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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美人学霸驯养小狼》作者：蔷薇照雪
　　文案：
　　外表高冷内心热血校草狼狗攻×病美人驯狼师学霸受
　　年少的陆鸣庭，像是一只桀骜不驯的狼，又帅又能打，转学到哪里，哪里的小姑娘就疯了。
　　一中公认的学霸班长林染也疯了，因为他喜欢的女生也暗恋陆鸣庭。
　　林染发现对谁都好脾气的自己却总是很容易对陆鸣庭生气，众人还特别喜欢拱火，看他和陆鸣庭针锋相对……
　　相对多了，他发现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他们之间蔓延，十七岁的他很困惑。但是他们一起打架，一起翘课，一起参加运动会，林染甚至在他手把手的贴身教学下学会了游泳，做了很多年少轻狂却又特别快乐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这只充满野性却为爱做狗的狼把林染按到墙角亲吻时，林染听见他说：“我不爱这世界，但是因为爱你，我可以原谅全世界。”
　　那一刻，林染心跳超级快，他觉得喜欢男生不是不对的事。
　　那一年阴差阳错发生了很多事，圣诞节下了很大的雪，所有计划都落空，林染终于还是过了属于一个人的圣诞节。
　　后来林染的伤好了，他如愿上了最好的大学，认识了很多人，可是有一个人的名字他却念念不忘，林染没有想到他们还有相遇的那天。
　　当得知所有的真相后，林染才明白他的小狼没有骗他，没有违约，他们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单箭头的给予，而是一场盛大的双向奔赴。
　　“这一次让我重新追求你好吗？”
　　“你是我的驯兽师，驯养了，就不准弃养哦。”
　　林染的眼睛波光粼粼，再一次心动，一如十七岁那年的盛夏。
　　#唯有爱能拯救受伤的灵魂#
　　☆攻受双C，全文1V1
　　☆破镜重圆文，可能有狗血虐心情节
　　☆双向救赎，彼此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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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求作收，下本《小猫咪它不想读书》求个收藏呀！ ┃ 配角：同类型完结文《竹马前男友成了顶流》看一眼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只野狼为爱做狗
　　立意：爱是灰暗人生的希望


第1章 小别胜新婚
　　盛夏的 T大法学院教学楼，外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蔓延成整眼的绿色，给炎热的夏日增加了几分清凉。
　　两个穿着也很清凉，脸上青春洋溢的女孩子正紧张地望着走廊拐弯处，这里是那些在楼上教室上课的法学院的师生必经之处。
　　两分钟之后，下课的铃声响起，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袖T恤配牛仔裤，一身休闲装扮的年轻人神色匆匆地夹在一群学生中间一起下来了。
　　他身形修长，冷白色的皮肤呈现出几分病态的扎眼，即便是没有刻意的打扮，气质也有几分清冷，但仍然拥有这人群中一眼望去就让人忍不住目光停留的姣好外貌。
　　两个少女见终于等到那个期待已久的身影，忍不住步伐雀跃起来。其中那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挡住了年轻男子的去路，她涨红了脸，终于开了口。
　　“林染学长，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染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用他杏核形状的清澈眼眸看了她两眼，似乎是在努力辨认她是自己在教的哪个班的学生。
　　大概十秒后，他用手轻轻地拨弄了下自己略微有点长——但是却让他平添了几分柔和气质的刘海，他露出有些木然和困惑的表情，透露出他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个女生。
　　因为最近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频率比较多，林染抿了抿薄厚适中的嘴唇，虽然他还没有开口，但是也能让人感到一种礼貌又疏离的距离感。
　　林染这人一向很有计划性，今年不仅早早就把博士毕业的论文搞定了，导师还非常满意。不仅如此，让其他同学非常羡慕的是，导师还直接向院系推荐了他来代替最近请产假的老师给本科生上课。
　　基于他本来个人绩点就很高，所以留校任职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但是代课没多久，就带来一个小小的问题，就连其他的老师也都发现了，那就是来找他问问题的女生特别多。
　　平时的他对这些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学弟学妹态度倒也挺好的，再简单的问题他都愿意耐心回答，但是今天的他显然不同于以往，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手表，没时间的话简直溢于言表。
　　这时他的博士导师夏教授正好开完会，经过楼梯看到这一幕，立刻心领神会地上来帮他的爱徒解围。
　　夏教授：“小同学，你们的学长今天可没空啊，连开会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一看就是有约会了吧？”
　　“……”林染转头看了导师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林染既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小女生立刻转头看教授，直白又大胆地问道：“那学长有女朋友了吗？”
　　夏教授笑道：“你们说呢？从小就一路跳级，年纪轻轻二十五岁就博士毕业的学霸，再加上又长得又一表人才，还能轮到你们下手吗？”
　　小女生的脸上表情转换非常精彩，那受到打击的失落的眼神甚至让林染看到都有点于心不忍。
　　目送着那两个小女孩儿知难而退的身影消失后，林染对着他的导师小声说了句：“谢谢夏老师。”
　　夏教授却忽然一本正经道：“你也别只顾着谢我啊！你倒是什么时候让我真的见你女朋友一面啊！”
　　“……”林染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却很有几分难言之隐似的。
　　见他又一如既往的沉默了，夏教授又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就是非常好奇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能收了你？我觉得我外甥女已经是够优秀的顶级配置了，海归心理学硕士，身高170，肤白貌美大长腿，你竟然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
　　林染看着他的导师，只是露出了带有几分羞赧又有几分无奈的笑容。
　　林染本来还想礼貌性地说些“我配不上这么优秀的人”之类的场面话，但是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嗡嗡嗡地震动起来，他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边下楼边接听起了电话。
　　“什么，你不回来了？怎么可以又这样？”即便是林染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他的导师依然还是听出了他这个一向性情非常淡定的爱徒，那语气中显而易见的失望情绪。
　　“……”
　　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林染把手机换了一边接听，像是自我安慰般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大忙人，还是安全要紧……”
　　“……”
　　电话那边不知解释了什么，林染微微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你不在我还能干吗？先回趟家，看看我妈呗。”
　　林染挂掉了电话，与导师告了别，他背着黑色背包骑着自行车在校园的林荫道里穿行的背影，还是宛如一个大学生。
　　林染的导师所不知道的是，今天正好是林染二十五周岁的生日。
　　他很快就回到现在只有他母亲居住的家里，儿子的生日母亲自然是不会忘记的，林染一进门就看到桌上两个人明显搞不定的菜量，心里有点犯难。
　　吃饭的时候，黎眉锦看着儿子装都懒得装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精神状态，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家吗？小陆怎么没来？”
　　林染闻言放下了手上的碗筷，解释道：“他说这次有飞行员临时请了假，领导安排他顶上了。”
　　怕他不继续吃了，黎眉锦又赶紧往他碗里夹了几块他平时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接着又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暧昧地问道：“话说回来，你和小陆快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吧？”
　　林染的神情微微愣住，明明是吃着自己一直很喜欢的食物也有似乎点食不知味起来。
　　母亲又苦口婆心劝道：“儿子，你一向太单纯，不要怪妈妈没有提醒你。你看看你爸爸就明白了。男人对你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但是要变心的时候也是真的挺快的。”
　　“……”这个话题让林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黎眉锦又道：“而且小陆人长得这么精神，工作又好，每天身边都围绕着那么多空姐，你得有点危机意识——”
　　见母亲越说越离谱，林染忍不住打断了母亲的话：“妈，我也是男人。”他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鲜榨橙汁，眼神笃定地说道：“而且，我相信他。”
　　黎眉锦见状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希望你的眼光比我好。”
　　林染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比你好。”
　　吃完饭之后，林染陪母亲聊了一会儿天，无外乎就是毕业论文的完成进度之类的还有留校工作的事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T城的夜景非常有名，山水相映，有喧嚣的车水马龙和彻夜不息的灯火辉煌。
　　林染坐在微风习习因为夜深而有些凉意的阳台上，从居住的十九层楼的高度俯瞰着整个T城灯火璀璨的夜色，觉得此刻的自己有着一个又自由又孤独的灵魂。
　　林染确信自己非常想那个人，想那双明明很是凌厉却在看他时总是很温柔的眼睛，想那在他感到微冷时总能及时提供温暖的宽大怀抱，甚至想那情到浓时叫他“林染，小染”的低沉嗓音，甚至于他运动之后身上富有荷尔蒙味道的阳刚味道……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刚才还很好的夜色竟然飘起雨来，身材单薄的林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触景生情，忍不住又给心上人打了一个电话。
　　一阵熟悉的女声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林染的耳边立刻响起了母亲在吃饭时提醒他的话，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粗口，他强迫自己暂时收好伤春悲秋的情绪，起身准备洗澡睡觉，明天还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博士毕业典礼呢。
　　林染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就隐约听到外面有些声音，但是心想家里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好偷的，就心很大的置若罔闻一般继续洗着澡，只是加快了速度。
　　等林染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一出去，整个人立刻落入一个身着笔挺深蓝色飞行员制服的高大怀抱中。
　　这一系列的动作是如此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是一个蓄谋已久的盛大阴谋。
　　林染立刻被吓了一大跳，免不了挣扎一番。
　　“别动，我快想死你了，先让我抱一下。”随着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林染耳边响起，笔挺制服身上熟悉的淡淡的荷尔蒙气息渐渐让林染放松下来。
　　黑暗中，林染伸手摸了摸他朝思夜想的人的脸，用手指逡巡摩挲着他挺拔又笔直的鼻梁，还有他那看似很坚毅触摸起来却很柔软的唇，把头轻轻地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
　　湿漉漉的头发明显把那人弄得很痒，他也任由林染在他怀中随意地胡来，甚至一副很享受沉迷的样子。
　　片刻之后，林染埋在他的怀里问道：“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你不是说最不喜欢飞红眼航班吗？”语气里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抱怨。
　　陆鸣庭薄薄的唇角勾起，略带得意地解释道：“不知求了多少个人，才调休到今天的。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忘了你今天生日吧？”
　　林染忍不住轻轻捶打了抱着他的人经过良好锻炼的厚实胸膛，显示了自己被他捉弄到的不满。
　　下一秒，陆鸣庭毫不迟疑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再下一秒，有炙热的亲吻不断缱绻落在了林染的脸颊，鼻尖，最终停留在林染湿润还带着水气的双唇上。
　　长时间分别的恋人之间的思念一切尽在不言中，唯有一个急切又缠绵的法式热吻可以稍微慰藉一下彼此的相思之情，身体的密切接触让两个人身上的气息也彼此交融起来。
　　林染嗅闻着陆鸣庭身上的海盐味香水味道，这瓶非常有名的飞行员香水还是自己今年送给他的新年礼物，和自己身上的迷迭香沐浴露味道，交织在一起竟然异常的和谐好闻。
　　黑暗中，这个霸道禁锢住林染的拥吻不知暗暗持续了多久，直到两个人都有点擦枪走火的趋势，林染不知不觉在情动之中已经脱掉了陆鸣庭的制服外套，觉得下一秒钟他就会被陆鸣庭抱到床上了——
　　忽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咕声从陆鸣庭那平坦又结实的小腹处传来。
　　两个人都同时愣了一下，紧接着下一秒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忍不住笑场了。
　　“对不起，没关系的，我们继续吧。”此时正衣冠不整的陆鸣庭显然心有点急了。
　　“不行，”林染立刻摇了摇头，拒绝道：“今晚还那么长，我们不急，你不是总说胃疼吗？就是吃饭不规律引起的呀。”
　　陆鸣庭只好让步道：“那我吃点蛋糕吧。我特意给你买的生日蛋糕。”
　　林染问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陆鸣庭：“那怎么办？点外卖？”
　　林染对着陆鸣庭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你相信我的手艺吗？”
　　二十分钟后，系着围裙看起来非常居家的林染从厨房里端着两个汤碗出来了。
　　虽然林染只是做了简单的煎蛋配火腿肠煮泡面，最后再点缀上切得细碎的葱花而已，陆鸣庭却还是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甚至在吃了一口之后露出很惊喜的神色。
　　林染忍不住偷偷想到，虽然这么多年，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出去吃饭的时候，多数是陆鸣庭下厨，但是至于吗？就这么简单的煮个面都这么意外，好像自己生活上是个完全无法自理的白痴似的。
　　林染一边吃一边想着这些小心思，所以吃得很慢，但是飞了红眼航班又坐了很久机场大巴的陆鸣庭明显是真饿了，他风卷残云一般就把碗里的面消灭了，吃饱之后他打开了生日蛋糕，然后很有仪式感地插上蜡烛，点燃了蜡烛。
　　闪烁摇曳的浪漫烛光中，在林染闭着眼睛认真许愿的时候，陆鸣庭消失了片刻拿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林染一睁开眼，就看到桌上多了一摞厚厚的文件袋，还有文件上摆放整齐的两把闪烁着白色光芒的新钥匙。
　　看着林染一脸困惑地翻看那叠文件，陆鸣庭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解释道：“对不起，和你从小住惯的大房子很不一样，我只能负担起90多平米的小户型，现在的房价太贵了，等以后有钱了，我再努力给你换个大的。”
　　“……”此时林染正认真翻看着房子的户型和位置，暂时无暇回应他的恋人。
　　陆鸣庭又有些木讷地说道：“我感觉你以后的职业肯定需要一个大书房，所以这套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地理位置不错，朝向也挺好，阳光很不错的……”
　　林染拿着纸张的手似乎抖了起来，他这时才似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片刻之后他那浓密眼睫毛遮掩下的黑色眼眸微微闭起又睁开……
　　林染整个人颤抖着质问道：“你是不是傻？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
　　陆鸣庭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整个人愣了片刻，慌乱又笨拙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个惊喜嘛，你总说租房搬家东西太多很麻烦，也不能买自己喜欢的家具。”
　　林染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又口不择言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房主那一栏写我一个人的名字，却是你来还贷啊？万一我以后想甩了你呢？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鸣庭被他信息量极大的话猛地吓了一跳，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狭长漆黑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意，问道：“小染，真看不出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想法呢？”
　　林染：“……”
　　但是下一秒钟，看着林染的陆鸣庭却完全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见林染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再移开的时候，林染清澈的眼眸有晶莹剔透的眼泪正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他的泪珠都像是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滑落，他的鼻尖和眼角很快都晕染了红色，在白皙的脸颊上看起来特别的明显。虽然现在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染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但是陆鸣庭一点也不喜欢看见林染哭。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发誓不想再让林染流眼泪了。每次看见林染表现出忧郁软弱的样子，都好像把陆鸣庭的心脏渐渐收紧一样。他以前做运动员的时候，长跑之后状态最不好的时候，也不曾有过那么窒息的感觉。
　　陆鸣庭赶紧抱紧了他，用手不时地帮他顺着后背，不知怎么样才能真正地安慰到自己此刻看起来非常脆弱的恋人。
　　林染哭了一会儿，忽然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他哽咽地质问道：“所以你这两年只要有飞行员请假你都顶上，经常打电话都不接……没日没夜地飞……就是为了这个对不对？”
　　“……”陆鸣庭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掌轻轻地摸了摸林染软软的头发。
　　“真是的你！干吗要这么拼，又没有人逼你……”林染本来还想说的是，他又不是女孩子要急着结婚生孩子，买房子这种事完全可以等他毕业工作后共同奋斗嘛。
　　但是此刻的他没有机会说了，因为陆鸣庭霸道地以吻封缄，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喉间，化作了一阵不能辨别具体音节的细碎的呜咽之声。
　　在亲吻换气的间隙里，陆鸣庭见缝插针地问道：“什么你的我的呀，我想送你个东西你还有意见了？”
　　林染：“……”
　　陆鸣庭又问：“有没有意见？”
　　“……”此时的林染眼睛睁得很大，明明很想回应他，却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实在无法回应。
　　陆鸣庭又在他耳边低语道：“你想不想我？怎么想我的？”
　　“……”
　　后来他们都不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一些会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当天晚上，陆鸣庭一定用了很多不可描述的方法，让林染完全迷失在他既霸道又温柔到令人发指的爱抚里，以致于沉迷美色，无暇顾及其他。
　　俗话说，情人间小别胜新欢，林染二十五岁生日当晚，注定是个让他难以忘记的不眠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看文愉快哦！
　　攻受已经很明显了，我可能没有办法做到日更，但是我一定不会坑文的，放心入坑好啦！


第2章 毕业照
　　一缕阳光从没有拉好的淡蓝色窗帘空隙中透了进来，正好照在林染沉浸在睡梦中看起来非常恬静的侧脸上。
　　薄薄的空调被虚虚地盖在他同样单薄的身体上，如同他白皙的身体上那些非常明显的红色痕迹一样，整个房间里都透露出欢爱过后一种慵懒暧昧的气息。
　　虽说今天是周末，但是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早已超出了好学生林染平常的起床时间。
　　然而因为昨晚某些部位使用过度的原因，他还是有点想赖床，但是在陆鸣庭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地一再提供叫醒服务之后，弄得他耳朵特别痒，林染最终还是认输打着哈欠起了床。
　　一只身材肥硕的大橘猫趁着卧室门没关好，一溜烟从缝隙里钻进了房间，冲着他们不停地喵喵喵叫着。
　　它的动作是如此迅速敏捷，见缝插针，让人不禁感慨这世界上确实是有非常灵活的胖子的。
　　“可可，昨晚不是给你吃了很多猫粮了吗？怎么又饿了。”林染嘟囔道。
　　习惯了早起的陆鸣庭则起身去给肥猫的碗里加了分量不少的进口猫粮，还特别开了一个小罐头，这只叫林可可的肥猫立刻大快朵颐起来。陆鸣庭摸了摸大橘猫的头，笑着感叹道：“大橘为重嘛。”
　　然后他又看了看正在换衣服的林染的身体，感叹道：“要是你也能和它一样好养就好了。”
　　林染的个子不矮，但是很瘦，因为极度挑食，身体吸收也不好，所以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像是少年一般的单薄身形。林染的身体也是陆鸣庭这些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点。
　　“哎，你又怎么啦？不是要去看房？”穿好了衣服的林染，提醒道。为了遮掩脖子上那些一看就不太好解释的暧昧痕迹，他还特别挑了一件领子比较高的白色衬衫，连扣子都规规矩矩地扣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颗。
　　新房所在的小区距离T市的政府不远，被好几个公园环绕着，正是闹中取静的好位置。
　　房子确实不大，但是楼层和朝向都挺好，让林染没有想到的是，开发商送的装修竟然看起来还不错，除了还要再订做几个柜子，完全就是可以拎包入住的样子。
　　林染越看越满意，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开始规划起要买什么家具怎么摆放的问题了，他还觉得可以在阳台养几盆容易养活的绿植，再放上一套藤编的小桌椅，以后他们俩可以一起乘凉看书喝茶都很不错的。
　　陆鸣庭只是微笑着点头，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一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反而让林染觉得他的态度有点敷衍，瞬间想要分享的热情减少了一半。
　　他们看完了房子，又赶着学校通知的时间点去T大拍博士生的毕业照。
　　因为前几年的某高学历明星竟然不知道知网为何物事件的原因，几乎所有的大学论文审核都收紧了，所以一身博士服的林染在一群被博士论文折磨得面有菜色的同学中间，明显是最年轻最有活力的。
　　陆鸣庭拿着单反相机不停换着各种角度给林染拍着照片，他看着自己镜头里林染微笑的样子，觉得就算自己是个不认识他的陌生人，也依然会在这么多人里第一时间就发现他，被他深深的吸引。
　　因为早就收到今天博士毕业生照相的消息，林染在学校的不少小迷妹们都提前准备好了鲜花和毕业礼物给林染，当然也包括之前在法学院的教学楼堵过他的那两个小女生。
　　她们都想要把手中的鲜花第一时间献给林染，和他套个近乎，却发现林染的目光似乎从头到尾只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顺着林染学长的视线望过去，这个一直用镜头对准林染的大男生，身高在人群中简直鹤立鸡群，他长手长脚在那里站着，背挺得直直的，丝毫没有一般高个男生喜欢驼背的毛病。
　　有这样挺拔的好身材，让他就算是穿着最普通的素色T恤和牛仔裤也宛如欧美的男模一般有气质。
　　与其他来参加家人或朋友毕业典礼不同的是，他的手上没有美丽的鲜花，只有一株说不上是什么品种的绿叶植物。
　　即使是匆匆地瞥见一个远远的侧影，那健康的麦色肌肤和宛如刀刻的挺直鼻梁，也让这个大二的小学妹意识到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咦？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帅气的学长呀？”
　　“对呀，这腿可真长呀，背也特别直，气质也很好，不如问下他要不要去参加我们学校的模特队？”
　　“对呀对呀，赶紧去找他要一个联系方式！”
　　小女生们七嘴八舌地开始鼓动彼此开始行动，都快忘记了她们来这里的目的是要给林染学长献花。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个帅哥的气质实在是有点过于冷冽了，也压根没往她们的方向看一眼，大家推搡一番，硬是没有人敢上去搭讪。
　　这时集体照已经拍完了，趁此机会正是接近林染学长的大好时机，众位青春洋溢的少女们都想让林染先收到自己的花，立刻簇拥到林染的周围。
　　忽然，被鲜花环绕的林染，身体瞬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用手捂住鼻子开始打起了喷嚏。
　　那个高个子的帅哥，立刻利用自己身高的优势，挤开了众人，把林染整个人圈在自己用修长的臂膀划出的“势力范围”里，并在众人迷惑不解的眼神中，迅速解释道：“不好意思，你们学长他从小就对花粉过敏。”
　　众女孩儿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自己手里拿的是绿植！然而细想一下，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对林染如此了解？为什么林染看他的眼神还这么温柔呀？小女生还细心地观察到，学长的嘴角明明并没有笑，但是眼底眉间全都荡漾着笑意。
　　下一刻，林染从陆鸣庭的手中接过了那束看起来朴素却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绿叶植物，然后在两个人肩并着肩的当下，林染对着之前堵过自己的小学妹笑了笑，把相机递给了她，问道：“学妹，能不能为我们拍张合照吗？”
　　少女前一刻还为学长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而兴奋不已，但是下一刻却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如果说男生间肩并着肩站着还勉强可以说是好兄弟，可是为什么在那个男生用右手轻轻地搭上了林染学长的肩膀之后，学长不仅完全没有抗拒的反应，还回头给了他一个又阳光又甜蜜的微笑？
　　小女生简直要溺死在这样的微笑里了，这样甜度满分的微笑，她只在陷入爱情的恋爱脑高中小女生脸上见过……
　　她明明打听了他很久的，大家都说林染学长不近女色，每天沉浸于学术研究，给本科生上课的时候也是彬彬有礼，面对着女生们主动的百般调戏，也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她忽然有点不能接受。
　　少女也不知道自己给他们拍照的时候手有没有抖，这是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苦涩暗恋，她备受打击的小心脏此刻颤抖得非常厉害。
　　望着镜头里，两个气质虽然迥异，但是却不得不说，看起来又有一种另类的般配和谐的画面，少女一瞬间又明白了林染学长以这种方式拒绝自己的良苦用心。
　　拍完了毕业照后，陆鸣庭骑着自行车载着林染在T城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就像他们更年轻时一样。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和他已经认识好多年了。林染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陆鸣庭这些年来越来越宽阔的肩膀发着呆，林染不得不感慨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陆鸣庭可完全不是现在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人模狗样的样子。
　　那时的他浑身都长满了刺，满脸的表情都写满了“我不好惹”几个大字，看人的眼神是狠厉决绝的，没人敢和他主动说话，关于他的各种一听就很不靠谱的传言却在校园里满天飞。
　　林染把头轻轻靠在陆鸣庭结实有力的后背，轻轻地嗅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掺杂着荷尔蒙气息的海盐味香水味道，忍不住偷偷在想，这个他生命中最爱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他竟然从一只桀骜不驯只信奉丛林法则的孤狼——一只这世间什么都不爱的骄傲又偏执，只会在受伤的时候偷偷舔舐伤口的狼，变成了今天这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挺“乖顺”的模样。
　　不得不说，时间，简直是这个世界最大最神奇的魔法师。
　　前方有一个急转弯，陆鸣庭提醒林染要抓好自己的腰。
　　林染听话地照做，然后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说呢？”陆鸣庭转头问道。
　　林染看着头顶碧蓝清澈的天空，建议道：“去一中吧。我们去看下班主任老黄，看看他有没有变得更老？”
　　陆鸣庭的单车并没有转向，说明在他的心中早就有接下来去哪里的答案了。
　　就像在陆鸣庭的心里其实非常明白，以林染优异的成绩本可以选择更发达的城市读博的，从小就优秀又骄傲的他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甚至选择出国去读更顶级的院校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他在本科毕业后，却依然选择了在T城读硕士和博士，除了要陪离婚独居的妈妈，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城市里他们相遇，相恋，这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记录了他们青葱岁月中最浪漫的回忆。
　　在小城市里，时间带来的变化似乎没有那么大，一中前面的那条巷子，好像这么多年都还是依然那个老样子，顶多就是路边的树又长高了一点。
　　操场上有年轻的篮球少年们不惧下午三点的炽热阳光，在奋力地奔跑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中学校园里专属于青春的味道。
　　盛夏的阳光从郁郁葱葱的榕树叶子缝隙中投射下来，树叶在一阵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曳。
　　林染伸出手去挡了一下有些刺眼的阳光，睁开眼一看，却好像在这光影交错的瞬间，眼前的陆鸣庭仿佛又变成了他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可爱，快收藏一下！拜托拜托了！


第3章 转校生
　　年少的陆鸣庭，像是一只桀骜不驯的狼，又帅又能打，转学到哪里，哪里的小姑娘都疯了。
　　很快，一中公认的学霸班长林染也跟着疯了，因为发现自己喜欢的女生也暗恋陆鸣庭。
　　重点中学内卷成风，开学第一周的周六，T城一中高二的同学已经开始了自主学习，其实就是没有老师上课，由每门课的课代表发下来一大堆试卷，有轮值的老师定点巡查整层楼的教室。
　　高二（1）班是年级成绩最好的理科班，寄托着整个年级的希望。但是没有老师的监督和看管，再自觉的学生也忍不住开始偷懒讲起了小话。
　　“你听说了吗？我们班有个转学生呢，陆鸣庭，就是三中公认的校草哦！”
　　“听说了哦，不过他不是练游泳的体育生吗？他怎么没进艺体班？怎么进我们班了？”
　　“是有点奇怪，不过听说他真的长得特别好看，长相不输明星呢！”
　　“现在的那些小鲜肉一个比一个娘，哪能和他比啊？听说他是三中公认的扛把子，武力值超群，就是人冷酷了一点。不过我真的好激动哦！”
　　眼见坐在前面的两个女生越聊越嗨，音量越来越大，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班长，林染故意轻轻地咳嗽一声，提醒道：“已经到了数学试卷交卷的时间了。”
　　两个女生立刻噤声了，继续埋头消灭试卷。林染自己则收好了做完的试卷，拿出了一张打印好的诗歌稿件，为今天晚上学校的诗歌朗诵比赛做最后的准备。他有点忙，因为他不仅是参赛选手还同时是比赛的主持人。
　　当天晚上，在座无虚席的学校礼堂里，林染穿着合身的礼服，和学校公认的校花赵影歌一起合作朗诵了诗人艾青的名篇《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这中国呀……”
　　他们两个人都是广播站的骨干成员，配合得也极有默契，硬是凭借过硬的专业技能，脱稿声情并茂地朗诵完了这首长达好几千字的爱国诗歌。
　　朗诵比赛作为一种表演形式，评委们除了要看参赛选手的吐字是否清晰，普通话是否标准，音色是否动听，当然也会考虑选手们的衣着仪态是否得体，表演是否对观众有强大的共情力。
　　林染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合身的黑色中山装显得十分正式，配上身边扎着麻花辫穿着改良学生装的赵影歌，两个人非常有文艺范儿，仿佛是从一百年前的民国穿越而来的五四爱国青年。
　　“中国，我的在没有灯光的晚上，所写的无力的诗句，能带给你些许的温暖么？”随着他们最后一句发人深思的问句结尾，礼堂里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在颁奖的环节里，林染参加的节目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而且和第二名的成绩拉开了几乎是断层的差距。团委负责统计分数的同学，后来偷偷向林染透露，几乎所有的评委老师都给了他很高的分数。
　　对于这样的成绩，林染其实不太意外，一是因为他今天确实发挥得挺好，虽然念错了一个词，但是他临危不乱，既没笑场也没停顿，除了搭档赵影歌，谁也没有发现。
　　二是如果不太要脸的说，他从小就因为又乖又清秀的长相很招女孩子和女老师的喜欢。
　　就像今天比赛过程中，也有挺多小姑娘明里暗里想过来加他微信的，他说自己手机没带，拒绝了。
　　最后参赛选手和评委合影留念的环节里，一位教高三的长得胖乎乎的女老师，毫不遮掩地展现出对林染格外的青睐，说什么都一定要站在他的身边，连赵影歌都贴心地给她腾了位置。
　　虽然有人偏爱自己当然是高兴的，但是此时的林染虽然拿着奖杯笑得很灿烂，其实他此时的心里真的高兴不起来。
　　因为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己喜欢赵影歌，似乎只有赵影歌自己不知道。舞台的表演刚刚落幕，她就很快不知所踪了，好像在故意躲着他一样。
　　林染刚换好衣服，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唐西梦就兴冲冲地闯进了后台。“你小子也太棒了吧！你知道吗？你的朗诵太有感染力了吧，我都快哭了。”
　　林染对他露出了一个嘴角勾起的淡淡微笑，鉴于唐西梦的表达一向以浮夸著称，他觉得当不得真。
　　唐西梦又邀功道：“唉，你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来找我要你的微信，都被我挡住了，就怕打扰你的学习。”
　　林染：“滚……”唐西梦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花心，平时没少借着和林染关系哄骗那些低年级小妹妹。
　　唐西梦明显习惯了他的打骂，不仅没生气，反而更亲密地贴上来：“一场朗诵比赛，不仅让学校不知多少的少女怀春，还征服了评委女老师，你这该死的让人嫉妒的魅力也是没谁啦……”
　　诗歌朗诵比赛之后，就是一中放晚学的时间。不住宿的同学有些被家长开车接走了，林染和唐西梦的家离学校不太远，总是相约一起骑单车回去。
　　今晚，不知是否因为没有月光的关系，校门口前的小巷子特别阴森，忽然从漆黑的巷子深处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细听之下间还夹杂着人凄厉的哀嚎声，让经过的人起鸡皮疙瘩。
　　林染是不看恐怖片的人，他其实胆子不太大，但是这个学校门口的位置，让他隐隐觉得这惨叫可能和自己学校的学生有关。
　　林染和唐西梦鼓起勇气循着声音悄悄地走过去，远远地就看到让人心惊胆跳的一幕：一个满脸横肉的染着红色头发的至少两百斤的男生，在两三个同伴的簇拥下，正用脚用力踹着一个男生的脸。
　　被霸凌的男生看起来比林染还要小一点，他痛苦地半蹲在地上，林染觉得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不是靠着墙，可能已经趴下去了。
　　红毛胖子的每一脚都重重地踢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被踢得鼻青脸肿，血肉模糊，但是每一次撞击似乎都像踢在一团棉花上一样，没有唤起男生的丝毫反抗，只是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林染和唐西梦躲在一个硕大的柱子后面，他先是拿出手机关掉闪光灯偷偷拍照，然后又想上前去制止，但是被唐西梦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唐西梦解释道：“那个人是学校有名的校霸范原，最好不要正面和他结下梁子啊。而且人家那边四个人，我们才两个人，明显处于劣势呀。”
　　林染想想也对，唐西梦经常打篮球，身体还算健壮，而自己就……林染想了想，于是准备曲线救国，走出巷子，打算拨打报警电话。
　　这时正好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是路过这里，他听到奇怪的声音无意识地往这边看了几眼。
　　今晚的夜色特别的暗，昏暗的路灯下，林染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依稀看见这个人穿着学校的蓝白校服，就好心好意地挥手示意让他不要再过来了。
　　没想到那男生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略过了林染和唐西梦。等他看到巷子里的正在发生的恶性|事件，他的眉头嫌弃地皱了皱。
　　后来，林染和唐西梦都不知在他们之间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事情发生的时间非常短，他们也并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和叫喊的声音。
　　林染刚刚打通了报警的电话，就奇怪地发现刚才还盛气凌人肆意踢人的红毛胖子，像见了鬼一般带着手下的喽啰们跑得飞快，难为了他以如此重量级的体重还能创造这样人间的奇迹。
　　林染和唐西梦忍不住好奇地往里走看了一眼，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刚才那个被殴打的受气包一把抓住了高大男生修长结实的大腿，宛如像是抓住了人生中救命稻草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没想到这个宛如天神般降临拯救他的人，并未回应落难者对他的示好，还表情略微嫌弃地收回了自己的腿，他似乎还因为校服裤子上染上了血迹而耿耿于怀……
　　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很快就神色匆匆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染作为校广播站的副站长，新闻嗅觉一向很灵敏，觉得应该写一篇新闻稿，正面报道一下这样抵抗校园霸凌的事件。
　　林染于是跑过去问被霸凌的同学，问他需不需要帮忙送医院，没想到这个男生摇摇头。他只是一边哭，一边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林染问道：“这人是谁啊？”
　　男生擦了擦自己脸上还在流着的鼻血，回应了他。“你竟然连他都不认识？三中最有名的扛把子陆鸣庭啊！我一听说他要转到我们学校，立马就知道我们有救了！果然……”
　　下一秒，他就因为失血过多，又情绪过度激动晕了过去……
　　因为这一插曲，林染回到家的时候，比平时略微晚了一点。近三百平方的家里又像平常一样，只有他母亲黎眉锦和保姆在家，显得没什么人气。
　　正埋头研究诗词的黎眉锦，见儿子回来了，立刻叫保姆钟阿姨给儿子端上来今晚的宵夜。
　　因为今晚活动量挺大的，本来林染真有点饿了，但是当林染看到猪肝汤的那一刻，脸色很少见的在人前就变难看了。
　　黎眉锦也知道儿子不喜欢吃猪肝，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他这个独子表面上学习好，长得好，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身上唯一的缺点还是跟自己有关。
　　作为母亲，简直是恨得牙痒痒的。
　　林染从小就有地中海贫血，虽然只是轻度的，日常生活中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这个病却还是时不时让他莫名其妙流个鼻血啊，或者是在长跑的时候晕倒一下呀，就是要隔三差五的出来刷个存在感，提醒林染也提醒黎眉锦他是个有基因缺陷的人。
　　除此之外，他还对一大堆东西过敏，什么海鲜啊，芒果啊，桃子啊……甚至在人人都爱出游的春天，都只能成天戴着口罩，因为他对大多数的花粉都过敏。
　　林染最后还是皱着眉头，一口气吃下了他觉得有点恶心的猪肝，赶紧又喝了口橙汁压了压味道。
　　黎眉锦又问道：“黄新知现在对你怎么样？有没有特别照顾照顾你？”
　　黄新知是黎眉锦的高中同学，算是关系比较铁的朋友，后来黄新知考上师范大学本科毕业就去一中教书了，现在则正好是林染所在班级的班主任。
　　黎眉锦则是一口气读完了古代文学的博士，读完了所有的书之后，她在大学里留校任教了。
　　“对我挺好的呀。” 林染吃完刚放下了碗，挑眉对着母亲，“不过妈，不是我说，你儿子需要谁特别照顾呢？就压根不需要好吗？”
　　“你别说，还真是——”黎眉锦说完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自顾自嗤嗤笑了几声。
　　看着母亲脸上暧昧的笑容，林染似乎是意识到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即将发生，想要阻止他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还是没眼色地继续说道：“你说你这么有魅力吧？怎么影歌就这么不开窍呢？你说你这样的她都看不上，她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呀？”
　　“……”林染的表情说明他明显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说她是不是怕谈恋爱影响学习呀，可是你学习又这么好。”黎眉锦又补充道。
　　面对自己的亲妈这样直白地戳自己痛处的不道德行为，林染选择败下阵来。
　　“妈，我吃完了，我去房间写作业啊！”
　　“唉，你这孩子，还真是，妈妈又不是反对你早恋，你这么害羞做什么——”
　　“妈，今天作业特别多！”
　　“我不是还想给你传授下经验什么的吗？还能不能好好听妈妈讲话了？”黎眉锦看着儿子背着书房着急上楼的背影，追着喊道。
　　“妈，今天作业真的特别多！”林染头也不回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林染是受，他刚开始的时候喜欢女生，人一生很长，性向这个东西本来是流动的。
　　但是过段时间他就开窍了。
　　还有我喜欢白天捉虫，不用介意，发出去的内容不会大改。


第4章 嚣张的情敌
　　对于自己基因里携带的缺陷，地中海贫血，其实林染自认是想通了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难以治愈的大病，只是不能从事一些激烈的体育运动，比如足球啊篮球啊，这些都和他无缘了，虽然也一度给青春期天性好动的男孩带来过困扰。
　　但是林染是个聪明人，他觉得人如果对于自己的现状不满意，要么努力去改变，要么学会去接受。
　　既然这病不是在可以努力改变的范畴，就只能学会接受。但是作为一个刚满十七岁的男孩子，林染也确实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想通都能接受的。
　　比如此时林染就拿起了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他和一个小女孩儿在两年前的合影。画面上那个笑得十分灿烂的小女孩儿就是现今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的大美人，一中公认的校花赵影歌。
　　林染和赵影歌虽然在一个年级，却从未同班，他们相识于广播站，作为同一届招新进来的同期成员，他们从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最终都不负众望地成长为广播站的中流砥柱。
　　说来也挺奇怪的，两个人一起给校园的午间和晚间广播做了无数次的节目，也算是彼此相熟的好朋友了，但是一直都是相安无事。
　　可是，当初三那年的元旦晚会上，林染忽然在不经意间瞥见舞台上那个一身白色纱裙，拉着大提琴那个美丽的倩影，那一瞬间，似乎开启了青春懵懂少男的情丝。
　　青春期的孩子们间没有秘密，从此以后，不仅广播站的人人尽皆知林染暗恋赵影歌，几乎整个年级的甚至初中部的同学都知道了，毕竟这当事的俩人也算是学校里男神女神级别的风云人物了。
　　不过结果正如黎眉锦所说一般，赵影歌不知是看不上林染，还是压根对男女之事就没开过窍，抑或是专心于学业天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美人，反正就是压根没把林染放在眼里。
　　这件事，一度让林染深受打击，初三时候的成绩一度从年级前十掉到年级前五十，让母亲一度担心好久，好在中考的发挥还算正常。
　　眼见这早恋不仅没影响儿子的学习，再加上了解到这赵影歌的姣好外貌和父母都是外交官的家境也都十分的出色，黎眉锦也真有几分心动，倒真开始鼓励儿子去追求美人起来。
　　殊不知这中学生早恋的事儿，十个有九个本来没那么真爱，被家长和老师阻挠来阻挠去，叛逆期的孩子可不就是要和他们对着干吗，一来二去真被阻挠成真爱了。
　　像黎眉锦这样的家长，林染估计讲给其他人听都没人信，在母亲这样的鼓励下，林染倒开始越发冷静起来了。
　　他也并不是不想追影歌了，他只是觉得既然以前的方法行不通，硬来只能更引起她的反感，也只能给自己添堵。但现如今，他也没想出更好的方法来，于是说服自己，现今还是以缓兵之计为上策吧。
　　而且高中的学业十分繁重，林染和一般的家境优越的孩子很不一样，他非常看重自己的成绩，所以反而是他妈妈比较着急。
　　开学一个星期了，那个在教室最后一排靠门位置的课桌，却始终没有出现主人。
　　林染偶尔例行点名的时候会时不时看到这个名字，他还会想起那个雾蒙蒙的夜晚里那个身材高大的背影。
　　没想到，开学的第二个星期一升旗仪式之后，被同学戏称为“黄狗”的班主任黄新知突然带着一个个子特别高的男生走进了一班。
　　男生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面对着其他同学好奇打量的目光，似乎并没有意图要和班上其他同学进一步眼神交流的意思。
　　老黄例行公事地建议道：“新同学做下自我介绍吧。”
　　讲台上的男生倒也没推辞，说道：“我叫陆鸣庭。”说罢他捡起了讲台上一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他的字和他的人非常不一样，像是小学生在模仿大人的笔迹，龙飞凤舞，但是躺着，又幼稚又丑。
　　讲台下的同学立刻炸开了锅。
　　“帅哥果然就没有字好看的。”这句话让林染受到了打击，他的字一直被夸工整隽秀像女生的字。
　　“陆鸣庭你介绍下自己呗？”
　　“对呀，对呀，有什么爱好啊？”
　　“听说你游泳很好，能不能教我一下啊？”
　　“别目的性那么明显嘛，陆鸣庭，你可以说下你的座右铭之类的……”
　　面对众人的调戏，陆鸣庭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没有一般转校生被人围观时的害羞，但是眼神却莫名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
　　就在大家以为他懒得说话回应大家的时候，他却开了口：“座右铭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时，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班主任老黄立刻适时让他走下讲台。
　　说来人比人气死人，他明明身高腿长，穿过教室的步伐迈着挺快，可是在班上女生的眼里就好像加了慢动作特效一般。他明明和其他同学穿着一样的校服，可是被他穿着大家都觉得这校服莫名顺眼了一些，还多了几分设计感。
　　虽然这人说话一听就中二得莫名其妙，也不太好接触的样子，可是就连班上最刻薄爱挑人毛病的同学，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长了一张世俗意义上让人觉得很好看的脸。
　　他是那种十来岁的小姑娘会自动带入小说男主角的男生，同时也即将是学校德育处主任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理所应该会比其他人多。
　　挺直的脊背和宽阔的臂膀，让他看起来健康且阳光，中和了气场中有些不爱搭理他人的冷漠。简单来说就是会让人觉得他此刻的臭脸不是因为天性使然，而只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心情不太好。
　　不过陆鸣庭没有给班上的女生多少欣赏他美好面容的时间，他走到了座位上，放下书包，倒头就睡。他睡得很熟，就连课间都没起来一下，很像昨晚去做了挖矿之类的重体力活。
　　一个上午下来，身为班长的林染注意到，不管是什么科目的老师，不管是以多严厉而著称的老师，走过陆鸣庭的身边，都心照不宣般的像约好般没有叫醒他。
　　林染望着那如同睡神一般的身影，不禁感慨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的人物呀！让老师们都害怕到要特别彼此提醒一番，来避免极有可能发生的冲突。
　　和女生们集体花痴他那如同刀削斧刻一般立体的侧脸和模特般大长腿不同，林染看他时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他极有可能是班级的不和谐因素，换句话说，他极有可能是潜伏在班级的一颗不定时引爆的炸弹。
　　没想到这颗不定时|炸弹，第二天下午放学前的课间却主动来找了林染。
　　这个身高差不多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少年盯住了林染，没有什么寒暄地，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是班长对吗？”
　　“没错。”林染点了点头。
　　“我要和你说件事，我可能不能保证早读和晚修每天都能到位。”
　　“为什么？”
　　陆鸣庭解释道：“早读是因为我是体育生嘛，天气好的情况下六点多就要去晨训了。”
　　林染问道：“那晚修呢？”
　　“我最近家里有点事。”陆鸣庭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似乎不是很想深入解释具体的原因。
　　“和班主任说过了吗？”林染又问。
　　陆鸣庭点头：“说过了，他也同意了。”
　　林染把手上正在做的数学练习册合了起来，把书撂在一堆，接着说道：“既然班主任都同意了我也不能有意见，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
　　林染抬头直视了陆鸣庭的眼睛，林染注意到他的眸子颜色很浅，很好看的桃花眼，他的凌厉感来自眼尾微微上扬，眼白部分有挺多很难让人忽略的血丝。
　　林染犹豫了两秒钟，他本来一度打算放弃，但是他倏忽间想起了诗歌比赛那晚的偶遇，他想起那个被霸凌的低年级男生抱住眼前这个人的大腿的样子……
　　林染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坊间流传的三中校草第一印象是不错的。
　　基于此，林染还是说出了他作为班长的心里话：“我看你这两天在班级几乎是从头睡到尾，几乎没见过你抬头的样子，如果是一定要来这里睡觉的话，何苦不在家睡。”
　　“……”陆鸣庭没有说话，只是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们班的班长两眼，似乎认出他就是前两天在学校巷子口打电话报警的男生。
　　那天他确实远远地注意到他了，一个看起来很乖被家长保护得很好的小男生。因为他看见小小的暴力事件，就很慌乱无措的样子看起来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而且他远远警告自己不要靠近危险的样子，真的有点好笑，很像是一只自己都身处险境却还想保护同伴的小白兔。
　　现在看起来这只小白兔喜欢多管闲事可能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和他之间并不熟，林染说的话明显超越了陌生人之间社交礼仪距离。然而林染认真的语气没有一点调侃他的样子，让陆鸣庭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保留了某种期待。
　　林染又道：“我知道体育生对于文化课要求不高，但是也不等同于没有要求，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上课是多少听一点，晚修能来就尽量来，毕竟很多作业都是晚修的时候交的，既然来读高中就得好好读，否则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
　　陆鸣庭的嘴唇微张，从这么不熟识的还是同龄人的嘴里听到这样一本正经教育他的话，他似乎有点意外。
　　眼前的林染有一张比女孩子还精致的脸，纤细的脖颈，有点病态的苍白肤色，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非常易碎又精致的人偶娃娃，陆鸣庭无法把眼前的形象和一个迂腐的好为人师的形象联系起来。
　　因为他之前的学校是三中，和一中的学习气氛没法比，他又一向“名声在外”，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与其说他脸上表情是生气，倒不如说更多是惊讶……
　　可能是因为帅哥之间的争执特别好看吧，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课间还没有出去的同学都这里投来了注意的目光，林染的同桌王鹏先更是时刻关注的事态的发展，生怕这个在他心里还颇有几分好感的班长被陆鸣庭给打了。
　　也许是因为众人围观的目光，让自己有点下不来台，陆鸣庭一脸无辜地反问道：“我只是睡个觉而已啊！我影响到谁了吗？请问——班长！”
　　其实陆鸣庭说话时他的脸上其实是挂着一点淡淡的微笑的，但是可能因为笑得太过牵强，在其他同学眼里看来则更加诡异和恐怖。
　　林染在他之前没有遇到过班上同学有这种情况，这个班的同学虽然偶尔也会偷懒，但是总体是以学习努力著称，作为班长林染希望能维持住这种风气。
　　林染继续据理力争道：“怎么没影响？你影响了老师上课的心情，别的同学看你睡没人管他也想睡怎么办？就算这些都没影响，你也影响你自己了，你浪费了你自己的时间！”
　　林染说得很认真，他看着陆鸣庭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一脸严肃地用右手抓着后颈又帅又痞地活动了一下肩颈，然后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染不知道他这是要唱哪一出。
　　只见他从林染桌上的一堆书里面拉出了他的作业本，看了一看作业本上的名字，语气极尽嚣张说道：“林染是吧？你挺有种的嘛，你刚才说老师不管我睡觉的事，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管我吗？”
　　林染直视着他的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的气势却一点也没有落下来。
　　对峙之后，林染问道：“为什么？”
　　“你觉得呢？”陆鸣庭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昂着下巴，睥睨一切的气势让围观群众的心都崩得紧紧的。
　　“……”
　　这一次他没有等林染的回应，而是看了眼教室后方的挂钟，似乎想起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最后不客气地留下一句：“奉劝你一句，最好少管我的事。”
　　陆鸣庭站起来的一瞬间就把椅子往前一踢，正好撞在林染的课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他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留给林染一如当日偶遇的夜晚那般神色匆匆的背影。
　　刚才一直在隔山观虎斗的同学们瞬间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还在教室里垫着脚尖擦黑板的杜灵灵，小声尖叫了一声，“啊啊啊，怎么会有人发火的时候也这么帅！”
　　班长威信受到挑衅的林染有点愤恨地看了她一眼。想起开学那天带头讨论起陆鸣庭的好像就是她。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谄笑道：“不过，林班长，你其实也很帅啦！”
　　“你是不是真没听过他的名字啊？不知道他是谁？”趁现在没有老师巡查，王鹏先掏出手机，搜出了关于陆鸣庭种种近乎于传奇般的“累累战绩”。
　　林染扫了一眼，顿时满腹狐疑，怎么这人怎么跟个网红似的，在三中论坛里随便一搜，就一大堆光荣事迹？
　　“一人单挑十几个人，还把别人打成重伤的战神……”
　　“陆校草怒顶某老师，某老师神秘失踪……”
　　……
　　？？？要不是亲眼见过这个人，也亲眼见到这真是三中学校贴吧，林染真要以为这些故事是来自于某三流小报呢，这都什么标题党啊。
　　而且每个帖子几乎都是大热门，留言和跟帖的热度都很高。
　　再往下看，竟然还有着一个不少男男女女对“陆校草”的表白樯。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还是有受虐倾向？
　　林染不由自主地往下浏览，这下发现新大陆了。
　　不仅有女生，竟然还有为数不少的很多男生呢！
　　“妈呀，为啥我一个男的看到他都觉得好帅！”
　　“真的是帅到我想在他的校服裤下唱歌！”
　　“怼那个人渣孙老师的时候真的是A爆了，我一个男的都爱上他了！”
　　……
　　当看到一个熟悉的ID的时候，林染的眼睛都要瞪绿了。
　　林染是个从来没空混贴吧的好学生，可是那个ID的名字叫“歌声魅影”，和赵影歌的微博和微信名字都一样，图片也如出一辙。
　　“鸣庭哥哥！我送你的礼物你看见了吗？你喜欢吗？”
　　“鸣庭哥哥！你真的要转学来我们学校吗？”
　　……
　　更令人发指的是，她几乎还每天打卡，开头都是那句让人肉麻得要死的“鸣庭哥哥”，林染此时的感觉简直和遭遇晴天霹雳差不多。
　　合着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女神，就是别人的小粉丝，不仅不高冷，还很高调地公开表白呢。
　　林染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才想起把手机还给王鹏先。
　　王鹏先好心好意劝着他：“你可千万别惹着他了，你不知道我刚去办公室拿作业，他可嚣张了，办公室的老师和他说话都和声细语的，都不敢这么管他。”
　　“……”林染忽然觉得他的未来充满了挑战。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以后还不是得为爱做狗……


第5章 怕受刺激
　　距离第一次和陆鸣庭正式交锋也差不多过了三天，据林染的细致观察，陆鸣庭的早读和晚修基本上处于一种随心所欲想来就来的状态，正式上课的时间倒是来得还算准时，但是如同之前一样，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睡觉。
　　他基本上在教室里是处于一种人事不省的状态，所有的科任老师和同学似乎都对于这样一位睡神的表现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似乎从头到尾都没人对于他的不正常感到讶异，似乎只有林染才感觉到了他的特殊，感到他与整个重点中学尖子班学生那种努力上进气氛的格格不入。
　　在林染第二次装作不经意的向黄新知提起陆鸣庭又旷了多少节晚修和自习课之后，黄新知的脸上挂上了无奈又有点老油条的笑容。
　　“林染啊，你这么负责任肯定是很好的，可是如果做班干部真这么眼睛里完全容不得沙子，我担心你会被活活气死呀！”
　　林染似乎从话里听出点言外之意，继续问道：“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中途转学来我们学校还进我们班呢？据我所知，我们学校的升学率已经很高啦！”
　　黄新知对他的疑问表示了理解，解释道：“据我所知，好像跟我们学校新转来的一个体育老师有关。他好像挺看重陆鸣庭的，带了他挺久的。”
　　他对林染微微笑了笑，又问道：“你不知道他是体育生吗？他的游泳成绩可以破了省记录的呢！如果真能进国家队，也是给我们学校争光不是？”
　　林染：“可是，学校为什么不把他们这些体育生和艺术生放在一个班呢，这样的话，就不会成为害群之马了呀？”
　　黄新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了拍林染的肩膀：“就陆鸣庭一个人，都已经让你这么有压力了，真让这群牛鬼蛇神集成一个班，还不整天乌烟瘴气的，那样有哪个老师敢带这样的班呢？”
　　林染：“……”
　　“其实吧！像他们这样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比如说这些人通常很讲义气呀，也很乐于助人的……”黄新知又继续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们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呢！”
　　“……”林染心想：不说别的，就冲着赵影歌的原因，这种可能性就应该无限趋近于零。
　　上午第三节 课是陈平老师来上化学课，其实他人不算老，大概只有四十多岁，但是却因为地中海的发型增龄不少，为人颇有点老学究的做派。
　　他像平常一样讲完了新题目让同学开始的时候做练习的时候，巡视到班级的后方，正好看到正在和周公约会的陆鸣庭的后脑勺。
　　要是平时，可能就装没看见走过去了，但是陈老师不知今天是和老婆吵架还是买的股票大跌了导致心情不好，在原地逗留了片刻。
　　林染的心里暗暗一阵窃喜，其他的同学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静观事态发展。
　　陈老师示意陆鸣庭的临时同桌把他叫醒，哪知这个一向胆小的男生向来就怂，努力了几次，手都伸出来在他头顶晃了好几次，就是不敢落下。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陈老师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推了两次，只见陆鸣庭皱了皱眉，推到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把眼睛睁开了，红通通的眼睛犹如鬼魅一般睁着。
　　当扫视到是这个陈老师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嘴里冒出了一句“你有病吧？”其实音量并不是很大，但是足以让这安静的教室每个人都听到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陈老师骑虎难下，质问道：“你——你——你给我站起来！”
　　三秒钟之后，并没有人站起来。
　　陈老师又强调了一遍，陆鸣庭坐直了身体，不再睡觉了，可是他依然没有站起来。
　　一分一秒过去了，空气中的尴尬气氛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在陈老师的身上，只见他用手擦了擦眼镜，明显额头流了不少的汗。大概在这个重点中学里，遇到这样的不听话的叛逆学生几率并不是很多，所以他并没有可以应对这种尴尬情况的经验。
　　幸好，这时适时响起的下课铃声拯救了他，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夺门而出，落在教室讲台的教案还是林染后来帮他送回办公室的。
　　这个星期三的下午是学校的社团活动时间。最近市里有个歌颂祖国为主题的朗诵比赛，作为广播站的两个门面担当，林染和赵影歌自然都不能缺席，他们要代表学校参加视频录像。
　　赵影歌今天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青春无敌，林染注意到她并没有像其他爱美的女生一样暗地里把宽大的校服改小改紧，突出少女苗条的身材。
　　但是长得美的人就是这么任性，无关乎衣着。
　　看着这样的美人儿在眼前成天晃，然而美人心里却有着别人，还是陆鸣庭这种自己心里根本看不上的人，林染一想起来心里就隐隐作痛。
　　在礼堂里面排练的时候没有感觉，等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雨。大家谁都没有带伞，毕竟一层秋雨一层凉，弄感冒了还怎么参加比赛呢。广播站的老师说会叫外卖来给他们吃，让他们安心等化妆，试礼服。
　　林染看见赵影歌在屋檐下踟躇，走来走去踱着脚步，还时不时抬起胳膊看看自己的手表。便走了过去，询问道：“影歌，是有什么急事吗？”
　　影歌抬头对他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
　　“如果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叫唐西梦送伞过来？”林染又说道。
　　“不用了，你看看那边！”另一个负责团委活动的学生干部女生笑道。
　　林染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乌压压一片由一群男生组织的送伞大队，这阵势至少有十几个人吧。
　　赵影歌接过最前面那个男生的雨伞，片刻之后就消失在雨中。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林染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团委女干部朝着他晃了晃手机，林染打开了微信朋友圈，果然很少发朋友圈的赵影歌五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被困在多媒体教室了，有急事，有谁有空送下伞吗？”
　　女生看着外面的雨，有点羡慕地说了一句：“怪不得大家都想变美呢，美女的人生果然是比较容易成功呀，只是如果大家知道她这是去干吗，估计就没人会来了。”
　　“她是去要干吗？”林染顺着她的话问道。
　　她忽然神秘地笑了笑，反问道：“你真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林染反问。
　　“今天市里有游泳比赛，陆鸣庭不是参加了吗？”
　　……
　　比赛的视频录制七点半正式开始，赵影歌七点十五才回来，所以她只是急匆匆地换了礼服，连头发也没弄，妆也没有化就急匆匆地上了台。
　　不需要队友的提醒，也不需要指导老师的责骂，林染也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得很差很差，好几个简单的句子都说得语无伦次，还有两次差点就忘词了。
　　所以一向对他抱有巨大期望的指导老师邹老师今天特别生气，最后他和赵影歌都不仅挨了一顿臭骂，还得回家写一份检查明天交。
　　回家之后，林染好不容易凑够了要求五百字的检查，睡前刷朋友圈又被暴击一次。
　　赵影歌发了一个陆鸣庭参加游泳比赛的视频，配文是：偶像加油！后面是三个喷薄而出的三个红通通的爱心！
　　林染是用了洪荒之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点开那个视频！他怕受刺激。
　　林染最后还是忍不住给赵影歌发了微信。“你确定你真地了解他吗？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他其实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设定，心里的女神样的女孩也和班上的那些普通女生一样那么肤浅，看一个人竟然只看外表。
　　“你这样说是你很了解他喽？你真的有试着去了解他吗？”没过多久，赵影歌回复了他。
　　林染几乎秒回道：“没有，看着那种只知道上课睡觉怼老师的浪费生命的家伙，不需要了解。”
　　赵影歌：“好吧，那我也没兴趣了解你这种自视清高，看不起别人的家伙。”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法再继续了。可是林染想来想去都睡不着，他实在是想不通，也不管现在是凌晨一点，还是打了电话给唐西梦。
　　“喂，你有病吧？几点了还打电话？到底怎么回事？”唐西梦态度是不太好，但是毕竟还是接了。
　　林染事无巨细地讲了今天堪称黑色的经历。
　　唐西梦听罢似乎清醒了点，问道：“影歌真这么喜欢他？”
　　“……”林染沉默了。
　　唐西梦直白地说道：“小染，我劝你还是放弃算了。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再说像影歌这么好看的女孩还这么痴情，是个男人就会心动了，除非是个傻子才会不喜欢她呢？”
　　当天晚上一向睡眠很好的林染很少见地失眠了。


