心里。   这一场风波好似就这样平安渡过,然而周锦不知道的是,他此生最大的危机却在不知不觉间向他慢慢靠近。   时间过得很快,七天时间很快过去。   这一天,正是周锦为徐修悦拆除纱布的日子。   京都上下都知道瞎了二十几年的徐大公子请了神医周锦医治眼睛,而今日,大家就能知道医治结果了!   那些世家权贵纷纷翘首以盼,有看热闹的,有期待的,有事不关己的,大家都想知道究竟这位传闻中医术精妙,妙手回春的神医是否真的能够医治好让众多大夫都束手无策的徐大公子!   通泰殿内,皇帝,徐堰,冯院首等人齐聚一堂,紧张的看着前方。   安静的屋子里萦绕着紧张焦灼的气氛。   周锦好像并不晓得众人内心的期待,只慢慢地将纱布一层一层拆开。   纱布一点一点地拆开,在众人炙热的眼神中,徐修悦轻闭着的双眼终于暴露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徐公子,可以了!你可以先试着睁开眼睛!”周锦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众人仿佛连呼吸也停住了,颇为紧张地看着那双即将睁开的眼睛。   徐修悦眼皮轻颤,他握紧了袖子里的手。他有些紧张,有些害怕。胸腔内的心脏在砰砰的跳动,一声又一声,在他耳膜里鼓动。   他开始慢慢地睁开双眼。   一双犹如盛满了星河的眼睛暴露在众人的眼中。那双眼睛是那么明亮通透,犹如一汪清泉,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孩子睁开了他那双初生的眼眸,将世界盛进了眼中。   一刹那,众人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他们谁也没想到,徐修悦那双眼睛竟会如此美丽!   “修悦,你的眼睛?”皇帝疑惑中带着惊诧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他看着徐修悦的眼睛,心中的惊疑越发巨大。他心里埋藏着的那颗奇异的种子仿佛已经扎了根,正在不断壮大。   徐修悦却仿佛已经傻了,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亮光。划破沉默冰冷的黑暗,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照亮他一潭死水般的世界!   周锦心里暗道不好,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系统出品的眼睛竟然如此美丽!仿佛已经不是人间凡品!   当徐修悦转动着那颗如同黑曜石一般闪耀着幽深光泽的眼睛看向他时,他只觉得面前这个本就透着几分平和舒缓的人仿佛在下一刻,就要乘风飘去!   徐修悦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清俊,嘴角带着一丝和缓笑意的年轻人,“周大夫?”   周锦压下心头的不安,笑了笑,点头道:“徐公子,这世界和你想象中的可有区别?”   徐修悦转动眼珠,一一扫过敞亮的房间,屋子里的人纷纷从他明亮的视野中划过,他脸上难得露出惊喜,“原来有光的世界是这样的!”   他的眼中仿佛溢出了水光,如粼粼波光点缀其中。   这是一双美到极致的眼睛。   众人看着这样一双眼睛,都有些愣神。   “修悦,你感觉如何了?”   旁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徐修悦转过头去,看着面前这个轻轻颤抖的人,“父亲!”   徐堰看着儿子终于恢复神采的眼睛,顿时老泪纵横。他没想到,自己期盼了二十几年的事情,在他有生之年,竟然真的就这样实现了!   这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梦而已!那么真实,那么熟悉。这样的梦境,他早已经不知见过多少次了!   然而这次他却知道,这个梦不会如往常一般轻易破碎了!   徐家大公子的眼睛复明了!这个消息在京都不胫而走。众人惊讶震惊之下,纷纷往徐家而去,都想要亲眼见证消息的真假。   一时间,偌大的徐家门庭若市,连门槛都险些被踏烂了!而随着徐修悦的复明,周锦医□□号在京都可谓是彻底打响!   不仅徐家大门前人头攒动,就连在宫里的周锦都烦扰不已!无数请帖礼物纷至沓来。   周锦不堪其扰,通通退了回去。对所有上门前来的人都闭门不见!然而即使如此,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请帖送至西殿。   最后,还是皇帝亲自下令,让所有人不得来打扰周锦的休息,周锦这才安宁下来!   而在这时,一队人马匆匆进了京都,直奔皇宫而来。   王仁逊坐了一路的车,来不及回家。便直奔永晖宫而去。   “阿姐,我回来了!”   他踏着急促的步子往里过去,一身风尘仆仆,面容疲乏,眼睛却极亮。   王贵妃在寝宫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连忙在宫女的搀扶下快步走了出来。   几月未见,两人都很是激动。   王贵妃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含泪,“瘦了!你在那边受苦了!”   面对自家阿姐的关心,王仁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状似无所谓地挠了挠头,“也没怎么瘦吧!”随后,他又强调一般,“阿姐,我以后可是再也不要离开京都了!”   “不离开就不离开吧!阿姐也舍不得你去那些地方受苦!”   王仁逊一下就笑开了,与在外面的嚣张跋扈不同,在杨贵妃面前,他却显得有几分孩子气。   “对了?八皇子呢?”他左右摇晃着头找寻。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巧活泼的脚步声。   却正是急匆匆跑进来的八皇子,“舅舅!舅舅你回来了!”   八皇子像一阵风一样扑进了王仁逊怀里。   “快让我看看!才多久没见啊!八皇子这是又长高了!”王仁逊猛地抱起八皇子转了一圈,惹得八皇子咯咯笑个不停!   王贵妃坐在一旁也是笑盈盈的,她难得心情这般好,“好了,你快把他放下来,当心摔着了!”   王仁逊却不理,抱着八皇子转了好几圈,逗得八皇子脸都笑红了。这才将八皇子轻轻放在地上。他捏着八皇子空空如也的右臂,眼神中尽是心疼。   “阿姐,我听说周大夫在宫里?”   听到周锦,王贵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他现在住在西殿!陛下很是器重他!前几日他才治好徐大公子的眼睛!如今在京都可是炙手可热!”   王仁逊眼睛一亮,“阿姐,你是说那个瞎了眼睛的徐修悦?”   “是他!”   王仁逊一拍手掌,兴奋道:“我就知道!医神大人的本事果然厉害!”   “阿姐,你什么时候让医神大人来医治八皇子的手啊?”   坐在王仁逊身边的八皇子却猛地一抬头,目光愣怔地看着王仁逊。 第161章 快去叫周大夫过来   王仁逊这话一出, 却让王贵妃一下就沉默了起来。   他察觉出不对劲,还处在兴奋中的大脑开始冷却。   “阿姐,怎么了?”王仁逊身子稍稍前倾了几分,脸上显出担忧之色。   王贵妃有些苍白的脸颊显出愁绪, 细长的黛眉轻轻蹙起, 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逊儿, 你信中所写可是当真的?”   王仁逊一听这话,眼睛立刻就瞪起来了,“阿姐, 难道你还不信我吗?我能骗你不成?”   他一路紧赶慢赶,舟车劳顿的,自己都快累吐了!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这种苦头的!不就是为了自己可爱的大侄子吗!   他还想着回到京都,自己家那个老不死的,还有阿姐, 姐夫,定是要狠狠夸赞他的!这回可要叫他们知道, 他可不是什么一事无成的败家子!他也是能做大事的!很靠谱的!   王贵妃见自己这个小霸王弟弟气急败坏起来, 不免安慰道:“逊儿你莫急,阿姐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她语气变得有些伤心, “父亲大人已经去找过他了, 连新的手臂也一起带过去了!他还是不愿意答应!陛下也不相信他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其实想想也对!这般神奇的手段,那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到底是我魔怔了!”王贵摇摇头,有些自嘲。   王仁逊见状瞬间也不恼了,他可太清楚自家阿姐这么些年的心思了!如今希望就在眼前, 他怎么能让阿姐继续失望呢?   “阿姐,一般人当然做不到!可周大夫可以啊!他可是医神!”   王贵妃看着王仁逊的眼神有些纵容,只是脸上的失落却并没有减少几分, “我当然知道他是医神!永宁那边的百姓不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吗?”   “阿姐,你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医神!”王仁逊急切地想让王贵妃相信,“总之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做到这件事,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   王仁逊有些气愤,“我回来之前就知道他不肯答应的!当初在永宁的时候,我那么求他,他都不愿意!还把我赶出了房间!如今到了京都,看他还答不答应!”   “我这就去找姐夫!”他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完,还不等王贵妃有所反应,放下八皇子一溜烟就跑出了永晖宫。   当真是风风火火,险些将过来送东西的宫女给撞翻了!   冬日的夜晚来得很早,不过才酉时,天几乎已经黑下来了。阵阵冷风吹得呼呼地响,光是听一听那个声音,便叫人心里也冷了起来。   王仁逊冲进了宣室殿一待就待了几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同皇帝说了什么,大殿外的人只知道宣室殿的灯火亮了大半宿,直到王仁逊离开,才算熄灭了。   第二日一大早,周锦就被一场寒冷的空气冻得瑟瑟发抖。他将厚棉衣穿上,又披上了一件外袍,武装齐备后,才哆哆嗦嗦地推开大门。霎时间,漫天的白瞬间弥漫在了他的视线中。   天地之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鹅毛般的大雪一片接着一片,像是柳絮一般细细密密地飘洒在天空中。地面早已经铺就了一层厚厚的白玉。   这雪只怕是半夜就开始下起来了,不然不会铺得这么多!   “统统,快过来,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吧!”周锦有些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雪景!不是在照片上,视频上,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一刻,连寒冷也算不得什么了!   01号揉着眼睛走过来,脚步一踏一踏的,“堆什么雪人啊?”   他的声音忽的戛然而止,黑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满地的雪白。   “这是雪吗?好美啊!”相比于南方的周锦,01号生活的那个星际时代,冬天更是早已经没有了!要看雪也只能在人工建造的地方观看,像这样的天然雪景更是想都不要想。   两个“土包子”顿时一拍即合,纷纷玩起了打雪仗堆雪人。   不过一会儿,周锦的一双手就冻得通红,但依然阻止不了他玩雪的热情。   两人一通忙碌,堆了一地奇形怪状的雪人。   周锦将一个雪人的鼻子捏好,他后退了几步,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杰作,心里非常满意。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还玩的热火朝天的01号,又搓了搓快没有知觉的手,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用热水烫一下,不然指不定这手就要长冻疮了!   打定主意后,他将手放在嘴前哈着气,正要转身,就见不远处一个雪人艰难地动了动。   周锦:???   莫不是太冷了,他都产生幻觉了?   他赶紧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却见那个雪人离得他更近了。   他眯着眼仔细看去,终于看出了不同之处。原来那个像雪人一样的家伙竟只是个孩子!   他只是穿了一件雪白的棉衣,混在漫天大雪里,远远望去,还挺想个小雪人的!   待看清小孩的脸时,周锦瞪时有些惊讶,“八皇子?你怎么来了?”   周锦连忙走上去,半蹲在圆滚滚的八皇子面前,“八皇子殿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往八皇子身后看了看,除了一片白以外,再未有一个身影。   八皇子鼻尖冻得通红,一只手揣在袖子里,他抽了抽有些发堵的鼻子,嗓音有些闷闷的,“大夫,我来找你玩啊!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来找舜儿玩啊?”   周锦抿了抿唇,避开了八皇子苍舜天真纯净的眼神,“我可是很忙的!哪里有时间来玩的!”他拍掉八皇子身上的落雪,“你一个人过来,贵妃娘娘知道吗?”   八皇子狡黠一笑,“娘亲可不知道!”他靠近周锦的脸颊悄悄说:“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都不知道!”   看着八皇子有些得意的小表情,周锦也笑了。   雪下得有些大,八皇子的外袍都有些湿了。他担心八皇子会生病,就将八皇子带进了房间,将他塞进了床上用被子裹着,又把外衣脱下来,放在一旁用火烘烤着。   “大夫,我们也去玩雪人吧!”八皇子缩在被窝里,探着脖子往微开的窗户看去。他的脸蛋有些白,估计是被冷雪冻着了。   周锦哼笑着,“想去玩雪?那可不行!你要是冻着了,我怎么跟贵妃娘娘交代?”   八皇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啊!”   周锦摇摇头,没理会他。这个皇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八皇子这般尊贵的人,这能一个人来到他这里而没有人发现吗?   用脚指头想也不可能!无非是那些人知道八皇子来的是他这里,所以才没有阻止!他们心底里打的什么算盘,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只是周锦到底不忍心就这么放任一个可爱无辜的孩子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大夫......”   周锦收回思绪,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眸色之下,他转头过去,玩笑道:“我可不叫大夫,我叫周锦!”   八皇子嘟起了嘴,“可你就是大夫啊!你治好了小鸟的翅膀!你好厉害的!”   周锦没理会他,走到桌旁倒了一杯热水端过来,又掏出一颗玉白色的药丸凑近八皇子的嘴边,“把他吃了吧!”   八皇子好奇地接过,将药丸摊在他肉嘟嘟的小手上,“这是什么?”   “这叫银芝生元丹,吃了他对你有好处,以后你就会变得很健康了!”   八皇子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一下就将药丸送进了嘴里。周锦也没料到他这么爽快,连忙将热水送到他嘴边,他就着周锦的手咕咚咕咚就将药丸咽了下去。   然后。他仰着白生生的小脸望着周锦,“以后我不会生病了吗?”   周锦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你要是好好的听话,自然不会生病的!”   “如果我听话,你会替我治病吗?”   “你又没病,哪里需要我治!”周锦转身将空碗放到桌子上,直接就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他背对着八皇子,没有再转过身去。   八皇子一双黒逡逡的眼睛追随着他的背影,“需要的!舅舅说只有你可以替我治病!”   “舅舅?”周锦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嗯!”八皇子认真地点点头,随后又有些忧伤,“舅舅昨天回来了!他和娘亲都说,大夫不愿意替舜儿治病!”   周锦猛地捏了捏指骨,这个王仁逊!一回来就给他找不痛快!   早知道就不给他治腿,看他还怎么离开永宁!   八皇子见周锦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心里顿时委屈了起来。黑亮的眼睛溢出了水光,声音也有些哽咽,“大夫你讨厌舜儿吗?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你才不愿意给我治病吗?”   周锦心里顿时一紧,他转过头来,却见八皇子稚嫩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坐到了弦边,   他擦了擦八皇子湿漉漉的脸,轻声道:“我知道八皇子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身不由己的!”   “陛下,御膳房送来的参汤到了,您先喝点吧!不然就放凉了!”德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轻轻放在矮桌上。   相比于外面的天寒地冻,暖阁里却很是暖和。   苍诏歪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卷书,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青黑。   苍诏摁了摁抽痛的额角,心里有些烦躁。不知为何,从昨晚开始,他的头就一直隐隐作痛!   他将书卷扔在一旁,端起参汤一饮而尽。暖热的参汤滑进了胃部,连着整个肚腹都有些暖洋洋的。他却不觉舒畅,反而有些犯恶心!   他想到昨晚王仁逊对他说的话,心里顿时又涌起一股烦躁!他猜测大概是自己思索过多,有些累着了吧!   他忍着不适,侧头看了看外面飘飘洒洒的大雪,嗓音有些沙哑,“外面这雪下了多久了?”   “只怕是昨儿晚上就开始下了,要不然地上也积不了这么厚的雪!”德安将空了的汤碗交给一旁的小太监。   苍诏沉默了片刻,吩咐道:“这天气一下就冷了,你去吩咐司库房一声,将今年的银丝碳多送些给永晖宫!”   “奴才领命!”   德安走到暖阁外,将皇帝的命令交托给小太监去办,又转身回到了暖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他走到皇帝身边时,却惊觉皇帝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陛下,您可是累了?”德安心里很是担忧,“要不您再歇会儿吧!”   他昨晚一直守在苍诏寝室外,可是知道皇帝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   今日一早又去开了朝会,这会儿才到了暖阁没多久。   也不知道这王公子和陛下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他猜测估计也是和周大夫有关的!   苍诏鼻腔有些发热,眼前有些眩晕,身体也开始发颤,额角竟浸出了冷汗。胃里也好似有东西要翻涌上来。   他闭了闭眼,深深地呼了口气,正要起身,忽觉四肢发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一涌,他猛地张嘴。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德安登时大惊失色,惊声叫道:“陛下!”   苍诏身体顿时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歪在了软榻上。天地好似都倒旋了起来,眼前黑影重重,耳边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嘈杂。   细细密密的疼痛如针扎一般在他大脑里翻涌,他只觉整个头颅好似要炸掉了一般剧痛难忍!他控制不住地蜷缩起身子,身体开始抽搐,唇间好似有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捂着脑袋用力拍打起来。   下一刻,便有人按住了他的手,使他动弹不得。很快,又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东西。他的牙齿抑制不住狠狠咬在上面,连牙龈都生疼了起来。   他心里怒意顿生,可惜身体乏力,四肢不听使唤,竟是挣脱不了。疼痛一波一波袭来,很快便淹没了他所剩无几的神智。   德安抓住皇帝不断拍打自己脑袋的手,骇得心尖都在颤抖。   太监宫女们随着他的吼叫冲进了暖阁,侍卫们也紧随其后,一时间,偌大的暖阁顿时拥挤了起来。   惊吼声,哭叫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皇帝彻底晕厥了过去,德安心里的惊恐不断蔓延,险些将他淹没,他失控地大喊,声音都劈了叉,“快传御医!叫冯院首过来!不不……叫周大夫!快去叫周大夫过来!” 第162章 真正的医神?   天地之间已经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寒风呼啸地吹着,柳絮一般的雪花飘飘洒洒,寒冷裹挟了整片大地。   周锦飞奔在寒风大雪中,眼前是弥漫的雪白, 飞舞的大雪几乎遮盖了他的视线。他呼呼喘着气, 每吸入一口气都如同吸进了一把利刃一样, 刮得嗓子眼生疼。即使如此,他却不能停下脚步。只能凭着感觉跟着前方那个焦急奔跑的侍卫往暖阁赶去。   就在刚才,他还坐在屋子里和八皇子喝着茶, 说着话,忽然之间便被一个手持长刀,身披铠甲的男人撞开了房门。男人二话不说直接拉着他就奔进了雪地里。丝毫不顾在场的八皇子如何呵斥阻挠。   周锦一惊之下还以为是谁终于忍不住出手要暗杀他!正打算先下手为强,对方却忽然喘着气快速道:“陛下突然头疼难忍,请周大夫速速同我前往暖阁!”   侍卫的声音飘进了风雪里, 周锦却依然听清楚了,他夹在指尖的金针猛地就缩回了袖子里。   好险好险, 再晚一点说不定他就要背上刺客的罪名了!   不过皇帝怎么就突然头疼难忍了?看侍卫这着急的样子, 连八皇子都顾不上了,莫不是病发了?只是不应该啊!明明他就替皇帝开了药, 虽然是指标不治本, 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病发的!   周锦心里顿时也紧张起来,那根钢针待在皇帝脑子里十几年了,平时没事还好,一旦发作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只得在心里暗暗祈祷, 这个倒霉皇帝可千万不要嗝屁了,不然他这个池鱼说不定也要遭殃了!   周锦也顾不得在风雪交加了,连忙向着前方模糊的背影喊道:“先等等, 我的药箱还没有拿呢!”再着急也要带上吃饭的家伙啊!不然他总不能凭空就变出那些医用工具吧?   刚喊完,他就吃了满口的雪,眼睛也被风雪迷得险些睁不开,这时旁边又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周大夫放心,您的药箱我已经拿来了!”   周锦连忙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他旁边已经多了一个人,肩上正背着他那个熟悉的药箱。他这下也不再想其他的,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赶路上。   西殿离暖阁不算近,周锦就这样跑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才赶到。暖阁门口早已守候了一大批的宫人,他们远远便望见了周锦的身影,顿时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起来,“周大夫来了,周大夫来了!”   周锦被他们那尖利的嗓子嚎得心脏都险些停跳了一瞬!他来不及喘口气,便被其中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太监拉近了大门。   一踏进了暖阁里,立刻便有一股暖气铺面而来,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脸几乎已经冻得没了知觉。随着他的呼吸,一口口白雾自唇间呼出。暖气慢慢熨帖着他冰冷的四肢。   暖阁里围拢着许多人,大部分都是太医院的太医。他们都齐聚在龙床前,眉头紧皱,面容愁苦,时不时低头交耳几句。   而旁边守着的宫人各个噤若寒战。   周锦一进来,霎时,一双双焦灼的目光全都齐聚在了他的身上。众人纷纷为他让出了一条路,他直接就走到了皇帝的床边。   在看到皇帝的模样时,周锦心里也猛地松了口气。别的不说,至少人还活着,还活着就有希望!   皇帝此刻面如金纸,嘴唇发青,唇上还渗着几丝血迹,显然是发病时疼痛难忍自己咬的。人也已经陷入了昏迷,躺在床上毫无所觉。他的头上手上都插着几根金针,在周锦来到之前,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先为他诊治过了!   “周大夫,您快为陛下看看,陛下这是究竟怎么了?”德安脸色青白,不断用袖子抹着额头的冷汗。   周锦将手指放在皇帝的手腕上仔细把了把脉,在众人焦急不堪的神色中终于开口问道:“刚才陛下可是突然呕吐晕厥?”   “正是!”德安当即激动地向前跨了一步。   “周大夫,陛下这病情,你可有把握?”冯会一双眼睛好像长了钉子,直勾勾地瞪着周锦。只恨不得从他嘴里立刻听到医治办法。   他是已经没有丝毫办法了,只能施针勉强减缓陛下的病情,让他陷入昏睡中。如今他只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面前这个年轻,但是医术却连他也看不透的大夫身上。   倘若连他也没有办法,只怕陛下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想到这里,冯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立刻停下了这个可怕的想法。他不敢想,一旦这个后果成真,只怕整个大雍都将不太平起来。   如今的太子还太过年轻,难以担此重任!   “若要让陛下恢复康健,只有一个办法!”周锦放下皇帝的手腕,抬眼一一扫过暖阁内焦急万分的众人。   “是什么?”众人齐齐发问。   周锦垂下眼眸,声音十分平静:“我之前就说过了,陛下的病情皆是因为他脑中那根钢针导致,如今病情恶化,唯有取出钢针!才能彻底让陛下摆脱头疼的困扰!”   众人眼睛顿时惊愕地瞪大。   “这......这......周大夫,可还有其他办法?”冯会苦着脸,这可如何是好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唯有取出钢针才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可是之前陛下一直迟迟不肯下决心,不就是担心一旦取出钢针,他连最后的活命机会的都没了吗?   众人犹犹豫豫,皆不敢下决定。取出钢针说的容易,那其中的危险大家确实清清楚楚。钢针在脑中,要取出,谈何容易?一旦陛下出事,他们全部人都得陪葬!   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压抑窒息的氛围笼罩在所有人的上空。   “当然要治!周大夫怎么说就怎么做!”大门外猛地响起一阵尖利跋扈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屋子内的沉静。   周锦心里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正是昨日才回京的王仁逊。   “逊儿,不得无礼!”王贵妃呵斥了王仁逊,她一身风雪,显然也是急匆匆赶过来的,脸色却是越发的苍白,眉宇间尽是愁绪。   而在两人中间,是一位头发花白,却打扮得极为华贵的老妇人。她抿着薄唇,略微下撇的嘴角显出她的严厉凝重。眼角处爬满了细纹,那双直视前方的眸子却极为有神。她虽然已经年华不再,但保养得当的五官却依然能够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参见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屋子里瞬间跪了一地。   唯有一脸懵逼的周锦还直愣愣地立在原处,成了所有人的把子。   “草民周锦拜见太后娘娘!”周锦二话不说,也连忙跪了下去。哎,这宫里待久了,膝盖太受罪了!不行,他得赶紧离开皇宫,不然哪天真就跪习惯了!   “都起来吧!”太后一行人带着一身的寒意穿过众人来到了皇帝的床边。   原本还面色凝重的太后在见到一脸病容的儿子时,顿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一下就散了。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皇帝的鬓边,浑浊的眼眶也湿了。   只是很快,她又强撑着直起了身体。重新凝聚起了一身的锐气。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周锦的一场错觉。她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一下就锁定了周锦,“你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医神周锦?”   “回太后,草民正是周锦!”   “好!”太后抿着唇,将所有的悲伤都隐进了心底,“哀家问你,若要替陛下取出脑中的钢针,你可否能保证陛下的安全?”   太后一双眸子仿佛缀着寒光,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极大的威迫感。屋子里的众人越发沉默了,一个个低垂着头,只能看见那方方的帽顶   不愧是一国太后,皇帝的亲妈,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并非一般女人能比的!   若是换成一般人,只怕要被太后这一番气势骇到。   周锦神色自若,眼神清明,丝毫不惧,“回太后娘娘,想必您也听说了,草民擅长“刀术”,若要为陛下治病,便少不了要开颅取针。但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草民只能保证自己为陛下治病的时候竭尽全力!其他的,恕草民无能为力!”   太后身体一震,却依然将腰杆挺得笔直,她一双清明的眼睛如利刃一般射向周锦。   而王贵妃乍然一听,瞬间一行清泪便淌了下,她身体一晃,就要向后栽倒,幸亏一旁的王仁逊及时扶住她。   王仁逊咬了咬牙,不满地看向周锦,“周大夫,您干嘛这样说,您可是医神,连阎王爷都奈何不了您,这还有什么病是您治不好的!”   周锦顿时瞪向他,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只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的嘴巴给牢牢缝住!这混账小子,不说话是会死吗?   “逊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苍老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王仁逊好似没有接收到周锦的眼神,他哎了一声,便大大咧咧吼了出来,“周大夫,我本来也是不想把这事说出来的,但今天为了陛下我也非说不可了!太后姨母,您也知道,之前我被我爹送去了永宁,在那里可是遭了罪了!那个阎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勾去了阎罗殿,又是刀山又是油锅的!还要挖我的眼睛,我差点就死在阎罗殿了!要不是周大夫救了我,我现在哪里还能回来!”   周锦:呵呵!真是老天没眼,你怎么就不真的死在那里呢!   王仁逊的声音尖利,一通噼里啪啦,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在“阎罗殿”遭受的一切,唬得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竟是没想到这王仁逊还有当说书人的潜质,明明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甚至让人发笑的话,但脸上却是一副庆幸后怕的表情。   屋子里人脸上时而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时而又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一个两个一边认真听着王仁逊的夸夸其谈,一边又悄悄抬起眼角打量面无表情的周锦,期盼他也出来说上两句,是真是假,总要表个态不是?   周锦:别问他是什么感受,他现在就是后悔!后悔!   “周大夫,这......”冯会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犹疑着。   这王大公子的话,实在太过真实,就跟当真是亲身经历的一般。以他平日里的作风,实在编不出来!而且,他虽然一向不怎么靠谱,但如今事关陛下的安危,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太后与贵妃的面撒谎吧?   更何况,周大夫那一身医术也着实诡异奇怪,他一家五代都是太医,也从未见过这等奇妙的医术。   除非真如王公子所言,这位让人看不透的周大夫是真正的医神下凡!   众人神色各异,不管是信也好,不信也罢!在此时此刻,他们心里难得一致地希望王仁逊的话是真的!这样一来,皇帝的病岂非迎刃而解了?   周锦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心里哼笑了一声。只冷冷地开口,“王大公子说笑了,草民不过是个市井大夫,哪里就能在阎王爷手上抢人了!您莫不是做了什么梦还没有醒过来吗?” 第163章 哑了?   王仁逊一脸的不服气, 嘴巴一张就要继续咧咧。   周锦掀起眼皮冷冷地扫过去。王仁逊猛地一窒,被他冷得好似寒冰一样的眼神给冻得全身都颤了颤,汗毛瞬时倒竖了起来。   他忙缩回了脚尖,垂下了眼睑不敢再看一眼。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大公子竟然也有这般认怂的时候!实在是稀罕!   太后是何等的精明, 一眼便看出了王仁逊的反常!   “周大夫, 今日哀家不管你是真神也好, 假神也罢!皇帝如今龙体欠安,你既然深得陛下赏识,就绝不该辜负陛下的厚爱!此番无论如何, 你须得保全陛下的性命!绝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你即使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也当替你身后那些人多考虑考虑才是!”   太后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安静到极致的屋内却犹如金石交击,震耳发聩!她眼皮轻抬, 眼角层叠的细纹遮掩不了她那双犹如缀满了寒星的眸子。   周锦立在那里,无数双他认识或不认识的眼神如同探照灯一般从他身上扫过, 让他避无可避!   屋外风雪交加, 呼呼的寒风凛冽刺骨,吹的窗框咯吱作响。暖阁内热意蒸腾, 贴着皮肤的热度熏得人连呼吸都带着炙气。   然而周锦的心却如置身于屋外的风雪一般冷得刺骨。   在这一刻, 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来自皇权的无形压迫!他就像是一个被牢牢缚住的猎物!周围是漫天的罗网。无论他走向哪个方向,这些网都将他重重叠叠地裹缠住。   他忽然想到了已经许久没见的阿桂和阿慈,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医馆里忙碌着!不知道甘酒镇下雪了没有!   他想到了柳永长,许大人, 老巴头……还有他离开镇子时,那些依依不舍紧紧跟在马车后面为他送行的百姓们!   他心里十分清楚,他并不是真的神, 他若是与整个皇权为敌,他或许可以自保,却没有那个能力护住他们每一个人!   人一旦有了弱点,便只能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本应该愤怒的,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很平静!   周锦心里忽地就做下了一个决定!   王仁逊察觉到了这诡异凝重的气氛,他悄悄地抬起眼角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周锦,眼神有些愧疚。随后又看向一身威严的太后,嘴角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他本意只是想让周锦能够医治好皇帝,可如今这事情却好似已经向着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然而此时此刻,即使是他,也没有余地说话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周锦,他们都在等着他开口。   冯会心里有些不忍,在这屋子里的人,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信或是不信,他们都在无形中逼迫这个年轻人!将这个巨大的责任强行压在他的身上。   这些经验丰富,高高在上的太医们难道没有察觉到这样做的后果吗?   不!他们心底当然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他们将本该属于他们自己的威胁转嫁到了周锦这个年轻大夫的身上。   人性自私的一面就这样表露得淋漓尽致!   周锦将这些人内心的诡谲看得明明白白!他勾起一侧唇角发出了一声轻笑。   太后万万没料到在这个时候,面前这个年轻大夫竟还能保持从容淡然,甚至是嘲讽一笑   太后嘴唇紧抿,正要发怒。   “母后……”一道虚弱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太后勃发的怒意瞬间便熄灭了。她几步走到床边,一脸的担忧慈爱,“皇帝,你醒了!”   苍诏朝着太后安抚地笑笑,随后转头看向周锦,“周大夫,朕的病可还能治?”   周锦神色淡淡地看过去,“自然能治!”   “很好!”苍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那么,不知周大夫何时能开始为朕医治?”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   周锦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众人神色都是一松!   太后拧着一双眉毛,迫不及待地下了命令,“周锦,哀家要你立刻为陛下医治!”   周锦脸上没有显出一丝的不愉,很是淡定地道:“可以!”   他扫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只是若要为陛下医治,我须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屋子里除了我与陛下,不得再有任何人留下!”   “这如何使得?”其中一名面生的太医立刻叫了出来,“事关陛下安危,如何能全权交由你一个人!”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太医也纷纷点头响应。   “周大夫一人到底力有不逮,不如让我等留下助你一臂之力!”   “人多一点也好有个照应!周大夫虽说医术精湛,但陛下龙体何等金贵!我等身为太医,经验丰富!必能相助周大夫!”   周锦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静静地看着一众故作好心的太医们!   冯会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他抖着面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个老东西打着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   他正要怒斥这群老脸都不要的老家伙,却猛地听到太后认同的话。   “太医们说得有理!事关陛下龙体,周大夫一个人终究力有不逮!有太医们相助,陛下定能龙体安康!”   众太医顿时喜上眉梢!   冯会一口气憋在了心口,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太后娘娘若是信不过周锦,大可以让太医们为陛下医治!周锦绝无二话!”   太后脸色顿时一沉,“周锦,你好大的胆子!”   周锦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草民的胆子不大不小,只是刚刚好罢了!太后若要我为陛下医治,就必须依照我的要求行事!否则,请恕周锦无能为力!”   “你!”太后猛地抬起手指,尖厉的金色雕花指套直直地指着周锦。   从未有人敢这样同她说话!她想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拖出去!可是却又不得不压抑心中不断喷涌的怒火!   周锦毫无惧意地迎着太后正微微颤抖的指尖。   王仁逊苦着脸,心里就跟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他真怕周锦这个臭脾气真惹恼了太后!   他第一次见太后如此气怒,实在不敢去触霉头,只好转过脸来看着周锦,苦巴巴地开口:“周大夫,你……”   周锦一个眼神猛地投过去。   王仁逊一窒,瞳孔骤缩,脸色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他卡着脖子,奋力地张着嘴,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的脸很快便涨得通红,眼里满是惊恐之色。一双手不住地揉搓着脖颈,把那片雪白的肌肤都搓成了殷红色!   王仁逊诡异的动作很快引起了众人的察觉。   “王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逊儿,你怎么了?你莫要吓阿姐!”王贵妃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手忙脚乱起来。   连太后都怔住了,“逊儿,你的嗓子怎么了?”   王仁逊面对众人的惊疑担忧,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内心的恐惧不断蔓延,眼眶一下就泛起了水雾。   众人这才惊觉王仁逊这是突然失声了?   “冯太医,快替逊儿看看他这是怎么了!”王贵妃焦急地吩咐。   冯会立刻上前来,对着王仁逊又是把脉,又是查看咽喉,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王仁逊大张着嘴,心里的恐慌越发巨大,难道他突然就变成哑巴了?   他顿时想起了周锦,对了!医神还在这里!医神一定可以治好他!他忙祈求地看向周锦。   却刚好对上了周锦那双冷得好似寒冰的眼睛,他冷峻的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王仁逊一窒,心里又涌起一股委屈恐慌。   他此时再顾不得什么,对着周锦又是祈拜又是下跪。眼睛红的像兔子,泪水哗啦啦止不住往下淌。   “逊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成何体统!还不赶快起来!”太后一声呵斥,险些要气的厥过去。   他堂堂王大公子,皇亲国戚!对着一个白身下跪磕头,简直丢尽了他们皇室的脸!   王仁逊却好似什么也没听到,在他看来,跪医神大人可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他只管对着周锦跪地祈求。希望医神能够出手相救!就像曾经从阎王爷手中救他一样!   然而周锦却始终无动于衷,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涕泪横流的王仁逊,终于开口了,只是那话语却冷漠至极。   “王公子,言多必失!有时候,沉默,反而会让人变得明静!你心浮气躁,当修“闭口禅”!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明白了,自然一切无忧!”   王仁逊却猛地呆住了,眼角的泪水滴答一声滚落了下来。他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是医神发怒了!医神的责罚也终于降临在了他头上!   “是你!你对逊儿做了什么?”太后满脸的惊疑不定,往皇帝身边退了一步,磕在了床沿边上。   众人也纷纷露出惊疑害怕的神色,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周锦身边顿时空了一大圈。   周锦抬起眼眸扫过去,“太后何出此言?草民站在这里未动分毫!如何能对王公子做什么?”   或许是周锦太过淡然,竟让太后也产生了一丝怀疑,开始不确定起来。   “够了!”一直躺在床上的皇帝终于开口了,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对刚才的一番闹剧丝毫不关心。   他看向太后,轻声道:“母后,儿子让您忧心了!”   “贵妃,你陪母后回禧坤宫!”   “陛下……”   皇帝冷眼扫过去,王贵妃顿时便不做声了,她走到太后身侧,轻声道:“母后,臣妾陪您回宫吧!”   太后紧了紧手指,她太明白皇帝的脾性了!知道此刻她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她担忧地看了皇帝一眼,只得随着王贵妃一同离开。身后跟着一帮宫女太监,暖阁里顿时就空旷了许多。   皇帝幽深的眼神又扫过一众太医,骇得那群老家伙各个缩着脖子,像极了一群鹌鹑。   “除了周大夫,你们所有人全都退下!”皇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漠。   “臣等告退!”众人如临大赦,忙垂着头退下了。   王仁逊含着眼泪噘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周锦,依依不舍地跟在后面退出了暖阁。   很快,暖阁里就只剩下了皇帝和周锦二人。 第164章 默认了?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阴云密布, 呼呼的冷风吹的枝叶簌簌作响。   周锦站立在床沿边,垂眸看着憔悴苍白的皇帝,反倒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周大夫,逊儿已将事情都说与朕听了。他对你言语间很是崇拜, 并无恶意。还望你能够见谅。”皇帝不愧是皇帝, 即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处于弱势,说话依然不卑不亢,冷静自持。   “见谅与否并不重要。王公子所需要的是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或许今日之后他能够明白。”周锦淡淡地开口, 语气无波无澜,好似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语。   苍诏眼眸暗了一瞬,他这是默认了是他出手让王仁逊失声的?   皇帝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刚才一幕,虽说他看得不甚真切, 却也知道王仁逊是突发哑疾。即使冯太医亲自查看,依然毫无所获。倘若真是中毒亦或是生来的疾病, 又岂能没有一丝反常?   这看起来就像是凭空而生的哑疾, 这绝非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只是为何一直以来都在试图掩盖的周锦,今日就这般从容冷淡的默认了他的特殊之处?   自昨日王仁逊同他一番交谈后, 他心中便一直在思虑此事。真真假假, 如梦幻泡影,看不真切。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周锦的冷淡,他却有了几分惊骇。那双静静看着他的淡漠眼眸好像在告诉他, 他所顾虑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一片平静无害的表象之下,却带着一种不可察觉的威胁之意。   苍诏头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压迫, 即使面前这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害。   “陛下,你已经决定让我来医治你的头疼病了吗?”   苍诏看不真切周锦的打算,对于周锦的明知故问,他只得点头:“此事除了周大夫,整个大雍只怕也无人能做到了!还请周大夫能够出手,朕定会感激不尽!”   周锦忽然就笑了起来,驱散了些许凝重的气氛,“陛下身负天命,草民自当全力以赴!”   苍诏身为整个大雍最尊贵的人,皇权集于一身,可算是呼风唤雨了。可是面对脆弱的生命,无情的病魔,他依然体会到了深深的无能为力。   他看着周锦盈着笑意的唇角,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询问:“不知周大夫此番有多大的把握?”   周锦扫过去,真真切切的看清了皇帝眼底藏着的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是无法抗拒生的诱惑。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德安的声音:“陛下,大将军来了!”   苍诏心内一怔,眼眸转瞬就柔和了下来,“快传!”   周锦侧身,果然见一道熟悉的影子自外间疾步走了进来。看他一身的风雪,估计是听到皇帝晕倒后就一路从宫外赶过来的。   这皇家也会有如此纯粹的兄弟情谊吗?   苍宿一脸的寒意在见到平安无事的皇帝时也终于缓了几分。他眸子一转,瞅见了站在一旁的周锦,顿时便勾起了唇角:‘有周大夫在此,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几步走到床边,关心道:“皇兄,你还好吗?”   苍诏点点头,“ 让你费心了,朕无事!”   周锦鼻尖一动,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和浅淡的药香味。他将眼神投向脸色苍白的苍宿身上。看来这也并非是风雪造成的。   察觉到周锦的眼神,苍宿转过身来,十分真诚地道谢:“周大夫,多谢你了!皇兄的病就拜托你了!”   “大将军客气了,陛下的病情只是暂时稳住了!若要彻底恢复,还得将钢针取出才可!”周锦点点头,他对苍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并不会将从太后那里得到的不满发泄在他身上。   “周大夫,不知何时才能替皇兄取出钢针?”   “这就要看陛下了!”周锦转头看向皇帝。   苍宿以为是皇帝还不肯下定决心取出钢针,沉默了片刻,问道:“周大夫,若此次不去除钢针......”   “不可!”周锦语气有几分严厉,“这钢针在陛下脑中待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奇迹了,此次发作,便再无相安无事的道理。若不取出,后果不堪设想!”   苍宿闻言一愣,随即眉峰紧拧,语气重了几分,“皇兄!”   周锦也不急,他左右看了看,安慰道:“大将军不必担忧,陛下目前不会有大碍。这两日陛下可好好考虑,决定了再派人告知我,我就先告退了。”   周锦说完,就退出了暖阁。让他们兄弟二人自己个儿商量吧。   他在门外扫了一圈,果然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庞将军,莫将军,好久不见!”   “周大夫!”庞茂看见周锦也有几分惊讶,“你在宫里可还好?”   “吃穿不愁,挺好的。老巴头怎么样了?”   “他暂时在将军府里,一切都好。”   “这就好!”周锦点点头,他来宫里好些日子了,把老巴头一个人扔在将军府,虽说大将军不是那种苛待的人,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挂念的。   “庞大哥,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周锦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庞茂,“麻烦你把这个交给老巴头。”   庞茂接过荷包,触手便察觉到了里面放置的东西,他有些诧异,“这是……”   “这是我给他的工钱!让他这么千里迢迢送我来京都,实在是辛苦了!麻烦你交给他吧。顺便帮我告诉他一声,让他自己先回甘酒镇,不必再等我了。”   庞茂顿时有些惊讶,连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莫燕也抬起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奇怪地看着他。   “周大夫,你这是何意?”庞茂声音低沉了下去。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几分难看,“周大夫,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莫燕抿着唇,虽没有说话,却也紧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来。   周锦笑了笑,看着面前两个人真情实意的担忧,他心里也浮起了些许暖意。   “你们多虑了!”他笑道:“我能有什么麻烦。只是你们也知道,我要为陛下医治,短时间是不会离开京都的。让老巴头一直在这边等我,也不太好。索性便让他自己先回去了。”   两人拧着眉打量了他片刻,并没看出什么不妥来,心里终于松了几分。   庞茂将荷包揣进怀里,“我会把你的话带给老巴头的,你放心吧!”说完他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嘱咐道:“周大夫,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就算我解决不了,大将军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周锦点点头,带着冰雪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雪花很快化成了水消散了。   他搓搓冷得发疼的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扔给散着一身冷意的莫燕,“莫将军,这个给你了。天寒地冻的,擦擦它,对伤口有好处。”   莫燕猝不及防接过药瓶,瓶子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余温,让他冷得刺骨的手指在寒风中多了几分暖意。   “莫燕,你……”庞茂闻言有几分诧异。他竟不知道莫燕受伤了。难道是昨晚……   “多谢!”莫燕一身黑衣,劲瘦挺拔。站在寒风中凛然不动。唯有那空荡荡的左侧袖子迎着风猎猎作响。   他不清楚周锦是如何知晓他受伤了,但这个散着融融暖意的药瓶却好似融进了他冰冷的心中。   “不用谢我!”他哆嗦了一下,这天太冷了,刚从暖阁里出来,实在接受不了外面的寒冷,他摆摆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见!你们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周锦转身裹紧了衣袍,在寒风中跑远了。   “莫燕,你受伤了为何不告诉我们?”庞茂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燕变得越发孤僻。什么事情也不愿意说出来。每次出任务,出手也越发狠辣,那不顾一切的劲让他也有几分害怕。   “抱歉!”莫燕将药瓶揣进了怀里。他明白庞茂的担忧。只是,他好似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他从没后悔过自断手臂,但少了一只手终究让他的行动不似之前那般敏捷。   他不愿看到大将军,庞茂他们的担忧。可他却控制不了。他越是强迫自己不在乎,越是无可避免地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想,或许再等等吧,等他习惯……   “你受伤了?”暖意十足的屋子里,皇帝也终于闻到了那抹若有似无的药香味。   “一点小伤,不碍事!”苍宿眼中闪着寒光,“晋阳王已经自缢而亡了,如今他身死的消息还未扩散。臣弟已经将王府团团围住,府内众人皆在府中,未有一人逃脱。只等皇兄的旨意。”   苍诏点点头,未有一丝的诧异,“卫太妃呢?”   “她自知谋害皇兄一事败露,担忧连累儿子,已经服毒自尽。而晋阳王却害怕受到牵连,狗急跳墙,反而浪费了她的一番筹谋。卫太妃的野心很大,可惜有一个无用的儿子。”   “只可惜了,他若聪明一些,也不会落得此番下场。”   苍诏语气似有一些感叹,他一双眸子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开口道:“传朕旨意,晋阳王谋反,事败身亡。剥去爵位,所有财产充公。府里一干人等,八岁以上男子赐死。其余人等,贬为贱籍,流放北地,永世不得回京!”   “臣弟听旨。”   风雪越发大了,京都上下都裹挟在一片雪白中。唯有晋阳王府,在一片雪白中,渗透着刺目的血红。   偌大一个晋阳王府说败就败了。府里上百口人死的死,散的散。曾经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如今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罪民。   纵使你曾经如何风光霁月,养尊处优,只需皇帝的一旨圣意,便可让你从天堂坠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京都各大世家人人自危,全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惹出什么事情触了这霉头。   不管各方势力如何风云涌动。周锦只该吃吃该喝喝。   从发现皇帝头颅里的钢针开始,他便知晓,在这一片平静之下,必将涌动着暗流。   不管这钢针是人为还是无意,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代价来的那么快,那么惨烈。   手术时间定在了第二日上午,等皇帝恢复后,他就该离开这里了。 第165章 你会治好父皇吧?   这天早上, 天空灰蒙蒙的,一丝丝雨雪飘在空中,透着冷冽刺骨的寒风。   01号站在窗前,白嫩的小脸伸出窗外, 迎着满天飞舞的细碎雪花, 丝丝冰雪落在他的脸上, 很快化作冰水。   他眨眨眼睛,将落在眼里的雪花挤出眼眶,“今天的雪好小, 等下会变大吗?”   周锦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他将等下需要用到的手术工具一一摆放好,头也没抬一下,“谁知道呢!下不下雪又不重要,要我看, 还是别下了,实在太冷了!”   说着, 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01号对这答案有些不满, “那不行,我要看下雪, 你不觉得雪花飞在天上很好看吗?”   周锦这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抬起头来,有几分好笑道:“看了这么久还没看腻啊?我倒没看出来你还挺浪漫的嘛。”   “我喜欢下雪,喜欢冬天,你看这些雪多漂亮。夏天就没什么好的, 除了红艳艳的大太阳,就没有其他什么了,一点儿也不好看。”01号撅着嘴慢腾腾地走到周锦身边, “真希望永远都是冬天,多好啊!”   “那可不行。”周锦摇摇头,不理睬他孩子气的发言,“真要一直是冬天,老百姓可就遭殃了。再说,冬天那么冷,你自己倒是不怕冷,无所谓。好多穷苦百姓可不得冻死。”   “好了,别磨蹭了,赶紧回来吧,等下有人要来了。”周锦将药箱关好,背在了背上。   01号鼓起脸颊叹了一声,“阿锦,咱们什么时候离开皇宫啊,在这里好无聊啊。”   周锦一怔,“快了。”   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01号一顿,瞬间化成无数细碎的碧蓝星光,眨眼便没入了周锦的脑海中。   下一刻,大门应声而开,一个身着藏蓝色服饰的老太监跨了进来。他面上无须,嘴角挂着一抹腆笑:“周大夫,您可准备妥当了?太后娘娘命奴才来请您去暖阁了。”   听到太后的名字,周锦的心情瞬间便沉了沉,他收起笑容,“我已经好了,这就走吧。”   “哎!”领头的老太监弯着腰点点头,他眯着那对老态横生的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周大夫,这小公子怎么没在呢?太后娘娘听说小公子天生神力,心里好奇得紧,想着顺便也看看这小神童是如何本事呢。”   周锦脸色倏地就沉了下去,他抿着唇角,淡淡道:“小孩子顽皮,一早就出去玩耍了,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公公若是想找他,不妨派人去找找吧,兴许还能找到。”   “那个老巫婆找我干什么?我才讨厌她呢,一点也不想看到她,哼!”01号在周锦脑海里喳喳叫唤,响亮的童音带着稚嫩的气怒。   领头的太监叫福清,正是太后身边得力的老太监了,最是看惯了人情世故。   他一眼就瞧出了周锦的冷漠,想他平时在禧坤宫里,那还不是人人巴结他,哪里受过这种冷遇。   不过他也是个人精了,虽然周锦目前是个白身,但如今他的手中还掌握着皇帝的性命,一旦此番他救治好了皇帝,往后的造化那是不可估量的。   福清心里虽有几分不悦,依然掩饰得很好,他呵呵道:“这天这么冷,小公子出去玩可别冻着了,老奴这就派人去找他。周大夫您也不必担忧,就先随老奴去暖阁吧,大家可都在等着您呢。”   周锦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背起药箱径自出了门。   福清脸色一僵,看着周锦的背影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十分不满地跟了出去。   半路上,雪花越发大了。风卷着雪吹的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周锦抬起手挡了挡雪,这时,旁边忽地窜来一个黑影,他睁眼一瞧,却是有人撑着伞过来了。   小太监瘦瘦小小的,身量也不高。他高高举着伞撑在周锦的头上,走得摇摇晃晃,很是艰难。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把伞举地稳稳当当,替周锦阻隔了迷乱的风雪。   周锦心里一暖,向他轻轻一笑道:“谢谢你了,我来吧!”他接过了伞,举在了头顶。   小太监哪里料到周锦竟然这么认真地向他道谢,心里顿时十分高兴,他当即就咧开了嘴,“周大夫,您仔细着脚下,地滑得很,莫摔了!”   他笑眯眯的,搓着红的发青的手指,脸冻得发白,嘴唇也没了血色,鼻尖却红通通的,脸颊处凹进了一个深深的小酒窝,看起来到是挺天真可爱的。   周锦顿时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正要说话,身后猛地出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小曲儿,你在干什么?不好好走路东张西望,要是误得周大夫摔了仔细你的皮!”   小曲儿顿时一个哆嗦,忙把脑袋缩了起来,闷不吭声地走在了旁边。   周锦蹙了蹙眉,冷冷地扫过去。   福清腆起笑,“周大夫,这些小子们没个礼数,您莫要跟他们计较,天寒地冻,您脚下可得仔细着点。”   周锦冷眼看他,扬了扬伞,雪花顿时一阵飞扬。   福清眼前瞬间一黑,无数冰得刺骨的雪水在他脸上炸开了花。他一张脸好似埋进了冰雪里,寒冷顺着皮肉透进了骨缝里。   他顿时捂着脸惨叫一声,他搓着脸,眼睛里冒着怒火,正要倾泻而出。   下一瞬便听得耳边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公公说得是,冰天雪地,可得当心摔着。不过好在我们还年轻,摔了也就摔了。只是公公到底一把年纪了,又不像真正的男人那般身体厚实,这要摔了只怕就起不来了!年关将近,还请公公千万小心啊!”   福清睁开刺痛的眼,入眼便是周锦挂着戏谑笑意的嘴角。   他顿时咬紧了牙关,咯吱作响,“你……你……”   周锦哼笑一声,转身若无其事地走了。只留下福清喷着粗气,手脚哆嗦立在风雪里。   脚下的雪又白又厚。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很快,周锦脚下的鞋袜便浸了雪,湿成了一团。   周锦拧了拧眉,只捏紧了伞柄。   这时,小曲儿又悄悄蹿到周锦身边,小声道:“周大夫,您走我踩过的地方吧,这样雪就不容易浸到鞋袜里了。”   说完他也不等周锦反应,几步窜到他前面,唰唰就踩出了几个脚印。随后又回过头来,遥遥望着周锦,冻得青白的脸上扬着傻乎乎的笑。   周锦有些愣神,他有多久没看到这般天真纯粹的笑容了?   天空灰蒙蒙的,漫天的风雨呼呼地飘洒着。几乎将前方那个瘦弱的身躯都埋进了风雪里。   他垂眼看过去,地上是一个个深深的脚印,看得出来对方踩下去时是用了力的,故意将脚印踩得很实。若周锦顺着他的脚印走,鞋袜的确不容易陷进雪里。   “多谢。”周锦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下一脚便踩进了他留下的脚印里。   小曲儿见周锦同意了,心里很是高兴,他抿着唇,将冷得发疼的手指紧紧握住,转身认真地开始踩雪,留下一个个又深又实的脚印。   周锦看着前面替他认真开路的身影,他的鞋袜已经湿透了。瘦小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   福清撇了撇嘴角,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他狠狠瞪了一眼走在前方自作主张的小曲儿。这小子还真是个蠢货!在这宫里头这么久了还这般愚蠢。也罢,他就看看,他还能这般天真到几时!   他抬起脚,顺势踩进周锦留下的脚印,跟着走了过去。   “阿锦,你脚冷不冷?我给你暖暖。”   “不……”周锦话还未说完,脚底心猛地蹿出一股热流,随即“烘”地一下,整条腿都好似踹进了温泉里。   “好吧!”01号真是他的随身暖宝宝。   他每走一步,脚边的积雪便化成了水。   忽地,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哎哟”,随即便是重物栽进雪堆里的闷哼声。   周锦转身,便见福清整个人都滚进了雪堆里。   “公公,您怎么了?”   “公公!”   旁边跟着的小太监顿时慌成一团。   福清趴在雪堆里,脑子都懵了,他只觉整个人都好似埋进了寒冰里,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他手脚并用想要爬起来,脚下又是一滑,再次栽进了厚实的积雪里,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一群小太监立刻围拢了上去,各个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要扶起福清。   大概是雪地太滑,又或许是小太监们太过心慌,一时竟没能将他扶起,反倒接二连三摔了跟头,将福清狠狠又压了下去。   一番折腾下来,福清在众人的搀扶下终于爬出了雪堆,他吐出嘴里的积雪,哎呦哎哟地叫唤着。   “你们这群小崽子是诚心不让我好过啊,你们说,你们是不是故意不想扶我起来,想搁这整我,啊?看来是我平常对你们太好了!你们这些个蠢货!”   他尖利着嗓音叫骂着,一边发着抖,一边用通红的手指狠狠掐着身边扶着他的小太监们。小太监们顿时皱着脸,嘶嘶抽着气,却不敢撒手躲开。   “福清公公,我早就要说了让你注意脚下,你怎么还摔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可莫要摔出好歹来,可要我给你看看?”周锦站在前方,笑眯眯地。   福清抻着腰,只觉手脚都快不听使唤了,心里也慌落落的,“那就麻烦周……”   “哎呀,天色竟这么晚了,陛下还在暖阁等着我呢。福清公公,还是莫要耽搁了,若误了时辰,当心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周锦冷冷地说完,也不看他,径自转身向前走去。   福清心里一紧,摸了摸快冻没了的鼻尖,咬牙站了起来,“这就走,这就走!你们几个,还不赶紧的,耽搁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福清抻着腰,走得跌跌撞撞,却不敢停下来。若是耽搁了时辰,他就是有十条命也担不起啊。   很快,几人便到了暖阁。   一众的御林军集结在暖阁外,在漫天风雪中,各个身穿银甲,身子挺拔,巍然不动。   真是敬业啊!   小曲儿打着摆子垂首站在一侧,周锦从他身边经过,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在了他怀里。   “拿回去服下,别染了风寒。”   说完,径自跨进了暖阁大门。   小曲儿握着暖呼呼的药瓶,“嗯”了一声,随后悄悄将药瓶收进了袖子里。他抿着发白的唇,眼睛里都是满足的笑。   福清哼了一声,收回眼神,跟着踏进了暖阁。   暖阁里早已经坐满了人。周锦一眼扫过去,都是些熟人。前方正中端坐着太后,一旁是贵妃,还有太子,八皇子,镇国大将军。太医院的众人,以及已经变成哑巴的王仁逊。   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人,估计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王仁逊一见到周锦就很是激动,眼睛瞪得贼大。他动了动嘴,估计是想说什么,奈何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顿时整个人都鄢了吧唧的。   他眼眶通红,泛着水光,可怜巴巴地看着周锦。   周锦只是淡淡地扫过他,权当什么也没看到。   真好,世界都安静了!   不过就这么一下子,这个皇朝最尊贵的人都在这里等着他,多大的面子啊!   周锦苦中作乐的想。   他收敛了心神,弯腰向上首的众人行了一礼,只是还不等众人的反应,便自顾自站直了身体。   这礼行得要多敷衍有敷衍。   太后细长的眉毛一拧,嘴角顿时就撇了下去。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周锦的行为很是不满。   福清心里一喜,这下可算是找到这小子的错处了!他当即斥道:“大胆周锦,见了太后娘娘竟然不下跪?”   周锦站的笔直,扫了他一眼,不理睬他得意的嘴脸,只直直地看着太后,声音冷清清地:“回太后娘娘,草民刚才一路过来,积雪甚厚,双腿已经冻得没了知觉,我怕我这一跪下,就起不来了。未免耽误陛下的病情,所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了!”   这话说得很是实在,太后抿着唇,嘴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脸上浓厚精致的妆容反而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老奴看周大夫行走间很是随意,可不像是冻着的样子,难不成周大夫是故意在欺瞒太后娘娘?”   福清夹着嗓子,声音尖利,很是难听,周锦下意识便皱了皱了眉。   “福清公公好大的排场!太后娘娘都还没说话,怎么你一个奴才竟是爬到主子们头上去了?”周锦淡淡地说着,眼尾扫过太后,果然见她脸色越发黑了。   “你,你放肆!”福清慌忙向着太后跪下,“太后娘娘,奴才冤枉啊!”   太后沉着脸,良久开口道:“周大夫既然身体不适,就免了跪礼吧。”   “谢太后娘娘!”   “福清,你也起来吧。”太后抿着唇,眼睛却是盯着周锦。   福清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却更是恨透了周锦,眼睛里缀着厉光,他竟然险些栽在这么个小子手上。   他正要起身,忽地又听见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福清,为何不用轿辇接周大夫过来?天寒地冻,若是周大夫有个什么闪失你可担得起?”   苍宿掀着眼皮,声音沉沉的,不高不低,却无端带着一丝威压。屋内众人猛然间听到他的的声音都吓得颤了颤。   福清更是骇得一哆嗦,砰的一声又跪在了地上,这次可比刚才要猛得多。   “大将军恕罪,老奴一时糊涂,大将军恕罪!”   “你也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竟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看来真是老糊涂了,本将军如何放心再让你留在母后身边!”苍宿坐在一旁,手搭在扶手上,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仿佛缀着寒光。   福清骇得颤栗不止,只不停地磕头,“大将军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饶命啊......”   周锦眨眨眼,他是没想到,这大将军只几句话而已,至于吓成这个样子?有那么骇人吗?   太后脸色有些不好,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宿儿,何必跟一个奴才一般见识。这也没什么事情,福清跟着哀家那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事就罢了!”   “大将军,看在老奴伺候太后娘娘多年的份上,您就饶了老奴这次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母后,儿臣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这奴才当真是老眼昏花了,留他在您身边儿臣实在放心不下。”   福清瞳孔一缩,紧捏着指节,满头冷汗已经簌簌而下。他霎时软倒在地,大将军向来说一不二,这下,他是真的完了!   “来人,把他给本将军拖下去!”门外立时走出来两个身披银甲的男人,二话不说就将颓丧在地的福清拖了出去。   太后黑沉着脸,却也无力阻止。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她是清楚得很。平时再怎么样,他也还是顺着她的。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当众给她难堪,这福清再怎么样,也是她身边的老人了。   太后心里憋着气,却不肯把气撒在自己儿子身上。以免伤了母子的和气。   只是这个周锦,她捏了捏纹刻着精致花纹的指套,若非他还要替皇帝治病,今日她定要将他杖责一顿不可!   “周大夫,皇兄就在里面等你,你看看可还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我定会办理妥当。”   苍宿起身走至周锦身侧。将愤怒的太后挡在了身后。   他心里哀叹一声,他这个母后啊!如今皇兄的命还握在周大夫手中,一个仗势欺人,没眼力见儿的奴才,如何还需要维护?   “大将军客气了。我这就进去了,还请大将军谨受诺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房间打扰!”   “周大夫放心,有本将在,必不会让任何人打搅到你。”   周锦点点头,其他人或许不信,但大将军的话,他还是相信的。   八皇子晃了晃脑袋,唰地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哒哒就跑到了周锦面前,“大夫,你是要去医治父皇吗?父皇会好起来的吧?就像那天那只小鸟一样!”   所有人的眼光顿时聚集在了周锦身上,似乎想要借八皇子的口从他嘴里得到满意的答案。 第166章 再等等   周锦只当没有看见, 他摸摸八皇子黑峻峻的脑袋顶,轻轻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内室。   室内很安静,只有德安和一个太监守在皇帝的床边。   两人见到周锦进来,忙轻声走了过来。德安脸色很是憔悴到底年纪大了, 这样日夜不休照顾皇帝, 自己也有些吃不消。   他压着嗓音低声道:“周大夫, 陛下歇下了,您看......”   周锦往前扫了一眼,只看到皇帝苍白的侧脸。他点点头, “你们都出去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德安“哎”了一声,随后又抬头望床上望了望,满脸的担忧,他动了动唇, 欲言又止。   “行了,别耽搁了。”周锦也没再管他们, 直接往床边走了过去。   德安瞧着周锦无情的背影, 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带着小太监出去了。   周锦走到床边, 便见皇帝眼睛紧紧闭着,眉间隆起一道折痕,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呼吸微弱急促,看起来比之昨日更加虚弱了。   若是没有周锦, 只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的。   周锦摇了摇头,将药箱放在了旁边的矮凳上,然后将盖子打开, 将工具一一摆出来。刀具撞击的声音很是清脆,在安静的室内尤为响亮。   皇帝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疲乏的眸子。   “周大夫,你来了。”   “嗯。”周锦没有抬头,自顾自地摆弄着等下要用的工具,“陛下现在觉得如何?”   皇帝艰难地呼出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着,他困顿地闭了闭眼,“朕觉得头很晕,还恶心想吐,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东西......”   周锦了然地点点头,这都是正常反应。他拿出一个药瓶打开,立时变有一股浓郁的药香味萦绕在室内。   皇帝吸入一口香气,眼神霎时就清明了些许,他盯着周锦的手,有些好奇,“这是......”   “这是银芝生元丹,陛下,你先服用一颗吧。”周锦将药丸拿出来一颗,轻轻凑到皇帝面前。   这皇帝平日里气势逼人,威风凌凌的。现如今,也不过是个躺在床上,即将踏进阎罗殿的可怜人罢了。   再是权势滔天的人,一旦到了病魔的手中,也是只有任人宰割了。   皇帝张开嘴,任由周锦将药丸喂给他吃。这药丸看起来便是莹莹生辉,在一片玉白中,又夹杂着一抹赤目的红。   光看这外表,便知不是凡品,更何况那闻之便令人精神振奋的香味。   皇帝有些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只片刻功夫,他便觉心口处好像燃起了一片火。这热意让他冰凉的四肢也开始生起热意来。   苍诏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他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惊诧。   这莫不是什么灵丹仙药?   周锦自然也看出了皇帝眼中的震惊。他撇撇嘴,这可是他目前所有银芝生元丹中,银芝草分量最足的了!   他其实也怕皇帝太过虚弱,撑不到手术结束就嗝屁了。先用银芝生元丹给他吊住命。这大雍暂时还离不开这个皇帝。   这么一颗丹药吃下去,只要苍诏不作死,他不知能多活多少岁啊!   便宜他了!   “周大夫,这药可还有?”   周锦哼笑一声,“陛下,这药效果您该知道了,光这么一颗,已经耗费了我无数的心血了。”   皇帝眼睛有些发亮,“难为你了!若你还能制出来,朕定会好好嘉奖你!”   “再说吧!”周锦懒懒的,没有明确答复。   皇帝顿时有些失望,这般的药丸吃下去,往后他的龙体还用担心吗?   周锦眼看皇帝越发精神,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机能应该恢复了不少,此时正是做手术的最佳时机。   “陛下,我这就要开始了。”周锦将袖子用绑带扎好,语气里难得带了丝安慰,“陛下不用担心,你之前也看过我给徐公子医治的,只是睡一觉就好了,您放松。”   不管平时他是如何的人,至少现在,他只是他的病人。周锦对待自己的病人,态度还是很好的。   只是睡一觉就好了?这说得也太轻松了。苍诏心里有些无语,他呼出一口气,“周大夫,你真的确定朕只是睡一觉就好了?”   周锦点点头,“当然,陛下,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不会欺骗病人。我说您不会有事就绝对不会有事,放心交给我吧。”   周锦面带微笑,语气很是认真。现在不比平时,不管平时的他如何谨慎,到了这关键时刻,安抚病人的心还是首位的。   这还是周锦第一次用这般肯定自信的语气与他说话。这让苍诏紧张的心也松了不少。   “周大夫,你开始吧,朕相信你。”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好似真的将生死都交给了周锦。   既然病人安抚住了,他也就不耽搁了。   “统统,开启无菌空间防护罩。”   “没问题。”01号欢快的叫了一声,随即“滴”的一声,一抹透蓝的光罩便从头顶扩散了开来。   “阿锦,你快点给他医治,早点治好咱们就早点离开,这皇宫我都待腻了!”   “好了,你别吵我,我要开始了。”周锦凝住心神,拿起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刀。   01号也悄悄闭上了嘴,不敢再打扰他。   这手术虽然并不是他目前做过最难的手术,但这确是他最尊贵的一个病人。   虽说大夫不应该区分病人贵贱,但皇帝的身份不仅是对周锦来说很重要,对于整个天下都极其重要。一旦他出事,必将面临血雨腥风,天下分割的局限。   面对这样的压力,周锦难免有些紧张,他绝不容许出任何的差错。   他将麻药注入皇帝体内,很快他便陷入了沉睡。待一切准备妥当,周锦眼睛顿时蓝光一闪,堪称显微镜的视效在眼前放大。   他拧起心神,拿手术刀,将皇帝的头发开始刮除。看着簌簌而下的漆黑长发,在这一刻,他莫名便想到了古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   糟了!他之前竟忘了把这事告诉皇帝他们了。等手术后,外面那群人看见皇帝秃了,会不会把他推出去斩首示众?   尤其是那个太后,不知道她会不会鼻子都给气歪了?   想到那个场面,周锦顿时笑了起来。他手忽地一抖,一大片头发就飘了下来。   他顿时僵住了,心虚地瞅了瞅头发的主人,皇帝正闭着双眼,面容平和,睡得无知无觉。   他轻咳了一声,忙收起心神,专注在手上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阴沉沉的,鹅毛般的大雪纷飞在天地之间,御林军们也几乎要掩盖在一片迷蒙雪地里。   暖阁内等待的众人各个眉头紧锁,伸长了脖子望着安静的内室。