第6章 貌合神离
　　昨晚深夜电话密谈的结果就是除了让林染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之外，没有任何结果。
　　今天上班主任的数学课的时候林染都忍不住要打哈欠，幸好同桌王鹏先适时地在他的背上狠捶了两下，虽说一点都不温柔，让林染疼了好久，但是林染还是对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毕竟自己天天还在管教别人呢，要是自己上课也倒下去了，那不成了打脸狂魔了吗？
　　上课的时候，林染几次无意间扫视到班级后面，发现睡神今天竟然很反常的没有睡觉！当然也没有听课，而是手托着腮，定定地沉思着什么。
　　林染忍不住猜想，难不成是在想着表白的女生太多，不知道该接受哪一个吗？
　　高中生的生活作息一向是被学校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早上七点早自习到位，下午两点半上课，晚上七点整上晚修。
　　正常情况下，大家为了节约时间，大部分时候的午餐和晚餐都选择在学校食堂或学校附近的小店解决，当然林染也不例外。
　　本来时间紧是来不及回家吃晚餐的，可是今天妈妈特别打电话过来，说是爸爸回来了，让林染回家吃饭。
　　林染就把唐西梦也叫上了，两个人班级离得不远，走一步路的事，两人除了上课不在一起，经常粘着一起。
　　五点半的时候，林卫国过来开车接的他们。
　　林卫国今年不过四十五岁，保养良好，身材中等，既没有大肚腩，也没有秃顶，看上去最多四十出头的样子，一般的生意人身上的那种精明劲头他一点都没有，乍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知识分子儒雅的感觉。
　　“爸你出差总算回来了！”林染从小与父亲关系很好，好久不见父亲的他看到父亲难免撒娇。
　　林卫国笑了：“是啊，给你带了礼物呢，看看喜不喜欢？”
　　林染接过了他爸递过来的一个包装精美的小包，随手往旁边一丢，唐西梦看到那上面有一个熟悉的logo：Hermes。
　　“爸，你已经差不多一星期都没回家了。”林染抱怨道。
　　林卫国解释道：“唉，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啊，先是跑了趟广州，又去了趟香港。”
　　林染也叹了口气，又说道：“就不能少出点差嘛。赚多少钱是个头呀？”
　　林卫国边开车，边回答道：“小染，你这话说的，有时候人到了一定位置真的是想停也停不下来呀。而且你看我一回来，不就来接你回家吃饭了嘛。”
　　坐在一旁的唐西梦朝林染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要不我还是不去你家了吧。你家人团聚，我去了感觉怪怪的。”
　　林染摇头道：“那有什么呀，你家里现在不是就只有个保姆嘛，去我家吃个饭怎么了。”
　　十分钟之后，三个人一起回了林染家。餐桌上的菜倒是很丰盛的，黎眉锦擅长的几个拿手好菜全上了，但是林染注意到母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林卫国带给她的礼物同样是一个名牌包包，黎眉锦还道了谢。然后他们就开始寒暄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林卫国谈了谈有关广州和香港的生意接洽问题，展望了未来公司的上市前景，黎眉锦则简单讲了下最近在古代文学方面的研究成果……
　　就连外人唐西梦都听出来了，这两人之间的聊天充满了一种迷之尴尬的气场，各种鸡同鸭讲，谁对谁的生活都不理解也不感兴趣。
　　不过他们之间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也不是没有的，比如林染最近的学习问题。
　　“小染，听说高二要把整个高中的课程全都学完，最近能跟得上吗？”林卫国问道。
　　还没等林染回答，黎眉锦就答道：“你儿子什么时候让人担心过学习问题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林卫国笑道：“那确实，你妈妈从小就是学霸，你从小就像她，这方面的基因好。”
　　片刻之后，他又开口问道：“那还是在做班长吗？做班干部精力消耗也挺大的吧？能不能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
　　“何止做班长啊，广播站啊，诗词大会做主持人啊，迎新大会表演吉他弹唱啊，一个都没落下呢！”这一次是轮到唐西梦帮林染抢答了。
　　林卫国挑了一块既不太肥也不太瘦的红烧肉给林染，说道：“做这些活动确实能锻炼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但是一定要协调好自己学习的时间呀。我看你好像又瘦了点，最近身体能吃得消吗？”
　　林染咬了一口红烧肉，赞了赞妈妈的手艺，说道：“我会协调好这些的，最近身体也挺不错的，爸爸不用担心。”
　　“嗯，其实我也是挺担心他的身体，但是他的班主任也就是我研究生同学黄新知嘛，他说小染能安排好自己的时间不用担心呢。”
　　林染看了眼爸爸，又看了眼妈妈，说道：“嗯，我就是觉得吧，现在毕竟还不是高三，不想把自己的爱好全都给丢了，想尽可能的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完成一些事，当然学习方面我也会上心的。”
　　林卫国看了看手表，继续说道：“能协调好自然是好，那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要多问老师知道吗？实在不行请个家教，上个辅导班都行，家里不差钱。”
　　林染一看他爸看表就觉得又不开心了，好不容易有的几分家庭的其乐融融，又没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染觉得林卫国回家好像更多的是把家当成是一个旅馆。
　　“爸，你看看我们安排的这时间，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多才下晚修，哪还有什么时间啊。还请个家教真是想让我累死吧。”
　　林卫国点点头，又转头对黎眉锦嘱咐道：“那个眉锦啊，要多给小染弄些有营养的东西吃，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光长个子不长肉的，我之前去东南亚不是带回来很多补品吗？”
　　“你是说那些燕窝吗？那是给小孩子吃得吗？你没看新闻说的吗？这些东西不适合给青春期的孩子吃，容易促进性早熟的呀！”黎眉锦嗔怪道。
　　林染的神情有些不悦，他把筷子一放，对着林卫国说道：“爸，你这是回家，虽说你在家吃饭的次数不多，但是能别把每次回家都搞得和领导去基层视察行吗？”
　　说完也没等他们回话，拉上唐西梦就往外走。其实严格说来，他要比他爸赶时间多了，他们班的晚修可是经常被科任老师用来上课的。
　　林卫国抓了件外套死活要去送他，被林染按住了，“爸，你还是好好陪陪妈妈吧，她挺想你的。我和西梦打车回去就行的。”
　　黎眉锦看了看林染，又看了看林卫国，她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晚上六点多，正是T城下班的高峰期，车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于是林染和唐西梦索性决定走回学校去，走得快的话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吧。
　　T城的绿化做得很好，两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就在夕阳西下的落日余晖中，沿着种满了榕树的马路一路往学校走。
　　林染明显有着心事，头一直低着，手插在校服兜里，一直闷头赶路，一句话也不说。
　　唐西梦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沉默。“小染，你在想什么？”
　　林染头都没抬下，说道：“我在想怎么能让陆鸣庭写份检讨给陈老师呢。”
　　唐西梦撇了撇嘴：“那怎么可能嘛。”
　　林染：“是不可能呀，所以我在想办法呀。你说如果是我们班上任何一名同学犯了这样的错误，老黄都会很生气也会让他写检讨的，凭什么就对他这么特殊呀？真的很不公平啊。”
　　唐西梦：“可能因为他是体育生嘛，其实睡睡觉也是很正常，他也没影响其他同学不是，关键就是地中海太较真了。”
　　林染：“不管怎么说顶撞老师都是他的不对。老黄什么都不作为，也挺过分的。”
　　唐西梦：“其实是你们班主任自己也管不了他吧。你说就算你去和他说，他甩都不甩你又有什么用呢。”
　　林染用球鞋踢了踢路边的碎石，又问道：“西梦，你说想陆鸣庭这样的人有在意的东西吗？”
　　唐西梦点点头，说道：“会有的，是人都会有的。只是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不一样。”
　　林染：“昨天影歌和我说我是因为不了解陆鸣庭，所以才会对他有偏见。”
　　“了解情敌？”可能这样一个新鲜的词语开启了唐西梦不小的脑洞，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别说我昨天看了他参加游泳比赛的视频，我了个去，真挺好看的，上岸的时候八块腹肌，真一块都不少，和出水的人鱼似的。”
　　林染：“……”
　　林染瞪了他一眼，所以唐西梦识相地赶紧又换了个话题。“小染，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
　　唐西梦的表情严肃起来，说道：“我妈是因为和我爸赌气才出去旅游这么多天不回来的。”
　　林染问道：“怎么都已经中年夫妻了，还吵架呀？”
　　唐西梦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地说道：“我爸在外面搞女人被发现了。”
　　林染对此倒是很淡定，说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们家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唐西梦有点委屈地抱怨道：“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这么挤兑我呢？我爸是很花心，但是这次好像认真了，他说他这把年龄，好不容易找到了真爱，要和我妈离婚。”
　　林染抬起了头，问道：“离婚？”
　　“是啊，唉，我讲这个其实也不是为了寻求你的安慰。其实我也早想通了，与其看着他们天天吵架，还不如离婚呢。反正他们也都有钱，他们也都爱我。倒是你——”
　　“我怎么了？”林染看了一眼他，问道。
　　唐西梦终于用心良苦地引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我觉得吧，你爸妈的相处模式不太正常，不像是夫妻，倒像是客人。”
　　林染其实自己也发现了父母相处模式怪怪的，可是想要维护家庭体面的潜意识让他有点口不择言：“你别特么瞎说！自己家有问题就看谁家都不正常。”
　　“其实我也希望我是瞎说！还有个地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你爸身上有股香味，你闻到了吗？”
　　林染警觉道：“什么香味？是不是他喷了香水？”
　　唐西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不像是香水，倒像是一款粉底液的味道。”
　　见林染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自己，唐西梦只得继续说下去：“好吧，我承认我以前送过一款那个牌子的粉底液给前女友，我对这味道很熟悉。”
　　林染的母亲从不化妆，林染终于无话可说了。
　　他甚至都不想去想他爸爸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女人的粉底液的味道，因为一旦联想起某些画面就让他作呕。
　　所以书上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大概是真的吧？望着自己的同龄人唐西梦对于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莫名一阵心里难受。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突发奇想的想法，想在假期偷偷地跟踪父亲，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是不是真的在忙生意。


第7章 了解情敌
　　高中生虽然很辛苦，但是好在高二的学生还是有星期天的。但是这个星期天对于林染来说，却过得有点过于辛苦。
　　本来应该学吉他课的时间，他却选择了跟踪他爸。
　　这个计划他已经构想已久，昨天晚上就故意把自己的旧手机丢在了他爸那辆进口奔驰不起眼的角落里。今天一大早他爸出门的十五分钟后，林染就以上吉他课的名义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因为一直以来的好学生的乖巧形象实在是太过于加分，吉他老师甚至都懒得打个电话去向他的家长核实一下，就轻而易举地相信了林染。
　　手机显示林卫国的车在会展中心的地下车库里，于是林染在会展中心旁边的咖啡店里无所事事地等了三个小时，虽然还是一无所获，不过心里还是倒有几分开心，林卫国真的是很忙呀。
　　但是太无聊了，林染后悔没把数学练习题带出来。在他几乎因为太过无所事事准备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却忽然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玻璃，看到外面路过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就是那么惊鸿一瞥的一个背影，但是那样显眼的身高和长相，不是很容易认错的。
　　直觉告诉他那个挺拔的背影是陆鸣庭，但是那个他身边用胳膊搂着他，和他举止异常亲昵的年轻女性就不得而知了。
　　林染几乎没有给自己反应的时间，鬼使神差地就赶紧买了单，跟了出去。
　　可能因为Ｔ城这几年发展实在是太好，这种购物逛街的繁华之地，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的。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林染今天本来就是准备跟踪的，所以一款鸭舌帽加上一副黑口罩，几乎遮掉了大半张脸。
　　也是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林染暂时还没有被陆鸣庭发现，当然林染也并不敢跟得太近。
　　远远地看着那个背影，就算是林染心里百般不想承认，上身即使穿个灰蓝色Ｔ恤，下身配条修身牛仔裤的穿搭，好适合他。可能这样的装扮可能更显身材吧，虽然他穿校服也是好看的。
　　林染看到陆鸣庭在卖冰淇淋的小摊上停了下来，买了一个冰淇淋，那是一个从冰淇淋机里用蛋筒盛装的绿色奶油冰淇淋，这简易的包装和食用色素的颜色透露出它很廉价，是黎眉锦一向不准林染吃的东西。
　　可是当陆鸣庭把这个冰淇淋随手递给身边那个美艳女子的时候，两个人脸上明媚的笑容，简直让林染觉得这不是日常生活中能见到的画面，这是偶像剧里常见的随时会有导演喊停的场景。
　　那吃冰淇淋的女性一脸笑意看着陆鸣庭，眼底眉间全是浓浓的宠爱之意，她的年龄明显是要比陆鸣庭大个几岁的，但是一眼看过去就是人群中让人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的美人。
　　她长得挺高，身材修长，一件普通的绿色碎花连衣裙都被她穿出了几分惊艳的感觉，很有法式风情。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林染更加震惊，陆鸣庭低着头不知看到了什么，随即就蹲下身去给她系白球鞋的鞋带。等他起身的时候，美貌女子把已经咬了一口的冰淇淋递到他的嘴边，陆鸣庭眼都没眨就吃了一大口。
　　林染感觉自己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他整个下午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拿出手机偷偷拍一张，发到学校论坛里，让一中和三中那些花痴小女孩们包括赵影歌，让她们早日从自己的春秋大梦中醒来吧。
　　然而，林染这样一个一向循规蹈矩的乖学生，还是没有什么跟踪别人的天分，最终还是在一个十字路口，把这两人给跟丢了。
　　但是他最基本的分析能力还是有的，以这两人边走边说话的并不迅速的行走速度，不太可能就在这繁华的街道里凭空消失了。所以他们极有可能是住在眼前这条偏僻巷子里的其中一家里，亦或是一起来这里拜访亲友。
　　林染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条历史悠久的老街，它身处闹市旁还没有被拆迁改造的老城区，这里处处弥漫出一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陈旧味道来。
　　这里道路狭窄，治安和环境卫生的管理都不到位，到处是积水和卖水果的小贩随手乱丢的果皮和垃圾。很明显这里是Ｔ城里穷人聚集的城中村。
　　让林染震惊的不是Ｔ城有这样的地方，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会有穷人。
　　让林染震惊的是，他在这里和家人朋友逛过无数次街，却从来不知道只要拐一个弯，在繁华闹市一墙之隔的地方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林染拿出手机，记录了下这条巷子的大概位置，最终悻悻而归。
　　林染吃晚饭的时候，林卫国回了家，他在吃饭过程中，把手机还给了一直有点魂不守舍的林染。
　　“小染，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怎么手机到处丢，吃饭也不专心？”
　　林染的脸立刻红一阵白一阵，他默默收回了旧手机。
　　林染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脑子里又回想起赵影歌的话，她说他不了解陆鸣庭，所以没资格评价别人。
　　林染躺在自己的床上，用手机去搜了最热门的几个关于陆鸣庭加精的帖子，认真研究了一番。
　　自动屏蔽掉那些花季少女像对于偶像明星般的溢美表白之词，林染还真地得到了一些有效信息。
　　鉴于好几个人都提到了陆鸣庭在别人面对校园霸凌时的挺身而出，他的讲义气是真的，冲着他的健壮身形，很能打多半也是真的。正是因为艺高人胆大，所以才敢挺身而出。
　　然而人缘不好估计也是真的没跑了，论坛上有关他上课顶撞老师的吐槽没有十条也有八条，但是他好像极少会去主动去招惹老师的，也许这也是一直情况不断，处分也背了好几个，但是一直没有真正被三中开除的原因吧。
　　林染想了想，其实也对，陆鸣庭除了上课喜欢睡觉，偶尔仗着自己体育生的身份不按时到位，作业经常不交之外，好像确实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来。
　　就连那天和化学老师老陈的冲突，也几乎可以算是事出有因，毕竟是老陈先叫醒了熟睡的他。
　　这样想来，陆鸣庭做的恶劣行径似乎根本比不上以前他对于校霸这个名头的认知，当然也比不上之前遇到的那个范原的嚣张可恨。
　　可是这些人和陆鸣庭的大名鼎鼎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所以大家对于陆鸣庭的凶悍认知主要来自于人云亦云的传说吗？
　　不知为啥在林染脑海中，陆鸣庭弯着腰为那个美貌女子系鞋带的样子总是挥之不去，还有他们一起分食一个冰淇淋的画面也总在冲击着他的心灵。
　　林染觉得他好像不小心知晓了有关陆鸣庭不为人知的秘密。林染为了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强迫自己出卧室去客厅倒杯水来喝。
　　他看到林卫国正靠在沙发上看央视的新闻调查，黎眉锦在书房里写专业研究论文，钟阿姨在厨房洗碗打扫卫生。
　　整个世界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好像和林染小时候看到家里的每一个吃完晚饭的夜晚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染喝完水，回房就开始给唐西梦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唐西梦此刻不知去哪个酒吧鬼混去了，音乐的声贝高到足以让人心脏骤停，林染一直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唐西梦“喂喂喂”半天根本听不清他什么。
　　于是林染挂了电话，昏头昏脑地拿起家庭作业开始做起来。没办法，好学生是这样的，即便是心情再不好，也要按时按点完成作业。
　　在做完作业准备睡觉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林染在洗澡的时候，忽然醒悟过来了整件事到底有哪里觉得不对劲。
　　有关陆鸣庭的现有的所有的爆料，都看起来细节满满，真实性很足，可是为什么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为什么没有任何关于陆鸣庭家庭的信息？他的爸爸呢，他的妈妈的？他有兄弟姐妹吗？还是他和林染一样是个独生子？如果他有亲人的话，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提起过一个字？
　　林染觉得自己简直着了魔，此刻的他不是应该更关心的是他爸爸林卫国有没有外遇吗？为啥他对自己这个情敌抱有如此大的好奇？
　　他甚至把之前不敢看的，陆鸣庭参加游泳比赛的视频点开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看完之后，林染终于明白唐西梦说的那句他游泳像是一条出水人鱼是什么意思了。
　　金色的阳光下，湿漉漉的少年长手长脚的忽然从水中走出来。他半裸着上身，喘着粗气，水滴一滴滴地沿着他美好结实的胸肌蜿蜒而下，沾了水珠的肌肉线条原来真是会闪闪发光的……
　　那一刻，林染忽然明白了，古希腊怪不得会觉得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很美，因为全力拼搏的运动中，能够最大程度体现雄性竞争的力量感、性吸引力还有让人兴奋不已的荷尔蒙……
　　林染关了手机，哼了一声。他不服气地想到：除了人长得非常帅，肌肉形状长得非常好看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嘛，值得那些小女生尖叫成这个样子吗？
　　林染翻开自己棉质睡衣，看着自己肚子上的一整块“腹肌”，又看了看自己和陆鸣庭相比简直有点过分羸弱的细瘦的胳膊，最终叹了一口气，带着点青春期男生的自惭形秽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怎么感觉这章莫名色气……


第8章 约会
　　林染说不好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后来在各门功课都作业满满，自己的课余生活也被安排满满的日程表里，硬是抽出时间打车去了陆鸣庭消失的那个小巷子好几次。
　　林染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走火入魔，所以连自己的死党唐西梦都没好意思分享。
　　然而陆鸣庭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在那里，当然林染也没有看见那个他身边的女子。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自始自终是林染出现的幻觉一般，林染甚至几次在学校看到陆鸣庭都有种冲动想上去询问一番。幸好从小到大的偶像包袱让他没有这么做。
　　星期一的班会课老黄像平常一样走进了班级，先是宣布了刚定下来的下次月考的时间，在一个星期之后。班上的同学都忍不住开始吸凉气，这就意味着如果想要在月考里取得好成绩，这接下来的十来天要开始熬夜刷题了。
　　黄新知又打开投影仪，那是一张各个科目的练习册价格表，所有科目的练习册合计在一起大概要六百多元。
　　班级里立刻炸开了锅，虽然老黄说资料原则上是自愿购买的，但是如果真不订的话，班主任和科任老师肯定不高兴。
　　他们班其实还挺好说话的，他们是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本来就很喜欢买各种资料，要交的作业自然也不会不订，他们只是觉得这些书太贵了，纸张又差，完全不值那个价钱。
　　林染注意到坐在班级前排的学习委员陈涵，在其他同学都在骂学校黑，一分钱都不打折的时候，他很安静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林染上学期分班之后就知道了，陈涵的家庭非常特殊，单亲家庭，父亲又是残疾人，好在因为他学习成绩很好，学校把他的学杂费都免了。
　　但是这个书费和资料费总还是要自己交的，作为班长的林染心里很清楚，每次只要收好了陈涵的钱，基本上全班的就齐了。
　　傍晚五点半到六点十分的时间，轮到林染和赵影歌在校园的广播站播音。
　　要是以前，林染会觉得这是促进他们关系发展的好机会，但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赵影歌是怎么对待陆鸣庭的，就觉得怪怪的，整个人也失落起来。
　　现在广播站的负责人邹老师，是个毕业没几年，打扮也很时尚的传媒老师，经他手挑选的歌既适合校园，也特别好听，他一直都很受学生欢迎。
　　而且他一向赏罚分明，就像上次那个市里的朗诵比赛，因为赵影歌临时放鸽子，导致准备的时间过于仓促，他就罚了他们俩写了五百字的检查。
　　但是检查没交上来多久，他就收到了市里发来的比赛结果通知，林染和赵影歌的朗诵作品得了一等奖，他作为指导老师也有一笔额外的奖金。
　　虽然他们发挥的不够好，但是别人更菜，这无疑算是个意外的惊喜。
　　在播放歌的间隙，邹老师把获奖证书和礼品拿给他们的时候，林染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容。
　　“广播完，老师带你们出去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
　　“不用啦！”林染和赵影歌几乎同时拒绝道。
　　“怎么？不给我面子？实话跟你们说，今天可是我生日哎，你们真的不给个面子，让我在异乡一个人过生日？”
　　邹老师的家不在T城，女朋友也在外地，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了，林染和赵影歌对视了片刻，只好答应了下来。
　　邹老师开车带他们来到了一家最近新开的网红西餐店。店里的布置很浪漫很文艺，算是这座城市环境比较好的饭店了。
　　冒着热气的红酒牛排刚刚煎好端上来，邹老师就接了一个电话。
　　“对不起，我有急事，可能不能陪你们一起吃了，”邹老师的脸上神色明显很着急，“你们看看还要不要再点点什么？我现在就去买单。”
　　林染切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故意问道：“老师，是不是你女朋友来找你，给你一个突然的惊喜啊？”
　　邹老师笑着小声说了句“小孩子懂什么”，脸却欲盖弥彰地红了。
　　邹老师急匆匆地走了之后，一向人缘挺好，表达能力也不错的林染却不知该和赵影歌说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气场谜之尴尬。
　　林染环顾了下四周，他和赵影歌几乎被一对对情侣包围了，不得不说，这样朦胧昏暗的橘黄色灯光，还有摆满了鲜花的文艺氛围，这里确实是情侣约会的绝佳场合。
　　在香水百合和玫瑰花的甜蜜香味中，林染在心里偷偷地想，会不会其他人也会把自己和赵影歌当成一对情侣呢？
　　同时又在心里懊恼，早知道是和赵影歌这样一对一约会，今天就不该穿这条已经过季的裤子了，应该把上个月买的新款牛仔裤穿上，那条裤子的版型应该会显得自己的腿没有那么细吧。
　　这时，林染不知脑子里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陆鸣庭那出水男人鱼般的娇好腹肌，还有那双看起来很矫健很修长的大腿……他在心里自己暗骂了句，赶紧摇了摇头，企图摇散那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他的奇怪举动成功引起了对面正在吃抹茶冰淇淋甜品的少女的注意。
　　吃甜食的少女似乎是败下阵来，她像是很无奈似地先开了口。“唉，林染啊，以后能别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吗？”
　　“什么事？”林染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问道。
　　“你不明白？”少女眨着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的大眼睛，露出不太相信的眼神。
　　“你不会以为是我让邹老师故意离开给我们制造机会吧？我没有。”林染忽然明白过来，顿时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恨不得把老师再找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好吧，就算今天是巧合，但是你怎么解释，为什么广播站总是安排我和你搭档啊？”赵影歌紧接着又质问道。
　　“……”这一次林染之所以没有开口解释，是因为他有点心虚。因为他帮邹老师做了挺多事的，邹老师平时确实挺宠自己的，所以邹老师不会真是在暗中撮合他和赵影歌吧。
　　斟酌了半响，林染开口问道：“影歌，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林染忽然抬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赵影歌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似乎是犹豫了下，然后解释道：“你不知道自从你在初三给我表白之后，我都快变成全校女生的公敌了吗？我也很困扰的好不好？”
　　林染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心里组织好了反驳的语言。
　　“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是很完美的搭配吗？我年级前三，你不出前十，我会吉他和钢琴，你会拉大提琴。我家境不错，算是书香门第，你父母都是外交官，就连我们做主持的声线都是那么契合……”
　　“停住停住，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自己在相亲呢？还要门当户对呢？”对面的小美人似乎有点听不下去了，她随手把自己有点散了的马尾拆散，然后扬起胳膊重新扎了个新的高马尾。
　　赵影歌弄好头发，继续说道：“是啊，你不觉得我们太像了吗？看着你就像看着一个男版的我，你说的想的那套，我全都很了解，可是你不觉得，真的很无趣吗！”
　　林染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诸如现在门当户对的传统还是很有道理之类的，试图改变她的想法，但是此时小美人的眼睛似乎是被落地窗外的对面街道吸引了注意力。
　　林染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忘记了刚才自己准备说什么。
　　“抱歉，我离开一下。”林染说话的同时就离开了座位。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户，林染看到了在路边的一颗榕树的树荫下，一个在夕阳的照拂下拥有一层金边的美丽倩影。
　　让林染很震惊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女子正是那天陆鸣庭身边的女性。
　　她今天换了一条粉红色的裙子，如果不是因为她那白到发光的肤色，一定会显得非常俗艳，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完全没问题。
　　她正把一个随身携带的编织袋打开，把一块淡绿色的油布铺在地面上，仔仔细细地把一个个手工制作的玩偶公仔和小钱包整齐地摆放在这块油布上，她的表情像是在做一份什么了不起的事业，脸上带着近乎虔诚的神态。
　　因为她就算是脂粉未施也实在美得太过耀眼，路人都不禁驻足观看，当然也免不了有着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开始评头论足起来。
　　林染在路边静静看了一会儿，确认了陆鸣庭确实不在这附近，才走上前来，这时他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议论些什么。
　　这位美人儿，明明是穿着长长的过膝的裙子，可是她蹲着的姿势却非常怪异，两条腿像男生一样不雅地岔开着，裙底已经完全走光了。
　　然而这美人儿却浑然不知，完全没有察觉，似乎她的世界就只有面前这些各种各样的玩偶。
　　严格说来这样不谙世事和绝对单纯的目光，林染也不是没有见过。
　　林染中考完的暑假曾经做过精神病院的爱心志愿者，这样完全沉浸于自己世界与外界绝无沟通的眼神，林染只在那些有着自闭症的孩子身上见过。
　　林染的喉头一动，当即决定把她的编织袋遮挡在她的身前，遮挡了她的走光，动作当然是有点突兀的，幸好可能是因为林染这人天生面善，正能量积累太多，这女子只是抬起头对着林染嫣然一笑，就接着又开始摆弄起那些玩偶了。
　　可是这样明眸皓齿的笑容，看着林染的心头一动，这不就是天妒红颜吗？她拥有那么美的笑容，人却是傻的。
　　“小姐姐，这个怎么卖呀？”林染随着拿起一个小青蛙公仔，问道。
　　小姐姐忽然羞涩地摆了摆手，也不知道这个摆手的意思是不卖还是不知道是多少钱。
　　林染又换了一个小熊猫的公仔，结果得到的是个同样的反应。
　　这时，旁边有同样摆摊卖假玉器的中年人小贩，在旁边插嘴到：“这些公仔都是十块一个，那个钱包也一样。”
　　“叔叔，你怎么知道呢？你经常看她来卖东西吗？”
　　“看过一两次，唉，那么漂亮却——简直作孽！”
　　“她只有一个人吗？”林染又问。
　　“那怎么可能，一个年轻人一直和她一起，应该是她的小男朋友吧？不知道怎么今天没来。”大叔回忆道。
　　林染又看了看她，她的表情木然，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懂也不感兴趣其他人在说什么。
　　于是他又蹲下来那一堆手工品中随便挑了一个钱包，然后从身上掏出了100元给她。
　　旁边的大叔又好心提醒他：“她脑子不太好，不会找钱的，你还是给她零钱吧。”
　　林染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就没想要她找呀。”
　　林染把那张100块递给了美人儿，美人儿像摆弄玩具一样玩着这100块，既不收起来，也不找钱。
　　林染起身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试探地问道：“小姐姐，你认识陆鸣庭吗？”
　　“陆鸣庭”三个字似乎是起了化学反应，她一直很茫然的墨色瞳孔明显亮了，似乎把她从自己的沉浸的世界里给拉了出来。
　　只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眸对着林染看了一会，明显期待着他继续这个关于“陆鸣庭”的话题。
　　“他是你什么人啊？”见她有反应，林染赶紧继续问道。
　　“你想问什么？”随着一阵声线浑厚的声音响起，林染转头。
　　背着黑色书包，还穿着一身学校校服的陆鸣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可能因为林染之前一直很专心地问问题，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他被突然出现的陆鸣庭吓得直接一个趔趄。
　　林染看见陆鸣庭向他要倾倒的方向伸出了看起来很有力的胳膊，但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林染庆幸自己幸好没有真地倒下去，否则真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陆鸣庭的个子非常高，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很有压迫感了。他耳朵里塞着耳机，整个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等林染站稳后，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似地又问了一遍：“你想问什么？”
　　林染不明白自己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是此时陆鸣庭直视林染的目光让他非常想躲闪，这是他过去人生中从不曾感受过的心虚，就好像是一个偷了什么东西被公开处刑的小偷。


第9章 丢脸
　　“我……”在陆鸣庭咄咄逼人地质问下，林染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鸣庭哥哥！”赵影歌在看见陆鸣庭那一刹那就从西餐厅里跑了出来。
　　林染注意到陆鸣庭不仅没搭理她，还在她出现的瞬间，眉头微微地皱了皱。
　　赵影歌又问：“鸣庭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做什么，看不见吗？”陆鸣庭说着，便落座在那个卖玩偶的女子的身边。
　　他们坐得很近，几乎没有安全距离，一看就是那种非常亲昵的关系。
　　林染真的不知道陆鸣庭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气温三十度的天气，他的额头也流了汗的情况下，让人感觉到他眉宇之间像是凝结了冰雪一般寒冷。
　　很快，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让几个不知是想买公仔还是想上去搭讪的小妹妹，很快就知难而退了。
　　爱情常常让男生胆小，让女生胆大，这一点林染算是见识到了。因为他一个失手没有拉住赵影歌，她已经坐到了陆鸣庭的身边了。
　　赵影歌眨着大大的眼睛卖萌道：“鸣庭哥哥，你是来体验生活来了吗？”
　　陆鸣庭终于用余光扫过她一眼，似是苦笑了一下，开口道：“这不是体验生活，这就是生活本身。”
　　“……”经过片刻的冷场时间后，林染用眼神示意让赵影歌回来，赵影歌却神情坚决地摇头拒绝了。
　　经过简单的思索后，她有点害羞又有点胆怯地对着陆鸣庭问道：“那我帮你一起卖好不好？我很会卖东西的，我小时候去做义工在街上卖过花，一会儿就卖完了。”
　　说罢，赵影歌开始自来熟地帮小姐姐摆弄公仔的位置，但是小姐姐立刻像是有强迫症似地急了起来，神色焦灼地看向陆鸣庭，似乎在向他求救。
　　陆鸣庭表情极为不悦，甚至可以说是态度有些粗暴地从赵影歌的手里夺过了一个小熊玩偶，冷冷地说了句：“赶紧走，别给我添乱了。”
　　赵影歌的手很尴尬地收回了，她的脸颊红得像是今天傍晚的晚霞似的。
　　这个场景就就连在一旁蹲着的林染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是个对你这么好的小美人呢。
　　然而可能在陆鸣庭的字典里是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语的。他看着在一旁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一脸尴尬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赵影歌说道：“哪凉快哪玩去吧，这里不属于你们的生活。”
　　既然陆鸣庭说得是“你们”，那么自然也是包括林染了。
　　他默默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走上前来企图打起圆场：“她这也是好心帮你呀。不让她帮忙卖要不我们多买几个也可以吧，送给朋友也行的。”
　　没想到他没开口还好，一开口倒是提醒了陆鸣庭什么。他立即捡起了刚才林染掉落在绿油布上的那一百元，冷漠地拒绝说了句：“不需要。”
　　“……”瞬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这一定是林染人生不曾经历过的让他社死的时刻。林染有着小少爷一般的成长经历，他从小又乖嘴又甜，是被人宠着长大的，从来没有遇到过陆鸣庭这种油盐不进还情商极低的人。
　　再加上这路口人来人往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林染觉得自己丢脸都丢得有点生气了。
　　“鸣庭——鸣庭”，这几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就连身边这个神志不是十分清醒的小姐姐都感到有点不对劲了，她似乎是有点害怕又有点疑惑，于是轻轻地对着陆鸣庭呼唤了两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染和赵影歌大概也不会相信。陆鸣庭在看向她的那一瞬间，身上所有的戾气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他立刻走回了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等会卖完东西给你买冰淇淋吃好不好？”
　　语气之温柔，态度之和蔼，他好像面对着说话的对象不是一个比他大不少的成年人，而是一个不懂事的三岁小女孩。
　　这时小姐姐看到陆鸣庭的额头有汗珠，就轻轻地用粉红色裙子的袖子帮他把汗给擦掉了……
　　刚才被陆鸣庭生硬拒绝了两次，赵影歌都没有生气。可是陆鸣庭对这个女子近乎宠溺的说话和互动的方式一下子让赵影歌嫉妒得不行，整个人肾上腺素飙升。
　　“陆鸣庭，你和这女的究竟是什么关系？”她终于沉不住气，撕破了淑女的小天使的外衣，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而且这一次的称呼不再是“鸣庭哥哥”而是直接“陆鸣庭”了。
　　陆鸣庭看了她片刻，赵影歌的问题他似乎不太想回答，他冷笑一声：“我和她什么关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罢，他又一次站了起来。
　　因为他高大又训练有素的身体真的让人很有压迫感，在他面前的赵影歌看起来简直在瑟瑟发抖。
　　还没等赵影歌开口，陆鸣庭又补充道：“还有，我不喜欢你。我当时救你就是顺手而已，如果当时知道后来这么多麻烦，我就不救了。”
　　赵影歌本来还如晚霞般红润的脸瞬间刷得白了，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色。
　　林染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到了赵影歌的面前，搂住了被气到不断颤抖的赵影歌。
　　这时陆鸣庭斜睨了一眼林染：“你看什么看？我不喜欢她，对你不是很有利吗？”
　　林染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蹲了太久，起的太急，还是今天被陆鸣庭气到急火攻心，总之他感到一阵晕眩，太阳穴那里神经一阵阵地跳。
　　陆鸣庭又问道：“最近在放学路上跟踪我的是不是你们？”
　　林染立刻摇了头否认了，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说。
　　比如对待女孩子，尤其是对喜欢他的女孩子能不能温柔一点；比如就算他最近家庭遇到一些不如意的情况，也可以向陈涵那样申请学杂费减免，不要因为自己是弱势群体就仇视这个社会……
　　他甚至觉得可以不管不顾地教训一下对方，哪怕对方有着名声在外的校霸名号，哪怕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打过架……因为他觉得自己受了欺负可以，但是自己心中的女神不应该被他这样把心放在地上摩擦。
　　他觉得十七岁的人生应该有这么热血一次的经历，哪怕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关系，他不能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认怂。
　　然后事实上，这一切真是林染想多了。
　　因为陆鸣庭的身影在他的眼睛里越来越模糊，就在他使出平生之力在陆鸣庭的胸膛上推了一下，对方却纹丝不动之后——
　　林染就一阵晕眩，整个人倒了下去。陆鸣庭本来准备还击的右拳在伸出的瞬间变成了手掌，试图扶住他的后背，但是没有成功，但是因为他这把力，林染才没有整个人脸着地倒在马路上……
　　林染最终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守着他的是他的死党唐西梦，唐西梦说九点多了小姑娘还是不要太晚回家的好，就叫赵影歌先回家了。
　　林染醒来之后，俩人就一边等着脑震荡的检查报告，一边骂万恶的陆鸣庭怎么能那么嚣张。
　　每每想到自己丢脸的一幕，林染都感觉到痛心疾首，恨不得真有个地缝能给自己钻。
　　结果后来经过唐西梦一提醒，他才知道自己最丢脸的根本不是在女神的面前被情敌秒杀，而是晕倒之后他竟然是被赵影歌背上出租车送到医院的。
　　据说她还背了挺长的一段路，途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林染听罢，蒙着被单狂怒吼了两声，恨不得死在医院算了。状况真的非常惨烈，医院里旁观的人看着他悲痛的样子，还以为他刚刚失去了至亲。
　　唐西梦还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油加醋说道：“哎呀，你不知道，她那么瘦的身体真没有想到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把你背那么远呢。虽说你也瘦吧，但是个高呀，好歹也有120多斤吧！唉，真是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啊！”
　　“你给我闭嘴！”林染最终从床上诈尸奋起，扑上来差点没把他掐死。
　　星期天的晚修对于高中学生来说，一般是这样安排的。大部分不够自觉的同学，在奋笔疾书地抄着各科的作业，或是绞尽脑汁写着语文老师布置的周记，极少数比较自觉地，能够在假期完成作业，他们可能会预习下明天的课程。
　　一般来说，林染是属于后者，而且是那种会主动提供作业给第一种抄的学霸。然而今天晚上的林染却两种都不属于，他一直在埋头神神秘秘地不知在写着一份什么东西，同桌王鹏先好几次想偷看一眼，都被他遮得严严实实。
　　第一步：要做好所有的旷课早退，缺勤登记。按照学校相关校纪校规，旷课到达二十节就要受到警告处分。这一点林染作为班长，记录不要太方便。
　　第二步：要联合所有受过陆鸣庭欺负的学生和老师一起写一封联名信，人越多越好，最好能找到家长委员会的代表来一起会更有压力，得在网上弄个匿名的小号来联系这事儿。弄好了之后，先交给政教主任，如果不行，再直接找校长。
　　第三步：告诉家长，让我爸找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把他打一顿了事……
　　林染又认真想了下，最后的方法虽然简单，也太无能了点，自己也不是个孩子了，不能什么都仰仗父母。于是把最后一种方法给涂掉了。
　　算了现在都法治社会了，新闻联播都说要依法治国，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让陆鸣庭没有书读，反正他也没什么想读书的样子。
　　就算不行，也一定要把他赶出尖子班。
　　想到这里，林染的气才终于消了一点。他把这张纸从笔记本上撕了下来，然后拍照发给了唐西梦，发完照片之后，林染撕掉了这张纸。
　　反正已经深深印刻在自己脑海里，想忘也忘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有小攻视角哦。


第10章 被麻烦找的人
　　陆鸣庭最近在放学路上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他。远远地跟着，回头一看，总是跑得影子都不见了，就像是不敢见光的蟑螂。
　　以他的个性，他生平最讨厌这样鬼鬼祟祟的人了。就连那些暗恋他的小女孩这样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也一样的讨厌。
　　不过，他也习惯了。从小到大，学校里，社会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看他不爽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讨好任何人，想让任何人对他改观。
　　反正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这样了，已经到达谷底的人没什么好怕的，因为再难走的路都是上坡路。
　　但是相对于那种看他不爽的，诅咒他的，与其和那种把他视若渣滓，用不屑和鄙弃甚至是想打他一顿的目光相比，他更讨厌的是那种同情而伪善的目光。
　　就好像自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一个可怜虫，不被命运眷顾，要什么没什么。谁都可以从他这里寻求到一种自信和安慰。
　　那种裹挟在同情和仁爱的目光里，内在却是赤|裸裸地秀优越感，所有的话外音似乎都在说着：瞧他可真可怜啊，我们和他相比真是好太多了，这种东西彻彻底底地剥离了他那仅剩的一点点自尊心。
　　他其实并不知道昨天林染和赵影歌来找他（或是真的巧合遇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是鉴于之前遇到的那种让他恶心的人实在是太多，他已经无暇去分辨别人的真心和伪意了。
　　初中三年，无数次的打架简直劣迹斑斑，好不容易通过特长生的身份上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高中，而且因为自己的体育成绩优异，学校还免了学杂费，他是真的挺珍惜这个机会的。
　　所以当发现他游泳天赋的教练杜老师要转到一中工作后，他想也没想就跟着一起转过来了。因为还算不错的中考成绩，还有体育游泳特长，一中也承诺不收他的学费。
　　但是，他真的不想再因为惹麻烦被通知家长，被处分，被退学，毕竟每次遇到这种事都真的非常非常的麻烦。
　　然而他不想找麻烦，麻烦却总是不期而遇地主动找上他。
　　开学不到一个月，他已经不止一次收到不同陌生号码发来的警告短信了。
　　一看就不是来自真实的号码，说的全是一些警告他不要太嚣张，不要抢别人女朋友不要挖墙角之类的屁话。
　　说真的向他表白的短信他确实收到过不少，但也不是非常多。陆鸣庭不知这些男生到底为什么这么不自信，再说了，如果女朋友是见个男的都能爬樯走的，也犯不着多珍惜啊。
　　就比如最近让他特别不爽的这个男的，就是一中臭名远扬的人称“犯贱”的范原，此人简直是有病的典范。
　　从初中开始他就看上了那时才不过十五六岁的赵影歌，天天在放学路上堵她。一次去打工路过的陆鸣庭远远听见小姑娘的哭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抡起书包，靠着两只拳头硬是放倒了三个人，范原和他的两个小弟……
　　要知道从此之后，真是麻烦不断，陆鸣庭可能当时也会考虑下要不要出手了。毕竟自己的人生，麻烦事已经很多很糟心了好吗？和你们这些只需要好好读书却还是要到处捣乱的人渣是完全不一样的！
　　首先是自从这事儿之后，那小姑娘就好像忽然开了窍一般，竟然隔三差五就托人送来一封情书，逢年过节还会有小礼物，什么自己织的围巾啊，有些一看还挺贵的，他从来没收过。
　　长得那么漂亮家境又好的小姑娘，听说还会拉大提琴，陆鸣庭的直觉告诉自己和她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真是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哪根筋不对了，眼瞎看上了他，而且从初三开始一直坚持到高二，也没见她有要放弃的趋势。
　　貌似跟着教练转学来到一中之后，他本来就倒霉的人生更倒霉了。一辆新买的自行车，要不没两天就不见了，要么就是被人扎了轮胎，要么就是在原有的链子上再多加把锁，反正怎么恶心怎么来。
　　陆鸣庭索性后来专买本来就破的二手车了，随你怎么偷，反正也不值钱。课桌上的书和作业本也是经常丢，不过这个对他来说几乎不影响，毕竟他看书的时间少，写作业的次数也不多……
　　可能那些做坏事的“有心人”，见他不在意这个，丢得反而少了。
　　最最让人恶心的就是不管他上哪个学校，哪个学校的贴吧上就有人常年黑他造谣他。什么谈过多少个女朋友了，打伤过多少个人啦，说得头头是道的，就差把他家家庭地址和门牌号都报上了。
　　陆鸣庭有时听着别人议论他这些，只能发出一阵苦笑，这些人是多有空啊，闲得这么蛋疼的给人这么用心地编故事，怎么不去写小说呀？
　　直到有一天他上课无聊的时候看了一本武侠小说，忽然看到这么一句：足够传奇的人生，总是会伴随非议的。
　　他突然似乎醍醐灌顶般地明白了，这倒不是说他臭屁地认为自己那不被命运眷顾的人生足够传奇，而是他想明白了就算是武侠小说里那些叱诧风云的英雄人物尚且难逃非议的。
　　更何苦是如他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呢，从此以后更不把旁人的评价放在心上了。
　　就如那天在班级自我介绍时说的那样，在陆鸣庭的世界里，他遵循的法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不过后面两句他没说完，那就是人若犯我，我必打得你满地找牙。
　　他就像是在森林里无父无母，天生天养的小野兽般，整个人身上充满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狂野戾气，当然他的所有行为也都是在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丛林法则指导下生成的。
　　事实上就连陆鸣庭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只是想要生存下去就已经很难了。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甚至觉得有点讽刺的是，他越是向别人展示自己暴戾残酷的那一面，明里暗里向他示好的男生和女生就会越多，于是为了维护自己那一点仅剩的自尊，他就算靠伪装也要把自己弄成一个强者。
　　身体和心理长时期的超负荷运转，经常会让他忘了自己其实也只有区区的十七岁而已，这本还是个可以在父母面前撒个娇的年龄。
　　星期天的晚上，陆鸣庭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去上晚修，而是走进了一家健身俱乐部。
　　在这里他有着另一个身份，就是教很多十岁以下的小朋友跆拳道的教练。虽然他很年轻，教学经验几乎没有，学习跆拳道的时间也很短，但是健身房的老板奇异地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种让人畏惧的气息。
　　而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据说是震慑熊孩子的终极武器。
　　这些小朋友小到五岁，大到十岁，有在家爸妈宠奶奶护的，有去亲戚家上房揭瓦的，有在公共场合掀美女裙子的……可是见了陆鸣庭，就都成了他手里的蚂蚱，任你捏圆、捶扁，全都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传得最神的是其中一个叫“小金豆”的案例。
　　这名小学三年级的男生因为每天打架被学校班主任放学留下来“再辅导”，据说曾经因祸害过亲戚家小姐姐的二十八支名牌口红而声名在外，另外他还有个特殊爱好喜欢从二十四层的高楼往下扔花盆……
　　这位混世小魔王在见到陆鸣庭足足五分钟才比划完所有招式的跆拳道后，在他身上发生了神奇的质的转变。
　　小魔王每次上课小马屁精一样地跟在陆鸣庭身前身后“陆教练”叫得山响，家长很快发现在他身上“陆教练”三个字比“警察叔叔”那可要好用一百倍。再训练了两个月后，小胖子不仅练跆拳道瘦了接近二十斤，连每天的作业都能按时完成了。
　　从此这名外号叫“小金豆”的小胖子，成了此健身俱乐部的活广告，来点名要陆鸣庭上课的家长从此络绎不绝。
　　然而陆鸣庭虽然想赚钱，但是无奈还是个学生，还有繁重的体育训练，每周也就只能抽出两个晚上来兼职，贴补家用。
　　陆鸣庭从俱乐部上完课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在漆黑的没有电梯的楼道里，陆鸣庭熟练地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亮着脚下的路。
　　一楼的四川小饭店生意很好，每天两个巨大的抽油烟机满负荷运转，排水管道却不通畅，所以这一带总是污水横流，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油烟气味，当然也伴随着饭菜的香味，这混杂的味道总是让他没有什么食欲。
　　陆鸣庭借着手机的光亮，开锁进门。房间的灯是开着的，床上的白晓陌已经睡着了，因为睡着了，所以从她安静又柔美的睡相里是完全看不出她的精神状态是有问题的。
　　只是她此时被一堆各式各样的玩偶给包围了，有些已经做好了，有些还是半成品。
　　陆鸣庭盯着她看起来纯洁又甜美的睡姿看了一会，拉过被单，把她露出过多的一双又白又细的腿盖上了。
　　陆鸣庭叹了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拾起那些玩偶，还得认真清理掉落在床上的针线。小时候，他不止一次被这些针半夜扎醒过……
　　收拾好了床上之后，他又简单收拾了下有些杂乱的屋子，然后才去厕所简单冲了个冷水澡。九月底的T城，渐渐入秋，白天热但晚上已经有些许凉意了，纵是陆鸣庭这么青春又强壮的身体也不免打了个冷颤。
　　但是想想这个月的煤气费，陆鸣庭想，再冷点就干脆书包里带件衣服去健身房洗好了，反正那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他可以刷脸进去。这样的话，每个月就可以省下几次洗澡的煤气费了。
　　洗澡的时候，陆鸣庭又想起听说管道煤气非常的便宜，比这种每罐要130多的罐装煤气要便宜多了，可是改装管道的费用好像一次性要2000多元，这么一大笔钱让他去哪找呢？
　　白晓陌的药又要吃完了，进口药要四十多块一片呢，每次去开药都至少要1000多，而且大部分进口药医保都是报不了的，要不换成国产的？但是网上说国产的可能药效要差一些，而且她重新适应一种药也很辛苦。
　　还有，那个爱管闲事的班长林染又在班上说要交一笔什么钱来着？对，好像是资料费。又是一下600多呢，要不干脆不要了吧。
　　反正他上课也听不懂，似乎也没有做题目的必要，貌似高考对于体育生的文化课要求也不太高。
　　陆鸣庭就是在这样拆东墙补西樯为了经济的担忧中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一如既往地追逐着那个高大强壮的让他一直魂牵梦萦的一个身影。
　　那个人似乎跑得并不快，也离他并不遥远，然而他拼命地追逐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一直若即若离的，他却永远也追不上。
　　就算是参加最重要的游泳比赛，也没有见他这么竭尽全力，他拼命地叫着那个他一辈子可能都不能说出口的称呼……
　　然而那个背影似乎像从来没有听见他的叫喊一样，在这么多年的梦境中没有一次回过头……
　　陆鸣庭是在一阵吵闹声音中醒来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白晓陌穿了非常清凉的吊带衫和小短裤在阳台上不知干吗，立马就被吓清醒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立马把白晓陌给拉了回来。
　　他怒气冲冲地叱问道：“你又在干吗，不是和你说不要上阳台吗？还穿这么凉快？”
　　不大的阳台有简单的防盗网围着，虽说已经年久失修，锈迹斑斑，但是也不至于会掉人下去。
　　让陆鸣庭担心的明显是别的，他下意识地往阳台对面的楼房看了过去，幸好现在挺早，对面没人。这让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对面有几个恶心的家伙不怀好意地对着这边吹口哨了。
　　白晓陌委屈巴巴地举着晾衣叉，一双又亮又湿润的眼睛小鹿一样望着他，回答道：“我在……在给你晾衣服呢。”
　　这一回陆鸣庭更加哭笑不得了，昨晚上太晚他太累了，衣服并没有洗就直接睡了。
　　望着像几岁孩子一样连干净衣服还是脏衣服都分不清的白晓陌，却还想着帮自己做家务，陆鸣庭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数落她的话来。
　　陆鸣庭的心里同时泛起一阵掺杂着酸涩的愧疚，但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紧迫逼人的闹钟铃声给冲散了。
　　他三下五除二地随便洗了洗两人的衣服，然后拿了面包还有当天分量的药放在了白晓陌的面前，并且看着她吃了下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检查了一遍厨房的煤气，反锁了阳台还有防盗门这才出了门。
　　陆鸣庭下楼的时候看了下表，已经七点五十五了，如无意外的话，第一节 课他又要迟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到的时候林染正拿着考勤表在讲台上点名。
　　陆鸣庭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每当林染用那双形状很好看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却隐隐露出有点失望的情绪时，就好像产生了一种自己挺对不起他的感觉。
　　像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陆鸣庭挺反感老师没完没了的说教，他凭直觉也知道林染看向他的目光里带有一种自上而下审视的高傲，这种感觉是不可能让他喜欢的。
　　但是陆鸣庭很确信自己并不反感林染这个人，因为他觉得这个人挺神奇的，还有点有趣。
　　明明身体差成那个样子，明明是马路上蹲久了站起来都可以晕倒的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精力做那么多事情？虽说是班长，但是也未免太负责了点，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的。
　　陆鸣庭一向顽劣的名声在外，不论是三中在一中，都没什么朋友，文化课老师也早已放弃了他。
　　想起那个明明面孔看起来很幼稚，却一本正经地用非常老派的口吻教育他要尽量多来晚修，尽量多听课的样子……陆鸣庭的嘴角下意识地微微地勾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貌似有点惨，但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第11章 暗战
　　迟到超过二十分钟，自然可以算为旷课了，林染不动声色地又在他为陆鸣庭准备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他默默地算着多少节课可以够他至少是个严重警告的处分。
　　当然了他也没有忘记去寻求一些外援，比如上次陆鸣庭当众让他下不了台的化学老师老陈，还有一些平时就受过他欺负的同学。
　　所谓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林染深信这个道理。林染利用去办公室交学生档案的间隙，就向老陈说明了情况。老陈正愁自己一腔冤屈无处伸张，恨不得在书面说明里事无巨细地把当时的情况完全还原。
　　在拿到了化学老师的书面证明之后，林染用自己的小号在一中的贴吧上发了一个帖子，“有被陆鸣庭欺负过的同学吗？不要害怕，学校不是容忍校园欺凌的地方。”
　　本来以为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的，但是两天过去了，真的说自己被他欺负过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在吐槽陆鸣庭怎么那么凶啊，走在路上都被他吓到了，还有些小女生说想去和他说一句话，被他冷冷地瞪了一下，被吓哭了……
　　还有个小男生特别好笑，他说他偷了陆鸣庭作业本上的签名，贴在了自己的书封面，从此再没有被欺负过……林染看着简直哭笑不得，所以陆鸣庭的签字是某种符咒吗？直到他看到了这样一条回复，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们有三个弟兄被他欺负过，有两个被打成重伤，还有一个骨头断了。”
　　林染加了这个人私聊，最后决定中午午休的时候和唐西梦一起和这个人在食堂面谈。
　　不知为什么，林染第一眼见到这个叫范原的男生就很不喜欢他。后来他才想起这个人他之前见过，就是那个当初在学校巷子口踢人的胖子。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人的窗户开得很小，而且还是那种肿眼泡，就是睁眼的时候有点肌无力的感觉，整个人邪气从生。
　　眼睛小吧，其他地方也长得不怎么样，皮肤还奇黑无比，红色的头发更让他增添了几分怪异。不过个子还是挺高的，但是又很胖，一看那粗壮的身材就不是好招惹的角色。
　　眼见范原带着另一个男生走向了他们约好的地方，唐西梦立刻朝林染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个人他认识，绝对不是个善茬，得留点心眼。
　　“林班长好，我叫范原。”那男生倒是大方地自报家门，“听说你要搞垮陆鸣庭？”
　　“不是搞垮，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林染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纠正道。
　　“那你想知道些什么呢？”范原自己拿出了一支烟，也不管这还是在食堂，就嚣张地点了起来，还问林染和唐西梦要不要抽。
　　林染注意到食堂的工作人员已经望向了这边，却没有人站出来管的，心想这人果然是个不好惹的惯犯。
　　林染对于烟味很敏感，他强忍住不适，说道：“自然是他是怎么欺凌你的，我很好奇。”
　　范原吐了一口烟圈，说道：“把我的左胳膊打断了，三个月才拆了石膏。还把我两个兄弟打成重伤，住院住了两个多月。”
　　话音未落，范原旁边那个叫朱凯乐的男生附和着拼命点头。
　　林染拿出了笔记本，边咳嗽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事情的经过是什么？你那两个兄弟叫什么名字？”
　　“去年一月吧。事情的经过就是他嫉妒我女朋友漂亮，看我不顺眼，就打了我们。”说罢他指了指旁边的男生，“他叫朱凯乐，还有一个被打伤的兄弟叫吴迪。”
　　“他一个人打你们三个呀？”林染边记着边抬头问道。
　　“是呀，怎么了？”范原问道。
　　“他手上是有什么杀伤性的武器吗？”唐西梦问道。
　　“那人打起人来不要命的，和疯狗一样。”范原又道。
　　林染心想，哦，原来就是赤手空拳干倒了三个。
　　“那他是很喜欢你女朋友喽？”林染又问。
　　这话似乎是触动了范原的某个敏感点，他大声质问道：“我女朋友谁不喜欢？是个男人都喜欢。在哪个学校是哪个学校校花！”
　　林染看见跟在范原身边的男生又在附和一般地点头，终于忍不住问道：“谁啊？这么有名！”
　　“赵影歌啊！”
　　“……” 这一次轮到林染和唐西梦面面相觑了。
　　两人找了个理由火速结束了谈话，很明显，这个范原一定有着深度的妄想症，并且沉迷于白日梦不可自拔，这样看起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
　　这世界上就是有一种男人有着一种迷之自信，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想追的女孩儿，那就是属于他的，才不管人家女孩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追到了那就是她眼光不错，等待她的迟早也是始乱终弃，如果追不到的话，对不起，轻者反怒成仇，散布各种谣言，重则泼硫酸让你生不如死……
　　林染忽然意识到，就算他说得每一句都是真的，这些事儿也是快两年前的事儿了，那时陆鸣庭还是三中的学生，又不是在一中。
　　而且如果这事儿是真的，他原来的学校该处理也早处理了，材料上写上这些也顶多说明这人品性向来顽劣而已，更何况，范原嘴里说出的话根本不可信。
　　难道陆鸣庭到了一中一个多月，就真的找不出来欺凌别人的事情吗？不太严格说来，林染应该算是一个受害者吧，但是陆鸣庭虽然气焰嚣张，但是他并没有真的对他动手啊。
　　林染忽然在脑海里想起了他晕倒之前，陆鸣庭对他伸出了拳头，但是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自己被他抓了一把……
　　而且虽说陆鸣庭气势很嚣张，说话跟个刺猬一样，但是说白了还是自己先动手的。这样看来……
　　可是他一想到赵影歌被气到脸色发白的样子，又想到她是怎么艰难背着他行走的样子，十分有画面感，就觉得这事儿不能半途而废。
　　唐西梦倒是想得很开，见这事儿没什么结果，经过球场时，他手捧着篮球转了两圈，问林染要不要去打下篮球。
　　青春期的男孩子是拒绝不了篮球场的魅力的，哪怕是身体和运动天赋都不那么好的林染。
　　“要不就算了吧，我们都找不到什么受害者，也许陆鸣庭也不是那么坏，可能就是为人凶了点，情商低了点。”唐西梦边拍着篮球边说着。
　　“你做事能不能有点恒心啊！这么点困难都不能克服！”林染接过他传过的球，投篮中了一个两分球。虽说他说话是嘴硬，因为心里还是生气的，暂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心里却渐渐没有了要把陆鸣庭弄得没书读这种想法了，心想就算不能让他退学，也得让他受个什么处分吧。那么嚣张的人，给个教训也好呀。
　　“那要不你把这材料整理整理，我们把这个交到德育处的信箱，怎么样？”唐西梦又问。
　　林染手上保持了一个投篮的动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范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的那些你觉得应该往上写吗？”唐西梦捡起了篮球，拍了两下，又问道。
　　林染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唐西梦，天人纠结了好一会。如果要写的话，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良心，但是如果不写，仅仅是旷几节课，上课睡个觉，就挂个校园欺凌的名头，那不是和诈骗一样吗？
　　“不管怎样，他确实致人重伤应该是真的呀，那家伙不是连病例都拿给我们看了吗？”林染有点不自信地问道。
　　“那倒是，陆鸣庭是个暴力分子确实是没跑了。”唐西梦附和道。
　　林染骑车回家洗澡的时候还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儿，最后把那份材料整理好，在电脑上打印出来，第二天交给了唐西梦。唐西梦是体育课代表，经常往那栋行政楼跑去拿体育器材。
　　这份书面说明只是列举了陆鸣庭平常不遵守校纪校规的一些日常，关于打架致人重伤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详细说明。
　　老陈的那份情况说明倒是特别详细地证明了陆鸣庭目无师长这个事实。然而就算是真的界定为顶撞老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林染心里明白，他觉得这封信只能提醒学校的德育处，学校里有这样一号人物呢，要小心点。
　　能换来一个口头警告就不错了，不过至少让他不要那么嚣张，挫下他的锐气也好。
　　星期五语文早读的时候，林染点名的时候注意到除了陆鸣庭依然没来之外，班上成绩经常排名第一的学霸陈涵竟然也没有来。
　　黄新知早上来巡查的时候也没有说他有请假啊，难道这么乖的学生也会旷课吗？
　　见林染往陈涵的空位看了两眼，坐在林染后面的人称“一中八卦制造机，江湖百晓生”杜灵灵开始发话了。她说连续好几次看到陈涵在上学途中被人给堵住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而且最近他上课很明显都不在状态。
　　“什么人啊？是我们学校的人吗？”林染问道。
　　“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好几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但是都没穿校服。”
　　“其实没穿校服也不代表就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们学校的体育生因为平常要训练，不都经常不穿校服吗？”林染想起自己就不止一次地看到陆鸣庭没有穿校服也是随意进出学校大门呀。