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王贵妃秀眉紧蹙,抱着八皇子的手越发的紧。   八皇子吃痛,他拧着眉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只委屈巴巴地轻声唤道:“娘亲,舜儿疼......”   王贵妃猛然回神,才惊觉自己尖利的指甲正用力地捁着八皇子瘦小的身体。她忙松了手,轻轻揉搓着被自己掐住的地方,心疼道:“舜儿,还疼不疼了?娘不是故意的。”   八皇子眨眨眼,脸颊挨了挨王贵妃的手臂,“舜儿不疼了,娘亲,你不要担心了,父皇一定会没事的。大夫很厉害,会治好他的。”   王贵妃摸了摸儿子稚嫩的脸颊,眼眶顿时红了,“嗯,你父皇会没事的。”   “宿儿,要不你进去看看?”太后终于坐不住了,她微微抬起上身,焦急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苍宿。   苍宿站在窗前,黑亮的眼眸里是漫天的大雪。他紧抿着唇,一语未发。   “宿儿!”太后加重了语气。   “母后,再等等吧,周大夫吩咐过,不得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可是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谁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你难道要将皇帝的命放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不成?”太后猛地起身,头上的珠钗顿时叮叮当当地摇晃,金红光影打在了精致雕花地屏风上。   苍宿拧着眉,呼吸越发厚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母后,周大夫医术高明,除了他没人能够医治皇兄,您难道要将皇兄唯一的救命稻草掐断吗?”   “宿儿,你这话是何意?难道母后不想看到诏儿平安吗?”太后踉跄了一下,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周锦年纪轻轻,就算只有他一人能够医治皇帝,但你看看他提的什么要求,哪有治病不准人在一旁的?这般奇怪的事情哀家还是第一次见,难保他不是要趁机做些什么!哀家也是担心皇帝啊!”   “更何况,都这么长时间了!哀家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哪里该坐得住!”   屋内众人全都埋起了头,连呼吸都屏住了。这太后说得确实有理,从没见过哪个大夫治病竟然会不让人帮忙的,怪哉,怪哉!   只是他们却也不敢说什么。事关皇帝生死,他们担待不起?   是继续等下去,还是直接进去?就让太后和大将军拿主意吧!   苍宿放在窗沿上的五指泛着青白,他一双精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安静的内室。   “再等等,再等等!”他既是在跟太后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第167章 把他拖出去,听候发落……   “够了, 哀家不想在等下去了!”太后猛地起身,惊得一旁的人倒抽了口冷气。   “宿儿,既然你不进去,那就哀家亲自进去。我倒要看看, 他究竟在里面如何医治皇帝的!”   太后手一摆, 宽大的袍袖迤开, 便要直直地朝着内室过去。一身华丽厚重的衣裳随着她的动作拖曳在地。身后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着她。   “母后!”王贵妃急忙放开八皇子的手,急走几步跟随在太后身侧,她咬咬唇, 有些欲言又止。   待两人即将走至内室门前时,忽地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前路。   苍宿侧身拦在她们身前,唇峰紧抿,眼泛寒星,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母后何必如此。不妨再等等!”   “哀家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宿儿,你给我让开!”太后猛地前冲, 竟是直直推开了苍宿拦在身前的手臂。   苍宿一愣, 也没料到太后竟这般强硬,一时也没敢用力, 生怕当真伤到了她。却不料他的稍一犹豫却让太后径直从他身侧冲了过去。   眼看太后已经来到门前就要一把推开紧闭的内门。   “母后!”苍宿一惊, 就要上前。   却在此时,大门猛地一声从内打开了,露出周锦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周大夫!”众人惊呼,脸上是既惊又喜。   太后也被这突然的一幕惊了一下, 但转瞬她就收拢好了情绪,责问似的看着周锦。   “周大夫,你这是好了?”苍宿上前一步, 迫不及待地发问,语气里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惊喜。   周锦扫了众人一圈,向着苍宿点点头,“大将军,陛下脑中的钢针已经取出来了,目前暂无大碍。”   苍宿一直提着的心猛地就松下去了,他抬起手,发自内心地谢道:“多谢周大夫了!”随后又见周锦口唇发干,额间似有汗湿,一时心中也有些不忍。   想必这手术极其艰难,周大夫一人行事,在里面好几个时辰,也未有帮手,却是辛苦了。   “来人,快扶周大夫下去休息。”他向着后方喊了一声,脚下已经是迫不及待要踏进内室。   太后一听,更是不想耽搁了,抬脚就要往里过去。却不料猛地又有一只手挡在了前方。   却正是周锦。   “你这是何意?”一而再地被阻拦,太后胸腔的怒意已经熊熊燃烧,她勉力屏住勃发的怒意,沉声问道。   其他人也将一双双疑惑的眸子望向他。   周锦自然明白大家此刻的心情,但是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对皇帝的恢复实在不好。   他迎着众人不解的神色,向着怒意泠然的太后微躬了躬身,解释道:“太后娘娘,陛下刚做完手术,此刻正是非常脆弱的时候,您最好还是不要进去打搅他,以免让陛下伤势加重。”   “周锦,哀家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一再阻挠哀家进去探望陛下,是何道理?莫非你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太后一双仿佛卒了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好似他真的已经对皇帝做了什么谋害之事一般。   苍宿直视着周锦的神色,眼眸黑沉沉的,似乎也有些不能理解,“周大夫,既然皇兄已经无碍,为何还不能进去看望?”   “请太后娘娘,大将军恕罪,草民这么做全是为了陛下的安危!取出钢针实乃大事,虽说现在暂时无忧,但并不代表就完全无事。后续的调理十分重要,太后若这般闯进去惊扰到陛下,万一伤势恶化,谁又能负担得起这个责任来?”   “你……若我今日定要进去呢?”   良言难劝该死鬼,好心与你说道,你非是不听!周锦心里也冷了几分,“太后若定要一意孤行,草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之后无论发生何事,还请太后娘娘能够一力承担,莫要怪罪到草民头上才是!”   周锦主动让开了门扉,静静地看着太后。   太后一梗,一时间竟立在当下进退不得。她虽急迫想要看看皇帝的情况,可若真要进去,应了周锦的话,反而害了皇帝性命,那可如何是好!   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哆嗦着手指,脸色都红了。她身子忽的一晃。   “母后!”苍宿眼疾手快,一把将太后扶住。   “混账!混账东西!”太后胸口起伏着,眼睛里喷着火,“宿儿,这就是你找回来的神医?简直放肆,如此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来人,给哀家把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拖出去!”   “老太婆好像要被你气死了!阿锦。”01号轻轻地说,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阿锦,你别怕,她要是敢叫人打你,我就打她!”   对着这蛮不讲理的太后,原本还很生气的周锦一听这话,心里差点笑出声,这家伙,也不看场合的吗?人家可是太后,哪里是你随便想打就打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不让大将军为难,周锦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有时候病人家属确实比较没有理智。他忍了!   他略松了松语气,“太后娘娘息怒!切不可气急伤身。草民知道您担忧陛下,只是关心则乱,陛下暂时无恙,您大可明日再进去探望。不必急于一时。”   周锦态度很是诚恳,然而太后的怒意岂是这般就消退了的。   太后深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定定看着周锦,一字一顿道:“大胆刁民,哀家念你初来皇宫,对你已是百般忍让。你却不知好歹,一再顶撞哀家,以下犯上,口出狂言,实在罪不可恕。来人,把这个刁民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随着太后话音落下,门外立时便有两名身着银甲的护卫走了上前,目光如炬,全身都带着冰寒之气,就要将他拿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周锦心中哼笑一声,这怕是觉得皇帝已经安好,他再没了利用之处,要卸磨杀驴了吧!   不过他又岂会坐以待毙?从一开始太后眼中对他暗含的鄙夷与刁难,他便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临。   堂堂太后,又怎么会容忍有人忤逆于她?这岂非是在挑战她们至高无上的皇权?   “阿锦,我们要怎么做?是直接就离开皇宫吗?我早就想走了,哼!你别怕,有我在,这些人根本拦不住我们。”01号跃跃欲试,眼睛闪着摄人的精光。   周锦神色一凝,他已经打算不再继续隐藏能力。既然说他是医神,他就坐实了这个名号。免得光有这不凡的医术,却没有相应的手段自保。   他早已经想明白了,这样遮遮掩掩,强行当一个普通的神医,只会成为这些皇室中人的棋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受桎于人。不仅他自己得不到自由,成为他人手中利刃,就连他身边的亲人朋友,也会成为一颗颗用来威胁他的棋子。   倒不如放开一切,顺其自然,让这些人心存忌惮,不敢对他轻易动手。   或许这样,他心中所向往的平凡自由才会离他更近!   他已经不想继续同这些人虚与委蛇了。   “慢着!”一声厉喝猛地炸响在耳边。将屋内众人全都骇得心尖都颤了颤。   苍宿沉着脸,眸中是隐忍不发的怒意。他压着嗓音,沉沉地看着太后,“母后,此举不可!”   太后一窒,没料到儿子竟还护着这么个以下犯上的混账,她脸上全是惊怒与诧异,“宿儿,你......”   苍宿眼中流露了些许痛惜,似是不想看到太后这番失望的样子,只稍缓了语气,却句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母后息怒。周大夫医者仁心,曾经救治过无数百姓,深受百姓的喜爱,如今又医治了皇兄,更是大功一件。理当嘉奖才是。”   太后捏着一旁宫女细瘦的手臂,指节咯吱作响。宫女咬着牙,不敢发出一起丝声音。   “周大夫,虽然我也认同你的看法。可皇兄毕竟是一国之君,如今情况如何除了周大夫你,我们皆不知晓。还请周大夫示意,可还有什么法子让我们进去看望皇兄,又不会打搅到他的休息?”   周锦顿了一下,“大将军,陛下的病情十分复杂。若进去的人多了,难免会加重他的病情。我之所以不让你们进去,就是有此担心。但若大将军坚持,可让太后娘娘与大将军二人进去。只是需全身喷洒药水,进去后也千万不得靠近触碰陛下,也莫要发出声音。陛下此时正是昏睡期间,待得明日方能苏醒。你们见了无需惊慌担忧。”   “是什么药水?”王贵妃有些好奇。   周锦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粉,“打一盆水来,将药粉洒进去稀释一下,再将药水喷洒在身上消毒即可。”   皇帝的颅内状况十分严重。钢针锈迹斑斑,一旁粘结的血肉经脉繁杂可怖。已经隐隐有感染征兆。周锦好不容易才将钢针取下,现如今,皇帝的命还被银芝生元丹和01号的修复能量吊着。实不该再让人进去,增加感染风险。   但大将军说的对,苍诏并非一般的病人,作为一国之君,他们必须确认他是否还活着,即使大将军相信周锦,太后与大臣们也不会光凭借他的三言两语便相信了。   不让他们进去确认一番,的确不现实。   周锦只得让他们自己做一做准备,聊胜于无吧。   “来人,立刻取水来!”苍宿二话不说,就差人打水来。   很快便有太监将水盆端来,还冒着热气。   周锦将药粉洒进去,稍微搅拌了一下,便退后道:“可以了。”   苍宿率先过来,直接便将手浸入了水盆中。   太后一惊,却见苍宿动作沉稳,面容冷静。她垂下了眼帘,稳稳地没有出声。   苍宿净手后,一旁太监又将水花溅射在他身上。   待一切弄好后,他退至一旁,“母后可要一同进来?”   太后沉着脸没理他,显然还在生他的气。只抬脚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至水盆边,将手放进了水盆里。   大将军见状,心里也略松了松。倒地是自己母后,他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太后准备好,走至内门,突然停下脚步,侧眼扫了一下周锦,“既然大将军都说周大夫理应嘉奖,哀家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只是陛下此刻还昏睡未醒,为了陛下龙体,周大夫须得时刻待命才是。来人,带周大夫去西殿歇息,没有哀家的命令,不得随意外出。” 第168章 臭气熏天   “哎呀, 好无聊啊!”   “行了,别叫了,吃东西还塞不住你的嘴!”周锦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白雪皑皑。   01号猛地咽下嘴里热气腾腾的肉, 抹了抹小嘴, “这些东西我早都吃腻了, 还没有咱们镇上对门那家烤鸭好吃。”他咂咂嘴,又是嗷呜一口,将手上仅剩的半块塞进了嘴里。   周锦:......   “你那样子可不像是吃腻的模样......”   “聊胜于无嘛, 人家送都送来了,不吃白不吃。”01号津津有味地舔着手指上残余的料汁,脸蛋上是红扑扑的满足。   随后,他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剩菜,跳下了椅子, 挺着肚子晃悠悠地走到周锦身边,又老神在在地长叹一声, “阿锦, 咱们究竟还要在这里多久啊?真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周锦身着一身厚实的毛绒披风, 手上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 整个人都是暖融融的。他低头抿一口暖茶,暖意直达胃部,他从鼻腔里呼出一口舒适的熨叹。   “皇帝都已经治好了,咱们干嘛还要待在这里啊?”   周锦偏了偏头,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皇帝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咱们现在走,岂不是浪费了之前所做的一切了?”   他紧了紧手指,“皇帝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01号感知了一下,“他挺好的,各项数据都正常。”   从做完手术到现在,已经好几日了。皇帝虽然已经从麻醉当中苏醒,到底意识也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昨日周锦还去替他看过,索性一切都还好,身体在稳定恢复中。只是若要完全恢复,还要些时候。   这要在现代,做这样大型的开颅手术,休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成的。虽然现在有丹药和系统能量加速伤势愈合,但也不会那么快。   他一直让01号监测着皇帝的身体数据状况,以免突发意外,到时候救治不及时。   年关将近,皇帝虽说还没完全恢复,但毕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因此宫里也开始喜气洋洋起来,到处都开始布置起来,红绸印在漫天满地的白中,是那么璀璨夺目。   只是这些热闹都和周锦没多大关系。西殿一如既往的安静。   周锦又往窗外瞅了一眼,大门口正站着两名身穿银甲的护卫。院子里有太监在安静地扫雪。   切,他若真要走,岂是这两个护卫能够拦住他的?   不过想到那个老太后嚣张的嘴脸,周锦心里有些不快,像他这么好的大夫真是世上难寻了,被病人家属变相软禁,心里还得看顾着病人的身体情况。   “周大夫,就委屈你在西殿暂时歇息了,待皇兄醒来,必定会昭告天下,重重嘉奖于你......”   大将军一番话还言犹在耳,周锦也看到了他眼里的歉疚与为难。也罢,不过是待在西殿而已,总好过去天牢啊。   周锦也不想他太过为难,毕竟之前已经因为他违逆过一次太后了,这回,不过是待在西殿,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懒得再生事端。   “不想再待在屋子里了,我要出去玩!”01号剁了剁脚,浑身不耐。   “这宫里能有什么好玩的?”周锦摇摇头,“你出去不怕被人发现了?”   这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刚吃完了东西就要跑出去了。   “你放心,就凭他们也想发现我的踪迹?”01号有几分得意,他两眼亮晶晶的,“阿锦,不如你跟我一同出去玩吧?”   “这……”周锦犹疑地瞅了一眼外面的白雪皑皑,无端哆嗦了一下,他摇头拒绝,“还是你自己去吧。”   “那好吧!”01号一转身,化作无数星光,眨眼便要消散在空中。   周锦在身后赶紧道:“你自己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   然而01号已经消散在了屋子了。周锦无奈地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可别真给人发现了,不然事情可就大条了。   01号徜徉在空中,俯瞰着逶迤宏伟的皇宫,耳边是吹拂着的冷风,他心里很是畅快,好似一切的枷锁都已经消失了一般。   “你这兔崽子,你这是什么眼神?”一道刺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01号眨了眨眼,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他一转身,立刻顺着风飞了过去。   却见那正在作威作福的人正是前几日被大将军责罚的福清。   “公公,小的没有啊......”小太监疼的脸都皱成一团了。他缩着肩,抖着手,硬是不敢躲开。声音里带着害怕的颤音。   “你还敢狡辩!”福清拎起小太监的耳朵,龇牙咧嘴,眼睛里满是忿恨,“别以为我现在已经不是管事大太监了,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在这禧坤宫里,还轮不到你们放肆。”   “想爬到我头上,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福清一瞪,横扫过院子里的一众太监宫女们,众人立时浑身一哆嗦,忙垂下了头,专注着手下的活计。   “公公,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小的吧!”耳朵上的剧痛让小太监不禁瑟瑟发抖起来。他咬着牙忍耐,只觉耳朵都要被揪下来了。   眼见众人的顺从,福清哼了一声,终于满意地放下了手。他将手指从小太监耳朵上松开,又在小太监身上擦了擦,随即抬手拍了拍小太监发白的脸,“乖,你们要是听话,大家自然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是,多谢福清公公。”众人连忙应道。   福清满意的点点头,被削去职位的不快也消散许多。就算他现在已经不是禧坤宫的管事大太监了又如何?只要太后还念着旧情,他就不会倒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还会再次坐上那个位置的。   那日被大将军命人拖出去后,他真怕自己就这么完了。到底最后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只是将他贬回了小太监,送入了敬事房当了个洒扫太监。   那些个跟红顶白的东西,一见他失势了,都跑来看他笑话。   好在太后心有不忍,又将他调回了禧坤宫。   这一切都怪那个周锦,若不是他,他又怎么会落到这个田地!   等他重回管事大太监的位置,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迟早要让他们好看!   福清恨恨地想着,脚下往太后的寝宫过去。   忽地一阵冷风自耳边拂过,冰冷刺骨。脖颈处顿时一阵剧痛,好似刀割一般。他哎哟一声,迅速地按住脖颈,入手只觉冰凉一片。   他心里涌起一阵恐惧,急忙把手放到眼前,却见手上一片透明水渍,冷冰冰的。   哪里来的水?   他心里疑惑的同时,也猛地松了口气。   他后怕地按揉着脖颈处,眼睛往四下打探,却见白茫茫的一片,除了他再无一人。   头顶却忽地出来一声细微的响动,他猛地抬头看去,却见头顶一颗大树裹挟着厚厚的积雪冰渣。树枝轻轻摇晃,一块积雪自树枝上坠落,刚看砸在他的头上。   难怪有水,原来是落雪。   他连忙拍拍头顶,匆匆往前走去。   “福清公公,太后娘娘找你呢。”大宫女锦姑姑穿着一身雪白绒衣,站在殿门口,煞是好看。   福清忙咧起嘴笑道:“锦姑姑这是打哪儿去啊?”   “还能去哪儿?可不就是去御膳房吗?那些个小丫头做事也不机灵,分明跟他们说了,太后娘娘的参汤一定要熬够两个时辰。结果火候还是不到。”   “那些个丫头们哪里有锦姑姑你细心,也难怪太后娘娘离不开你了。”   “说的哪里话!”锦姑姑抿唇一笑,“我这就过去了,你也赶紧进去,莫叫太后等着了。”   眼看锦姑姑走进了雪地里,福清理了理袖子,往殿内进去。   “奴才福清见过太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一见到福清,表情也缓了缓,“起来吧。”   她打量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声,“这几日你受苦了。”   “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奴才不苦,只是心里头念着您……”福清眼眶顿时就红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这几日你不在,哀家也很是不习惯。”太后也有些动容,毕竟那么多年的主仆了,“回来了就好,待这事过去后,哀家再把你提上来。”   福清眼睛一瞪,泪水便涌了出来,他连忙跪下,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谢太后娘娘!”随后,他又好似有些为难地抬起头,“那周大夫那边……”   躲在暗处的01号呸了一声,还真是一对好主仆啊!原来之前都是做样子给他们看的!   他心里有些愤愤,他还以为那个大将军真的是他们一边的,原来也合起伙来欺骗阿锦!   太后眉峰一拧,“哀家的决定难不成还要看他的脸色不成?”   “奴才多嘴了!”福清惶恐地垂下头,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行了!”太后扫了他一眼,叹了一声,“皇帝的身体越发好了,看来这个周锦还真是有些本事的。哀家之前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如今看来,到是哀家错怪他了。”   福清心里一抖,“太后娘娘,这怎么能怪您了。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有问题。若当真坦坦荡荡,何至于遮遮掩掩!这太医院太医众多,又有谁治病救人时不敢让人观看的?”   “话虽如此,皇帝的病情确实是好转了。哀家听宿儿说了,这周锦却是名望颇高的神医,神医有些奇怪的癖好总归也没什么……只要他能治好皇帝。”   福清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拧,“太后娘娘仁慈!老奴以前也听说,这些个神医多半都是性格古怪。周大夫有如此医术,恃才傲物了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老奴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   福清红着眼眶,“您可是一国太后,他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德,也合该对您恭敬一些才是。如此无状,平白顶撞您,这大将军还护着他!太后娘娘您仁慈不与他一般见识。老奴这心里看着难受啊。”   太后脸一下就沉了下去,“放肆,大将军岂由你来说道?”   “太后息怒,奴才知罪!”福清脸上显出惊慌,忙扣下头。   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她垂着眼打量了一下福清,“罢了,你起来了吧!陛下现在还需要他,这些事以后就莫要再提了。”   “是!”福清垂下头,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一旁的窗户哐当一声砸了下来,把屋里的两人都惊了一下。   “谁在外面?”福清猛地大喝一声。却见窗户哐当哐当响个不停,伴随着阵阵风雪吹进来。屋子里霎时冷了许多。   “太后娘娘,是风!想必是那些个奴才没有将窗户关严实,奴才这就去把窗户关好。”   太后脸色有些不好,只点了点头。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了一下,到现在心脏还跳个不停。   福清快步走到窗边,风雪像巴掌似的扇在他脸上。他忍着痛,心里疑惑这风劲儿怎么这么大,手上用力将窗户关了个严实。   屋内立刻就暖和一些了,他抿了抿嘴里冰凉凉的雪水,慢慢走回屋内。   “福清,你……”   卟……   “什么声音?”太后皱着眉,随即一股臭味蔓延了开来,她脸色一变,急忙用袖子捂着口鼻。   噗噗噗……   霎时一股浓烈的恶臭几乎将整个屋子都席卷了。   福清脸色大变,忙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太后娘娘恕罪,老奴……”   噗噗噗噗……   “你……你这个混账!”太后捂着口鼻,翻着白眼,几乎快要窒息了。   “快滚出去……”   噗噗噗噗……   屋子里的臭味越来越浓烈,恶臭好似毒气弹一样熏得太后整个人都要晕倒了。   福清惨白着脸,使劲憋着,却依然止不住,那噗噗噗声应接不暇,好似崩腾的瀑布。   “来人,来人!快把他给哀家拖出去……”太后声嘶力竭,整个人挣扎着往窗户边跑去,手上用力掀着窗户,也不知是不是刚才福清关的太严实用力了,她竟怎么也打不开。   太后一阵绝望,白眼一翻,竟生生被臭晕了过去。   很快屋子里的动静就被外面值守的人发现了,众人纷纷冲将进来,下一刻,脸色齐齐骤变,哗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臭?”   “谁打翻恭桶了?”   “哪有恭桶那么臭的?这是捅了千年茅厕了吗?”   “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快救太后娘娘啊……”   大家捂着口鼻,忍着干呕,冲进了臭气熏天的屋子里。   不管禧坤宫如何恶臭混乱,01号这个罪魁祸首早已经飞离了远去。   让他们背后说阿锦的坏话,嘴巴那么臭,就让他们好好闻一闻臭气好了!   周锦坐在窗边,认真看着手上的医书。脚边是暖洋洋的炉子,烤的他整个人都热烘烘的。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大门轻轻打开了。   “周大夫,时辰到了,您该去看望陛下了。”   周锦放下医书,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看了看天色。   竟然已经快到巳时了吗?也罢,去看了皇帝回来就该吃午饭了。   他扔下医书,“这就来了。”   门外早已经停着一架轿子,一旁的太监躬身立在一旁等候。   周锦丝毫没有意外,径自坐了进去。轿子稳稳当当抬起来,往暖阁过去。 第169章 “草民周……   “草民周锦参见陛下。”   “平身吧, 周大夫。”皇帝靠坐在床上,脸上很是温和,“来人,赐坐。”   “是。”一旁的小太监立刻应声, 很快就抬上来一把椅子, 放在皇帝的床边。   周锦也不客气, 直接便坐下了。   他将手指放在皇帝的脉搏上感受了一会,便道:“看陛下的样子,恢复得还算不错, 估计再过不久,便可下床走动了。”   周锦又观察了下他的神色。发现他的脸色比之昨日更加好了一些,精神也越发奕奕了。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他越早恢复,他便能越早离开皇宫了。   听到这么个好消息皇帝也挺高兴,虽然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越发好了起来, 但从周锦嘴里说出来,还是更加令人放心一些的。   苍诏面色红润, 看着周锦的眼里带着几分和荀, “这都多亏了周大夫,周大夫的医术当真是冠绝天下, 无人可及。大雍能有周大夫这般的能人, 实是我大雍之幸。”   周锦也笑笑,“陛下过奖了。”   “此次你治好了朕,实乃大功一件,周大夫可想要什么赏赐?”   “为陛下医治是草民应该做的, 草民不敢邀功。”   “哎……朕让你说你就说,不必推辞。”皇帝语气有些强硬。   “回陛下,草民真的别无所求, 只盼陛下能够尽快恢复。”这可是他的真心话啊!   他知道若是一般人听得皇帝这般说,定是要欣喜若狂,喜上眉梢了。然而高官厚禄,金银珠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真的不重要。   他倘若真的拿了,只怕更是要跟皇室牵扯不休了。   “周大夫一片赤诚,朕心甚慰。”苍诏轻轻笑道:“只是周大夫此等医术,若只当个山野大夫实在可惜了,你既然没有什么想要的,那可曾想过入太医院为官呢?”   周锦心里一跳,眉间不易察觉地簇了起来,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谢陛下厚爱,只是草民闲散惯了,不懂得宫里的繁文缛节,若是冒犯了陛下娘娘们,岂非草民之过。”   这一番□□裸的拒绝可谓是打了皇帝的脸,苍诏嘴角的笑意立刻便收敛了起来。他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周锦,一股无形的压力蔓延开来。   这时,德安走上前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恭敬道:“陛下,该喝药了。”   周锦闻出这正是他亲自配置的药。   皇帝也很是配合,接过药碗便一饮而尽了。   “周大夫,不知之前你给朕吃过的药丸可还有?”皇帝将药碗交给德安,忽然便转移了话题。他轻扫了德安一眼,德安立马会意,悄悄带着一旁的宫女太监离开了屋子。   对于皇帝这个问题周锦心里丝毫不意外,之前皇帝是还没有彻底清醒,没那个精力来问他。如今这才稍微好一些,便开始迫不及待询问药丸一事了。   不过他也理解,这么厉害的药丸,明明已经知道了还不询问才是奇怪。   周锦将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陛下,草民之前就已经说过,炼制一颗银芝生元丹已经是要耗费草民极大心血的。更何况,这药炼制不易,光是所需的药材便极其难得.....”   皇帝沉着脸思索了一下,便道:“此药炼制竟如此困难!但既然能够炼制一颗,便能炼制两颗,三颗,甚至更多!周大夫尽管放手去做,需要任何药材,都可告知朕,朕也定然会为你寻来不可。”   “……陛下,这药丸不仅是药材难寻而已,炼制起来难度极大,而且极为耗时……”周锦面露难色,有些犹豫。   “功夫不负有心人,再困难又如何?周大夫不必推辞了。”苍诏看着周锦,语气是不可质疑的坚定,“既然你不愿意入太医院为官,那朕就封你为药王,赐住西殿,专门为朕炼制丹药!你意下如何?”   他虽是询问,语气却不容质疑。   周锦:……   想不到他继医神之后,又多了个药王的称号。   不过,这样岂不是要一直待在皇宫了。那和当太医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点区别的,“药王”应该只需要替皇帝炼药,不用给其他乱七八糟的人看病吧?   那也不行!   周锦迎着皇帝如利箭般的眼眸,“陛下,草民……”   恰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何人在外面吵闹?”皇帝声音有些低沉,几乎把不悦挂在了脸上。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宫人勾着腰进来后立马下跪告罪,“回陛下,是禧坤宫来人,说是太后娘娘昏迷不醒,想请周大夫过去看看。”   “母后......”苍诏脸色不善,语气里有些焦急,“太后为何突然昏迷,可有说发生何事了?”   “这......”宫人神色怪异,欲言又止。   “说!”皇帝一声斥喝。   “启禀陛下,是福清公公,他一时身体不适,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仪,令得寝宫上下一片臭气熏天,娘娘是被熏晕过去的。”小太监头埋得低,连嗓音都在微微发颤。   这话一出口,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皇帝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这比刚才更像大病初愈之人了。   福清?这岂不是那日当着他的面被大将军命人拖出去那位吗?怎么竟然还在禧坤宫中?   周锦轻咳一声,打破了宁静,“陛下,草民就先去禧坤宫瞧瞧......”   他虽有些疑惑,但同时,心里的好奇更大大一些。到底是怎么个失仪法,竟然能把太后熏晕了过去?他还挺想瞧瞧的。   “你去吧。”皇帝扫了周锦一眼,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草民告退。”   周锦退出暖阁,浑身都松快了许多。真是伴君如伴虎啊!这皇帝的脾气变得还真是比翻书还快。   不过这太后倒是难得做了一件好事,太及时了。   01号自离开禧坤宫后,便绕着城墙一路飞行。   一想到太后和那个太监刚才那狼狈的模样心里就乐开了花。他想着要回去把这件事说给周锦听一听,也让他开心开心。   下方一座屋顶处伸出几根烟囱,从里面寥寥而上的烟雾直达天际。将周边的冷空气都蒸热了几分。   01号经过此处,猛地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他一顿,立刻就将周锦忘在了脑后,丝毫没有犹豫的就飞了下去。   屋外一片寒冷,屋内却是热气蒸腾。   此时正是巳时,各宫的主子们都等着用膳,御膳房里更是忙的热火朝天。   大铁锅里油花哔哔啵啵响个不停,小灶上是咕噜噜冒着热气的汤罐子。   御厨金参摸了摸额头浸出的热汗,右手举着锅铲奋力地翻炒着锅里的红烧猪蹄。猪蹄颜色红亮,随着热气散发着阵阵香味。   “收火!”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旁边看管火候的小太监立时便将火势压低了下去。   金参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盘子将猪蹄盛了出来,再焦上热腾腾鲜亮的汤汁,洒上葱花,简直色香味俱全。   “小喜子,把这些菜都送到永晖宫去!”   “好嘞!”   小喜子匆匆跑过来,一张脸红的好似猴子屁股一样。他将红烧猪蹄端起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旁边也已经放了好些冒着香气的美食。   香味顺着空气不断往他鼻腔里钻。早就已经饿了的小喜子肚子顿时咕噜噜叫唤了起来。他喉头一滚,咽了口唾沫,奋力地将眼珠子从红烧猪蹄上挪开。   他转身往小灶过去,打开了其中一个汤罐子,里面喷张的热气一下就涌了开来,喷在他的脸上,又香又烫。光是闻着就叫人浑身暖烘烘的。   他扇了扇眼前的雾气,看着差不多火候了,便拿过一旁的布条裹着把手,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搓着发烫的手,眼睛一晃,忽地人便愣住了。他“咦”了一声,眼睛左右扫了一下,叫道:“这刚刚出锅的红烧猪蹄哪儿去了?”   厨房里很吵,大家也都忙得不可开交,没几个人听到他的问话,就算听到估计也根本没空搭理他。   小喜子也不介意,只疑惑地挠了挠头,奇怪,他刚刚明明放在这里的啊?难道他记错了?   他左右翻找了一圈,一双眼睛滴溜溜瞪得贼大,生怕自己晃眼看漏了。   金参手上忙碌着,眼角余光瞥见他竟还在厨房,当下便吼道:“小喜子,你怎么还在这里?让你给贵妃娘娘送膳食,磨蹭什么?菜要是凉了娘娘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我……我马上就去……”小喜子抖了一下,只是左右也找不到那盘猪蹄,心里也不禁慌了起来。   他甚至已经开始趴在地上,连桌子底都翻找过了。   “小喜子,你找啥呢?趴地上做什么?”一旁洗菜的宫人有些疑惑,嘴里还带着几分调笑。   “我找刚才的猪蹄……我刚才明明就放在这里的啊?”小喜子趴在地上,满脸焦急,“东子,你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我一直在这里洗菜啊。”东子眨了眨眼,手上滴着水,“你再仔细找找么,不准说看漏了!”   “我都找了!怎么会……”小喜子心里涌起一阵害怕,忽地,他眼睛一顿,地上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块刚被人啃过的骨头,小小的,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前方的桌角前。   小喜子心里一惊,急忙爬过去,将骨头拿起来凑近眼前看了看,果然是啃过的猪蹄骨头!   好啊!哪个不要命的东西敢在御膳房偷吃!   小喜子心里猛地涌起一股怒意,直冲得他鼻腔都麻了。他顺着这块骨头的四周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又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几滴汤汁。   该死的小偷,看他不抓住他,有他好看的!   他跟着痕迹一路过去,最后汤汁消失在一个拐角处。   他轻轻走到墙角边,将脑袋猛地伸过去。   “好你个混账,活的不耐烦了,竟然敢偷吃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就是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响彻整个御膳房。   “鬼啊!有鬼……” 第170章 小仙童?   这一声巨吼震得整个厨房都震了三震。众人都是浑身一哆嗦, 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东西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却见小喜子软在地上,手脚不住挣扎后退,脸色苍白,瞪大的眼珠里满是惊恐。   “小喜子, 你干什么?让你去送膳食你怎么还没去?”金参嘴巴一抿, 一双眼睛好似要喷火一般瞪着他。   “有鬼……有鬼啊……”小喜子张大了嘴, 满目惊恐,只从喉腔里发出惊恐的嘶吼声。   或许是小喜子脸上的惊惧太过真实,厨房内的众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很快, 窃窃私语便隐隐响了起来。   “混账,皇宫内苑,岂容你一派胡言!还不滚过来!”金参一声厉喝,如当头一棒惊醒了他。   小喜子一个激灵,淌下泪来, “金刨长……”他想要站起来远离这个地方,谁知浑身发软, 竟一下又跌坐在地。   东子迟疑了一下, 踩着步子走了上去,“小喜子, 你还不快起来, 要是让尚膳大人知道了,咱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他揣着砰砰直跳的心走到小喜子身边扶着他,眼睛却下意识地往那出角落看去。   一扫之下他整个人绷着的弦一下便松了下来。只见那处角落里放着一盘被吃过的猪蹄,地上还留着一些汤汁。除此以外, 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莫不是眼花了,什么也没有啊?”东子手下用力,想要扶起小喜子。   一旁的人也大着胆子走过来, 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这有啥?”   “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小喜子,你大惊小怪干什么?把我们大家伙都吓了一跳。”   “真是,一盘吃剩的菜也让你怕成这个样子?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小喜子哆嗦着,心里又害怕又委屈,眼睛都不敢往那角落看去。   “刚才真的有东西……”小喜子扁着嘴,两腿打颤。   