第二节 下课的时候，陈涵终于进了教室，他一进来，林染就注意到他的眼眶肿了，嘴角还有一点淤血，一看就是和人打架了。
　　陈涵因为成绩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几次班干部会议上，和林染都坐在一起。因为这样的一点交情，林染趁着没上课，把陈涵给拉进了卫生间。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也不去去医务室处理下？”林染指着他明显乌青的眼眶问道。
　　陈涵解释道：“骑自行车不小心掉沟里了。”
　　“连我都骗呀！放心，我是不会和老黄说的。”说罢林染就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没想到陈涵立刻“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身上也有伤啊？还不去看看？”林染惊道。
　　陈涵抿了抿嘴唇，有点尴尬地看着他说道：“不用了，我没钱……”
　　林染没上第三节 课，他陪着陈涵去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包扎，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林染还帮他垫付了医药费。
　　然后他又去学校的小店买了两瓶冰可乐，在学校的绿色长廊找了不显眼的长椅和陈涵坐下了。
　　一中的校园说大不大，一般这样校史悠久建在市中心的老校区都这样。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有初中也有高中。
　　学校的绿化也弄得很好，夏天的时候有很多大树可以遮阴，伴随着鸟语花香的，自然也有不时从天而降的鸟屎。而绿化最好的地方就属这条连接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绿色长廊了。
　　在这长廊里不仅弄了很多高中生必背的名言诗句，增加了文化内涵，还在长廊的两边都种满了葡萄等藤蔓植物，而此时的长廊就是郁郁葱葱，简直是最适合校园恋情的发生的场地。
　　所以在这样幽静怡人的环境里，本来不想说什么的陈涵忽然没有什么征兆的就对林染吐了心扉。
　　陈涵喝了口林染买给他的可乐，问了句：“林染，你说我那么努力学习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吗？”
　　“当然了，你成绩那么好，大家都快羡慕死了……”林染回答道。
　　陈涵很认真地看了看他，说道：“我才是真羡慕你，羡慕你长得又好看，家境又好，不像我从小就被人欺负。”
　　林染也承认，确实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会觉得这个男生怎么这么瘦弱和矮小，而且是那种病态近乎营养不良的样子。
　　林染自己的身体也一直不好，也是那种单薄的少年身形，但是比起他来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陈涵叹了口气，又断断续续地讲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原来他的父亲是当年去沿海打工的第一批工人，刚开始确实赚了钱，还娶了妻生了子。可是在他被确诊为尘肺病的那一刻，生命中的一切都改变了。
　　不能劳动了，还有巨额的医药费，当年的包工头和老板互相推诿，谁也不承担责任。于是母亲趁着还年轻，早就跑了。
　　当一个家里只剩下一个尘肺病人和一个小孩儿，这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不得已，陈涵学习之外的所有时间都得去打工，他最近就在一个蛋糕店里做服务员洗洗盘子打扫卫生，没想到打工的时候有几个学生顾客一直看他不顺眼，对他呼来喝去的。
　　这本来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这些人这几天一直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卡他，说什么收保护费。陈涵不给，他们就上手硬抢了。
　　今天就是把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六百块资料费给抢了，陈涵实在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一架。百无一用是书生，更何况还是一对多，所以结果自然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林染听他讲完都快气疯了，义愤填膺道：“他们凭什么这么做？你到底哪里惹到他们了？”
　　陈涵说道：“那个叫范原的，他说他就看不惯我这样社会底层的渣滓去国旗下讲话，他说成绩再好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个时代早就不是通过读书可以改变命运的了。”
　　林染攥紧了拳头，心里念道“怎么又是那个范原！”
　　陈涵叹了一口气，看向林染的眼神直勾勾的，眼角有些湿润，有些委屈地问道：“我知道我长得丑，我也知道我现在很穷，十有八九以后也会很穷，所以我就不应该活在这世界上吗？”
　　林染刚要否认他说的话——这时有个声音忽然不知在哪个角落响起。
　　“当然不，你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比他们这些人活得更好，该死的是他们。”
　　巧了，这人说的话恰好也是林染想要说的。
　　原来这绿色长廊不是直线修建的，而是一个类似椭圆形的结构，在他们刚才坐的地方就形成了一个视觉死角是看不见某些地方的。
　　陆鸣庭站了起来，林染一看就知道他是躲在那个角落里抽烟的，而且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刚才他们的谈话听了多少。


第12章 被硬组cp
　　其实陆鸣庭的烟瘾根本不大，之所以会逃课找个没人的角落抽烟，是因为他正在为还没有着落的学杂费和资料费发愁呢。
　　但是一看到林染有点嫌弃烟草味道又像是有点喘不过气的样子，他立刻把手中的烟给熄灭了。
　　然后陆鸣庭转头对陈涵说道：“范原这种人你不能怕他，你越是忍气吞声，他就会越欺负你。”
　　陈涵立刻摇摇头说道：“可是我又不是你呀，我不可能打得过他的。”
　　陆鸣庭似乎被这样坦然承认自己无能的态度震惊了，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打不过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比如，包里放根铁棍之类的……”
　　林染：“……”对于这种以暴制暴的行为林染有点嗤之以鼻。
　　但是看陈涵的眼神似乎真的听进去了。
　　林染小声和陈涵说道：“你别听他的，这样弄出安全事故来，搞不好要进派出所的，还是我帮你去和老黄说说吧。”
　　这一次陈涵和陆鸣庭几乎异口同声说道：“你不要去。”
　　陆鸣庭语气冷漠地说道：“这个社会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过告诉老师解决的，你已经不是个小学生了，大班长。”。
　　陈涵也说：“我也不想把这事儿交给老师解决，他们也不可能帮我一辈子的。”
　　林染只好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陆鸣庭你能陪我上学放学一起走吗？”
　　陈涵小心翼翼地面向陆鸣庭问道，又怕自己提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过分要求，赶紧又补充道：“不用走多远，他们每次都是在那个学校附近路口的巷子里堵我。”
　　陆鸣庭看了陈涵一眼，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林染在心里暗暗担心他会讲出什么富有攻击性伤人自尊的话来。
　　只见他眉头一皱，说道：“我和你根本是不同路的，而且就算我和你同路也没用，我们上下学的时间根本不一样。”
　　体育生早晚是要集训的，林染心里暗想，拒绝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好在陆鸣庭并没有讲什么太伤人的话。
　　林染拍了拍陈涵的肩膀，主动提出：“算了，我陪你一起吧，你一般几点从家里出发？”
　　陆鸣庭用审视的目光把林染从头发丝到脚底都扫视了一遍，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你确定你陪他不会被他们一起打？”
　　虽然林染也看出陆鸣庭嘴角的笑明显带有嘲讽之意，但是却让他整个人在冷漠之外的气质多了一点生气。
　　“没办法，挨打也认了，谁叫我是班长呢？”林染觉得就算真的一起被打，也能让陈涵觉得自己在这世上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吧，也算有意义。
　　更何况自己运气一直都不错，再加上他一来唐西梦自然也会加入，就更加给他增添了一分底气。
　　陆鸣庭本来已经离开了，但是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头偏了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回转回来快步走到林染的面前，非常突兀地把手伸进了他宽松的校服裤袋，瞬间就从他兜里摸出了手机。
　　“给你留个电话吧。”他边输入号码边说道。
　　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后，林染只感觉到贴着校服裤兜的位置，留下了一些本不属于他自己的热度。
　　等陆鸣庭走了好久，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陆鸣庭可能是想加入他们这一边的阵营了，所以才想留个电话，在有需要的时候就能找到他。
　　能需要他做什么呢？总不可能是问题目吧。而且鉴于他是主动留的号码，所以真遇到危急时候，他要是赶得过来也不至于会见死不救。
　　可是问题来了，他难道不是应该留陈涵的电话更简单直接吗？毕竟受到校园欺凌的人又不是林染。
　　但是鉴于此人一向都行为乖张，做什么都不解释的行事作风，好像再奇怪的事儿发生在他身上也都正常。
　　这人身上有太多的谜题，比如困扰林染好久的陆鸣庭和那神秘女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逮着机会问。
　　而且今天以他对陈涵的态度来看，好像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人，虽说脾气还是一如既往那么的臭，就算是帮人也是拽得二五八万那种，不讨人喜欢。
　　林染又想起了那封匿名举报信，忽然心中生出一点点愧疚来。可是想起自己之前所受的委屈，但是又忍不住给自己找理由，反正他写的也是实情啊，没什么不对的。
　　林染和唐西梦在一起“守护”了陈涵差不多一个多星期，还真没碰到那群人。
　　这个星期算是考试周，一班的同学严格来说除了陆鸣庭，都在拼了命地背书，刷题。林染也学得很认真，除了作为班长比一般的高中生杂事略为繁忙一些之外，好像也并没有特殊之处。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林染最近形成了一个下意识的习惯，他经常有意无意间都要往教室后方靠门的位置看上一眼。
　　目的很明显，就是监视班级那个害群之马有没有早退，有没有睡觉，因为不管班级其他同学的座位表怎么变换，他的座位都是雷打不动地固定在那里。
　　林染惊奇地发现陆鸣庭睡觉比之前少了，虽说也不知道是在听课还是在发呆。但是他好几次一回头，就对上那人也在看他的视线，然后赶紧做贼心虚地回头装作记笔记。其实就连林染也不知道到底心虚些什么。
　　还有一件让林染不爽的事是他被班级同学拉郎配了，成了被起哄的对象。
　　他这个星期收到过两三次那种手工制作的小饼干，用模具做的小熊饼干异常可爱，透露出一种制作者浓浓的少女心。
　　这东西每一次都出现在中午他们都去食堂吃饭之后，而且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只想惊呼这个神秘的送礼物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要说厉害还是“江湖百晓生”厉害，坐在他座位前面的杜灵灵，据说用了两天时间观察加推测，一大早神神秘秘地跑过来告诉他，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人选。
　　叶知莹？真的是她吗？林染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矮矮胖胖的女生。
　　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林染还觉得叫着这样诗情画意名字的女生应该挺好看的，但是没想到点到名字时，应答的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女孩。
　　林染小声问道：“你确定是她？”
　　杜灵灵点头：“我和所有的人确认过了，好几次你收到小饼干的时候，都是她没有和张玥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
　　高中女生都喜欢成群结队地去上厕所，吃饭当然也不可能一个人去。而且大多也都有个特别铁的“好姐妹”，张玥就是叶知莹形影不离的那个好朋友。
　　林染：“有没有可能是帮别人的送的呢？”
　　“班长，你太不了解女人了，谁会冒着风险帮别人做这种事儿？”杜灵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笑道：“你是不是嫌弃人家不够好看呀？有点失望呀，说句实话，你是想谁给你送？”
　　林染心里的潜台词，被这鬼灵精的丫头冷不防说了出来，脸上挂不住，耳朵瞬间绯红。
　　虽然他一再地叮嘱不要把这事儿透露出去，然而，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杜灵灵倒是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可是调查的过程中就有许多人知道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同学都在传说这个年级最胖的体重超过150斤的胖妹暗恋着我们的林大班长。
　　后果就是林染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同学起哄回答问题的对象。
　　每一次，叶知莹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回答出来还好，一旦回答不出来，学生们立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起哄，叫提问的老师让班长来帮她回答。
　　每当这时候，老师往往是不明就里地就顺从民意了。
　　这可苦了林染了。心想被自己不喜欢的人喜欢原来并不快乐啊。
　　被这样硬组CP还真是很苦恼的，之前还存有的一点有人喜欢自己证明自己还不错的虚荣心也简直被消磨殆尽了。
　　特别是看到叶知莹一脸通红地低下头的那一刹那，他非常尴尬。林染甚至很想去当面拒绝她，也不希望同学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而且这烦恼还没有可以分享的对象，每一次和唐西梦一开个头，这个混蛋就会笑得不能自已。好像他说的不是自己的苦恼，而是讲了个最好笑的顶级笑话。
　　星期五放学的下午，林染本来是应该和陈涵一起放学一起走的，可是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再加上林染被广播站的老师留下来纠正下星期国旗下演讲的错误，就没有陪他。
　　林染心想，唐西梦经常打篮球，体力也还是不错的，有他陪应该是可以放心的。但是没想到这货就是和他老爸一样不靠谱的主，一放学就被人拉去打篮球赛了，早把这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的。
　　等到林染差不多忙完了所有的事儿，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陈涵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情势好像特别紧急，陈涵口齿不清地说道：“林染，你快过来！我感觉——感觉快要出人命了！”
　　林染一听，一边赶紧火速地去骑自行车，一边在电话里劝陈涵要冷静说清楚。
　　“冷静点，陈涵，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就在路口的小巷子里，范原——范原他们找了好多人……陆鸣庭——”
　　“陆鸣庭也在吗？谁要出人命了？”林染瞬间更急了，传说中这个以武力值著称名声在外的暴力分子似乎从来不知道息事宁人。
　　“流了好多血，啊！啊！你快来吧……”林染觉得陈涵在电话里的声音简直带着哭腔了。
　　听到电话里那几声尖叫声，林染顿觉大事不好，指望陈涵在那么紧急的时刻能够描述清楚是不可能了。
　　三分钟后，林染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骑车赶到了案发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明天感情应该有进展。


第13章 公主抱
　　毫不夸张的是，在林染十七年的人生里，还没有遇见过这么血腥暴力的场面。
　　一个人骑在另一个身上，不停挥舞着拳头，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完全被打蒙了，被打得血肉模糊，以致于辨认了好一会儿，林染才认出来这个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被任意搓圆捏扁的弱鸡就是范原。
　　陆鸣庭打人时一言不发，一句骂人的话都没有，但是面目狰狞，简直像是杀红了眼的阿修罗。
　　旁边倒是站了几个人，有范原的帮凶，还有看热闹的路人，但是大家都和约好一般，硬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架劝架的。
　　“陆鸣庭！陆鸣庭你给我住手听到没有！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啊！”林染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已经眼眶红肿，头上也挂了彩的陆鸣庭的衣领。
　　陆鸣庭很明显被突然挂在他肩膀上的林染，吓了一跳，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神情冷漠地看着他，警告道：“你别管我，最好离我远点。”
　　林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对上他的红到吓人的眼眸丝毫也没有退缩，他使出了平生的力气，一把死死抱住了陆鸣庭的后背。
　　在拼劲全力打架的时候，被林染这么突然地一抱，陆鸣庭的本能反应就是猛一使力，用跆拳道里常用的一个过肩摔，把林染摔倒在地。
　　可是不知是陆鸣庭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还是林染的身体本身太过单薄的关系，林染一下子被甩出去好远……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左胳膊发出了咯嘣一声的脆响。
　　然而此时就算是身体的剧痛也顾不上了，因为他分明感觉到范原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林染先是示意一旁围观的朱凯乐赶紧把范原抬走，后对着陆鸣庭喊道：“陆鸣庭你冷静点，为了这样的人渣闹退学不值得！”
　　可能听见了“退学”两个字，阿修罗似乎终于有了点反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林染赶紧又补充道：“我们以后有办法慢慢地对付他！你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陆鸣庭的注意力终于从被拖走的范原身上，回到了林染身上。
　　此时的林染托着自己的左胳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脸都已经苍白了，他唇色本来就浅，此时更是病态的毫无血色，陆鸣庭才意识到这次他又把他们的班长给误伤了。
　　似乎这个人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时候，就特别容易受伤。
　　林染忍受着剧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旁边的陈涵提醒道：“快叫救护车啊，我疼得快不行了。”
　　陈涵慌慌张张地拨打了120的急救电话，可是电话那头的医生很明白地告诉他，现在正是T城的黄金堵车时间，再加上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学校附近，学生放学的时间，等他们过去还不如自己走过来快。
　　终于清醒过来的陆鸣庭的第一反应就是还有自行车，可是眼见林染那已然惨白的脸色，连剧烈疼痛引起的呻|吟声都已经时有时无了，这样快晕过去的人也不可能坐稳后座的。
　　一旦摔下来，会引起更严重的骨折。然而也不能背，因为林染的胳膊动都不能动。陆鸣庭当即决定，把林染一把公主抱横抱起来。
　　可能是陆鸣庭经常游泳，手臂肌肉发达有力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林染虽然身高快接近180，体重却竟然不到120斤的原因，总之抱着林染的陆鸣庭在大马路上健步如飞地开始奔跑了起来。
　　就连只背着他们书包的陈涵想追也追不上，情急之下骑着林染的自行车才总算赶上了他们。
　　如果不是情势紧急，就连当事人陈涵也一度觉得，这真的是一副异常怪异的画面。
　　一中学生嘴里疯传到简直快要成为鬼怪传说的“校草战神”，在大马路上抱着他们学校叱咤风云的学生会副会长学霸代表林染一路狂奔。
　　而且还是那种最最态度暧昧让人浮想联翩的公主抱姿势……这一路上，到底秒杀了多少路人的眼光，谋杀了多少路人的手机内存，也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陆鸣庭气喘吁吁的把林染放上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的时候，总算喘了口气，他把身上早已湿透的长袖T恤脱了下来，直接开始拧汗，身下立刻洇成了一小滩水。
　　他抬起了胳膊看手上的手表，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爆出的汗水，确实只用了二十分钟。
　　一直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林染微微睁开了眼，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声“谢谢”让陆鸣庭的心里更添了内疚，因为林染看向自己的眼神简直就是对待一个真心帮助他的英雄，就好像刚刚把他弄伤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刹那间，陆鸣庭好像明白了一点林染平时在校园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拥护者的原因了。
　　陈涵找来了急诊的大夫，经过医生初步断定为左肩关节脱臼了。
　　接着陆鸣庭又以同样的姿势抱着林染上了三楼的骨科就诊。
　　那个男大夫在帮林染关节复位的时候，接骨头的时候，嘎嘣一声，简直要了他半条命，好在照完X光之后，关节总算复位了。
　　然而肿胀和疼痛还是免不了的，在医生给他里三层外三层包扎地严严实实之后，告诉他“差不多要一个半月以后才能完全恢复”时，林染惊讶地问：“不就是脱个臼吗？怎么要这么久才能好？”
　　“你以为呀，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再加上你体质本来就弱，一个半月能恢复好就算快的了。”医生写着病历说道。
　　林染：“……”
　　医生面无表情地又提醒他手好了之后，一定要加强身体锻炼后，把就诊卡递给了陆鸣庭和陈涵，问道：“你们谁去交费？”
　　陆鸣庭接过就诊卡，一把揽过陈涵，边往病房外走问道：“你身上有多少钱，能先借我吗？”
　　“二十。”陈涵如实回答道。
　　“怎么才二十？”陆鸣庭恼火道：“怪不得成天被人打。”
　　陈涵有点不服气了：“就是因为成天被人打，所以才不敢带钱啊，再说我也确实没钱。”
　　林染是谁啊，就算离了挺远瞥一眼也就明白了他们在愁什么，这两人算是班级里出了名的穷人。班级要交资料费和班费的时候，这两人每次都是拖后腿最后交的钉子户。
　　林染把陈涵叫了过来，让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钱包，让他掏出了自己的一张银行卡。
　　陈涵自告奋勇去楼下交费，陆鸣庭则留下来陪林染打消炎的点滴。
　　陆鸣庭发现病床上林染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注意力一直在林染身上，以致于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穿上衣服。
　　终于，他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终于找到了自己那件被汗湿透的上衣，打算重新穿上。
　　“喂！”林染叫了他一声，提醒道：“这样容易感冒。”接着用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件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他。
　　陆鸣庭穿上林染的衣服，虽说比自己的校服小了一个码，但是好在校服一般都比较宽大，勉强算是合身。
　　林染就算现在胳膊还挺疼，但是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就莫名觉得好笑。
　　明明大家的校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他那种不拉拉链，直接露出八块姣好腹肌的穿衣方式，再加上他那根根直立一看就非常硬的短发，硬生生地把校服穿出了一种比社会上的混混还要豪放不羁的风格。
　　陆鸣庭走到林染跟前，注意到他依然发白有很多干纹的嘴唇，转身找到了个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林染勉强抬起头喝了水，道谢。
　　“好点了吗？还疼吗？”陆鸣庭又轻声问道。
　　林染看着眼前的陆鸣庭，总感觉哪里不对似的，总觉得他平白无故的比平常温柔许多，和平常浑身戾气的混世魔王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林染本来身体确实是疼的还想怼两句回去的，但是看着他们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好一些了。” 林染最终回答道。
　　沉默了一会儿，陆鸣庭像是没话找话又说道：“看病的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嗯，”林染挪动了一下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又补充道：“这个不急，不还也没事儿。”
　　陆鸣庭那双眼尾上扬到有点凌厉的桃花眼看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其实林染挺想问下他和范原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无奈现在确实太累，刚才平白无故的祸从天降，伤筋动骨的疼痛实在太难以忍受，那件短袖的蓝白校服早已湿透又干，再湿透了好几遍，整个人都体力透支到虚脱了。
　　林染等到真的缓过劲儿来，才顿时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了，眼前也开始冒起金星来。
　　他看了看手表，都快七点了，早过了他平常吃饭的时间，能不饿吗？
　　他猛一想起，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估计他妈早就急疯了吧。
　　果然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未接来电一大堆，光他妈就打了三个电话，唐西梦打了两个。
　　一看就知道是黎眉锦找不到他，就开始找唐西梦了。
　　林染正准备回个电话，陆鸣庭问道：“等下是你爸妈来接你还是——”
　　林染想了想让他妈到医院里还不知道得担心成什么样子呢，估计还没到医院就能吓晕倒了，于是赶紧说道“还是让唐西梦来接我吧。”
　　“等他来接你还不如我送你回去呢。你家住哪？”陆鸣庭话音还未落，就发现眼前的林染手扶着额头，一副很不舒服随时要歇菜的样子。
　　陆鸣庭凑近了一点发现他真的很不舒服后，正准备去喊医生，被林染一把抓住了他校服的袖子。
　　林染纤细又白皙的手指在抓他袖子的过程中，不小心触碰了陆鸣庭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皮肤，陆鸣庭感觉他的手指冰凉，甚至可以说有点过分凉了。
　　怎么会？今天明明三十度，这医院空调的温度也不低呀。
　　看着林染紧蹙着眉头，弱不禁风瑟瑟发抖的样子，陆鸣庭忽然很想把自己身上校服脱下来还给他给他披上。


第14章 小酒窝
　　“不好意思，我低血糖，能帮我冲杯糖水吗？”林染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陆鸣庭心里想着这人看着倒是也长了那么高，怎么和个纸糊的人一样脆弱，然后赶紧去找医生护士要葡萄糖去了，他感觉林染真的特别需要锻炼。
　　他今天把林染甩出去的那下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实则也就是平常教小孩跆拳道时候用的力气，没想到就把人给伤得这么重。
　　而且这动不动就要晕倒的虚弱模样，一点也不像那个平常在班上积极得要命，正能量得要命，恨不得什么事都要管一下的大班长嘛。
　　等陆鸣庭把糖水冲好，递给林染的时候，陈涵交完费用也回来了，手上还提了医院开的几盒消炎药和一瓶药酒。
　　陈涵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林染，今天真的特别谢谢你，可是我爸刚打电话过来说，再不回去就要打断我的腿。”
　　林染知道陈涵最怕他爸，示意他赶紧走。
　　林染也打电话给唐西梦，可是该死的唐西梦不知在忙什么，怎么就是不接电话。
　　一直在装作玩手机的陆鸣庭，这一次站起身来，自告奋勇地说道：“我送你回吧。”说罢，就还像之前那样上来准备要抱他。
　　林染喝过糖水后，因为低血糖引起的头晕已经好多了，刚才被肩部脱臼引起的剧烈疼痛折磨得快要虚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而现在……那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身体一靠近自己，林染的脸瞬间就满脸通红，一想起来，刚才被这人被当成个女生一样抱来抱去好几次的场景，都让他羞得想钻地缝。
　　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拒绝道：“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了。”
　　陆鸣庭愣了愣，已经伸出的手臂最终轻轻地放下了。
　　他把所有医院开的药放进了林染的书包里，背着林染和自己两个书包下了楼，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看身后的林染有没有跟上。
　　说陈涵这个人有点书呆子是不假，倒是还真不傻，就连在刚才那么一番兵荒马乱之中，竟然还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把林染那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自行车给骑了过来。
　　在林染的指示下，陆鸣庭找到了那辆自行车，他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能坐得住吗？”
　　林染一言不发坐上了后座，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身体并非他想得那么弱。
　　林染心里有一种很奇异很魔幻的感觉，就在前几天他还一门心思想要记录眼前这个人的累累罪状，恨不得要把他这个情敌早点踢出学校，而现在这个人竟然穿着自己的衣服，骑着自己的自行车送他回家。而且还是在把自己又弄伤之后……
　　林染又想到，今天有路上有那么多闪光灯的声音，偷怕的照片不会又上论坛吧？学生会副会长的脸面何存呀？
　　其实林染的家离医院根本不远，开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骑车也就顶多二十分钟，但是坐在陆鸣庭骑车带他的后座上，林染的心理时间却至少觉得有一个小时。
　　因为和与唐西梦载他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对比实在太明显了，一向交际能力特别强著称的林染竟然不知道要和陆鸣庭说什么。
　　经过几次短暂的接触，他已经认定这个人思维逻辑分外跳脱，远超正常人为人处世的逻辑和理解范围，他很怕又一不小心就触碰了什么雷点……
　　林染经常坐唐西梦的车，平常和唐西梦一边聊天，一边骑车不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就到家了，林染生平第一次觉得唐西梦情商真高，也实在是太好说话太好相处了吧。
　　一路上陆鸣庭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样子，林染也只是在需要指路的时候冒出几句“向右”还是“向左”的指示语。
　　其间，林染不止一次地想到，陆鸣庭这个人还是要离远点比较好，每一次都是一靠近就受伤，上次是直接倒在路上，这次倒好直接升级到要至少要做一个月独臂大侠。
　　想到还要和父母和老师解释自己怎么变成了残疾人，还真是让他想扶额。
　　自行车七拐八拐地终于把林染带到了他家所在的小区。
　　陆鸣庭觉得不仅这里的楼房比其他地方的要高很多，就连绿化和环境都要漂亮很多，大马路都似乎要宽敞整洁些。
　　林染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等下怎么回家？”
　　他挺清楚地记得他之前遇到过他的地方在城西，离这里少说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凭直觉觉得陆鸣庭应该没钱打车回家，但是这里坐公车回去得转两趟车，也太麻烦了，再说太晚了说不定还等不到公车。
　　还没等他回答，林染就从兜里摸出了自行车钥匙，丢给陆鸣庭：“车借给你骑回家吧，别弄丢就行了。”
　　林染走到小区门口准备进门的时候，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喂！林染！”
　　林染回头，看见陆鸣庭拿着钥匙隔着他们家小区的花园向他挥了挥手，冲着他喊道：“今天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的！”
　　这是林染从这张脸上第一次看到那种正儿八经完全笑开的笑容，耀眼的让他觉得有点移不开眼睛了。
　　眼前的少年牙齿特别整齐，又很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弯新月，完全没有了平常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而且最关键的是，陆鸣庭左边脸颊竟然还有个小酒窝！
　　林染想，这才是属于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有的笑容呀！
　　冲着这么青春洋溢又阳光的笑容，骨灰级颜控的林染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要去我家吃个饭吗？我妈做菜虽然不太行，但是保姆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林染虽然很会读书，可是他一点也不近视，当他远远地看到了对方似乎在很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要真的接受邀请的时候，林染瞬间就对自己刚刚脱口而出说的话感到后悔了。
　　他真的有必要这么热情好客吗？这个人是个头号麻烦人物，他到底为什么要和他走这么近？林染又想到，很快就要考试了，他的数学练习册还没刷完题呢。
　　陆鸣庭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似乎也是捕捉到了对方那句邀请不过是客气礼貌的敷衍而已，他立刻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家里还有事呢。”
　　说罢骑着林染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陆鸣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了。好自行车就是不一样，车身特别轻，加速起来飞快，感觉像是要真得要飞起来一样。
　　陆鸣庭鬼使神差般地拿出手机给这个自行车拍了一张照片，转手就发到了健身俱乐部那帮健身教练的群里。
　　陆鸣庭在学校里一贯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但是那帮健身教练里倒是有好几个因为家庭出身不太好，对他似乎有着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反而还能说上几句话。
　　等陆鸣庭一走进家里，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食物烧焦的味道，他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快步走进了厨房，只见煤气灶上躺着一口已经烧得黑乎乎的完全报废的锅，锅里躺着一堆同样黑乎乎的完全不能分辨原来是什么东西的“食物”。
　　他忍不住叫醒了趴在桌上已经睡着的白晓陌，怒吼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做饭！你连厨房都不要进，你到底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呀！”
　　白晓陌看着他拿着那口黑乎乎的锅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像是吓傻了一般也不知道如何辩解，只是一直反复地很慢速地说道：“我看那么晚了……我自己饿了……我怕你也饿呀。”
　　“饿了，家里不是有饼干不是还有牛奶吗？”陆鸣庭又问道。
　　“哦，我今天去楼下倒垃圾的时候，看到楼道有好几只小猫猫，特别小，没东西吃，我就用牛奶泡了饼干给它们吃了。”白晓陌说着说着头越来越低，表情怯怯的，活像个做了错事被大人骂的小孩。
　　陆鸣庭一听更生气了，他们人都快喝西北风了，竟然还要拿口粮接济那些流浪猫！
　　这个女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呀？知不知道做慈善那是富人的专属啊，他们这样的家庭本来就是应该属于被救济那一群里面的。
　　然而陆鸣庭看了她半响，最终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叹了一口气，去厨房收拾烂摊子了。
　　算了，锅炸了就再买吧。反正这也没多少钱，但是想起钱的问题陆鸣庭又想起了今天给林染看病的医药费，要五百多呢，他这次真是犯了难。
　　真是什么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
　　陆鸣庭又一次叹了口气，用电饭锅烧了水，准备煮一锅面吃。可是翻遍了冰箱，竟然连一颗青菜甚至连一颗鸡蛋都找不到。
　　“你不是说你今天去买菜了吗？”陆鸣庭面无表情，实则心内几乎已经接近绝望。
　　白晓陌状态好的时候，陆鸣庭是会去让她做点事的，毕竟她也不是个犯人，把她成天锁在房间里也确实太不人道了。
　　因为白晓陌虽然经常神经恍惚，好在并不喜欢乱跑。而方圆几里之内，陆鸣庭早已名声在外，并没有人敢真地招惹他的家人。
　　“那买菜的钱呢？”陆鸣庭又问道。陆鸣庭清楚地记得他今天走之前，家里的那个黑色钱包里还有两百块的，可是眼下却一毛都不剩了。
　　白晓陌一脸委屈地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都快被吓哭了。那无辜的表情似乎在说她根本没碰过钱包，也不知道钱怎么就都没有了。
　　“……”陆鸣庭今天第三次叹了气，没办法回去继续煮他的面。
　　他翻遍了整个厨房，终于找到了一个表皮已经有点发皱的土豆，勉强让自己这锅面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只放盐和油的清汤挂面。
　　正在他准备把煮好的面端上饭桌时候，家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陆鸣庭的第一反应就是停电了，心想这个月他明明记得已经交了电费了啊，怎么说断电就断电了。
　　两秒钟后，伴随着白晓陌唱着生日歌的声音，蜡烛的烛光照亮了美丽的脸庞。
　　烛光不明亮，但是很温柔，让这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的房间像是平白无故加了一层滤镜，变得浪漫起来。


第15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白晓陌手捧着插满了蜡烛的生日蛋糕，对着陆鸣庭笑得一脸春光灿烂：“鸣庭，今天是你生日啊。”
　　陆鸣庭则把两个盛满了面的碗端上了桌，对着白晓陌看了半天，然后开口说了句：“吃面吧。”
　　“鸣庭，你今天十七岁了，快吹蜡烛，许愿！”似乎是不满意他的平淡反应，白晓陌又焦急地催促道。
　　“许什么愿？我没什么愿好许的。”陆鸣庭语气平静地说道，神情近乎冷漠。
　　说罢陆鸣庭就开始一言不发地吃面，可是当他真的看到白晓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直到一步步演变成失望时，虽然脸上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了几分内疚。
　　可是陆鸣庭今天却打算硬起心肠一点都不想陪她演戏，真的，这操蛋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为什么她的脑子里就只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和幻想，不能为他分担一点点这生活的重担呢。
　　花两百块钱去买这些花里胡哨的蛋糕，还不如去买几斤鸡蛋，几把青菜来得实在，再不济去买几斤面粉也好呀。
　　陆鸣庭知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五号，是他的生日，他也知道白晓陌每年都不会忘记他的生日，可是他却发自内心地希望她忘记。
　　穷人的生日有意义吗？一点意义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是注定要吃苦的，因为他不是在父母的期待和盼望中出世的小孩，所以他的人生也注定和宠爱和幸福这两个词语无缘。
　　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每天担心白晓陌下次犯病的时候药钱怎么筹，生活就是怎么能在不被学校开除的情况下，多赚点兼职的费用，生活就是他现在正在为明天怎么还林染的医药费发愁……
　　然而这些和白晓陌说有意义吗？
　　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是个神经病，她的智商时好时坏的，但再好的时候智商都不会超过一个十岁的孩子。
　　见自己的一腔热情被贴了冷屁股，白晓陌越想越委屈，最终从小声抽泣，演变为嚎啕大哭。
　　陆鸣庭就着仅剩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一点辣椒酱，吃完了面。肚子没那么饿了，气也渐渐消了点。
　　他终于走到那插满了蜡烛的蛋糕前，闭上眼睛许了三个愿。
　　第一个，白晓陌以后能够少犯病或是不犯病就好了。
　　第二个，希望自己能够平安读完高中，不被退学。他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念大学，但是就算以后打工也至少得有个高中文凭吧。
　　第三个，他能找到梦中那个人，哪怕是在梦中见一次也好啊。
　　陆鸣庭许完了愿，一口气吹息了所有蜡烛之后，再看白晓陌的脸早已经多云转晴了。
　　等陆鸣庭切了一大块上面有许多水果的奶油蛋糕，放到白晓陌面前的时候，她已经露出了那种幸福又天真的笑容，就像刚才一切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
　　没心没肺的人真的挺好的，陆鸣庭想着。
　　看着她大口吃着蛋糕的样子，陆鸣庭用纸巾帮她擦掉了蹭到鼻尖和脸颊的奶油。
　　他心想：你这哪是像给我过生日，明明就是自己想吃蛋糕吧！可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在骂自己，对不起，没有守护好你的少女心，是我的不对。
　　等陆鸣庭脱下衣服准备洗澡的时候，拿着林染的校服外套，心里又开始发愁医药费的事。
　　陆鸣庭准备找那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健身教练借一点，毕竟他们工作好几年了，几百块的支出应该不难。掏出手机才发现，微信群里因为他发的那张自行车照片早已炸开了锅。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在夸这自行车好看，拉风。
　　有人表达出了想找陆鸣庭借两天骑的意思。
　　还有人说要是能和这车照两张相就好了。
　　直到陆鸣庭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一下子从睡前昏昏欲睡的状态下清醒过来。
　　一个和他关系一直很好的小熊教练好心提醒他道：“小陆，这车你从哪弄来的？要是别人借你的，可得好好保存了。”
　　于是底下就开始有人就问这车的价值。
　　小熊教练回复道：“保守估计，这个配置二手的也能卖到十万块吧。”
　　“？？！”陆鸣庭的大脑简直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瞬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急得连衣服都没穿，就穿了个大裤衩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往楼下狂奔。
　　他确实知道这是辆好车，但是以他的认知和消费水平，从来没想过一辆自行车可以贵到比汽车还贵呀！
　　而且就林染那轻而易举就把车借给他的状态，也没有让他产生什么过多的联想。
　　陆鸣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了楼梯……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原来楼下放自行车的位置，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把车就停在了那里还上了锁。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林染的那辆自行车。
　　陆鸣庭从没觉得生活可以这么奇异又魔幻，而且还是这样一出又一出比狗血剧还要狗血的连续剧。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实在没有发泄的对象，就狠狠捶了一下楼道本来就不是很坚固的外墙。
　　动静太大，吓坏了两只趁着黑夜来从居民生活垃圾寻找食物的流浪小橘猫，它们如见鬼一般，喵呜一声，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此时的陆鸣庭恨不得把这偷车的贼千刀万剐。
　　他一个晚上忙得脚都不沾地，先是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
　　不知是自己长得不像善类，还是警察都是这个样子的，在他急得快和外面执勤的协警吵起来的时候，里面一个稍微有经验的老警察才终于同意给他立了案。
　　一个城市丢自行车的事儿每天没有一千起，也至少有一百起，别说自行车了，电瓶车和摩托车不是也每天都有人被偷吗？真正能找回来的不过九牛一毛而已，大部分失主就只能自认倒霉，甚至被偷得多了，连报警都懒得报了。
　　可是这个城市里有几个人能用得起比汽车还要贵的自行车呀？这老警察明显也是被这不菲的价格吓到了。
　　他先给陆鸣庭做了笔录，也和他一起去侦查了现场，他看完场地之后就直摇头，问道：“这么贵的车子，你放家里不好吗？”
　　陆鸣庭懊悔地答道：“我当时并不知道它这么贵啊！”要是知道林染的这辆自行车这么贵，他当时真的情愿走回来。
　　老警察又说：“唉，你们这条街实在是太旧了，你放车的地方又正好是个监控的死角，我可以去帮你查下附近路口的监控，但是能查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你估计得做好赔钱的思想准备。”
　　陆鸣庭心里的小火苗熄灭了，他彻底心灰意冷了，他好像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去报警其实也就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目的。
　　他忙完了这一切，再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两点钟了，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和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累到极点，此刻躺在床上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陆鸣庭眼睛一闭上，就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好期待的，如果现在死去的话，也许还有重新投胎的机会，会不会好过一点？
　　而且就算没有重新投胎的机会，也至少不用面对明天要怎么办啊。
　　算了，明天干脆不去上学了吧，陆鸣庭一想到林染那双看上去清澈又很信任他的眼睛，就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面对他。
　　他拿出了手机，微信页面上还有正在编辑的信息，显示他准备找小熊教练借五百元钱。
　　陆鸣庭想了想，重新编辑了这条信息，把五百改成了五万。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想要怎么样才能还这笔钱，最后结论是不管是去卖血还是卖身，或是辍学去打工，短期内都不可能还得上。他觉得他费劲心思考上的高中是不可能念完了。
　　然而不管是任何一种设想，他都完全没有跑路或是赖账的想法，在他的心里，欠债还钱可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吗？
　　快要天亮的时候，陆鸣庭终于睡着了。
　　梦里的场景千奇百怪，但是清晨都会忘记。然而这一次，陆鸣庭却是被吓醒的。
　　梦里那个很高很伟岸的身影，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他的步伐走得十分飘忽不定。明明看着距离很近，但是陆鸣庭怎么也追不上，他很想把前面的人叫住，可是费尽全力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是他自己心里知道，这是他人生中从未喊过一次的“爸爸”两个字。
　　可是刹那间，前面那人似乎是听到他在心里的呼唤，心有灵犀一般地回过头来——
　　这一幕让陆鸣庭感觉到毛骨悚然！
　　梦中那个人的脸是没有五官的，一张没有五官的人|皮面具一般的脸，恐怖程度更胜于电影里最吓人的特效。
　　陆鸣庭被吓醒之后，喘了好半天气才算冷静了下来。
　　透过清晨从他们狭窄逼仄的窗户投进来的一丝阳光，陆鸣庭看见旁边床上的白晓陌睡得一脸恬静又天真的模样。
　　他走过去又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忽然明白了，像他这样的人即使是想死都没有资格死的。他如果死了，白晓陌能怎么办呢？
　　她是不年轻了，可是她长得年轻啊，又漂亮，肯定会被别有所图的人卖到什么深山老林去给人生儿子吧！
　　想到这里，陆鸣庭就决定不抱怨了。
　　他轻轻地帮她盖好小毯子，出门之前，甚至还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给她买了豆浆和油条当早餐。


第16章 现在不想了
　　林染昨晚一回家胳膊上缠绷带的可怜模样，让黎眉锦简直心疼坏了。在她一个劲儿地追问下，林染也只回答了“误伤”两个字。
　　骨头接好了之后，确实没有之前疼了，只是现在变成了单臂残疾人，还要坚持不算少的一段时间，吃饭、洗澡都不方便。
　　吃晚饭的时候，他妈妈一个劲儿地帮他夹菜，林染觉得自己再不制止她她可能就要给自己喂饭了。他调侃他妈道：“那妈你等下是不是还要给我洗澡呀？”
　　黎眉锦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不是从小就跟我一块洗澡吗？小时候一去玩水就和我一块洗澡，还帮你洗得少了吗？”
　　林染小时候长得像个精雕玉琢的瓷娃娃，总是被当成娇滴滴的小女孩儿，家里人宠得不行。
　　他小时候被他妈带去水上乐园玩儿水，一直到六七岁还跟着他妈一块洗澡，想起自己的这段黑历史，林染白皙的脸上就嫣红一片。
　　“妈，我这不是都已经长大了吗？”林染就怕自己不坚定地表明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他妈就真要跟着他一起进浴室了。
　　最后虽然黎眉锦没有进浴室，但是在他洗澡之前把他的左胳膊用保鲜膜包了个严严实实。
　　“妈，我这是脱臼，又不是刀伤！”林染反抗到。
　　黎眉锦用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了他好一会儿，林染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乖乖听话了。
　　林染不知道他妈和林卫国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的时候，他派了他公司的秘书小赵来给他当司机，还特别贴心地只开了一辆奥迪，就是想让他能行事低调点。
　　结果还是不出意外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然主要原因要归功于林染现在这个左臂残废的形象。
　　对于怎么解释这一点林染早就想好了，除了唐西梦，他对老师，对同学都口径一致——昨天骑车过马路的时候遇到了醉酒驾驶，所以挂彩了。
　　好在大家的新鲜感也就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像一个特别漂亮的女老师来代课，男生们都会特别感兴趣非常精神，但是听了几节课之后，就是该睡觉睡觉，该玩手机玩手机了……
　　几节课下来，大家也就对他这个独臂大侠的形象习以为常了。
　　林染觉得很奇怪，他看着那个教室后面的空位，想着为什么陆鸣庭今天一个上午都没有来？他去问了班主任黄新知，黄新知也没有收到他请假的电话或短信，那就更奇怪了。
　　就算是旷课，也总得有个理由吧！陆鸣庭昨天明明也没有受什么伤，至少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一个上午都不来？
　　林染想起自己手机上有他的电话号码，于是发了一条询问的信息过去，然而直到中午也没有回。
　　下午第七节 是自习课，林染被班主任老黄叫到了办公室整理他们班的学籍档案信息。因为林染做这些工作又细心效率又高，对电脑不是特别精通的老师们经常让他帮忙做这些事儿。
　　从小做班长的林染做起这些活来一直轻车熟路，他把班上同学的身份证号，学生证号，还有家庭住址，家庭成员的信息逐一核对，输入电脑里作为电子档案存档。
　　可是当他输到陆鸣庭的家庭信息那一栏的时候，看着那个唯一的电话联系人母亲白晓陌的电话愣住了。
　　他疑惑地问老黄：“黄老师，陆鸣庭的联系人信息是不是填错了，为什么他的联系人电话是他自己的电话号码？”
　　老黄从一堆数学练习册中间抬起头来，反问道：“我没有和你讲过他家的情况吗？”
　　林染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黄说道：“他是单亲家庭，他母亲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就是那种无刑事责任能力的人。所以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就是他本人。”
　　！！！原来是这样！林染的脑海里一幕幕情景走马灯一样回放起来。陆鸣庭对待那个美丽女子的亲昵态度，他弯腰帮她系鞋带的样子，他喂她吃冰淇淋的样子……
　　可是这真的不能怪他想歪，因为陆鸣庭的妈妈实在是太年轻了，要比他们班上同学的妈妈年轻一大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妈妈的气息。
　　等他真的反应过来，忽然心内惊呼一声，老天！昨天他给了唐西梦那封出自他手的匿名举报信，唐西梦真地交上去了吗？
　　黄新知又在一旁感慨道：“陆鸣庭这个小孩儿其实说起来真的有点可怜啊，不过他似乎不想别人知道他家的事情，这些情况我还是听带他转学来的那个杜教练说的，林染你最好也不要和别人说了，放在心里就完了。”
　　林染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到林染有点发青的不太对劲儿的脸色，黄新知担心地问道：“林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需不需要请假？”
　　林染慌忙地摆了摆手：“黄老师，学籍信息我已经输完了。我回去写作业了。”
　　实则没有回自己班，而是林染慌忙地跑去了三班教室，结果发现三班这节课正好上体育课，班上一个人都没有。
　　林染心里非常着急，也不管自己气息不够，也顾不上自己昨天脱臼的胳膊还隐隐作痛，硬是一鼓作气穿过学校的操场和绿色长廊跑到了学校的行政楼。
　　学校高中部的德育处在行政楼三楼，体育器械室在二楼，林染在心里默默祈祷唐西梦此时还没有把信寄出去。
　　爬楼的时候，林染捂着砰砰砰砰一直乱跳的心脏，他明显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在上到二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唐西梦手上拿着几个篮球和跳绳走了下来。
　　唐西梦丢掉了手中的东西，一把扶住了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的林染。“小染！你怎么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林染弯着腰，用手扶着自己的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那封信……你交了吗？”
　　“信？哦，那封匿名举报信啊！”唐西梦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刚交，你不会怪我交太晚了吧。最近作业太多了，没空过来，就想着今天体育课正好来这边。”
　　“……”林染在心里懊悔不已，为什么就晚来了这么几秒。这世上为啥就没有后悔药呢？
　　看着林染那欲哭无泪的表情，唐西梦一脸懵逼。“小染，你不要哭啊，是不是你伤口又有问题了，我陪你去医院吧！”
　　林染避开了他的靠近，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这人平常做什么都不积极，作业都是拖到快要交才做，打电话找你求救你也不接，叫你做这种事儿怎么就这么上心呢？”
　　唐西梦被他没头没尾一顿骂，觉得更懵逼了，他委屈地说道：“林染，你说这话对得起自己良心吗？这明明就是你让我做的呀，我照你说得做的，一点不差，我还有错了——”
　　林染最终叹了一口气，意识到确实是自己不对，说道：“西梦，对不起，你去上体育课吧。”
　　林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上三楼的德育处，想着这事儿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
　　当他在德育处门外犹豫着逡巡的时候，眼光始终落在门口非常显眼的投诉信箱上。这时，德育处的主任叶老师看见了他，把他叫了进去。
　　“林染，你在这里干什么？”叶老师是德育处的领导，但是也同时是他们班和二班的物理老师，做领导的时候确实很严厉，但是难得的是上课的时候还挺幽默的。
　　在注意到德育处此时只有叶老师一个人的一刹那，林染忽然产生了一些想法。林染回答道：“哦，我上自习课，发现借图书馆的书快到期了，就来还书。”图书馆也同样在三楼，是个非常小的图书馆，林染很少借书，但是经常帮同学还书。
　　叶老师又问道：“哦，林染，你对excel熟悉吗？我这有几个学籍档案的格式总是搞不定。”
　　林染立刻点头道：“还行，要不我试试？”
　　林染初中也是在一中读的，从小就帮老师做事的他，对学校老师的办公风格很熟。他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身后的墙面，果然，在硕大的中国地图旁边有个钉子，上面挂了一大串明晃晃的钥匙。
　　林染心不在焉地帮老师整理表格中的格式错误，心思全在怎么从信箱里偷出自己写的那封信上。
　　他在电脑前用余光注意到叶老师起身泡了茶，喝了一口水，然后起身好像去厕所了。
　　林染竖着耳朵注意着动静，很想行动，又怕时间不够。他正准备铤而走险，站了起来的那一刻，叶老师忽然回到了门口。
　　“弄好了呀？”叶老师看着站起来的林染问道。
　　“没有，”林染反应挺快，他摇摇头说道：“我只是胳膊有点酸，看站起来会不会好点。”
　　于是叶老师就自然地聊起来他的胳膊是怎么受伤的这个话题，以示关心。
　　林染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着老师的问题，心里一直在想着那封倒霉悲催的信，他不是太明白为什么经过昨天被陆鸣庭抱了一下，送他回家，对他露出笑容之后，就忽然心态完全都不同了。
　　再加上今天了解到他特殊的家庭状况，林染忽然觉得自己好坏啊。
　　他以前读过一本书，叫《了不起的盖茨比》，开头说“每逢你想要批评别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他那时就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他一点都不喜欢那种总是高高在上批评他人的人。而他自己现在竟然不知不觉间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林染觉得如果陆鸣庭真的因为自己退学，他不能原谅自己。
　　林染看着办公室墙上挂钟的时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第八节 课是他们班的物理课。
　　林染决定走一把险招。
　　他装作不经意间向叶老师讨论起学校的高年级同学对低年级的校园霸凌问题。不出所料，叶老师果然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林染于是适时地建议道：“最近应该挺多同学通过写信的方式表达了意见的，叶老师也许可以看看大家的看法？”
　　叶老师果然站起来从墙上取下了那一大串钥匙，从中找出举报信箱的钥匙。
　　林染看着他开了信箱的锁，从里面拿出了大概五封信，他自己写的那封在最上面，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他最讲究，用信封装的好好的，非常正式。
　　林染看着叶老师拿着自己的信坐下了，他正要打开信封的一霎那，林染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第八节 上课的预备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林染看着叶老师赶紧去拿他上课需要的物理课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差点忘了，要上你们班的课！林染你弄好了吗？”叶老师边往外走，边问林染。
　　林染面不改色道：“马上，最多两分钟就弄好了，你的电脑反应有点慢。”
　　“那你尽快，别耽误上课。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叶老师临走时交代道。
　　林染拿到自己写的那封信的时候，简直激动地想哭。
　　他赶回教室后，很少见的在上课的时候心神不宁地走神了。放学的时候，林染发现他的手机震动了，竟然是陆鸣庭的电话。
　　一接听林染先问道：“陆鸣庭，你今天为什么没来？还有，为什么不接电话？”
　　“有点事耽误了，没空。”陆鸣庭在电话那头似乎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大概以后也不会来了。”
　　林染立刻质问道：“为什么？你别和我说你要退学？”林染心里气愤地想到你特么现在和我说退学，你知道我为了收回那封信费了多少脑细胞吗？
　　陆鸣庭反问道：“我退学不好吗？据我说知，你之前不是挺想让我退学的？”
　　“你听谁说的？”林染心虚地嘟囔了声，又小声说道：“现在不想了，行不行？”
　　电话那头的陆鸣庭似乎愣了一下，过了片刻，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想了？”
　　“……”这一次，却轮到朗诵比赛第一名的林染语塞了。他想了很久，都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对方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见面谈吧。我现在在你家门口。”陆鸣庭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论是举报同学还是举报老师的行为都很不好哦。除非是那种特别恶劣情况。


第17章 有点羡慕的世界
　　“小染，昨天是阿姨来接你回去的吗？”唐西梦坐上了林染爸爸司机小赵开来的车，带着歉意问道。
　　林染抽出书包里最重的那本复习资料，作势要打他，好在唐西梦自知理亏，做出一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低姿态。
　　事实上林染倒也没真打他，他回答道：“昨天是陆鸣庭送我回家的。”
　　“谁？”唐西梦明显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一双单眼皮都快被硬睁成双眼皮了。
　　林染差不多用了五分钟给他阐述了昨天发生的事儿。当然了，他自己那不可思议又让他觉得不太光彩的受伤过程，就像作文里的略写一样，一句带过。
　　唐西梦听完有些迷惑地问道：“照你说来，陆鸣庭做的事儿不就是见义勇为吗？这样看来他人也不是太差啊，为啥论坛上会把他传成个鬼见愁的样子？”
　　林染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人不是太坏是真的，可是人狠话不多也是真的，你昨天是真没看到啊，他打起人来真是怎么疯怎么来，要是我没有及时赶到的话，那范原怎么也得进重症监护——”
　　唐西梦打断了他的话：“范原那货本来就欠揍，再没人收拾他我都想动手了，就他那根本不正眼看人的样子，我们班好几个人都看他不爽了，整个就一人渣！”
　　“那也得有个度吧，我看他吧，应该是有些暴力倾向的。”林染看着车窗外的天空格外的暗，一场大雨即将降落，马路上下班回家的人都加快了步伐，林染接着说道：“而且他今天又无故旷课了一天。”
　　唐西梦揣度他的语气，忽然回过头来，笑道：“怎么，小染你难道是在担心他吗？这不对啊，你这胳膊应该是被他弄伤的呀，不是应该很生他的气？”
　　“……”林染的喉头微微滑动了一下，整着大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唐西梦又问道：“还有你今天为什么怪我送了那封信？”
　　林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书包，那封终究没见天日的匿名举报信现在正默默躺在自己书包的隔层里，按照常理来说，林染确实应该很讨厌这个人才对。
　　可是林染一想起那个人抱着他不顾一切一路狂奔的场景，还有昨晚告别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有些不像他的阳光笑容……林染心里隐隐有种直觉，总觉得陆鸣庭这个人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没有温度。
　　林染又想起了陆鸣庭的学籍信息档案上联系人只有一个人，联系电话都只能填他自己的手机号码，还有老黄都说他的身世有点可怜……一定是因为这些，让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同情和内疚心理。
　　一定是这样的。林染说服了自己，解释道：“可能因为赵影歌的关系吧，我对他可能有点偏见。中国人那么多，每个人的成长方式都不一样，也许我之前错了。”
　　“也许吧，不过你和他接触才多久呀，你以为跟我似的，从小一起长大吗？”唐西梦说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你把你的自行车借给他了？”
　　林染点头道：“对呀，昨天他送我回家已经那么晚了，转公车又不方便，我就让他骑回家了。”
　　唐西梦：“小染，你不知道吧，你那辆车很值钱呀！比一般的自行车可值钱多了。”
　　林染随口一问：“大概能值多少？”
　　“具体数字不知道，但是那天我爸和我说了句，应该比一般小汽车贵。”
　　“那么多啊！”林染被这数字弄得有点瞠目结舌，这辆自行车是林卫国给他的，据说是一个做生意的朋友送他的礼物，他压根也没想过这么贵。
　　“你说他现在找你有没有可能——”唐西梦说到这里有点欲言又止了。
　　林染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立刻摇了摇头：“不会吧，我们没必要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唉！”唐西梦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单纯！人家就不能说个谎，说是丢了，他要不赔你钱你能怎么办？我爸说的，这世上老赖多了去了，让人还钱的人都跟孙子似的。”
　　两个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林染家，离得大老远就看到两个身材高壮的身影站在林染家小区的门口。也不知他们在这等了多久，眼看就要下大雨了，也不知道去找个地方躲一下。
　　其中一个正是陆鸣庭，他身旁有个男生断断续续的和他说着话，那男生明显比陆鸣庭要年长个几岁，个子没他高，但是身材更为壮硕。
　　陆鸣庭远远就看到林染，立刻走上前来，林染发现他的眼睛非常红，就像昨晚压根就没睡似的一脸的憔悴。
　　陆鸣庭几次嘴唇微张没有发声，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林染说道：“对不起，你借我的自行车我弄丢了。”
　　林染神情顿时怔住，唐西梦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好像在炫耀他的未卜先知一样，但是并未得到林染的回应。
　　林染只是问了句：“怎么丢的？”并用眼神示意陆鸣庭继续说下去。
　　陆鸣庭的脸上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沮丧。“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车这么贵，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昨晚去报了警，但是我家附近的监控正好坏了，警察说找到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我打算赔给你，但是——”
　　林染从来没有听过陆鸣庭一口气讲这么多话，此时他喉结抖动，说话的语速也比较急促，可能是由于一直在广播站工作的关系，在这样的时刻，林染竟然还觉得陆鸣庭的声音声线浑厚还挺好听的。
　　“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我能分期付款吗？”陆鸣庭接着问道。
　　林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他眼睛里非常明显的红血丝，问了一个新的问题：“你今天电话里和我说你可能不会上学了？为什么？”
　　陆鸣庭的个子很高，身材发育也比正常十七岁的男生看上去优越很多，可是不知为什么，林染就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落寞，明明不是一个人来的，也觉得他形单影只的有点可怜。
　　林染看向陆鸣庭的眼睛十分清澈，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陆鸣庭觉得自己无法把眼前的男孩儿和任何不好怀有恶意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好像林染的世界里应该永远是童话，是好好学习就有年级前几让所有人仰望的排名，是参加诗歌朗诵比赛就能赢得全礼堂的掌声，他的世界应该只有窗明几净的教室，被阳光、鲜花和赞美包围……
　　他的烦恼应该是参加物理竞赛题目有点难，应该是妈妈总是让他吃得太多吃不下，应该是抽屉里收到女生表白的情书太多不知如何抉择……
　　总之是自己有点羡慕的世界。
　　好像在这样充满期待看着自己的目光面前，他也说不出想不上学去打工还钱的话来，仅仅是因为不想在林染的眼睛里看到失望的情绪。
　　这时，唐西梦握拳咳嗽了两声打破了沉默，他就着陆鸣庭刚才的问题问道：“你刚才说要赔偿，打算怎么赔呢？有计划吗？”
　　陆鸣庭则看向林染说道：“他说怎么赔就怎么赔。”
　　唐西梦又说道：“我这发小，成绩好，能力强，可是这社会上的事儿啊，他就什么都不懂了。”
　　说罢，他揽过林染的肩膀，说道：“要不，去你家坐坐吧，顺便让他们写个字据。”
　　唐西梦确实是知道林染家里此刻是没人的，其实他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太大，但是也不想让林染太吃亏，他确实是对陆鸣庭和这个陪他一起来的健身教练有一些不好的联想，但是他们的表现又不能让他确切地断定他们是在说谎。
　　“不用了，我来之前就已经写好了。”说罢陆鸣庭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那本子里夹着一张纸，是一张已经写好的借据。
　　他说道：“我上网查了下，你这辆车差不多要十五万的市场价。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唐西梦看了看这张借据，说道：“哎，你这数字应该写大写的汉字，你这借据不合乎规矩知道吗？”
　　陆鸣庭似乎并未不悦，准备收回借据重写，林染却摇摇头，说不用了，但是他不接借据的态度，让人拿不准他到底是说不用重写了，还是压根不用赔钱。
　　林染还对唐西梦接下来的各种使眼色装作没看见。
　　陆鸣庭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叠钱，“这是五千，你数数。”
　　林染有点尴尬地看着那只递钱给他的手，总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以后我每个月会还你五千，大概过几年能还清吧。”陆鸣庭见他不接，直接把林染的书包一把拽了过来，把钱和借据放了进去。
　　他行云流水地做了这些动作之后，就准备起身离开了，唐西梦又一次提醒他道：“哎，你还了钱，小染应该给你一张收据才行吧！”
　　陆鸣庭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林染此时心里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受，明明丢了东西的是自己，可是却觉得自己把别人给害了，好像错的不是那个偷车贼，而是错在自己不应该借他这么贵的车。
　　林染想了想，也不知应该说什么，最后冲着陆鸣庭离去的背影喊了声：“陆鸣庭，你明天还来上课吗？”
　　陆鸣庭这一次很快回了头，他不确定林染看他的目光里的留恋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
　　终于，陆鸣庭还是开口道：“不来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班长，以后高二（1）班再也不会有人不遵守纪律了，你不开心吗？”
　　“……”林染说不出话，心里却在犹豫：如果我现在说不开心，他就会改变主意吗？
　　陆鸣庭好像很怕林染会说些让他伤感的话来，既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开解自己般抢先解释道：“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念书的，高中的知识太难了，我什么都听不懂，其实早想退学了，所以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林染抿紧了嘴唇，神情看起来更加严肃了。
　　真的是那样吗？为什么林染觉得这些理由听起来那么勉强。为什么之前他那么看不惯的人自己愿意退出他们班了，他却一点都不开心？甚至觉得相当没意思。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林染其实很想冲过去喊出来“不用你还钱，你还是继续把书读完吧。”可是不知是因为怕唐西梦嘲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今晚林染家里没人，林卫国一贯的不着家，黎眉锦则去京城的某所高校做讲座了。
　　林染回家点了一份外卖，他一边吃着看起来很清淡的小馄饨，一边用平板电脑看着有关小动物的记录片。
　　林染从小就很喜欢毛茸茸胖乎乎的小动物，一直很想养一只小猫。但是妈妈对猫毛过敏，从来就没有得偿所愿过。
　　视频里有一只非常小的小狸花猫咪，一直依偎在因为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去世挺久的猫妈妈身边，躲在杂物组成的缝隙里不论救助的人怎么呼唤都不出来。
　　任救助人员怎么拿食物引诱这只小猫咪，它始终对猫妈妈不离不弃。救援人员甚至发现它还会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食物留给猫妈妈，好像只要猫妈妈吃了食物就能重新醒来似的。
　　看着那只小狸花一个劲儿往已经打了马赛克的猫妈妈尸体怀里蹭的时候，林染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开始发酸，馄饨也没吃几个就吃不下了。
　　这种酸涩的情绪一直维持到洗完澡之后，他面对着堆积如山各科需要完成的作业，他还是静不下来，哪怕已经知道马上就要考试了，迫在眉睫。
　　他鬼使神差地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编辑着信息。编辑信息反复纠结的过程中，林染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儿。
　　这是他现在不得不做的事情，因为不做的话，他以后一定会后悔。陆鸣庭可以有一万种退学的理由，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失去了人生中很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想到这里，林染把修改了很多次的信息发了过去。
　　“我才知道那辆自行车是买了保险的，保险公司会负责理赔，你不用还我钱了，明天可以回来上学吗？”


第18章 共进晚餐
　　可是，不知为什么，一晚上都前所未有地注意手机的林染，却并没有收到陆鸣庭回复的信息。
　　考试临近，虽然高二（1）班的同学们每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都云淡风轻的，但是据林染看来，从每个人发青的脸色和黑眼圈，就可以看出大家背地里为了打赢这第一场胜仗暗地里下了不少的功夫。
　　好学生的心理林染最了解不过了，不管暗地里看书看到几点，上了多少辅导班和家教课，明面上却都是就怕别人说自己用功了，别人问起都说自己没复习。
　　不说别人，就连林染前面坐着的八卦协会的会长杜灵灵，都不在语文课上研究学校最新流传的小道消息了，而是煞有介事地背起了高考满分作文。
　　然而让林染不解的是，那个手工制作的小点心却还是经常隔三差五地就出现在他的课桌里，林染除了偶尔尝一小口之外，剩下的绝大多数都进了唐西梦的肚子里。
　　更加可恶的是，此人得了便宜竟然还卖乖，口口声声说他吃这些饼干平白增加了许多卡路里，连小肚子都长出来了。
　　学校里的每一天都很平静，平静到似乎每一天到每一周都是一模一样在复制。林染每天例行点名的时候还是会往教室最后一排那个空位看一眼，陆鸣庭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出现过了。
　　他的书桌已经被周遭同学的书本和练习册给攻占了。不知为什么，林染每次看到心里都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林染后来去办公室还装作不经意间问过班主任老黄陆鸣庭的事，老黄当时看起来很忙，只简单地告诉陆鸣庭家里有事儿这段时间请假了。
　　月考为期两天，一般安排在周四和周五，考完之后，就是高中阶段为数不多的双休周末了。
　　学校为了防止考试学生作弊，不仅安排了金属探测仪做安检，还把学生按照之前的成绩从高分到低分排了考场，当然了，林染一直都在第一考场，他们班除了陆鸣庭也几乎都在第一和第二考场。
　　林染在考完最后一门之后，照例像以往一样，去办公室搬各个科目的试卷答案发给同学们，正好碰上老黄和他们的语文老师王雨老师在聊天。
　　王雨老师很年轻，长得也很好看，被学生们称为“小王菲”，还挺受同学欢迎的，就是语文这个科目一贯不太受重视，即使在尖子班也不例外。
　　“黄老师，我发现你们班那个练体育的小帅哥怎么几天没来上课啊？”
　　黄新知答道：“他呀，请假了，他不是经常请假吗？这有什么奇怪的。”
　　小王老师又问道：“请假？有说请多久吗？”还没等黄新知回答，她又急不可耐地问道：“那他这次考试——”
　　黄新知很明显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道：“他这次月考都没来，放心不会拉低平均分的。”
　　王雨老师像是舒了一口气，又说道：“他那时刚来一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好，不说别的，进度就跟不上啊，他是全班唯一一个完不成作业的，作文低于四十分的……”
　　黄新知：“这个问题，你以后应该不用担心了。”
　　王雨：“为什么？是学校反应过来分班弄错了，要把他分到差班吗？”
　　黄新知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不过陆鸣庭就算请假回来，估计还是得被退学吧！”
　　王雨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与此同时，林染的心脏也像是忽然被人给握紧了。
　　黄新知也注意到了林染，他用手指了指放考试试卷答案的位置，林染就过去数答案了。
　　黄新知接着解释道：“你知道我们年级的范原吧，他被陆鸣庭打成了重伤，腿都断了，他们家长昨天找到学校校长室去了。昨天德育处叶主任还找我去了解情况呢，所以他勒令退学的处分基本上没跑了。”
　　！！？林染放弃了继续数试卷，他走到黄新知面前有些心急地问道：“如果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呢？据我所知，范原的名声在我们年级一向不太好。”
　　“唉，”黄新知叹了口气，“这个我也听说了，可是——”讲到这里黄新知环顾了下四周，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范原的爸爸是我们市里的副书记知道吗？那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吗？”
　　林染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就走出了教师办公室，甚至忘记了他来办公室本来是要做什么。
　　星期五的下午，学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的车，让林染意外的是他竟然看见了他爸的那辆黑色进口宝马，而且没有司机小赵，是林卫国自己来接他的。
　　林染有点惊喜地上了车，主动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看着许久没见的儿子，林卫国的脸上很有几分高兴，回道：“不管多没空，来接宝贝儿子总是应该的。”
　　林染的心中一动，想起在他小时候爸爸总是把他扛在肩头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光，那时候他们家是工薪阶层，没什么钱，可是林染觉得比现在快乐多了。
　　林染忽然有点孩子气地问道：“爸爸，你以后能每天回家吗？能每天都来接我吗？”
　　林卫国神色一怔，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林染的头发像妈妈，非常的柔软，笑道：“小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撒娇？”
　　他伸手的过程中不小心触碰到了林染之前脱过臼的左胳膊，林染极不自然地躲避了一下，没有逃过林卫国的目光。
　　他看着林染还活动不太自如的胳膊，心疼地询问道：“怎么都十七岁快成年的小伙子了，骑个车都能摔成这样，我看以后我给你配个专门的司机吧！”
　　林染看了看爸爸，立刻摇了摇头，心里明白爸爸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却明显用关心的口吻又回答了他。
　　林染坐在车里看着路边不断倒退的风景，问道：“爸，你能不能帮我伪造张保险公司的理赔单？”
　　林卫国正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等红灯，一听他这话，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幸好他是个老司机，反应足够迅速，这才没有酿成追尾的惨剧。
　　“你这是要干吗？”林卫国问道。
　　“我——说起来这还不是怪你吗？你那朋友到底怎么回事，送辆那么贵的自行车给你……”林染三下五除二把自行车弄丢的来龙去脉给林卫国给说了。
　　林卫国听罢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说这钱倒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直接和人家说你爸有钱，你是个富二代，根本不在乎这钱，不就行了吗？犯得着费得着这么麻烦，还伪造理赔单？弄这些可麻烦了。”
　　林染解释道：“这不是怕伤人自尊心吗？不想让人家觉得欠我的。”
　　“不是吧？”林卫国回头看了眼他那进入青春期之后还是只长个子不长肉的儿子，忽然神情暧昧起来，笑道：“你这么在意人家感受，不会是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吧？”
　　“真不是，让你失望了还真不好意思！”林染立即正襟危坐地解释道。
　　林卫国：“那就是你真把他当好朋友了，可是除了唐西梦没见你把谁带回家呀？”
　　林染还心想，你不见他还好，要是真见了他，肯定要开始怀疑，你儿子最近是不是要转性了，开始交这样的朋友了。
　　可是这世界上的事儿吧，大概就是无巧不成书吧。林染还没有下车呢，就看见他们家小区外面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今天T城的天气阴雨连绵，气温还不到二十度，林染都已经穿牛仔外套了，可是眼前的陆鸣庭既没有打伞，甚至还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
　　等到看到这辆车越来越近，近到让陆鸣庭发现了车里坐着的人就是林染时，他站了起来，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下车的一瞬间，林染暗中给林卫国使了个眼色，林卫国瞬间明白了面前这个人就是儿子口中的那个朋友。
　　不管儿子的这个同学还是朋友表面上看起来是多么的不靠谱，但是表面上的客套和热情还是必须要有的。
　　林卫国先是主动邀请陆鸣庭进了家门，然后又赶紧让林染去找来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此时黎眉锦则把最后一道菜从厨房端了出来，在满屋饭菜香中邀请他一起吃晚餐。
　　林卫国长相儒雅，身材保养得当，黎眉锦更是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一直研究唐宋文学的她，把一身旗袍穿得古典又得体，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陆鸣庭观察着林染那整洁明亮，窗明几净的家，又看看林染那么体面又热情的父母，总觉得自己和整个家庭的环境是格格不入的，他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吃饭。
　　直到林染从房间里出来，拿出了一条新毛巾，还特别找出的那件他最大号的一件白色T恤时——那一直是他洗完澡之后做睡衣的一件衣服。
　　看着这件一看就很柔软的棉质T恤，陆鸣庭的鼻尖捕捉到经常从林染身上传来的可能是洗衣液的淡淡清香，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穿过林染借给他的那件校服，竟然还没有还给人家。
　　一瞬间，陆鸣庭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做梦一般，开始和林染的家人一起共进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七夕快乐！
　　最近三次元有点忙，更新太慢了，给大家鞠躬了！
　　放心我不会坑文的啦！


第19章 风云人物
　　桌上的菜色其实也都是一些日常的家常菜，红烧肉呀，煎豆腐呀，蒸鱼之类的，让陆鸣庭羡慕的是这样一家三口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安安心心吃饭的场景，这是他一直梦想却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场景。
　　黎眉锦用眼神示意林染给同学夹菜，客气地寒暄道：“小陆同学呀，都是一些家常饭菜，口味可能比较一般呢。”
　　“没有没有，很好吃。”陆鸣庭就着一块红烧肉，咽下一大口饭，他吃饭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很有食欲，没吃两口饭碗就见了底。
　　林染很识相地主动拿起陆鸣庭的碗去厨房给他再添一碗饭。
　　等林染回来的时候，听到林卫国说道：“小陆，不用担心，那辆自行车是有买保险的，回头我就让保险公司的人去找你了解具体的相关情况啊！”
　　陆鸣庭接过林染递过来的饭碗，眼神像是难以置信似地问道：“真的吗？借给别人弄丢也能理赔吗？”
　　“对呀，我那天就发信息给你了，你没收到？”林染忍不住问道。
　　陆鸣庭的眼神有些尴尬，他解释道：“我那天淋了雨，手机坏了，还没有修。”
　　林染被气得有点想笑了，心想这多耽误事呀，你这一个星期没来上学也是因为这个吗？但是他又想起陆鸣庭很可能是在想办法还自己钱才没法换手机，甚至修都没法修的时候，立刻感觉笑不出来了。
　　林卫国看了看他们俩，对着陆鸣庭笑道：“原则上是这样的，你还是个学生，不用为这些事情担心啊，好好学习就好了。”
　　“……”陆鸣庭的眼中有感激的情绪，又带着些许意外，但是他很可能因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只好简单地说了句“谢谢”，又开始默默地吃菜。
　　“小陆啊，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黎眉锦又开启了话题，顺嘴问道。
　　林染赶紧咳嗽了一声，意思很明显，示意他妈别再问了。
　　果然陆鸣庭的头更低了，林染一家面面相觑，林染为了避免大家尴尬，赶紧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妈妈，陆鸣庭是体育生，游泳可厉害了，还拿了好多奖呢。”
　　黎眉锦似乎很感兴趣，立刻回应道：“哦，是吗？那身体不是特别好？”
　　“是呀！”林染又补充道：“还进了省队呢。”
　　“要是小染也能够去运动就好了。”黎眉锦打量着陆鸣庭发育完好的身材，下意识地感叹道。因为他即使穿着林染最大的一件衣服，还明显有点紧身。
　　“林染为什么不能去运动呢？”一直埋头吃饭的陆鸣庭的忽然抬起头，“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教他呀。”
　　如果距离离得足够近就会发现，其实陆鸣庭的眼眸颜色很浅，呈现出一种浅淡的棕色，但是眼眸很亮，他说话很少，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感到他并不是在客套而已。
　　“……”黎眉锦望了一眼林染，犹豫了下，没有说话。
　　“我从小就有地中海贫血，虽说不算严重吧，但是不太适合做剧烈运动。”这一次，倒是林染自己开了口。
　　虽然林染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听不出有任何遗憾的语气。可是他说完之后，大家却都不约而同地不再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一直这么瘦弱，脸色这么苍白，怪不得那天被自己轻轻一碰就倒地摔断了胳膊。陆鸣庭心里明白了。
　　也不知是家里保姆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还是陆鸣庭真的是太饿了，当林染第三次去给陆鸣庭添饭的时候，他拿着个空碗出来了，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陆鸣庭，家里的饭吃完了，你要是还没吃饱，我给你下点面行吗？”
　　陆鸣庭最终还是没有好意思让林染去给他下面，而是把桌上的剩菜风卷残云消灭光了。
　　黎眉锦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男孩子，以林染的饭量，顶多就是一碗出头。身体健康的唐西梦也顶多就是吃两碗，看着自己家的饭菜这么被人喜欢，即使是保姆做的，也让黎眉锦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吃完饭之后，陆鸣庭主动告辞。
　　林染想起，他的家离这里很远。问他要不要考虑让他留宿在自己家，或是叫林卫国送他回家。
　　但是这一次，陆鸣庭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送他出门的时候，林染递了一把超大的伞给他，问道：“那你明天会来上学吗？”
　　陆鸣庭看了林染一眼，简短而笃定地回答道：“来。
　　其实林染还有挺多话想和他聊聊，比如他今天来找他到底是为什么，还想告诉他有关范原的事，要他早点做好心理准备，甚至还想问下他这个星期没来上学是不是因为他的妈妈状况不好……
　　但是陆鸣庭的样子好像很赶时间让他没能问出口，没过多久，陆鸣庭的背影很快飞速消失在风雨交加的夜色中。
　　陆鸣庭转了两次公交车回到家后，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半了，白晓陌已经睡得很熟了。
　　陆鸣庭找出了那件林染借给他的校服，虽然已经洗过一次了，但是这段时间一直阴雨天气，衣服上有点发霉的味道让陆鸣庭眉头微蹙，露出有点嫌弃的表情。
　　他轻手轻脚地去把衣服又认真洗了一遍，晾衣服的时候，发现阳台的风还是挺大的，猜想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也许林染的校服能干。
　　没上学的这几天小熊哥给他介绍了一个看起来挺厉害的人，叫肖逸，据说在T市的道上混得不错，身边还跟了几个马仔，看得出来肖逸还蛮欣赏他，让他看了好几天的场子，给了他差不多五千块钱。
　　这是个挺多的数字了，可以看出肖逸挺看重他的，然而陆鸣庭却做得一点也不开心。
　　所谓的看场子，其实就是他们那帮人在赌博的时候，负责维持秩序的。所谓十赌九诈嘛，总有赌徒会输红了眼，忍不住起来闹事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群身强体壮的人出来维持秩序了。
　　陆鸣庭长得人高马大，又因为经常打架，自带有点渗人阿修罗的气场，所以肖逸差不多是把他当成自己队伍里的正式成员了，甚至可以说是常常对他另眼相看。
　　陆鸣庭却对他没什么好感，他觉得肖逸这人长得不丑，但就是说话做事，随便做一个动作，就让人感到说不出来的猥琐，要不是为钱所迫，他一定会离这种人至少三丈远。
　　他今天本来是想找林染还钱的，虽然并没有到约定还钱的日子，但是他还是觉得如果有钱就应该提前还掉。
　　在确信自己不用赔林染的天价自行车后，简直是舒了一口气，觉得是这段日子里发生的最让他开心的一件事了。
　　他决定先把找熊建林借的，其实是熊建林为担保人，找肖逸借的钱还上，还特别借了个电话，给这两人都打了电话，说因为还要继续读书，不方便再继续效劳了。
　　然后陆鸣庭倒头就睡，并且一夜无梦，睡得相当的踏实，直到第二天早上的闹钟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陆鸣庭再次在一中的校园中出现，简直是这学期一中最火爆的新闻。
　　一中作为T市最有名的高中，差不多也有百年校史，其中有个性的风云人物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像陆鸣庭一样，在星期一升旗的校会上是表彰和记过同时进行的。
　　后来林染通过某些渠道得知，学校的校长应该也是在开除与留校察看之间纠结了很久。
　　但是鉴于陆鸣庭省运动员的身份，又再次破省记录的游泳成绩，觉得失去一个这样能在艺体方面发光的人才委实可惜，这才决定顶着来自市区领导的巨大压力，把他的处分改为了记大过，并当众宣读。
　　陆鸣庭站在升旗台前，逆着阳光，站姿挺拔，生生地把本来挺难看的校服，穿出了高级定制时装的休闲感。
　　校长在批评他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愁眉苦脸的沮丧表情：校长在表扬他的时候，他的嘴角也没有扬起一丝笑意，好像他天生就是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
　　升旗台底下的小姑娘们小声窃窃私语着，脸颊上的红晕则透露出她们的兴奋和害羞，没办法，人在涉世未深的时候是很容易被这样酷男孩给蛊惑的。
　　只有林染心里在猜，恐怕陆鸣庭那看起来很酷炫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个面瘫才更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不过学校最终还是没有开除陆鸣庭这个事实，还是让林染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因为今天发表国旗下演讲的同学拖了时间，所以陆鸣庭没有公开在全校同学的面前读检查，逃过一劫，但是林染还挺想知道他的检查会写些什么内容的。
　　一想到以那么桀骜不驯的形象拿着一张纸，在众人面前唯唯诺诺地说：“我保证以后……我保证以后……”这样的场景一定挺好笑的，林染想到唇角不由悄悄勾起。
　　升完旗之后，林染爬上教室所在的五楼，简直累到气喘吁吁。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书桌上，看到了那件某人还回来的校服，虽然没有叠放整齐，但是林染确定这是干净的，因为散发着一种廉价洗衣服有点刺鼻的香精味，但是神奇的是校服旁边还有一个保温盒。
　　林染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夹了一大堆馅料，内容丰富的饭团，热气腾腾地还冒着香气。
　　林染确信送这个的肯定和之前那个送小饼干的应该不是一个人，因为和之前精致可爱的画风完全不同。
　　林染下意识的往教室后面看去，发现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也同样在盯着他，他瞬间明白了，这个小小的饭团承载着的是是陆鸣庭对他释放的感谢和善意。
　　于是林染拿起这个保温盒，冲着陆鸣庭挥了挥手，然后两人对视都轻轻笑了一下。
　　青春期的男生本来就可以为了一件小事狠狠地打一架，也可以痛快打完之后，一笑泯恩仇，比原来的关系更好。
　　以致于一天的课下来，班上的同学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的班长在不知不觉中不知道做了什么努力，已经收服了这个班上最难搞的刺头，不过林染的个人魅力向来不容小觑，大家也并没有觉得太过奇怪。
　　林染和他的同桌王鹏先俩人趁着黄新知在黑板上认真解决数学题的时候，三下五除二，把这个还冒着热气的饭团给吃了。
　　别说，虽然这个饭团看起来并不怎么样，林染之前也吃了早饭，但还是觉得挺香的。糯米本身的清香，配上芝麻白糖的甜香，还有油条的酥脆……
　　林染不知不觉地吃了半个，还觉得意犹未尽呢。王鹏先这个吃货，更是一再追问他这个饭团从哪买的，林染只好摆摆手，表示自己真不知道。
　　于是王鹏先一脸羡慕地看着他，说道：“真嫉妒你呀！又有人送甜品，又有人送饭团，连衣服也不用自己洗——”林染赶紧用胳膊肘怼他，严谨地纠正道：“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的衣服本来就不用自己洗的——”
　　此时，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黄新知拿着三角板，一边往教室外走一边说道：“林染，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林染还以为自己上课吃东西讲小话被班主任抓住了，心里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结果到了办公室才知道是黄新知问他资料费的情况。
　　其实这个资料费是学校很敏感的话题，因为教育局查得很严，学校是不能强制学生订资料的。
　　但是黄新知因为带的是尖子班，学生大多比较听话，而且林染这个班长实在工作做得太给力了，所以他基本没操什么心，而是直接来问结果了。
　　“收齐了？”这一次的结果，顺利得连黄新知都感到有点意外。
　　但是他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林染点了点头，说道：“黄老师，我等下就去班级把钱和名单交给你，老在我这放着也确实不方便。”
　　林染回到班级里，找到了那个放在自己书包里的透明文件袋，拿出了夹在文件袋里的那张班级名单，他在陆鸣庭的名字后面像其他同学一样打了个勾，然后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六百块，放进了那个文件袋。
　　这些动作非常的自然，就连身边的同桌王鹏先都没有注意到。
　　然后因为林染的班级作为第一个收齐资料费的班级，黄新知在班主任工作例会上被级长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小狼逐渐忠犬化……


第20章 我报名
　　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办公室到处都挤着急着看自己成绩和排名的学生，下课的时候唐西梦走进一班的教室，给林染报喜：“小染你这次考得也太好了吧！年级第五呢！”
　　成绩林染早就知道了，他看起来也没有特别高兴，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成绩理所应当成绩就这么好，唐西梦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再怎么也得请我吃顿西餐才行吧？”
　　“凭啥？我这顶多就算是正常发挥，要是你这种每次年级二百名的成绩考到了我这样，才要请客吃饭吧。”唐西梦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想想也是，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第二节 下课算是大课间，休息的时间较长，大部分班级的同学要么去了厕所，要么去学校小卖部买零食吃，剩下的则大部分在走廊晒太阳。
　　班级里剩下的人不多，除了睡神陆鸣庭一如既往地趴桌上睡觉可以忽略不计之外，就只有班级那位存在感超级弱的学霸陈涵了。
　　陈涵的成绩是真牛逼，从上学期分班之后，就考了好几次班级第一了，这次更厉害了，不仅是班级第一，更是年级第一。
　　顺着林染的视线看过去，陈涵还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像是在做数学题，每次林染看到他，就会想起那句话来，不怕别人比你努力，就怕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
　　忽然，唐西梦对他眨了眨眼睛，眼神暧昧地问道：“那什么，现在还有继续送吗？”
　　林染抬头，不解地问道：“啥？”
　　“就是那个神秘的很有少女心的小饼干啊！”
　　林染这才恍然大悟道：“啊，最近很久没收到了。”
　　唐西梦：“哦，是小女生知难而退了吗？”林染笑而不语。
　　这时，杜灵灵从外面走进教室，对林染说道：“大班长，班主任老黄正到处找你呢！快去趟办公室吧。”
　　林染去办公室找到黄先知，老黄拿出一份运动会的宣传手册，当过多年班长的林染立刻就心领神会了，这是要开始下个月运动会的报名工作了。
　　林染深知在这种个个都自称是没有情感的学习机器的班级里，让他们去参加运动会，还得至少提前两个星期甚至一个月开始锻炼，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看着林染面有难色，老黄赶紧劝说道：“我知道这本来是体育委员的工作，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班的体委哪有你声望高啊，所以——”
　　看着林染还是一脸为难想要推辞的意思，老黄又压低声音提醒道：“最近市里申报优秀三好学生，我们班我已经准备推荐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染只好有点无奈地接过了那本宣传手册和报名表。
　　说到市里的优秀三好学生吧，林染还真不是没得过，就连市里的优秀班干的奖状，家里都有好几张呢。
　　只是委派这些工作，代表着老黄对他的重视，林染也不是想推卸自己班长的责任，他也不是怕工作难做，他是怕就算自己很努力地去做了，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他怕看到老黄失望的眼神。
　　而且，林染觉得自己那隐藏在校服裤里的纤细四肢，看着就不太健康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还要去劝说别人去锻炼身体还要去参加运动竞技，好没有说服力啊。
　　星期一的下午第二节 课依旧是班会课，老黄在讲台上，总结了一下班级月考的具体情况，表扬了进步的同学，提醒了退步的同学。又讲了些学校的例行常规，然后就示意林染上讲台了。
　　林染拿着校运动会的宣传单和报名单，硬着头皮上了讲台。
　　“为了宣扬运动精神，加强学生的体质，我校计划在下个月15日召开运动会……”林染索性拿着单子照本宣科地念了出来。
　　念完之后，直接在黑板上写下了运动会报名五个大字，然后说道：“本届运动会报名现在开始，希望大家踊跃支持。”
　　“男子100米——”
　　……
　　“男子100米——”
　　……
　　林染没有想到他把相同的话说了两遍之后，这个相对比较简单的男子100米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报名，班级里一片沉默真让人尴尬。
　　讲台下的同学甚至很不给面子地开始刷起题目来，一副对林染在讲台说的很不感兴趣的样子。
　　林染想，也许是第一个报名不太好意思，毕竟这个学霸云集的班级氛围一向是以沉闷著称的。
　　林染望向讲台下面的同学，想找个熟悉的使下颜色暗示下。他的视线在熟悉的同学脸上来回逡巡：王鹏先吗？似乎有点不行，腿太短了点。李佳佳吗？个子够高，但是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运动呢……
　　这怎么弄啊，唉，要是唐西梦在就好了，此时他一定会站出来化解他现在的尴尬，林染心里还从未如此期望过要和唐西梦在一个班呢。
　　这时，一双手忽然很突兀地举了起来，林染有些惊喜地望向班级后门的那个方向，像是一个陷入绝望的人抓住了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一般。
　　看起来刚刚睡醒的陆鸣庭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在整个班级的一片死静中，他抓了抓自己略微睡塌的头发，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大声说道：“我报名！”
　　这时班上有同学开始窃窃私语，小声议论道：“体育生参加普通学生的运动会，会不会有点不公平呀？”
　　林染解释道：“一中的体育生并不多，所以就插到各个班级里，没有特别设置一个体育班，他们是可以代表班级参加运动会的，只是取得成绩计入班级的团体成绩要打个折扣。”
　　林染写下陆鸣庭的名字后，又喊道：“男子400米！”
　　“我报名！”陆鸣庭又举起了手。
　　“男子1500米！”
　　陆鸣庭：“我报名！”
　　“跳高！”
　　陆鸣庭：“我报名！”
　　“立定跳远！”
　　……
　　当陆鸣庭的手举起第五次的时候，不少同学因为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场面而瞠目结舌，班级里又响起了那种令人熟悉的冷嘲热讽的笑声。
　　林染示意大家安静点，说道：“学校有规定，一个同学最多参加运动会五项项目，除了陆鸣庭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同学愿意报名了吗？”
　　“你说别人，其他同学包括你吗，你自己报了吗？”有个叫白阳的男生问道。
　　林染看着白阳脸上挑衅的表情，想起之前竞选班长时，作为班级的两个候选人之一，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选了自己，白阳似乎因此对自己心怀芥蒂很久了。
　　这时有班上的其他的同学开始起哄，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是啊，自己作为班长都不带头呢！”
　　“就知道让别人报名！好像自己不是这个班上的一样呢。”
　　“谁叫人家成绩好，是学霸，又是老师宠爱的班干呢？”
　　……
　　这个时候，陆鸣庭好像是忍受不了这个班级的喧闹一样，忽然站起身来。
　　他的这个动作让班级立刻安静下来，班级的五十多双眼睛都盯着他。
　　陆鸣庭用极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啊？同为班级的一份子，为什么自己不参加就可以，他不参加就不行？”
　　因为陆鸣庭身上有十分耀眼的“铁血战神”光环笼罩，再加上他此刻脸上那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神情，班级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再说一句话。
　　陆鸣庭又环顾了一下班级四周，指着白阳问道：“说你呢，你报了吗？”
　　被cue到的白阳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没有。可是班长也没报啊？”
　　“他报了。”看着大家不解的眼神，陆鸣庭继续解释道：“我报的这五项都是替他报的，否则你们以为我会愿意参加这样级别的小运动会？”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之后，不说班上其他的同学，就连林染本人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
　　大家看了看林染，又看了看陆鸣庭，然后再看林染，实在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
　　这两人不是一向死对头吗？就算最近看起来似乎关系略有缓和，但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成为了对方代言人，还能好到不分彼此，代替对方运动会报名？
　　“……”班上的同学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玉树临风的班长这么呆若木鸡地站在讲台上。
　　他回味着当时陆鸣庭口中丝毫不加掩饰对自己的袒护，忽然白皙的脸颊多了一丝潮红。从小学开始就当班级小干部的他，生平第一次紧张地在讲台上忘了词。
　　这时，幸好有另外一个人站起来了帮他解了围。
　　一向以来，在班里几乎找不到存在感的陈涵忽然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说道：“我要报名男子100米还有400米。”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在安静的教室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他只有一米六几的瘦弱身躯，林染似乎是受到了某种鼓舞，他对着他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把陈涵的名字填到了报名表里。
　　写完之后，林染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了4×400米接力跑那一栏表格里，对着讲台下的众人说道：“我不需要谁代表我，我自己参加。”
　　林染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的陆鸣庭，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疑惑和担心，林染冲着他点了点，示意他别担心。
　　片刻之后，陆鸣庭似乎明白了过来，他略微点头，率先鼓起了掌声……
　　其实这种事儿只要有人开始带头，总有热血的年轻人会响应的，只是大家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而已。
　　后来在班级此起彼伏的掌声中，越来越多的男生和女生都主动举手报了名。
　　林染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在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他终于完成了老黄交给他的任务。
　　当林染放学之后把表格交给老黄时，老黄又一次掩饰不了自己心中的惊喜。这个老同学的孩子，也实在优秀到太匪夷所思了吧。
　　家境那么好，却硬是没有成长为纨绔子弟，不仅成绩拔尖，就连领导和交际能力都那么强，简直就是完美。
　　正想好好夸林染一顿，他忽然看到了报名表里出现了频率实在有点高的陆鸣庭的名字，有点疑惑地问道：“你确定他愿意参加？他以前老师的评价可都是不乐衷参加集体活动啊，他到时候不会撂挑子吧？”
　　还没等到林染回答，老黄又看到了林染的名字出现在接力跑那一栏名单里，这一次他顾不上质疑陆鸣庭了，焦急地问道：“你不是有地中海贫血吗？你确定能参加吗？”
　　第一次听到除了家里以外的亲人和他讨论他这个基因里带来的缺陷，林染忽然觉得有点尴尬，解释道：“我感觉我还是需要锻炼一下，我想试试！”
　　“恩恩，你可以试试！但是千万别勉强自己啊！拿不到荣誉不要紧，最后不参加都没事儿！”
　　林染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在老黄的心里大概就是个男版的林黛玉吧，对，正好连姓都一样。


第21章 训练
　　既然运动会报了名，林染自是不敢怠慢，陈涵林染两个班上著名的体育后进生每天下午放学后都相约一起在操场上跑步运动。
　　陈涵是个子小，步伐也小，跑得比较慢，林染则是肺活量不行，跑上没有几步就开始喘起来，两圈下来与其说是跑的，还不如说是快走来得多。
　　他们跑步的时间，正是学校体育生训练的时间，隔着操场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群身材结实又强壮的体育生在那里做俯卧撑，练到热血沸腾时，随手就脱了上衣，光个膀子在那里秀腹肌。
　　面前几十具挥汗如雨的正散发着浓郁荷尔蒙的年轻肉|体，让林染和陈涵有点面面相觑。倒不是有多害羞，毕竟大家都是男生，只是同样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特别是每当林染不经意间接收到陆鸣庭那投射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既可以解读成关心，也可以看出他那审视目光中的几分不屑，作为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林染内心感觉很复杂，总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挑衅。
　　特别是有一次，当有低年级的小妹妹给陆鸣庭投喂了运动饮料时，陆鸣庭却转手就把它扔给了正好跑步路过的林染，林染接过饮料瓶，正要说声谢谢，陆鸣庭笑道：“不用谢，你要是觉得快晕了，赶紧喝一口。”
　　其他的体育生立刻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起哄道：“小陆，我也快晕了，怎么没见你对我那么好？”
　　众人又开始哄堂大笑起来，笑得更大声了。只有林染的本来白皙的脸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害羞的原因，脸颊的红晕更明显了。
　　他也感觉到陆鸣庭对他挺好的，但是面对这群体育生的调侃，他觉得自己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可能是注意到林染脸上有点不悦的表情，陆鸣庭朝那个开玩笑的象征性地挥了一拳，骂道：“去你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给打晕？”
　　那人立刻如同弹簧发射一般飞出去好远，林染蓦然发现转过头来的陆鸣庭竟然笑得还挺开心的。
　　他大笑的时候露出了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时隔多天林染又看见平时隐藏在他左边脸颊的小酒窝，没有了平日的飞扬与跋扈，而是还原了青春少年本来的阳光样子。
　　“哎，你帮我交的资料费还有医药费，我这个月底还给你行吗？”陆鸣庭一边做着高抬腿的动作，一边问道。
　　“嗯，不急。”林染点了点头。估计是黄新知告诉陆鸣庭的吧，其实要是不是他换个其他班上同学的话，林染可能就说不还也行了。但是林染总感觉陆鸣庭比一般同学更在意这些，自尊心过于强了。
　　话说回来，上次陆鸣庭硬塞给他的弄丢自行车的钱还有那张字写得很丑的欠条，林染还没有来得及还他呢。
　　跑完了步，林染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就直接去广播站放歌了。
　　今天校园广播的主题是青春期那些说不出口的告白，林染看了看这些伤春悲秋的广播稿，又看了看邹老师刻意安排的他的搭档赵影歌，心想，简直了。大家都是故意的吧。
　　幸好他们工作起来还是比较专业的。此时广播放的歌是张栋梁的《只因为你》，放歌的间隙，赵影歌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林染，听说你和陆鸣庭现在关系挺好的呢？真没想到，你们俩的性格——毕竟这么不同。”
　　林染立刻摇了摇头，说道：“挺好倒不至于，只是经过一些事发现他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
　　赵影歌立刻说道：“嗯嗯，是吧？其实他人真的挺好的——”
　　林染：“……”可能是因为意识到只要和赵影歌聊到有关陆鸣庭的话题，她的反应都比平常要快得多，这让他挺不爽的。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太恰当的话，赵影歌赶紧换了个话题：“我今天看到我们班英语老师推荐去参加英语竞赛的名单了，有你哎，最近好好准备一下。”
　　二班的英语老师徐老师，四十多岁就白发苍苍，是高中英语老师的科头，在他们学校很有权威。
　　对这个消息林染倒是不意外，从小英语成绩就很好，最好的就是口语，他对着赵影歌点点头，问道：“你也一起对吗？”
　　“对，全校就只有五个人。”赵影歌回答道。
　　在下一首流行歌曲响起之前，林染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现在还是喜欢陆鸣庭吗？”
　　赵影歌似乎有点为难地开了口：“我能说实话吗？”
　　林染微微颔首。
　　赵影歌看着他眼神很无奈地说道：“喜欢他让我有点累了，简直就跟个木头一样。真有点可能，也不至于拖那么久，我其实挺想试试看能不能喜欢上别人？”
　　林染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虽然还不明白赵影歌对他说的话是不是暗示，但是心中的女神好歹是说了实话，这不就是自己长久以来期盼的机会吗？
　　为什么真的拥有了，却也没有臆想之中那般开心呢。当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时候，林染甚至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无聊和失望。
　　星期三是陆鸣庭去健身房教小朋友学跆拳道的日子，今天队伍里又多了个四岁左右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小朋友。
　　比他稍大些的那个外号“小金豆”的小胖子一直在找他的麻烦，就连陆鸣庭都有点看出不对劲了，他把这个大名叫金小磊的小胖子单独拉出队列，不让他和其他小朋友混在一起。
　　休息的时候，小胖子一如既往地跑过来粘着他，也就奇了怪了，小磊明明很怕自己，却又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说你干吗要欺负其他人？”陆鸣庭随手把爬到自己腿上的小猴子给揪了下来，语气很严厉地质问道。
　　小磊指了指那个长得粉雕玉琢的新来的小娃娃，不屑道：“你看他长得娘了吧唧的，就和个女孩儿一样——”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不说你自己胖成啥样了？”陆鸣庭戳了戳小胖子那个西瓜一般圆鼓鼓的小肚子。
　　小胖子不服气地撅起了嘴：“我妈妈说我已经瘦了好几斤了！说我已经变帅很多了呢！”
　　陆鸣庭的嘴角勾了勾，又捏了捏小胖子那胶原蛋白丰厚的肥脸，调侃道：“哎呦！你这么小就知道帅不帅啦？”
　　金小磊拍了拍胸脯：“当然了，在我心里陆老师最帅了，比我老爸帅多了！”
　　陆鸣庭享受着小马屁精的吹捧，用余光看着那个被欺负的小男孩，一个人怯生生地站在训练室的角落里，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那个委屈的表情忽然让陆鸣庭觉得很眼熟。
　　但是陆鸣庭毕竟是学渣，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像谁。
　　下课后，陆鸣庭收拾场馆东西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两眼那个来接新来小男孩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看起来二十四五岁左右，虽然是浓妆艳抹之下，也有一种掩饰不了的年轻，比其他来接孩子的父母要年轻一大截，挺显眼的。
　　“佳佳，你今天练得怎么样？”
　　“不好玩儿。”小男孩儿奶声奶气地回答道。
　　年轻的妈妈护犊心切，立刻蹲下来问道：“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和妈妈说！”
　　陆鸣庭走了过来，好心解释道：“小朋友有点欺负新人是很正常的，等过段时间熟悉了就好了。”
　　“你是这里的跆拳道老师吗？”年轻妈妈打量了他身上的跆拳道服，问道。
　　陆鸣庭点了点头。
　　“你也太年轻了吧？”她又问道。
　　陆鸣庭完全了解她质疑自己业务能力的言外之意，正要解释什么，那女人从包里掏出手机，主动要求添加陆鸣庭的微信。
　　“佳佳要是有什么情况，麻烦和我联系。”
　　陆鸣庭手上是小熊教练赞助他的一部早应该报废的二手手机，过了好久才很不给面子的亮了下，大概过了五分钟之后，才添加了面前这位美艳少妇的好友。
　　陆鸣庭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多了双红色的高跟鞋，他马上快步地走进了家里，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果然，还没有进家，家里美妙的饭菜香味已经提醒他是谁来了。陆鸣庭一走进厨房，就把头靠在那个系着围裙正在切菜的身影上，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又猝不及防的拥抱。
　　女子回过头来，很轻又很亲昵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又给他投喂了一口她正在切的香肠，香肠还冒着热气，带着一股熟悉的咸香味，是陆鸣庭记忆中有关家的味道。
　　那女子用带着惊喜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面带惊喜地感慨道：“哎呦！快让小姨看看呗！怎么才两个月没见，一下子窜这么高了？你现在有183没有？”
　　“185。”陆鸣庭答道。他用手和怀里的女子比着身高，因为正好高出一个头，他把头搁在她肩上正好。
　　“啧啧，”女子满意地咂咂嘴笑了，感叹道：“哎呦，真好呀！我们鸣庭长成大小伙子了，这腿长的和电视上的男模似的。”
　　“小姨，”陆鸣庭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亲昵地摩挲，小声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小姨也好想你呀！”白晓菲眨了眨眼睛，眼里闪着亮晶晶的泪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哦，好几天没更，给大家鞠躬啦！
　　林染不会和女生暧昧的，放心啦！


第22章 眷恋
　　白晓陌和白晓菲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姐妹，即便是人生的命运和性格都大相径庭，可是来自骨血里的基因却决定了她们拥有从小到大都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和身材。
　　这一对拥有神仙颜值的姐妹花，走到哪里都是整条街上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如果是硬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陆鸣庭在他堪称奇葩的人生中阻止他成长为反社会人格的变态的话，那么就是他那个笑起来像天使一样好看又温柔的小姨吧。
　　那个在陆鸣庭小时候会搂着他给他讲睡前故事，给他唱儿歌的小姨，那个会用第一次工作拿到的工资给他买玩具摩托车的小姨，那个会作为家长去参加他的家长会，一有空就会去学校接他放学的小姨……
　　直到后来小姨远嫁到遥远的北方，当时正在上小学四年级的陆鸣庭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从此之后他深刻地意识到，他失去了生命中那个一直守护着他，能让他成长为正常小孩的，能让他一想到就觉得内心温暖的人……
　　他那时特别恨小姨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走，为什么要把他留给精神时好时坏的白晓陌还有他已经年老体衰的外公。
　　后来，他开始不和家里的任何人讲话，学校里也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朋友，学习成绩也是那时候开始落下的，为了表达心中的愤恨，他甚至不接小姨从远方打来的长途电话……
　　直到他小学毕业那年的小年夜，小姨终于回家了。
　　她拿着一件很好看的手织毛衣，帮他套上，他忍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就直接决堤了。那件毛衣是天蓝色的，打的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可是由于太久没见了，小姨没想到他长那么快，袖子都打短了。
　　于是白晓菲当天晚上就把毛衣的袖子拆了又织，当她连夜把改好的毛衣再拿过来时，陆鸣庭说什么都不让她离开，一定要把她留下来和她一起睡。为这事，他那有点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亲妈还有点吃醋了。
　　那天晚上白晓菲把他当成一个小大人一样，和他聊了许久许久。讲她和她妈妈小时候的故事，她说白晓陌读书成绩一直很好，自己却是学渣。
　　讲初中的时候，追白晓陌的男生，从巷子的这一头一直排到巷子的那一头，而自己却只有羡慕的份。
　　“那，那里面的人有我爸爸吗？”小陆鸣庭蜷缩在白晓菲的怀里，嗅着她头上熟悉的清新的栀子花洗发水香味，问道。
　　“嗯？”白晓菲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没有。”
　　“那我爸爸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怎么从来没来看过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不回来的？”虽然小陆鸣庭在小姨的脸上明显看到了不悦和犹豫，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白晓菲沉默了。
　　似乎有关“爸爸”的一切话题，都是这个家里不能提的禁区，更不能在白晓陌面前提起。否则她受了刺激一旦发作起来，尖叫哭泣三天三夜都没有个完。
　　过了一会儿，白晓菲伸手轻轻地揉了揉陆鸣庭的头发，问道：“我听说，你把班里的其他小朋友打了？”
　　小陆鸣庭倒也不避讳，点头道：“嗯，打了三个。”
　　白晓菲脸色有些变了，但是她还是屏住怒气，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打人？”
　　“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说我妈是神经病。”
　　“……”白晓菲张了张嘴，她实在也说不了什么责备他的话来，只是异常心疼，于是开始啪哒啪哒地掉眼泪。不一会儿，眼泪就洇湿了他们的枕头。
　　“小姨，你是不是生气了，你要是生气我以后就不打架了好不好？”陆鸣庭一边心疼地帮她擦着眼泪，一边道歉道。
　　白晓菲摇摇头，把他抱紧了，说道：“不是，小姨是心疼你。被人欺负了，当然要打回去，否则他们会以为你好欺负呢。”
　　“……”虽然小姨讲的理论和所有的老师和大人讲得都不一样，但是小陆鸣庭却确信自己更爱小姨了。
　　“他们几个人打你？你疼不疼？”白晓菲又询问道。
　　陆鸣庭立刻摇头：“不疼。他们的动作都没我快，几个人都打不过我一个人……”
　　白晓菲似乎放下心来，又不忘提醒道：“小姨知道你长得高，力气大，但是也不能欺负别人知道吗？否则就和那些欺负别人的坏小孩没区别了知道吗？”
　　“好。”小陆鸣庭立刻点点头，神态很像是那种一直很听话的小朋友。
　　白晓菲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以后，要是班主任再要找家长，不要找姥爷了，让你们班主任直接打电话给我，我来处理。”
　　“……”陆鸣庭明明没有睡着，这一次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
　　白晓菲又问道：“你这孩子，是不是睡着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陆鸣庭睁大了眼睛，忽然贴近小姨，凑到她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天真地说道：“小姨，你真好。”
　　陆鸣庭望着那张和白晓陌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终于忍不住讲出了他心中曾经幻想过一万次的愿望：“小姨，你要是我的妈妈就好了。”
　　没想到白晓菲忽然愣了一下，先是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鸣庭，你这样说不对，这样对你妈妈不公平。她当年如果不是坚持要把你生下来，就没有你了——”
　　小鸣庭眨了眨眼睛，隔了半天，忽然说了句：“可是，我也没有想要被生啊。”
　　陆鸣庭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是特别好，他长大后不知不觉地淡忘了小时候很多让他不太开心的记忆，但是和小姨在一起的时光他都因为异常珍惜的心态，每一幕都记得很牢。
　　陆鸣庭中午放学，回到家看着桌上做的四菜一汤：梅干菜扣肉，干煸豆角，荷兰豆炒香肠，还有丝瓜蛋汤和凉拌西红柿，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却处处都写满了家的温馨。
　　小姨摆好了饭菜和碗筷，示意陆鸣庭去把因为吃药而总是很嗜睡的白晓陌叫醒。
　　可能是因为妹妹来看她所以特别开心，白晓陌今天破天荒的竟然没有起床气。
　　陆鸣庭一改平时吃饭狼吞虎咽的作风，恨不得一粒米都分两次来嚼，连白晓陌都吃完了，他还在不紧不慢地细嚼慢咽着。
　　小姨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问道：“鸣庭啊，你们下午几点上课，赶紧的，迟到可不好。”
　　“小姨，你大老远来了，我想多陪陪你。”当然，如果是小时候陆鸣庭这心里话肯定就直接讲出来了，可是现在长成一个大小伙子的他却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了。
　　陆鸣庭明显有点心虚地继续低头扒着饭。
　　小姨似乎早已猜透了他的心思，夹了一块肥瘦相间，肥而不腻的扣肉给他，再次劝道：“你不用怕我走了，我这次能陪你挺久的，最近公司效益不好，请假不用发工资，比较好请。”
　　“那你能呆多久？”陆鸣庭抬头问道。
　　小姨伸了伸两个手，共计十个指头。
　　“也才十天啊！”陆鸣庭满脸失望道，“既然好请假，再凑够半个月呗。”
　　小姨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调侃道：“是啊，老板索性给我放个长假，再重新招个人是最好了。”同时不忘再次催促他赶紧上学。
　　陆鸣庭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骑自行车返校。
　　一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惜时如命，很少有像他这样的体育生，更很少有他这样每顿饭都在家吃的走读生。
　　虽然今天陆鸣庭的心情很好，但是出发的时候比平常晚了十分钟，就算他在路上再怎么开足马力拼命地骑车，最终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迟到的行为在一中任何一个班级都很显眼，特别是在林染他们班，就更加惹人注目。
　　如果是其他老师的课也就算了，大家也都知道他的一贯作风。可是赶巧的是上下午第六节 课竟然还是他们的化学老师——那个发型是地中海的老陈。
　　他们之间还曾经有有不小的过节。陆鸣庭还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腿麻没有站起来，惹怒了老陈，老陈被气得夺门而出，另外他好像还欠老陈一份检讨。
　　靠！陆鸣庭在发现后门被人锁住了之后，忍不住臭骂了一声，是谁特么的这么多事，非要他在前门众目睽睽之下从前门进教室。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何不给其他人留条活路呢？此时的陆鸣庭丝毫没有换位思考的意识。
　　毕竟，他平时在班级同学的地位，不是睡神大概就是个门神吧。他坐在那个位置，是从来不敢有人让他开门的。
　　陆鸣庭只好硬着头皮推开前门，全班同学的目光都从在黑板上认真写着化学方程式的老陈身上转移到陆鸣庭的身上。
　　那一刻，他心里犹豫着自己是要打报告还是不要打报告。
　　老陈看见是他，倒是先开口揶揄道：“啧啧，竟然还知道来上学。迟到那么久还不如别来呢，反正来也是睡觉，在哪睡不是睡呀？”
　　任谁都听出老陈这话里的阴阳怪气，陆鸣庭也不可能听不出来。
　　但可能是因为今天小姨的到来，实在让他的心情太好，要不他可能真的就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游逛一下他们一中美丽的校园了。
　　这一次，他选择不打报告直接进去，坐在自己座位上之后，不出五秒，直接趴桌上了，可惜，今天竟然有点睡不着。
　　不过即使不用眼睛看，也能想像出老陈那气得简直要发抖随时要爆炸的样子。两分钟之后，班级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林染觉得班上的同学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似乎都在期待气球爆炸的那一刻。
　　这时，班里的学习委员陈涵站了起来，提醒老师：“陈老师，我们刚刚讲到苯的分子结构了，能不能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请继续讲题好不好？”
　　林染心中大呼不好，陈涵的话不说还好，一说完在老陈的心头无异于火上浇油。
　　“提醒同学要注意班级纪律是浪费时间吗？这样目无法纪和班规，也不尊重老师的同学，还不能管了？”老陈在讲台上情绪激动到有点语无伦次，讲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
　　“都说你们是学习机器，果然很没人情味。教了你们班这么久，今天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其他老师都说你们班是群小白眼儿狼，如果考不好就是老师教得不好。如果考得好，就是自己聪明。”
　　终于等到了气球爆炸的那一刻，但是没想到老陈连“小白眼儿狼”的话都飙了出来，本来只打算看热闹吃瓜的群众们感觉自己受到了牵连，中枪了。
　　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觉得老陈有点小题大做了，毕竟陆鸣庭是体育生啊，而且他这个样子也不是第一天了。
　　整个班级都开始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刚才的事情是谁更不对。
　　“行吧，你们自习吧。”老陈甩开袖子拿着书回办公室了。
　　随着老陈有些任性地离开，众人纷纷猜测这出戏要怎么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不要学小陆啊，尊重老师是很重要的。话说他其实也不是不尊重老师，他是情商低。
　　话说这章不短小了吧？嘿嘿。