金参恨铁不成,几步跨过来,瞪着一双铜铃眼仔细扫了一圈角落,眼睛触到那盘残羹冷炙后,瞳孔轻轻一缩,嘴里却骂道:“能有什么东西!你瞎叫唤什么,耽误了功夫你担得起吗。”   “都别围着了!赶紧去干活。耽误了主子们的膳食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这话一出,众人这才想起手上的活计,忙各个忙碌去了。   “你给我过来!”金参拧着眉,咬牙低声道。   小喜子也总算缓过来了,委屈巴巴地跟在金参身后走出了御膳房。   “金刨长,我刚才真的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金参打断了他的话,低怒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这宫里头切记谨言慎行。你今日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传了出去你小命不保!”   “可是我……”小喜子既委屈又害怕,眼泪哗哗就淌了出来,“我刚才真的看到了一个孩子在偷吃东西,我一叫,他眨眼就不见了,不是鬼是什么……”   他抽抽噎噎,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地方,“那猪蹄你也看见了,被吃的只剩碎骨头了,咱御膳房里谁那么大胆敢偷吃啊,就那个小鬼……”   “住口!”金参呵斥了一声,眼里也藏着惊怕。他转头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便悄悄松了口气,“皇宫里龙气浩荡,有陛下这个真龙天子在,哪个孤魂野鬼敢放肆。这话不准再说,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那我……那盘猪蹄怎么办?都被……吃光了。”小喜子浑身一颤,他抽了抽鼻子,眼泪凝固在了眼眶里。   金参想到那盘莫名被吃了的猪蹄,心里也有些发悚,他知道小喜子不是个随便撒谎的人。   “……你刚才可看清那……的样子了?”   “这……看起来是个小孩子了,身上还冒着光,长得倒是白白胖胖的……我没看得太清……”小喜子诺诺地说:“他一看见我,眨眼就没了,要不是剩下的那盘猪蹄,我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白白胖胖,还冒着光?”   小喜子点点头。   金参眼睛亮了起来,之前的害怕也淡了不少,“这莫非是哪里来的小仙童?”   “什么?”   金参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傻楞楞的小喜子一眼,“你这个小崽子,哪有鬼白白胖胖还冒着光的?”   他见小喜子还一副愣怔的样子,失望的忒了一声,“这可是皇宫,而且大白天的,现在又临近年关,不定是哪个仙宫里的小仙童调皮出来玩耍的!”   小喜子生锈的大脑总算开始运作了,他“啊”了一声,惊呼道:“那我岂不是惊吓到小仙童了?我还说他是……金刨长,你说小神仙会不会怪罪我啊?”   他的脸上显出慌张来。   “你啊你!”金参摇摇头,又对着空旷之地拜了拜,小声道:“神仙莫怪,小子们不懂事惊扰了您,您切莫怪罪!”   小喜子立刻有样学样,随后又后怕道:“金刨长,那我……”   “你先去给主子们送膳食,回来再说!”   “哎!”小喜子应道,抬起手狠狠搓了搓脸颊,整个人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一道蓝光自天际一闪而逝,谁也没有注意到。   01号急匆匆奔回西殿,心口处还有刚刚被惊吓到的余悸。   他闪过院内众人,从窗户里溜进了屋子。   刚一落地,便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   “你干什么去了?慌里慌张的?”一道声音猛地自旁边响起。   01号刚平复的心跳又砰砰跳动了起来。   “没,没有啊!”01号立即转身,果然见周锦靠坐在窗边,手上拿着医书,一派平静自在。   “阿锦,你怎么在这里啊?”01号咧起嘴哈哈笑道。   周锦放下医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话问得奇怪,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我……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哪里奇怪了!”01号耸耸肩,跳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蹲坐下去。   “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哪儿也没去!”01号一晃,险些摔下椅子。他张口叫道,眼珠子瞪得溜圆。   周锦眉峰一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真的哪里都没去?那你跑出去那么久都干什么去了?”   “我就……我随便逛逛啊。”01号抿了抿嘴,躲过了周锦探查的视线。   太可疑了!   周锦心里哼了一声,还敢瞒着我!   01号扭着手,小心脏砰砰直跳,从刚才不小心被人发现开始,那颗心就没平静过。   好吧,他承认是他大意了。   他不应该闻到那盘烤猪蹄就走不动路了,也不应该趁人不备偷偷将烤猪蹄拿走,更不应该沉浸在美食中忘了隐身。   结果就被人发现了!   那家伙一嗓子把他吓了个好歹,他一惊之下啥也忘了,直接一闪身就跑路了。   也不晓得那家伙会不会大肆宣扬,若是让阿锦知道了……   他心虚地瞅了瞅周锦的神色,决定坦然承认错误。   “阿锦……”   “你确定你没去禧坤宫吗?”周锦淡淡的嗓音响起。   01号一顿,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我刚刚才从禧坤宫里回来,太后昏迷不醒,那个福清一泻千里,臭不可闻,把禧坤宫都给弄得污秽不堪,当真不是你的杰作?”   01号眨了眨眼,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突地跳下了凳子,捏着拳头气势汹汹,“阿锦,这也不能怪我啊!他们背地里说你坏话,那个福清尤其可恶。挑拨离间,小人!我只是随便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替你出口气!”   周锦看他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便觉好笑,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你要出气也可以,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吧。我进去那会,都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想到当时禧坤宫中的凌乱,他不禁笑了起来,“不过福清搞得那么狼狈,估计是再无翻身可能了,不被太后打出去已经是万幸了。”   01号见周锦笑了,心里猛地就松下去了,他哒哒地跑到周锦面前,仰着小脸道:“阿锦,我帮你报仇了,你不会生气了吧。”   周锦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嘱咐道:“下次不许自作主张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01号心里一紧。   “唉?”周锦疑惑道:“你嘴边上是什么?”   “没什么。”01号猛地向后跳开,撸起袖子就擦了擦嘴,“什么也没有。”   周锦拧着眉,“你是不是去哪里偷吃了?”   “我就……”01号分外心虚。   周锦这还能看不出来?他摇头叹气,“怎么就这么喜欢吃……”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随即大门被打开。一阵寒冷的空气瞬间侵袭了进来。   “德安公公?”   “周大夫,老奴有礼了。”德安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来。   “见过公公!”周锦立即回礼,“不知公公过来是……”他看向德安身后跟着的一群宫人,各个手上都拿着东西,上面严严实实盖着红布。   “老奴是奉陛下旨意特意过来的!”他向后点了点下巴。那群宫人立刻有条不紊地走了进来,站成一排,随后又轻轻将上面的红布掀开。   顿时金灿灿的一片将屋子都照亮了几分,夺目的光芒险些闪花了周锦的眼睛。   “哇,好多金子啊!”01号眼睛都瞪圆了。   德安轻轻一笑,好似也被01号天真可爱的样子笑到了。   周锦轻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脑瓜子,回神了,别那么丢脸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   虽然这些银子是挺多挺漂亮挺闪人的!但是,他可不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周大夫,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您的,还请您收下。”   “这些实在太贵重了……”周锦有些想拒绝。   “周大夫,这些东西对陛下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您医治好了陛下,可是大功一件,这些不过是陛下的一片心意,您可千万莫要推拒,辜负了陛下的厚爱。”德安脸上的笑容未减分毫,只是那双亮得过分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周锦,不曾有半分的犹疑。   周锦扫了一圈那熠熠生辉的金银珠宝,“草民周锦谢陛下恩赐!”   “周大夫快快请起。”德安眼里的笑意越发浓厚,他上前扶起了周锦,“陛下龙恩浩荡,周大夫又深得陛下厚爱,往后不可估量,不可估量啊!”   “公公谬赞了。”周锦看着宫人们将赏赐一一放进了屋子,很快桌上便堆满了。   “你们都出去吧!”德安一声令下。宫人们都一一退出了屋子。   屋子里顿时便安静了许多。   “周大夫,陛下还有口谕要传达。”德安正了正神,“周大夫,朕之前所提之事还望你谨慎思索。此事虽难,却也不难。朕相信以你之才能,定能完成朕之夙愿。”   周锦心神一凝,皇帝真是一点也不死心啊!   “草民……”   “慢着!”德安制止了周锦,笑道:“周大夫不必立刻回复,陛下吩咐过。您可有三日的时间慢慢考虑,在这期间您可安心待在西殿,绝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打扰您。”   话音刚落,01号圆溜溜的眼睛也霎时就眯了起来,冷冷地盯着笑眯眯的德安。   “希望周大夫能够认真考虑,千万莫要让陛下失望才好。”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周锦和01号,垂了垂头,“老奴这就告辞了。”   大门重又关了起来。屋内再次陷入了宁静。   “阿锦,让我去教训教训他,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真是讨厌得紧!”01号跑到窗户,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离开的背影。   他转过头来,却见周锦一片淡然,“阿锦,你不生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周锦随意地坐在桌边,“他们送了这么多金银珠宝过来,我干嘛要生气?”   “刚好,把这些东西都拿去医馆,大冬天的,老百姓生病的也多了,给他们义诊也不错。”他一下摸摸这个,一下摸摸那个,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那个皇帝分明是想软禁你啊,我都听出来了!”01号几步跑到周锦身边撅着嘴有些不满。   “统统啊,这屋子关得住我们吗?”周锦勾起嘴角,轻飘飘地说。   01号立马挺起胸膛,“当然关不住了!”   周锦“唔”了一声,“看来皇帝的病是好的差不多了。这也快过年了,你想不想回家过年去?”   “当然想!”01号顿时喜上眉梢,“阿锦,咱们是要走了吗?什么时候走?现在吗?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01号激动地跳了起来,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犹豫地看向周锦,“阿锦,我们要是就这么离开,会不会连累阿桂他们啊?”   这些日子待在皇宫,他自然也看明白了很多,也晓得之前周锦之所以百般忍让,也不过是担心连累那些人罢了。   怎么现在突然就要……   周锦眼睛微微眯起,淡淡道:“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第171章 我不治手臂了   周锦将皇帝赐下的金银珠宝统统收到了空间里。01号硬是从其中抢了一颗闪着莹莹蓝光的珠子捧着玩。   因为已经决定要走, 他将药箱好好收拾了一番,将之前堆放在里面凌乱的东西都一一摆放整齐。这才把箱子关上了。   “阿锦,要走了吗?”01号从椅子上蹦下来。他捏着那颗珠子,眼睛里闪着光, 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先等等......”   “还等什么, 咱们要有说走就走的气势!”01号着急地往前冲了一步, 生怕周锦改变主意。天知道,他之前在外人面前露了馅,在这皇宫里待得越久, 阿锦就越容易知道。   一想到被戳穿的场面,他就打了个抖。   周锦摸摸他的头,正要说话,门外忽的又传来一阵动静。   “今天我就要进去,你们胆敢拦我?”   “陛下吩咐, 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父皇的命令?这不可能!再说,我哪里是随意进出, 我就来这么一次, 哪里随意了?”   ......   周锦眉峰立刻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来找他的人还真多啊。不过听这语气, 除了八皇子还能有谁?   他无奈地摇摇头,往窗边走过去。透过半开的窗户。果然见八皇子正站在庭院中。他裹着一身雪白的毛裘,整个人都圆滚滚的。冻得通红的小脸高高地扬起,头顶上金红的发冠镶嵌着一颗殷红的宝珠, 像只骄傲的孔雀。   八皇子小嘴抿着,紧紧揪着的眉毛下是一双黝黑水亮的眼眸,正直直注视着前方阻拦的侍卫, 倒颇有一副皇子的气概。   侍卫们一脸为难的看着他,既不敢让八皇子进来,又不好直接将八皇子赶出去,实在是左右为难。   周锦不由得轻笑出声,实在是这副场景有几分好笑。圆滚滚的八皇子独自一人,面对着数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倒有一种万夫莫敌的气势,与平日里他缩见到的软乎乎的八皇子倒是颇为不同。   到底是皇子啊!   周锦的笑声立刻便吸引了庭院里剑拔弩张的几人。八皇子见到立在窗口笑盈盈的周锦,那严肃的小脸立刻便带起了笑容,在侍卫们猝不及防之下哒哒地就跑到了窗口。   侍卫们阻拦不及,只得急忙跟过来,“八皇子,还请您不要为难......”   八皇子闻言立即便板起了脸,“你们慌什么,父皇说不能进去,本殿下不是没进去吗?”   “这......”   “好了,八皇子,你就不要为难这么兄弟了,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你啊,还是快快回去吧,以免贵妃娘娘担心。”   侍卫们立即向周锦露出感激的眼神,果然,熊孩子不管在哪里都是令人头痛的问题,有权有势的熊孩子更是世纪难题。   八皇子一听周锦竟然站在侍卫们那边,立马转过头来,一脸委屈,“大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抽了抽鼻子,眼尾都泛起了一抹红。   “怎么这么说......”周锦伸出手摸了摸他黑乎乎的头顶。刚才还凶巴巴的,转眼就委屈起来了。   八皇子仰起头,抬起唯一的那只手轻轻扯住周锦的衣袖,“大夫,父皇为什么不准你出来,你是不是不开心?我这就去找父皇,让他放你出来!”   八皇子说风就是雨,他睨着周锦的神情,见他眼神晃了晃,便以为自己说中了,立即就要转身跑出去。   周锦哪里肯让他去,一把就将他的手腕扣住了,“八皇子,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八皇子眨眨眼,好似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侍卫们见八皇子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紧崩着的心也松了下去,真要让他就这样冲去找皇帝,他们能有好果子吃?   “大夫,我.......”八皇子欲言又止,他咬了咬唇,眼角悄悄瞥了眼一旁的侍卫。周锦立即便明白了,眼下还是先稳住八皇子,免得他真去找皇帝,破坏了他的计划。   “几位大哥,可否让我与八皇子说几句话?”眼见几名侍卫面露犹豫,周锦笑道:“八皇子并未进来,我也并未出这大门,也不算违背了陛下的旨意。况且,若不让八皇子如愿,只怕他就真要去找陛下了。”说到这里,周锦也有几分无奈。   侍卫们一听这话,又紧张了起来。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都快出去吧,我只是想和大夫说说话而已。”八皇子噘着嘴,声音脆生生的。   “这......是,八皇子。”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决定让八皇子留下说几句话。毕竟比起让八皇子去找陛下,还是这个办法更妥当一点。   周锦向他们道谢后,几名侍卫就走到了不远处停下,时不时往这边张望一眼。   “好了,你说吧。”周锦将手搭在窗台上,冷风吹得他的脖颈有些凉。   八皇子鼓了鼓脸,这才犹犹豫豫地说:“大夫,是这样的,我娘最近嗓子不太舒服,说不出话来了,御医们都治不好她,你可不可以拿一点药给她吃啊?”   “嗓子疼?可有发热?有咳嗽吗?”   “呜......没有发热,就是说不出话......”八皇子眼珠子转了转。   周锦狐疑地看着他,“就只是说不出话?什么时候发作的?御医们诊治可说了什么?”   “没......就是,我也不记得了,就是嗓子不舒服说不出话了,你开点药,让她能说话的药就行了。”   周锦点点头,再看八皇子那神情,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这样啊,这什么症状都没有,可不像是一般的风寒风热啊。依我看,这病是积恶成疾,难治哦,难治哦。”   “怎么会?”八皇子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是医神啊,不难治的。”   “我是医神又不是神仙,世上疑难杂症何其多,我岂能都明白的。”   “不会的不会的。”八皇子眼睛里都是焦急,“父皇的病你都治好了,只是说不出话而已,你怎么会治不好呢?大家都说你是最厉害的神医,而且舅舅说......”   八皇子突地就闭上了嘴,抬起眼眸睨了周锦一眼,却刚好看到他那双仿佛明白一切的眼睛,他顿时便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大夫......”   周锦叹了一声,“八皇子何必说谎呢?是王仁逊让你来的吧。”   “大夫,舅舅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八皇子声音都小了几分,“不能说话真的好可怜啊。”   周锦一想到王仁逊那张令人讨厌的嘴,心里就无语得很。这家伙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永远也不会反思的。   “八皇子,你要知道,有的时候犯错了就必须受到惩罚,一个人是不能一直为所欲为下去的。”周锦看着八皇子冻得通红的脸蛋,到底放低了语气,“八皇子,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会明白的。况且,他若真有心,就该亲自来找我,而不是让你来替他说话。这天这么冷,别冻着了,你还是快快回去吧。”   八皇子点点头,却并未转身离开,他抬起脸蛋,看着周锦极其认真地说:“大夫,我知道舅舅有的时候很烦人,可是他真的知道错了。而且你误会他了,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如果他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了,岂非太可怜了。这些天他都生病了,我娘和外公都很伤心,我也不开心。”八皇子眼尾泛起雾水,“我能明白这种感受,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感觉,很难受。”   周锦顿住了,他看向八皇子的右臂,八皇子穿的很厚,还裹了一层雪白的毛裘,将他失去的右手遮挡住,丝毫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他知道,在这之下,是一个幼童满是伤痕的心。   八皇子吸了吸鼻子,“大夫,我娘说你可以治好我的手臂,是真的吗?”   周锦一窒,还不等他回答,八皇子又自顾自地说:“外公也说,等父皇病好了你就会替我治手臂了。舅舅也是这样说的。大夫,你可不可以替舅舅治病,我就不治手臂了。”   周锦愣愣地看着八皇子,“为什么?你不想右手长出来了吗?”   八皇子垂下眼眸,“没关系,我都习惯了,舅舅他不习惯。而且,我一只手也可以的,可是不能说话就真的很可怜。”随即他又抬起眼眸一脸坚定,“大夫,我把治手臂的机会给舅舅,你让舅舅说话吧。”   八皇子的眼睛里好像闪着光,却无疑在那一瞬击中了周锦的心,让他险些就此答应了他的要求。   周锦忘了八皇子是如何离开的,也不记得他和八皇子说了什么,唯有八皇子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王贵妃,王太傅,以及王仁逊都在那么认真的告诉他,他的手臂很快就可以治好了。周锦想起八皇子说要把医治手臂的机会让给王仁逊时,那眼眸中无法掩饰的失落不舍。   可即使如此,他却依然选择把机会让给王仁逊。   真是个傻孩子,那个时候,他是真的相信周锦能够治好他的手臂吧!   可惜的是,周锦却从未想过要替他医治手臂。   周锦有些心不在焉地关好窗户,将衣物打包。   01号见状立即背起了自己的小包袱跳到周锦身边,“阿锦我们现在就要走吗?”   “再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是什么事情?”01号疑惑地晃晃脑袋,“难道你真的要替王仁逊那小子治病吗?”他皱起了小眉毛,有些纠结,“也不是不行,我替你跑一趟好了,我保证很快,治好了我们马上就走!”   周锦扔下手中的布包,有些不解,“你急什么!而且,谁告诉你我要替王仁逊那小子治病了?他活该受点教训,不过是不能说话而已。不痛不痒的,便宜他了。”   “那……”01号挠了挠头发,撅起了嘴,“那你还等什么,咱们反正都要走了,早点走不好吗?”   “这大白天怎么走?”周锦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蛋,“你当我是你还能直接变成光飞走!”他往窗外瞥了一眼,“等晚上夜深人静了再走也不迟。”   这皇宫内苑,最不缺的就是护卫。谁缺心眼大白天跑路啊! 第172章 小神仙!   风渐渐大了, 吹的四周的雪花簌簌飞舞。   小喜子缩着脖子,揣着手,步伐急促。不过一会,头上已经沾了许多冰雪。他跺着脚挤进房门, 呼呼的大风夹杂着雨雪飘进了屋子, 他赶忙用背将门抵住, 这才勉强的将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将门关严实了。   风雪被阻挡在门外,虽说屋子里依然冷森森的,到底要比外面风吹雨雪要暖和点。   他拍了拍身上的雨雪, 躬着背往里走进去。   屋子里还算宽敞,就是有点简陋。里侧摆了两张床,贴墙的床上被子微微拱起。   小喜子嘴角抿出一丝笑,也不做停留,径自就往那床边过去。   床上被子卷得严实, 只在枕头处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发梢。   小喜子放轻了脚步,弯下腰去, 伸出手轻轻推攘了一下拱起的被子, “小曲儿,睡着了吗?”   被子里没有动静, 他又加了几分力, 语气都带着高兴,“小曲儿醒醒,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你饿了吧,快起来吃东西了!”   小喜子轻轻地叫唤, 又扯了扯被子。终于,裹成一条大胖虫一样的被子蠕动了一下,被窝掀开了一条缝, 露出了一张发黄憔悴的脸。   小喜子见状,赶忙从怀里拿出一路护着的东西,“小曲儿你看,我给你带的大馒头。可香了!快起来吃点。”   馒头白胖胖的,上面沾着一些油渍,拿出来的时候还冒着一丝热气。   “你看看这馒头还热乎着呢,快吃吧。”小喜子喜滋滋地捧着馒头凑到小曲儿那双还迷蒙着的眼睛前,他小心掰开馒头,露出里面裹着的肉。   “你看,我还特地给你塞了鸡腿肉进去,可香可好吃了。这可是金刨长特意给咱们留的,我把骨头给剃了,夹在馒头里。你吃点……”他把肉又凑近了几分。   “小喜子,你回来了……”一张嘴便是沙哑干涩的嗓音,小曲儿舔了舔发白起皮的嘴唇,脑袋昏沉沉的,他想要伸出手来,却觉四肢绵软无力,整个身体都没了力气,仿佛已经陷进了被子里。   “你想要喝水吗?我去给你拿。”小喜子见状,急忙将馒头放到旁边矮桌上的空碗里,几步就走到了一旁的桌子边,倒了一杯水。   只可惜这水早已经冰凉,他握着冰冷的水杯,“水太凉了,我去给你重新烧吧。”   “不,不用了,我先喝点吧。”   屋子里没有炉子,若要重新烧水还得去膳房。又要耽搁好些功夫。虽说他们这离膳房不远,可这一来一回,耽搁时间不说,外面这么冷,只怕还没走回来,那水就凉了。他又不能把水像馒头一样藏进怀里。   想到这里,他只得打消重新烧水的念头,捧着水杯来到床边,一手扶着小曲儿垫高了枕头,将水喂到他嘴边。只是触手便觉指尖滚烫,他心里顿时一慌,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惊呼出声,“怎么这么烫?”   小曲儿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就把冷水灌了进去,瞬间便觉整个人都好像泡进了冰水里,由内而外的发起冷来。   他张嘴,话还未说出来,咳嗽便冲了出来,这一咳便止不住了,好像要把肺都从喉咙口里掏出来。   “你怎么了?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你不是好些了吗?怎么会这样……”小喜子心里一阵害怕,他拍着小曲儿的后背,“你的药呢?我这就去给你熬药,喝了药就好了。”   他手忙脚乱就去翻柜子,里面却早已经空空如也。   “怎么就吃完了?不是说能吃几天吗?”小喜子有些手足无措,“我这去找陈小医官,让他再给你抓点药。”   小曲儿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连呼吸都快没有力气了,心口处一片刀刮一样的疼,手指尖颤巍巍的发麻。   “别去了。”他喊住小喜子,喘着气道:“没有用的,我已经病了几天了,再不好很快就要被赶出宫去了。”   小喜子看着他憔悴虚弱的样子,瘦的就像随时要倒下去一般,心里猛地涌上一股悲楚,他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你别多想,你很快会好起来的。我去给你找太医,太医们医术那么好,一定会治好你的,吃了药病就好了。”   小曲儿笑了起来,他本来年纪也不大,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这么病了几天,脸颊都凹进去了,“你真是傻,太医们身份高贵,那都是给主子们医治的,怎么会来替我们这些小太监治病呢。”   “你别哭啊,其实我之前没告诉你,我早就想出宫去了,我好想回家啊。”   小喜子摸摸脸,这才发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他抽抽酸涩的鼻子,“小曲儿你再坚持坚持,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直一起的吗?你怎么能先回家呢?我一个人在宫里多没意思。”   他越说越难过,眼前已经雾蒙蒙一片了,眼泪哗哗地淌下来,“我再去找陈医官给你抓药,你吃了就好了……”   他和小曲儿是同一批入宫的,一起受训,一起干活,后来他们两又分到一个住处。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在宫里一直相依为命。他从没想过小曲儿会就这样离开。   明明只是风寒而已,明明已经吃了药了,他的病已经开始好转,早上他出门的时候他都可以跟他开玩笑了。   怎么才半天时间,就又变了呢?   说什么回家,他们可都是因为家里穷才被卖进宫里的,小曲儿病成这样,回家也没钱医治的,还不是只有等死吗?   他真以为他是傻子吗?   “小喜子,小喜子你在想什么?”金刨长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喝道:“发什么呆?赶紧把这菜洗了!没看到大家都在忙吗?”   小喜子猛地回神,后脑勺隐隐作痛。他抽了抽有些堵塞的鼻子,使劲眨了眨眼睛,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我这就洗,金刨长,对不起。”他擦了把脸,手指还是冰凉的,他将金刨长放在旁边的菜放进水盆里仔细清洗。   御膳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烟雾弥散在空气中。人人都在忙碌着,又有谁会在乎小曲儿的死活呢?   他们这些小太监的死活又有谁会在乎呢?   水滴啪嗒一声咂在水盆里,小喜子抿着唇,眼睛又酸又涩,水雾将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   很快,他就将菜洗好,仔细地堆放在盆里。他将盆子放在桌台上,立刻就有御厨拿走,投入了油烟中。   他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几乎没了知觉。但他依然还要干活,这其实已经比其他地方要好很多了。只是冬天的时候冷一点,不算累。   他转过身,脚步忽地一顿,眼睛盯着前方便不动了。   那是一个拐角处,很安静,仿佛周边的纷扰都远离了它。   他慢慢走过去,心中不知在期待什么。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脑袋猛地探过去。   角落里什么也没有,上午掉落在那里的肉汤早已经打扫干净,地面什么也没留下。   他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他在想什么呢!神仙哪里是他能看见的。见过一次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他竟然还想见第二次。   他突然又有些后悔,也许他之前不该大吼大叫的,也许小神仙是被他吓着了所以才没有再出现的。   他真是笨,他见到小神仙的时候应该求求他的,这样小曲儿就有救了。   “小喜子,你又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把这些菜送入禧坤宫,别让主子等久了。”   “这就来!”小喜子应了一声,不舍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角落,这才转身离去。   菜已经盛好,他将菜一一严实的装好,免得路上冷了。禧坤宫有自己的小厨房,但有些菜还是需要由御膳房准备。   他们提过去后,就会交给禧坤宫专门负责盛上膳食的宫女太监。   虽然他们是没有资格亲自进去布菜的,但即使这样,御膳房的人依然更愿意去这些主子们的地方送膳食。即使见不到主子,见到那些大宫女,大太监,万一入了眼,哪天提点你一两句也是极好的。   金刨长利落地将一锅肉盛出来,放在一旁。随后招呼道:“东子,快把这些菜送到周大夫那里去。”   小喜子猛地一顿,大夫两个字就像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尖,连指尖都颤了颤。   “周大夫是哪位?也是太医院的太医吗?”   “当然不是了!”东子将菜一一装好,“我听说他可比太医厉害多了!大家都叫他医神呢!”   “医神?”小喜子瞪大眼睛,心脏砰砰跳。   “就是医神!听说啥病都能治,死了都能救活了!”   “废话什么?听风就是雨,贵人们的事也是你能混说的?赶紧走了。”金刨长转过头就是一声吼,直吓得东子抖了抖。   他手下加快了几分,就要提着饭食离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摁住了他的胳膊。   他疑惑的转头,就见小喜子抿了抿唇,眼睛里带着一丝祈求,“东子,要不咱们换换,你去禧坤宫,我去给周大夫送膳食。”   东子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差事啊!   他比小喜子晚进御膳房,没有拿到这个好差事,如今机会就这样来了?   下一瞬,东子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起来。他眼睛瞥向一旁忙碌的金刨长。   送膳食这些活计都是金刨长分配的,他们这样自己交换能行吗?   小喜子也看向金刨长,他咬了咬牙,正要开口。   “去吧!东子你第一次去禧坤宫,小心着点,别冲撞了主子。”金刨长奋力挥着锅铲,头也没回一下。   “唉!”两人大喜,东子赶忙将饭菜交给小喜子,自己则跟着去往禧坤宫的人一起颠颠地走了。   小喜子心里一阵兴奋,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去了西殿莫要乱说话,不要弄巧成拙。”   小喜子心里一紧,看着金刨长宽厚的背影,心里浮起一阵暖意,他“嗯”了一声,这才提着菜出了御膳房。一双眼睛里都是充满希望的亮光。   冬日的天气黑得快,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片细碎的雪花飘散在天空,随着冷风散落在各处。   01号趴在窗前,小脸仰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天空。   “你趴在那里一个时辰了,到底在看什么?”   周锦放下医书,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一抬头,就见01号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心里倒有了几分好奇。这家伙他何时这么坐的住了?   “我在看天空。”01号动都没动一下。   周锦探头往外看了看,除了一片灰蒙蒙便什么也没了。“天空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看他什么时候黑下去!等天黑透了我们就可以走了。”01号一本正经地说。   周锦顿时无语了,不过他是没想到01号竟然会这么想要离开。看来这皇宫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他们的确应该速速离开才好。   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慢慢走近,周锦眯了眯眼,看他的穿着打扮,以及手上提着的东西,他猜测应该是御膳房送吃的来了。   看天色也差不多到晚膳的时候了。   周锦回身,将医书放到药箱里,又倒了杯茶水喝了。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不过一会,房门便打开了。周锦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小太监双手提着膳食走了进来。   他的手冻得通红,脸也红彤彤的,嘴唇有些干裂。只那双眼睛很亮。尤其是看见他的那瞬,好似有光要溢出来。   这种眼神周锦看过太多次了。在无数病人和病人家属身上都见过!   他瞬间便明白了这个小太监的心思,只是他此刻的处境,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周锦收回眼神,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小喜子抑制着心里的激动,这位便是医神吗?比太医们还要厉害的大夫。   他竟然这么年轻。不过他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能进到宫里来的大夫,在他看来都是十分厉害的。更何况,外面还有许多侍卫守着,那更是不一般的。   他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虽然心里已经是激动难耐,但金刨长的话他是记在心里的。金刨长说的话总是对的。   他生怕不小心说错话惹怒了这位医神,到时候小曲儿就真的没法救了。   “周大夫,您请慢用!”小喜子将菜一一摆放好。   菜还冒着热气,一股股香味弥散开来,周锦不觉胃里有些饿了。   “谢谢,辛苦你了。”   小喜子一惊,没想到这位医神竟然这么客气。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您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   周锦又笑了笑,坐在了椅子上。   小喜子顿时呼吸急促起来,医神这么和善,他心里不免燃起希望来。这是唯一的机会,他鼓起勇气,捏了捏拳头,就要跪下求药。   “什么好吃的,好香啊!”旁边响起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侧方急奔过来。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呼吸顿时停住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睛瞪得几乎要跳脱出来。   下一瞬,一声惊叫溢出喉咙:“小神仙!”   01号眼睛像道光射过去,一眼便认出了小喜子,顿时脚底一麻,头发都要倒竖起来。   他嘴巴一张就是“啊”地一声。   下一刻,“嘭”地一声,重物倒地。   大门外迅速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侍卫们蜂蛹而至。   “发生什么事了?”   “周大夫你怎么样了?” 第173章 求您救救他吧   “没事没事!”   周锦迅速起身, 来到栽倒在地的小喜子身旁,“没什么事,这小太监突然发病晕过去了。”   他捏着小喜子的手腕,“还请诸位先回避一下, 我要替他诊治一二。”   侍卫首领瞧见小喜子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 又见周锦和01号两人都安然无恙。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幸亏周大夫没事, 要是在他眼皮子下出了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几条命都不够的了。   他眼睛扫了一圈室内,确定并无异常, 又知道周大夫治病不喜人观看,于是拱起手道:“那就有劳周大夫了,若有事尽管喊一声,卑职就在门外。”   大门重新关上,室内又陷入了安静。   周锦收回放在小喜子手腕上的手指, 叹了一声,“统统……”   “我什么也没做!”惊呼脱口而出, 大门外的侍卫纷纷侧头。   “闭嘴!”周锦轻喝,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01号顿时捂住嘴巴,心虚得眼珠子乱转。   “你弄晕他做什么?”   01号心虚地扫了一眼人事不知的小喜子, 嗫嚅道:“我……不是我啊, 是他自己晕倒了。”   “是吗?”周锦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扫过,心里难得生起愠怒来,“到现在了你还不说实话!你把我当傻子吗?”   01号心里哐当一下,知道这下彻底瞒不住了, 不免有些懊恼。他恼怒地瞪了一眼小喜子,踩着小步子慢腾腾地蹭过来,“阿锦, 你听我说啊,我不是故意的……”   侍卫首领拧着眉紧紧盯着关闭的大门,心口的疑虑却越发深重。   刚刚那声“小神仙”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咬了咬牙,斟酌再三,抬手挥了挥,旁边的侍卫立刻凑了上来。   他微微侧身,在侍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随后,那侍卫不做迟疑,转身便飞快进了风雪里。   “所以我也是下意识就弄晕了他,我真不是故意的。”01号捏着周锦的衣袖,噘着嘴,反倒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这小子总是喜欢大吼大叫,我也没办法啊。”   “你自己做贼心虚倒怪起别人来了。”周锦拍开他的手,“快把人扶起来,地上这么凉,人要是冻坏了就是你的罪过了。”   两人将小喜子抬到床上安置好。   周锦纠结地看着昏睡不醒的人,这该如何是好呢?他见过01号原地消失,这已经是铁板钉钉没法解释了。   这回“医神下凡”的名头只怕是甩不掉了,若是皇帝知道那他更是没法离开皇宫了。不止他,就连与他有关的人,往后的日子也难平静了   要不直接给他把记忆消除?   只是也不知除了他以外,还有什么人见过,毕竟御膳房人多嘴杂,事情又过去大半天了,谁知道传播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周锦不禁有些心烦,又瞪了一眼01号,“你就会给我找事!”   01号心虚地垂下眼,“阿锦,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不是怕你知道了生气嘛!”   