第23章 化干戈为玉帛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了一个粉笔头直直地打中了陆鸣庭的额头，大家纷纷惊呼，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挑衅远近闻名的校霸。
　　就连陆鸣庭自己都神色一变，只见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极为嚣张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滋事之人……
　　直到这件事儿的罪魁祸首林染主动站了起来，并示意他出去一下。
　　在众人的围观下，只见陆鸣庭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林染快步走出了教室。
　　林染把他拉到了班上同学看不到的走廊尽头，小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老陈今天离婚了？”
　　林染说的话让陆鸣庭明显愣了一下，但是林染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这件事儿明显让他很介意，于是没好气地嘴硬反驳道：“怎么他离婚我是第三者吗？”
　　面对他的调侃，林染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不，你当然不是。可是你知道他老婆为啥要和他离婚吗？”
　　“为什么？”陆鸣庭只好买账地问道。
　　林染想起今天去办公室时听到老师们议论的话，低声解释道：“因为教师的职业工资太低了，但是他老婆并不是嫌贫爱富，而是他家女儿得了白血病，需要大量用钱——”
　　林染用手轻轻拍了下陆鸣庭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家里究竟是个怎么个情况，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才是最惨的，知道吗？”
　　“……”陆鸣庭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微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脸上倒是能很明显看到后悔的神色。
　　林染又建议道：“等会别再睡觉了，认真给老陈写份检查吧。”
　　林染这个提议让陆鸣庭的右手抓了抓他本来就很短的头发，最终有些无奈地实话说道：“我不会写检查。”
　　林染听罢，那本来就很大的墨色杏仁眼眸睁得更大了，他反问道：“就你那从小到大的劣迹斑斑，竟然不会写检查，谁信啊？”
　　陆鸣庭叹了一口气，说道：“真不会写，以前都是别人帮我写的。”
　　林染没有办法了，无奈道：“行吧，我等会帮你写一份，你下课拿去抄一下总行了吧？”
　　“这个行。”陆鸣庭点了点头。
　　林染搞定了这个全校有名的混世魔王，接着就来到了办公室。
　　老陈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呆，一看眼眶都红了。也许他也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在他未来从教几十年的教学生涯里可能不过就是个小插曲，可是有时让人情绪崩溃的可能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这也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吧。
　　林染拿着陈老师的保温杯，帮他倒好了热水，说道：“陈老师，您真的是一位特别认真负责的好老师，真的，我先替陆鸣庭两次顶撞你道歉。”
　　老陈见是一向都很乖的班长林染，他很给面子地接过了杯子，小声唠叨着：“这挨着你什么事儿——”
　　林染在心内组织了语言，又开口道：“陈老师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没有请假，坚持按时上课，真的很敬业。”
　　听着林染的体己话，老陈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他喝了一口热水，感慨道：“要是你们班的学生都像是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注意到老陈的脸色稍有缓和，林染决定更进一步，他问道：“陈老师，我能不能给你提个小建议呢？”
　　老陈点头：“嗯，你说。”
　　林染：“你能不能把注意力从陆鸣庭的身上，放到我们这些爱学习的身上啊!”
　　看着老陈似乎还很茫然的样子，林染继续说道：“你看你和他几次闹不愉快，浪费的是我们大家的时间啊，毕竟我们大部分同学是想听课的，这样会不会有点得不偿失啊？还有我们班上次考试化学平均分——”
　　一讲到一班月考的化学平均分成绩，就是老陈的心病。毕竟作为年级唯一的尖子班，确实应该是科科都理所当然考第一的，可是上次竟然没考过二班这个重点班。
　　其实林染说的这番话和今天陈涵在课堂上说的是一模一样的意思，可是陈涵的话显得他特别像是个没有人情味的学习机器，而林染说得却一下子让老陈醍醐灌顶明白过来。
　　老陈扶了扶眼镜，对着林染点头道：“你说得挺对的。”
　　这次事件之后，高二（1）班的每一个同学包括每个科任老师，都无一例外地把林染简直当成神人一样的存在。毕竟能在二十分钟之内，神奇地搞定最难搞的同学和老师，还能化干戈为玉帛，也太天赋异禀了吧？
　　特别是陆鸣庭，从此之后几乎没有在化学课上睡过觉了。陈老师上课的积极性也异常高涨，不久之后，下次周测考一班的化学成绩终于和其他科目一样成为年级第一。
　　白晓菲下午的时候特意去了趟学校，主要是去黄新知那里了解一下陆鸣庭的累累战绩。
　　林染正好课间找老黄确认运动会报名的名单，于是在办公室隔壁的会客室里，见到了这个见一面就让人难忘的艳惊四座的女人。
　　眼前的女子高挑又纤细的身材，把一条简单朴素的黑色连衣裙都衬得惊艳起来。她言谈举止都透露出一股优雅的气质，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和那个陆鸣庭身边精神不太正常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简直太神奇了，虽然是一模一样的五官，但是林染无比确认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大概是太过于习惯自己过分的美丽给普通人带来的震惊，就算林染一直忍不住盯着她看，白晓菲都没有流露出奇怪或不自然的表情。
　　林染把名单交给黄新知的同时，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句交谈。
　　黄新知说：“对，那个被打的学生受伤还是挺严重的。而且还是市里领导的小孩，学校综合考虑了他的立功表现和违纪情节，最后给了记过的处分。”
　　女子立刻担心地问道：“这个处分能撤销吗？会记入档案对不对？”
　　黄新知摇头：“如果被打的是普通人家如果表现好立功还是有可能，但是他家的话撤销恐怕有点难。”
　　女子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我能去看看那孩子不？做下补救？”
　　黄新知又说：“这个嘛，得看他的家长怎么说——”
　　……
　　林染有点心神不定地回了教室，下意识的看看了“门神”的座位。这个时间的陆鸣庭，应该是在做着体育生的集训。林染翻开了作业本，里面夹着两张纸，这是陆鸣庭抄的检讨。
　　靠，这字也太丑了吧！歪歪扭扭和小学生似的，和这人的气质也太不搭了吧。林染嘴角悄悄勾起笑了笑。
　　下午放学的时候，陈涵又来约林染去跑步了。迄今为止，他们已经开始为运动会准备了快两周了，确切来讲，除去假期休息的两天，是十天左右。
　　眼见和之前自己一样体能弱鸡的陈涵，越跑越快，越跑越远，林染却越跑越开始明白那句话，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特别是跑上两圈之后，每当想要加速，想要再咬牙坚持一下，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就特别明显。
　　而这一次，那种接不上气的感觉来得特别的快，这跑的距离还不到200米呢。林染看着已经越来越远的陈涵的背影，心中还不忘调侃一下，这不就是语文老师新讲的成语难以望其项背吗？
　　林染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求救的声音，顿时感觉到天地都在旋转，身体也渐渐软了下去。
　　他知道他晕了。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晕。上次晕是什么时候呢？初中军训的时候？不不不，上次晕是在陆鸣庭面前，丢脸死了……
　　这种身体不受大脑控制的感受可真不好。林染此时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身体不灵光的弥留之际的老人，为什么自己还如此的年轻，身体却如此的不争气呢？
　　命运真是不公平呢！作为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子，他也想肆意地跑，也想无所顾忌地跳，他也喜欢荷尔蒙爆棚的肌肉，他也想去打篮球想去踢足球，他同样向往着一切能够释放着年轻生命力的运动……然而，他这不争气的身体——
　　在快要晕倒前的朦胧意识中，他好像是听见远处操场上几个女生的尖叫声，在一阵嘈杂的声响中似乎有个很强壮的身体把他一把紧紧抱住……
　　然后林染好像被背着走了很远很远，他还依稀记得那带着汗味的身体让他觉得挺熟悉的，他还下意识地嗅了嗅，只是眼皮特别地沉重，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第24章 熟悉
　　不知过了多久，林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他发现自己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病床上挂着一瓶点滴，是一瓶葡萄糖。
　　林染看了看身旁守着他的那个少年，一瞬间想起了那阵睡梦中让他觉得熟悉的气味。
　　林染苍白的脸色忽然多了一丝绯红，他心里暗骂自己是不是个变态，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竟然会觉得另外一个男孩子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
　　校医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和林染的妈妈差不多大。女医生见他醒了，说道：“哎呀，你可算醒了，你这位好朋友守了你一个多小时呢，看得出来挺担心你的。”
　　林染于是看向陆鸣庭，不知道陆鸣庭是不是因为医生的话而害羞了，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女医生又问林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林染摇头。
　　医生问道：“你的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你应该从小就知道吧？”
　　林染点了点头。
　　“那就应该好好珍惜身体，谨遵医嘱呀。”
　　林染：“我知道。”
　　“我和你说，你可别仗着年轻不当一回事。你这种情况还硬撑，可不是什么好事，”讲到这里女医生话锋一转，继续问道：“你知道马拉松比赛很多时候能跑死人吗？”
　　“可是我这又不是马拉松。我这不是才跑了一圈吗？”林染辩解道。
　　医生立刻反驳道：“可是这超过了你肺活量的极限啊！心肺功能又不是一天能训练好的？欲速则不达。”
　　增加肺活量？慢慢增加肺活量？陆鸣庭浅色的眼眸忽然亮了亮。
　　其实唐西梦和陈涵都有来医务室看望林染的。特别是唐西梦还特别打电话给了林染的妈妈，但是今天黎眉锦正好在学校里监考，所以压根没有接到电话。
　　唐西梦和陈涵倒是在医务室守了林染一段时间，但是陆鸣庭像是一尊佛一般坐在那里，让人感到巨大的压力。到了六点左右，两人先后都离开了。
　　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林染是因为低血糖晕倒的。醒来之后，打了葡萄糖就觉得好多了，反而不想让他妈妈担心了，然后林染想起给老黄打了个电话，请假不上晚修了。
　　请完假之后，他转头对一直没怎么看他的陆鸣庭说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你也回吧。”
　　陆鸣庭没动，而是问道：“那你怎么回家？”
　　“打车吧。”说话间，林染的肚子突然开始咕咕叫了几声，安静的病房里，听起来分外大声和突兀。
　　林染觉得很丢脸，但是陆鸣庭看起来好像没有打算以此取笑他的样子，反而问道：“要不我去帮你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林染看了看吊瓶里已经剩不太多的药水，摇头拒绝道：“可以等打完了再吃。”
　　于是陆鸣庭又重新在靠窗的那张没人的病床下坐了下来，还是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样子，但是林染知道他时刻在用余光关注着自己。
　　林染躺在病床上假装在看手机，实则在偷偷看着陆鸣庭的侧脸，林染忽然发现他的侧面轮廓立体感好到有些不像纯种的汉人，不说别的鼻子的挺拔程度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还有嘴唇也挺好看，薄薄的嘴唇平常是紧闭着的，看起来很清冷，但是林染知道他笑起来明媚的样子，还有那个让林染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小酒窝。
　　林染就这样越看越入神，心里想着，怪不得陆鸣庭转学到哪里，哪里的小姑娘就发疯啊！难怪赵影歌会这么喜欢他。
　　陆鸣庭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林染偷看他的视线，林染立刻被抓包似的心虚地赶紧转头，这才猛然发现吊瓶里的点滴已经完全打完了，此刻鲜红的血液一下子通过针头倒灌进透明的塑料管里。
　　陆鸣庭似乎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立刻起身去找医生拔针。
　　等一切搞定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林染看了看医务室外已经很浓的夜色，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陆鸣庭看了看他，神色似乎在犹豫，但是过了片刻，他看起来很认真地说道：“我可是很能吃的。”
　　林染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说道：“你想吃什么？管够。”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推着自行车，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并肩走着，林染发现身边有不少路过去上晚修的女孩子们在小声地窃窃私语。林染心里担心，估计今天晚上学校的论坛上，又能看到不少偷拍他们的照片吧。
　　一路无话，两人不住不觉走出了校门口，陆鸣庭在学校东门外不远处那家叫“心苑”的面馆，停下了脚步。
　　林染看着这家装修非常简陋的街边小店，神色有些犹豫起来，但是看着陆鸣庭脸上非常肯定的表情，他还是决定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进了面馆林染放下心来，虽然店里装修非常过时，桌椅也都很旧，但是好在卫生还打扫得挺干净。而且这个点已经过了学生用餐的高峰期，空位还是挺多的，店里还挺安静。
　　陆鸣庭和林染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了，林染笑着问道：“你说的好吃的就是吃碗面啊？”
　　陆鸣庭点头：“嗯，这家做的面真的挺好吃的，而且又快。”
　　“我以为你肯定得宰我一顿呢！要是唐西梦——”林染说道。
　　“我又不是唐西梦，”陆鸣庭的唇角微微勾起，看得出来心情挺好，他注意到林染用左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问道：“看你胳膊似乎都好了？”
　　林染点点头：“嗯，只是脱臼嘛，但是偶尔天气不好还是会有点疼。”
　　陆鸣庭又不说话了。
　　他其实很想和林染说点什么，但是奈何学渣和学霸的世界差别实在太大，似乎压根没有什么交集的话题，这让他一度觉得十分尴尬，所以只好沉默了。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冷酷。
　　林染甚至觉得，那么剑拔弩张的一张脸，却配上这样明显想要说话却不知说什么的表情，让他觉得有点想笑。
　　林染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陆鸣庭之所以让人觉得高冷，很有可能是一种别人对他的错觉，冷酷的表象下很有可能是他语死早或是社交障碍。
　　恰好此时老板端牛肉面上来了，林染有点惊奇，对于一份仅仅十五块钱的牛肉面来说，这牛肉的分量多到有点匪夷所思了。
　　只吃了一口，林染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这也太好吃了吧。”
　　陆鸣庭看到他的反应，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满意。
　　“那天班会课上运动会报名的事情，谢谢你。”林染边吃面边说道。
　　“不用，那我也要谢谢你帮我写检查。”陆鸣庭擦了擦嘴，说道。
　　“不用，我还要谢谢你把我送到医务室。”林染又回敬道。
　　“那我要谢谢你帮我交资料费，我这个月月底一定给你还上——”陆鸣庭又说。
　　林染立刻拒绝道：“真不用，那天的早餐钱我不是也没还你吗？”。
　　“那不一样——”讲到这里，陆鸣庭觉得自己也装不下去什么斯文人了，索性坦白道：“我以前交往过的人没有你这样的，我是个粗人，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别再说什么谢来谢去的话。我听着都觉得累。”
　　林染透过陆鸣庭那双狭长凌厉的眼睛里，看到的眼神却十分的清澈，就像是一汪一眼就看到底的清泉一般。
　　林染盯着这样的眼眸看了一会，心里忽然觉得黄新知好像说得也没错，这些不喜欢学习的人好像确实挺讲义气呀，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我看你和那个姓唐的也没这样谢来谢去的呀？”陆鸣庭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好，是我不对。”林染诚恳地道歉。
　　陆鸣庭吃完了自己的面，有些意犹未尽又叫老板上了一瓶冰镇的豆奶，林染的面则吃了不到三分之二就放在那了。
　　陆鸣庭面带疑惑地看着林染，似乎是在质问他不是说饿了么，不是说面好吃吗，怎么这点面都吃不完？
　　林染只好解释道：“我的身体晚上不能吃太多，要不晚上会消化不了。”
　　“消化不了会怎样？”陆鸣庭问道。
　　“睡觉的时候会觉得胸口像是卡着一块石头，失眠一整晚……”看着陆鸣庭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林染索性更进一步地黑了自己一把：“唉，你明白的，我这种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地中海贫血患者，毕竟是成长在温室里的花朵——”
　　看着陆鸣庭脸上的神情很快从疑惑转为担忧，甚至还带着点不小心戳到别人痛处的内疚，林染决定不再继续开玩笑逗他了。
　　林染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他新办的银行卡——他之前把陆鸣庭赔他的钱存在里面，递给陆鸣庭的时候顺便把密码告诉了他。
　　“我不要。”陆鸣庭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警惕了起来，林染从他的眼睛里轻而易举地读到了距离感三个字。
　　“陆鸣庭，你听我说好不好？”林染认真地端详着陆鸣庭的脸，问道。
　　也许是林染望向他的眼神太清澈无害，也许是他说话的语气足够诚恳认真，陆鸣庭防备的眼神不由自主就松懈下来。
　　林染给他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茶水，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家里经历了什么，也许你有一天会愿意和我说，当然不说也没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家里也不是一直境况这么好的。我爸爸小时候可能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的吗？”陆鸣庭有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问道。
　　“嗯。”林染非常笃定地点点头，“我爸爸就是靠读书改变命运的，他常和我说读书才是一个穷人最有价值的投资。他还说什么年龄就应该干什么事儿，让我以后就算读了大学都千万不要去做兼职——”
　　可能是注意到了陆鸣庭眼神中些许的异样，林染又补充道：“对不起，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点说教了。我们长话短说吧。这五千块钱对你的意义和对我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我希望它能发挥更好的作用。”
　　“……”陆鸣庭的样子好像是有话要说，林染注意到他喉头微微地滚动，林染猜他可能是想说谢谢之类的话。但是刚才他们才说不要一个劲儿地谢了，这太傻了，因为不想这么快打脸，所以没说出口。
　　林染又开口道：“再说了，我家的自行车是有保险的，很快保险公司就能赔付的，就更不能要你的钱了。”说话间，林染又忍不住想到，五千块，陆鸣庭得卖多少玩偶才能赚回来啊。
　　陆鸣庭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那六百块资料费必须还。”
　　“哦，”林染似乎早已忘记了垫付资料费的事儿，他忽然笑了，露出了特别白的牙齿，他保持着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问道：“你上次给我带的早餐挺好吃的，要不再多带几次？”


第25章 烦躁不安
　　林染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黎眉锦很担心地问东问西，为自己因为监考没能去接儿子感到很内疚。林染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真的没事了，她才安心下来。
　　林染在自己的房间写起了作业，一边写一边念叨着今天的作业真特么多，等写完了之后，林染揉了揉眼睛，看着墙上的闹钟，都快十点了。
　　等赶紧去洗澡，吹完头发，林染躺在床上，才有空拿出手机看一看。
　　一看有好几条未读的消息。有一条是唐西梦发的，问他身体好了没，还有一条是赵影歌发的，提醒他这个周六下午他们英语老师要给他们参加英语竞赛的同学特别培训下。
　　陆鸣庭发过来的是短信，第一条是九点多发的，问他“有没有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第二条是刚刚发的，问他“睡了没？”
　　林染想了想，回复到：“没呢，刚写完作业，现在正躺床上给自己胸口按摩呢。”
　　对方秒回：“真的？”
　　林染：“骗你的啊……”
　　之后陆鸣庭没有再回复。
　　林染等回复等得快要睡着了，他忍不住在想这样逗一下就生气的男生也未免太小气了，同时又在想自己该说些什么哄好他。
　　没想到在他睡着前，陆鸣庭终于发过来一句：“明天给你带煎饼吃好不好，我小姨做的煎饼可好吃了！”
　　“可以啊，很期待。”林染很快回复道，此时他忽然想起了下午在学校遇到的那个女人，又问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人今天来学校办公室了？”
　　陆鸣庭：“对，是我小姨。”
　　林染：“你小姨真年轻，真漂亮。”
　　陆鸣庭：“？？？她已经结婚很多年了。”
　　林染被他的脑回路惊呆了，本来还想反驳些什么，但是奈何床上的被褥太软太舒服了，又到了入睡的时间点，他不知不觉就手握着手机睡着了。
　　林染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没想到林卫国竟然在家，还主动提出要送他去上学。林染以赶时间上学为借口，没有喝保姆按照黎眉锦的吩咐做的五谷营养粥，坐上了爸爸的车。
　　林卫国开车的时候，还有点打哈欠，一看就知道昨晚回来得挺晚。
　　林卫国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着儿子：“小染，听说你昨天在学校晕倒了。”
　　林染心想，果然，昨晚是听说他身体不舒服才回家的。
　　林卫国又问道：“听说你还参加了学校的运动会？身体不行，就不要强求了。”
　　不用问，肯定是老黄联系了老妈，老妈又告诉了老爸的。林染：“就是一个4×100米的接力跑，我觉得我的身体还行。”
　　似乎是感觉到了儿子说话时不耐烦的语气，林卫国又说道：“小染你不要嫌爸爸妈妈话多，这不是担心你吗？你的身体——”
　　林染打断了爸爸的话，解释道：“我的身体我知道，可我是班长哎，这种整个高中难得一次的集体活动，自己一项比赛都不参加，还让同学踊跃报名，也太没说服力了吧。”
　　林卫国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儿子一眼，说道：“作为小领导，身先士卒好是好呀，但是也要考虑下身体的实际情况啊！你说你不是挺久没晕倒了吗？我和你妈还以为你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呢！”
　　见到儿子一言不发，林卫国语气稍微软了些，继续说道：“我给你又弄了点朋友从山东买回来的阿胶，让你妈给你炖来吃，我看你好像又瘦了点——”
　　林染立马拒绝道：“爸，你到底有没有看过网上的科普文章，阿胶的营养还没有一个鸡蛋多。要吃你吃，我反正不吃——”
　　林卫国给他怼得没话了，好半天才说道：“你说你这孩子——”
　　林染抓过自己的校服，接话道：“你儿子品学兼优，长得又帅，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不好的。有这样的儿子你就偷着乐吧！”说完之后，林染火速下了车。
　　林卫国开车的时候，一想事实也确实是林染说的那样，所以才给儿子怼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做父母的看孩子，多半还是会盯着孩子身上不完美的缺点，让他不担心也是假的。
　　林染踩着铃声，按时到了班级，不早也不迟。他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教室，先走到讲台，拿起考勤表开始今天的早点名。
　　看着讲台下五十多双眼睛都齐刷刷盯着自己，林染忽然感觉到今天大家看他的眼神和平时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好像无端端地多了几丝暧昧的笑容。
　　直到林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他看见自己课桌上多了个粉红色的保温饭盒。那上面还有个卡通小白兔的图案，林染一看到就想笑，这个风格和陆鸣庭也太不搭了吧。
　　一中的吃早餐时间一般是早读后，第一节 课之前，所以此时的全班同学都几乎是饥肠辘辘的。
　　在全班同学又羡慕又嫉妒的眼光注视下，林染打开了饭盒，里面是一份夹着鸡蛋和培根的煎饼。香气扑鼻，他的前后左右桌都馋得流口水了。
　　“哎呀，我怎么忽然觉得那么饿呀。”
　　“怎么没人给我带早餐啊？我真惨啊！”
　　“怎么办？我也想当班长了，原来还有这种福利，又有人送小饼干，又有人送早餐！”
　　……
　　林染选择暂时对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趁着今天负责早读的英语老师孙老师还没有来，赶紧吃了几口。天哪，这也太好吃了吧。煎饼的酥脆程度刚刚好，七分熟的鸡蛋口感正好，咸香的培根因为有着番茄酱的搭配，也不觉得油腻。
　　林染发自内心地感叹道：陆鸣庭的小姨，那么一个美丽的女人，竟然还这么会做菜。他小姨夫怕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男人？
　　同桌王鹏先用胳膊轻轻碰了他，小声用嘴型问道：“谁送的？”
　　林染用嘴型回答道：“陆。”
　　顿时王鹏先的脑海里装满了惊叹号和问号，他整个早上都在思考：为什么陆鸣庭会给林染带早餐？俩人什么时候关系开始那么好了。
　　林染一整天都听到班上的同学在向他打听，他的早餐是在哪家店里买的？能不能告诉他们一下。
　　大家还说能做出看起来这么有爱心的早餐的店，完全有成为一个网红早餐店的潜质。
　　林染面对询问的人，只好每次都露出“无可奉告”的无奈笑容。
　　就连洗饭盒的时候，都是趁大部分同学都在补觉的第一节 课间偷偷进行的。林染都有点不好意思被其他同学看到他拿着这么少女心的饭盒，更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饭盒还给陆鸣庭。
　　白晓菲发现最近陆鸣庭的饭量变得挺大的，特别是早餐，不仅要在家里吃一顿，还说要打包一份，因为上午时间长，课间会饿。
　　但是因为陆鸣庭是体育生嘛，活动量很大，长得又很高，吃得多也说得过去。再加上看着陆鸣庭把自己做的饭菜吃光，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
　　所以白晓菲更加认真地研究怎么做出更好吃的饭菜，因为白晓菲的巧手，林染觉得对每天早晨都充满了期待，甚至一直以来早上不怎么好的食欲也好了起来。
　　周六放学后，陆鸣庭去健身房上了一节跆拳道的课，散场整理器材的时候，陆鸣庭看到周末的游泳池竟然很难得地没有什么人，他的心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忍不住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事实上发了不久之后他就有点后悔了，再加上过了很久他也没有收到回复后他就更后悔了。
　　林染上完了英语备课组长长达两个小时的加强版竞赛辅导课之后，饥肠辘辘地开始收书包，收拾好之后才有空看一眼手机。
　　林染收到了来自陆鸣庭的两条短信。
　　“今天晚上有空吗？”
　　“？？？”
　　两条信息间隔一个小时，这三个问号虽然让林染担心陆鸣庭是不是找他有什么急事，但同时也让林染想到陆鸣庭一直等回复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林染回复道：“刚才被学校强制补课了，刚下课。”
　　林染很快收到回复，“那你现在还在学校？”
　　在得到林染的肯定答复之后，陆鸣庭就火速从健身房骑车离开了，健身房离一中挺近的，骑车快的话不超过十分钟，陆鸣庭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想来学校，只是他的身体好像反应快于他的思想似的，不由自主地就来了。
　　他喘着粗气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陆鸣庭看了看手腕上的黑色电子表，还不到七分钟，他站在学校门口的巨大雕塑后面，认真地看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身影。
　　不一会儿，两只眼视力都5.0的陆鸣庭远远地就看了林染的身影，他正要喊他的一瞬间，却因为看清了林染身边人的样子，硬生生地忍住了，正准备挥舞好让他找到自己的手也轻轻地放了下来。
　　林染没有像平常一样骑自行车，而是选择和他身边一样没骑车的赵影歌一起步行。
　　虽然远远看起来是一群刚下课的学生一起在走，但是明眼人一眼就明白了，林染和赵影歌故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不知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赵影歌忽然伸手轻轻地捶下了林染的肩膀，特别的亲昵。
　　明明是一副俊男美女在一起非常般配养眼的画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鸣庭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他忽然一点也不想喊林染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让自己消失不见。
　　在林染无意间往他所站的方向瞟了一眼的时候，陆鸣庭刻意地往黑暗的阴影里移了移。
　　说不好什么心理因素作祟，陆鸣庭忽然觉得心里很烦躁不安，他不想把这种不安的情绪带回家让敏感的小姨担心，于是他去体育器材室拿了一个篮球，来到篮球场。
　　今晚的月光算不上明亮，周末的篮球场几乎没有人，甚至可以说整个校园都空荡荡的，再加上陆鸣庭有节奏地拍打篮球的声音，简直是灵异片最为经典的场景。
　　就在陆鸣庭开始投今天的第十个球，发泄自己有些过剩的精力时，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陆鸣庭看着来电人的名字，有些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了林染有些急促地声音：“你是不是来学校了？我刚在校门口看见的是不是你？”
　　“……”陆鸣庭没有说话，但是电话里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篮球在地面弹起又落下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林染又问道：“你在哪儿？篮球场吗？你等着，不要走，我过来找你。”
　　又过了好半天，陆鸣庭终于答道：“好。”


第26章 触电
　　已经坐上车的林染让司机小赵往回开，并骗他说自己在学校忘带了东西，很快就回来。
　　林染快步穿过空旷无人的校道，来到学校的篮球场。
　　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果然在那里，拍球，运球，投球，命中，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流畅，然而，更好看的是短袖T恤下面遮盖不住的肌肉流畅的线条，美好健康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打篮球的少年很显然也看到了林染，他运着球来到了林染的身边，俨然对他进行着无声的邀请。
　　林染脸上的表情明显有点受宠若惊，说实话，篮球和足球这种对抗性强烈的运动基本是医生叮嘱的他所不能涉猎的禁区，除了偶尔唐西梦会陪他一起随便玩玩，林染几乎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正经打过球。
　　然而面对这样强劲对手的邀请，不管是出于维护面子还是自尊心，都是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儿无法抗拒的。
　　林染的喉结滑动，他咽了咽口水，他以为自己犹豫了很久，但是其实并没有，他的身体其实很快接受了陆鸣庭的邀请。
　　两个人在打篮球的防守和进攻中，就算陆鸣庭显而易见的对他放了不少水，却还是让林染明白了什么叫来自绝对力量的压制。
　　惨了！刚才陆鸣庭的侧身做的是个假动作，然而林染脑子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却还是由于奔跑起来的惯性不受控制地朝他撞了过去……
　　林染觉得自己的小脑一定不太好，否则不会整个身体毫无缓冲直直地撞向了陆鸣庭。因为陆鸣庭的个子比他高了几公分，他的左脸直接撞向了陆鸣庭的下巴。
　　林染捂着脸觉得左边脸颊非常地疼，又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嘴里则一直不停地“对不起，对不起”地道着歉。
　　等到林染的脸没有那么火辣辣的疼了，他的注意力才从疼痛转到对陆鸣庭的脸的观察上，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
　　林染往下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在急速冲撞中，自己因为重心不稳，情急之下无意识就双手搂住了陆鸣庭的腰，陆鸣庭为了稳住他很显然也做出了相应的努力，不经意间就用右胳膊环绕住了他的肩。
　　此时任谁看来，都会觉得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姿势非常怪异，因为他们的身体就像是一对情侣般紧紧地拥抱着彼此，他们的头和脸却是刻意远离着对方，显得非常别扭。
　　！！！林染心中警铃大作，因为他听到心脏狂跳的声音，更可怕的是他还不能确定这狂乱的心跳来自自己还是对方。
　　这样的尴尬的场景不知维持了多久，直到天空中一只不知是什么的大鸟飞过，发出一阵窸窣声响……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注视着天空远去的飞鸟，林染又再次道歉，陆鸣庭轻轻说了声“没事”，两个人终于松开了彼此，恢复了相对正常的样子。
　　陆鸣庭看着林染脸上的红晕渐渐地消失，又变成他平常有些病态的冷白色，问道：“林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并很快陷入了自我谴责，“都怪我，这样的运动确实不太适合你。”
　　林染立刻虚弱地摇摇头。他觉得不能怪别人，明明也是自己不禁撩。
　　陆鸣庭建议道：“不如我们去那边的草地休息下吧。”
　　林染点点头，他确实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陆鸣庭明显感到林染的步子很没有力，他一把扶住了林染，问道：“你怎么了，不会又要晕了吧？”
　　林染摇了摇头，有点害羞地解释道：“没事，我只是肚子饿了，那个徐老师太能讲了，两个小时都没停，我买了三明治都没时间吃。”
　　陆鸣庭放下心来，他扶着林染走到了草地旁的大理石座位上。陆鸣庭想起了什么，把自己的校服外套先垫上，再让林染坐了下来。
　　林染打开了书包，拿出了学校小卖部买的三明治，吃了几口，终于感觉好了一点，胃没那么难受了。
　　见他的三明治有点干，陆鸣庭打开自己的书包，递了一瓶水给他：“要喝水吗？”
　　林染正要接过来，陆鸣庭却又好像后悔了，收回了手。看见林染满眼的疑惑，陆鸣庭的神色有点尴尬，他解释道：“这瓶水，我刚才已经喝过了，我去帮你再买一瓶，你等我——”
　　下一刻，林染忽然伸手抓住了陆鸣庭的胳膊，陆鸣庭整个人都愣住了，林染也可能觉得自己动作有点突兀，很快就把手轻轻地松开了。
　　陆鸣庭不是太明白，为什么他会感觉到他们皮肤接触的地方会有一种轻微触电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有一丝战栗。
　　林染的手明明不烫的，事实上他整个人一向体温偏低，可是从他触碰过的自己皮肤裸露的位置，却持续有怪异的炽热温度传来，并且有渐渐蔓延至他的整个躯体的趋势。
　　“陆鸣庭，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喝这个就行。”林染的话把陆鸣庭重新拉回了现实。
　　事实上，林染自己也经常喝唐西梦的水，陆鸣庭这种体育生就更加不讲究了，一群大男生别说喝水了，洗澡的时候都赤身裸体，少不了拿彼此的身体开玩笑。
　　但是在看到林染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拧开瓶盖，喝了几口他喝过的水的时候，看着林染扬起洁白而修长的脖颈，喉结滑动的样子，陆鸣庭的心忍不住荡漾起来，他好像和林染一起喝了水一样，下意识的和他一样做着吞咽的动作。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陆鸣庭有些刻意地转移了视线，但是他呼吸的频率和不停起伏的胸膛，却让一切掩饰都看起来欲盖弥彰。
　　林染喝了水之后，又接着吃了几口三明治，陆鸣庭注意到他的咀嚼声都听起来优雅而克制，好像他刚才说很饿的并不是他。让陆鸣庭又不由地开始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总是吃那么少，怪不得总是说饿。
　　果然，最后林染还是没有吃完，把剩下的三明治收好后，他开口问道：“你晚上给我发短信找我干吗啊？”
　　就在陆鸣庭想如何回答才能让自己不再次后悔的时间里，林染又追问道：“还有，为什么你刚刚在校门口明明看见了我，却不喊我？”
　　“我……”陆鸣庭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只笨拙的狗熊，他虽然平常惯以绝对强悍的形象示人，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圆滑的会说谎的人。
　　林染觉得能在陆鸣庭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很不容易，于是充满了成就感，他胆子越来越大，继续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身边是赵影歌啊？”
　　陆鸣庭：“……”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心跳又陡然收紧，开始新一轮狂跳。
　　林染看着陆鸣庭的眼睛，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奇怪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怎么，也心动了对不对？”
　　陆鸣庭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林染一眼，对于他的提问既没肯定又没否认。
　　林染只好又继续唱着独角戏，说道：“也对，果然是不愧是一中名副其实的校花啊，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谁能不心动呢？”
　　过了一会儿，陆鸣庭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林染不知为何总感觉陆鸣庭的脸上有些生气，他那本就轮廓很好看的侧脸则落在榕树投下的阴影里，在光影斑驳中，显得格外杀气腾腾的。
　　“你也未免想太多了吧！”过了好半天，陆鸣庭冷冰冰地说了句。
　　林染解释道：“哦，可能是因为最近她的烂桃花太多，多到让她深受其扰，多到想让我做他男朋友——”
　　“什么？”陆鸣庭明显没听明白他的话，皱着眉头问道。
　　林染意识到自己口误了，解释道：“假的男朋友，她让我考虑一下，因为最近校门口等她放学的男生有点多，她有点困扰。”
　　“所以，你们今晚才故意走那么近的吗？”
　　“嗯，看起来很像一对吗？那效果是达到了吧？”林染带着笑意问道。
　　陆鸣庭却没有一点想要笑的样子，依然一脸严肃地质问道：“你答应她了？”
　　林染：“答应什么？”
　　陆鸣庭反问：“你说呢？”
　　“假男友？”林染恍然大悟，接着叹了一口气，“唉，这还有什么答不答应的事？就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与人方便一下呗。”
　　“你可真乐于助人。”陆鸣庭想了想，可能觉得这句话还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情绪，又补充了句“你可真随便。”
　　“随便？”林染有些疑惑地看着陆鸣庭站在光影交错处有些看不清的脸，他觉得陆鸣庭的话里充满了攻击性，满是嘲讽，但是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陆鸣庭又说道：“也对，你不是喜欢她吗？正好借着假男友的身份慢慢接近，搞不好就变成真男友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一向好脾气的林染终于被陆鸣庭语气里阴阳怪气的挖苦给激怒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颤抖，呈现出一种很倔强的表情，林染很认真地问道：“陆鸣庭，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陆鸣庭反问道。
　　下一刻，林染抓紧了自己的书包，站了起来，一副很急切要离开的样子。“我没你想的这么有城府。还有，陆鸣庭，她心里喜欢的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
　　林染生气的点其实很明白，他觉得陆鸣庭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明明拒绝了女孩子的追求，但是却又可能因为青春期男生莫名的虚荣心心理作祟，在女孩儿和其他人走得近的时候，又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既不愿意接受人家的心意，还要人家永远围绕着他转，怎么会有这么可恶自私狭隘的人？
　　眼看林染生气地转身就要走，终于想明白林染为什么生气的陆鸣庭，在情急之下，忽然伸出右手抓住了他的书包带。
　　陆鸣庭的力气很大，林染想挣脱也挣脱不开。他只好大声呵斥道：“陆鸣庭，你放手！”
　　“……”陆鸣庭没有回应，但是抓住他书包的手却纹丝不动。
　　林染只好又说道：“我和我家的司机说了，一会儿就回去的，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他应该担心的。说不定会打电话给我爸妈呢。”
　　听到这里，陆鸣庭手上的力道似乎松了些。
　　林染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头也不回地就往校门口走。陆鸣庭在他还没有走远之前，忽然开口道：“我今天本来想找你去游泳的。”
　　“游泳？我不会啊。”林染如实说道。
　　陆鸣庭立刻说道：“很简单的。今晚我传给你几个视频给你看，明天下午你有时间来健身房吗？”
　　林染回头看着陆鸣庭一脸做错了事，急切想挽回的表情，林染的回答显得特别平淡。他语气平静地给他泼了盆冷水，他回答道：“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要重看了，我加了点情节。
　　马上就有教游泳的情节了，想想就激动！


第27章 我肯定能教会你
　　林染回家吃了一点妈妈留给他的鸡汤，就去洗澡了。等吹好头发慵懒的躺在他又软又舒服的小床上睡前玩手机时，林染才发现有人要加他微信。
　　这人的头像一片空白，微信也没有名字，倒是很符合陆鸣庭的性格。添加信息说明，“想给你传游泳视频，加我一下。”
　　林染猜这条信息可能是在他洗澡之前发来的，可能是因为等了很久都没有通过，陆鸣庭又添加了一次。这次发过来的信息是“对不起，今天说的话过分了……还有，我没有对她心动。”
　　看着这样的文字，就好像看着今天分别的时候陆鸣庭一脸笨拙地想要挽回什么的样子，林染忽然觉得有点可爱，很快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与陆鸣庭的风格很不同，林染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的照片。那是两年前寒假的时候，父母带他去加拿大温哥华滑雪的时候照的。
　　那时他还只有十五岁，但是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帅哥了，他在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里，戴着一个红色的毛线帽，显得更加的唇红齿白，宛如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冻得红红的鼻头让他看起来非常可爱。
　　但是跟他的头像照片画风完全不同的是，他的微信名字非常的老派。名字叫“层林尽染”，有点像是个中年人的微信名字，但是细看之下，就能明白林染的名字镶嵌其间。
　　林染的名字是他已经过世的爷爷取的，林染一直叫这个微信名，也是为了纪念小时候特别疼爱他的爷爷。
　　与陆鸣庭没有任何内容的朋友圈非常不同的是，林染的朋友圈能看见很久很久之前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和家人出去旅游，要么就是家人和自己过生日的照片。
　　总之，从这些跨度长达几年的照片里，能够勾勒出林染一步步成长的痕迹，能够看出林染是一个在很多很多的宠爱里长大的小孩，有着那种小孩身上才有的放松，阳光和自信。
　　陆鸣庭有点羡慕地翻看完了所有的照片之后，把早就准备好的视频发了过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林染发过来一条信息，抱怨道：“看着就好难啊，唉，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身体的协调能力很不好的。”
　　拿着手机本来快要睡着的陆鸣庭因为手机的震动醒了，林染的回复让他一下子想起今天晚上，林染不受控制一样往自己身上冲撞的样子，又自然地想起了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怪异“拥抱”，唇角不由自主地就有了笑意。
　　他很快速地打着字：“不会，很容易的。我肯定能教会你。”
　　林染：“那么自信呀？可是我连跑步跑快了都能晕倒，你真的能确保我不会淹死在水里吗？”
　　“当然了，我游得很快的。”说罢陆鸣庭发过来一段游泳队其他队员帮他录的游泳比赛的视频。
　　视频时长很短但是胜在距离非常的近，戴着泳帽和泳镜的陆鸣庭，一下水就是一条矫健的人鱼，在水中世界他摆手，转身，换气每一个动作都游刃有余，好像他天生就是为这项运动而生的一样。
　　特别是上岸时的陆鸣庭用毛巾轻轻擦拭他那闪闪发光的姣好腹肌时，身材好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林染忍不住点开视频又看了好几遍，还喝了口床头柜摆放的水，再一次感叹造物者的不公平。
　　两个人最终约定在第二天上午来健身房游泳，因为上午的人更少。
　　林染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了一个商业中心，林染一下车就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笔挺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株挺拔的小白杨一样，经过的路人不时地回头看他。
　　陆鸣庭已不知等了他多久，等林染一出现就带着他来到了商场的三楼，这是一家挺大的健身中心，一眼看过去装修还挺豪华的。
　　早上九点的健身房人气不旺，但是还是有一些早起的会员在训练。林染瞟了一眼那些五花八门锻炼肌肉的器械，又看了看陆鸣庭，那表情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他的表情很明显在说，你看着我这样的身体，是可以举铁的样子吗？
　　陆鸣庭也没解释，而是直接把他往健身房里面带，这时有几个站在门口的销售一看见新面孔就想过来搭讪，然而被陆鸣庭冷冰冰的眼神给制止了。
　　林染一细看，其中有个穿着黑色教练服的人面孔竟然还是熟悉的，就是那个姓熊的曾经和陆鸣庭一起找过他的教练。
　　熊建林自然也认出了他，很客气又热情地上前打起了招呼。
　　陆鸣庭带他穿过了外面的器械训练区，走进了藏在最里面的男宾更衣室，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他三下五除了就脱了外衣，里面的T恤也脱掉了，准备换泳裤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一旁的林染还在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
　　他打量了一眼林染，开口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吗？没见过男的换衣服？”很明显，陆鸣庭也注意到林染的视线正在自己腹肌上面逡巡。
　　林染于是不好意思地赶紧把眼睛转向一边。
　　然后陆鸣庭不知往他怀里扔了个什么东西给他，林染下意识就接了过来，一看，竟是一条黑色的泳裤。
　　“先穿我的吧！昨天忘记让你准备了。”陆鸣庭解释道。
　　林染手里拿着陆鸣庭的泳裤，却不再脱衣服了，眼神露出有点傻又有点迷茫的样子。他有些为难地用手捏着泳裤的一角，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么快就要下水啊？”
　　陆鸣庭没有接话，似乎是懒得回答他这么白痴的问题，林染看见他沉默地背过身去，很快脱下内裤换上了泳裤。
　　虽然已经背过了身，但是那身材，一看就是专业运动员训练有素的肌肉线条，既没有像练健美的过于壮硕又没有青春期男孩普遍的青涩瘦弱，一切都是刚刚好，是林染向往的样子了。
　　陆鸣庭换衣服的速度很快，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回过头见林染还没有反应，又问道：“你愣什么呢？还不去换衣服？”
　　林染只好硬着头皮脱了外套，见陆鸣庭还没有打算回头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样子，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染忍不住想到：陆鸣庭的游泳队友们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扭扭捏捏吧，自己如果现在要求他不要看自己，会不会有点奇怪？
　　林染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羞，他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身体太过单薄有点自惭形秽还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
　　陆鸣庭可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男生，眼神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身高体长地站在那里问道：“林染，你是不是不想学游泳啊？”
　　“……”林染终于犹豫着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教我学游泳啊？”
　　陆鸣庭又往林染所站的角落里逼近了两步，林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整个人贴着更衣室的柜子站着，他站着的姿态让人觉得他此刻既拘束又紧张。
　　林染觉得陆鸣庭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目光让他有点不能忍受，因为陆鸣庭的眼神里满满写着“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和不悦。
　　看着林染这样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陆鸣庭终于开口解释道：“因为那天医生说这是唯一一种可以训练到你肺活量的运动。”
　　林染想起了他晕倒那天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自己在迷迷糊糊间好像真的有听到陆鸣庭和那个女医生里有聊过一阵什么，但是他当时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
　　当时他还在想陆鸣庭这个人不是一向不爱讲话吗？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你还想不想参加校运会了？”陆鸣庭又问。
　　“想！”林染肯定道。
　　陆鸣庭又问：“难道你真的想让白阳那种人看你笑话啊？”
　　林染一想到白阳那种小人得志的嘴脸，立刻觉得心中一阵恶心，他力度很大地摇了摇头。
　　陆鸣庭的音量忽然大了好几个分贝。“那你还不去换衣服？是不是要我帮你啊？”
　　眼见下一秒钟陆鸣庭就快要上手来扒他衣服了，林染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泳裤快步走进了男更衣室里洗澡的隔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这章有点短小，下一章会比较粗长的！
　　还有上一章我加了些情节，小可爱可能要重新看下哦！


第28章 贴身教学
　　等林染换好了泳裤，陆鸣庭已经戴好了泳帽挂上了泳镜在等他了。同时他递给了林染另外一套。
　　“你怎么这么多装备？”林染一边戴泳帽，一边问。
　　“我用的是小熊哥的，你的是我的。”略一停顿，陆鸣庭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有洁癖，这些都是已经洗干净的。”
　　“我没有洁癖。”林染心想，我要真有洁癖，也不可能穿你的泳裤吧。虽然刚才换的时候也确实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真的没有吗？”陆鸣庭又问道。
　　“没有。”林染确定回答道。
　　陆鸣庭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泳裤我上次穿好像忘了洗——”
　　“你——”，林染正要开骂，但是看到陆鸣庭略带淘气的狡黠眼睛，忽然意识到他这是在开玩笑。
　　“你特么有病啊！”林染一拳不轻不重地打在了陆鸣庭的左肩上。
　　下一刻，林染看见陆鸣庭微微翘起的唇角，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后，林染终于不再感觉那么紧张了。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是这个点是游泳池人最少的时间。所以整个偌大游泳池里除了林染和陆鸣庭之外，就还有另外一对来谈恋爱的年轻小情侣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你以前下过水吗？”陆鸣庭问。
　　“从来没有。”
　　“那今天第一课就是教你不怕水。”说完，陆鸣庭就下了水，然后他就示意林染也下来。
　　“这就下啊。”林染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不然呢？”
　　“水冷吗？”林染又问。
　　“不冷呢，这是恒温泳池。”陆鸣庭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很快就游到了深水区，他在泳池里游了一个来回，林染还是没敢下水。
　　陆鸣庭只好又游到浅水区，他对着林染招手：“下来吧。这里的水才一米深。你怕什么？”陆鸣庭鼓励道。
　　陆鸣庭向他伸出了一只手，见林染还在犹豫，他索性伸出了两只手。
　　林染有点迟疑地一伸出手，就被陆鸣庭拽下来了。
　　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拽，让林染不小心呛了一口水，陆鸣庭赶紧一把把他从水里拉起来了。
　　意识到林染的紧张，陆鸣庭又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这里不过是浅水区。”
　　他牵着林染的手，让林染试着在水里站了起来，林染发现，这里的水还不到自己的胸部。浅水区是给孩子们学习游泳的地方，刚才的自己确实有点太紧张了。
　　等林染喘过气来，身体也渐渐适应了水，陆鸣庭牵着他的手来到泳池的一边。“今天呢，我就教你怎么在水里浮起来。”
　　“我真的能浮起来吗？”林染问。
　　“肌肉不紧张的情况下，当然是可以的。”陆鸣庭给他示范着动作，“你看，就这样双手放松，背部也放松，蹬一下墙壁，用腿发力——”倏忽间，陆鸣庭就从泳池的这一边漂到了那一边。
　　见林染还有点担心，陆鸣庭又示范了一次给他看。
　　陆鸣庭牵着林染的手指在水中往前走，那动作竟然看起来还有几分小心翼翼。“要不，我在前面牵着你的手，你憋一口气。”
　　林染照着他说的做，发现不行，他摇头道：“不行，我头一抬起来，就会往下沉。”
　　陆鸣庭解释道：“头那么重，当然会往下沉啊。你要深吸一口气，头一直埋在水里。你把泳镜戴好，在水下可以睁开眼睛啊。在水下睁开眼睛就没那么怕了。”
　　林染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水，而且因为长期不怎么运动的关系，他的身体协调性特别不好。但是陆鸣庭在教他游泳这件事上，展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如果自己不专心学，感觉很对不起他。所以林染觉得很有压力。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越是有压力就越难学得好。林染甚至觉得自己在学游泳这件事儿上展现了他从未有过的笨拙。
　　陆鸣庭又鼓励道：“来，来，来，对，就是这样，腰和肩膀都放松一点，你太僵硬了——”
　　陆鸣庭企图用手帮林染把他拱起的背压下去一些，刚好那是林染特别敏感的地方，突然间的触碰让他一下子紧张到腿都抽筋了，身体产生连锁反应，于是猝不及防地喝了好几口水。
　　陆鸣庭赶紧把他拦腰抱起，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吧？”还不时用手帮他顺着背。
　　林染拉住了那只在帮他顺背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我只是，只是有点怕痒。”
　　林染本来就白，下了水，整个人湿漉漉的简直白到反光，水汽氤氲下，只看脸，更有点像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
　　陆鸣庭忽然不声不响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么这么紧张？”
　　林染：“……”
　　见林染一脸躲闪的模样，陆鸣庭又往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怕呛水，还是怕我——”
　　陆鸣庭的声音像是一根羽毛轻轻骚动着他的耳道深处，林染一瞬间觉得耳朵里连着他的心一起开始痒起来。
　　林染终于忍无可忍，他用胳膊撩起一大片水花，泼向了陆鸣庭的脸，中止了这段听起来莫名其妙会让他害羞的话。
　　陆鸣庭话没说完，竟然还遭到突然袭击，他反应过来后，连番攻击林染的腰和背，林染已经躲无可躲，发动新一轮反击。
　　两个人在泳池里嬉戏打闹，把水花撩得到处都是。但是让林染无奈的是在陆地上都不是陆鸣庭的对手，更何况是在他如鱼得水的水中呢。林染完全败下阵来，只得连连求饶。
　　就在两人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句幽幽的骂人的话。“死同性恋！”
　　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这个泳池里的所有人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却分辨不出是来自泳池里那个年轻人，还是那个中年人。不过他们都凭直接觉得是那个中年人说的。
　　陆鸣庭取下泳镜，活动了下肩膀筋骨，眼看就要过去揍人了，林染凭赶紧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
　　“你干吗？没听见人家骂我们啊？”陆鸣庭明显看起来有点动怒了。
　　“听见了。可是我们又不是。”林染劝说道。
　　陆鸣庭摘下了泳镜，好像愣了一下，片刻之后说道：“不管怎么样，那骂人就是他不对。”
　　林染：“当然是他不对，可是你不是说你在这里做兼职吗？你要是打了人，你让这里的经理怎么和顾客交代？”
　　他的话让陆鸣庭渐渐冷静下来，虽然心里还是有气的，但是手上握紧的拳头渐渐放松了下来。
　　林染又接着劝说道：“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们自己行得正，怕他说什么呢？”
　　陆鸣庭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问道：“你觉得他说的那种是变态吗？”
　　“什么？”林染转过头来看着陆鸣庭的眼睛明白过来，确认道：“同性恋？”
　　陆鸣庭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染觉得陆鸣庭此时看着自己眼神很复杂，好像有点期待又好像有点紧张，亦或是都有，当然了，也有可能只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林染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陆鸣庭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他很快就摇了摇头，回答道：“当然不是。都什么年代了，别跟那群老古董一般计较。”
　　“嗯”。陆鸣庭也好像有点高兴地点了点头。
　　小插曲之后，林染又开始在陆鸣庭的指导下，练习了漂浮。
　　终于，林染从一开始要抓着陆鸣庭的两只手才能漂浮起来，渐渐过渡到只需要轻轻抓着一只手就可以了。
　　后来，陆鸣庭轻轻地放开了他的手，说道：“我就站在你前方。你自己漂过来。你要觉得有任何不舒服，就立刻抓住我。”
　　林染的头完全沉浸在水下，看见那个拥有姣好腹肌的，身材爆好的专业运动员，一直就在他的不远处默默守护着自己，原本紧张的一颗心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向着水中陆鸣庭的方向漂过去。
　　“成功了！”林染兴奋地一把抓住陆鸣庭的手高兴地说。
　　陆鸣庭也嘴角轻轻勾起笑了笑，露出了左边脸颊的小酒窝，林染发自内心地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此时，周围的水花越来越多，环顾四周，林染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游泳池的人开始越来越多。
　　陆鸣庭建议道：“你再去多练习几次，巩固一下，等下我再教你怎么在水里站立，我们就走了。”
　　“好。”
　　林染自己练习的时候，陆鸣庭好像被什么人给缠住了。林染还注意到，他和那人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太耐烦。
　　他心想不好，陆鸣庭不会是还想打人呢吧。从水中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不到十岁的胖胖的小男孩儿在缠着他说话。
　　“小陆教练，你就教教我游泳嘛。”小胖子拉着他的胳膊，粘着他撒着娇。
　　“滚一边去。小心我揍你，我跟你说。”陆鸣庭的回答非常不近人情。
　　“哼，明明看见你都教别的哥哥，为什么不能教我？”小男孩儿委屈地撅着嘴，接着说道：“我妈说她可以付你一个小时三百的工资，只要你教我，你考虑一下嘛。”
　　哇，原来教游泳的费用一个小时是三百呀，林染心里有了疑问：为什么陆鸣庭不愿意教他？却愿意免费教我？我是不是也应该对他有点表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开窍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但是快了。


第29章 贴身教学2
　　带着心里的疑问，林染趁着陆鸣庭被其他会员缠住问话的间隙，向那个小胖子招了招手，小胖子撅个屁股在泳池里像小狗一样刨了几下，游过来了。
　　“你这不是会游泳吗？干吗还让他教？”林染不解地问道。
　　“我的动作不标准。小陆教练很厉害，我在电视里看见他游泳得奖了。”小胖子简单几句话就透露出自己对陆鸣庭的迷弟属性。
　　“是吧，那你怎么认识他的呢？”林染又问道。
　　“他是我们的跆拳道老师，可厉害了！”
　　“这样啊，”林染心里实在想象不出陆鸣庭教小孩子的样子，一定是超级不耐烦的吧？接着又问道：“我看他挺烦你的，你不害怕他呀？”
　　“害怕。”小胖子眨了眨眼睛，承认道。
　　这时陆鸣庭已经结束了谈话，游了过来，他看着小胖子那凶狠的眼神似乎在明示他：“你怎么还不滚啊？”
　　于是小胖子只好一脸委屈巴巴地看向林染求助。
　　“金小磊，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说话啊？”陆鸣庭终于还是忍不住骂出声来。
　　小胖子害怕得打了一个哆嗦，只好转了个方向继续狗刨着，在水里越游越远。
　　“你看你把小朋友吓的，你为什么不愿意教他呀？赚点外快不是挺好的吗？”林染望着远去小胖子的身影，笑着问道。
　　陆鸣庭：“嗯？不为什么，烦。”
　　林染：“烦什么？我看他挺可爱的呀。”
　　“可爱？”陆鸣庭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林染，说道：“你别看他那怂样，可爱欺负人了。在其他长得瘦小的小孩儿面前就是一恶霸。”
　　林染点头：“哦，原来你也知道欺负人不对呀。”忽然觉得还不够，又笑着补充了句：“陆校霸？”
　　“靠！”陆鸣庭用手掌突然撩起身前的水朝林染泼去，“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林染笑这反问道：“你说我什么意思？”立刻也用同样的手法回敬了他。
　　于是两人又开始打水仗打得不亦乐乎，直到身旁有一个穿着比基尼的美女游泳经过，他们才有点不好意思地不得不停下来。
　　两个人似乎玩够了，陆鸣庭又开始他的游泳课教学，他自己示范动作教他在水中站起来。“你看看我，就像这样，两手往后滑，然后双腿一蹬地就站起来了。”
　　林染依言做了一遍，却差点没站稳，幸好被陆鸣庭眼疾手快地捞住了腰，终于维持住了平衡。
　　林染心里觉得很糟糕，因为那种轻微触电的感受又来了，特别被陆鸣庭碰触过的腰腹位置，始终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热度，让他有点分心，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好学生，听明白老师对他的教导。
　　陆鸣庭纠正着他的动作，说道：“不是这样的，手不需要握成拳。”
　　林染又练了一遍，这次稍微好了点，但是却又差点呛水。
　　陆鸣庭忍不住又摇头道：“不不不，你要先停稳了才能抬头。”
　　几次都不成功的站立后，林染有点泄气地问道：“我是不是特别笨啊？”
　　“何止一点呀。”陆鸣庭说道，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想了想又补刀：“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和那小胖子一起学吗？万一他都学会了，你还学不会，不是更没面子？”
　　“……”此刻林染又气又急，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十分后悔为啥他会问出这样让自己蒙羞的傻问题，毕竟面前这个一直在校园里被当成校霸的人，根本也没啥情商可言。
　　但是林染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却意外让陆鸣庭好像心情不错，陆鸣庭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建议道：“今天就这样吧，收工吧。你再泡水对你身体又不好了。”
　　于是两人又一前一后上了岸，去更衣室洗澡。
　　林染以前没有住过宿舍，还没有和一个同龄男生一起洗澡的经历，即便是这样隔着帘子的也没有。
　　想象着隔壁的陆鸣庭此时什么也没穿，哗哗的水声正是此刻莲蓬头里的水流过他赤|裸的身体而发出的……林染的脑海里又自然浮现出今天怎么也没有办法忽视存在感极强的腹肌和人鱼线，林染莫名有点觉得有点焦躁，感觉有点渴。
　　林染一边用沐浴露搓洗着身体一边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还没来得及体会自己身体的真实感受，忽然脑海里轰的一声出现了泳池里那个恶狠狠的一句“死同性恋！”
　　那声音好像在浴室里有环绕立体声一般在他脑海里回荡，颇有点振聋发聩的效果，林染觉得自己有点缺氧，似乎快要晕了。一不小心拖鞋都打滑，差点滑了一跤。
　　陆鸣庭在隔壁那边似乎听出了不对劲儿，立刻问道：“林染，你没事儿吧？”
　　“嗯嗯，没事儿。”林染扶着樯站好了，开始冲洗身上的泡泡。
　　“这地挺滑的，注意点。”陆鸣庭又提醒道。
　　“好。”
　　等林染终于洗完，头发披着毛巾走出来的时候，陆鸣庭已经坐下来玩了一局手机游戏了。
　　林染洗完澡之后，浑身有一种慵懒的气息，可能因为水蒸气太热的关系，他白皙的脸颊透出一种暧昧的粉红色，嘴唇的颜色也比平日鲜艳许多。
　　陆鸣庭不是很明白，林染明明用的就是健身房自己经常使用的薰衣草味道的沐浴露，为什么从他的身上闻到就莫名带有一种甜蜜的气息。
　　所以陆鸣庭在愣了一下之后，直到看到从林染头发上不停滴落的水滴，才想起来指了指镜子旁边的吹风机，说道：“那边有吹风机，你吹下吧。”
　　“你怎么不吹？”林染拿着吹风机问道。
　　陆鸣庭：“我头发短，一会儿就干了。”
　　健身房提供的吹风机质量很差，和林染家里的高级货没法比，要一直按着开关才有风，而且时而功率太大很烫头皮，有时又莫名其妙出冷风，林染觉得连吹风机都和自己作对，根本无法控制。
　　似乎是嫌林染动作太慢，陆鸣庭看起来有点跃跃欲试，想亲自上手帮林染吹头发。
　　在陆鸣庭的左手已经自然地接过林染手中的吹风机，并有点迟疑的把右手伸向林染的头发时……
　　林染忽然在镜子中瞥到有个中年男子正好洗完澡出来，那个人看着靠在一起的他和陆鸣庭，忽然被吓到的表情很明显，与此同时手上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
　　也许是那个人脸上嫌弃的表情有点明显，在那个人飞速逃离之后，林染和陆鸣庭都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林染有点不自然地轻轻推了陆鸣庭一下，说道：“我自己来。”
　　似乎要掩饰自己的尴尬，陆鸣庭收回了自己有点无处安放的右的手，欲盖弥彰地说道：“你发质挺好的，看起来很软。”
　　吹完头发都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正是饭点，林染真的很难想象，这一次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实打实地保持运动了三个小时。
　　出健身房的时候陆鸣庭问道：“你饿了吗？”
　　林染想，陆鸣庭一定是在教他游泳的时候听到他肚子咕咕叫了吧。
　　陆鸣庭解释道：“在水里呆着特别容易饿。我知道这附近有家烧烤店特别好吃。我请你吃怎么样？”
　　“可是，我——”林染本来在想着以自己从来不吃烧烤拒绝他，但是看着陆鸣庭好像很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如果不答应他，陆鸣庭脸上就会露出那种假装无所谓其实很失望的神情。
　　林染忽然想到，陆鸣庭好像真的很孤单，他好像在学校连一个多说几句话的朋友都没有，更别说好朋友了。想到这里，林染犹豫了。
　　“对了，我忘了你是不是有很多东西不能吃？要不换别的？”陆鸣庭又注意到林染看了看手表，“你是不是下午有事？要不下次吧。”
　　林染确实想起了他昨天和吉他老师约好的上课时间下午一点钟，在决定翘课的一霎那，他对陆鸣庭摇摇头说道：“没事儿。你想吃什么，一起去吧。”


第30章 信任
　　林染在陆鸣庭的带领下走进了这家叫“小黑烧烤”的店面，这家店不在临街的路边，而是在巷子的深处，如果没有人带，绝对是路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中午也不是吃烧烤的时间，店里除了他们俩一个客人都没有，就连老板都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林染注意到他不仅一点都不黑，还长得挺白挺清秀的。从老板主动和陆鸣庭打招呼就看得出来，陆鸣庭应该来过这里不止一次。
　　陆鸣庭让林染先点菜，林染看着满菜单的母亲眼中的违禁品，他很想吃，但是犹犹豫豫地总下不了笔。
　　林染的肠胃一直不太好，过敏的东西很多，像烧烤这类重口味的东西，他真的没怎么吃过，所以林染把菜单翻来覆去地看，却不知道除了青菜和粥之外他到底能吃什么。
　　看着林染好不容易勾画了一个菜之后，陆鸣庭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你能吃鲜虾粥吗？你不是对海鲜过敏吗？”
　　“没错，是对海鲜过敏，但是除了虾。”林染解释完了之后，才开始奇怪为什么陆鸣庭会知道这些，想了半天想起陆鸣庭之前来他家吃饭的时候，他妈妈曾经提到过一次。
　　刚好这时老板送了两碗他刚刚制作的芒果西米露上来，老板看着陆鸣庭说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林染嘴很甜，立刻祝他生日快乐，年轻的老板立刻笑了，对他们说今天有吃烧烤送甜品的活动。
　　林染正好有些口渴，舀了一勺糖水正要喝，陆鸣庭忽然眼疾手快地夺过了他的勺子和碗。
　　“你疯了吗？”林染不解地问道，心想正好一人一碗，你抢我的干吗？
　　“你才疯了，不是对桃子和芒果过敏吗？”陆鸣庭心里非常疑惑，这人怎么回事儿，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上心，怪不得身体这么差。
　　林染一瞬间明白过来了，解释道：“其实，那天我妈话只说了一半。我确实对芒果和桃子过敏，但是真正过敏的是芒果皮和桃子上面的毛，我对果肉并不过敏。”
　　不仅如此，林染其实还挺喜欢吃这两种水果的，芒果和桃子都是有种特别清香的水果。但是一定要处理特别干净才行。
　　陆鸣庭听完，用勺子认真检查了下，看这碗糖水里的芒果确实处理干净了，才重新还给了林染。
　　林染终于喝上了甜甜的糖水，忽然想起了什么，非常不识趣地问道：“陆鸣庭，你记忆力这么好，为什么学习成绩那么差？”
　　“……”正埋头点菜的陆鸣庭没有说话，但是抬起头来很凶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现在，林染已经不害怕他这种看起来很凶的眼神了，他想起刚才陆鸣庭刚才也是用这种眼神瞪那个粘着他的小孩儿，就又笑着说道：“真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受小孩儿欢迎。有点想象不出你教小朋友练跆拳道的样子呢。”
　　陆鸣庭：“那小孩儿就是个吃错药的，一般小孩儿见到我会绕道走，没吓哭就不错了。”
　　“其实你人挺好的，干吗老装这么凶？”林染问了句。
　　陆鸣庭又不说话了，他已经点好了菜单，还给自己点了一瓶啤酒。
　　因为不用排队，没过多久，食材就烤好了，老板拿上来二十串羊肉串，还有烤秋刀鱼，烤茄子等。这些烤串上冒着油滋滋的光泽，散发出一股混合着孜然和辣椒粉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冲。
　　只闻着这些诱人的味道，林染就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忽然觉得手里的鲜虾粥一点也不香了。
　　“吃一点吧。”陆鸣庭很自然地分了两串羊肉串递给他。
　　林染终于还是没有抵挡住食物的诱惑。好像不管是谁都是这样，不吃还好，一吃就貌似有点停不下来。一顿下来，林染不仅吃了不少烧烤，还喝了两碗粥，似乎吃得也并不比陆鸣庭少了多少。
　　填饱了肚子之后，林染才想起来他还有些话没说。
　　林染想了想，说道：“那个小朋友说你的私教费用挺贵的，其实——”林染似乎在心里犹豫了下，但是他还是接着说道：“其实我也可以按时间给你费用，你教得真的挺好的。”
　　陆鸣庭皱了皱眉头，问道：“如果是唐西梦教你，你会给他钱吗？”
　　“当然不会。”林染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陆鸣庭：“那为什么一定要给我钱呢？”
　　“……”林染还在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才能在不伤害他自尊心的情况下帮到他，陆鸣庭又继续说道：“是因为你不把我当成真的朋友，还是因为你觉得我真的太穷？”
　　林染又词穷了，貌似他遇上陆鸣庭之后让他说不出话的情况真的挺多，这在他以前的人生中真的很少见。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能讲下你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陆鸣庭不说话脸上又没有表情的样子就挺冷若冰霜的，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怀有恶意的八卦，林染又赶紧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讲也没有什么。”
　　陆鸣庭把杯中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也许是对面林染看着他的眼睛过于清澈，过于无害，这种看着他的眼神莫名让陆鸣庭想起了小姨看他的样子，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也许不太切合实际的期望。
　　也许，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他会像自己的小姨一样，在得知他打架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斥责他为什么打架，而是会很关心地问他有没有受伤，伤口会不会很疼。
　　陆鸣庭真的一贯以来都很坚强，但是他偶尔在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也会想软弱一下。陆鸣庭从小就是不大爱诉苦的人，原因是因为他不仅觉得诉苦没用，还常常觉得苦是越诉越多的。
　　所以他已经习惯沉默了。但是当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让他觉得，一个在听完他的事之后，一定不会去嘲笑自己命运里的遭受的不公和痛苦时，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其他人会愿意在难过时找个人倾诉了。
　　然而陆鸣庭的眼神里还是充满了犹疑，毕竟林染是个家境优渥的大少爷，一朵阳光下长大的备受宠爱的温室里的花朵，他真的可以理解自己这种泥泞里长大的丛林野兽吗？
　　但是不知为什么，陆鸣庭就是很任性地想要冒一次险赌上一把，陆鸣庭做了决定之后，就不再纠结了。他回答道：“没什么不能讲的，只是我要想想从哪讲起。”
　　“从你那美貌的妈妈开始讲起吧，嗯，也可以讲下你小姨。”林染提醒道。
　　陆鸣庭：“我妈是挺年轻的，她十九岁就生了我，所以现在也就三十五岁，现在有些城市的女人三十五岁还没结婚呢，对吧？我小姨——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吧，她们是同卵双胞胎，所以除了精神方面，外表看起来几乎一样。”
　　林染点点头：“嗯，你长得很像她们。”
　　陆鸣庭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反问道：“你这是在变相夸我长得好看吗？”
　　“当然了，你长得好看这事儿你自己会不知道？”林染想，就算你自己从来不照镜子，也可以通过旁人的反应推断出来吧，从小到大有那么多小姑娘暗恋你，难道是因为你学习好，性格好吗？
　　陆鸣庭没想到林染这么直白地就承认了，愣了一下才说道：“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哦。”林染心想，也许自己也就脸还行吧。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瘦的四肢，表情有点不自然。
　　可是两个大男生在这里讨论对方的相貌，怎么都觉得怪怪的。陆鸣庭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就回过神来继续说起自己有点魔幻现实主义的身世。
　　陆鸣庭：“我妈就是一个失足少女，十八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据说高考分数还挺高的。但不知怎么就遇到一个社会上的人了，好像是交笔友认识的？这个人特别会花言巧语，就把我妈给蒙骗了。你知道的，第一次陷入爱情的小姑娘特别容易犯傻，后来就有了我。”
　　讲到这里，陆鸣庭停住了。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又像是在想着用什么语言描述接下来的事更为贴切。
　　林染听得很认真，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陆鸣庭又接着说道：“有了我之后，那男人就让她打掉。可是我妈说什么也不肯，宁愿放弃学业，也要把我生下来。可是那男人很为难地和她说，他不能和她结婚。因为——他已经有老婆有孩子了。”
　　林染听到这里，气愤填膺地骂道：“靠！这男人真渣！”
　　陆鸣庭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还不止如此呢。我妈知道自己被骗之后，忽然智商就上线了，找了一个在公安局的同学开始调查他。”
　　林染担忧地问道：“结果呢？”
　　“不调查还好，一调查发现这个人的学历啊，身份啊，工作全是假的，被他以谈恋爱名义骗炮的女孩儿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我外公知道这事儿之后，实在气不过，去那男人工作的单位闹了，说这男的学历是假的，生活作风也有问题。”
　　“……”林染听得整个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结果这男的跑到我妈的大学，贴大字报，把我妈的名声搞臭了，后来我妈没有办法只好退学了。”
　　“你妈妈挺可怜的。那个时候考个大学生不容易啊，要是能够读下来她的命运肯定不一样了，她还长得那么好看。”林染惋惜地说道。
　　林染说的话一下子戳到陆鸣庭心里去了，这就是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生的原因。
　　陆鸣庭有些懊恼地说道：“因为在那个年代的大学如果要生孩子会被退学，我妈其实是为了我才退学的，否则我觉得她就算顶着着压力也可以读完。”
　　“可是在那个年代——”林染想说的是，在那个年代当单亲妈妈也不容易呀。
　　陆鸣庭像是明白他想说什么似的，点点头接着说道：“那个年代，这种事儿舆论压力确实挺大的，可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不过是看看热闹而已，说到底这个世界上除了真的亲人，又有谁是真心关心谁呢？”
　　林染觉得陆鸣庭的话说得有点隐晦，他说的应该是当年应该有很多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谴责打胎的人，用自己的道德去绑架他人的人生，这样的人什么时代都不少。
　　林染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以他现有的人生经历，他真的很难想象这些事情发生在一个比他现在的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少女身上，她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和煎熬。
　　陆鸣庭：“还有后续呢。那男的学历造假被爆出来嘛，所以工作丢了，隔三差五来我外公家闹，打骚扰电话，我外公终于被气得心脏病发，去世了。”
　　“我妈生下我之后不久就得了产后抑郁症。而且那个年代未婚生子压力多大，后来就想不开，得了精神分裂症。”
　　林染听完之后除了眉头皱得更紧之外，整个人反而沉默了，他真的不知怎样用语言去安慰眼前这个少年，因为他觉得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因为无法感同身受的语言终究是苍白又无力的。
　　想到这里，他张开怀抱，轻轻抱了抱面前这个看似强大的男孩儿，像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在他难过的时候安慰他一样。
　　陆鸣庭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是他最终并没有拒绝这个安慰他的温暖的拥抱。


第31章 旖旎的梦
　　陆鸣庭的眼角微微泛红，但是并没有哭。“你知道吗？我小姨总是和我说我要好好孝顺我妈，因为她为我付出实在是太多了。可是——”
　　讲到这里，林染注意到陆鸣庭的喉头微微哽咽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可是，我情愿她在十七年前还不如放弃我，因为我一点都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你知道吗？林染？我一点都不想。”
　　林染用抱着他后背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喃喃道：“我知道，我了解。”
　　陆鸣庭没有说话，但是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是在询问他，你是真地了解吗？
　　林染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想到你愿意把这些告诉我，我发誓我绝不会和别人说的。我觉得吧，一个人不可能运气总那么坏的，不是有个成语叫否极泰来吗？”
　　“什么意思啊？”陆鸣庭回过神来，问道。
　　林染解释道：“就是一个人坏运气到了极点，就会来好运气的。我愿意把我的好运气分给你一些。”
　　陆鸣庭立刻摇摇头，拒绝道：“不用啊，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起码让你的身体好一点。”
　　林染想想，他讲得也对，毕竟身体健康也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事。这样说来，其实很难界定他和陆鸣庭到底谁运气好谁运气坏了。
　　过了一会儿，陆鸣庭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强调道：“我讲这些，可不是给你卖惨的。”
　　“我明白。”林染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看着陆鸣庭那浅棕色的眼眸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傲气，林染终于放下心来。他非常理解陆鸣庭的心理，他不希望自己用同情的眼光看待他。但是林染还是忍不住想努力做些什么，能帮他分担哪怕一点点肩上的担子也好。
　　于是，林染直接问道：“可是，我还是挺想帮帮你的，怎么办？”
　　陆鸣庭觉得林染的眼珠颜色比一般人都要深，甚至接近于纯黑色，当他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总会让人感到他的专注与认真，好像林染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和别人共情的能力。
　　这样的眼睛让陆鸣庭不敢多看，却又总是忍不住要看。
　　“憋着吧。”陆鸣庭含混又敷衍地说完之后，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心情似乎已经从刚才的回忆里平复了很多，他说话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些伤感的情绪，他又变成那个平日在学校让低年级小朋友听到名字就闻风丧胆的校霸了。
　　这无疑让林染轻松了不少，他又问道：“你恨那个人渣吗？”
　　陆鸣庭点头：“当然恨啊。这些东西，都是我从我妈的日记里偷看的，从小到大我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就我自己没有。我每次一问我妈这些事儿，她无一例外都会歇斯底里地发疯，这个人就跟我们家的禁忌似的，不能提。”
　　顿一顿陆鸣庭又继续道：“每当她发疯的时候，我就特别恨他。可是我又特别想找到他，当面问一问，为什么一个人能坏成这样，我妈当年那么好看一个小姑娘，他到底怎么忍心把她害成那样的啊。”
　　林染脸上的表情忽然有点异样，见陆鸣庭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他解释道：“对不起，不好意思，真是太少见了，很少有儿子称自己的妈妈为小姑娘的。”
　　陆鸣庭有点无奈地摊了摊手，解释道：“没办法，她这些年来只涨年龄，不涨智慧。心理年龄估计比我还小。我有时倒是有点羡慕她，什么都不用考虑也挺好的。”
　　林染想可能也不是因为他妈妈心理年龄太小，而是他因为承担的太多而过于早熟了，想到这一层，林染更心疼他了，林染问道：“这个星期天，我和你一起去帮你妈妈卖玩偶吧。可以吗？”
　　陆鸣庭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明显两个人都想起了过往曾经不是太愉快的一段经历，那一次两个人之间如果不是因为林染及时晕倒，很可能会爆发肢体冲突。
　　但是能和对面这个男孩儿一起做一件事的期待感战胜了陆鸣庭不定时发作的敏感和自尊心，他最终还是妥协道：“想来就来吧。”
　　林染趁着去上卫生间的间隙里，想去偷偷把单给买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老板正埋头沉醉于用手机打字发短信，等到他终于有空抬头，并知晓了林染的意图时，非常简单粗暴地拒绝了他，就是不收他的钱。
　　陆鸣庭想到小姨推辞不掉高中同学的盛情邀请，今天去邻市参加同学会去了，家里就只有白晓陌一个人在家，就又给她打包了一些吃的。
　　与林染受到的待遇很不同的是，陆鸣庭很快就买了单。
　　正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提着个蛋糕走了进来，原来是熊建林，林染注意到他的到来让烧烤店的小老板笑得很开心。
　　小熊教练认出了他们俩，立刻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吃蛋糕。
　　陆鸣庭却执意要带着林染离开，说不打扰了。
　　回到家的时候，白晓陌还在一边看电视一边做玩偶，电视剧不出所料还是韩剧——那种剧情节奏慢到一场恋爱要谈几十集，并不停回放剧情的韩剧。陆鸣庭关掉了电视，把打包回来还是热的白粥和烧烤，拿给白晓陌吃。
　　白晓陌看到有吃的，立刻放下手里忙活的东西，大快朵颐起来，她吃得非常的专注，连头发掉到脸上，蹭到了油乎乎的羊肉串都没发现。
　　陆鸣庭把她的头发从脸上撩到耳后，熟练地用皮筋给她扎了一个马尾，问道：“好吃吗？”
　　可能是意识到今天陆鸣庭的语气与平时相比实在是温柔了许多，以致于她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肯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陆鸣庭检查了白晓陌今天有没有按时吃药，然后才去打扫被白晓陌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
　　俗话说久病成医，陆鸣庭比医生还清楚那些药就是白晓陌老是看起来迟钝又嗜睡的原因，但是这些副作用不重要，比起这些，他更害怕的是有一天白晓陌病情严重到突然发起疯来，直接从阳台上跳下去。
　　那样他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
　　他就更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等陆鸣庭晾好衣服之后，发现吃完就困的白晓陌已经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他轻轻地把她从桌边抱到了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然后还细心地用纸巾帮她擦掉了粘在嘴角的一颗饭粒。
　　临睡前，陆鸣庭习惯性地看了看他明显有些问题的旧手机。
　　今天还不错，手机屏幕亮起来的速度没有超过二十秒。今天吃饭的时候林染拿起了他这部熊建林赞助给他一看就用了很多年的手机，研究了一番之后，竟然不知道怎么开机和发短信，足见这手机有多古董。
　　层林尽染：“我明天带个东西给你吧？”
　　一片空白：“大少爷不会是想给我一部手机吧？”
　　层林尽染：“你怎么知道的？”
　　一片空白：“聪明。”
　　层林尽染：“行啊，敢在学霸面前说自己聪明，你挺不谦虚呀。我这部手机是上个月才换下来的，反正现在抽屉里放着也没用，肯定比你现在用的强多了。”
　　一片空白：“林染，你真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层林尽染：“担心什么？”
　　一片空白：“我有个这么坏的亲爹，我的基因里说不定也有不好的血液。”
　　层林尽染：“不担心啊，一个人的性格不是天生的，而是和他的成长经历，受到的教育有关，不管别人怎么觉得，至少我觉得你不坏。”
　　林染打字的时候甚至把“甚至觉得你非常好”打出来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又默默删掉了这些字。
　　陆鸣庭在看到这句“至少我觉得你不坏”的时候，忽然觉得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他好像找到了他期待了很久的那个人一样。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往事，他想起了小时候每到一个新的环境，总会有小朋友来主动接近自己，但是在了解了他家的真实情况之后，没有一个还愿意和他继续做朋友的。
　　甚至还有些过分的死小孩还会把这些对他来说难堪和隐私的事情分享给全班的人知道，以此来笑话他，羞辱他。
　　人在年纪很小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也许原因可以是他长得很胖，原因可以是他成绩很差，也有可能像他一样，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小朋友。
　　而陆鸣庭觉得如果硬要在被霸凌和霸凌别人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那还不如选择后者。
　　陆鸣庭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对林染说，但是又觉得这些话对于一个像他一样的男生来说有点过于矫情，又一个个字地删掉了，最终只留下了两个字“谢谢”。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林染可能因为等得太久，又发了信息过来。
　　层林尽染：“学霸终于写完了作业，困了，要睡了。”
　　陆鸣庭只好顺着回复：“晚安”。
　　陆鸣庭关了手机，躺在漆黑的夜里，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吃多了的原因，很少见的竟然有点睡不着。
　　他闭上了眼睛，眼前依然会出现那双用温顺小鹿一样的湿漉漉的眼神看他，不含一点杂质的杏仁形状的眼睛，还有那因为过于白皙动不动就会绯红一片的脸颊，还有自己一直在泳池里牵着的那双纤细的给他带来细腻触感的手……
　　也许是牵手带来的热度挥之不去，那奇异的触感一直蔓延到他的梦中，陆鸣庭做了有史以来最为过分的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像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去触摸那柔软的身体，身下的人好像并没有怎么反抗，好像比他平常的模样还要乖。
　　事实就算对方是在讲台上讲着那些义正言辞的教育别人的话时，陆鸣庭也依然觉得他很乖，那纤细的看起来不够健康的身体一方面让他有点担心，但是却也让他觉得也许很好推倒。
　　陆鸣庭在发现自己有很想欺负他的愿望时，一度觉得很震惊。好在他很快说服了自己，肯定是因为林染在被他惹恼之后，脸上因为生气而嘴角微微翘起的表情实在是太生动，太可爱了。
　　然而梦里的陆鸣庭竟然还想寻求更多，除了把他紧紧地箍进怀中，他甚至还想去吻他那在水汽氤氲下，绯红色的散发着成熟草莓光泽的嘴唇……
　　他其实还想做更多更过分的举动，突然一个声音冷冰冰的在耳边响起：死同性恋！
　　然而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今天泳池里的那个声音，而是来自于他从小到大经常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男人忽然转过身来，从他没有五官的脸上发出一句震耳欲聋的咆哮！
　　陆鸣庭一瞬间就被吓醒了。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下，果然是一片狼藉。
　　这本来是十七岁的男孩儿正常的生理现象，让陆鸣庭震惊的是自己怎么会做了这样一个又恐怖又旖旎的梦。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梦中的对象为什么偏偏是他。陆鸣庭心里有隐隐的内疚，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林染对他的好。
　　凌晨两点蹑手捏脚地爬起来洗床单的陆鸣庭，即使既不甘心又有点委屈，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就算自己真的喜欢他，也打死都不能让他知道。
　　就算林染从心理上不反感同性恋，但是，毕竟他一直以来喜欢的是女生啊。


第32章 小王子
　　星期一早晨林染被手机铃声吵醒起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昨晚睡觉的时候连灯都没关就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游泳体力消耗极大的原因，所以昨晚睡得非常香甜。身体上除了觉得胳膊和腿的肌肉有些许酸痛之外，就没有什么不适了。
　　他昨天还吃了那么多违禁品，这个结果他还挺意外的，看来适度的运动确实对身体很好啊。
　　林染暗暗地下了决心，除了游泳，下午的跑步也要坚持下去才行。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林染利用班干部的身份，没有去做早操，而是把昨晚就包装好的手机偷偷地放进了陆鸣庭的书桌里。
　　忽然，一只胳膊猝不及防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唐西梦亲热地贴了上来：“小染，你在做什么？”
　　当注意到林染放进课桌的是什么时，唐西梦疑惑了，他不解地问道：“你干什么呀，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林染小声解释道：“反正手机放在家里抽屉里积灰也没什么用啊。”
　　“可是小染，你以前也没那么喜欢做慈善啊。”说到这里，唐西梦显然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染，你昨天上午去哪里了，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你都不接。”
　　一直以来，唐西梦在某些没有约会的假期，是会约着林染一起去看电影，或是去电玩城玩的，但是昨天他却打不通林染的电话，之后林染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这让他很耿耿于怀。
　　“告诉你也没什么，”林染看了眼唐西梦，回答道：“没干吗，就是游泳去了。后来忙着写作业，就忘了回复你了。”
　　“游泳？”唐西梦眨了眨眼睛。
　　“嗯。”林染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敷衍地答应着，手里则无意识地翻开了数学复习资料。
　　唐西梦又问：“你不是个旱鸭子吗？”
　　林染点头道：“所以他教我啊。”
　　“他？陆鸣庭，他主动要教你游泳？”唐西梦很明显陷入了极度震惊的情绪之中。
　　“是啊。”林染又点了点头。
　　“我感觉这事儿不是你有病，就是他有病吧。”唐西梦说着还用手摸了摸林染的额头，继续问道：“先是每天坚持送早餐，现在又教你游泳，他对你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林染打掉了按在自己脑门上的手，嫌弃道：“你才有病呢！你什么思想啊，我一个男的，他对我能有什么企图？”
　　唐西梦笑笑：“企图嘛，就算不是图色也有可能是给你下套什么的。你还记得吧，他那个姓熊的朋友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友善之辈啊。”
　　林染一脸拒绝道：“算了吧，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别成天就惦记着这个小妹妹那个小姐姐的，马上就快期中考试了知道吗？你的成绩再往下掉，又得换班了。”
　　一中学生考试时的考场是严格按照成绩的高低排的，班级也是如此。就算是过得一贯潇洒的唐西梦，也不得不向这样严酷的评价机制低头，唐西梦吓得向他敬了个礼：“得，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了，我这就立马学习去——”
　　下午的课是语文连堂，按照年级语文老师的优良传统，基本上是隔周就要写篇作文的。语文老师王雨是个硕士毕业没有两年的新老师，因为人又漂亮又温柔，经常被她带的另一个理科普通班的男生变着法地捉弄和调戏。
　　不过这个问题，在林染所在的一班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这是学霸云集的尖子班嘛。
　　今天的作文题目是这几年高考很流行考的组合型作文。就是几个句子本来没啥关系，硬要挑出几个找出联系的限制得很死的作文。
　　林染觉得这种题目实在很死板，硬着头皮冥思苦想也写不出什么新鲜的立意，但是又没办法，出于一个经常被老师表扬的好学生的自觉性，老师布置的任务皱着眉头也要写完。
　　他奋笔疾书写了作文纸的一面之后，正要翻页的时候，忽然就产生了个有点奇怪的想法，想回头看看此时陆鸣庭在干吗？
　　果然，不出他所料，陆鸣庭手捧着一本不知从哪搞来的杂志，正读得很认真，头都没抬一下。在整个班的同学都在埋头冥思苦想刷刷刷写字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连笔都没拿，显得非常的格格不入。
　　林染心里很清楚，基本上除了班主任布置的数学作业，陆鸣庭会给个面子，会拿个其他同学的作业本抄一下之外，其他作业他都懒得动笔，当然其他老师也都已经基本默认了他不会交作业的这个事实。
　　林染轻轻咬着笔杆想着接下来的作文分论点要怎么写，要用什么名人的事例作为论据更贴切，同时在心里感慨着学渣的世界真自由啊，他心里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羡慕。
　　事实上这种不切实际的羡慕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林染最近要忙的事情真的很多。他很快就联想到这个周五要面临的英语竞赛还要好好准备一下，因为既然被选中参加了，他就不想空手而归。
　　还有很快就要期中考试了。为了下次期中考试年级排名不往下掉，最好还能进步一点点，这段时间可能还是得熬熬夜刷刷题才行。上个月买的那几本资料，还有好几张的题目没有做呢。
　　林染的作文正写到了结尾的关键时刻，他对自己写出的那一个升华立意的排比句还是比较满意，这时，语文老师王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她先是歪着头看了下林染那字迹工整的作文，很快露出了比较满意的表情。接着她敲了敲林染的桌面，示意林染和她出去一下。
　　没过多久，就连一直埋头看杂志的陆鸣庭，也注意到很多人在看着窗外，并窃窃私语起来。
　　坐在陆鸣庭前方的两个男生已经写完了作文，其中一个用胳膊肘碰了另一个的胳膊，开始聊起天来。
　　“哎，你看看小雨点对咱们班班长也笑得太甜了吧。”“小雨点”是理科普通班的男生给王雨起得外号，很快就在年级里流传开来。
　　“那当然了，你要是老师，面对林染这种超级学霸说话的时候，肯定也笑得很甜。”
　　“讲的也是哦，都已经是学霸了，还长得那么好看，还对谁都那么好，那么温柔，到底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活啊？”
　　另一个很快也同意了他的看法，点头评价道：“我真挺服气他做我们班班长的，真的横看竖看，除了身体素质差点没有别的毛病。”
　　讲到这里的时候，陆鸣庭故意咳嗽了一声，前面两个人立刻噤声了。陆鸣庭看向窗外，语文老师正满脸堆笑地递给林染一摞书，陆鸣庭的视力挺不错的，他注意到最上面的那本是一本叫《小王子》的书。
　　陆鸣庭忽然意识到，坐在他前面的同学也许说的是对的。他们班的班长是个社交达人，不管是面对的是老师还是同学，他都能游刃有余地让对方感到满意，从而轻易地收获别人的喜欢。
　　毕竟他是个“对谁都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陆鸣庭用手摸了摸他今天收到的那个他本来觉得很珍贵的手机，他不得不承认，当意识到自己和别人在林染的心里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时，他是有些失望的。
　　陆鸣庭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看着林染有些纤瘦的背影，他又觉得前面的人说得不对。虽然从这个角度他根本看不见林染的脸，但是他在想象中能确定此时的林染，脸上露出的笑容肯定比语文老师笑得更甜。
　　刹那间，陆鸣庭又想起了昨晚那个荒诞离奇的梦境，陆鸣庭意识到自己对他们班的班长有一些隐秘的并且说不出口的想法时，他因为羞耻感到不适。
　　然而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像野火一样疯魔似地开始肆意生长起来。
　　接下来的陆鸣庭很难不注意到，仅仅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林染就对来找他的低年级的广播站学妹，还有来找他商量下次期中考试挑战书怎么写的隔壁班班长，露出了在他面前露出过的相同的甜美笑容。
　　陆鸣庭还注意到，林染有一个他自己都可能没有发现的习惯，他每次在笑完之后，都会有些不经意的小动作，有时会轻轻地摸一下鼻子，有时则悄悄地露出一点点粉红色的舌尖舔一下嘴唇……
　　如果这些动作，陆鸣庭在其他男生比如那些游泳队的同学身上看到，他一定会觉得极度不适，甚至觉得有点做作忸怩。可是这些小动作发生在林染的身上，陆鸣庭却产生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想法。
　　他会因为觉得做出这些动作的林染有些过于诱惑了，会让他联想起那天在泳池里林染绯红的脸颊还有会往下滴水的湿漉发丝，好像是一枚已经成熟的草莓果实，时刻散发着一种吸引不法之徒的甜蜜香气。
　　但是陆鸣庭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林染，他想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陆鸣庭很想和他单独说两句话，虽然也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犹犹豫豫的迟疑着，也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直到他体育训练完，当他发现林染今天竟然没有去操场跑步，他鬼使神差地还是决定上楼去班上看看。
　　结果陆鸣庭急匆匆地爬上五楼，一推开教室门，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
　　映入陆鸣庭眼帘的是，在这学校规定的吃饭时间里，教室里只有林染和赵影歌两个人，他们两个人的头靠得非常近，好像在很认真地研究着一张英语试卷。
　　赵影歌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陆鸣庭听不懂的英语语法，林染一边点着头，一边用笔在试卷上勾画着什么，赵影歌好像是想看他写了什么，就又凑近了些，她没有扎的浓密长发从后面掉落到脸上，被教室头顶风扇的风吹到了林染的脸上。
　　陆鸣庭推门的那一刻，林染正在帮她把糊在自己脸上的头发轻轻地撩开。
　　很显然，陆鸣庭的到来打扰了刚才沉浸在英语竞赛世界的两个人。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
　　……
　　林染看到陆鸣庭盯着自己非常凶狠的目光，好像一只领地被侵犯，眼里只剩愤怒的野兽一般，他才恍惚间意识到他和赵影歌的姿势看起来非常暧昧，他觉得有人应该是误会了。
　　于是在陆鸣庭很大力地转身就要离开的一霎那，林染站了起来，叫住了他。“陆鸣庭，你别走啊，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第33章 恼怒
　　如果此刻教学楼五楼的走廊有人的话，就会发现整个年级最有名的超级学霸和霸道校草，此时正站在有些空旷的走廊上，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尴尬的沉默之后，林染主动问道：“那个手机你用着还习惯吗？”
　　陆鸣庭眼中有些攻击性的目光已经渐渐散去，此时他看林染的目光让林染想起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陆鸣庭看他的那种冷漠又疏离的眼神。
　　陆鸣庭开口反问道：“那么高级的手机，怎么可能用得习惯？”
　　林染本来想说的是如果他想知道手机的一些隐藏功能，他可以教他，他还想说他家里还有一些妈妈送他的很可爱的手机壳，虽然画风有些过于幼稚了，但是陆鸣庭如果想看一下，他也可以带给他挑选一下。
　　“……”但是对方说话口气中显而易见的挑衅语气，让林染忽然说不出口了。他虽然算有所准备，但是显然还是低估了生气状态下陆鸣庭能够气人的程度。
　　林染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好脾气地问道：“现在不是你体育训练的时间吗？你上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找你？谁说我来找你？”陆鸣庭有些不自然地挑动了一下眉毛，微微翘起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有些傲慢，一看就是个坏脾气的人。
　　林染被他的话怼得顿了顿，他确实是在看见陆鸣庭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觉得他是来找自己的，这样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吗？
　　陆鸣庭冷漠地看着他，又说道：“林班长可能是因为来找你的人太多了吧，觉得是个人都是来找你的，但是我不是，我只是发现钥匙不见了，回教室里看看有没有。”
　　“哦。”林染小声地点头道。然后他问道：“那找到了吗？”
　　陆鸣庭很快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陆鸣庭觉得林染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的苍白，让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但是一想到刚才让他心脏紧缩的那一幕，他又克制不住地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丝毫不管这对话中话题的转换有多么的突兀。
　　？？？林染看着他的表情，说明他不是很懂陆鸣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从陆鸣庭的方向，能够看见从没有拉好的教室的缝隙，此时正望着他们，密切关注他们的赵影歌的脸。
　　又看了看用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林染，陆鸣庭身上校霸基因再次苏醒，他忽然快步走到了林染的面前，在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时，他忽然猝不及防地伸手捏了一下林染左边的脸颊。
　　他的动作非常快，出手的力度不轻也不重。林染虽然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侵犯，但是这一切发生和结束的都太快了，好像这个一半像是攻击一半像是调戏的动作，因为发生得足够快，就不值得认真去计较一样。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莫名其妙的，陆鸣庭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陆鸣庭心里想的是：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这么的随便，不管是对喜欢你的女老师，还是对暗恋你的女同学，都露出这么撩的，会让人心生荡漾的笑容？
　　“我到底怎么样了？你把话说清楚？”一向好脾气的林染，终于在陆鸣庭的语言和动作双重攻击下，话语里有了怒气。
　　“对谁都又好又温柔的人，真的很随便。”陆鸣庭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今天听到的坐在前座的男生对于林染的评价，脱口而出道。
　　“陆鸣庭，你特么有病吧？”林染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伸手用力推了一把陆鸣庭，当然结果是意料之中的没有推动。
　　但是林染的眼睛里毫无惧色，又质问道：“你今天敢不敢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陆鸣庭没有说话，但是无论是林染看着他时眼睛里的坦然还是感受到他话语里的愤怒情绪，都让他为自己今天失常丢脸的言行后悔了。
　　他一向都不是介意别人感受的人，也不太在意他人对他的评价，他不介意别人说他无理取闹，嚣张跋扈，可是他不想看见林染眼中的失望。
　　他的不回应让林染更生气了，他索性用手抓着陆鸣庭的校服领子又问道：“你是不是以为谁都欠你的呢？动不动就说别人随便，难道我不能对别人好，只能对你一个人好？”
　　“……”当自己心里说不出口的潜台词被对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后，陆鸣庭看林染的目光瞳孔震动。
　　很难得的，他被一个人这么揪住衣领的样子，要是放在以往一定会觉得相当没尊严，但是此刻的陆鸣庭都顾不上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扒光了不着片缕的还被扔到大街上的人一样，觉得非常羞耻。
　　不知为什么，林染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也愣了片刻。
　　等他回过味来，终于想起来他追出来的目的，终于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解释道：“今天王老师让我负责我们年级的整本书阅读的活动，还主动借了一大堆书给我看，我对着她不笑难道还哭吗？”
　　过了好半天，陆鸣庭才似乎反应过来，终于有了木讷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哦。”
　　林染有些情绪失控地继续诉说道：“二班的英语老师，徐老师，为了搞教学，四十多岁头发都全白了。人家那么热心免费辅导我们参赛——”
　　听到这里，陆鸣庭眼神里似乎有些疑惑，但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染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一样，继续说道：“我和赵影歌上完课在一起研究几道错题，想在考前再训练一次，不行吗？还有，教室里风扇太大风，她头发飞我脸上了，我能怎么办？”
　　林染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向很少生气的自己，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被陆鸣庭惹恼。
　　林染又抬头看了陆鸣庭一眼，顿时觉得如果学校那些低年级的中二期少年看到陆鸣庭现在的样子，可能对他的景仰和崇拜会大打折扣。
　　虽然陆鸣庭站得还是那么笔挺，个子还是那么高，但是已经失掉了平日里让人望而生畏的戾气，整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不知是不是林染的错觉，他甚至觉得陆鸣庭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一种笨拙和小心翼翼。
　　这样的陆鸣庭是很少见的，虽然很违和，但是却让林染觉得自己没刚才那么生气了，甚至觉得露出这样傻傻表情的陆鸣庭有点可爱。
　　就在陆鸣庭明显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赵影歌在教室里喊了声：“林染，徐老师说她到了自习室了，让我们现在赶紧过去。”
　　林染答应了一声之后，又看了一眼陆鸣庭，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觉得这个场景让他觉得很熟悉了。
　　因为陆鸣庭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他之前刷短视频时看到的某个驯兽场里犯了错误的大型动物，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驯养他的主人数落着，心甘情愿接受罚站。
　　这样的联想让林染不免觉得有点好笑，心想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死傲娇的脑回路啊，明明“对不起”的表情已经都写在脸上了，却还是说不出口，也只有他小麦色的肤色才能遮盖住他此刻的脸红吧。
　　于是林染又伸出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陆鸣庭很厚实的胸膛，没想到这一次被陆鸣庭眼疾手快地给接住了。
　　林染怔了怔，保持着奇怪的姿势，他主动让步道：“你要是现在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如果你不道歉——”林染本来想说的是，“如果你不道歉的话，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没想到陆鸣庭很快地把手中林染的拳头握了握紧，打断他的话眼睛都没眨就很快道了歉：“对不起。”
　　！！！？？以赵影歌一贯对于陆鸣庭过往经历的研究和了解，从教室里看到的在走廊里发生的这一幕，无疑地让她大受震撼，以致于让她直接忘记了再催一遍林染动作快点这件事。
　　好在林染比她镇定多了，他很快就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对谁都脾气很好的完美班长的形象，他快步回到教室里收拾书包，准备去上英语辅导课。


第34章 误会
　　徐老师虽然头发白了，但是工作的热情却丝毫不减，这一次依然是语速极快并且没有停歇地讲完了两个小时，林染这种手速极快的学生都不能把重点完全记录下来，其他几个来上小课的同学包括赵影歌都叫苦不迭。
　　和上次上辅导课一样，林染依然没有时间吃晚餐，然而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有一份外卖餐盒在他的自行车上挂着等待着他。
　　林染打开塑料餐盒一看，就知道这食物的出处在哪里。因为这些香喷喷的烤串看起来非常熟悉，并且点的品种还都是他之前吃过的那些，就连粥也和上次在“小黑烧烤”喝的一样，都是鲜虾粥。
　　林染为了不浪费这份冒着热气的食物，他在校园里的小树林旁边，找了个石桌，一边吃一边回复来自陆鸣庭的信息。
　　陆鸣庭依然还是顶着那个一片空白，没有名字的头像，依然很冷酷，然而林染觉得他发的内容却一点都不酷。
　　第一条大概是两个小时前发的。“手机很好用，谢谢。”
　　林染立刻想到了白天陆鸣庭说“那么贵的手机，他怎么可能用得习惯”的傲娇样子，不禁唇角勾起。
　　接着微信记录了在一个小时前一片空白撤回了一条信息。
　　在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一片空白又发过来这样一条信息。“我今天找你确实是有事的。我想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林染咬了一口洒满了孜然香味浓郁的羊肉串，回复道：“？？？你明晚想干吗？”
　　一片空白秒回道：“教你游泳啊。你不会忘记你还只会漂了吧？”
　　层林尽染：“哦。明天我要去邻市参加英语竞赛，如果赶得回来的话，我就去。”
　　一片空白：“好。”
　　在一片空白一直显示正在编辑信息的时间里，层林尽染心想他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林染不等他发过来又问道：“对了，你的钥匙找到了没有？”
　　“什么钥匙？”已经打了出来又发出去之后，陆鸣庭才想起今天为了气林染而说的那个一看就很拙劣的谎言，赶紧撤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很快就收到了林染发过来的截图攻击，陆鸣庭立刻觉得白天那种让人不适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公开处刑的傻子。
　　好在此时还未离开校园的林染，或许是因为吃到了美味的宵夜，或许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太美太温柔，总之他心情格外好，很快就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准备把这件事儿翻篇了。
　　正在陆鸣庭尴尬地挠头，不知怎么解释时，层林尽染又发过了一条信息：“今天的烧烤好好吃啊，谢了！”
　　接着很快又发了下一条。“我马上要骑车回家了，不聊了。”
　　陆鸣庭只好回复“好。”
　　片刻之后，林染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迫不及待地在自行车上打出了这样的文字。“以后不准这样乱发脾气了！你是不是属狗的呀？别说，我觉得你眼睛的颜色有点像唐西梦以前养的一只小狼狗的眼睛哎！”
　　此时正在健身房上班的摸鱼陆鸣庭，在看到林染竟然胆敢把他和狗联系到一起，陆鸣庭免不了一阵瞳孔地震。试问，整个一中还有谁，敢于这样公然挑衅他？
　　正在此时，刚洗好澡的熊建林猝不及防地从背后一把抢走了他的手机。
　　“这是谁的手机？你在和谁聊天？怎么脸上这么多表情？”事出反常必有妖，面对着这么不正常的陆鸣庭，熊建林忍不住一连发出了灵魂三连问。
　　他认真打量了下急着拿回手机的陆鸣庭，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感慨道：“认识你这么久，才发现原来你不是面瘫啊！”
　　陆鸣庭终于仗着自己身高体长的优势，如愿抢回了手机，挽回了一局。他虽然确实有点不高兴，但是知道小熊教练对他的调侃没有什么恶意，就没有真的计较。
　　熊建林刚才一不小心就瞟到了他手机正在聊天的界面，本来以为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才能把从没有谈过恋爱的愣头青纯情校霸迷得神魂颠倒的，却没想到和他聊天的这位头像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模样，这不禁让他有点大跌眼镜。
　　结果细看之下，这可爱的男孩子怎么用这么一个浓厚中老年风的微信名？熊建林不禁吐槽道：“层林尽染，这微信名怎么像我爸爸那辈的风格？”
　　“你懂什么？”陆鸣庭忽然白了他一眼，“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这出自很有名的诗词懂不懂？”
　　“你，你，你刚才是在背诗吗？”熊建林的眼睛睁得很大，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被如此反常的陆鸣庭吓到直接结巴了。毕竟他认识的陆鸣庭从不学习，也没见他做过什么作业，更不可能这样出口成诗。
　　陆鸣庭非常认真地解释道：“就是想告诉你，他一点也不奇怪。他叫这个有点老气的微信名是为了纪念他已经过世的爷爷的，他爷爷最喜欢这首诗了。”
　　“行啊你，和学霸走得近不仅会背诗了，还会维护人了。”熊建林拍了怕陆鸣庭的肩膀，显得很亲昵。
　　不知怎么的，当看到那个总是一脸冷漠对谁都有距离感的，永远置身事外的陆鸣庭，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和自己认真辩解，熊健林还挺为他开心的。
　　只是他最后还是有点担心地问了句：“学霸知道你这么在意他吗？”
　　陆鸣庭怔了怔，他很快回答道：“他不需要知道。”
　　熊健林点了点头，又想了什么，问道：“对了，小陆，肖哥问我你还愿不愿意在假期去帮他看一下场子。他对你之前的表现很满意，说还可以比之前的价钱加多一些。”
　　陆鸣庭听到肖哥这个词眼神明显变了，他没怎么犹豫地很快就坚定地摇了摇头。
　　熊建林又问道：“你不去呀，那你的钱够用吗？你之前不是说一直想攒钱去一个地方吗？”
　　陆鸣庭想了想，回答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还是想把高中至少读完吧。”
　　林染要去参加竞赛的邻市离T市不算远，也不算近，坐高铁大概两个小时的距离。徐老师带着他们年级英语成绩最好的五个人，为了赶时间，乘坐了最早的一班高铁去邻市。
　　因为林染在这一群人里面，和赵影歌是最熟的，于是没多想，就坐在了赵影歌的身边，然后利用坐车的时间，最后再复习一下辅导课做的笔记。
　　同行的同学该补眠的补眠，该复习的复习，这一路上都相安无事。
　　然而，在全程紧张地做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竞赛试卷之后，在返程的路上，林染却没有想到凭借自己的小身板，有一天也能做一回护花使者。
　　事情的开始是从高铁启动没多久后，赵影歌去洗手间开始。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太美了，特别是今天的她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连衣裙，好像还略施淡妆，裙子很显身材，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不少。
　　自从她从洗手间回来之后，林染发现坐在他们身后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士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他一会儿递过来一包零食，一会儿递过来一袋水果，还向他们打听此行的目的是去哪里，家住哪里，在得到他们的礼貌拒绝之后，甚至还要邀请他们去餐车吃饭。
　　这位男士明显是看上了赵影歌，无论他们怎么拒绝他的纠缠，他都执意要加她的微信。并且该男子还在闲谈之中有意无意地炫耀着自己家是多么有钱。
　　林染这才了解到原来油腻并不是中年男士的专利，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可以油腻成这样。
　　看着赵影歌已经被他弄得不堪其扰，林谈本来想找徐老师来解决这个棘手问题，换个座位什么的，直到他来到隔壁车厢看到他们疲惫的英语备课组长，累到趴在小桌上睡得很熟的模样，林染又不忍心把她吵醒了。
　　回来之后，林染对着赵影歌使了个眼色。在座位后面的男士又一次开始作妖时，两个人立刻戏精上身，开始演起戏来。
　　在看到赵影歌整个小鸟依人地靠在林染的肩膀后，两个人亲昵的姿态终于让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富二代，明白了一些什么，终于相对收敛了一些。
　　当然林染并不知道，他们这些假装亲热的照片被同行的同学，很快用手机记录下来，转手就发到了学校的论坛上。
　　终于，让人压抑窒息的漫长的两个小时车程终于过去了。因为高铁老是在钻隧道，信号一直很不稳定，林染在读到陆鸣庭发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信息时，已经距离发信息的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了。
　　“已经到了。”林染在回复信息的时候，注意到那个后座的男子似乎还有尾随他们的企图，于是他立马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快速背着书包，牵住赵影歌的手就不顾一切地往出站口快步地走去。
　　书包，球鞋，稚气又充满胶原蛋白的青春脸庞，还有一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任谁经过他们的身边，都会充满羡慕地回头又看一眼这对颜值超高，看起来很般配的学生情侣。
　　明确了那个在高铁上遇到的那个不太正常的男子没有跟上后，林染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眼前的一幕让他的整颗心忽然又收紧了。
　　当林染在高铁出站口看到了那个拿个手机明显在等人的高大身影时，他下意识地就立马放开了赵影歌的手。
　　然而这么突兀放手的动作，却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一种欲盖弥彰。
　　这么狗血淋头的剧情总在自己身上一再上演的事实，终于让林染忍不住骂出了一句植物的名字。
　　陆鸣庭脸上掺杂着各种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但是林染却轻而易举就能看出他很受伤，这可让林染在心里犯了难：这可怎么解释啊，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啊。
　　虽然就连林染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一定要解释。


第35章 飞鸟和鱼
　　虽然陆鸣庭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走，可是林染却觉得一句话都不说，脸上面无表情的陆鸣庭，比之前愤怒状态下暴打范原的陆鸣庭还要可怕。
　　林染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陆鸣庭把话说清楚，不知为什么，林染不想看到陆鸣庭明明很受伤却要装作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他就是看起来很受伤。
　　可是陆鸣庭的腿太长了，在人群中穿行的速度非常快，林染在后面追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体力明显不行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林染实在追不动了，他不得不停下来，弯着腰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喘着粗气。可能因为他的脸色过于苍白的关系，不时有热心的路人停下脚步询问他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帮忙。
　　林染连忙对路人摆手，却发现已经走得很远的陆鸣庭好像停住了脚步，他明明并没有回头，可是却让林染产生了一种好像在等他去追上他的错觉。
　　然而，就在林染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准备再一次追上去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后面轻轻地拉住了他。
　　赵影歌好不容易赶上了他，她一脸担心地问道：“林染，你身体没事吧？要不要陪你去医院？”
　　林染立刻摇头，正在他准备摆脱她的拉扯时，赵影歌又提醒道：“徐老师说现在时间还早，正在点名，说让我们一起等校车回学校呢！”
　　林染立即声明：“我不回学校！”然而在转头的一瞬间，他却发现在人来人往的高铁站出口早已没有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林染怅然若失地看了眼陆鸣庭刚刚站在的位置，心想原来刚才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啊。这时徐老师和其他同学也出了站，林染已经没有了单独行动的理由，就只好和他们一起回了学校。
　　下了晚修回到家，林染还是觉得心神不宁的，他拿出手机编辑了好多次信息，却都无一例外又一遍遍的默默删去。
　　按照他对那个一向脾气很坏的人的了解，他觉得不管是直接问那个人为什么不理他，不等等他，还是干脆直接解释和赵影歌之间并没有什么，那个人都不会给出令他满意的答复，反而会把自己挖苦羞辱一番。
　　思来想去，林染还是觉得有些话还是当面说会好一些，但是由于白天参加英语竞赛脑力消耗过大，所以他就在东想西想又犹豫不决的过程中，拿着手机就睡着了。
　　然而今晚的陆鸣庭却没有那么好睡。他的手机一直亮着，页面一直停留在与层林尽染的聊天界面上。
　　他一整晚都看着对方在编辑信息，输入信息，他一直在忐忑地等着林染本人会怎么解释这一切，然而直到再也没有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信息”的提示，他也没有收到林染发过来的任何一句解释。
　　这时，陆鸣庭用余光注意到另一张床上的白晓陌，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伸了一下腿，把整个被子都一脚踢开了，他立刻起身去帮她重新盖好了被子，掖好了被角。
　　看着白晓陌一脸酣睡没心没肺的模样，陆鸣庭不免心生几分羡慕，但同时他又在心里感慨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可能比她还要傻。
　　为什么在一切事实都那么清楚明白的状况下，还会想去等对方给他一个哪怕是虚无缥缈的解释，让他觉得自己至少是被人重视的。
　　他默默在心里设想了一百种林染身不由已的可能，他甚至进行了这样的心理预设：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林染说不是，他就愿意相信。
　　此时在陆鸣庭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幅纯情又美貌的少男少女牵着手的浪漫画面，这画面对他极具冲击力，让他很难过。
　　可是即便是如此，陆鸣庭依然不得不承认，人家是天造地设又郎才女貌的一对，所以他到底算什么？毕竟，林染喜欢赵影歌，是整个一中高二年级的同学都知道的事。他又凭什么，又该以什么样的资格去质问林染？
　　昨天在教室看到的那一幕，陆鸣庭已经觉得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在克制不住地发脾气了之后，林染竟然还出乎意料地原谅了他，好不容易事情出现了转机，陆鸣庭想以后一定要尽可能的对林染更好。
　　然而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家境，面对什么都很好的林染，陆鸣庭想来想去都竟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
　　林染的朋友很多很多，所有的人都很喜欢他，不像自己只有他一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朋友。
　　林染的成绩很好，脾气又好，每次考试前，总是有本班和其他班数不清的同学来问问题。不像自己，大家看着自己只会绕道走，还总是莫名其妙地收到一些警告他不要太嚣张的短信。
　　林染什么都不缺，并且因为他总是对谁都又好又温柔，所以才分了一点可怜巴巴的同情和善意给自己。
　　然而他没有什么底气和资格指责他，因为这点对林染来说微不足道的善意已经足够温暖他很久很久。
　　那一刻陆鸣庭终于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巨大鸿沟，就好像飞鸟和鱼的区别，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情绪。
　　他今天确实是像对林染说的那样，是去高铁站送小姨离开的。可是他故意隐瞒了具体的时间，事实上，他下午三点多就已经送走了小姨。恋恋不舍地送走生命里最疼爱他的小姨，让他情绪一度非常低落。
　　他在高铁站像个傻子似的执着地等等待了三个小时，其实就是想第一时间能看见他在梦里也想见到的人，他天真地以为也许见到他就能让自己心情能好过些。
　　然而等了整整三个小时，他最终等到了什么呢？
　　陆鸣庭承认自己在看到那富有冲击性的一幕时，给他带来的打击是巨大的，足以让一个身体素质良好的运动员心脏剧烈收缩跳动，比他以极快的速度跑完了三千米后反应更加强烈，更让他不适。
　　于是他立刻转过头，他想立刻远离那些让他产生生理性不适痛苦的源头，那一刻的心痛真的让他后悔了自己曾经的选择，他觉得他不应该在十七岁这年对某人敞开心扉，于是给了那人伤害自己的可能。
　　他应该把自己保护得更好一些的，因为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了。
　　然而，在看到林染在后面努力地追逐他，并且明显体力有些不支的时候，陆鸣庭又一次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他想，也许自己应该稍微等他一下，因为林染的身体真的很不好，万一林染又不小心晕倒了，他应该还是会第一时间把他抱起来，送他去医院，就像自己以前做的那样。
　　然而，让陆鸣庭没有想到的是，现实却又一次狠狠地打了他的脸。林染在赵影歌的阻拦下，很快做出了他的选择，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他。
　　也对，毕竟是刚刚确认关系的女朋友，自己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呢？
　　陆鸣庭在离开高铁站之后，连晚饭都忘了吃，就直奔健身房里的超大游泳池。
　　他一头扎进碧蓝的泳池里，像是一只真正的人鱼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一般。他用尽全力地拼命游着，似乎能最大限度地发泄出自己的多余精力，就能不那么郁闷，就能逃避现实的纷扰似的。
　　就在他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拼命三郎一样马不停蹄地游了一个小时之后，他的身体终于有些吃不消了，开始反抗起他这样透支体力的行为，他的小腿抽筋了，他不得已只好爬上了岸。
　　这时，泳池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陆鸣庭洗完澡之后，看见熊建林在休息室里，正一脸气愤地把手机往地板上狠狠一砸。
　　陆鸣庭知道小熊教练的手机才刚换不久，就帮他捡了起来，还好手机没坏，只是外面的钢化膜碎了。
　　陆鸣庭把手机还给他，并问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熊建林正愁没人听他的倾诉，现在找到了个绝不会嚼人舌根的闷葫芦，立刻像找了根救命稻草一般，恨不得把这一肚子苦水全对他倒出来。
　　他哭丧着脸诉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俩在一起已经两年了，本来早就说好了，今年过年回家一起出柜的。可是他却和我说他妈妈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的对象！”
　　“为什么？”陆鸣庭早就知道熊建林的男朋友就是“小黑烧烤”的年轻老板，因为熊建林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对他隐瞒。
　　熊建林猛地吸了好几口烟，把休息室搞得云雾缭绕的。他看着陆鸣庭若有所思地说道：“为什么？传宗接代呗。你还不知道吧？在中国，我们这类人，大部分人还是会结婚的。”
　　虽然陆鸣庭理解他眼中的无奈，但是他依然无法认同熊建林嘴里说出来的观念，可是在熊建林看着他的眼睛，说出“我们这类人”这样的话时，他的眼神却还是无意识地躲闪了。
　　那一刻，十七岁的少年心里忽然又明白了一些他从前没有想过的东西。他自然地想到：自己可以说是无父无母，不存在任何的压力，但是林染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他是温室里成长的花朵，他是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备受宠爱的小少爷，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走一条这么崎岖，受人冷嘲热讽的道路？
　　陆鸣庭在回家的道路还是一直忍不住在想这件事儿，然而却越冥思苦想，似乎就越得出这样一个让人悲哀的结论，也许林染并不需要自己对他的好。
　　然而，与陆鸣庭原先预想的不一样，身体的疲惫并没能让他今晚很快入睡。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的陆鸣庭还是忍不住去翻看那些在学校论坛里有关林染的帖子。
　　原来林染和赵影歌一直学校里很火的一对cp，并且热度持续好几年了。有关他们的帖子，好几个都是热门。
　　看着在高铁上，同学偷拍的赵影歌小鸟依人的靠在林染的肩膀上那张照片，陆鸣庭的心脏又开始像是被人绑住一样渐渐收紧，隐隐作痛。
　　然而陆鸣庭却有点受虐倾向似的，总忍不住还想再看，好像身体上的不适和钝痛能证明自己还活着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中秋节快乐啊！
　　如无意外，今天还有一更。