周锦呵呵道:“难怪你一直催着要走,原来是这么回事。”   01号气闷地鼓了股腮帮子,“阿锦你说现在怎么办?”   周锦拧着眉思索了一下,“你能清除他那段记忆吗?”   事到如今只能先这样了。   01号眼睛一亮,“能!”   “别伤到他的脑神经了。”周锦提醒。   “阿锦你放心,我做事还能出问题吗?”01号顿时自信满满,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小喜子的大脑中。   周锦拧着眉等待,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办法。若要让他隐瞒,只有让他彻底忘记。   不过片刻,01号便出来了。他仰着小脸,兴奋极了,“阿锦,我都搞定了。”   周锦点点头,“让他醒过来吧。”   “好。”   御膳房内,金刨长解开围裙挂在一旁,将剩下的菜都端了出来。   “来来来,大家先吃点东西,都辛苦了。”   厨房里的人顿时一片欢声笑语,辛苦了一天,也只有这个时候能放松放松了。大家围坐过来,“还是金刨长好啊,我都快饿死了。”   金刨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说什么浑话,都快过年了,什么死不死,像话吗?”   那小太监被骂了一通,咬着筷子嘻嘻一笑,就投进大餐中了。   “你们好好干活,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这御膳房的活最是精细,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平时都得仔细点,好处都多着呢。”   “金刨长说得对,跟我一起进宫的兄弟都羡慕我在御膳房呢。”   “那可不羡慕,瞧你吃得,胖成啥样了。”   “去去去,你说我,你自己不也一样!”   东子推开旁边的人,往门口瞅了一眼,嘀咕道:“小喜子怎么还没回来啊?”   金刨长嘴角往下耷拉了些,眼睛也看向门外,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是啊,小喜子今儿怎么还没回来?他干嘛去了……”   这傻小子,可别真出事了!   金刨长压下心头的不安,“你们吃着吧,我给他留了一些。”   几人正吃着,忽地外面急步走进来一群人。众人一时大惊,只眼角瞥见来人的穿着便知不是一般人。立时便起身躬身侯在一旁。   领头的大太监声音尖利,“你们谁是管事的?”   金刨长立刻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公公的话,小的金参,是御膳房的刨长,今日由小的当值。”   那大太监唔了一声,“今日御膳房内所有人全都留在原地,不得擅自离开。金刨长,你随咱家走一趟吧。”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六神无主。御膳房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平时没什么,一旦出事可是要掉脑袋的。有胆小的已经涕泗横流,晕过去了。   金刨长心脏砰砰直跳,脑子却在飞速旋转。将今日大小事宜通通过了一遍,以期能察觉出什么问题来。   他在宫里头已经有十几个年头,好不容易做到刨长的位置,怎么能就这么栽了!   额上冷汗哗哗淌下来,他埋头跟着前方的人往前走着,心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到了!你进去吧!”   金刨长回神,这才发现这里竟是暖阁。他心里顿时大骇,直觉大限将至,到底什么事,竟还惊动了陛下!   小喜子呜咽一声,迷迷糊糊掀开眼皮,眼中一切事物好像都罩上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他抬手揉了揉眼眶,便听得耳边传来一个极温和的声音,“你醒了?可有感觉不适?”   小喜子激灵了一下,没想到身旁竟还有人,连忙睁大眼睛看过去。   “周大夫?我这是……”小喜子眼睛扫了一圈,竟发现自己正躺在周大夫的床上,顿时一个一慌,翻身就跳下了床。动作那叫一个敏捷。   周锦顿时笑起来,看来脑子还是好的。他点点头,“你刚才晕过去了,好在现在已经没事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自己竟然在干活的时候晕过去了!实在太不应该。倘若是在其他主子那里,定然是要受罚的。   没想到周大夫竟然还替他医治,果然是个十分好的人。   小喜子心里感动极了,又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捏着袖子,“周大夫谢谢您,您真是一个大好人。”   “醒了就好了,以后别动不动大吼大叫,多吓人啊!”01号蹭过来,噘着嘴吐槽。   小喜子抬头看过去,却见是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小孩,脸蛋圆润泛红,眼睛黑黝黝的,里面好似有光一般叫人移不开眼。就像是他之前见过的年画上的小仙童一样好看。   他一时有些呆愣,“小神仙!”   这话一出顿时让屋内的两人都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01号跳起脚来,眼珠子瞪得溜圆。他分明已经抹去他的记忆了,他为什么还记得?   01号反应激烈,吓得小喜子趔趄了几步,“我……我没说什么……”   “阿锦,我肯定已经搞定了的!”01号慌忙转向周锦,“这家伙胡说八道!”   周锦很快冷静下来,他看出了小喜子的惊慌,这和最开始对方看见01号的样子并不一样。   “你刚才叫他小神仙?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叫他?”周锦放低了语气,看着不知所措的小喜子,只当自己真的只是好奇。   “我……我是觉得这位小公子长得很像年画里的小仙童,所以才……对不起周大夫,我不该乱说话。”小喜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了,阿锦,我办事绝对靠谱。”01号顿时挺起胸膛,满脸的自得。   周锦已经不想理会他了。他扶起小喜子,安慰道:“没关系,你快起来。我并没有生气。”   看他的模样,并非作假。这小太监也不过少年模样,一看年纪就不大,看这战战兢兢的模样,就知道在宫里吃了不少苦的。   他心下叹了一声,这般年纪的少年,若放在他那个时代,都是一些不知疾苦的小孩子。可小喜子,却已经早早远离父母,到了这深宫里。为了活下去谨小慎微。   他拍拍小喜子的肩膀,“好了,你快回去吧。耽误了这些时间,可会被责骂?若有人骂你,你便说是我留你下来闲说了几句话。”   小喜子心里一阵感动,暖意直涌上来。他腿一弯,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膝盖直直磕在地板上,听了便叫人腿疼。   “周大夫,奴才求您赏我点药吧!小曲儿病了,病的很严重,都起不来床了。”小喜子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淌了出来,“他要是再不好的话就要被赶出皇宫了,他家里很穷的,不会有人管他的。他出去了就死定了,我不想他死。周大夫,我听说您的医术是最好的,求您救救他吧,求求您。” 第174章 暴露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很快。黑夜中呼啸着寒风, 越发密集的雪花翻飞在辽阔的的天地之间,将大地装点成银白色。   暖阁内暖意十足,淡淡的熏香幽幽弥散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进鼻腔里。金参跪在地上, 头深深地埋进地面, 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入脖颈。   德安静立在一侧, 等待着皇帝的指令。他知道这金刨长带来的消息关系重大,也早已派人一一问询了御膳房当日当值的人,与金刨长所说并无出入。倘若是真的, 此事必将牵连甚广。   却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理此事。   室内一片安静,只听得一声又一声压抑的呼吸声起起伏伏。他心下沉了沉,悄悄抬起眼眸向着右上方觑了一眼。   却见皇帝安静地靠坐在软榻上,衣衫松散地披在身上,连姿势都没有变动一下。他嘴角抿着, 面容沉静。只那双眼睛,幽深得看不清, 却无端叫人骇然。   “德安!”   皇帝低沉的嗓音陡然在空静的室内响起。惊得德安一个激灵。他忙走上前去, 躬首道:“陛下!”   “朕早已听闻周大夫的弟弟周洛天赋异禀,又得高人真传, 武艺卓绝。朕心甚悦, 你亲自去一趟西殿,把周大夫及其弟弟请到暖阁来。”   德安心紧了紧,“是!”   “让陈将军与你一道去!切记,定要以礼相待!”   “奴才遵旨!”   天色越发黑沉了, 冷风刺骨,漫天雪花翻飞,落在人身上, 不一会儿,便堆起了白霜。   周锦将一瓶治疗风寒的药交给了小喜子,他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漫天的雪花从打开的大门呼啸着涌进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小喜子提着空了的木箱子一步一个脚印的在雪地中前行,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锦,雪下的好大啊,不知道等等会不会停啊。”大门关紧,将风雪阻挡在了外面。   “也许会吧。”周锦来到窗前,看着翻飞的雪花,眉心紧皱。不知为何,心口处莫名觉得不安。   也不知那小曲儿到底得的什么病?他也无法亲自前去看看,若不是风寒呢?   一条性命岂非就这样流逝了?   他想起那日大雪之下,为他打伞的人,小曲儿天真璀璨的笑容浮现在他眼前。还那有一个个深深陷进厚实白雪中的脚印一一盘旋在他脑海里无法散去。   也许是那日替他在雪中开路受了风寒才生病的吧。他还记得当时他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湿漉漉的裤脚,以及不停打着抖的瘦弱肩膀。   “阿锦你不要担心,就算雪下的很大,我也能带你离开皇宫的,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们就走。”01号觑着周锦的面色,只当他在发愁雪大了不好跑路。   周锦咬了咬牙,若不搞清楚小曲儿的病情,他真就这么走了也总是不安心。   “统统,你现在去看看小曲儿,看他究竟是什么病,如果你能治疗就帮他治一下,若治不了再回来告诉我。”   “啊?”01号不明白怎么突然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了,脸上有片刻的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周锦说的是何人。他撅了撅嘴,道:“阿锦,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你不是都给了药了吗?”   “你去吧,那少年毕竟帮过我,我既然知道他病重总不好坐视不理的。”周锦拍拍01号的脑袋,嘱咐道:“路上小心点,搞定了就马上回来,不要贪玩。还有,不要让别人发现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01号嘴里嘟囔,却很是听话,转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周锦见状,总算也松了口气。有了01号,应该问题不大。虽然01无法替人做手术,得依靠他来动手,但小曲儿应该也不是啥病重到需要开刀的地步。实在不行,01号替他注入一些治愈能量,想必能帮他会恢复一些身体机能。   纷飞大雪之下,一对人马脚步急促地走在夜空之下,手中的灯笼散发着晕黄的光,随着寒风摇摆不停,印照出四周飞扬的鹅毛大雪。   紧闭的大门隔绝了呼啸的风声,周锦斜坐在软椅上,旁边的炉子冒着红亮的火光,炉子上架着一个水壶,正咕噜噜地冒着热气。映得屋子里也暖和了几分。   他将手在炉子旁边烤了烤,便拿起水壶准备再沏壶浓茶,今夜是不能睡了。忽的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周锦心里一紧,下一刻,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周大夫,可睡下了?”   这声音竟是那德安公公!也不知这大雪的天气,不在皇帝身边伺候着,摸黑来他这里干什么!   周锦心下涌起一阵不安,只怕是皇帝又出幺蛾子了!可是这不是还没到三天吗?堂堂一国之君,不至于朝令夕改吧?   他心下琢磨着,敲门声复又响起,一声又一声,大有他不回应就不停下的意思。   他叹了一声,将水壶放在一旁。这才拢了拢衣领来到门前,将门栓打开。   漫天大雪顺着寒风呼啸着裹挟了进来,将屋内暖气尽皆吞噬殆尽。周锦猛地打了个寒颤,牙齿便上下磕了起来。   “周大夫,深夜冒昧来访,还望海涵。”随着德安走近来,周锦也已看清他身后跟着的侍卫,各个身披金甲,满身雪花。   其中还有他比较熟悉的护卫首领,正是这几日一直在门外看守他的薛统领。   这阵仗还挺大!   “不知德安公公冒雪前来所谓何事?”伸手不打笑脸人,德安态度良好,他也不能失了礼数。   德安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也不拐弯子了,直接笑着道:“周大夫有礼了!老奴今日前来,是奉了陛下的旨意。陛下听闻令弟天赋卓绝,少年英雄,很是欣赏,这才命我等前来请周大夫同小公子一道去暖阁面圣。不知小公子可是睡下了?”   周锦心里咕咚一下,好似被重锤击了一下。糟糕,竟是冲着01号来的,只是统统刚才离开没多久,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怎么这么凑巧,皇帝偏偏要在这时候见他?   明明在皇宫里也待了这么久了,怎么就今天才想到要召见01号?   他觑了一眼身后的侍卫,稳住了心神,淡淡开口,“天色已晚,小孩子总是犯困的,早就歇下了。不知德安公公可否回去禀明陛下,待明日天亮后,我再带舍弟去面见陛下?”   德安笑容不变,嘴角的纹路越发深了,“周大夫说的哪里话,陛下口谕岂能更改,小公子少年天才,想必也不会在乎这些的,还请周大夫莫要为难老奴才好。”   周锦眉尖微微蹙起,看来这德安见不到01号誓不罢休了。   “还请公公稍候,我这就去叫他。”   “哎,怎能劳烦周大夫呢!”德安扬了扬手,身后便有一小太监站了出来,“你去请小公子过来,记住,勿要惊吓到小公子。”   “是!”那小太监面容和善,一双眼睛极为讨喜,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想必是一路走来冻着了。   周锦瞳孔骤然一缩,却也无力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小太监转进了内室。他此刻做得越多,只会越发让人起疑。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只是这样一来,他之前计划好的唯一的退路便彻底堵死了。   不过片刻功夫,那小太监便匆匆走了出来,眼睛里盛满了疑惑。   “怎么回事?小公子人呢?”   “回公公,这......”小太监觑了觑周锦的脸色,这才面带难色道:“公公,屋子里没人啊!”   这话一出,德安心里咕咚一下,便意识到不妥了。“混账,怎么会没人?你可看清楚了?”   那小太监脸色越发白了,当即就跪倒在地,“启禀公公,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确实没见到小公子的人啊!”   薛统领脸色顿时大变,身子一抖。他下意识抬眸看过去,便见那陈将军嘴角紧抿,面容刚毅,一双利眼直直射向了他。   他腿一软,顿时便跪了下去,“陈将军恕罪,属下一直守在此处,绝无擅离职守,并没有看见小公子离开。还请将军明察!”   陈将军声音厚重刚直,“此事自有陛下定夺,这么大个人无端消失,薛统领,你还是想好该如何向陛下请罪吧!”   薛统领咽了口唾沫,脸色难看。事实摆在眼前,他如何也辩解不清。但只有他最为清楚,分明那小公子之前还在屋子内,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这西殿由他亲自看守,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如今人却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莫非当真是“小神仙”不成?   这念头在他心间一转,他便觉得身体一阵颤栗。甚至觉得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周锦也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光影,高深莫测极了,让他不敢直视。   德安却比薛统领知道得更多,有了金刨长与御膳房内之人的证言,此刻他心里也越发惊疑,若真如薛统领所说这周洛是突然消失不见的,那金刨长所说的岂不是成真了?   他压抑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周大夫,不知小公子去了何地?何时能够回来?”德安声音越发客气,如今是得罪谁也不敢得罪面前之人了。   周锦神色不变,任凭面前的一群人如何说辞,事情已经败露,他也懒得再费心遮掩了。   “德安公公,说实话,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地,何时能够会来。我只知道,他今夜是不会出现的,您不必在此空等,还是回去向陛下禀明,以免让陛也下白白等候。”   周锦一席话说得不紧不慢,却让德安无端觉得高深难懂。   “多谢周大夫指点,既如此,老奴就先回去向陛下禀明此事,今日之事,还望周大夫海涵,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周锦眼珠动了动,这事竟就这么过去了?他看得出德安对他极为恭谨。这真是奇怪,往日里这人虽然也是客气有加,但表面的温和之下却也隐藏着几分高傲,哪里像是今天这般,不仅不生气,反倒生怕他恼怒了一般。   这倒是有趣! 第175章 周大夫不见了   下了一夜的大雪总算停了下来, 寒风卷起枝叶上的落雪翻飞在天空中,冷冽的寒气无处不在,仿佛要将人的骨头缝给冻住。   如同泼墨一般黑绒绒的天空透露出几丝亮光,昭明宫的大门吱呀一声, 轻轻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的小太监往门缝里悄悄瞅了一眼, 便侧身挤了进去。   室内很是安静,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暖炉内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气。哔波一声,银丝碳经过一夜的燃烧终于不堪重负碎裂了开来, 火星子弹射在炉壁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小太监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了一下,一架金丝楠木大床矗立在里侧,垂下的淡色床帘一动不动,帘尾平静无波的荡在脚踏上。从轻薄的帘子里隐隐显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微微隆起, 随着小太监慢慢走近,那身影微微一动, 轻翻了个身, 嘴里发出一阵睡意朦胧的呓语。   小太监止住了脚步,他望窗外看看了, 微微晨光透过窗户缝隙投射进来, 昭示着今日必将是个好天气。   “八皇子,您醒了吗?已经卯时了,该起了。”帘子里不耐的动了动,小太监又靠近了几分, 脸上露出了纵容的笑容,嗓音也增添了许多,“八皇子, 今日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的,快起吧,莫要误了时辰。”   听到今日要去给贵妃请安,八皇子终于睁开了黏糊糊的眼睛,在床上奋力翻滚了一下,这才醒了醒瞌睡,翻身坐了起来。   即使今日大雪已停,连着寒风也小了许多,但冰冷的寒气依然咬噬着还带着暖意的皮肤,八皇子不禁打了个哆嗦,将脖子往被子里蹭了蹭。   小太监见八皇子坐了起来,也不耽搁,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立即便有数名宫女太监端着晨起用品一一走了进来。   小太监掀开帘子,见到八皇子要闭不闭的眼睛,不禁有几分心疼,忙抬了抬手,旁边的宫女立时将早已准备妥帖的衣裳抻开,几人熟练又迅速地开始替八皇子穿衣。   宫女的手暖洋洋的,之前已在火边烤暖了,以免伺候八皇子更衣的时候冻着他。她按照往常每一天的流程熟练的捏起一边衣襟套在八皇子肩上,替他将一只手腕套进袖子里。   待她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将另一边整理妥帖时,她忽然愣了愣,眼睛便有几分不敢置信般瞪大了,她抖着手往那处原该空荡荡的地方摸去。   手下的触感叫她颤栗了起来,她抖着唇,猛地大叫一声,便跌下了床榻。   平静寒冷的早晨便这样犹如炸开了锅一般沸腾了起来。昭明宫在短短几息之间便涌进了无数人潮。   天光越来越亮,阴沉了几日的天气终于迎来了阳光,晨光投射在一片莹莹雪白中,刺得人眼睛生疼。   急促地脚步踩在雪白的积雪中,留下一个个深陷的脚印,铠甲摩擦间发出卡哧卡哧的响声。侍卫手中小心地捧着一个锦盒,紧拧的眉峰透出几分焦急,额上已经浸出了些许汗珠,脚下却奋力往前疾驰。   德安抿着唇,侧耳听了听暖阁内的动静,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张嘴喊了声,“陛下,西殿有紧急要事禀报!”   “陛下,是关于周大夫……”   “进来!”皇帝的声音陡然响起,宽厚的嗓音中略带了几分哑意,德安立时便知道皇帝这是刚从深睡中醒了过来。   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这件事若耽搁了,只怕他几个脑袋也担不起。   德安急步走进内室,眼睛微微一抬,便见皇帝端坐在床榻上,明黄的帘子垂散在床沿,身后微微凌乱的被褥堆叠在一起。他立时收回眼神,俯身问安。   苍诏披着一件深色的披风,眉峰紧隆着,幽深的眸子紧盯着德安身后的侍卫。   “究竟何事?”   那侍卫半跪在地,手中举着一个小小的锦盒,额上的汗珠就跟断线的珠子不住往脖颈处滚落。   “回陛下,是周大夫,他,他不见了!”   此话如一道响雷砸在了苍诏的心尖上,他眉峰骤然缩紧,竟觉已经快要痊愈的脑袋都生出几分闷疼。   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还是因为周锦竟敢违抗圣命而气怒难当。   “混账东西!好好一个大活人如何就不见了?薛统领呢?他为何不来见朕?”   德安立即跪下,“回陛下,昨夜您已经将薛统领革职审查,现在在西殿守着的正是陈将军。”   那侍卫颤巍着接道:“陈将军今晨本想带周大夫二人来面见陛下,谁料门敲了许久都不见人应。将军只得破门而入,不料屋内早已人去楼空,只在桌上找着了这么个锦盒。陈将军命卑职将锦盒交给陛下,他还在西殿查找线索……”   苍诏揉了揉太阳穴,他竟忘了,昨夜他以渎职名义将薛统领革职,让陈将军守在了西殿,只等今日辰时便让他带着周锦和周洛兄弟二人前来西殿。   却不想今日人没见着,竟直接双双失踪了!   竟连陈将军也看不住他们?堂堂皇宫大内,守备森严,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了他们竟丝毫未曾察觉?   他心里不禁冷笑起来,一股股怒气翻滚而上。好你个周锦,以为不辞而别便可安然无恙了?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朕不给你退路。   此时此刻,什么小神仙,什么医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皆抵不过欺君罔上的雷霆之怒。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皇帝的怒气并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他眼睛微眯,盯着侍卫手中那小巧的盒子。随即冷冷开口道:“朕听闻周锦是甘酒镇生人?他有一家医馆好似生意不错?”   德安心里一跳,立刻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回陛下,周大夫与其父是在十五年前搬至甘酒镇的,周父用全部积蓄置办了周氏医馆。只是一年前周父病逝,便只剩下了周锦一人。三月之后周锦又收了一个徒弟,给他取名周慈心。至于另一人商桂,虽与周大夫无师徒之名,却胜似师徒。感情极为深厚。”   他向上觑了眼皇帝的脸色,说道:“这周锦无故失踪,想必定是回了周氏医馆。周氏医馆乃是周父的心血,他定是无法舍下。更何况医馆内还有他的两个徒弟。周锦此人一向重情重义,此番也必不会抛下他二人。”   “好一个重情重义!德安,你说朕待他可是太薄了?”   德安垂首,“陛下待周大夫隆恩浩荡,恩荣并济,实乃君恩深重。”   “既如此,他又为何不告而别,将朕的一番心意弃如敝履。”皇帝的声音很冷,如那地上的积雪,透彻心扉。   德安嘴唇有些发白,心里只道这周锦不识好歹,竟拖累了他们。   “陛下……”   “传朕旨意,命陈将军即日起……”   话未说完,门外却忽地又传来一阵吵闹。   他心下正是怒意蓬勃之时,喝道:“谁在外面,给朕拖出去!”   门外忽地一阵静谧,随即一个小太监弯身走进来,哆嗦着跪下,“陛下,是昭明宫来人,说是……说是……八皇子殿下的手臂长出来了!”   皇帝眼睛陡然瞪大,那翻滚的怒意就如同屋外的积雪一般,顷刻间就冻住了,一时竟要从那床榻上险险跌下来。连德安也是一副震惊到手脚发软的模样,心脏蓦地便砰砰跳动起来,好似要从那胸腔中蹦出来。   八皇子早已经穿戴整齐,他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微红,眼睛睁得大大的,澄澈中还透着几丝迷蒙。   王贵妃侧身站在一旁,一双手紧紧抱着八皇子,通红的眼睛甚至不敢离开他的手臂,仿佛就怕一眨眼,那新生的手臂就又消失不见了。   即使深沉如苍诏,此刻也直直盯着八皇子,仿佛要将他灼出一个洞来。   八皇子终于扭了扭身子,艰难地动了动,“母妃,你抓疼我了。”   王贵妃顿时一惊,松了力道,却还不肯放开他。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又淌下了一道道泪痕,“儿啊,娘是太高兴了,只怕自己还在梦里没能醒过来。”   “母妃不要哭,不是梦,孩儿的手真的长出来了!”八皇子等着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将那新长出的手臂举起来甩了甩。白晃晃的手腕好似一簇莹白的月光,竟闪得她眼睛有些发疼,她急忙抓住那截皓腕,“别甩,当心!”   八皇子嘿嘿一笑,“母妃别担心,没事的。这可是天神赐下的手臂!”   苍诏眼眸一动,“舜儿,你过来。”   八皇子闻言立即跳下了椅子,噔噔噔便蹿到了皇帝身边。   苍诏拉过那只新生的手臂,触手柔嫩,与真正的手臂别无二致,甚至更加细嫩。而肤色却比之另一只手臂白皙许多。他细细揉捏着,仿佛要仔细查探出不妥之处。   然而这手臂实在太过真实,连接口处都无一丝异色,就仿如这手臂生来就是如此,从未断过一般。   八皇子非常乖巧地任由皇帝检查,新手臂有些细嫩,皇帝的手摁在上面,略微有些不适。他清楚皇帝的震惊,其实就连他自己都还有些不太适应。   苍诏终于放下了八皇子的手臂,心中的震撼却无法消弭。   这手臂竟真的长出来了!并非假肢,也并非移花接木,而是真真切切长出来了!   如此断肢重生,世间罕见!   不,这等手段,又岂是凡人能够办到的? 第176章 经过了一……   经过了一番寒冬冷雪, 这宫里的人也好似成了冰坨子,比之夏日,总是少了许多热闹。然而今日,阖宫上下虽还是不敢高声谈笑, 然人来人往间, 一个眼神, 一个擦肩,便好似能够知道对方的意思,无声的交流在众人之间流转。此时正是无声胜有声, 竟是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沸腾热闹。   八皇子的手臂凭空而生,实在是神仙显灵一般,人人心中都激荡异常。私下里更是烧香跪拜,祈求神仙赐福。一时之间,皇宫上下, 犄角旮旯里,皆可见正在悄悄跪拜之人, 嘴里念念有词, 神情肃穆。   一道门砰地被撞开,小喜子冲进屋内, 大喊道:“小曲儿, 天大的消息,我跟你说,八皇子的手臂长出来了!”   小曲儿正喝着水,听闻此事, 水猛地上涌,冲呛到了咽喉,脸色顿时就憋红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就爆发了出来。   “小曲儿你怎么了?不是吃了药好些了吗?怎么又咳嗽了?”   小曲儿脸色涨红,眼眶已经浸出水花,“我这是被呛到了,没事没事!”他抚着胸口,总算止住了咳意。   小喜子凑近观察了他的脸色,果然已经好了许多,不过才一个晚上,竟就恢复了这么多,不愧是神医啊!他不禁叹道:“这周大夫的药果然十分灵验,你瞧瞧,这才吃了两回,就已经大好了,这下我也放心了。”   他眯着眼睛,心情极好的样子。   小曲儿也很是高兴,随即又皱起了眉,疑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八皇子的手臂长出来了?”   “对对对!”小喜子瞪着眼睛,“刚才我听东子他们说的,皇宫里都要传遍了,千真万确啊,好多人都瞧见了!”他又压低了几分嗓音,“你说这断手都能长出来,也太神奇了,到底是怎么长的?莫非真是有神仙不成?”   小曲儿一愣,忽的想到昨夜他病的迷迷糊糊之际,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力。在一片朦朦胧胧间,好似看到了一束光,那光是那么耀眼,将他沉疴的躯体注入了一缕缕温暖,即将油尽灯枯的身体好似一下便有了力量,那么舒服,舒服得他忍不住微眯起眼睛,沉进了一片暖意融融之中。   再醒过来时他的身体便好似枯木逢春,几乎回到重病之前。他简直不敢置信,还以为是神仙显灵了。却不想小喜子一脸惊喜地告诉他正是因为他吃了周大夫给的灵药,才能恢复如此迅速。   他一边对周大夫感激涕零,也就只把之前的一切当成了一场梦。   可现在想来,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父皇,孩儿的手臂真的长出来了,没想到周大夫说的都是真的!”   苍诏一愣,“周大夫?他说什么了?”   八皇子声音里都是喜悦,兴奋地说:“昨夜孩儿睡得正好,周大夫突然就过来了。他拉着我的手问我想不想让手臂长出来。孩儿当时迷迷瞪瞪的,正奇怪这三更半夜周大夫怎么就到我床边了,小圆子他们也没动静。孩儿只以为是做梦,就说想。”   八皇子声音清脆,说得头头是道,“他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说,因为“陛下爱民如子,泽披天下,上天感念陛下厚德,降下恩泽,已解陛下心中忧疾。”然后我便又觉得困乏起来,睡下之前只晃眼好似看到一道蓝蓝的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今早醒过来,才发现我的手臂竟真的长出来了!”   八皇子岁年纪小,这番话却说得有头有尾,众人听着就好似当真见着了那一幕一般。尤其是他学舌周锦那句话,实在惟妙惟俏。   一时之间,众人都好似愣在了原地。   德安猛地跪地,惊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八皇子断肢重生,乃上天赐福。陛下圣明,上天厚眷,实乃陛下之喜,大雍之喜啊!”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也迅速回神,纷纷跪地高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圣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苍诏仰头大笑,心中的喜悦满溢而上。他大雍有上天眷顾,必将千秋万代。   “父皇,孩儿能去见见周大夫吗?孩儿想当面谢谢周大夫!一定是周大夫替孩儿说了好话,神仙才愿意给孩儿治病的。”   苍诏神色微微一凝,猛地想起周锦早已经逃之夭夭,估计便是半夜替八皇子治了手臂之后便一去不回了。   昭明宫虽不如他的寝宫一般守备森严,但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周锦竟然无声无息便进去了,又无声无息遁走。这期间,竟无一人察觉。   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异样,伴随着隐隐地期盼。   莫非他当真是医神?若之前他心里还带着怀疑,那么现在,苍诏心中已经认定周锦绝非凡人!   他的眼睛瞬间盯在了那护卫的手上,那小小的一个锦盒此时却仿佛正在散发着灼热的光,催促着他打开。   “将盒子呈上来!”   那侍卫心里一紧,立刻上前,捧着锦盒便递到了苍诏手边。   锦盒不过巴掌大,表面纹刻着一朵海棠花色,在宫里并非多么稀罕之物。然而此刻苍诏竟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轻轻扣开了锁扣。   一股浓郁的药香霎时盈满整个暖阁,趁着这满室暖意更加浸入骨髓。屋中众人顿时便觉神清气朗,精神抖擞。大家眼睛一亮,便知这里面放置的定是世间罕见之灵药。众人眼神火热,纷纷望向皇帝手中锦盒,想要看看这神药究竟是何模样。   莫说屋内众人呼吸急促,就说苍诏,此刻心中也是激荡莫名。光这药香味就已经如此奇异了,更遑论灵药本身呢!   随着盖子的打开,只见一颗莹白如玉的丹药安静无声地躺在盒子中央,光线明亮,竟衬得那丹药剔透晶莹,其中一点血色好似正在细细流转。   苍诏伸手触之,温热好似浸透皮肤,直达经络血脉。   他心下大喜,这药竟与他之前吃的“银芝生元丹”极其相似,且无论色泽还是香味,都更胜一筹!   这银芝生元丹竟已经炼制出来了?不过才短短几日而已。想到之前周锦所说的炼制丹药如何困难重重,他立刻便意识到自己被周锦骗了。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无法再生起一丝怒气。心中只有惊喜萦绕满腹胸腔。   “父皇,孩儿想去西殿……”   苍诏回神,将锦盒收好,只等无人之际再服下。   他慈爱地看着八皇子,“舜儿去西殿作甚?周大夫已离开了皇宫,你去了那里也是见不到他的。”   八皇子大惊,“他什么时候走的?分明昨日还在啊!”   “周大夫天人之姿,行踪缥缈。他既已经离开,想必是有要事要办!今日不早了,你该去做功课了!”   八皇子闻言瞬间就如霜打了的茄子,被王贵妃牵着小手离开了。   德安微微上前,“陛下,那周大夫那里……”   苍诏捏着锦盒,指尖轻轻蹭着那海棠花纹刻,说:“让陈将军过来,朕要他去办一件事!”   “是!”德安领命而出,他知道,此次传令陈将军,必定与刚才的旨意天差地别!   冷风拂面,连绵山岭巍巍矗立,霎时便被遥遥甩在了身后   周锦骑乘在马背上,如乘风而去,肆意畅快。   “阿锦,我就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吧,你还偏不相信!”01号略带几分得意的声音在耳边荡起。   周锦已顾不得搭理他,此刻满心都是畅快喜悦。座下马儿扬着四蹄飞一般略过崇山峻岭,山河溪涧。翱翔在悠悠高空之中。   这马非是普通的马,而是系统空间中被冷冻起来的飞马。此马是星际时期基因融合之后人工诞生的马匹,几乎人人都有的宠物马。就如现代时期大家腾养的猫狗一般,极为常见。   当年洛姆将自己的飞马冷冻后放进系统空间,只是想着日后方便,给自己当坐骑的。没想到倒是便宜了他。   刚开始周锦还不敢坐,没想到飞上来后竟如此稳当,比之骑马更有意思得多。   这样也好,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得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才能回到甘酒镇。这下有了这马儿,便是方便许多,只怕要不了几日,便能回到医馆了。   “对了,阿锦,你干嘛要给那小孩医手臂啊?还要给皇帝那颗丹药!”医手臂也就算了,竟然还给了那颗丹药,简直就是浪费!01号心里不忿,皇宫中人他都不怎么喜欢,给他们简直比扔了还要让他心疼。   周锦瞧他一脸不快,不禁有些好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颗丹药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   “行了,我们就这么走了,皇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给点好处怎么能消弭他的怒火!你要想想阿桂他们!咱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们要怎么办?”   周锦兴奋过后,也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此番替八皇子治疗了手臂,今后他的人生便永远无法平静了。   想必神仙显灵的传闻很快就能流传天下,而他,也终将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   不过想想,他早已经做下决定,此时又何必再眷恋过去呢。 第177章 回家   阴沉了几日的天气终于放晴, 太阳高悬半空,瞧着也觉得有了几分暖意。   “大夫,我这腿是真的痛啊,你快给我扎几针, 哎哟……”老汉一条腿搭在凳子上, 皱着脸叫苦不迭。   商桂弯身, 抬起手指在他腿上敲了敲,引得老汉眉头更是狠拧了起来,嘴里嘶嘶抽着气。   “这是风湿骨病, 这天气湿冷,腿骨便受不住了,别担心,我给你扎几针,再给你拿点膏药, 你带回去敷上,也能缓解缓解。”   “你跟我过来吧!”商桂起身, 直接从柜台右侧的小门出去, 径自往旁边的帘子过去。   老汉苦着脸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起身跟着过去了, 只留下身后长长的队伍望眼欲穿。   今日难得天晴, 因此医馆里人也多了起来。比之前几日要忙碌许多,医馆里仅有的两名大夫都在柜台后坐诊。柜台前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   商桂这边虽然大夫走了,后面排队的人群倒也没有换队伍,毕竟旁边也是长龙一条, 而商桂大夫只要施针完毕便可回来,也要不了多久。   果然不过一会,商桂大夫便从帘子后出来了, 又径自坐回了柜台后面,他向着排队的病人微微一笑:“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没有没有,商大夫客气了!”   “您忙您忙,我们都等得……”   ……   商桂点点头,看向面前的阿婆说:“麻烦把手伸出来。”   阿婆急忙伸出一只黒逡逡的手,将袖子往上提了提,露出一截瘦骨嶙峋的手腕。   商桂将指腹按压上去,细细号脉。   诊疗馆里人虽多,却并不如何拥挤吵闹。   宽阔的大门口放置了一个查询台,一个圆脸少年坐在那里,唇带笑意,眼眸精亮。一一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只要发现谁有踌躇不前,便会十分热心的上前询问帮忙。   大堂正中靠里有一长达十米的柜台,后面坐了三个男人,中间一人下颌胡须梳得齐整,约莫四十上下,左右两人略显年轻些,大约三十左右。   三人手下忙碌不停,算盘打得噼波作响,柜台前也是排了三条队伍,个个手上皆拿了一张药方。   “一共六两二钱,这药给你开了半个月,一天两次,记得天天都要吃,刚才大夫应该都说了吧?”左边男人将算盘一码,抬头对着前面的少年说道。   少年忙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将银子数出来,放在了柜台上。   “成叔,我都记着呢!我家老爷这药断不了,我这十天半个月都来一趟,哪里还记不得啊。”   成叔将银子收好,拉开身下的抽屉,里面顿时哐啷作响,抽屉里已经放了好些银子铜钱,纷杂无措地堆叠在一起。他把银子扔进去,将抽屉利索地往里一推,便关上了。   “该提醒我还是得提醒的。你这小子,上回来拿了药不是就忘了?还得又跑一趟过来问。”成叔嘴里念叨着,拿起一旁的印章“啪”地一声盖在了右下角的“慈”字上。一个鲜艳的“周氏医馆”四个大字便印在了这张药方上。   这个“慈”字也是有讲究的,代表了开药方的大夫。“慈”代表了这是周慈心大夫开的药方,若右下角写的是个“商”字,则代表了商桂大夫。   听两位大夫说,这是医馆主人周大夫规定的,大夫们每开一张药方,都会有提成的。   而且这提成还不低,足足有十个点提成。除了提成每月还有固定工钱,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每月底他们都要清算一下,两位大夫光是每月的提成都是不可估量的。   不过他们虽羡慕,也不会嫉妒。毕竟大夫们医术高明,是医馆的顶梁柱,拿这份工钱那是明明白白的。更何况,他们的工钱也不低的。大夫们提成越高,就说明医馆生意好,那他们的工钱也就越多。   当初他们为了进医馆工作,那可是拼了老命来竞争考核的,不知眼红了多少人。就现在,也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们这个位置呢!真真是马虎不得。   盖了章的药方上立时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这香味正是周氏医馆的独门秘方,香味奇特,经久不衰,任是谁也无法模仿的。   “好了。”成叔将盖好印章的药方交给少年,“拿去隔壁抓药吧。”   少年忙接过药方,“谢谢成叔,那我过去了。”说完便捏着药方急忙往隔壁过去,这时间不等人,来一趟周氏医馆得排老久的队伍,他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今天人这么多,他就该前几天过来,虽说下着雪,但总好过这反复排队啊。   