第36章 冷暴力
　　林染这几天不是太开心这件事，不仅唐西梦就连林染的同桌王鹏先都看出来了。他在应该认真听讲的时候发呆，还不时地偷偷掏出手机看一眼，然后又很快的把手机又放回原处，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把失望两字都直接写出来了。
　　林染不是太明白陆鸣庭最近这是怎么了。他觉得好像自从那天晚上失去了向他解释的最好时机后，陆鸣庭似乎就下定决心不想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了。
　　因为这一点不仅体现在现实生活中，陆鸣庭不再和他有任何的眼神接触，还体现在手机里的聊天中。
　　林染打开了自己与他的聊天对话框。
　　层林尽染：“我们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游泳啊？”
　　过了好久好久，一片空白回复道：“我最近都没什么空。”
　　林染回过头看了看又趴在桌上睡觉的陆鸣庭，心想：你到底是多没空？是又多做了一份兼职吗？
　　层林尽染：“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摆摊，帮你妈妈卖玩偶啊？之前不是说周末吗？”
　　这一次明显快多了，大约一个小时后，一片空白回复道：“不用了，学霸学习要紧。”
　　？？？！！林染气得想骂人，他忽然觉得陆鸣庭现在的行为宛如一个始乱终弃对他使用冷暴力的渣男。
　　然而，在林染真的在某搜索引擎输入“冷暴力”三个字时，他发现出现的相关搜索推荐都是类似“男朋友对我冷暴力，我怎么才能不分手？”之类的话题，林染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
　　陷入这种自怨自艾又患得患失的状态让林染感觉很不好，直到同桌王鹏先摇着他的胳膊，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刚才杜灵灵说小雨点有事找你去办公室呢。”王鹏先一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回事儿啊？叫你三遍才听到？”
　　林染于是赶紧收藏好自己的小心思，快步走进六楼的办公室。
　　一中的教室大小很正常，但是办公室却大得要命，足以装下年级所有的老师。
　　林染一走进办公室，就发现陆鸣庭正站在他们班主任的办公桌前，不知和老黄在说些什么。
　　王雨的眼睛很尖，她一眼就瞧见了刚走进来的林染，招呼他过来然后问道：“我上次交代你的事儿，你到底忘了没有啊？”
　　林染：“啊，没有。但是我这段时间真有点忙。我打算等期中考试完了之后，再认真读下你借给我的这几本书。”
　　“你啊，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有不忙的时候吗？”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埋怨，但是王雨是带着笑意，温柔地说出口的，就让人没那么难接受了。
　　王雨想了想又补充道：“英语竞赛忙完了有期中考试，期中考试考完了还有运动会呢，说吧，你能给我匀出多少时间？”
　　王雨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林染只能对她露出那种略带歉意的腼腆笑容。
　　这时，王雨又露出一种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直接给他拿出了一张打印好的纸来，这张纸上打印着《小王子》、《老人与海》、《热爱生命》和《红楼梦》的小说内容梗概。
　　王雨：“你现在看看吧，赶紧选一本书出来，考完试就每天看一点，这样到时候参加读书分享的活动才来得及。”
　　注意到林染在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又不知飘向什么地方了，王雨不高兴地提醒道：“林染，你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吗？”
　　事实上，语文老师王雨所在的位置离老黄的办公桌并不远，也就隔着一排办公桌的距离。林染刚才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抬头正好碰上了陆鸣庭投射过来的目光。
　　但是四目对视的目光转瞬即逝，陆鸣庭很快就转过头，不再看他，并且他和老黄的谈话也好像已经结束，陆鸣庭转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他的离开，林染的心跳好像也漏了半拍。他终于回过神来，他快速地浏览了手中这份名著书籍的简介，在看到了一些这样的文字之后，他迅速做出了选择。
　　“小王子在不懂得如何去爱的年纪遇到了不懂得如何表达爱的玫瑰花。”
　　“我们当时都太过年轻，不懂得如何去爱。”
　　“有那么一朵花儿，我想它驯养了我。”
　　……
　　林染把这张印满字的纸还给了王雨，说道：“《红楼梦》太长了时间不够，其他的书对于我这个年龄来说可能太过深奥，要不就《小王子》吧，我读完之后会试着做个课件，王老师可以帮我改改吗？”
　　王雨立刻点点头：“你别说，我也觉得这本书很适合你。”
　　在得到王雨带着笑意的肯定答复之后，林染悄悄地来到了班主任老黄的身边。
　　“林染啊，”老黄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站的是他最得意的班干，于是立刻指了指旁边那一摞刚刚改好的数学作业本，“正好帮我带回班上去。”
　　“嗯。”林染听话地拿起了那堆作业本。
　　见林染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老黄主动寒暄道：“林染，你期中考复习的怎么样啊？”
　　“一般。”林染如实说道。
　　老黄于是劝慰道：“你是不是压力太大啊，我也知道年级前五的成绩一直保持不太容易，但是你实力摆在那里，心态放轻松就行。”
　　林染微微点头，终于还是旁敲侧击地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黄老师，刚才我看到陆鸣庭在你这里站着，他是不是又要请假了？”
　　“不是。”老黄摇了摇头，看了下林染忽然说道：“我还记着你不是一直和他不太对付吗？恭喜你，你的心愿很快就要实现了！”
　　“我的心愿？”林染圆睁着双眼的疑惑模样显得他的眼睛更大了。
　　黄新知点点头说道：“你不是一向看不惯他不尊重老师，上课总是睡觉的散漫行为吗？陆鸣庭今天主动提出，想转到普通班去。”
　　林染立即大声问道：“为什么？”
　　意识到林染情绪激动得有点反常，黄新知不免觉得他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了。他一脸淡定地解释道：“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他和尖子班本来的学习气氛就格格不入，我们班纪律管得太严了，他适应不了了呗。”
　　“这些是他自己说的吗？”林染又问道。
　　“不是，是我猜的。他那个说话的风格你又不是没领教过。”黄新知看着他这个得力助手一脸焦急的模样，继续说道：“他只是说他认真想了之后，觉得自己更适合普通班。”
　　林染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黄老师，你能不能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儿往上报？”
　　这一次轮到黄新知疑惑了。“为什么呀？说句实话，他的分数分到我们班本来就是个错误，当时级长说的是普通班的人数都快七十个了，而尖子班才五十出头的人数，怕普通班家长向教育局投诉，这才暂时安排到我们班的。”
　　“……”林染心想怪不得，他当时还以为学校弄错了，原来还有隐情。
　　黄新知：“现在正好听说十班有几个不爱读书的混世魔王给劝退学了，正好空出了位置。”
　　“……”不知为何林染看着黄新知喋喋不休说着这些话的样子，让他心里很反感。
　　黄新知明显越说越兴奋。“陆鸣庭去十班不是正好吗？他们班本来就有五个体育生，正好作伴啊。还有他离开我们班，不说别的，就说我们班各个科目的平均分是不是又要高一大截？”
　　“不，这样不好。”林染终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打断了黄新知滔滔不绝的话语。
　　黄新知：“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林染抿了抿嘴唇，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赶紧搪塞过去，“陆鸣庭就算考试成绩不行，体育成绩还是可以的。至少要让他参加运动会后，才能让他走吧。”
　　林染想了想，又理直气壮地补充道：“你别忘了，陆鸣庭的运动会项目可是足足报了五个项目，报满了的。你要是把他搞走了，你让我到哪儿去找这么多人顶替他？”
　　“小染，你可以啊！”黄新知站了起来，一脸赞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没想到这茬，好，就听你的，就等到运动会结束再说。”
　　与班主任这么一番明争暗斗下来，林染忽然觉得好累好累。自习课他也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在拼命刷题，而是在桌上趴了好一会儿。
　　面对偶尔有关系好的同学展示对他的关心问他怎么了，他也懒得回应，俨然已经进入了省电模式。
　　然而人类就是这样，当你越是想放松的时候就越是没办法放松，当你越是不想一件事的时候，就越是忍不住想那一件事。
　　林染闭目眼神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有多受陆鸣庭不待见啊，竟然让他讨厌到不想和自己一个班，这让自以为一向很受欢迎的林染感觉很受伤。


第37章 吃软不吃硬
　　为了迎接下个星期的期中考，也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强行让自己的大脑不乱想，林染决定把周末在家的时间完全交付给学习。
　　为了不让自己分心，林染甚至把手机主动交给母亲保管。
　　林染整个星期天从早到晚都没离开过家里的书房，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中饭和晚饭都是妈妈端到他房里吃的。
　　不过黎眉锦显然已经习惯了儿子这样学习起来就废寝忘食的样子，只是和所有的妈妈一样，不时会进房间里去给他送杯果汁或者送点切好的水果什么的，而且还是一副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了他的样子……
　　直到晚上八点，林染才整理好了所有科目的重点笔记之后，他看到墙上的挂钟，才惊觉原来他已经在这里整整呆了十三个小时。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已经严重劳损的肩颈，才有空要回了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来自唐西梦的好几条未读信息。
　　“林染，你今天和赵影歌约会了没有？”这条信息竟然还是早上十点发的。林染想到：竟然连唐西梦都这么问，估计整个学校的人都认为他和赵影歌正在交往吧。
　　“想想你们这种成绩好的学霸，肯定是不会为了约会放弃考试的名次，肯定都在学习吧？”这条则是下午两点发的。
　　“学霸，求重点，求笔记。”紧接着还发了个一个小人打滚卖萌的表情包。这条是刚刚发的。
　　林染的复习笔记，清晰又工整，兼顾重点的同时还能涵盖老师课堂上所讲的全部要点，简直就是整个年级的同学都梦寐以求的考试提分神器。
　　初三毕业的时候，林染就曾给学弟学妹们卖过各科笔记的复印件，每本十块钱，整个暑假还小赚了好几千呢。当然对他来说赚钱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
　　林染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但是也没好到随便什么班上什么人都可以分享笔记的份上。但是唐西梦绝对是每次都会分享的人之一，拿唐西梦的话来说，如果没有林染的复习笔记，他就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复习了。
　　林染找出手机上的软件，对着笔记一通拍，也懒得复印了，直接扫描成电子文档给唐西梦分享了过去。
　　在家里正张着嘴准备嗷嗷待哺的唐西梦秒回道：“大恩不言谢，不过这次来的可有点晚呀。”
　　林染不客气地回了一个字“滚！”
　　这个滚字可谓言简意赅，潜台词是辛辛苦苦整理的劳动果实给你白白地窃取了，你竟然还嫌弃晚，天理何在啊？
　　唐西梦对他这种态度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我昨天和夏蓝出去玩儿，她和我提起赵影歌呢。”夏蓝是林染广播站的小学妹，和赵影歌关系特别好，可以说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
　　“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林染回复到。
　　唐西梦那边可能嫌打字麻烦，索性拨通了电话：“影歌说你不喜欢她，至少没有她过去想象中那么喜欢他。”
　　林染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唐西梦：“字面意思啊！小染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对，她过去确实喜欢过陆鸣庭，可是那不是已经翻篇了吗？现在人家校花给了你多少次机会啊，你怎么放假都不知道约下她呢？”
　　“我不是在忙着复习吗？下个星期又要考试，你又不是不知道？”很明显，林染说这话的时候是心虚的，他这两天一直被陆鸣庭躲避着他的事情困扰，他竟然压根没有想起过赵影歌来。
　　唐西梦忍不住骂了声：“我靠，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已经不喜欢她了？可也没见你喜欢其他人呀？”
　　林染“……”
　　林染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唐西梦大吃一惊。“艹，你到底是喜欢上谁啦？”
　　林染想了想，结束了电话里尴尬的沉默，对唐西梦说道：“西梦，我心里怪乱的，你先好好复习吧，排名不要再往后掉了。”
　　唐西梦明显还有话要说，“可是”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染就打断了他。“西梦，等我想好了我会和你说的，我现在想静静。”说完林染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林染洗完澡之后，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他的小床上。黎眉锦不知道说过多少遍想要他换床的话了，这些年他们家的房子一换再换，越换越大，林染却不舍得丢掉从他几岁一直陪伴他长大的已经很旧的小床。
　　黎眉锦说林染太过恋旧，其实不是的，他只是有点认床。总觉得在熟悉的床上很有安全感睡觉特别的香甜。
　　然而今天小床的魔力失效了，林染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唐西梦的问话。那句问话像是一句诅咒一样，严重影响着他的睡眠质量。
　　林染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然而他也不想再去看课本，刷题了，再看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吐。
　　他拧亮了床头灯，发现了床头柜上王雨借给他读的那本《小王子》，于是他翻开了这本只有三万字的书。
　　没想到，看了个开头，竟然停不下来了。这确实是个童话故事，但是却是一部写给成人的童话。
　　在遥远的b612小星球上有一位小王子，他拥有一朵很娇气的玫瑰花。这朵心怀疑虑又爱虚荣的花朵，很快就纠缠上小王子。
　　它有些矫揉造作，总是请他照顾照顾他，还要他用玻璃罩子把它罩起来保护它。小王子不懂得玫瑰表里不一又娇气的外表下，隐藏的温情脉脉。他终于有一天踏上了旅途，离开了他的星球。
　　然而小王子在登上路程，见到了一系列奇奇怪怪的星球上的人们时，他却一直惦念着他的那朵花儿。
　　他来到了地球，在一个并不特别的花园里，遇见了和他的花儿一模一样的五千朵花，那一刻，他感到非常难过。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他的那朵小玫瑰。因为骄傲小玫瑰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特别和唯一时，一定会很难过。
　　直到他遇到了一只小狐狸，告诉他什么是驯养的关系。小王子才明白“有那么一朵花儿，我想它驯养了我。”
　　……
　　书里象征的意味非常明显，小王子和玫瑰的关系一定是恋人。玫瑰是曾经的爱人，小狐狸是后来的爱人。
　　小王子在太年轻的时候不懂爱，错过了娇气爱撒娇的玫瑰，但是后来依然错过了想要被驯养与他建立关系的小狐狸。
　　小王子的一生都在寻找，又总在错过。
　　当林染读到小王子明白了那花园里的五千多玫瑰和他的玫瑰有什么不同的时候，他的内心受到了某种触动，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闭上眼睛，试着像书里说的那样，通过遵循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从事物的表象去看问题，他试着通过陆鸣庭的行动而不是他的言语去观察他的心，因为书里说人们太复杂了，总是说些心口不一的话。
　　林染觉得陆鸣庭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情，他们之间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自己和赵影歌至少是表面上纠缠不清有关。
　　没有向他解释清楚固然是自己的不对，可是更为重要的难道不是，陆鸣庭为什么这么不喜欢看见他和赵影歌在一起吗？
　　一向对什么都很敏感的林染，在这个问题上却明显很迟钝，林染觉得自己也许是在潜意识里就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他想要不干脆直接问他好了，但是又觉得完全没有得到真实的答案的可能性。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这家伙一贯以来为人处世的原则就是明显的吃软不吃硬。
　　林染想起就算陆鸣庭对他这么冷的状态下，他也没有忘记他们曾经的约定。林染每天早上来到学校，依然有热气腾腾的早餐在等着他，于是林染渐渐知道该怎么做了。
　　层林尽染：“明天早上的早餐是什么啊？”
　　没想到这一次陆鸣庭的回复倒是挺快。一片空白：“你想吃什么？”
　　层林尽染：“原来是还可以点餐的吗？”
　　一片空白：“可以，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有。”
　　这时，林染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之前陆鸣庭无意中提起过，他带来的早餐都是小姨做的。那么现在是谁做的？
　　反正林染是没有在店面里吃过鸡蛋比饭还多的蛋炒饭。林染想到这里，忽然有点激动。
　　层林尽染：“陆鸣庭，你说实话，你小姨离开去参加同学会的那段时间，还有现在的早餐，是不是你做的？”
　　然后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林染再没有收到那个空白头像发的任何信息。
　　然而林染却忍不住笑了。因为很多时候，答案是不用说出来的。
　　林染终于明白过来，其实陆鸣庭也许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对自己比想象中更好。
　　想到这里，他把刚才给唐西梦的复习笔记，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也发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过去。
　　这一次陆鸣庭终于不再装死了，而是很快发过来一长串问号以示疑惑。
　　他很快收到了层林尽染霸气的解释：“这是来自学霸的光环笼罩。”
　　一片空白：“我不需要，我看不懂。”
　　层林尽染：“你迟早都需要。”


第38章 呼救
　　林染是真的没有想到，陆鸣庭竟然真的做出了他去西北旅游的时候，曾经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的茴香馅儿的饺子。
　　看着饭盒里装着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面用平底锅煎得金黄，还配了醋的饺子，林染咬了一口，果然如同他昨晚点餐时想象的一样好吃。
　　在周围同学艳羡的目光中，林染吃完了最后一个煎饺。他打开了另外一个盒子，是两只散发甜蜜清香的黄桃。细看之下，桃子表面的绒毛被完全处理干净了，特别的干净。
　　同桌王鹏先看见了啧了啧嘴，忍不住一脸羡慕地感慨道：“这也太细心了吧，怕你吃煎饺油腻，还特别配了饭后水果哦。但是这么多，你能吃完吗？要不——”
　　林染咬了一口口感清脆的黄桃，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想都别想。”
　　虽然林染的食量显然没有那么大，但是一想到陆鸣庭如果看见自己精心制作的食物被他随意地分给别人时，肯定会不高兴的，他还是很努力地吃完了所有的食物。
　　因为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所以今天大部分的老师都没有上新课，课堂主要以学生自主复习为主。林染觉得今天心情非常好，学习的效率也很高，简直是事半功倍。


第二节 课下课的大课间，林染因为广播站的邹老师找他交代了一些广播站的事，而耽搁了下楼就没有去。在他正准备趴在课桌上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发现陈涵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染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陈涵的嘴巴紧紧地抿着，一看就很紧张的样子。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范，范原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林染不由皱起了眉头：“真的？”
　　陈涵点点头，回答道：“听说回来已经几天了。你肯定是因为最近忙着准备考试，没怎么上学校论坛。”
　　林染点头，他确实学习起来就心无旁骛的，不太关心这些事儿。
　　陈涵：“他这次回来之后，比之前更嚣张了。毕竟之前犯了那么多事儿，都没有受到什么处分。他这次还扬言，要报复之前的那些和他作对，证明他校园霸凌的同学呢。”
　　林染想起刚才陈涵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问道：“陈涵，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陈涵眼神躲闪，先是摇了摇头，但是在林染的一再追问下，他还是说出了实情。他刚才去图书馆还书的时候，确实遇到了范原一伙人在厕所欺负同学。
　　见林染站了起来，陈涵立刻后悔说了刚才的话，他也赶紧起身拉住了林染的胳膊。
　　陈涵制止他道：“林染，别去！除了陆鸣庭，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林染默默地甩了他的手，说道：“我当然知道，但也不能遇到什么事都指望他吧，那他该有多忙？”
　　林染刚准备离开，又想起了什么，转回来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同时看着陈涵安慰道：“放心，图书馆那边我很熟，我只是想留些证据，不会和他们起正面冲突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等到林染一路小跑来到学校的图书馆，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经常“闹鬼”的厕所时，他还是没能沉住气。
　　传说中这里经常在夜晚发出奇怪的声音，所以这里是学校最干净的厕所，因为几乎没有人会来到这里。
　　林染站在男洗手间的门口，从门口的缝隙里看见了这样一幕。
　　范原带着吴迪和朱凯乐等几个乌合之众正在纠缠一个看起来就年纪很小的初中学弟。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吴迪就反手啪啪啪地扇了那个学弟好几个巴掌，扇耳光的声音在空旷的洗手间里特别的明显，也很恐怖。
　　林染注意到，被打的学弟眼睛已经肿了起来，鼻子也在滴滴答答的滴着鲜红的鼻血，洗手间的地面上一片狼藉。
　　接着就是范原亲自上手，他用粗壮的胳膊，把初中生的头按在保洁阿姨洗拖把的拖把池里，然后他又打开了水笼头。
　　自来水哗啦啦地流着，冲刷着初中生的脸上的伤口，立刻把白色的陶瓷内壁染成了粉红色。
　　小学弟好像鼻子里进了水，呛了一下，开始不停的咳嗽。
　　范原则在那里从后面揪着他的头发，狞笑道：“听说你在网上发帖子，说我打不过陆鸣庭？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初中生用没被制服的右手擦了下鼻子，忽然把嘴里一口粘着鲜血的吐沫吐到了范原的脸上。
　　林染没想到这个初中生看着这么小小的个子，一看就没怎么发育的样子，竟然还挺有种的，在心里就不免更同情他了。
　　他眼看着范原就要把初中生的脸就要往厕所的墙上撞上去时，林染还是忍不住喊了声“住手”，站了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本来林染的体力就不好，更何况这是一对多呢，没两分钟，林染很快就被他们制服了，他被死死地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本来那个小学弟还指望能有从天而降的救兵来拯救自己呢，结果发现这个人比自己强不了多少，不免露出一点失望的情绪，林染还对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遗憾表情。
　　不过林染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做都做了，也不觉得后悔，就在他已经准备好了免不了经受一顿皮肉之苦的时候，朱凯乐忽然凑在范原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林染看见范原脸上的神色一变，然后他应该是听取了朱凯乐的建议。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是林染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们用绳子把他的手和脚绑了起来，然后又把他塞进了学校专门给残疾人特别制作的无障碍洗手间。
　　林染觉得范原之所以要选择这里，一定是想要向他传达这样的信息：你虽然成绩好，但是屁用都没有。身体不好，还不是和残疾人一样？
　　就在有人要用胶带缠住林染的嘴巴时，范原却阻止了，他露出了龌龊的笑容，一脸嘲讽地说道：“不用，这个人面子看得那么重，他会喊吗？他不会。”
　　说罢，他还用肥厚的手指捏了捏林染有些苍白的脸，说道：“是吧，班长？”
　　林染立刻把头偏向一边，因为他的碰触露出了很嫌弃的表情。
　　不过，他说的话确实戳中了林染的软肋，十七岁本来就是个极其敏感的年龄，更何况林染从小就偶像包袱很重。
　　但是林染心里还残存一丝侥幸，也许不需要大声呼救，让未来每个提起他的人都指着自己嘲笑“那个在国旗下演讲的人被人锁在厕所里哎”，因为他的裤兜里还有手机，不用太过焦虑。
　　但是在他们不知用什么东西锁好无障碍洗手间的门之后，一桶冰冷的水从天而降，把林染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后，林染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妙，他的手机进了水，关机了。
　　十月底的T城天气已经入秋了，从外套到内裤全部湿透的林染真地觉得好冷，他其实挺怕生病的，因为地中海贫血的关系导致他的体质很差，每次生病都会比其他人好得慢。
　　和范原设想的不一样，林染还是试图喊了几声自救的，奈何这厕所修得离图书馆老师上班的地方太远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林染碍于面子没有叫多大声，总之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救。
　　林染只好用全身的力量尽量挪动到一块地面干净点的墙面靠着，尽量把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缩成一团，让自己身体的热量不那么快散失，并在心里祈祷，希望有人能快点来这里上厕所，他就能得救了。
　　这时林染听到了校园里的铃声，他知道这时大课间结束了，第三节 课开始了。林染还记得这节课是所有科任老师里最严的物理老师叶老师的课。
　　他不知道叶老师身为德育处的主任，发现一班的班长竟然敢翘他的课，会不会很生气。他又想到，陈涵在发现他没回来之后，会不会找人一起来找他，也许会吧……
　　林染渐渐意识不太清楚了，他似乎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他知道人在等待的时间里对于时间的长短感知并不准确。
　　就在林染因为身体温度的持续降低而渐渐陷入意识昏迷的时候，有人从外面用强力踹开了洗手间的门，那人足够野蛮暴力地一脚踢踹在铝合金的门上，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终于把昏睡的林染吵醒了。


第39章 质问
　　林染因为巨大的声响而睁开了眼睛，后来的林染会总在无意间回忆起这一幕，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斜射进来，正好照耀在眼前这个高大的有着小麦色健康肤色的男孩儿的身上。
　　温暖又圣洁的阳光给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不太自然的光影，因为没有其他人，林染扬起头，可以用肆无忌惮地目光认真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林染甚至在那一刻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觉得在自己有生以来最难堪的时候从天而降出现的陆鸣庭，宛如一个救世主一样拯救了他。
　　救世主看起来有些气喘吁吁的，林染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少出现的慌张神情。
　　陆鸣庭很快就解开了束缚住林染的绳子，但是在解开绳子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接触到了林染冰冷的皮肤，他摸了摸林染的额头，问道：“身上有没有哪里痛？受伤了没有？”
　　在得到林染否定的答复之后，陆鸣庭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校服，递给他。
　　见林染看着陆鸣庭的校服发着呆，陆鸣庭催促道：“快把湿衣服脱了，换上我的。”
　　林染有些为难地看了陆鸣庭一眼，他也觉得在眼下这样狼狈的场景下，还让陆鸣庭转过脸去，会显得自己很矫揉造作。
　　在短暂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林染还是脱下了自己湿漉漉的外套和T恤，穿上了陆鸣庭的校服。
　　林染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不健康的身体呈现在陆鸣庭的面前，想尽量让自己脱衣服穿衣服的动作快点。然而，越是在意就往往越是弄巧成拙，该死的墨菲定律简直是灵得不得了。
　　林染刚才手脚被绑得很紧，手都麻了，一点也不灵活。再加上本来身上湿漉漉的，又没有毛巾擦擦，衣服就很容易黏在身上。
　　陆鸣庭在看到他用颤抖的手第三次往上拉袖子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上手帮了他。
　　陆鸣庭的手很大也很温暖，他帮林染套好了袖子，又整理了衣服的肩膀。林染穿着他的校服，很明显过于大了些，陆鸣庭又帮他把袖子往上卷了一截。
　　林染觉得，陆鸣庭低下头帮他拉校服拉链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又很纯洁，像是一个有着虔诚信仰的宗教教徒。
　　他们之间很少有距离这么近的时刻，林染能清楚地看见陆鸣庭额头上刚刚因为奔跑沁出的汗珠，沿着他高高的鼻梁上一路蜿蜒而下，经过锁骨，最后消失在了他米白色的T恤领口里。
　　那一刻，林染觉得自己心跳有一点快，但是同时又因为极度紧张，有几秒钟似乎还忘记了呼吸一般，让他有些窒息。
　　“他长得可真好看呀！怪不得这么多女孩儿喜欢他。”在忽然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时，林染吓了一跳。同时他又觉得有些羞愧，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亵渎了此刻陆鸣庭对他无私的帮助和担心。
　　还好陆鸣庭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异常，他问道：“能站起来吗？”
　　“能！”林染刚一站起来，就被现实狠狠打脸了。他一个踉跄，身体就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去，幸好陆鸣庭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捞了起来，才让林染没有再次和地板亲密接触。
　　此时的他们黏在一起的姿势有一种怪异的亲密，林染为了维持平衡，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挂在陆鸣庭的身上，两只手更是紧紧地抓住了陆鸣庭的腰。
　　在意识到陆鸣庭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林染只好一脸悻悻地放开了手，他示弱道：“你别用这样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现在只是腿麻，不太舒服。一会儿就好了。”
　　“哪里痳？”陆鸣庭又蹲下来，观察着林染的两只腿。
　　林染指了指自己右腿，看着陆鸣庭毫不客气地就撩起他湿漉漉的裤腿，心里想的全是：不会吧！不会吧！他这人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啊？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陆鸣庭已经把他右脚的运动鞋也脱下来了，林染脱口而出一句的“不要！”还没说完，他已经很快就脱掉他的白色的棉袜。
　　林染不是汗脚，也不是爱出汗的体质，所以鞋子和袜子也没有什么异味。然而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他长大后对他做出过这么亲密的行为，印象中就算是爸爸妈妈也没有。
　　陆鸣庭毫不犹豫地把右手握成拳头，帮他按摩着右脚脚底。脚底这么敏感的部位，被人这么拿在手心揉着，一种又酥麻又极度羞耻的感觉直直地冲向林染的天灵盖，让他几次想落荒而逃。
　　林染几次都试图祈求陆鸣庭不要再继续这样做了，陆鸣庭却丝毫不理会，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
　　他一边按摩着，一边用非常理性的语气反问道：“不让你稍微恢复下，你是想让我抱着你在全校同学的注视下，送你回家吗？”
　　啊！林染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就觉得这是让人社死的公开处刑，于是他只好默认了陆鸣庭对他做的一切。
　　可能因为体育生经常受伤，陆鸣庭按摩的手法还挺专业的，没过多久，林染觉得他的右脚能正常活动了。
　　林染活动了一下脚踝，他满脸绯红地说了声“谢谢。”
　　在帮他低头穿鞋系鞋带的陆鸣庭这时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依然用着他那有些冷漠的语气说道：“不用谢。只是下次林班长在准备见义勇为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林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陆鸣庭的话明明满是挖苦和嘲讽，在他听来却又有一点让人很暖的关心。好像他确实觉得林染是个麻烦，但却是个他很愿意承担的麻烦一样。
　　林染点点头，小声说好，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陆鸣庭的嘴角翘起，看起来有些不悦地问道：“这么好笑的吗？让别人担心你很开心吗？”
　　林染正要解释，这时，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陆鸣庭反应很快，立刻牵着林染的手，半拉半抱把他拖走了。
　　林染最终决定不回家了，他那个在家里埋头搞研究的妈妈肯定会被他吓一跳的，肯定会东问西问的，林染不想让他担心，于是陆鸣庭就把他带回了离学校相对较近的健身房里，洗澡换衣服。
　　工作日上午的健身房没有什么人，男洗澡间也没有什么人。林染把水温调高，花了很长时间，舒舒服服地很认真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等洗完澡之后，林染终于有了一种活了过来的感觉，他穿好了陆鸣庭赞助给他的宽大运动服，这才想起来他走得急竟然忘了给班主任老黄请假，那这可不得算旷课好几节啊。
　　陆鸣庭找了一条干发毛巾帮他擦头发，在林染表达出心里的担忧时，他告诉他已经帮他请好假了。
　　“你怎么说的啊？”林染询问道。他看着陆鸣庭照顾人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心里想着平日里他一定也是这样细心地照顾着白晓陌的。陆鸣庭这么熟练的样子，忽然让他有点心疼。
　　陆鸣庭回答道：“我说你最近学习太累了，又忙着为运动会锻炼，体力有点透支，我就送你去医院看一下。”
　　“你还挺聪明的嘛。”林染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夸奖。
　　陆鸣庭似乎对来自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有些不太习惯，眼神透露出一点茫然，但是林染觉得他心里应该是高兴的。
　　干发毛巾的效果有点不太满意，陆鸣庭又拿来了之前那个林染觉得不太好用的吹风机。
　　林染想起上次吹头发差点被烫到头皮的事情，立刻准备拒绝，但是好巧不巧地正好打了一个喷嚏。
　　接着，陆鸣庭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他像是一个偏执又□□的暴君，让他有点拒绝不了，于是只好乖乖地坐好，让他把他的头发吹干。
　　似乎对于这一次林染的反应很满意似的，陆鸣庭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这一次他顺利摸到了林染的头发，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林染的头发发质很好，黑亮且柔软。
　　而且这一次，陆鸣庭对于吹风机的使用距离掌握得很好，虽然有时风大些有时风小些，但是林染自始至终没有被烫到。
　　吹风机里传来的阵阵暖风，还有双手按摩头皮带来的温柔触感，都让林染觉得很舒适。他像是一只被主人摩挲头皮的小猫咪一样，舒服得闭起了眼睛，打起了盹。
　　等到吹风机的声音停止了，林染睁开了眼睛，陆鸣庭递了一个装满了中药液体的纸杯给他。
　　“快喝吧。这是预防感冒的。”陆鸣庭催促道。
　　林染接过纸杯，发现温度刚刚好。他一口喝完之后才想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呀？板蓝根吗？”
　　陆鸣庭接过他喝空的纸杯，找了个垃圾桶扔了，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是毒药。”
　　在看到林染的眉毛蹙起之后，陆鸣庭又挑事儿般地说了句：“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也喝了啊？”
　　“……”林染本来还沉浸在陆鸣庭今天怎么那么好那么体贴的感激情绪里，想着要怎么感谢他，现在又有点不想理他了，于是立刻就想起来严格说来其实他们现在还在闹矛盾呢。
　　陆鸣庭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林染，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撅个嘴一句话不说生闷气的样子，像一个他教的学习跆拳道班上的小朋友一样，就莫名觉得很可爱。
　　过了一会儿，林染还是没说话，陆鸣庭只好默默坐过去，解释道：“是小柴胡，我问过的，怎么可能给你乱吃药。”
　　林染：“……”
　　见林染一动不动，还是不想理自己，陆鸣庭又担心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上手就要去摸林染的额头，同时脸上又露出很凶的表情像是对自己说道：“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林染当然知道陆鸣庭嘴里的“他”指的是谁，他头一偏躲过了陆鸣庭伸过来的手，忽然看着他问道：“陆鸣庭，你为什么要去和老黄说要转班？”
　　陆鸣庭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最终看起来有些寂寞地放下。他的眼神开始闪烁，也不再看林染的眼睛。
　　林染也不管他压根儿没有回答，又问道：“和我在一个班就让你这么无法忍受吗？”
　　“……”陆鸣庭看着看起来有一点委屈的林染，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开口的结果，很可能是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见陆鸣庭依然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林染做出了一个颇有点挑衅意味的动作，他忽然抓住了陆鸣庭的领口，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又一次问道：“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转班，你会愿意和我一个班吗？”


第40章 冲击
　　就在陆鸣庭准备开口，林染心怀忐忑地等待着答案时，他们听到有人从外面走进了男浴室的休息间。
　　林染和陆鸣庭所在的位置在休息室的最里面，又有一排放衣服的柜子挡着，如果他们此时不发出任何声音，任谁都会以为这里没人。
　　这时林染听到了一些呼吸急促的喘息声，接着又是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接吻声，其间夹杂着情侣间肉麻的情话。
　　其中一个在接吻的间隙问另一个想不想他，另一个则回答这段时间想他想得都要发疯了。
　　这竟然是两个男生的声音！林染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的脸完全红了，甚至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抓着陆鸣庭衣领的手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在林染意识到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的时候，陆鸣庭忽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柜子后面的两个人，似乎也被吓得愣住了，接着其中一个开始埋怨起来：“靠，你不是说这里没人吗？”另一个则在尽力安抚着他。
　　这一出闹剧，让林染最终决定还是回家冷静一下。然而休息室的出口只有一个，他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看到了这一幕。
　　熊建林和烧烤店的年轻老板正像一对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林染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看到过一对同性恋人亲热的画面，他感觉心灵和眼睛都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刺激，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一般飘了出去。
　　这种喝醉酒的晕晕乎乎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考试。虽然林染昨天洗了很久的热水澡，还喝了小柴胡预防感冒，但是他还是感冒了。
　　林染套了挺厚的白色毛衣，但还是觉得不够暖。他在考语文的时候，一张接着一张地用纸巾擦鼻涕，鼻塞带来的副作用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欲睡，林染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看完了几篇长长的阅读，然后开始写作文。
　　考完所有的科目之后，看着第一考场里的尖子生们正在热烈又激动地讨论着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林染第一次感到不仅不想加入他们的讨论，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他收拾好了书包，也不急着离开，他有点迷茫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他有件事儿还没做，他昨天把进水的手机送去店里修了，今天应该去拿了。
　　拿回手机后，林染发现找他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除了一些垃圾短信之外，引起他注意的信息并不多。
　　其中一条来自熊建林想要加他好友的信息，还有一条是陆鸣庭发来的“你有没有生病？”在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又过了很久之后，发过来一个看起来很好笑又有点无奈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染不是很想加熊建林的好友，那天的事情给他的眼睛和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不是很想和他或者说和他这类人走得很近，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让他感到害怕。
　　因为同样的原因让他也开始审视起陆鸣庭来。陆鸣庭和熊建林走得很近，陆鸣庭连赵影歌这样的女孩子都不喜欢（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陆鸣庭的反常生气是因为什么），陆鸣庭对自己的事格外上心，他还会做很好吃的早餐给他吃……
　　好像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很显而易见但是林染却不想承认也不想深想的事实。同样让林染心更乱的是，他似乎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至少在他过去十七岁的生命里，他是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女孩儿，也会结婚生子的。可是他也承认自己会觉得陆鸣庭很帅气，很羡慕他身上的腹肌，甚至觉得有点性感。
　　在得知他的身世之后，林染确实是真的想帮一把这个不太受命运眷顾的男孩子，所以会比对其他同学多留意他一些。但是后来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又变了，林染是真的觉得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
　　林染隐隐觉得，在暗暗地由着事情自然发展下去，可能最终会失控。林染也许会失去一个珍贵的很特别的朋友。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可是林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地扮演好一个同性恋人的角色。
　　来自世俗的特别是父母的对于同性恋人的偏见，当然会或多或少地影响林染，毕竟他是个连被人关进厕所，为了怕丢脸，都不愿大声求救的少年。
　　但是让林染更担心的是，他知道陆鸣庭是那种要么不说话，一旦说了什么就会拼劲全力也会做到的人，这样的人会一条路走到黑，很容易走进死胡同。
　　他很怕自己会让陆鸣庭受到伤害。毕竟相对于得到了再失去，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一个东西更让人容易接受。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当你在街头捡了一只流浪小猫咪回家，让它习惯了拥有丰富的食物和水还有温暖的猫窝之后，你再把它丢掉，它很有可能会被冻死和饿死吧。
　　也许人家本来流浪得好好的，能找到食物和水的情况下，也能在晴天里晒晒太阳，睡睡懒觉，还能拥有让人类都羡慕的自由。
　　林染为了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让人精神分裂的事情，只好硬着头皮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他答应小雨点的事，他还要做名著《小王子》的读书分享呢。
　　他做PPT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明知道狐狸给小王子解释什么是驯养的那些话，不是重点，也不适合和同学分享，还是忍不住把这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话打了上去。
　　“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小男孩，与其他成千上万个男孩子没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
　　“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相互需要依依不舍了。你成为我世界上唯一的，我也成为你世界上的唯一了。”
　　……
　　搞清楚了飞行员作者想要影射讽刺的其他星球上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理清了小王子与玫瑰和小狐狸之间的三角关系，林染在打出了这句关于驯养的解释时，忽然好像明白了陆鸣庭为什么要转班了。
　　因为想要“驯养一个人，总是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的。”那一刻林染忽然好像也不想要执着于要个陆鸣庭关于转班的答案了。
　　第二天林染和往常一样很早就出门上学，在他骑着单车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并且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候了他许久了。
　　熊建林的样子，似乎是很着急，他很小心地赔着笑，问林染能不能给他一点时间，并保证五分钟就好。
　　他还解释了自己之所以如此唐突的原因是因为他这几天加了无数次林染的微信，林染也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还说林染也不接他的电话。
　　林染想起他昨晚确实拒绝了不少电话，因为是外地号码，他还以为是骚扰电话。
　　林染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熊建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脸上带着歉意说道：“那天的事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你被吓到了吧？”
　　林染立刻想起那天看到的一幕，脸色都变了，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现在赶时间去早读呢。”
　　熊建林立刻点头如捣蒜一般：“是是是，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就不理陆鸣庭？”
　　沉默了片刻，林染问道：“是他让你来的吗？”
　　“没有，他不是那种人。但是很多事，是不需要说的。”熊健林看了一眼林染，“你是那么聪明的学霸，肯定明白对吧？”
　　林染却很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熊建林：“我想说的是，鸣庭的改变真的很大，有时会看着手机发呆，有时会一个人偷偷地傻笑，还会问我和我对象怎么才能把菜做的营养又好吃。你不会以为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儿，天生就会做饭吧？”
　　“……”
　　“对了，他虽然人很善良，但是以前真的给人浑身都是刺的感觉，也从来都是一副不会看书写作业对学习不上心的样子。可是这几天我发现他变了，他竟然在健身房上课的间隙里拿着一本复习笔记在做数学题。”
　　看到林染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里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熊建林继续说道：“在我的一再逼问下，他才说他不想把班级的平均分拉得太低。”
　　林染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去查一下健身房的监控，因为他觉得陆鸣庭在健身房做题的样子肯定又魔幻又好笑。
　　但是熊建林接下来讲的话，让林染开心不起来了。“可是昨天晚上他好像特别不开心，在我对象的烧烤店里，喝了好多酒，还喝醉了吐了一地。”
　　熊建林看着林染说道：“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林染，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他怎么说的？”林染问道。
　　熊建林：“他说让我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个名字了。”


第41章 尴尬
　　杜灵灵从办公室打听完期中考试的成绩，回到班级立刻调侃起林染：“班长，你这次成绩怎么考的？上次年级第五，我说这次保持都不容易吧，你倒好这次考了第三，竟然还能进步！”
　　王鹏先闻言立刻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我们林染这次还感冒了呢，没有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要是没感冒的话——”
　　“够了，你有完没完。”林染用胳膊肘碰了碰王鹏先的臂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水果软糖，放进了同桌的嘴里，企图能堵住他的捧杀。
　　“不过，我今天还遇见一件奇怪的事儿。”杜灵灵看了一眼林染，“我去帮老师贴年级的光荣榜，我看见一个从来不关心成绩的人，竟然站在光荣榜的前面看了很久。”
　　王鹏先也看了眼林染，还故意大声问道：“谁呀？我们班还有谁这么不在意成绩啊？”
　　“……”林染被他们弄到没脾气了，眼神却一不小心往班级后门的方向飘过去。
　　陆鸣庭课间如果不睡觉的话，一般很少在班里。林染发现，他真是个神奇的人，因为他如果不想理你你真的很难找到他。
　　杜灵灵一脸八卦，又绘声绘色的继续描述道：“他不仅在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榜单前面停留了很久，还掏出手机拍了第一张的成绩。”
　　林染：“……”
　　这时，语文老师王雨拿着一大叠语文试卷的答题卡走了进来，转来转去没有找到语文课代表，就干脆把答题卡扔给了林染。
　　林染拿着厚厚的答题卡，发着发着，忽然看到陆鸣庭的名字，他装作不经意地把那张试卷放到最后，继续淡定地发着其他人的试卷。
　　直到在最受欢迎的语文课上，王雨老师先是表扬了这次考试语文高分同学，接着表扬了单科进步很大的同学，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是，她到最后竟然点了陆鸣庭的名字。
　　王雨笑得春风化雨地说道：“陆鸣庭同学这次总分进步很大，作文虽然跑题了，但是第一次写够了八百字，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在同班同学发出蛙声一片的时候，都转过头去看被点名之后一脸木然的陆鸣庭时，林染立刻想起那张至今扣押在自己手上的答题卡。
　　林染说不好自己是因为出于什么心理做了这么幼稚的事。也许是陆鸣庭的字写得实在太小学生画风，和他的长相如此格格不入，有一种矛盾的好笑。
　　林染还颇有恶趣味地分析了他一看就跑题很远的作文，就连这张诗歌鉴赏和文言文翻译都完全放弃的试卷，竟然都可以得到王雨的表扬，可见陆鸣庭原来的水平是有多差。
　　一直到那天放学，林染都没有等到某人来找寻他丢失的答题卡。林染很难说没有一点失望，毕竟全班同学都看到答题卡是他发的，所以这是故意的吧？
　　林染很自然地又一次想起了熊建林对他说的话。
　　“他说让我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个名字了。”
　　“你不会以为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儿，天生就会做饭吧？”
　　“他说他不想把班级的平均分拉得太低。”
　　……
　　今天林染还特别去打听了黄新知口里说的适合陆鸣庭的班级十班，这个班级不仅体育生众多，还有特别多的年级里没有达到分数线也有书读的关系户，总而言之，班级学习气氛很差，这是个连教龄丰富的老教师都害怕去上课的班级。
　　其实想到这里，林染的心里已经没有选择了。似乎所有世间所有的关系都是如此，如果你往后退，可是我仍然想和你保持联系，那么我就往前进一步吧。
　　星期六的晚上，林染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健身房。他身上带着那套他最新购入的价值不菲的运动装备，显示了他此行早已计划已久。
　　周末的傍晚，正是健身房里最热闹的时候，看着健身房里一群或跑或跳，为着美好身材而努力的人们，林染忽然意识到，别的顾客来运动都是要刷卡的，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刷卡。
　　“你们这里的会员是怎么办卡啊？”林染询问起颇有几分姿色的前台小姐姐。
　　可能是很少见到这样眉清目秀的小帅哥来咨询，小姐姐一下子就从上了一天班的疲劳混沌的状态清醒了过来，连眼神都发着亮光。
　　她笑容可掬地回答道：“年卡是一千五，两年卡是两千，嗯，还有一种按次数收费的卡，一次一百，不是很划算。”
　　林染又问道：“办卡是和教练挂钩吗？你这里有一个叫陆鸣庭的教练对不对？”
　　前台点头道：“对，不过他只是个兼职教练，没那么多时间上私教课，资历也不够。”
　　林染：“哦，没关系，我不是要找他当私教，我只是要办卡挂在他的名下。”
　　小姐姐可能很少见到这么好说话的顾客，忙点头道：“好的。你办一年的还是两年的呢？”
　　“一年的吧。”林染想，就算他再笨，一年时间也足以学会游泳了。
　　他正准备刷卡交费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有点大，把林染都抓疼了。
　　陆鸣庭的眼神明显有点不高兴，他有点不客气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小陆教练，这是你朋友吗？他说要把卡挂在你名下呢。”前台小姐姐见状赶紧解释道，言下之意暗示得很明显了，只要他办卡成功，他能拿到一笔不小的提成。
　　陆鸣庭看着林染的眼神，让林染觉得自己完全就是白痴，而且是脑门上写着“人傻钱多，你快来坑我吧！”那种。
　　陆鸣庭趁着现在来刷卡的人多了起来，趁乱把林染拉到一个没有什么人经过的休息室里。
　　“你确定你以后会经常来？你有时间？”陆鸣庭不客气地问道。
　　林染如实答道：“不知道。”
　　陆鸣庭：“……”
　　看着陆鸣庭又用哪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林染只好解释道：“可是我真的想学游泳啊，我是怕你被经理为难啊，老是有朋友来免费体验不是太好吧。”
　　沉默了片刻，陆鸣庭看林染的眼神似乎柔和了许多。
　　他向林染伸出了手，林染以为他要打他，下意识地歪了下头。
　　陆鸣庭最后还是用手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顶，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说你能来几次，别说办卡没必要，就算你真的办卡，也可以给你个折扣价啊！我就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大方，问都不问就办卡的！”
　　林染很少见到陆鸣庭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竟然有点看呆了。但是心里一想着陆鸣庭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才说这么多话的，又觉得有点可爱。
　　陆鸣庭一脸无奈地说道：“冤大头！你还笑？”
　　林染：“哦。”
　　林染的表情和态度都很顺从，但是被训完之后，还是坚持要办张年卡，最后陆鸣庭不得已把健身房的经理请过来。在陆鸣庭的一再坚持下，最终以年卡一千的价格成交了。
　　林染第二次下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他漂了几次之后，陆鸣庭就开始训练他踢腿。
　　在水中像青蛙一样蹬腿，看起来简单，其实是很难的，至少对于林染来说是这样，毕竟他还是个之前连运动都不知为何物的运动废柴。
　　身体的很多肌肉因为平时没怎么锻炼，所以根本无法按照陆鸣庭的要求完成那些动作。
　　与平时的陆鸣庭相比，现在教林染游泳的陆鸣庭可算是相当好脾气了。他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和林染强调着游泳的咒语。
　　“收——翻——蹬——夹”
　　林染只得在他的注视下严格地按着他的标准照做。
　　林染觉得自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知道机械地做着动作，但是也看不见自己做得对不对。
　　眼见着一旁陪着他训练的陆鸣庭像是一只属于海洋的人鱼一样，在泳池里已经自由翻滚了好几个来回了，林染不管在水里怎么用力蹬，好像都在原地，完全移动不了。
　　林染心理上有点泄气身体也有点累了。
　　他其实还挺怕陆鸣庭骂出那种你真笨的话来，毕竟众所周知他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但是陆鸣庭不知为了什么，在教林染游泳这件事情上似乎展现出异乎寻常的耐心。
　　“跟着我过来。”陆鸣庭还是像之前一样在水中抓着林染的手，把他带到了深水区的上岸踏板位置。“你把头沉下去，抓着踏板。”
　　林染正要问他要干吗，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给捉住了。
　　因为又震惊又紧张，还有生理上引发的害羞，他猝不及防地呛了两口水。
　　陆鸣庭怕他再喝水，赶紧把他拦腰抱起。
　　“没事吧？”陆鸣庭认真观察了下，直到确定他真的没事，才松开了手。“行了，你头就抬着吧。我抓着你的腿，你练习下我刚才教给你动作。”
　　“收——翻——蹬——夹”陆鸣庭又念咒语一般开始讲动作要领。
　　被一个男生在背后被人这样拎着双腿，林染怎么都觉得尴尬。明明人家是很认真很专业的在教你游泳的小老师，为什么自己却老是浮现出那种动物世界里狮子交|配的限制级画面啊？
　　林染心想这还能不能好了。感觉自己一边心猿意马，一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完成他的指定动作。
　　陆鸣庭为了使他不沉下去，在水里轻轻托着他的腰——林染全身最敏感的部位，并且还认真观察着他的动作有没有做错。
　　陆鸣庭又提醒道：“你的脚一定要翻开哦，这样才会有推力，蹬的时候要用力，夹的时候也要用力夹一下。”
　　林染被陆鸣庭抓住脚踝，浑身不得劲儿，而且这些动作都需要很用力，让他的腿有点酸。
　　忽然，林染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听使唤的脚一不小心蹬到了身后人哪里。
　　……
　　毫无预兆的，陆鸣庭忽然不说话了。
　　林染满脸羞愧地想，他要不要起来道个歉啊。
　　林染抬起头来，双臂往后一伸，从泳池里站了起来，他摘下了眼镜，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陆鸣庭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去，飞快地往他相反的方向游去。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气氛忽然有点诡异。
　　“陆鸣庭！”林染小声地喊了一声。
　　陆鸣庭却充耳不闻头也不回上了岸，那速度之快说他像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直到确定自己的距离林染已经足够远，他才似乎放下心来，轻轻说了声：“我先去下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国庆假期快乐！