来到旁边的周氏医馆,果然便见里面人头攒动,一个个拎着药包从大门走出来,又有捏着药方急忙凑上去的。   看来又少不了等候了,少年眼见着有一个汉子捏着药方过来了,他连忙凑上去,排在了队伍末端,刚好站在了汉子前面。   “终于出太阳了!”   周锦感叹一声,牵着01号的小手走在大街上。   将近年关,今日又是难得的晴天,微微暖阳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摩肩擦踵。大街小巷上吆喝的商贩络绎不绝。   摊子上摆放着各种年货,耀目喜庆。临街铺子已经贴满了大红对联,各式红灯笼迎着冷风微微荡漾。   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竟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周锦披着一件厚实的毛裘披风,兜帽戴在头上,将脸遮了大半。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倒也没有人认出他来。   他也乐的轻松,一路就这么一边欣赏着,一边牵着01号往医馆而去。不过才走没多久,01号便猛地松开了周锦的手,一溜烟便冲着旁边的道上奔了过去。   周锦一愣,“你干嘛去?”   “阿锦你先自己回去,我要去吃点好吃的!”   01号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沸腾的人声中,周锦远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顿时就笑了,这家伙,八成是去那家烤鸭店了!难得他这么久了还恋恋不忘。   周锦摇摇头,只好自己先回去了。还未看到周氏医馆的大门,那熟悉的长龙便跃入眼眸。远远看着,医馆人虽多,但大家都还算守礼,并未出现拥挤吵嚷的情况。   周锦心口突然砰砰跳了起来,他站定在人流后,抬头仰望着镌刻着“周氏医馆”四个大字的实木门匾。与他紧邻而立的便是“诊疗馆”了。   不过才离开两个多月罢了,他竟觉得好似已经离开了许久了。   他绕过长龙,从侧边走进大门,医馆里的布置和他离开之前没什么太大差别,只是偌大的柜台后站了四个伙计。   其中一人正是小齐,他比之前要更成熟稳重了许多,俨然一派掌事作风。在他旁边的另外三人年纪大约二三十左右。看着都比小齐年长些。   几人都是手脚麻利,在身后一个个药柜间来往忙碌,手中拎着一杆小药秤,眼睛盯着秤杆刻度,十分明亮有神。   周锦只看了一会,心下也是十分满意,看得出来这几人都是勤劳爽快的人。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商桂和阿慈也把医馆管理得有条不紊。   这样,他心里也算放心了。   这边周锦在医馆里慢慢闲晃,旁边的病人们却在细细打量着他。   他一身的白底袍子绣着金丝红纹,袍尾处是大团盛放的海棠花,光是看着便知质地上乘,价格不菲。   镇上能穿得起这般料子的人家可都是大名鼎鼎的,大家就算叫不出个名字,也能看个脸熟。   像周锦这般左看右看,又不肯排队取药,大家心里猜测着只怕这又是哪处过来求医的公子。光看着门口的“周氏医馆”的门匾就进来了,还不晓得这地方是只抓药不看诊的。   也不怪他们这般想,而是慕名而来的人实在太多,经常会有千里迢迢过来找周大夫看病的人。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位公子可是过来求医看诊的?”   周锦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他说话呢。他转过身去,见一个老大爷眯着眼睛看着他,“要看病得去隔壁啊,这里是只抓药的!”   “大爷说的对,你得去旁边的诊疗馆才行。大夫们都在那边呢!”   “今儿天气好,看病的人挺多,你现在过去怕是要排老长的队了。”   “是啊这位公子,你从哪里过来的啊?住的地方找好没有?还是得先安顿下来才行,不然等你排好队拿好药天都黑了……”   周锦还没来得及开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说上了,又是指路又是建议的,十分热情。   他心里顿时高兴起来,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宫里头的那些郁闷统统都抛掷殆尽了。果然,他们甘酒镇就是民风淳朴,瞧瞧,这些老百姓多么可爱啊!   众人看他没说话,又道:“你莫不是来找周大夫的吧?”   “那可来得不巧,周大夫去京城了,还没回来呢!可惜了可惜了,怕是白跑一趟了。”   “也不算白跑,商大夫和阿慈大夫也不错的,他们可是周大夫的亲传弟子呢!你反正来了也是来了,找他们看看也无妨的。是吧?”   周锦轻笑了出声:“多谢各位乡亲们,我不找周大夫,我这就去找商大夫他们。”   众人见他好说话,也都笑了起来,一一附和道:“这就对了嘛!商大夫他们也不差的,你过去瞧瞧就晓得了!我们不骗你的。”   周锦点点头,瞧了瞧小齐他们,三人正忙的热火朝天,完全腾不出手来。他也就没有过去打扰他们,向着众人道谢一番,便转身出了大门,径自往隔壁去了。   小齐百忙之中眼睛瞥了一眼周锦,恰好看见他离开的背影,长袍摇曳之下,竟是觉得这背影有几分眼熟。只是还未想清什么,便立刻又投入了忙碌中去。   刚才他早已注意到一旁的动静。只是实在忙碌走不开,加上百姓们也已经自发为对方说得很清楚了,他也就没有过去招呼了。   诊疗馆里相比医馆要热闹几分,病人们有痛哭流涕的,也有沉默不语的,总之人生百态,都可在这里见到。   他刚一踏进去,还未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就被人叫住了,“公子您找谁?可是要看病的?”   嗓门清亮,声音里都是朝气。   周锦转头,就见一个两眼炯炯有神的圆脸少年一脸喜色地盯着自己。   “额……我找商……”   “您找商大夫啊!”少年眼睛一亮,蹭蹭几步就奔了过来,一双眼睛好似探照灯一般扫过周锦周身,“您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跟您说,您来咱们周氏医馆可是来对了!咱们医馆的大夫可是方圆百里最出名的!不管您有啥不舒服的,只要我们大夫给您看了,保管医好您!”   周锦一愣,眉宇间便微微蹙了蹙,这话未免说得太大了些!治病救人一事,只说尽力而为,谁又能保证什么?   周锦不禁打量了少年一眼,到底是太年轻了,竟这般狂妄自大!   少年见周锦没说话,又说:“您可是外地人吧?您放心,不管您是从哪里过来的,咱们医馆都是最讲究诚信的,绝对不会坑您的。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只管在咱这里治病,其他的您一概不用担心……”   少年嘴巴一张,噼里啪啦就是个没完。竟有几分话痨的体质。   少年人,青春活泼,精力旺盛啊!   周锦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如何得知我是外地人的?”   少年咧嘴一笑,“您叫我小葛就成。公子您这可就不知道了吧!我这双眼睛一看就晓得了。”他的眼睛晶亮晶亮的,“这镇上的人,我不说全都认识,至少也是脸熟的。公子您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咱们镇上像您这般长得好看又有钱的公子,我可都见过的!”   周锦笑了,“是吗?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眼光到是不错!”   “公子您过奖了。”小葛嘿嘿一笑,随后摸摸头,为难地扫了一圈长队,“公子您看,咱们医馆今儿人多,您只怕要久等了。这样,您先一旁坐着歇会儿,我去给您沏壶茶。”   小葛眯着眼睛,有几分得意,“我跟您说这茶可是咱医馆特有的桂花茶,在其他地方,就是有钱也绝对喝不到的!”   他这般说着,却在悄悄打量着周锦的神色。生怕这位看起来有钱有势的公子因为不愿排队等候而大闹起来。   说起来这事他也是有几分后怕的,他们医馆是周大夫定下的规矩。来了这里,只要不是急诊,那都是得排队的。这镇上的人是早已经习惯了的。   可有些长途跋涉过来的就不高兴了,尤其是那些娇生惯养,有钱有势的人。这些个老爷公子们,平时呼风唤雨惯了,便想着使用特权,这一不如意,就要发火砸摊子。   就上个月,就有一位陈老爷盛着马车,前呼后拥地来了医馆,指名道姓要找周大夫。更是不愿意与病人们一同排队看病。   这周大夫又根本不在医馆,商大夫他们如何劝说,那老爷也不肯妥协,硬是在医馆里大闹了一场,搅得是鸡飞狗跳,害得他们那一天的生意都没有做成。最后还是柳老爷亲自出面,才算作罢。   也亏得那位陈老爷与柳老爷在生意上有往来,看在柳老爷的面子上,才没把事情闹大。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小葛一见周锦这个锦衣公子进来,又生的面生,立刻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又来个一言不合就砸摊子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桂花茶?”周锦想到了后院那棵桂花树,但没想到,它如今用处越发大了。   “不必喝茶了,我这就过去找商大夫他们。”周锦说完,转身直接越过长龙,往柜台过去。   “公子您等等!”小葛心里顿时有些着急,赶忙跟在屁股后面念叨,“公子您有所不知啊,咱们医馆看病都是要排队的。我知道您一路过来肯定辛苦了,我带您去休息室坐回儿,喝喝茶……”   周锦充耳不闻,脚下生风,几步就走到了柜台旁边。   透过镂空的雕花木隔断,隐隐能够看到商桂与阿慈二人都在认真地号脉,两人神态自若,眼神沉稳,到是颇有几分高人风范。   周锦心里欢喜,就往柜台右侧的小门过去。   整个诊疗室是属于半封闭氏的,约莫有二十多个平方,呈梯形状。只有右侧一个小门能够进入诊疗室里面。前方的柜台由镂空雕花木隔断成四个诊疗柜,现如今只有商桂和阿慈两人各自占了中间两个柜台,左右两个柜台都是空着的。   小葛见状心里大惊,只以为周锦不守规矩,想要硬闯诊疗室找大夫看病。他快走了几步想要拦住周锦,却终究慢了一步。   周锦手握在把手上轻轻一推,就将门打开了。   咔嗒声音惊动了正在凝神号脉的两人,他们皱眉侧头过来,下一刻,一双眼睛便瞪大了,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好久不见啊,阿桂,阿慈!”周锦倚靠在门间,一身金红相间的毛裘披风衬得他脸上的笑容越发耀目。   “师傅!”   “阿锦!”   两人齐声惊叫,满面喜色。   小葛伸出的手猛地一顿,险些折了。   他僵在原地,看看大夫们,又看看那位锦衣公子,心里的震惊险些砸的他晕眩过去。   这位难道就是周大夫?是周氏医馆的主人?是医术高明的,人人敬仰的医神?   怎么竟然这么年轻? 第178章 周氏门人   今日的甘酒镇很热闹, 不仅是因为下了几日大雪后难得迎来了天晴,还因为在这一天,离开镇上两个多月的周大夫回来了!   有了周大夫,医馆里的效率瞬间便提了上去。长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短。可即使如此, 医馆里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热闹。不止有看病的病人, 还有许多热情的百姓提着东西来看望周大夫。   一时之间, 医馆里热闹非凡。   直到夜幕降临,人群才终于散去,医馆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大家整理着东西, 做着今日的收尾工作。   成叔和另外两位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将今日的盈利结算了出来。此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很快。   三人捏着账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片刻。成叔纠着眉说:“咱们把账本该给谁过目呢?”   不怪他有此一问, 往常他们都是交给商大夫过目的,只是今天却不一样了。今日周大夫回来了, 这周大夫才是医馆真正的主人。   账本毕竟不是小事, 往常周大夫不在也就算了,如今他回来了, 若是直接越过周大夫了, 那岂不是不把周大夫放在眼里?   “要不,还是给商大夫吧?咱们之前一直是这样做的,突然就不给了,也说不过去。”费椒抿着唇说完, 又看了看另外两人,试图征求他两的意见。   毕竟他们三人都是商大夫招进来的。而且商大夫人也好说话,待他们都很和气。最重要的是, 往常他们都是交给商大夫的,这突然就不给了,万一让商大夫误会了可怎么办?   “不可!依老夫看,还是交给周大夫才好。你们别忘了,周大夫才是周氏医馆的主人。这等事关整个医馆的账本,当然得由周大夫过目才好。”   仲原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下颌胡须泛白,修剪得极为齐整干净。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当账房先生也有十几年了。之前在永宁府一家酒楼做账房。虽说在酒楼已经算是老人了,可惜人太过固执死板,惹得酒楼的少爷很是不满。   前段时间,少爷寻着个由头把他撵了,让自个儿的小舅子顶了他的位置。他还险些吃了官司。事发突然,他一时之间颇有些惶恐,也没办法再在永宁府待下去了。索性回了甘酒镇老家。   这恰好遇到周氏医馆找账房先生,周氏医馆的大名他如何不知,一时欣喜交加,忙急急过来应招,只觉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仲原经验丰富,对算术也是颇有研究。成叔和费椒二人平日里也时常向他请教,因此对他也颇为尊重。他这话出了,二人便也就不再纠结。   三人拎着账本,正要起身去找周大夫。恰在这时,小齐跑了过来,语气略带欢喜,“三位先生,您们忙完了吗?周大夫叫你们过去呢!”   三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得了,白纠结了。   “还有小葛,你也过来,今天周大夫回来了,得好好介绍介绍你们才是。”小齐笑眯眯的,显然周大夫回来,让他非常开心。   小葛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抬着椅子的手一顿,有些紧张,“我也要过去吗?”   “当然了!”小齐笑道:“小葛这可不像你啊,你紧张什么?别担心,周大夫人很好的,赶紧过来吧!”   小齐说完,急匆匆又跑了。   小葛将椅子摆放好,踌躇了一下,跟在三位账房先生背后一起往隔壁医馆过去了。   “师傅,您喝茶!”阿慈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走了过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别忙了,你坐吧,今天辛苦一天了!”周锦拉着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慈,今日我见你诊脉,比之前已经熟练进步许多。看来这些日子你的确用功了。”   阿慈听到师傅夸奖,脸微微红了些许,一双眼睛在烛火照耀下水盈盈的,眼角那颗猩红的泪痣越发刺目。   “师傅,我每天都有仔细看您写的医书的,有些不懂的我都记下来了!”   周锦点点头,欣慰道:“等空了你拿过来,我帮你看看。”   阿慈心里一阵激动,连忙点头。   徒弟如此好学用功,周锦心里也很是高兴。看来他不在,阿慈和阿桂也越发能够独当一面了。如此看来,以后他就算不在医馆坐镇,医馆也能继续下去了。   商桂也坐在一旁,和阿慈一左一右贴在周锦身旁。两人都是满心喜悦,几个月未见,他们心里都是既想念又担忧。   “阿锦,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还以为你赶不及回来过年了呢。”商桂眼眶有些发红,“前几日老巴头回来了,去的时候大家这么多人一起走的,回来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本来还想问问他你在京城的情况,结果他啥也不知道,我们担心死了。”   周锦闻言心里叹了一声,他也知道光是老巴头一个人回来,他和01号却不见踪影,只怕要让他们担心。但当时也确实没办法,他若不让老巴头先走,只怕是要连累他的。   “是啊师傅,你怎么不跟老巴头一起回来呢?我晓得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担心你,我就差直接去京城找你了,还是柳公子拦住我的。”   柳永长?   周锦摇摇头,京城里走了一趟,如今再提到这些朋友,却感觉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周锦拍拍他们的肩膀,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都放心吧!”   “周大夫,我都通知他们了,他们马上就过来!”小齐跑了进来嘴里呼出一口口白雾。   周锦点点头,叫他过来坐下。又抬头看向药柜那边,柜台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那三人还在整理药单。   “你们也过来吧,都不用忙活了。”   三人闻言一顿,连忙点头称是,麻利的将药方叠好,才挨挨蹭蹭过来。坐在了小齐旁边。他们也才进入医馆一个多月,别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周锦了,就是商桂他们,也不是很熟悉。唯一最熟悉的就是小齐了,别看小齐年纪比他们都小,却教了他们许多,也算是他们几个的老大了。   周锦看他们拘谨的样子并没有说话,很快,成叔他们也进来了,几人朝着周锦打了招呼,就各自找了空位坐下,将桌子围满了。   周锦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人,各个都睁着眼睛望着他,有紧张,有崇拜,有欢喜……   周锦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他心里颇有些感慨,他来到这医馆大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初医馆还濒临倒闭,只有他和商桂两个人勉强撑着。现如今,这医馆已经闻名天下,再不需要担忧生意好坏。而医馆伙计也是越来越多。   当真是人生如梦,变幻无常啊。   周锦叫他们过来,也并非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只是毕竟他是医馆主人,如今回来了,自然要与医馆的伙计认识认识的。   “周大夫,这是今日医馆的账目,还请您过目。”仲原捧着账本轻轻放在周锦面前,他瞧了瞧周锦。见他容貌俊郎,很是年轻,竟比他的儿子看起来还要小些。心里不禁有些震撼。百闻不如一见,虽然早已经听闻周大夫是少年英才,但亲眼所见,才晓得到底是怎么的少年天才,才能有这般的地位名声。   周锦接过账目翻了翻,竟发现这账目做的极为细致,每一条都非常清晰,有条不紊。   这倒是个人才,周锦不禁打量了一下仲原,见对方老成持重,两眼如炬。他心里也越发好感起来,这阿桂阿慈看人眼光还是不错的。   成叔见周锦神态平和,眼神中略有欣赏之色,便知仲原是入了他的眼了。他连忙将捧着的小箱子递过去,“周大夫,这是今日医馆的收入,您过目。”   “师傅,医馆每天的收益都会清点,之前都是我和阿桂哥点的。工钱那些我们也都每月做好账,从这些收入里面分出来发给大伙了。其他的我们都已经锁起来放在您房间里了。”   阿慈将箱子捧起来打开,凑到周锦面前。他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闪烁着“求夸”的光芒。   周锦不禁有些好笑,他扫了眼箱子,满箱子的银子铜板堆砌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唔,不错不错,两人真是越发能干了,医馆交给他们他很放心。   周锦淡淡道:“辛苦你们了!阿慈,把银子收好,待会你和阿桂两人清点好就行了。”   他如今看着这些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激动了。当钱多到一定程度,也就无所谓了,再多也只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   别说他存放在系统里的金银珠宝,就是这可以下金蛋的医馆也在源源不断给他增加收益。   实在没什么好欢喜的。   成叔三人闻言心里一动,心里的纠结也烟消云散了。看来周大夫是极为信任商大夫和阿慈大夫的。即使自己在医馆,依然放手将财政大权交给了他们。倒是他们想多了。   “你们都不用紧张,之前我不在医馆,所以也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进的医馆。不过既然是阿慈和阿桂请的你们,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以后既然都要在医馆工作,大家就都是一家人,往后也要好好相处,切勿暗生龃龉,我也绝不会亏待各位的。但若是各位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只管说出来才好。倘若被我发现若做出对医馆,对大家不利之事,我周锦也绝不是个轻轻放下之人……”   周锦非常明白,不能只一味对人太好,人性复杂,你太和善,别人不一定感恩。反倒会利用这份和善成为刺伤你的利刃。   他无畏做这么个黑脸,以后医馆人只会越来越多,医馆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损害医馆利益。   周锦一番话说得恩威并施,大家听着也连连点头。倒也没觉得他说得有什么不对。他虽年纪不大,但他地位却极高,本事大的人说话总是会让人信服。   这话也只能他来说,才能服众。   众人心里都明白,周大夫是说一不二的。他既然都这般说了,大家更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毕竟谁不晓得医馆待遇好啊,方圆百里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包吃包住,工钱准时,待遇丰厚,东家还十分和善。更重要的是能在医神的地盘工作,殊不知能沾到多少福气呢?   放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们,只等着他们犯错好取而代之呢!   他们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坏心思的,只恨不得向周锦表忠心,那个铁饭碗才好。   一番交谈下来,很快,周锦便对他们几人有了初步的认识。   光是在医馆药房这边的四人,除了小齐,另外三人都是永宁府附近的村镇过来的。   大眼睛看着有几分聪明相的名叫鱼朗。塌鼻子,瞧着就很老实的叫张平。至于另一个人,眼睛里都是拘谨,抿着唇半垂着头不敢看周锦一眼,他叫王奇。   之前周锦看过他们工作,都是勤奋麻利的。他也很满意,不管这几个性格如何。只要好好工作,他都不会亏待。   三人中只有只有鱼郎是正儿八经在医馆当过药徒的。张平和方奇都是在村子里跟着赤脚郎中采过药,认得些药材。来了医馆后商桂他们也培训了一段时间,再加上有小齐在从旁指导,上手还是挺快的。   鱼郎之前待的医馆可不比周氏医馆这般好说话。当药徒也不过就跟当苦力没两样,什么都得干,就是学不到什么医术。大夫们哪有那空闲功夫教你一个小小的药徒。都是他自己个儿百忙之中偷学一点。   只是医道一途,若非天纵奇才,光靠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偷学,哪里就能学会的,非得有个师傅带入门不可的。   鱼郎就这么在那个医馆待了好几年,也不过是认得些药材,至于看病救人,那是万万不行的。他心里也着急,只怕再这样下去,等他老了都未必能学成医术。   可就算当这个药徒也是千辛万苦,自家老爹不知跑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才得到这个机会的。想离开再找,别说找不找得到,就是他老爹,只怕也要先拿鞋拔子打死他的。   就这么挨蹭着,他无意间听到同行在讨论周氏医馆找学徒的事情。   周氏医馆是什么地方?几乎是他们所有学医之人向往的地方。周大夫虽说年轻,却已经几乎可以算作他们医道的泰斗。若是能进去周氏医馆学得周大夫一两分本事,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鱼郎深思熟虑好几日,终于辞了那医馆,连自己家人都没告诉,就这么悄悄带着行李跑来了甘酒镇。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这般孤注一掷,也总算进了周氏医馆。家人在暴怒之后瞬间转为欣喜,还亲自拎着东西来医馆看他,走的时候脸都快笑烂了。   医馆里的大夫果然都很和气,不仅待他们都极好,空闲下来时他去请教医理,大夫们也都愿意指点一二。这实在就是他心目中学医工作的天堂了。瞧着两位大夫如此风光无限,他心中已经是充满了无限的期盼,只恨不得一辈子都待在医馆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周大夫了。   鱼郎坐在小齐身侧,在他的角度刚好能够清楚地看到周大夫的侧面。他心中崇拜,眼中泛光,若得周大夫教授几句,他真是人生无憾了。   周锦将在座之人都打量过了,对于几人的性情身份也知晓得大差不差。   “对了,那个你叫小葛是吧?”   “是的周大夫!”小葛猝不及防被点名,心里一个紧张,立时脱口应道,正襟危坐起来。心里也有几分欢喜周大夫竟还记得他的名字。   响亮的声音险些震穿了在座各位的耳膜,大家不约而同地捂了捂耳朵,脸上露出了笑意。   小葛知晓自己出了丑,热血一涌,脸蛋噗地就红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颇有些不知所措。   周锦笑眯了眼,“阿桂,你们哪里找的小孩?挺活泼的。”   “师傅,小葛是我以前的朋友,别的不说,就那双眼睛利得很。我看他很适合接引病人,所以就……”阿慈抢先回答,看着周锦有些紧张。   虽然师傅没有明说,但他们也知道医馆招人是任人唯贤,觉不允许搞什么连带关系。所以他也并没有把阿花铁蛋他们叫来医馆的。   只是小葛确实人机灵,他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底,晓得他没什么坏心思。人又上进,也适合接引工作。就和商桂商量了下,将小葛带进了医馆。   小葛也没让他失望,平日工作果然勤奋机警,只是面对师傅询问,到底还是有几分气虚。   阿慈以前的朋友,不就是小乞丐嘛!还别说,这小孩长得也讨喜,能说会道,在医馆当个引路的倒是挺合适。   周锦点点头,“原来是你的朋友,那你可得好好关照人家。”   阿慈顿时喜笑颜开,直点头应是。   小葛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对于阿慈的夸赞,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白日里他竟然连周大夫都没有认出来,真是白瞎他那双利眼了。   其实这还真不怪他,他以前就是个乞丐,哪里能跟周锦打交道。以前即使见过,也不过隔着人海,远远那么一望。自他进了医馆后,他才有意关注那些公子老爷。周锦这段时日也远在京城,自然也就不认得他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一直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阿慈让他进医馆工作,已经算是走后门了。若惹得周大夫不快,连累了朋友,那就是他的过错了。   周锦想到白日里那个热情的少年,笑道:“小葛,今日我见你工作也很是努力,你既然是阿慈带进来的,以后便好生在医馆里工作吧。不管是继续做那接引工作,还是想更上一层,都是有希望的。只要你努力,医馆也不会拘着你。”   小葛眼睛顿时瞪大了起来,瞳孔紧缩,他舔舔嘴唇,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周锦的言语。   “我……我……”   一旁的众人也开始呼吸急促,手指紧捏成一团。   阿慈最先回过神来,拉着小葛晃了晃,“小葛,师傅在跟你说话呢!”   小葛咽了口唾沫,直觉此刻便是他人生最大的机遇。他若不抓住,真真是要后悔一生的。   “周大夫,我……我也想学医可以吗?”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咕咚咕咚,只怕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了。   周锦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不可以!你若想学,只管让阿慈教你即可。”   周锦此话一出,小葛得了准话,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忙滚下了椅子,对着周锦就开始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感谢着。   想当初他和阿慈还同样都是乞丐,如今对方已经出人头地,天翻地覆了。他心中也早已羡慕不已。对学医一事也分外热衷,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同阿慈一样。   他虽和阿慈交好,但到底阿慈是周大夫徒弟,师承周大夫。没有师傅发话,徒弟怎可随意将门内手艺传授别人的?   他空闲时间跟着先生们学字,又跟着阿慈学了些浅显的药理,若想要再深入的学习,确是不能够的。   阿慈阿桂心里也都有杆秤,药房的人都是想要学医的,平日里他们也愿意指点一二。不过那都只是些皮毛而已。没有周锦的许可,他们是绝对不会外传周氏医术的。   周锦将他拉起,“快起来吧,不用行此大礼。”   小葛看起来比阿慈他们还要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瞧着机灵得很。也不知道医学天赋怎么样。既然他想学,周锦也愿意给他机会,先让阿慈他们教教他,若天赋可以,他收为徒弟也未尝不可。   医馆里缺大夫的很。这年头,也别指望挖墙脚了,人家那些大夫除了赤脚大夫,那都是有师门承袭的,哪里就会跑来他这里。   还是得自己培养才行啊。   “周大夫,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小葛发下誓言,捏着拳头,眼泛水光。   “好!肯学就好!”学生最怕的就是自己不肯学,老师再好,也是无用的。   “不过小葛,你年纪尚小,有些时候你得明白。医道一途并非易事,那都是在与天争命。学医之人尤其不可夸下海口,否则岂非祸从口出?”周锦神色有些微凝。   小葛微微一愣,顿时想起白日里自己的妄言,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多谢周大夫指点,我记下了。”   孺子可教也!周锦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的小齐看着,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指尖几乎刻入掌心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商桂,一双眼睛里满是祈盼和紧张。   商桂一晃眼,立时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下了然。他微微侧头笑道:“阿锦,你走之前不是说让小齐好好学习吗?他这两个月可都是勤奋得很,进步很大。连我看了都有几分佩服呢。”   小齐?经商桂这么一说,他好像是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周大夫,这些日子我都有好好工作学习的,也向二位大夫请教了不少……”小齐呼吸之间喷出炙热的气息,一口口白雾将眼前都朦胧了几分,连周大夫的神情都看不太清楚。他紧张得不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周锦朝小齐看过去,顿时就被对方炙热的目光摄住了。都是些好学勤恳的好学生啊!   周锦也不吊着他们,他随口问了几个医药问题,小齐都一一回答了,只是最后一问,颇有些难度,小齐垂眸思索了一会,给出了答案,之后便又紧张地盯着周锦。   怎么搞得就像在高考似的?他就是那让学生又爱又恨的阅卷老师。   小齐的回答不算完美,却也没什么差错。短短两个多月,进步确实非常大,倒的确是颗好苗子。   周锦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说:“这样吧,小齐你继续待在药房也没什么意思,你到诊室这边来,跟着阿桂学学。”   临床经验对于医学生来说可谓是重要了。   周锦说得云淡风轻,听在小齐耳朵里却犹如疾风迅雷。这可是意味着他真正开始了学医之途,也算正式入了周氏一脉。   小齐又是一番感恩戴德,涕泗横流。   旁边的人无不羡慕异常,小齐也算平步飞升了。   小齐小葛二人虽没有行拜师之礼,入得周锦门下。但经周锦的首肯,学得周氏医术,已经可算作是周氏医术这一脉的传承了。古人十分注重师门传承,若非被当家的逐出门庭,以后不管去到哪里,对外皆是周氏门人。   鱼郎胸腔起伏不断,他深知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也颇懂得把握机会。否则他当初就不会孤注一掷来到甘酒镇来。   他明白周氏医馆都是周大夫做主,他若想在医馆有所成就,也必须要得到周大夫的首肯才可。否则就凭小葛和阿慈大夫的关系,没有周大夫发话,二位大夫也不敢私自教授周氏医术的。   他趁着这大好时机,众人齐聚之时,咬了咬牙,朝着周锦道:“周大夫安好,我叫鱼郎,在一月前才到医馆工作的。我一直十分崇拜周大夫您,也对医理之术很是喜爱。今日我见小葛与阿齐二位都得到了周大夫您的首肯,我也十分羡慕。只愿在医馆内学得一二医术,成为医馆内的大夫!为医馆效力。”   鱼郎丝毫不拐弯抹角,就刚才那么一会,他已经把周锦的脾性摸透了,深知这位周大夫是位不吝赐教,心不藏私的泰斗大拿。 第179章 这倒是个……   这倒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周锦看着他, 心里做了判断。   “医道一途艰难,但也有心向往之之人。大家热衷医术,我既然对医术颇有些研究,也自愿意指点一二。”   鱼郎眼睛一亮。   周锦又继续说:“你既然入了我周氏医馆, 往后想要学医自然会有机会。周氏医馆对于心性醇和, 热情好学之人并不会拒之门外。你现下在药房, 须好好工作,有不懂的可询问两位大夫,不可故步自封。”   鱼郎的确是个聪明人, 一下就听懂了周锦的意思。虽说周大夫没有明确让他入周氏门庭,但他也并不失望。   小齐比他早就在医馆了,基础也比他好,能进周氏一脉,是应该的。小葛是周大夫亲传弟子的好友, 知根知底。他向来知道门庭传承,除了真正有天赋的, 大部分也是同气连枝, 熟人推荐。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受到了冷遇。反而很开心,因为有了小齐这么个现成例子在, 他便知道, 周大夫并非是在敷衍他。   他很有信心,只要他好好工作,努力学习,便一定能够如同小齐那般进入周氏门庭的。   他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多少!   周锦瞧他神色, 并未萎靡,反倒跃跃欲试,干劲十足。便知此人心性坚定, 不是个心思歪斜之人。心里倒对他看好了几分。   药房里的张平和陈奇,虽也十分想要学习医术,奈何生性怯弱,只心中激荡不已,到底不敢如鱼郎那般自告奋勇,只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周锦。   周锦失笑,“诸位都是一样,自己愿意上进,医馆便不会拘着各位,至于能学到多少,全看诸位的本事。”   众人顿时喜笑颜开。   “只是有一点。”周锦左右看看,沉声道:“医馆不会埋没各位的才华,但也绝不容忍任何不轨之事。但凡做出对医馆有任何不利举动的人,我会让他明白,即使离开周氏医馆,这天下也再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众人心下一震,忙应道:“周大夫诫言,我等明白了!”   但凡想学医的,无不对周氏医术心向往之。周氏医术的神秘莫测,是多少人想要窥探的。   他们这些人都不过是穷苦百姓,既没有财富也没有权势地位,更没有家族余荫牵丝搭线。若非周大夫大义,哪里有这等天大的机遇?   如今周锦不在乎门第权势,愿意教授他们。他们心中已经是千恩万谢,直道祖坟冒了青烟了。   他们心中已经将周锦当做了师傅长辈,高深莫测。别说周锦这么不轻不重地敲打两句,就是真的训斥他们,他们也是不敢有所怨怼的。   对于周锦的敲打,他们不会觉得他是在说大话。以如今周锦的声名,他们只会心下惶恐,生怕真的得罪周锦而无立足之地。这让他们心里更多了几分敬畏。   周锦心下满意,给个甜枣打个巴掌,恩威并施。驭下之术也。   他并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反而很希望能将医术在这天下发扬光大起来。他是万分也不愿看到病人无医可救的现象。   只恨真正愿意沉下心来学医的人太少了。医道艰辛,需要心性坚韧,耐得住寂寞,又肯钻研之人才行。还需此人心存善念,否则纵使天赋再好,利用医术走那歪门邪道,更是害人害己。   周锦摇摇头,只怕他这想法让外人知晓,要直呼惊世骇俗了。他也知道,若非他医术卓绝,在医道地位高崇,只怕要遭受不少同行倾轧了。   周锦已做好打算,往后但凡想要来医馆学医之人,都得到药房先行工作,既是打好基础,磨炼心性,也是为了观察此人人品。   若各方面都没问题,也受得住药房的辛苦,便调去诊疗馆跟着大夫学习。学成后是要继续在医馆坐诊,还是要另谋高就,他都不强求。若经不住考验,便打发了事,他也不是来者不拒的。   周锦却不知道,他这一决定,为后世医道一门提供了多少涓涓医者,泰斗大拿。   从周氏医馆出去的大夫,各个都是抢手货,医术精湛。无论去到哪里,只要报出周氏门人,便会受到礼遇。   天下医家,半数出自周氏一脉。而周锦,也成为了医道中顶尖的泰斗人物,是所有学医之人都敬仰万分,可望不可即的传奇人物。   大厅内一派和气,烛光摇曳。冬夜寒气深重,激动过后,大家都感觉到了冷意。   周锦看向窗外,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可见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咕噜咕噜……   小葛脸色瞬间红的要滴血,他捂着肚子,垂着头,只露出那双嫣红的耳朵尖。   周锦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了,大家都饿了吧?先等等,马上就有吃的了!”   今日实在太忙,晚饭大家都是囫囵吃了个半饱,就忙碌了起来。现在又一块聊了许久,只怕大家也都饿了。只有小葛年纪最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最经不住饿。   “师傅,莫非你去买了饭食?”阿慈瞧瞧外面天色,都黑透了。虽说附近的食肆平日里是有伙计送餐的,不过现在这么晚了,只怕人家都关门了吧。   还不待他想清楚,大门猛地被一脚踹开,哐当一声,把屋里众人都惊得震了震。   “阿锦,我回来了!”   01号大包小包搂着一堆吃食,就这么奔了进来。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将东西噗通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这些东西可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好吃的!你们尽管吃吧!”01号得意不已,说完打了个哈欠,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颠颠地就自己回了后院。一看就是歇息去了。   “这位是……”仲原捏着胡须,疑惑道。   周锦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他是我弟弟,周洛,你们叫他小洛就行。倒是被我给惯坏了,你们不必管他,先吃点东西吧。”   他虽这般说,众人却是不敢当真的。周大夫的弟弟他们如何敢无礼?   周锦把01号带回来的吃的拆开,香味顺着热气腾腾而出,众人顿时觉得口齿生津,肚子里开始叫嚣起来。   “都趁热吃吧!吃完了便回去歇息了,明日还得忙。”   众人也不客气,他们早已经饥肠辘辘,只是都在忍着罢了。如今美食当前,万不可辜负。   周锦问了商桂,才知道这些人在镇上都是没有住处的。商桂在附近租赁了一个小院子,让仲原,成叔,费椒,鱼郎,张平,陈奇几人住了过去。   他们几人都是有家室的,只是来到医馆不算久,也并未把家人接过来。等稳定下来后,只怕也要接过来的。到时候,他们便会自己出去与家人同住了,医馆工钱丰厚,不管是租赁也好,还是买房也罢。周锦是不会管的了。   这栋院子后来也被周锦买了下来,里面住的人也一再轮换为新面孔。   诊疗馆后院有三间房,商桂一间,阿慈一间,小齐一间。后来小葛来了后,便与小齐同住一间。   陈大姐做饭也都是在诊疗馆后厨做的,大伙吃饭也都在那边吃。   至于医馆这边后院,便只有周锦和01号两人住了。之前周锦在京城,这边后院都是锁着的,只有商桂他们去存放每日银钱时,才会打开。   医馆已经步入正轨,即使没有周锦在,有商桂和阿慈打理,自然有条不紊地运转下去。   周锦心里也松了口气,心里一直以来的担忧也终于放下了。   众人吃饱喝足,很快就散了。周锦回到后院,那棵桂树依然茂盛之极,桂花开的灿烂,也不知它还能继续这样盛放多久。   皇帝只怕早已经发现他离开了,他还留下了一枚上品“银芝生元丹”,不知皇帝做何反应?   而八皇子的手臂也治好了,只怕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届时,这医馆,当真是不会太平了。   “师傅,您睡了吗?”院门口,阿慈探出一个脑袋。   周锦笑笑,“进来吧!”   阿慈嘻嘻一笑咧开了嘴,麻利地蹦了进来。两人还未说上话,商桂也钻了进来。   三人对视,都哈哈哈笑了起来。几月未见,三人都有许多话要说。白日里太忙,刚才人又多,倒是没来得及说什么。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廊下红艳艳的灯笼照亮了院下方寸之地。将三条长长的影子拉伸,最后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商桂两人都红了眼眶,原本有许多话要说,此刻相对而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锦心下叹然,在这异世,能有他们二人相伴,已是莫大的幸运了。   他们早已经是一家人了!   而他最不愿的就是陷他们于危难之中。如今京城那边动静不明,心里总是有几分忧虑的。   他并不担心自己,他虽早已做下决定,也自认为有了万全之策。但到底医馆是他的心血,商桂二人又极其无辜,他总是不愿意连累他们的。   只愿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   “别傻站着了,到我房里去坐会儿吧!”   三人回房,周锦虽已有几月未归,但房间依然干净整洁,看来即使他不在,商桂二人也有好好打扫。   商桂一进门,就从隐蔽之地拖了个箱子出来,箱子方方正正,上了一把锁。   他和阿慈两人费劲地提起来,又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里面果不其然是满箱的银子铜板。   饶是周锦早已猜到,也不免有些惊讶,“这么多?”   “阿锦,这些都是这段时日以来医馆的收入,除去伙计们的工钱,都在这里了!”两人满脸笑意,很是欢喜。   周锦心下有些触动,虽早已知道他们将医馆打理得很是妥当,可当看到这笔银钱时,还是忍不住感动。   这世上就没有不爱钱的,他们能够忍受住金钱的诱惑,将这些银钱妥善保管至今,只等着他回来交给他,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就是这份信任,也是千金难买,无价之宝。   周锦心里纵使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了。感谢的话更是不必说,说多了反倒虚伪。   他擦了擦有些发酸的眼睛,笑道:“不过这也太多了吧?才两个多月而已啊。”   医馆有他这个医□□气在,倒是不缺慕名而来的。只是病人再多,终究也只是普通病人占多数。诊金自然也不会太高。真正能拿到高额诊金的,莫过于那些有钱有势的,疑难杂症,只怕他二人还是应付困难的。   “师傅,这些自然不止诊金了,您忘了您当初走的时候留下了许多温心丹和荧肌肉嫩肤膏了吗?”   “您走了后没多久,那些老爷小姐们就一股脑全跑来买药了,只几天时间,就全卖光了!好些人因为没买到还发脾气不肯走呢!”   阿慈一说,他立即就想起来了,当初他走的时候正好研制出了这两种药。温心丹内服,调养身体的,男女老少皆宜,售价一百两银子。荧肌嫩肤膏外敷美容养颜,售价六十两一盒。   这些都不便宜,没想到竟然都卖完了!看来是药效甚佳,极受欢迎了。广告打得不错!难怪这箱子里银子那么多。   周锦心下便有了成算,以后可多多生产这两种药品,成为医馆内不可或缺,又极其热卖的药品。   至于镇店之宝“银芝生元丹”,这药药效太过惊人,原材料也太过稀奇珍贵。他已打算不再对外出售了。只除了亲人朋友,或是万不得已救命之时,便不会拿出来了。 第180章 独臂大夫   自周锦回到医馆便没有闲下来过, 一边要指导商桂几人的医术,将其积累下来的疑难杂症与之讲解。一边又要应付热情的百姓。   他先是去了县衙拜访了县令大人。随后又去了柳府。府里只有柳老爷与柳夫人还有宣夫人在。柳永长却并不在府内。据柳老爷所说,柳永长去了南部走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锦听完心里有些遗憾, 但也并未多说什么。他感谢了一番柳老爷在他前往京城之后对医馆的照拂后, 又替宣夫人诊了诊脉, 这才告辞离开。   这一日,整个甘酒镇都是热闹非凡,鼓乐齐鸣, 鞭炮不休。   大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一条长长的舞龙队伍于人群中翻飞腾挪。龙头高昂,气势凌然,龙尾游弋,灵巧生动。锣鼓声磅磅响, 百姓大笑着拍手叫好,孩童你拉着我, 我拉着你, 围着舞龙队伍奔走玩闹。好一派喜气洋洋。   街旁路口处一个面摊热气蒸腾,一旁摆着的桌椅已坐满了人。老板奋力揉着面, 两手有劲, 满面通红。伙计端着香气四溢的面条小心麻利地游走在食客中间。   “客官,您的面来了!趁热吃啊!”   阿大捏着筷子,身子微微一侧,让伙计将面条放在了桌子上。面汤浓郁, 表面堆着酱料,香味随着热气钻进鼻尖。他肚子咕噜一声,当即一股饿意袭来。   “兄弟们, 咱们先吃面,吃完了再去周氏医馆瞅瞅。”   阿大翻着面条,说完低头便咕噜起来。   与他同坐一桌的兄弟们闻言也连忙点头,捏着筷子开始吃面。   “几位是要去周氏医馆啊?”旁边也在吃面的男人颇有几分自来熟,吃面的功夫也侧着身子和阿大打着招呼。   阿大一向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很有几分与人相处之道。闻言忙咽下嘴里的面条,朗声笑道:“是啊,我们是去周氏医馆,听说这镇上的周氏医馆最出名,咱也去看看。”   “那可不,咱镇上的周氏医馆,别说这方圆百里了,就是整个大雍,那也是顶尖的!”旁边的男人说到这里不无得意地眯着眼笑了。   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夹着面条的手微微一顿,“你们不会是要来找周大夫的吧?”   阿大嘿嘿一笑,喝了口热乎乎的面汤道:“周神医大名如雷贯耳,我们已久仰许久了,今日途径此地,正好过来看看。”   阿大桌旁空地处放了一个好大的貨板车,车上的货物已经卖完,只剩下些边角料与他们自己日常行李。他们刚从外面回来,刚好路过甘酒镇,难得的机会,便想着过来看看。   若是能将他的腿一并治好了,那真就是幸甚至哉。   男人听了顿时脸色有些不忍,他瞅瞅阿大他们身旁的板车,又瞧了瞧他们一身的风尘仆仆。想到这些人必定是千里迢迢过来的,心里便有些不忍了。   他叹了一声,摇摇头道:“唉,兄弟们,你们来得不凑巧啊。”   阿大闻言一愣,与坐他对面的虎子对视一眼,心里便有了几分不安,“这是怎么了,此话怎讲啊?还请大哥明言。”   男人抽了抽通红的鼻子,脸上是被热面蒸腾起来的红意。“我看你们也不是本地人了,这些日子来镇上找周大夫的外地人可多的很。只可惜啊,周大夫去了京城,还没回来呢!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得来。”   阿大心里咕隆一声,顿时失望至极。面前还剩的半碗面也没胃口了。   虎子咂咂嘴,小声道:“怎么这样啊?咱们可是专程绕路过来的,竟然不在?哎呀……”   男人瞧着他们神情有些委顿,忙安慰说:“其实周大夫虽然不在,但他的徒弟都在啊!商大夫和阿慈大夫医术也是顶好的,你们也可以去找他们嘛,也不算白跑这一趟。”   阿大勉强笑笑,“多谢这位大哥了。”他来这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看看传闻中的医神究竟是如何样的,如今医神不在,光看徒弟顶什么用?   男人立时就猜出了他心里所想,又说:“真的,你们去看看,周大夫徒弟医术也真的不错的。这普天之下,怕也没多少人比得上的。”   虎子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你要说周神医医术天下第一,我都还算认可。他的徒弟就罢了,比他们医术好的那可大有人在了。”   这话一出男人就不高兴了,自周锦走后,一直便是商桂和阿慈掌管医馆。医馆里诊费和药费都不算高,两位大夫脾气也好,附近百姓们都很喜欢他们。是听不得外面来的人贬低他们的。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商大夫和阿慈大夫医术好的很!你们莫要狗眼看人低了!”他们两桌坐的近,加之周围热闹至极,一时之间旁边的人也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阿大看出了男人的不满,忙道:“大哥莫生气,我这兄弟没有恶意。他只是比较崇拜周神医,一时之间话说歪了。”   虎子埋头吸溜吸溜将汤喝完。心里对男人的话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周神医虽然厉害,但他的徒弟未必就有多厉害。   想当初,那位独臂年轻大夫的医术就绝对在他们之上。若非独臂大夫替他治好了脑袋,只怕他早就没命了,哪里还能走南闯北地走货挣钱。   更何况,英子那脸,多少大夫都治不好,就让独臂大夫治好了,现在已经丝毫看不出曾经恐怖的痕迹了。   要他说,独臂大夫的医术也不比周神医差嘛。更何况只是周神医的徒弟!   只可惜,独臂大夫这么厉害,也治不好阿大的腿啊。不然,他们也没必要跑这一趟的。   想到这里,虎子擦了擦嘴说:“阿大,既然周神医不在,咱们就赶紧回吧。眼看着过年了,现在启程,指不定还能在年前回家呢。”   阿大心里失望,他来甘酒镇,一方面是想要看看能不能让周神医治好他的腿,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周神医究竟是如何医术卓绝,竟连独臂大夫这样厉害的大夫也比不过。   在他心里,独臂大夫已经算是前所未见的神医了,然而却如此籍籍无名。他这回出去走货,路上也曾打听过独臂大夫。只可惜竟无人知晓。他心里难免觉得有些不好受。   反观周神医,他几乎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的大名。百姓们传得是玄乎其神。这越发让阿大心里好奇得紧,也替独臂大夫觉得可惜。   阿大点点头,也罢,看来是天意如此了。   虎子这话却刚好叫过来送面的伙计听到。他把面呈给客人,随即便有些不解,“几位客官是来找周大夫的?周大夫回来了啊!你们去周氏医馆就行。”   “什么?周大夫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旁边的男人猛地抬头,险些被嘴里的面条呛到。   伙计拍拍袖子,“就前几日啊,都回来几天了。大家都知道啊!”伙计脸上有些奇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   男人面色一红,偷偷觑了眼阿大他们的神情,想到刚才竟险些误导了别人,呐呐道:“我不住镇上,前段时间不是忙嘛,今天才来的镇上,这消息还没来得及……嘿嘿……”   虎子也不管他,说:“阿大,你赶紧吃面,吃完了咱们就去医馆。”   阿大点头,抄起快凉了的面条咕噜咕噜往嘴里塞。几人吃完,便赶着骡子往医馆过去。   路上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十分不好走动。几人艰难地往前移动。   前方却忽地骚动起来,人流开始往那边涌动,他们一时便松快了许多,没有那么拥挤了。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有小孩摔了,大家别挤,让让,让让……”   “大家别挤啊,小孩没动静了,快让开,送他去医馆……”   前面一时嘲杂喧哗起来,吼叫声,哭闹声此起彼伏。   阿大看着前面的骚动,一时也不知该过去帮忙,还是该待在原地,不去添麻烦。   “快快让开,周大夫来了,快让周大夫过去……”   “真是周大夫,都让开,莫挡着周大夫……”众人高兴,你挤着我,我拉着你,让出了一条道。   是周大夫?   阿大心里一喜,看着前方已经围成一个圈的人群,也不再多等,将东西都交给虎子看着,自己便挤了上去。   只是人太多,他又跛着一条腿,围着圈子绕了一圈,也挤不进去。心里不禁有些着急。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人群又分散开来,往前方移动,看来是要往医馆过去了。   阿大跟着挪动,往人群中间扫过去,想要寻找周神医的身影。人潮涌动间,只见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从中间走出来,手上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   莫非这位就是周神医?   人头攒动,阿大一时也没有看清他的脸。只觉对方一身锦衣质地极好,抱着小男孩的手修长白皙,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   眼看着男人距离他越发近了,很快就要从他身边行过。他不禁踮起脚尖往里探去,霎时,一张俊秀温和的脸便跃入眼帘。   只一眼,阿大当即便愣在了原地。   很快,那张脸便又被人群挡住,渐渐远去。   独臂大夫?他竟然也在甘酒镇?   阿大有些愣神,只呆呆地看着那时隐时现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的手臂……长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断掉的手臂也能重新长出来吗?   难道是周神医治好了他的手臂?难怪他会在甘酒镇!   阿大一时之间,心潮澎湃。难道周神医竟真的是医神?他想到一路过来有关于周神医的传言,都道他是医神下凡,生死人肉白骨,已非凡人大夫可以比拟。   “发什么呆呢?赶紧让开,别挡路上啊。”   阿大回神,见一大爷拧着眉瞪着他,他连忙侧身退开,让他走了过去。   “那孩子应该不会有事了,也是运气好,遇到周大夫了。”   “是啊,怎么好端端就晕过去了,这么多人,要是被谁踩一脚,可不得了。”   阿大脑袋还有些木木的。这次来甘酒镇,竟然还见到了独臂大夫,实在是意外之喜。自独臂大夫离开后,便再没有了踪影,他还以为今生很难再见了,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不仅如此,他的手臂竟还长出来了。他心中也替他高兴。独臂大夫这般好的人,断了一条手臂着实可惜。如今实在是老天有眼了。   真是多亏了周神医了!   想到这里,他凑了过去,“这位大哥,刚才过去的哪位才是周大夫吗?”   刚才人实在太多,他一时被独臂大夫震撼住了,竟忘了找寻周神医的踪影。   那两个交谈的男人闻言看过来,高个子道:“刚才那可不就是周大夫嘛!”   阿大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人实在太多,一时没有看见。”   那高个子顿时有些惊讶,“周大夫这么好认你还没看到啊?就刚才啊,抱着小孩过去那个!”男人龇牙叹道:“我说兄弟你眼神不行啊,周大夫这么丰神俊朗的,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吗?”   矮个子连忙附和:“就是就是,人再多也挡不住周大夫风采啊!不过周大夫心真是好啊,那小孩一看就是个穷光蛋,估计也拿不出什么药钱。周大夫竟还不嫌弃,亲自抱着他去医馆。”   “是啊,也是咱们甘酒镇有福,有这么位菩萨心肠的神医在,咱们这些穷人日子才没那么难过……”   阿大听着两个人对着周神医一顿狂夸,只觉脑袋哄哄作响,心里一阵恍惚。   他们在说什么?那个抱孩子的就是周大夫?那不是独臂大夫吗?   阿大晕晕乎乎,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心里一个震惊的想法浮出水面,难道说独臂大夫就是周神医?   他忽地想起,周神医有一手不用把脉便可探出病人病情的独门秘术,而独臂大夫也刚好会。他当初还以为是独臂大夫医术精湛,已经可比肩周神医了。   而且,传闻中的周神医与独臂大夫年纪也刚刚相仿。   所以,原来他们竟是同一个人吗?   阿大瞪大眼睛,是了,独臂大夫医术卓绝,可化腐朽为神奇,这般厉害的大夫又如何会是籍籍无名的! 第181章 年礼   川流不息的街上, 人声鼎沸。鼓乐齐鸣,欢笑不止。   虎子与兄弟们守着自家东西站在角落,无聊地打量着来往行人与沿街货铺上的东西。忽地在一片人潮中,看见了阿大默默走来的身影。   他忙上前了几步, “如何, 见到周神医了吗?”   阿大点点头, “见到了。”   “那……可是要现在就去医馆?”   阿大一顿,“罢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虎子:……   他挠挠头, 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念叨着要来医馆见周神医的是他!怎么这会见到了周神医反而沉默起来了?   莫不是周神医也治不好阿大的腿?他倒是没想到周神医会拒绝给他治腿,毕竟以他们一路过来的所闻,周神医不像是会无端拒绝病人的大夫。   他想了想,只得道:“那咱就回吧!”他觑了眼阿大的神色,小声咕隆:“其实这周神医那本事说不定就是别人瞎说的!哪有真的就那么厉害了!要我说, 还是当初的独臂大夫本事大!你瞅瞅英子和我,有几个大夫能做到啊!你也别灰心, 这周神医不行, 还有独臂大夫呢!他以前虽然没法替你治腿,可那时候他不是还那么年轻嘛!等过几年, 说不定就能治好你的腿了……”   虎子几人一边拉着东西, 一边叽里咕噜说着话,试图安慰有些沉闷的阿大。   阿大眉间一动,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告诉虎子他们真相。   其实独臂大夫和周神医是同一个人,而且独臂大夫也已经不再是独臂了?   他医术神秘, 别说能治好他的腿,就是断肢体重生也不在话下?   他想到周神医那两条完整的手臂,又问了街上的人, 发觉大家都并不知道周神医曾经断过一条胳膊!   而当初他们相识时,阿大非常确定周神医也当时的确只有一条胳膊。   或许,周神医当初隐瞒身份,不肯向他们说明真相,只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曾经断过一条胳膊?   是这样了!阿大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他想了想,觉得既然周神医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他也就不该将这事透露出去。   他闷闷地想着,压下心里的一丝波澜。   只是,也不知英子知不知道周神医的身份呢?   他忽然想到,英子竟然是周神医的徒弟??   想到这里,他顿时又有些兴奋。英子那么聪明,她得到了周神医的真传,以后会不会也成为他们那里有名的神医呢?   “虎子,咱们赶紧回家吧!”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英子这个好消息了。   虎子偏过头去,看向忽然说话的人,见对方脸上隐隐露出喜色,眼睛里也藏着兴奋。   怎么回事?来一趟甘酒镇,阿大怎么变得奇奇怪怪了?刚才还闷闷不乐,这一转头就变了?   不过人高兴起来总归是好的。   他拉着骡子,拍了拍,笑道:“走咯,回家咯!”   年前这几日,周锦买了许多年货。将医馆都快堆满了。   这一天,医馆里很是热闹。周锦之前就说好了,今日医馆只开半天。晚上大家叫上自家的妻儿老小一起聚上一聚,随后便可各自回家。   为此,周锦特意请了两个厨师来掌勺。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医馆歇业三日。诸位都可回家过个好年。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陈大姐便带着小瞳过来了。她手上也提着好些东西,和周锦几人打了招呼,便先往后院厨房过去了。   小瞳穿着一身大红新衣,好些日子不见,他看着圆润了许多。   他一见到周锦,眼睛顿时就亮了许多,眨巴眨巴地盯着他。既想过来,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站在原地,两只手都不晓得该往哪里放。   周锦哈哈一笑,抬手招了招,小瞳立马就扑了过来。   “阿锦哥哥,新年好!”   “新年好啊小瞳!”他一把抱起小瞳,感受到怀里的重量,笑道:“胖了不少啊,过了年就长大一岁了,有好好听你娘的话吗?”   “小瞳很听话,有好好吃饭,好好读书的。”小瞳乖巧地窝在周锦怀里,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可爱极了。   旁边的阿慈也凑过来逗他,“那你都读了什么书啊?”   “夫子说,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应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仲原捏着胡须道:“这是弟子规,当年我启蒙的时候也学的这个。”   陈大姐将东西都放进了厨房,笑道:“难怪最近听话了许多,看来夫子说话就是比我们说的管用。”   “娘亲说的话也管用!”   陈大姐脸上笑容更深了,她呵呵地,“小瞳,还不快下来,别老是缠着周大夫了。”   周锦:“没关系,小瞳这么可爱,大家都喜欢得紧呢。”   他捏捏小瞳的肉脸,还是将他放了下来。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说:“来小瞳,拿着。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那红包鼓着,看得出分量很足。   陈大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周大夫,这怎么使得……”   “怎么就使不得了,不过给点压岁钱罢了。小瞳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啊!”周锦将红包塞进小瞳的手里,摸了摸他的脑瓜子。   “谢谢锦哥哥,祝锦哥哥新年快乐,大吉大利,洪福齐天……”   小瞳搂着红包,一大串话好听话从他嘴里绵延不断冒了出来,让众人怀疑他是不是把刚学到的所有吉利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陈大姐摸了摸眼角,嗔怪道:“没大没小的,要叫周大夫!”   小瞳却已经捧着红包溜出了医馆,看样子是去找小伙伴玩了。   “别跑远了,早点回来啊!”   陈大姐不放心地喊了一声。她心里满满的暖意。她有今日的安逸生活,能送小瞳去读书,全都多亏了周锦。   想到之前的艰难,如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她一直十分珍惜这个机会,这份工作,只把医馆的事情当成了自家的事情,每日做饭都很用心,生怕医馆里的众人吃不好,影响了工作。   不多时,荷婶也过来了。她拉着周锦说了些话,便也去了厨房帮忙。   今日周锦虽说是让大家都带着妻儿老小一起吃个饭,但除了商桂和陈大姐都是住在镇上。仲原鱼郎他们的家人都住的远,要过来一趟也不方便。   医馆关了门,也就闲下来了。   周锦同仲原成叔几人盘点着账目。商桂和阿慈去厨房帮忙洗菜。陈大姐和荷婶在一旁和面,打算等会做点锅边饼来吃。小葛同阿齐两人抬着桌子放到院子里,又去清点了碗筷,然后便提着桶到了水井边开始洗碗。   鱼郎左右一看,自告奋勇要杀鸡。这鸡是周锦提前买好的活鸡,肥的很,鸡冠子红艳艳的,一看就知品相极好。   他提着一把刀往临时鸡笼过去,片刻后,一声鸡鸣吼了出来,惊得众人都抖了抖。紧接着便是翅膀拍打的声音。后厨里忙着的人纷纷看过去,便见一只雄姿勃发的鸡歪着脖子满院子乱飞,扑腾起无数沙尘羽毛。那鸡血也甩得到处都是。鱼郎拎着一把带血的刀追在后面,头发上还沾着一根鸡毛,脸上沾着血渍,颇为狼狈。   众人一时无语,第一次见杀个鸡搞出那么大阵仗的,活像个行凶现场。张平急忙扑上去帮忙,两人废了一番力气才将那饱受折磨的公鸡制服。   张平接过刀子,对着挣扎的公鸡哼笑说:“还是让我来给你个痛快!”说着他一手将鸡脖子往后一拧,右手抬刀一抹。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全数落进了装着清水的碗里。   鱼郎脸上还沾着一抹鸡血,他尴尬地擦擦脸,“我之前看我爹杀鸡明明很轻松啊,怎么到我就这么难啊!这鸡力气也太大了些……”   张平听了哈哈笑道:“这鸡一看就晓得是精心养出来的,力气大点是应该的。不过杀鸡也讲究技巧的,多来几次就好了!”   鱼郎红着脸点头。将鸡提到桶里,放了滚烫的热水进去,蹲在一边拔着鸡毛。他出了丑,十分的不好意思。   众人忙活了一下午,一个个大菜都陆续上桌了。   周锦也清理好了账目,同仲原几人悠哉悠哉来到后厨。01号也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跟着小瞳这个小尾巴,嘴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两人不知道在外面吃了什么好东西。01号一进来便自觉坐到了桌边,这家伙果然是闻着味道就回来了。   菜陆陆续续上桌了,周锦看了看,表示很满意。大家都在忙活,盛菜的,打下手的,扫地的,热闹极了。   他从院子过去,顿了顿,“这鱼还没处理啊?”   都说年年有鱼,这过年可不能没鱼。   陈奇抬头过来,“我来杀鱼。”说罢,他甩甩手,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就过来了。   周锦进到房间,拿出一串鞭炮走到了大门口。周氏医馆和诊疗馆两座大门都贴上了福字,两侧各贴着对联。门廊下挂着火红的灯笼。   周锦将鞭炮拆开,挂在了门边,01号见状立刻跳下了凳子,蹭蹭蹭就跑了过来,小瞳也急忙跟在屁股后跑过来。   周锦拿出火折子,01号立即抢身过来,叫道:“我来点,我来点。”   周锦不跟他争,只将火折子给他,嘱咐道:“小心点,点着了就赶紧回来。”   01号嗯了一声,白胖的小手捏着火折子,皱着眉抿着嘴,十分严肃地走到鞭炮边,蹲下身。   周锦后退了几步,将小瞳拉过来,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小瞳见状,也有样学样地捂住自己耳朵。周锦朝他笑笑,眼里露出赞许。   01号点燃引线,就好似火烧屁股,一蹦三尺高,眨眼就跑到了周锦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霎时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街道。伴随着其他户人家时远时近的鞭炮声。   这年,开始了。   忙活了一下午,两大桌菜总算上齐了。   周锦很是大方,这两桌子的菜全是大鱼大肉,原材料都是选的好的,再加上厨师的手艺,简直堪比在酒楼吃席了。   众人瞧着这些大菜,肚子里已经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在来医馆前,众人的家境也并不宽裕。   其中算得上过得相对好一点的也就是仲原了。在酒楼做了十几年账房,也是有一点积蓄。但平日家里的吃用,也是能省则省,一个月也就能吃上几次肉,毕竟家里的两个孩子读书都要钱。   至于其他人那更别说了,唯有过年过节才能沾上荤腥。   来到医馆后,陈大姐每日做的饭食味道好,也管饱。着实让他们狠狠解了馋。虽然肉菜不少,那也是比不上今天的这一桌美食的。   众人入座后,周锦起身举杯道:“今日大家一起过个年,好好吃上这一顿。来年也希望大家一起携手并肩,上下一心。”   众人纷纷起身,嘴里说着好话。唯有01号捏着筷子,眼睛里冒着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小瞳估计在外面吃了不少零嘴,不怎么饿。一桌美食已经不能吸引他了,他也学着大家伙人,举着自己的一杯子,站在凳子上,仰着头望望这个,看看那个,眼睛里都是好奇。   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大家将杯里的酒饮了。见周锦坐下,也才一一坐下。   周锦说:“难得今年人多,过了个热闹年,大家都畅快地吃,不用客气!”   他拿起筷子首先夹了块红烧鸡放进嘴里,众人这才喜气洋洋地动起了筷子。鸡肉软糯香滑,美味得很,众人都不禁加快了速度。   阿慈将一块鸡翅膀塞进嘴里,嘴一抿,那肉就脱了骨,滑进了嗓子。   他拿起酒杯举向周锦,“师傅,我敬您一杯,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要不是您,我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饿着肚子呢。”   他从来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过去,他以前是个乞丐,但他以后,却绝不会是个乞丐。   小葛坐在一旁,往嘴里夹了块鱼肉,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在这里的人,唯有他是最明白阿慈此刻的感受的。   周锦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都过去了说这些干什么。你有今天,都靠你自己的努力。以后啊,这医馆可都要靠你了!”   阿慈没有听出周锦话里的意思,只当他是在鼓励他。   他笑呵呵的,眼睛里水光氤氲,“师傅我会努力的,一定不让你失望。”   成叔眼眸一动,看了看周锦,又看了看阿慈,没有说话,只闷头吃肉。   这边周锦刚放下杯子,商桂也举起了杯子,“阿锦,我也敬你,为了医馆,为了今天的团圆干一杯!”   周锦笑意盈盈地说:“干了!”   两人闷头喝了。连喝三杯酒,周锦脸上显出了红晕。   商桂喝的急,被呛了一下,脸也涨红了。   “之前还以为阿锦你赶不回来过年了,幸好……”   周锦笑道:“这是咱们大家一起过得第一个团圆年,怎么也要赶回来的。”   两人都红着脸,推杯换盏间,絮叨了好些往事。   从周锦入狱又出狱,医馆的濒临倒闭,说到义诊,又说到阿慈拜师,说到桂树开花,又说到了镇上的瘟疫。不过短短半年,竟也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在一切都越来越好,而医馆也会越来越热闹。   仲原鱼郎几人都是没有参与过,边吃边听着他们谈笑。   01号百忙之中补了句:“可惜倒霉鬼没在。”   众人疑惑,问倒霉鬼是谁。周锦大笑,只说是柳永长柳公子。众人也哈哈笑起来,却也没再问什么。柳家可是镇上的首富。周锦等人能够调侃柳公子,他们确是不能的。   周锦倒是没想到01号竟还能念着柳永长,只可惜众人都在,唯有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何时能够回来。   周锦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席间,众人痛痛快快地吃了个舒畅。大家一边吃一边谈笑,一边喝酒,难得的热闹。这么喝了一场,大家都亲近了许多,没了之前的隔阂陌生。   接近尾声时,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谁都没有提出离席。   眼看着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周锦才起身,“大家都辛苦了,虽然你们好些人来医馆不算长,但进了医馆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我也给诸位准备了一些年礼。”   周锦转头,“阿桂阿慈,你们去把东西提出来。”   “好嘞”两人麻利起身,转身往商桂的房间里跑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激动。他们都知道周锦大方,也在猜测是什么年礼。   不过片刻,商桂二人便拎着一大堆东西艰难地走了出来。   坐在边上的阿齐小葛见状急忙迎上去帮忙。几人将东西堆放在地上,这才抻腰站起,呼出了一口气。   东西都是包好的,但大家依然能隐隐看到里面的东西。   这些年礼是周锦提前买好的,一人一套冬衣,按照各自尺寸定做的,样式颜色都是一样的。一人一条两斤重的熏肉,肥瘦相间,提在手上重得很。   周锦将东西一一分发给众人。   大家伙收到东西都很高兴,看了看熏肉,分量是真足。想着过年提回家里,让老婆用这熏肉做个什么好菜,蒸煮炒,大家伙都能打个牙祭,吃个好的了。一想到家里人开心的样子,他们心里也越发高兴,对周锦也越发的感激。一个个的,眼睛都要眯成了缝。   看完了熏肉,他们又拎出冬衣。仲原手指摸了摸料子,又捏了捏,感受到里面厚实的棉花。心里是满意极了。他捏着胡须,矜持地将冬衣又小心地塞回袋子里。这冬衣做的当真是好啊!今年这年过得,值!   他在酒楼当了十几年账房先生,也从来没收到这般好的年礼。都说周大夫大方,这何止是大方,简直就是亲人啊!他越发自得自己当初来到医馆,只盼望这份活计能做到天荒地老。   年轻的几个人就没有那么矜持了,张平陈奇小葛几人已经将冬衣拿了出来,你看看我的,我摸摸你的,嘻嘻哈哈地。又迫不及待往身上穿,小心翼翼捋平了衣角,咧着嘴露出一嘴的牙花子。   鱼郎拍着衣袖,身上暖和得不行,他看了看张平几人,淡蓝色的冬衣穿在身上,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不像个伙计,倒像个公子了。   他抿着唇,整了整衣领,心里想着等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可要好好让他爹看看。要不是他当初当机立断,哪里来的今天的好处。一想到爹娘兄弟高兴羡慕的眼神,他便有些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院子里嘻嘻哈哈热闹的很,大家臭美了一会,又把新衣服脱下来,小心地叠起来放进袋子里。可不能弄脏了。   周锦看大家高兴,心里也满意,“今天回去后,等初三再回来开工。这冬衣大家到时候带上,就当做医馆的“工作服”了。等天热以后,我会再给大家制一身夏装的。”   众人一听,竟然还有夏天的衣裳,那以后岂不是省了好大一笔钱了?   大家心里越发高兴,纷纷向周锦道谢。一个个地,别提多真诚了。   “大家以后好好干,今年只是一个开始,往后的好处都不会少。在医馆满了一年的人,过年不仅有年礼,还会有奖金。至于奖金的多少,全看你们这一年里的表现了。医馆不会亏待大家的!”   几人听完更是高兴。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些危机感。   之前就知道医馆待遇好了,工钱给的多,大夫为人也和善。但毕竟医馆之前还没有过过节,没有个前人来现身说法。如今他们自己体会,才晓得能在医馆工作,真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瞧瞧这厚实的年礼!明年要是干的好,除了这些东西,竟还有奖金呢!   这要是传出去,那又得吸引多少人来医馆跟他们争啊?就算不图医馆的医术,只来这里当个打杂的,怕是也要拼得头破血流了。   虽然医馆累了点,但在哪里干活不累么。众人都表示这完全不是事儿。他们还就怕不忙,让他们无处可用,被踢出医馆。 第182章 安排   酒席散了, 天也黑透了。众人将桌椅板凳收拾好,碗筷洗好,这才拿着各自的东西回房歇息去了。   天晚了,荷婶陈大姐也不好抹黑回去, 既危险, 周锦也不会同意。晚上, 荷婶陈大姐住在了阿慈房间里,阿慈便和商桂住一间。   至于小瞳,周锦让01号带着他回了房间。01号嘴巴扁着, 却也拉着小瞳的手往房间里去了。等周锦回房路过他房间时,恰好看见小瞳在床上踹被子,吵着要哥哥抱抱。01号不胜其烦,嘴里叽里咕噜,也只得回转身搂住小瞳, 将被子压实了。   周锦笑了,这家伙还是很有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嘛。   他把商桂和阿慈都叫到了房间里。拿出自己之前准备好的东西。   他将盒子递过去, “拿着。”   两人对视一眼, 有些奇怪,但还是听话的接过。   “师傅, 这是什么啊?”   阿慈一边好奇地打开, 一边发问。下一刻,便见盒子里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白玉丹药。   “这是……”两人瞪大了眼睛。   “不错,这就去银芝生元丹。”   两人心中虽已经猜到,但周锦亲口说出也着实震惊了。他们两是最知道这丹药的贵重的。当初就是千金难求, 后来周锦更是不再对外出售。医馆里的人除了他们俩都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都没有见过银芝生元丹的真面目。   众人只知道周大夫炼制了一种独门秘药,十分珍贵,药效惊人。求药之人数不胜数, 但都败兴而归。而温心丹作为银芝生元丹的替代品,医馆里的销量之王,虽然也是贵重,却是如何也比不得银芝生元丹的。   “这……这太贵重了!”两人捧着丹药,如同捧着什么奇珍异宝,生怕摔了碰了。   “给你们就拿着吧!这药再贵重也不过是死物,如何比得过你们二人!”周锦坐在椅子上,又示意他们坐下后继续道:“你们这些日子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医馆也正因为有你们,才能像今日这般。我心里很是感激。那些伙计,也全亏了你们的管理,以后,也还要你们继续辛苦了。”   两人捧着丹药,眼眶已经红了。他们有自知之明的,就是把他们囫囵卖了,也买不起一颗银芝生元丹的。   “师傅,你别这么说,我们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医馆都是靠您才能走到今天。我也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是啊阿锦,要不是你,这医馆只怕当初就没了,我们肯定也不知道在哪里呢。大家能像现在这般快活,都是因为你!”   周锦心里也有些发酸,觉得不能继续这般煽情。他咳了咳,说:“好了,大过年的,莫要哭鼻子。这丹药你们吃了吧,对你们身体有好处。”   这两颗银芝生元丹是周锦特意挑选出来的,虽不会让他们增加个几百年寿命,倒也是延年益寿,补气养元。医馆工作的确辛苦,若要周锦自己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坐诊下去,他是铁定受不了的。   也就只有商桂和阿慈两人,几乎将医馆当成了自己家,把医馆的事宜当成自己的事情那样来操心。才会这般任劳任怨的在医馆工作下去。   不仅要每日坐诊,还要管理员工,操心医馆的生意。实在比他这个医馆主人更像主人。   往后怕是很难再找到对医馆如此一心的人了。而他竟然一下子找到两个,不可谓是运气爆棚。   也多亏有了他们两人,周锦才能放心大胆地离开。   不错,从皇宫出来,周锦便已经做下了决定。为了不连累亲人朋友,为了不让医馆不得安宁。他打算将医馆交给商桂和阿慈两人管理。而他,则决定和01号云游四海,做个真正的悬壶济世的游医。   回来医馆之前或许他还有些担忧,可在回来以后看见了医馆在商桂两人的管理下徐徐运转,他便彻底放心下来了。   断肢重生想必很快便会传遍天下,届时必定会有许多不怀好意又或者真心求救的人找上门来。若他继续待在医馆,医馆只怕很难宁静。而那些普通百姓想要像如今这般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看病,怕也是不能了。   这也违背了他的初衷。   若他离开,那些人找不到他,或许一开始不愿罢手,但时间久了,也总归会离开的。毕竟谁也不愿意把时间放在一个不知周锦何时能够回来的地方。而伴随着周锦在天下的游走,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想要找他的人,自然就会把精力放在寻找他的事上。也就不会为难医馆。毕竟医馆的名声在那里,真要动了医馆,不仅犯众怒,还得掂量万一哪天周锦回来了,还会不会应他们的请求做事了。   更甚者,会不会被这位诡谲难测的医神报复了!   至于皇帝,不知他留下的那枚极品银芝生元丹起到了作用没。但不管皇帝是要发怒,还是按照他猜测的行事。周锦也都并不担心。   皇帝最想要的还是他炼制的银芝生元丹,既如此,便不会对他下手。而八皇子断肢重生,更是会让皇帝心生忌惮,疑虑他的身份。让他不敢肆意出手。只要他不在医馆,皇帝忌讳着周锦,也就不会拿医馆如何。   都说杀鸡儆猴,猴都不知失踪去了哪里,杀鸡又有何用?反而平添麻烦。以周氏医馆的名望,动了医馆也对皇帝的贤明有所影响。   周锦当初对八皇子说的那番话,势必会传出来。天降福祉,护佑大雍。即使皇帝丝毫不顾忌“医神”,不顾忌贤名,非要以医馆做挟,引周锦出来。只怕大臣们也要三思后行,极力劝阻。   这毕竟事关大雍福运。若真得罪了医神,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周锦将一切都思索妥当,万不敢有分毫所差。   他抬眸看着商桂和阿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眼眶发红。还是那熟悉的容颜,却又比当初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想到当初事事都要靠他的二人,如今也长大了,能够担起医馆的重担。周锦心里有些发软,就像看着自己一手带出的孩子终于能够顶门立户了。   时间却在这不经意间流逝了,而少年也在不经意间慢慢长大。   他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即将离开,什么也不知道或许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而他在离开之前,却要安排好一切,毕竟这医馆,是他的心血。也不知这一次离开之后,又是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了。   周锦正了正颜色,说:“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他看着二人立刻端正起来的态度,继续道:“你们两个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从明日起,医馆便交给你们两个来管理。”   两人一惊,随后脸上便显出慌张来,“师傅,这怎么可以。您还在医馆呢,我们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周锦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都学会越俎代庖这个成语了。阿慈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小乞丐,到现在人人称赞的大夫。虽说有周锦的教导,但他自己所付出的辛苦努力却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   “阿锦,之前你不在医馆,我们帮着管理一下,可是现在你回来了,医馆当然得由你来做主的。我们怎么能行呢。”   两人都在摆手,“我们真的不行……”   “我说你们行你们就行!”周锦鼓励道:“你看看现在,医馆在你们的管理下不是挺好吗?怎么就不行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妄自菲薄吗?”   “可是……”   “别担心。医馆已经步入正途,只要不出大错,就不会有问题。这段时间你们做的很好,只要继续这样下去就可以了。”   眼看两人神色有所松动,周锦继续加把火,“以后医馆所有大小事宜,皆由你们二人商议而定。不可心生嫌隙,也不可自作主张。”   两人皱着眉,神色有些紧张。   “师傅,那你呢……”   周锦笑道:“我?你们两个还不准我偷个懒啊!放心吧,若有什么拿不定的大事,再来问我便好。”   周锦这话真假参半。事实上,他也确实想要偷懒。待在医馆里从早到晚的坐诊,总归他是受不了的。如今也借这次机会好好出去游览一下这山川大河,轻松轻松,也不失为一个度假的好时机。   商桂两人一听,便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周锦就是他们的顶梁柱。无论发生何事,只要有他在背后看着他们,他们便不会慌张,能够毫无担忧地去做。   周锦看他们神色,便知他们心中所想。唉,也只能如此了。有他在,他们是永远也没法独立起来的。他也借这机会彻底放手。让他们都成长起来,而不是事事都要依赖与他。   很多事情,他若事事参与指点,不管是对他也好,对商桂阿慈也好,都不是一件好事。只有让他们真正的自主起来,才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大夫。   他相信,即使他走了,医馆也能在他们的带领下发扬起来的。   周锦一锤定音,发问:“你们有信心管理好医馆吗?”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雄心壮志。   两人齐声道:“师傅/阿锦放心,我一定可以!”   周锦欣慰点头。   “往后医馆的进账,还是和之前一样,由你们清点好。伙计每月的工钱从进账里扣除,记得都记录在册,勿要出现差错。我看那个仲原很不错,他的账务做的很仔细,一目了然。这些东西你们可以让他来清算,只要你们将账务核对看懂就行了。”   两人认真点头。   “银子还是和你们之前一样,锁进箱子里,放到我房间里来。”   两人乖巧点头。   周锦笑了起来,又说:“你们两以后既要坐诊,又要管理医馆,更加辛苦。工钱方面我决定给你们改一改。”   两人点头,随即一顿,加工钱?   两人又是一通摇头,他们的工钱已经是够高的了,放眼整个甘酒镇,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了,这如何还能再加!   周锦不理他们,继续说:“这是你们应该的。往后你们每月基础工钱涨到一两银子一月,提成还是十个点。”   两人张嘴就要说话,周锦一抬手,示意他们住嘴,继续说:“你们找来的这些伙计都还不错。这么看来你们识人的本领还是不错。继续保持。我之前便有了个主意,现在便同你们说一说。”   “医馆现在病人很多,往后只怕也不会少,单只你们二人实在忙不过来,也着实辛苦。我打算自己培养大夫。往后医馆的坐诊大夫皆从药房里面挑选。由你们自己掌眼,合适的,便可调往诊疗馆跟着你们学习。等大夫都培养出来了,你们两个便要轻松许多。”   “等医馆大夫齐全了,你们也抽出身来了。以后是继续坐诊,还是只做医馆掌事,都随你们。届时你们的提成便不局限于你们各自看诊的病人。整个医馆的病人都算你们的,还是十个点提成。其他大夫的工钱,就按照你们之前的工钱来算。”   周锦侃侃而谈,两人都愣住了。   “……师傅,整个医馆的病人都算我们的啊?”   两人心里还在翻江倒海,医馆生意如何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往后大夫一多,那岂不是……   两人有些愣忡,心里又无端生出惶恐来。听着周锦的话,为何他们总觉得他像是在交代什么,就好像他即将要离开医馆了一样。   可看着周锦的神色,又不太像。   周锦没理会他们的疑惑,只郑重地说:“往后医馆培养大夫,挑选人一定要认真仔细。他们进了医馆,学了医术,便是周氏一脉的传人。绝不能让心术不正之人,败坏我周氏门风。你们明白吗?”   两人心里都紧了紧,面色也凝重起来,齐声应道:“是!”   周锦点头,“尤其是你,阿慈!你身为我的亲传弟子,这事关周氏一门的传承,你当亲力亲为,认真不怠,否则如何当这医馆的少主人!”   “师傅放心,我一定会万分小心,绝不会让不轨之徒破坏我们周氏名声的。”   周锦又转向商桂,“阿桂,你虽不是我徒弟,却也学的周氏医术,当算周氏门人。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一般对待。可终归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我便问你,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做我周氏一脉的亲传弟子?”   商桂脑袋嗡一声,耳边开始哄哄作响,“阿锦我……师傅,弟子愿意!”   商桂噗通一声跪下,眼泪哗哗便淌了下来。   周锦上前扶起他,“起来吧,往后你要和阿慈好好管理医馆,未来都是你们的。”   “嗯!”商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很是不好意思。他捂着脸,将不听话的眼泪擦干净。   “阿桂哥,太好了!不过以后是不是你得叫我师兄啊!快点,叫我一声师兄!”阿慈抱着商桂的肩膀,哈哈笑起来。   商桂脸噗地就红了,他嘴巴动了动,“我……我可比你大呢!”   “那又怎么样?我比你先入门,我就是师兄!快点叫我师兄!”阿慈晃着商桂的肩膀,一脸的坏笑。   商桂支支吾吾,“师……师……”   周锦打断他们,“好了,莫要玩笑了。”   周锦当初不太看重这些,只觉得把商桂当成亲人便可了。他知道自己心里对他和阿慈不分彼此。   可后来,他越发了解到师门传承的重要性,拜了师和没拜师终究有区别。   往后他将医馆交给商桂阿慈打理。但说到底,只有阿慈才算名正言顺,而商桂,到底少了几分说服力。医馆现在人少,倒还好。以后人越发多了,难免会有拉帮结派之嫌。   来医馆学医之人几乎都是冲着周锦的名声来的,而作为周锦最正统的亲传大弟子,阿慈在医馆的声望无疑会比商桂高出许多。   这实在不利于医馆的和谐。   并非周锦信不过阿慈,而是利益纠葛之下,即使阿慈开始没有想法,在团体的裹挟之下,也会一步步沉沦。   周锦要的是平衡,只有商桂与阿慈二人处在同等地位下,才能尽可能避免争斗。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对他们说的。   “对了师傅,您之前去京城的时候,有一个奇怪的人来医馆找您。”商桂改口十分顺畅,这师傅只怕很早以前就在心里叫了无数遍了。   “奇怪的人?是什么人?”   来医馆找周锦的人数不胜数,能让商桂他们记住并特意提出来,应当不是一般人。   “是啊师傅,那个人真的很奇怪。他全身都是白的,穿一身白衣服也就算了,头发也白,皮肤也白。偏他还大半夜来医馆。当时我正要关门呢,他突然就出现了,可把我吓惨了,我还以为见鬼了呢!”阿慈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看来当时确实吓坏了。   是白祭司!   听这描述,除了他再没别人了。也难怪让他们记忆深刻了。这是想忘也难啊! 第183章 天高海阔任君游   周锦拍了拍额头, 有些为难。   白祭司的出现让他想起了在北梁的事情,那实在不是一个值得回忆的过去。   只是,他终究是欠了白祭司一个人情,只怕对方是来要债了。   或许是周锦脸色有些不佳, 商桂二人停下了打闹, “师傅, 你怎么了?”   “是不是那人有问题?我就知道,他看起来就奇奇怪怪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师傅你别担心, 他下次再来我们一定把他赶出去……”   周锦心里苦笑,赶他出去?只怕你们还没动手就要死在他手上了!白祭司的手段,连耶那成这个残酷爆烈的人都忌惮万分,更何况是你们。   “并非如此,此人是我之前的一位朋友, 我欠他一个人情,答应会替他治病。想必此番是过来求医的。”   求医?   两人有些纳闷, 看那人行径, 不像求医,倒像要债。   “好了, 天色不早了, 你们快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好好玩,初三便要正式开始工作了。”   两人眼睛同时一亮,这大半年,他们还真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师傅, 我们都走了,那医馆这几日……”商桂有些迟疑。   周锦哈哈一笑,“怎么, 让你们休息你们还不愿意吗?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在吗?这几日,我会待在医馆的。你们就放心吧。”   “这怎么行?哪有师傅在家忙碌,弟子却去休息的?不行不行……”   两人都是一惊,齐齐摆手。   真是孝顺的好徒儿啊!   “你们就好好回去耍吧,往后有你们操心的时候。再说医馆不是早就通知大家这几日歇业了吗?况且大过年的,毕竟是医馆,也不会有人来这里的。除非当真是有急诊!”   不过周锦觉得,就这么几天,就算是急诊也不会有什么人的。他也是挺心疼商桂阿慈的,趁着这几日便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往后,便难得有这机会了。   两人在周锦的坚持下,这才作罢。   “都回去吧,明日不用开门做生意,也不用再到我这里来了,起床吃了饭后便各自回家吧。”周锦最后吩咐道。   两人点头,起身出了房门。“师傅,那我们走了,您早些歇息吧。”   周锦起身将他们送到门口,“路上慢点……”虽然他们也不过是去隔壁睡觉而已。   周锦看着两道纤瘦的影子拉长在门廊下,慢慢走出了院子。隐约间,还能听到两人小声的嬉闹声。   “阿桂哥,快叫我师兄啊!”   “别闹……”   “快叫,快叫,你也不好意思啦……”   “……天晚了,好困,回去睡觉了……”   ……   两人的声音隐没在黑暗中,夜风吹的桂树簌簌作响,清幽香味游弋在空气中。   晚安,阿桂,阿慈。   医馆迎来了难得的安静。   周锦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外面敲锣打鼓声隔着门墙隐约传进来,好不热闹。   商桂他们都已经走了,医馆里很安静,甚至于有些冷清。这不禁让周锦想到他刚来医馆时候的情景,也是如此。   那么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01号一早就不知跑哪里去玩了,大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不到天黑他是不会回来的。   周锦一个人在家,将药房的药材都清理查看了一番。这些药材都是医馆的重中之重,出不得差错。   医馆里清闲,周锦又开始炼制起了丹药。医馆卖的最好的就是温心丹和荧肌嫩肤膏。他趁着这几日有空,开始大量炼制。将之前剩下的药材通通炼制成了丹药,分类放进了药房。   这样安静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周锦上街买了香烛纸钱,提着一篮子的东西回来院中,将那一直以来锁住的房间打开。   房间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前方桌台上的灵牌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周锦拿着帕子,去井边打了水,将供桌擦洗干净。这才将香烛点上。   “周大夫,我来看你们了。其实我想叫您一声爹的。虽然我不是真的周锦,但我既然占用了这个身体,继承了周氏医馆,在我心里,也便将您当做了我爹。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儿子了。如今周氏医馆越发好了,您在天有灵想必也很高兴吧!”   “还有你……”周锦将目光移向一旁的灵位,眼光柔和,“你的遗愿我已经替你完成了,你可安心了。只可惜我不能将你入土为安,连替你立个牌位都不能将你的名字写上。也许这世上的人并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另一个周锦。”   “我很快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看你们……我打算去看看这海晏河清,等我回来的那一天,再与你们说道。”   “我收了两个徒弟,他们都挺好。虽说天赋不算特别好,也不够聪明。但胜在诚恳坚韧。阿桂你们也都认识的。我打算将医馆交给他们打理,你们也可放心。”   ……   周锦现在灵位前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是难得的安宁。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子里也越发看不清了,供桌上的香烛滴着烛泪,烛火将令牌照的明明暗暗。   周锦抿着唇,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安静的牌位,“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们。”   他转身退出了房间,重新将房门锁上。   一抹浅淡的明月悬在天空,如泼墨一般的天空零散的点缀着几颗星子。大街上朦朦胧胧的笼火在夜风下摇曳。夜市还未散去,嬉闹声此起彼伏从门墙外传进来。越发显得医馆里冷冷清清。   周锦倚靠在桂树下,闻着清幽的桂花香,看着熟悉的一切,竟有了一丝不舍与寂寥。   明日便要走了,东西已经收拾妥当,医馆所需要的丹药也都炼制好了许多。他将改良好的神敷膏与麻醉散配方都写好放在了自己房间里。等明日商桂与阿慈来找他,一眼便能看见。   周锦脑子里思索了一会,发现没有什么遗漏的,便打算出门去找01号。   天都黑了还不回来,当真是玩野了。   他刚走到大堂,便听得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脚下一顿,奇怪,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医馆?莫不是有谁病了?   他这般想着,脚下快走了几步,将门拉开。   朦胧烛火下,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站在门前,银白的长袍衬得他更加风姿绰约,玉树临风。   “好久不见,莫不是不认得我了?”   周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柳永长?你怎么回来了?”   医馆里燃起了烛火,照的周边的一切都隐隐绰绰,明明暗暗。火光虽微弱,倒也凭添加了几分暖意。   周锦坐回了桌边,看向面前那个有些陌生的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永长斜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热气腾腾的桂花茶一口喝尽,脸上露出了舒服的表情。“刚回来,听说你从京城回来了,就立马过来看看。”   他放下杯子,勾起唇角笑道:“看你是不是完璧归赵。”   周锦摇摇头,替他重新满上,“京城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之地,我还能缺胳膊断腿不成?”   不过两人能见面周锦也很高兴,他还以为走之前是见不到柳永长这家伙了。   “那可不一定!不过就算断胳膊断腿的,对周神医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哈哈哈哈哈哈……”   周锦瞥了他一眼,自己也端起面前的杯子饮了一口,并没有说话。   “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周锦放下杯子,“什么时候柳公子也对道听途说这么感兴趣了?”   “那得看这道听途说的主人是谁了?我也不是这么闲的。”   周锦叹了一声,倒是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   “你是什么打算?”柳永长终于收起了那一贯的笑容,“此事非同小可,也许……”   周锦却突然问:“你不问我这是真是假?”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这件事一旦传开,不论真假,对于你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你难道不知道你将面临什么吗?”   柳永长语气有些低沉,周锦却笑了。   也许他和柳永长并非有多么深厚的交情。细细想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不算多。   周锦深知,他如今的医术有多么吸引人。他就像是个放在明面上闪着耀眼光华的宝贝。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只恨不得都冲上来吸干他的血。   然而此时此刻,柳永长在意的却只是他的处境。他想,甘酒镇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他在这里遇到了商桂,阿慈,还有柳二公子。他们或多或少都给了他不一样的温暖,在这陌生的异世,让他不那么孤独。   往后无论他走到哪里,再回想起这短暂的时光,心中便都是柔软。   周锦耸了耸肩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无论如何,周锦依然是那个周锦,任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柳永长神色一滞,“你……”他轻轻放下杯子,“你决定了?”   “柳兄何必如此,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么样,周氏医馆永远会在这里,而这里,也永远都会是周锦的家。”   柳永长终于也呼出一口气,白雾氤氲在空气中。“不妄取,不妄予,不妄想,不妄求。只盼周大夫一切皆如愿。”   没有道别,没有依依不舍,有的只是心照不宣。   周锦很满意,他本不是个喜欢分别的人,更受不了那哭哭啼啼的场面。   这样就很好。   东边一抹阳光划破沉闷的云层投射而下,银装素裹,金光耀目。又是一个好日子。   甘酒镇今日依旧车水马龙,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又增加了许多热闹。   医馆重新开始了营业。一大早只有零星几个人来看诊,大家都不怎么忙。   歇息了三天,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精神抖擞。大家一边笑闹着打招呼,说着这几日的见闻,一边也都各自忙碌着自己的活计,打扫卫生,清理所需要的东西。   仲原拿着账本写写算算,抬头往窗外望了望,阳光有些刺眼。周围的雪开始化了,空气中漂浮着都是冷意。好在今日穿得厚实,身上穿着的正是周大夫发放下来的冬衣。大家伙也都穿在了身上。举目望去,齐整得很,一眼就能知道哪些人是医馆的伙计。   小葛将地扫干净,把扫帚放去后院。这才来到门口做那接引工作。他眼睛往医馆门口张望,却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念叨:“周大夫这是还没起吗?”   小齐从药房过来,刚踏进门口便听到了这声嘀咕。笑道:“这几日都是周大夫在医馆,我刚在药房清理了药材,发现多了许多丹药,想必是周大夫这几日炼制出来的。肯定是累着了,咱们还是莫去打扰他,让他多歇会吧。”   他刚在药房跟鱼郎他们交代了一些事项,打算过来诊疗馆跟着商桂学学。   小葛点点头,他也没打算真去打扰周大夫,不过是随口念叨两句。   小葛将心神收回来,眼睛扫过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忽地,前方出现了一群陌生人,各个身披铁甲,腰挂长刀。为首一人面容刚毅,长眉入鬓,端的是英姿飒爽。   小葛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有些好奇地盯着那群人。却见对方越走越近,脚步沉稳,眼神坚定,分明是朝着周氏医馆来的。   小葛心中顿时一惊,既不知对方身份,也不知其来意。这般大张旗鼓,气势逼人。他再不耽搁,忙转身回了诊疗馆,匆匆便跑到了诊疗室门口。   “商大夫,阿慈大夫,有一群贵人来医馆了。我看他们气势汹汹,有些担心……”   商桂阿慈两人皆是一愣,他们自然晓得小葛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如此紧张慎重,事情怕是不简单。   两人当即起身,向面前的病人道了声抱歉,便匆匆跑了出来。   出了大门,果然见着威风凛凛的一群人站在了医馆大门口,而附近也已经聚集了好些百姓,将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人心中沉了沉,立刻提脚急步过去。小葛皱着脸跟在身后。仲原等人见这场面心中也是慌乱无比,但诊疗馆这边也不能没人,只得站在门口,望着这边干着急。   “麻烦让让……”   百姓见到商桂几人,立刻就让开了道,将他们放了进去。待他们过去,人群又围拢了起来,众人面上都是好奇,窃窃私语声殷殷入耳。   鱼郎几人见到商桂阿慈脸上顿时一喜,喊道:“我们掌事的来了!”   这话一喊,刚要阻拦他们的士兵立即便后退了一步,将他们让进了医馆。   “商大夫,这几位大人要见周大夫,可是……”   商桂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医馆后院一直是禁止入内的,所以他们并不敢直接进去找周锦。如今见到商桂阿慈过来,如见到了主心骨,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你是医馆的掌事?”陈将军眼神凌厉,注视着进来的几人。   商桂定了定神,“我是周大夫的弟子,旁边这位是我师兄。师傅将医馆交给我二人打理,不知几位大人所为何事?”   阿慈眼神微微一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站在了商桂身旁,脊背挺得笔直。   “我乃骠骑将军陈锋,奉陛下之令前来此地,烦请二位叫周大夫出来接旨!”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我马上去叫师傅!”阿慈瞪着大眼,直手直脚跑进了后院。   “天啦,竟然是骠骑将军,这可是大人物啊!”   “骠骑将军官大吗?和咱们府尹大人比如何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骠骑将军可是皇帝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你说官大不大?”   “骠骑将军竟然来了咱们这小镇,真的是天大的福气咯……”   “他可是奉皇帝陛下的旨意来找周大夫的,我就说周大夫厉害着呢!连皇帝都派人来找他咯。”   “周大夫不愧是咱们镇上的医神,就是不一样,真给咱们甘酒镇长脸……”   百姓们低声交谈,议论纷纷,一个个激动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直接冲进医馆。   这些话医馆里的人自然是都听见了。   鱼郎等人也是激动的眼冒红光,盯着身穿铠甲的士兵们心脏砰砰直跳。有生之年啊,他们也能见到这些大人物,都是拖了周大夫的福了。   果然,这周氏医馆是不同凡响的,连皇帝陛下都惊动了。   商桂心里也兴奋极了,虽说之前跟着周锦也是见过许多老爷公子的,但这哪里比得上京城来的贵人。   单只看这位陈将军的态度,便知此次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事了。他既是奉皇帝陛下的旨意来的,说不得有什么赏赐呢。   师傅得了陛下青睐,他这个弟子与有荣焉。   只是看着面前这位陈将军一身淡然,丝毫不为百姓们的议论所动,心里不禁也有一些赧然,衬得自己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他稳了稳心神,将心中的激动压抑过去。眼睛却暗暗打量起这些贵人们。   却忽地看到了两个极为熟悉的人影。   “你们……”   “小商大夫,好久不见了。”庞茂微微上前一步,向着商桂笑了笑。   莫燕站在庞茂身侧,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做声。黑衣凛凛,生人勿近。   商桂动了动喉咙,朝着他们拱了拱手。   下一刻,后院门猛地被推开,阿慈一脸惊慌茫然地奔了出来,手中捏着一张纸,“师傅不见了!”   “什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   陈锋压下了唇角,“小周大夫这是何意?”   庞茂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想到了之前周锦被北梁掳走的事情。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周锦,更加不能让北梁带走了。   “周大夫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阿慈眼中有慌乱,“我刚才进去找师傅,房间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小洛也不在,师傅的行李也少了许多。只在桌子上看见了这张信纸。”   “给我!”   阿慈将信纸递过去。   陈锋立即展开,庞茂也走过去看。   阿桂阿慈亲启:   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我不告而别,只因我不愿亲见分别。医馆便暂时交由你们了。我欲效仿先人,悬壶济世救苍生,妙手仁心誉满林。归期不定,勿念。   周锦留   信纸上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桂花香味,幽幽沁人心脾。   众人看完皆有些愣忡。商桂等人眼眶都红了。   庞茂心中放松下来的同时却又浮起满腔的失望。只看此信,便知周大夫要济世苍生。这是一件大功德,本应是好事,只是……   他侧头看向莫燕,他越发沉默寡言了,清冷冷地站在旁侧,一手握着长剑。面若寒霜。   好像周大夫的不告而别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只有庞茂知道,那瘦削身影之下,藏着如何的祈盼与失落。   他们此次不远千里跋涉而来,为的就是求医。只希望周大夫能够妙手回春,将莫燕那条断臂重生。   可如今……莫非终究是天意吗?可又为何要给这希望!   不管这边庞茂等人如何心神不定。陈锋确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此次前来可是来宣旨的,周大夫不在,如何使得?   他扫视了一圈红着眼眶泫然泪目的众人。直叹运气不佳。若早一天来到就好了。如今周大夫已然远走,行踪不明,连归期都不定。再待下去也没意义,还是早点打道回府,向陛下请罪了。 第184章 番外 英子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   在大雍与北梁的交界处,有一个名叫金石镇的小镇,此地人流混杂。常年累月的风沙让这里的人总显得有几分疲倦粗糙。   此时正值午时,街上行人不多, 三三两两。然而在一处路口处, 却围拢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这里正是这个偏僻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馆。   “赔钱!今儿你要不赔钱我就不走了!”一个身穿粗布短襟的汉子一屁股坐在了医馆门槛上, 斜吊着眼睛,嘴角一颗痦子随着他张嘴说话也是一颤一颤的。   医馆门口站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那双未被遮住的眼眸里藏着无奈, 秀眉紧紧拧着。她旁边也站着个小姑娘,正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李老三,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老三盘起双腿,大有要在廊檐下扎根的趋势。他听到小姑娘的质问,两眼一瞪, 那三白眼显出几分凶狠。   “我干什么?你们做出了那样的事还问我要干什么!今儿不给我个交代,你们别想过去!”   他这无赖的模样让两个姑娘都气的深吸了口气。   周边围着的行人仿佛也认出了他。   “我说李老三, 你耍什么无赖啊?欺负人家范大夫做什么?”   “你今儿怎么没去金龙赌局了?该不会又输光了人家不让你进去了吧?”   “你晓得什么!他前回才被金龙赌局的人打个半死, 哪里还敢去哦!”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跟看笑话似的调侃着李老三。   李老三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当即呸了一声, “你们这些个碎嘴子,你们懂什么?我那是不敢去吗?我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老子已经戒赌了!”   他这话说完,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这个李老三就是附近有名的懒汉流氓, 最会的就是赌博偷懒耍赖。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已经被他输得一塌糊涂了,连他那老父亲都被他气病了好几回。他这戒赌已经戒了几年了,没一回是认真的。   李老三恶狠狠瞪了一下那些大笑的人, 随即不再理他们,只把下巴扬起,鼻子里冒着粗气,吊着眼尾看着范大夫,“我跟你们说,最好快点赔钱。要不然,哼哼……”   威胁之意一目了然。   范大夫捏了捏拳头,咬牙道:“我是不会赔钱的,我开的方子绝对没有问题。你要是想要讹诈我,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李老三没想到就这么两个女人,骨头竟然这么硬。他心里生出恼怒来,“我呸!我讹诈你?你开的药方吃得我肚子拉了好几天,我一个冬天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都掉没了,你怎么赔我?”   范大夫忽地上前一步,两手紧紧揪着衣摆尤为激动。她沉声道:“这不可能!我开的药方只是调养身体的,怎么会吃坏肚子!这是最基础的药方,我绝不会错的。”   百姓们也有些看不过去了,纷纷出言骂道:“是啊李老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莫冤枉了范大夫啊。”   “范大夫人多好啊,上回我头疼就是范大夫给我治好的。”   “李老三,你要骗钱去别的地方,可别来范大夫这儿,要不然,我们大伙可不答应。”   这位范大夫虽说是个女子,但性格温和,对来治病的病人都是和和气气。再加上这又是镇上唯一的大夫,大家难免有了几分维护之意。   李老三一看众人竟都开始讨伐他,不免有些气虚。但又觉得不能掉了面子,扬声哭嚎道:“这怎么不可能?你这庸医,就你这点本事你还当大夫,你这是草菅人命。还有你们,你们帮着出什么头?可别下次一包药吃进肚见了阎罗王,还不晓得怎么回事呢。”   他哼哼两声,阴阳怪气道:“我这也就是运气好,只是吃坏了肚子。要是下回那说不定小命都不保了!你说说你,你安的什么心?”   众人一听这话,嘴唇蠕动了一下,开始迟疑起来。这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这万一范大夫真的开错药了可怎么办?   李老三见众人心里开始动摇,暗笑了几声,又说:“还什么大夫,不就是个臭丫头!谁不晓得你范家不过就是个开酒肆的,现在还开起医馆来了!该不会是跟着什么骗子学了一点子东西就来祸害我们吧?”   “住口!”范大夫柳眉倒竖,眼睛里燃着怒火,大喝道:“我不准你说我师傅!李老三,我警告你,你说我可以,但你若敢污蔑我师傅,我饶不了你!”   李老三心里一跳,竟险些被这丫头给唬到了。他咽喉滚动了一下,鼓气哼笑一声,“装什么!莫非被我给说中了?”   围观众人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嘟嘟啷啷不知该说什么。又觉得李老三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这话说得又有几分道理。   毕竟在一个月前,范大夫家里还只是开酒肆的,大家好多都去他家吃过她爹老范烤的烤羊肉呢!怎么这会儿就开了医馆当了大夫了,这大夫是那么好当的?   到底是镇上唯一的大夫了,关系着他们以后的看诊抓药,还是马虎不得。万一真如李老三所说这范大夫被个江湖骗子给骗了,那惨的还是他们这些人啊!   一瞬间,众人心里都提了起来。   “范大夫,要不您说说您师承何人啊?也好让咱们都安个心。”   “是啊范大夫,咱也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说怀疑您,不过这毕竟关系到我们大家伙的安危……”   “范大夫,您就说说呗……”   范大夫咬了咬唇,脸色都白了几分,“各位乡亲,不是我要隐瞒诸位。只是师傅他老人家不喜门下弟子打着他的名义在外行医,我身为弟子,怎能违背师傅意愿。我只有一句话,我范英行得正坐得端。我在此行医,也是因为师傅曾经对我的教导。诸位若信得过我,往后自可来此就诊。若心有疑虑,我也不会勉强诸位。”   李老三哎哟一声,“这是什么师傅,还不敢让弟子报出师承,莫非当真是江湖骗子,说不出个名头来吧。”   站在范大夫身旁的小姑娘终于忍无可忍,斥道:“你们够了!范大夫这些日子以来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心里该是很清楚!如今李老三这个臭不要脸的过来随便说几句你们就这么逼迫范大夫,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了!”   众人被小姑娘这么一说,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头。   “尤其是你,李老三。”小姑娘两条辫子一甩,手指恶狠狠地指着地上的李老三,怒气冲冲道:“之前你被金龙赌局的人打个半死,要不是范大夫好心救了你,你还有命在?你不感恩就算了,今日还在医馆大闹,你也不怕遭报应。”   李老三脖子一缩,但一想到家里空了的米缸,胸膛立马又挺了起来,“甭说些有的没的,你们开错了药害得我遭罪,就得赔钱!”   “李老三,说话可得讲证据啊?”人群里一个声音陡然响起,“我看你好端端的,范大夫怎么就开错药了?”   “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我拉了几天的肚子我会不知道?庸医乱开药害人命,我还说不得了?”   “你一口一个庸医,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医神大人的徒弟也能被你随便辱骂的?”   范英心里一颤,猛地抬头看过去,却见阿大站立在人群中,嘴唇紧紧抿着,一脸铁青。   “阿大,你怎么来了?”范英眼里闪着惊异,“你……不是说不能说吗?”   阿大一步一脚走上来,浓黑的眉毛皱着,“说了就说了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不说今天只怕收不了场。”   英子心里有些微的忐忑。当初阿大一脸惊喜地跑来她家,说师傅竟然就是医神周锦的时候,她险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她已经说服爹娘同意她在镇上开医馆。而当得知师傅的真实身份,她心里虽然高兴万分,却也有些踌躇。生怕自己学艺不精,辱没了师傅的名声。   “……医神大人?是我知道的那位吗?”一个声音颤颤巍巍响起。   “这……开玩笑吧!范大夫怎么可能会是那位的徒弟。”   “天啦,是医神大人,就是那位天下第一的神医吗?”   “……不可能!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是医神的徒弟。”李老三呆滞了片刻,立即又晃了晃脑袋,喝道:“范英,你胆子可是大的很,连医神大人的弟子都敢冒充!你怕是不想活了吧?那位可是皇帝陛下亲封的国师!”   李老三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大叫道:“大家快看看,还说不是骗子,都骗到医神头上了,不得了哦,也不怕医神治你的罪。”   原本心神巨震的众人顿时就清醒过来,是啊,医神大人是什么人,他可是陛下亲封的大雍国师。这般尊贵的人,怎么会到他们这么偏远的地方来,还收了个丫头当徒弟?   早听说这些日子以来有许多庸医骗子打着周神医弟子的旗号招摇撞骗,难道范大夫也……   “没听说医神来过咱镇上啊?”   “医神大人怎么会到咱这穷乡僻壤来,要啥没啥的!”   “不过医神大人要是真能来就好了,我一定要去拜一拜才行……”   “我祖父年轻时候摔断了一条腿,要是国师大人来了,我一定要去求求国师大人替我祖父把腿接上……”   “范大夫,虽说您这些日子帮了咱们不少,那你也不能冒充国师的弟子啊?”   “冒充谁不好,怎么冒充医神大人,要是惹恼了医神,降下责罚,这不是连累大家嘛。”   众人生出恼怒的同时,心里也浮起一层害怕来。传闻中的医神可是无所不能,虽说大家都说医神脾气好,那万一呢?   “姐姐真的是医神大人的弟子,你们怎么不信呢?”小姑娘急得辫子一晃一晃的,“是阿大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谁不晓得你们是一伙的?”李老三跺着脚,“你们真要是医神大人的弟子,刚才为什么不说,莫不是医神大人的名号还说不出口吗?”   众人一听,对啊,真要是医神大人的弟子,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要是他们的师傅是医神,那早就敲锣打鼓了。   “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带儿子去周氏医馆拜拜沾沾福气,范大夫你这突然来这么一出,万一惹恼了医神大人,你说我们怎么办?”   “冒充谁不好,竟然胆大包天冒充医神弟子……”   众人指指点点,脸上怒气上涌,将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快点道歉……”   “快向医神请罪……”   “不能连累咱金石镇……”   阿大顿时急了,跛着一条腿挡在英子前面,“我们没有冒充,英子真的是周神医的弟子……”   “范大夫,有您的信……”一小孩猛地从人群中挤进来,像个泥鳅一般。他高声道:“是从甘酒镇送过来的,指明要您收呢!”   小孩声音极高极亮,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原本喧哗的人群瞬间凝滞了。没有人不知道甘酒镇。也许在以前,甘酒镇不过是个名声不显的偏僻小镇罢了。可随着医神周锦的闻名天下,这甘酒镇已经是人人向往的圣地。   “甘酒镇?”英子眨了眨眼,看着小孩手中举着的信封心脏忽地扑通扑通跳跃起来,活像要从她那胸腔里蹦出来。   阿大喜上眉梢,几步迎上去,利落得几乎不像一个跛子。   “快给我。”   阿大接过信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徒儿范英亲启”。   “英子,是周大夫寄过来的!”阿大咧开嘴,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难不成还真是医神的信?这怎么可能!”有人惊呼。   “天啦,难道范大夫当真是医神弟子么?”   英子却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她压抑住心中的激荡,将信拆开,霎时间,一股幽幽冷香飘散在了空中。   众人心神一荡,只见范大夫手中正拈着一支开满桂花的折枝。那金黄的花瓣一簇挨着一簇,一股股幽香源源不断弥散在空气中。   “是神树!”有人高声惊呼。   “我看见神树了!都说神树花香醉人,可提神醒目,果不其然。”   “这……这桂花真的是神树吗?”   “你小子傻了?这季节哪有桂花啊?可不就是只有神树才会在这时候开花的!”   “是真的!我爹之前特意去了甘酒镇拜医神。他运气好,得了一点神树的桂花。现在就放在家里供着呢。我们家每天早晚拜一拜。香味跟这个一模一样!错不了!”   “范大夫真的是医神弟子,咱金石镇也要出名了吗?”   “范大夫,不知医神大人何时会来咱镇上?到时候您得替咱们说说好话啊!”   “范大夫,刚才都是误会,咱们可都是相信你的。”   “这都是那个混账李老三的错,一天游手好闲不干人事,今儿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他还敢辱骂医神大人是江湖骗子,我看他才是不要命了。”   “咦?李老三呢?”   李老三却早已经见势不妙桃之夭夭了。   众人义愤填膺,英子站在医馆门口手中捏着那张信纸,脸上终于浮出了浅笑。那双眼眸水光氤氲,好看极了。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