第42章 游说
　　林染虽然是学霸，但是他是那种百年一遇的学霸，因为他虽然从小就喜欢看书，可是他一点都不近视！
　　他用两只都是5.0视力的眼睛清楚地看见了一些让陆鸣庭感到非常尴尬的事情。因为穿的是泳裤，所以非常的明显，真的是想不看见也难呀。
　　此时林染的双眼充满了震惊和迷惑，毕竟等到陆鸣庭上完跆拳道课再来教他游泳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已经临近健身房快关门的时间，环顾四周，整个泳池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连一个穿泳装的妹子都没有。
　　为什么陆鸣庭会对着一个男生硬起来啊？林染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又瘦弱又白皙的双腿和胳膊，难道是自己这样的身体，被他当成女人啦？
　　林染耳边又响起唐西梦先前说的那句：“他是不是对你有企图啊？”
　　陆鸣庭难道真的会对他产生那种想法？这个想法像是一道闪电般击中了林染的天灵盖，他的脸颊瞬间红了。
　　但是林染这人为人处世一向靠谱得很，不管是说话还是办事，他都会想好了再说，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更不会让别人下不来台。
　　他强迫慌乱的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完全沉浸在水里，感受自己在水里慢慢地漂浮起来的状态。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后，陆鸣庭回来了。
　　林染一直在水边认真地练着蹬腿的动作，他已经想好了，他决定装作没看见刚才那不太寻常的一幕。
　　毕竟，陆鸣庭对自己不错，而且他的这种好也并未超出友谊的界限。
　　而且不是有句很有名的话吗？说的是十六七岁的男孩每隔十七秒的时候就会产生一次性幻想。然后有人问到：那剩下的十六秒在想什么？
　　谁知道陆鸣庭当时在想着什么呢。也许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身体的接触，都会有这样的生理反应吧。
　　林染这样说服自己后，尽可能像平常一样态度自然和陆鸣庭说着话，可是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多心了，倒是感觉陆鸣庭有点不大自然了，而且好像有点刻意回避和他的身体接触似的。
　　两个人只要不说话，之间就会有一种迷之尴尬的气氛。
　　最后林染只好主动结束了今天关于游泳的学习。
　　看着林染拿着换洗衣服走进了盥洗室，陆鸣庭终于如释重负。他现在的状态有点魔怔了，大概从之前做的那个诡异的梦开始，他就已经不正常了吧。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红到发烫的脸，庆幸自己幸好皮肤比较黑，看不太出来。
　　让陆鸣庭更担心的是，林染到底看见了没有？如果看见的话，真的还能做朋友吗？
　　毕竟对一个直男来说，如果一个男的看到他会硬，应该会觉得很恶心吧？
　　不知为什么，陆鸣庭觉得林染越是靠近他，越是对他好，就让他更想逃离。因为自己想要的太多，多到让自己和对方都无法面对的程度。
　　因为不想让这段关系走到让彼此厌恶，最终反目成仇的敌人，虽然他很想和林染待在一起，但是却还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可能地远离他。
　　然而，在睡觉前收到了林染两条短短的语音之后，陆鸣庭已经打定的主意轻而易举地就改变了。
　　“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小男孩，与其他成千上万个男孩子没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
　　“但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相互需要依依不舍了。你成为我世界上唯一的，我也成为你世界上的唯一了。”
　　陆鸣庭虽然文学水平非常一般，也并没怎么看懂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不妨碍他因为这只字片语就大受震撼。
　　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犹豫着发了一句问话“你什么意思？”
　　林染这次倒是没有吊着他的胃口，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林染给他简单介绍了《小王子》这本书的剧情，然后问道：“你觉得这两句话怎么样？”
　　陆鸣庭心想，原来是这样。幸好没说一些多余的话，否则就会被当成自作多情了。他回答道：“挺好的。”
　　林染：“是吧？我也觉得不错。所以虽然和这次演讲的主题关系不大，我也打算把这两句话放进去。”
　　陆鸣庭：“可以。”
　　林染自己也觉得和陆鸣庭讨论这个文学话题有点奇怪，于是他有点突兀地转换了话题：“这次考试你那篇作文跑题了，题目是让你讨论科技和人文的关系，不是问你为什么需要科技和人文！”
　　陆鸣庭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反问道：“所以这就是你就把我的作文藏起来的理由？”
　　林染点头道：“对啊，我就是在等你来找我，我就免费帮你指点一下。你不知道，我这次作文得了55分呢！想得到我的指点可不容易呢。”
　　陆鸣庭：“哦，那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还以为你像是那种粉丝收集偶像签名一样收集我的试卷呢？”
　　！！！？？如果林染能够透过电波看到对方的话，就会发现陆鸣庭说话时的眼神里是带着笑意的。
　　“……”林染本来是想调笑一番陆鸣庭，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还反被调戏了。
　　他心有不甘，于是想来票大的，他忽然语气严肃地问道：“陆鸣庭，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陆鸣庭的瞳孔骤然收紧，但是却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就没想着等陆鸣庭的答案，电话那头的林染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我以前以为我喜欢赵影歌，她的拒绝一度让我很困扰，她喜欢你，让我一度很讨厌你。但是——”
　　陆鸣庭问道：“但是什么？”
　　林染接着说道：“等她表现出对我有好感的样子，我好像又不喜欢她了。对不起，我觉得说这种话好像是一个渣男，但是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陆鸣庭竭力按压住自己语气中的愉悦之情，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林染似乎是想了一小会儿，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和你说。”
　　陆鸣庭：“那你为什么不和唐西梦说？”
　　林染：“他，他一个星期就能喜欢三个人。”
　　陆鸣庭不置可否地说了句：“哦。”最终也没有回答林染问他关于喜欢的那个问题。
　　那边的林染似乎是躺在小床上的，说话的语气很慵懒，还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哈欠，发出了一些粘腻的鼻音。这些声音让电话那头的陆鸣庭有些心猿意马。
　　陆鸣庭：“困了？就去睡觉吧。”
　　林染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拒绝道：“不，我今天说话的重点还没说呢！”
　　“那你快说。”就连陆鸣庭自己也没注意到，他说话时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宠溺与温柔。
　　林染语速很急地说道：“我不想你对我有误会。我以前有些针对你，确实因为赵影歌，但是我后来对你态度改观了。还有我对你好并不是因为同情你，而是真的觉得你很不错。”
　　“哦？我到底有哪里不错”陆鸣庭似乎对于自己在林染心中有这样高的评价有点难以置信。
　　林染点头：“对啊，你打篮球超帅，游泳特别棒，身材很好，这些都是我羡慕不来的地方。另外我觉得你还相当有正义感。”
　　陆鸣庭摇头道：“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可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林染忽然问道：“所以我现在都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了，你能告诉我上次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上次？什么问题？事实上，陆鸣庭的脑子还一直想着他刚才问他“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的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他整个人一直维持在一种又紧张又异常兴奋的状态，让他的智商完全下线了。
　　见陆鸣庭似乎没反应过来，林染只好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还愿不愿意和我继续待在一个班？”
　　“……”陆鸣庭的心理在进行巨大的心理斗争，所以他沉默了。
　　一方面，陆鸣庭一点也不想拒绝林染的好意，他一看到那双因他而失望的眼睛就很难受；另一方面，继续纵容自己和他越走越近，让自己的情感太受煎熬了，无疑是一种对自己的虐待。
　　林染见他还在犹豫，只好继续游说道：“老黄说的那个十班可烂了，都没有几个人学习的，老师上课都头疼——”
　　陆鸣庭小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是让老师头疼的学生。”
　　林染立刻反驳道：“你不一样啊，你和范原那些人渣有本质的不同。陆鸣庭，你如果担心学习跟不上的问题，我帮你解决。”
　　陆鸣庭只得顺着他说道：“你怎么解决？”
　　林染：“我今天看了下你的试卷，发现你语言表达能力并不差，但是你太不会审题，你太不了解那帮改卷人的心理了，其实你就是学习方法不行。”
　　陆鸣庭摇了摇头：“我连你写的笔记都看不太懂，我和你们差太多了。”
　　林染：“现在才高二，努力还来得及，如果你有不会的愿意来问我的，你下次考试肯定能进步不少。”
　　陆鸣庭：“你真的愿意教我？我很笨的。”
　　林染：“你都敢教我游泳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陆鸣庭只好默认下来。
　　见他态度软下来了，林染立刻雀跃道：“好的，我明天就去找老黄求情，让你不要转班。”
　　本来很困的林染，打完电话之后，忽然不困了。他睡前把自己用了好几年的微信头像改了，改成了那张飞行员作者自己画的小王子围着围巾的那张经典图片。


第43章 回家
　　周日早晨林染七点多就起了床，在家里吃完早餐后，林染就依然跑去了健身房。
　　陆鸣庭到的很早，今天林染进展神速，终于学会了蛙泳的踢腿动作，甚至还试图把手部划水的动作结合到一起，陆鸣庭说不用这么急，慢慢来。
　　林染洗完澡之后，有点心不在焉地吹好了头发，看着一旁一直在默默玩手机的陆鸣庭问道：“等会我们去哪儿？”现在的时间不过十点多，不上不下，也不是吃饭的时间，很尴尬。
　　陆鸣庭：“带你去市场上买菜。”
　　“买菜啊，自己做饭吗？谁做啊？”林染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陆鸣庭：“我。”
　　林染想起了那些好吃又有营养的早餐，顿时双眼泛光地看着陆鸣庭。
　　林染今天没骑车，是司机送他来的，陆鸣庭用自己的自行车载着他去附近的菜市场。林染觉得挺神奇的，这么破旧的一辆二手自行车，还能再带一个人，竟然还没有散架。
　　作为一个年轻男孩，林染连超市都懒得逛，更别提人声鼎沸的菜市场了。
　　林染看着卖菜的小商小贩把各种青菜摆在地上，像看到熟人似的不时和林染热情地打着招呼，搞得他都不敢看他们和他们对视，生怕自己不买菜而给他们带来失望。
　　这时林染前面一个顾客在卖鱼的小贩前驻足，他从充着氧气的塑料大盆里挑出一条鱼，小贩瞬间就用刀背把鱼给拍晕，熟练地刮鱼鳞，去内脏，小贩身前顿时就开始流淌起一股充满腥臭气的带血污水。
　　林染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白色的一尘不染的新球鞋，立刻有点嫌弃地抬起脚走远了一点。
　　陆鸣庭看着林染问道：“想吃什么呀？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什么都会做啊。”
　　林染：“我想吃——”林染的眼睛明明一直看着鱼贩摊前的鱼，但是忽然想着鱼很腥，做起来应该有点麻烦，就改口道：“嗯，那你会做什么呀？”
　　陆鸣庭：“平常做得最多的就是面条了吧，简单方便。”
　　“那要不你就做面条！”林染建议道。
　　陆鸣庭：“你还真好养活。”
　　话虽如此，陆鸣庭还是买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还买了一条两斤多的新鲜鲤鱼，素菜则买了西蓝花和包菜。
　　鲤鱼十分的新鲜，虽然已经开膛破肚了，但生命力却十分顽强，一直在塑料袋里面不时地跳动。
　　林染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提着它感觉十分惊悚，差点把这个活蹦乱跳为自己生命抗争的小东西连着袋子给甩出去。
　　陆鸣庭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了装着鱼的塑料袋，放在车把手上挂着。
　　“你不是很能吗？怎么现在连个鱼也不敢拿？” 陆鸣庭骂他的时候手轻轻地擦过林染的额头，很自然，自然到林染没有产生一点想要躲闪的念头。
　　陆鸣庭说的是，刚才买菜的时候林染不仅抢着付菜钱，甚至在陆鸣庭的一再劝阻下，还是买了好几袋时鲜水果。因为在林染印象中，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做客，是要提点东西的，这个是礼数。
　　林染跟着陆鸣庭穿过T城最繁华的地区，走到了它的背面，林染从没有见过的光鲜城市的另一面。
　　城市的这一面的街道狭窄，楼房破旧，甚至连电梯都没有，楼梯竟然还是露天的，陆鸣庭家的楼下是一家川菜小饭店，小饭店的两台大抽油烟机常年累月的开着，于是楼下常年流淌着一条充满了油渍的污流。
　　在这样的环境里，林染毫不怀疑，陆鸣庭有一千种理由弄丢他的那辆自行车。
　　“你家几楼啊？”林染爬到四楼，有点气喘吁吁了，毕竟，他的体力一直都不太好。
　　“怎么了，我背你？”陆鸣庭问道。
　　“不用。”意识到陆鸣庭的样子不是说说而已，林染不得不加快了自己爬楼的脚步。
　　“小庭，你回来了？”可能没有意识到儿子竟然会带朋友回来，白晓陌带着好奇又有点害羞的眼光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林染。
　　看得出来今天白晓陌精神状态还是比较好的，但是在这样的目光打量逡巡下，林染还是觉得有点不大自在。
　　“阿——阿姨好，我叫林染。”对上他的这双眸子又漂亮又清澈，白晓陌穿着一套家居棉服，头上还戴着一个明黄色的蝴蝶结发箍，整个人都嫩得不行，林染这声“阿姨”差点都没叫出口。
　　林染本来准备进门换双拖鞋的，发现家里竟然连双拖鞋都没有，正不知怎么办时，陆鸣庭说道：“你就穿着鞋吧。我家里拖鞋前两天坏了，还没来得及买。”
　　林染心想，拖鞋坏了是个什么概念啊，现在人还真的有把衣服穿烂把鞋穿烂的吗？
　　“要不，你要不要穿双她的？”陆鸣庭从简易鞋柜上拿了一双粉红色还印着可爱小兔子的女式拖鞋问道。
　　“不不不——”林染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拒绝。
　　环顾四周，整个家最多三十多平房，特别小的一个客厅还要兼餐厅，一个卧室，一个厕所，简直一眼看过去就一览无余了。
　　房子虽然小，但是可能因为东西实在是少，竟然还挺洁净的，至少比林染脑海中想象的要好多了。
　　陆鸣庭示意他把手上提的水果放在客厅的那个可以折叠起来的简易餐桌上，告诉他可以在旁边的那个灰蓝色的小沙发上休息一会，然后他自己提着菜进了厨房。
　　白晓陌坐在沙发旁的凳子上，一直带着笑意特别开心地盯着林染看，把林染看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见过——你，”白晓陌说起话来，不是结巴，但是因为语速奇慢，胜似结巴。“你是——小庭——的——同学吗？”
　　“是的，阿姨。”林染点点头，林染从袋子里拿出了几个桔子，剥了皮递给她，“阿姨，你吃桔子吗？”
　　白晓陌一脸惊喜地接过桔子，尝了一块，眼睛闭起来又睁开，赞叹道：“桔子——好吃。”
　　林染一瞬间就明白了为啥陆鸣庭用“少女”这个词来形容他妈了，只有看过白晓陌的人才知道这个词对于她十分的妥帖。
　　林染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从成年人的表情上看过这么幸福的表情。而能从吃到一个好甜的桔子，就能获得这么大幸福感的人只能是孩子——抑或是一个智力不怎么健全的成年人。
　　林染很想再重温一遍刚才看到的幸福表情，又忍不住给她剥了一根香蕉。
　　这时从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音停止了，陆鸣庭隔着玻璃嘱咐道：“你别让她吃太多了，等会吃不下饭了。”
　　听完，林染只好把香蕉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鉴于白晓陌还是不停盯着自己看，林染在心里也不能断定她是真想看他，还是想吃他的香蕉。
　　“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庭——带人回来。”白晓陌又开始说话了，笑得很幸福。
　　林染也笑着回应他，心里却产生了一丝隐隐的难过，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吗？还是觉得这样的家这样的妈妈，不好意思给小伙伴看到，怕被其他人嘲笑？
　　林染设身处地想过，如果自己和陆鸣庭交换身份，他也真的很难想象自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会成长为什么样子。
　　“林染，你长得——真好看。”白晓陌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管说出什么话都让人觉得她很真诚。
　　“阿姨，有没有说过你长得才好看，所以你儿子也特别帅。”林染故意把这话说得挺大声，不知正在厨房洗菜的陆鸣庭有没有听到。
　　估计应该是听到了，陆鸣庭关了水龙头，喊道：“要不你过来看我做饭吧？省的她找你瞎聊。”
　　林染像得了什么圣旨似的赶紧飞奔过去厨房了。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陆鸣庭一边熟练地切五花肉一边问。
　　“说你从来没带人回来过。”林染如实答道。
　　林染看见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的陆鸣庭的耳朵突然微微地动了一下，又说道：“你妈妈是真年轻，真好看呀，你别说其他人会误会，我差点连阿姨都叫不出口了。”
　　“唉，”陆鸣庭喉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漂亮有个屁用啊，那时候要是不漂亮的话，估计就不会被骗了。”
　　林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吧，如果没有当初的事，怎么会有现在的你呢？”
　　陆鸣庭停下切菜的手，眼神有点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林染又说：“我的意思是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得学会向前看。”
　　陆鸣庭轻轻点了点头，又继续开始切肉。
　　林染又补充道：“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啊。”
　　陆鸣庭把切好的肉放进盘子里腌制，看着林染说话时眼睛里闪着光，问道：“真的吗？”
　　林染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不说别的，我现实生活中就从没见过帅哥美女会做饭的，导致我现在呢就特别期待你的菜。”
　　看着林染满脸期待的模样，陆鸣庭哑然失笑。他抬起头问道：“这就算是生活中美好的事儿吗？”
　　“当然了。”林染肯定道，他还往后退了两步，掏出手机，拍了一张陆鸣庭正在做菜的侧面照。
　　“你说，我要是把它放上我们学校的论坛上，会怎么样？”林染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陆鸣庭抄起了菜刀，故意凶神恶煞地警告道：“你有病吧！”
　　不过这样一番人身恐吓还是挺有效果的，林染到底还是没发。
　　没过多久，四菜一汤就被端上了折叠小圆桌。
　　林染吃菜一向嘴叼，像鱼这种东西，更是有一点腥味都不碰。可是陆鸣庭做的鱼，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非常的好吃，又入味！
　　还有那五花肉竟然能炒得一点都不油腻，比他那一贯养生的妈妈做菜水平真强太多了，甚至比他们家的保姆做的还好吃。
　　要不是陆鸣庭控制着他不再让他添饭了，他一定可以吃三大碗饭。
　　“你不能再吃了！再吃胃会撑的！”陆鸣庭按住了他又要添饭的手。
　　林染败下阵来，问道：“你是跟谁学得啊？你做得也太好吃了吧。”
　　“真的吗？”陆鸣庭扬起眉毛再一次确认。
　　“真的啊，你不可能靠百度就做那么好吧。”林染想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一定是个天才。
　　陆鸣庭：“我小时候看小姨做饭长大的呢。”
　　哦，怪不得，想起之前那些又美味又好看的早餐，看得出来是同属于一个系列的。但是陆鸣庭做的菜嘛，可能因为是男孩子的关系，更显粗犷和不拘小节一些。
　　林染叹了口气，懊恼道：“唉，你小姨要是在这边住就好了，可以让她去教下我妈。”
　　“我觉得你妈妈挺好的，你们一家人都挺好的，”陆鸣庭的神情好像陷入了某种令人愉快的回忆之中，片刻之后，他又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有机会就带饭给你吃。”
　　“好，好。”还没等林染回答呢，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过话，一直埋头苦吃的白晓陌抢着回答道。
　　陆鸣庭和林染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陆鸣庭给白晓陌的碗里又夹了两块去掉刺的鱼肉，并提醒道：“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林染喝完了肉丸青菜汤，捧着肚子问道：“等会我们去哪儿摆摊啊？”
　　“你还真要去呀？”陆鸣庭故意问道。
　　林染拍了拍并不怎么宽阔的胸脯，说道：“当然，男子汉就得说话算话。”


第44章 同类
　　等白晓陌吃完饭，林染很主动地提出要来洗碗，最终还是给陆鸣庭打了下手。而所谓的打下手，也就是用干净的毛巾把碗筷全都擦了一遍。
　　林染刚才吃饭的时候，因为肚子饿，被好吃的菜吸引了注意力，这时才发现，陆鸣庭家里的好多碗和盘子，都貌似有个小小的缺口。
　　“这是记号吗？”林染问道。
　　“这是白晓陌犯病的时候摔的，每年都得换不少的碗呢。”
　　陆鸣庭说话的语气挺平静，但是林染听起来却有点不大好受，似乎是自己无意间说的话戳到了对方的痛处。
　　“哦，对不起。”林染讪讪地说道。
　　“没事儿，”陆鸣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是真这么介意的话，干吗要把你带到我家里来？我家的环境确实就是这样，你会笑话我吗？”
　　林染立刻摇头道：“当然不会！”
　　陆鸣庭盯着林染眼睛，他发现林染的眼睛不仅看起来特别清澈，长长的睫毛和微微垂下的眼尾走势，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性格特别温顺的小鹿。
　　他忍不住看了一会儿，又轻轻地问道：“那你会同情我吗？”
　　这话让林染不知怎么回答了，好像说同情或者是不同情都是错误的答案，他有点为难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陆鸣庭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哼！林染差点气得就要哼出声来，不知为什么他很介意陆鸣庭这样乱开玩笑总是试探他，于是嘴角微微撅着。
　　“我们现在准备去摆摊吧！你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确定要和我们一起体验生活吗？”陆鸣庭说话间又扬起了眉毛，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林染虽然觉得陆鸣庭讲话的语气有点奇怪，什么叫“体验生活”啊，这又不是电视台做的“变形记”节目，但是他觉得陆鸣庭今天的心情格外好，虽然不知道他的愉悦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于是他又开心起来。
　　陆鸣庭拿来一个挺大的搬家用的那种蛇皮编织袋，放进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玩偶。白晓陌虽然神志不清，但是手工活却做得很细心，这些小兔子，小熊，小狗公仔个个都做得很可爱。
　　可能今天因为家里来了稀客，明显能够看出白晓陌的兴致很高。
　　“你要是想去的话，去换件衣服吧。”陆鸣庭从衣柜里拿出了那件绿色的裙子，正是林染曾经见过的那件。
　　林染忽然问道：“有裤子吗？”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起了她之前走光的场景。
　　陆鸣庭于是又从布艺衣柜里拿出了一条裤子和一件毛衣。
　　等白晓陌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林染又开始感叹起果然美人儿穿什么都好看。
　　可是正要出门的时候，走在白晓陌身后的林染突然“啊”的叫了一声。
　　他拽住了拿着编织袋正要开门的陆鸣庭，然后示意陆鸣庭看白晓陌的背后。
　　原来，林染刚才在白晓陌的身后，看见了她裤子后面的一大片血迹。
　　陆鸣庭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看起来有点尴尬，又有点生气。他很快一言不发地走到卫生间，发现女性用品已经用完了，于是让他们两个在这等着，他立刻下楼去买。
　　十分钟之后，陆鸣庭拿着两袋卫生棉回来了。接着，他把要换的衣服和这袋东西还有白晓陌一起推进了卫生间。
　　林染也觉得非常尴尬，可是他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能缓解这种尴尬。
　　可是他非常明白陆鸣庭一点都不喜欢听到安慰的语言，他甚至有点反感别人的同情。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染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妈妈一直都这样吗？”
　　陆鸣庭点了点头，说道：“从记事的时候就这样吧，时好时坏的，现在这样算比较好的。”
　　“那严重起来呢？”林染实在无法想象现在竟然还是比较好的情况。
　　“发起疯了力气特别大，我得把她锁在屋里，哪儿都不能去。”
　　“这个病能治吗？”林染又问。
　　“能控制，需要长期住院，我一没那么多钱，二来她也不愿意离开我那么长时间。”陆鸣庭语气平淡地说道。此时他特别想点一支烟安抚自己的暴躁情绪，可是看了看林染，心想还是算了。
　　等到白晓陌从厕所换好衣服出来之后，陆鸣庭把电视打开，调好了韩剧的频道，让她看电视，说一会儿他就回来给她做晚饭。
　　白晓陌明显不太愿意单独留在家里，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不舍与委屈。
　　陆鸣庭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要乖，你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临走前陆鸣庭还不忘嘱咐一声：“那个，卫生巾要记得换啊，脏衣服等我回来我给你洗。”
　　白晓陌表情机械地点了点头，等到电视里电视剧的主题曲响起的时候，她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似乎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得到了转移。
　　下楼的时候，林染一直在想，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自己有一个连卫生巾都不记得换的妈妈，也太让人心塞了吧。
　　林染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啥陆鸣庭似乎不太愿意管白晓陌叫妈妈，也许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女孩儿照顾，心理上会更加让人接受。
　　毕竟，陆鸣庭没有一个可以把他当成宝贝来照顾的妈妈，这样想来他一直以来确实承受太多了。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即便是亲儿子，常年累月面对这样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病人，也很难是保证是完全没有情绪的。
　　而且说到底，就算他看起来外表再强悍，也不过只是一个十来岁没有成年的少年而已。
　　林染有点了解陆鸣庭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与生俱来的冷漠和戾气了。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林染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
　　陆鸣庭提着东西，带着林染穿过巷子里的近路，走到了T城一处比较繁华的地方。林染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那家西餐厅，正是之前赵影歌和自己一起吃过牛排的地方。
　　林染帮着陆鸣庭把塑料布铺好，把那些布艺玩偶按大小顺序好好地排列起来。陆鸣庭摆放好了这些之后，就像以往一样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开始听歌。
　　林染看着陆鸣庭手里熟悉的手机，忽然觉得有点后悔，不应该给他这个过时的旧手机，应该给他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新手机。
　　林染选了一个靠近他的位置，坐了下来，笑着问道：“你在听什么歌呢？”
　　夕阳的光辉从头顶榕树的树叶间隙中落到林染的脸上，让林染一直都很苍白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一阵微风拂过，把林染有一点长的刘海吹乱了。
　　陆鸣庭盯着落日余晖中的他看了许久，然后伸手把他弄乱的刘海拨弄了一下，接着就把另一侧的耳机塞到了他的耳朵里。
　　在林染的耳边响起的是一个很久以前就走红的歌手孙燕姿悠扬的歌声：
　　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
　　天亮了又黑，我过了好几岁。
　　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时候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
　　爱收了又给，我们都不太完美。
　　梦做了又碎，我们有几次机会。
　　去追，不晓得为什么爱又稀少又昂贵。
　　……
　　小提琴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伴奏音，还有这样在夕阳下并坐听歌的情境，还有这样让人忧伤的歌词，这首画风复古的老情歌忽然就把林染打动了。
　　他拿下耳机，问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也太好听了吧！”
　　陆鸣庭的脸忽然凑得很近，近到林染觉得他高挺的鼻梁马上就要碰上自己的鼻尖了，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不安。
　　但是陆鸣庭对于距离的把控很娴熟，适可而止地停住了，他看着林染的眼睛说道：“同类。”
　　“同类？”林染眨了眨眼睛，很显然刚才陆鸣庭的突然靠近，让他一向很引以为傲的智商瞬间下线了。
　　陆鸣庭解释道：“这首歌的名字叫《同类》。”
　　“原来是《同类》啊！”林染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他默默地在心里又把“同类”这两个字念了一遍，不知为何瞬间又低下了头。


第45章 社交牛逼症
　　林染一边听着歌，思考着和陆鸣庭到底是不是同类，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答案。
　　林染开始注意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他们摊前的人气很明显没有别人那里高，认真观看其他的小贩怎么卖东西。
　　观察了二十分钟之后，他就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并且第一时间分享给了陆鸣庭。
　　首先，做生意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热情，热情的第一要义，就是要拉下来脸，要和每一个投向自己的目光打招呼，要主动热情地招揽生意，还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简单说来，就是天生就要有社交牛逼症，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这样的社交属性在陆鸣庭身上毫无踪迹可寻。
　　当然了，在林染试图让陆鸣庭展示微笑服务几次都笑得比哭还难看时，这个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了。
　　其次，路边卖这样玩偶的人很多，就得突出自己商品的与众不同，也就是不可替代性。可是这些东西虽然做工精致也很可爱，但却不是独一无二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东西，怎么能显示出它的不可替代性呢？
　　有了！陆鸣庭疑惑地看着林染去街对面的一家商店呆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大大的纸箱，里面还放了一把剪刀，一只水彩笔一只中性笔。还有一叠有着各种颜色心型的便利贴。
　　不一会儿，林染就把那个纸箱拆了，做成了一个小告示牌立在他们的旁边。他用水彩笔在牌子上写了几个大字：手工布艺，代写情信。
　　然后林染又问道这些玩偶卖什么价？陆鸣庭回答道，大的公仔25，小的公仔15。哦，那就翻倍吧，林染想着。
　　林染的牌子才写好，就有路过的逛街的年轻女孩儿过来围观了。
　　看见别人看他，林染立刻也冲着她友好地笑了笑，灿烂笑容正好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不多也不少。
　　“原来这些公仔是手工制作的呀。是你做的吗？”小姑娘问道。
　　“是啊。”林染大言不惭地答道。
　　陆鸣庭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染，言外之意很明显：真是小看他了，说起谎来那眼睛看起来都那么真诚。
　　“小姐姐，你是要送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林染又问道。
　　小姑娘忽然害羞地一笑，回答道：“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我想送个给我闺蜜。”
　　林染：“出来逛街，还想着闺蜜，你闺蜜真幸福。”
　　“你能帮我写段话吗？我的字不好看。”
　　“那这样好了，你有什么要对你闺蜜说的吗？”林染拿出了那叠便签纸，问道。
　　“你就写……”
　　眼见林染还不到五分钟已经卖出了一个大玩偶，还是以五十块钱的高价卖出的，要不是确确实实就在眼前发生了，陆鸣庭是打死都不信的。
　　接下来的事儿，就更让陆鸣庭大开眼界了。
　　光顾他们的顾客有男朋友带着女朋友来买的，有些男孩儿不愿意买，可是女朋友一撒娇就不得不买了，反正价钱也不贵嘛。
　　有些女孩儿还要求男朋友自己去写小纸条，把那些平常不好意思让男朋友讲的羞耻情话和承诺，一股脑都写出来了。
　　有木讷的男孩子要送礼物给女孩子表白的，有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写，林染就问了女孩儿的名字，又问了女孩儿的特征，自己提笔写了一段话。男孩子走的时候都感动得快哭了，都忘记拿找零的钱就准备走。
　　……
　　眼见着塑料油布上的玩偶越来越少，陆鸣庭都感受到他前后左右摆摊的人投来的嫉妒的眼刀。靠！也太厉害了吧！
　　最后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妈妈，带着她四五岁的小女儿过来了。
　　妈妈看着林染疑惑地问道：“你还这么小，怎么就不读书了？”
　　林染立刻笑着回答道：“读着呢，读高二，现在是放假时间嘛，就勤工俭学了，帮家里人减轻下负担。”
　　“哟，这么懂事！”年轻妈妈赞叹道，同时又对身边的女儿指着林染说道：“你看看小哥哥多懂事呀，你以后长大了要向他学习知道吗？”
　　小姑娘手里叼着个棒棒糖，看着林染露出可爱又腼腆的笑容。
　　等到陆鸣庭也看了她一眼，四目一对视，小姑娘差点吓哭了，棒棒糖都差点掉了。
　　林染赶紧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迅速转移注意力安慰道：“小妹妹，你看看你到底喜欢哪个？快卖完了，我给你打个折吧。”
　　年轻妈妈立刻拒绝道：“别了别了，你还是个学生，怪不容易的，我全都要了。你包下吧。”
　　？？？！！竟然这么容易就卖完了，陆鸣庭觉得有点苦笑不得，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那妈妈迅速地扫码付了钱，并语重心长地嘱咐林染道：“赶紧收摊吧，早点回家。”
　　她们拿了两个大的，两个小的，照理说应该是一百六十块，当然这已经是林染翻倍之后的价格。她却一下子就付了两百块。
　　林染迅速地从钱包里翻出了一张五十的给她，说道：“别呀，说好给你打个折的。”然后他掏出了便签纸，问道：“要写祝福语吗？”
　　年轻母亲点头道：“嗯嗯，你看着写吧。”
　　陆鸣庭看着林染想了几秒钟，然后用笔写下：祝福善良有爱心妈妈越来越美丽，祝福可爱的小妹妹快快长大，长成一个有趣的大人！
　　林染的字很好看，一看就是练过的，清秀但是有力，就像他的人一样，斯斯文文的，但是却一点都不娘，还很有主见。林染写完了之后，还画了一个红通通的爱心。
　　母女俩开心地接过了玩偶，特别是小姑娘一脸雀跃，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的。
　　林染和陆鸣庭一边收拾着东西，听着离开不远的母女俩聊着天。
　　小姑娘一边唆着棒棒糖，一边奶声奶气地说道：“那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啊！”
　　“是啊，不仅长得好看，字也特别好看！还特别会说话！”妈妈说道。
　　小姑娘又接着用有点惊恐的声音说道：“就是旁边的那个叔叔不好，太凶了，太吓人了，妮妮都快被他吓哭了……”
　　林染：“……”
　　陆鸣庭：“……”
　　终于林染还是控制不住开始狂笑起来，陆鸣庭虽然脸上也挂着有限勉强的笑，但是心里还是难免委屈巴巴地想到：明明是同年级的同龄生啊！为什么一个是个哥哥，另一个是叔叔！难道就因为脸上的表情不同吗？
　　林染把收到的钱核计了一下，今天总共的收入是1100元，去掉他去超市买的那些小玩意，还剩1090，他全部都给了陆鸣庭。
　　陆鸣庭只拿了500，剩下的钱说什么都不收了。
　　林染揽了揽他的肩膀，用看起来有点委屈的表情说道：“你还真以为我是为了赚钱才来的是吧？”
　　陆鸣庭还是摇了摇头。
　　林染又问道：“我们是朋友吗？我都没有给你付游泳的教练费，你还要给我劳务费啊？”
　　见陆鸣庭最终接过了钱。林染笑道：“这就对了，再说，本少爷的劳务费你给得起吗？”
　　陆鸣庭也笑了，说道：“给是给不起的，不过你可以来我家，我做晚饭给你吃。”
　　林染想起了他们中午一起吃的中饭，顿时有点意犹未尽起来，说道：“你别说，我还真挺想去吃的。”
　　陆鸣庭：“那就来吧。”
　　林染看了看表，说道：“下次吧，刚才我妈给我发了短信，说我爸回来了，你知道他在家的时候不多。”
　　林染说完又怕陆鸣庭不开心，又补充道：“要不你明天给我带早餐吧，就要之前那个糯米饭吧，我觉得挺好吃的。”
　　“嗯，好。”
　　现在还不到五点，就可以收摊了，这都还没到人流最高峰的时间。这是陆鸣庭自从开始摆摊以来从来无法想象的事。两点半才出门，才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卖完了所有的玩偶，而且还是双倍的价钱。
　　陆鸣庭知道林染是个挺有魅力的人，他成绩超级好，即使是仅靠成绩，就能让所有人记住的学霸；另外，他作为班长，还能够游刃有余的满足所有科任老师的需求，让班级的所有同学都对他心悦诚服……
　　这些事儿陆鸣庭都知道，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林染能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一个货真价实的贵公子，能够放下自己的身段，真心诚意地帮他摆摊卖东西……而且就连卖个布娃娃都那么别出心裁，他不仅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还卖得很开心，不仅卖得很开心，还完全卖出了一种像在卖艺术品的感觉……
　　其实林染不知道的是，陆鸣庭本来心里是很抗拒这种摆摊的工作的。白晓陌之前制作的玩偶很多都是直接卖给经销商的。虽然价钱低一点，但是陆鸣庭可以省去自己卖需要与顾客交流的麻烦。
　　但是现在实体经济被电商挤压得很多都倒闭了，收购玩偶的价钱越来越低，所以他不得已只好自己摆摊来卖了。
　　但是心理上依然很抗拒，倒不是觉得这样的工作丢人，而是觉得要是遇到了认识的同学或老师很烦，所以他也没摆过几次摊。
　　可是和林染在一起又不一样了，似乎林染能让一切琐碎的，不开心的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
　　他今天主动把林染带回自己家——在他小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他就是想看看林染在看到家里的真实情况后，会不会像那些小时候在班级里对他表现出好感的小伙伴一样，最终嫌弃远离了他。
　　出乎意料的是，林染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善良美好，甚至陆鸣庭感到就连神智不太清楚的白晓陌也很喜欢他。
　　毕竟对谁都又好又温柔的班长，谁会不喜欢呢？
　　陆鸣庭看着林染叫的车到了，林染上了车，和他挥了挥手，陆鸣庭也随之挥了挥手，然后目送着载着林染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陆鸣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所在的左胸口，他清楚地感受着自己那一直被生活伤害的千疮百孔到已经麻木到冰封一般的心，在迅速地融化。
　　胸口中有一种汹涌但是却说不出口的感情，让他的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了。他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一只鸟类的羽毛，被一阵微风吹起，在微醺的空气里不停地旋转跳舞，越飞越高。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陆鸣庭都觉得自己像是高烧中一样，整个人晕乎乎地。可是病着的同时，却又兴奋又快乐。
　　陆鸣庭有些睡不着，看着林染给他的手机发呆，他打开微信，注意到林染最新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首歌的音乐分享，正是今天他们一起听的那首《同类》。
　　陆鸣庭还注意到林染的个性签名也改了：世界有时候很孤单的需要另一个同类。


第46章 驯养关系
　　高二年级办公室的门口，此时围满了一大群的吃瓜群众，正紧张又好奇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大事儿，只是因为高二（1）班品学兼优的班长正拉着他们班有名的校霸刺头在他们的班主任老黄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的任务分配也看起来非常明确，林染负责陈述，旁边站着的陆鸣庭则一脸配合地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他的看法。
　　啊？众人见此种非同寻常的场景，难免议论纷纷，更少不了添油加醋，胡乱猜测。
　　这校霸还是校霸吗？战神还是战神吗？真的不是吃错了药吗？怎么看起来有点过于听话的样子，不再像是一只有血性的野兽，倒像是只被驯服的小狼狗的样子？
　　老黄正色道：“你们说想转班就转班，说不转班就不转班了，哪能那么容易啊？学校的班级也不是菜市场，还来去自如的。”
　　林染愣了一下，问道：“那要怎么样，才可以不转班呢？”
　　老黄先是看了一眼林染，又打量了一下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鸣庭，意味深长地对林染说了句：“一直说话的都是你，你搞得和他的代言人似的，你总得让我看到他想留下来的诚意吧？”
　　林染对着陆鸣庭狂使眼色，陆鸣庭只好说道：“我以后尽量遵守班级的纪律，完成作业，不惹老师生气。”
　　“尽量？”林染几乎和老黄同时反问道。
　　陆鸣庭只好改口道：“一定，我一定，行了吧？”
　　没想到黄新知又不依不饶地说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赶不上班上的学习进度，才要转班的吗？”
　　说着老黄从一堆资料里拿出了他们上次期中考的成绩排名，指着陆鸣庭那有点惨不忍睹的成绩说道：“要不这样吧？你下次月考要是能从现在的900多名，进步到700多名，我就当你之前的转班申请没说过，怎么样？”
　　这次的难题很明显是在陆鸣庭的能力范围之外的，他有些为难地看了林染一眼。
　　没想到林染眉毛一扬，对黄新知保证道：“可以，成交。”
　　从这一天开始，高二（1）班的同学惊讶地发现，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班的睡神上课在睡觉了，甚至下课十分钟，也经常看着陆鸣庭拿着一本英语单词或是语文背诵篇目在念咒语一样地背着书。
　　此场景因为过于魔幻，他们班上多了些走路往墙上撞，喝水往鼻孔里倒的搞笑场景，也算是给他们紧张的学习生活减了不少压。
　　接着让他们觉得更为神奇的是，陆鸣庭竟然除了星期三的晚修没来之外，其他时间的晚修和自习课竟然都没有缺席了。
　　因为林染为了应付下个月的月考，要完成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把陆鸣庭从年级垫底的900多名提高到700多名的任务，为他量身订做了一个精确到每天背几个单词，每天做几道数学题的复习计划。
　　更为恐怖的是，他会在课间或是自习课不定时地抽查，在检查效果不理想的时候，林染会用很严厉的眼神盯着陆鸣庭看上一眼。
　　然后一班同学最喜闻乐见的一幕就发生了，不少人冒着手机被教导主任没收的风险，还偷偷地拿出了手机，拍了起来。
　　他们班体力最好，肌肉最发达，为人最冷酷的男生正在走廊上旁若无人地做着俯卧撑。
　　要不是因为对方是陆鸣庭，其他人早就起哄起来了。但是因为是陆鸣庭，硬是没有一个人敢评价一句，只敢默默地憋着，沉默地行使着全程注目礼。
　　他们班的杜灵灵还统计过，曾经最恐怖的一天，陆鸣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了不下两百个俯卧撑。
　　鉴于如此，他们纷纷见识了一向对人又好又温柔的班长的厉害，称呼他是“征服了男人的男人”，对他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除此之外他们还对林染提出了发自内心的建议，让他以后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当老师，因为那必将会是一代学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最为恐怖的青春噩梦。
　　林染关于《小王子》整本书阅读的读书分享海报在一楼的广场挂了整整一个星期，不少高一和初中的小女生经过时都会对着林染那看一眼就会产生好感的脸，忍不住多看两眼，偷偷地在心里泛着花痴。
　　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星期三的晚上，全权负责这次活动的王雨老师，还因为在各个班报名的人数过多，不得不把活动场地从小的阶梯教室换成了学校的大阶梯教室礼堂。
　　七点钟的铃声响起，报名参加活动的同学开始鱼贯而入。林染因为准备得很充分，也不是特别紧张，但是他忍不住好几次看了眼他们班同学所在的位置。
　　他们班的位置很靠前，他一眼就看见陆鸣庭没来，心想之前没有提醒他，他不会忘了今晚自己有活动去健身房上课了吧。
　　“这个傻子！”林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小雨点在讲台下示意林染时间到了，可以正式开始了。
　　林染走到了阶梯教室的讲台中间，面对着台下的接近两百个同学，鞠了一个躬，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染，是高二（1）班的同学，今天非常开心来给大家分享一个关于爱与驯养的童话——《小王子》。”
　　“假如你能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会感到愉快，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感到越来越兴奋的；到四点时，我就会坐立不安了……”
　　当林染用小狐狸的这段话作为开场白时，他发现陆鸣庭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进来，还坐在了非常显眼的第一排。
　　林染用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就介绍完了这本很短的童话的主要内容，接着又介绍了参加过二战的法国飞行员作者，然后又给同学放了有关《小王子》电影的视频资料。
　　林染拿着话筒站了起来，问道：“我想问一下大家，为什么小王子在玫瑰园里，看到有五千朵玫瑰和他星球上一样的玫瑰花一模一样时，为什么会伤心地哭了？”
　　在台下观众认真凝视的目光中，林染又自问自答道：“因为他说，以前我有了这么一株花，自认为很富有，其实我拥有的不过是一枝普通的玫瑰花。”
　　“人生在世，不仅需要面包，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来肯定自己活着的意义。小王子靠什么来肯定自己的呢？不是权力也不是财富，而是靠全宇宙独一无二的，美丽的玫瑰。”
　　“而他现在他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他的意义世界瞬间崩塌。谁不想成为那个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人呢？小王子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这时，小王子的人生导师出现了。它告诉了小王子关于驯养的意义。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相互需要依依不舍了。你成为了我世界上唯一的，我也成为你世界上的唯一了。”
　　“那么我想让大家思考两个问题。一个是驯养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你是怎么理解驯养的？第二个问题是那朵b612的玫瑰和小狐狸分别象征着什么？第三个问题，你认为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林染用ppt在液晶大屏幕上投影了这几个问题。王雨老师拿着话筒寻找着准备回答问题的同学。
　　这时，一个很有勇气的女生第一个站了起来，她说道：“我来回答第一个问题。我认为驯养是一种深刻的羁绊。它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友情。总之在我们生命中是非常重要的。”
　　林染评价道：“你回答得很好。但是想要获得这种驯养的关系是不容易的。毕竟这种付出不能是单方面的，而且是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的。”
　　这时，忽然不知哪个台下哪个女生忽然大声问了句：“那帅哥你有没有找到这种驯养的关系呀？”
　　这时台下的观众开始起哄起来，小雨点很怕林染不能控场，正要上台去帮他维持秩序，没想到林染还算镇定地笑着回答道：“正在进行中啊。毕竟这种驯养关系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可能需要多次连接，才能发现是否适配，最终认定。”
　　台下的众多怀春少女因为林染的话产生了极大的情绪波动。有些人激动，有些人伤心。然而冷静下来，细品他的话，才明白林染说话的艺术，好像说了又等于没说。
　　不说别的，这个“正在进行中”就可以解读为找到了驯养的对象，正在建立关系进行中，也可以理解为他还没有找到驯养的对象，寻找这个人正在进行中。
　　而最终解释权就还是在他那里。
　　这时，最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人——赵影歌站了起来。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落落大方地说道：“我来回答第二个问题吧。不过回答问题之前，我还是想讲下我小学的时候就读过这本书，当时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但是今天听了林染老师的解读之后，我对它改观了，谢谢林染老师。”
　　赵影歌说完之后还认真鞠了一个躬，她的两句“林染老师”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很多同学被她字正腔圆音色又动听的普通话惊艳到了，更多的人则开始小声议论着她和林染的种种八卦传闻。
　　赵影歌又接着说道：“我认为b612星球上的那朵玫瑰，毫无疑问，象征着爱情，因为爱情里才会有那么多猜疑和试探。如果不是爱情，小王子也不会不管到哪里都会想起她。而那个教会小王子什么是驯养关系的小狐狸，象征着无私的友情。”
　　林染在台上点头评价道：“感谢你的喜欢，对于爱情和友情的解读也特别好。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对我们都是非常重要的，希望你很快就能找到你生命中的玫瑰。”
　　在台下的观众包括赵影歌都在心里推敲着林染的话是什么意思时，话筒在观众中击鼓传花一样传来传去，不久之后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人站了起来。
　　陈涵拿着话筒站了起来，他因为平常比较自卑，在班级回答问题都紧张，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大场面了，他在众人的目光下，拿话筒的手都在抖。
　　陈涵的脸上既有紧张，又很兴奋。“我来回答第三个问题吧，我觉得我是玫瑰。”
　　“玫瑰？”这么一个外形条件非常一般的男生说自己是玫瑰，众人的反应比之前的大得多。
　　陈涵又继续解释道：“不是你们理解的那样，我是觉得对于我们大部分人来说，可能既不是小王子，也不是小王子钟爱的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而是那花园里五千朵普通的玫瑰，只是大部分人都不会以这个视角来读这本小说罢了。”
　　林染立刻get到了他想表达什么意思，顺着他的解读说道：“你说得没错，甚至我们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普通人可能连花园里的玫瑰也算不上，也许只是路边的不知名的小花小草。”
　　林染看着陈涵，又说道：“但是你别忘了，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即便是普通的小花小草，也可以努力地与人建立驯养的关系，寻找到生命的意义。”
　　在大家都为林染敏捷的思路和口才而折服正准备鼓掌的时候，没想到陈涵又追问了一个问题。“林染老师，如果这些普通的小花小草他们并没有这么幸运，一直找不到可以建立驯养关系的人，该怎么办呢？”
　　林染想了片刻，回答道：“那就与自己建立驯养关系啊。这本书并没有限定驯养的对象啊。所以我觉得这个对象既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自己，更可以是信仰，爱好，是那些让你一想到就觉得生命会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个时候，一直在认真倾听的王雨老师带头鼓起了掌，片刻之后，整个礼堂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作者有话要说：
　　林染应该是很早就发现自己很适合当老师了哈哈


第47章 现在试过了
　　林染这一次独挑大梁，做的整本书阅读的读书分享活动，比王雨想象中取得的效果还要好。
　　更让人感动的是，林染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等讲座圆满结束后，所有的听众都离场了，只有林染带着陆鸣庭拿着一个从隔壁的小卖部要来的纸箱，走过一排又一排座位细心地收拾着残局，帮着把观众遗留下的垃圾给清理了。
　　不过陆鸣庭能留下来打扫卫生，关灯关多媒体最后才走，还是让王雨感觉到有点意外。
　　刚把阶梯教室的大门锁上，王雨就接到了刚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打来的电话，她急着和来接她的男友见面，忘了告诉林染不要坐这栋楼最左边的那部电梯。
　　而此时那个电梯已经坏了的指示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偷偷地给搬走了。
　　林染终于又圆满完成了一样任务，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露出兴奋和轻松。不过他走在路上也不忘检验陆鸣庭今天的学习成果，他监督着陆鸣庭磕磕绊绊地背诵这苏轼的《赤壁赋》，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电梯前。
　　最左边的那部电梯正好到了，里面有着四五个其他班级刚刚去上厕所而落后的同学。他们在看见林染后立刻用一种一脸崇拜俨然欣赏男神的目光看着他，林染和陆鸣庭在他们注视的目光中走进了电梯。
　　不得不说，陆鸣庭的校霸气场还是很强大，尤其是在他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而在这种密闭空间里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更强。
　　他一走进来，原来在电梯里的那几个同学不约而同地走了出来，他们显然做出了选择，情愿多花点时间，再等下一部电梯。
　　林染正准备用这件事情取笑他，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电梯在按了一楼之后，忽然不受控制地似的，飞速向下掉落。
　　失重的感觉让林染尖叫起来，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陆鸣庭的手。好在陆鸣庭反应还算快，他飞快地按了从八楼到一楼每一层的按键。
　　电梯在掉落到三楼的时候，终于停住了。林染被吓得满头大汗，心里一阵阵地后怕，抓住陆鸣庭的手攥得更紧了。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林染的心情还没舒缓多久，电梯里忽然像是停电了一样，灯熄灭了，所有的按键都失灵了，门当然也打不开了。
　　陆鸣庭安抚似地按了按林染的手，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林染想起用手机打电话，然而试过之后他绝望地发现电梯里一点信号也没有。
　　陆鸣庭感受到了林染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他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脸，贴近他的耳边说道：“别怕，先冷静点。”
　　林染嘴上说“好。”身体却又忍不住又往他那里靠近了一点。
　　陆鸣庭先是用手机的灯找到了紧急求救按钮，然而按了几次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学校的保安现在已经下班了还是在工作时间里玩忽职守。
　　他想起刚才外面还有几个同学在，于是很大力地开始拍打电梯的门，制造的声响很大。然而，在他敲了几下电梯门之后，本来像是已经卡住的电梯，又瞬间往下掉落了一层……
　　随之掉落的还有他们惊魂未定的心，好在紧要关头电梯还是停住了。
　　于是两个人终于不敢再有任何行动了，只好静静地坐在电梯角落里等待有人来救援他们。
　　电梯里的气味本来就不好，林染在这么封闭的空间里，觉得空气越来越浑浊，感到越来越窒息，像是一种晕船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恶心。
　　他拉了拉陆鸣庭的手指，让他把手机的灯关了，说：“节约点电吧，还不知要被关多久。”然后又小声问道：“你能不能离我近点？借个肩膀给我靠一下？”
　　下一刻，陆鸣庭紧贴着靠着他坐下了，他用手撩起林染的刘海，发现他额头全是虚汗，有些担心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只是有点冷，”身体不适的林染用气声回答道，说话间他又往陆鸣庭的怀里又靠了一点。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任谁都看出来他此刻很不舒服，很需要温暖。
　　陆鸣庭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为他披上，然后想都没想就把他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了。
　　从他宽阔又厚实的胸膛传过来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导到林染的身上，林染抬起头轻轻地蹭了蹭陆鸣庭的脖颈，忽然觉得从鼻尖传来的带着男孩儿身上荷尔蒙的味道，还挺好闻的，不仅能让他感觉到很安全，好像身体也不那么难受了。
　　陆鸣庭被他蹭得整个人怔了一下，然而看着林染不舒服的样子，最终“别乱动”的话也没说出口，只是用手揉了揉林染的头发。
　　因为两个人处于这种绝对的黑暗状态下，好像一切的触感和嗅觉都被无限放大了。林染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喝醉了的酒鬼一样，比平常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要放肆得多了。
　　林染换了个躺在他怀里的位置，此时他左耳朵靠近的位置，正是陆鸣庭的左胸膛，此时陆鸣庭砰砰砰的心跳声实在太明显了，那强有力的心跳声透露出拥有这颗心脏的身体有多么年轻，有多么强壮。
　　这种健康的，具有野性的生命力是林染一直羡慕并向往的东西，他忍不住听了又听，然后故意问道：“陆鸣庭，你的心跳好快，你在想什么？”
　　“……”陆鸣庭没有说话，像是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着自己似的，然后用下巴轻轻地摩挲着林染的头顶。
　　林染被他蹭得有点痒，说道：“刚才电梯掉落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陆鸣庭：“别瞎说。”
　　林染：“不过我后来想，如果真的要死，或者像现在这样，能够和你在一起，也不错。”
　　林染感觉到陆鸣庭好像又把自己抱紧了一点，陆鸣庭说道：“我也是。”
　　林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笑了，陆鸣庭问他还冷吗？他摇头说不冷了。
　　其实林染刚才的不舒服是因为他低血糖犯了，他今晚时间很赶，先是调试多媒体的设备，在王雨的建议下又临时改了课件，所以没有来得及好好吃饭，再加上刚才又受到惊吓，流了不少汗，所以现在又饿又渴，然而现在因为陆鸣庭的温暖怀抱，他毕竟不冷了，心情也好了些。
　　状态好一点的林染，又忍不住开始撩拨起陆鸣庭：“刚才电梯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呀？”
　　陆鸣庭很不解风情地回答道：“没想什么。”
　　林染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也不恼，又继续说道：“我想得可多了。我才十七岁，如果就这么死了，真的好不甘心啊。”
　　“戏精。”陆鸣庭轻轻地骂了句，林染虽然看不见，但是却知道他此刻的嘴角一定是轻轻上扬的，说不定还会露出自己很喜欢的酒窝。
　　陆鸣庭伸手捏了捏林染光滑又细腻的脸，问了句：“你不甘心什么？”
　　林染立刻回答道：“我不甘心，我还没高考呢，我还没上大学呢，我这么好的成绩以后肯定前程似锦啊。”
　　陆鸣庭：“你不用担心这些，以后这些肯定都会实现的。”
　　“但是我最不甘心的是——”林染说到这里，开始庆幸现在此刻的电梯里是没电的，所以他因为害羞而脸红这件事儿也不会被人发现了。他用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小声地说道：“最不甘心的是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陆鸣庭没有做声，林染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觉得抱着他的身体好像一瞬间变得僵硬了。
　　林染既然开口说了就想把心里话说完，他又自顾自地说道：“对呀，都还没经历过恋爱，还没经历过初吻，这样就挂掉，也未免太凄惨了吧？”
　　陆鸣庭：“……”
　　陆鸣庭的反应让林染很没有成就感，他摇了摇陆鸣庭的身体，问道：“陆鸣庭，学校里都传言你以前的女朋友很多哎。你试过吗？”
　　过了很久，陆鸣庭才问道：“试过什么？”
　　林染摸了摸自己发烫到可以煮鸡蛋的脸颊，又说了一遍：“接吻。”
　　说完之后，林染还故意凑了上去，和陆鸣庭的脸贴得更近了。他还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似乎想确认下此刻陆鸣庭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
　　林染没有想到，下一秒钟，一双强有力的手忽然捧住了他的脸，好像有什么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林染的心脏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整个人紧张又忐忑，简直快要忘记了怎么呼吸。
　　黑暗中，一双温热的唇忽然亲了他的唇，林染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嘴唇的温度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冷。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陆鸣庭的嘴唇只是轻轻地贴了贴他的唇，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期待已久的初吻的时候，陆鸣庭已经转头离开了，甚至没有给林染留下一点点热度来回味这个吻，这一切快得像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白日梦。
　　“现在试过了。”过了好半天，陆鸣庭忽然说道。
　　林染还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和他在坏掉的电梯里，再次体会一下临死状态前的亲吻是什么感觉时，电梯门外忽然传来了他爸爸林卫国的声音。
　　“小染，你在里面吗？不要着急，爸爸在这里。很快就救你出来了。”
　　这声音让林染和陆鸣庭本来紧紧抱在一起的身体瞬间分开了。
　　本来爸爸来救自己这样的场面，应该让林染挺开心挺感动的，但是林染的心里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产生了一丝失望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爸爸来的真是时候。


第48章 情书
　　原来今天黎眉锦因为在外地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没办法来观看儿子准备很久的读书分享，但是她早就提醒了林卫国来代替她参加，再用相机录点视频给她远程观看。
　　没想到林卫国因为忙于生意上的应酬，本来出发时间就晚了点，再加上走的路正好遇到一个车祸堵车了，所以赶到的时候，林染开的读书分享讲座已经结束了。于是他就只能接林染回家了。
　　没想到和司机小赵在校门口眼看着等了快二十分钟了，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都没有什么学生出来了，林卫国又给林染打了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他这才开始着急起来。
　　林卫国反应还是挺快的，他说服了学校的保安给他调查了监控，发现儿子确实没有出校门，但是也的确已经离开了做活动的教室，最后把整栋楼都找了个遍，这才怀疑起电梯来。
　　“小染！爸爸在这！”在电梯被工作人员打开之后，林卫国终于看见了蜷缩在电梯角落里的儿子，他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
　　“爸，你怎么来了？”林染被林卫国抱得有点不好意思，问道。
　　林卫国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担心地问道：“吓坏了吧？身体有没有受伤？”
　　林染立刻摇了摇头，这时他发现了陆鸣庭似乎想要提前走，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校服下摆。
　　林卫国向来是个人精，他一眼就看出了儿子身上穿着的不合身的校服外套应该是陆鸣庭的，立刻寒暄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鸣庭吧？谢谢你对小染的照顾啊。”
　　陆鸣庭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
　　林染被爸爸半搂半抱地上了车，陆鸣庭推辞不掉，也只好跟林染一起上了车，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
　　两个人似乎是刻意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林染仗着穿着的衣服袖子很长，悄悄地抓住了陆鸣庭的手。
　　陆鸣庭看了他一眼，眼神看起来有点凶，但是他却没有把手抽回来。
　　司机小赵询问现在去哪儿，林卫国说道：“小陆同学，我们家保姆今晚煮了点糖水，要不喝完再让小赵送你回家？”
　　后排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了声。
　　“不用了。”陆鸣庭说道。
　　“好呀！”林染说道。
　　林染说完之后，还用小手指轻轻地挠了一下陆鸣庭的手心。陆鸣庭反手把他的手紧紧握住了。
　　小赵有些为难地不知应该怎么走了。因为，如果陆鸣庭不去的话，理应是先送客人。
　　陆鸣庭还是拒绝道：“不了，时间太晚了，我还是直接回家吧。”
　　林卫国说道：“这样吧，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你家长，今晚就睡我家吧。你要想和小染说说话，就和他挤挤。你要不想挤就让阿姨把客房收拾一下，反正你们也是一个班的，明天再一起上学就完了。”
　　陆鸣庭看着眼睛放光一脸憧憬地看着他的林染，当然他没有打电话，但是他还是决定去林染家里坐一坐再走。
　　钟阿姨给他们做了很好吃的桃胶雪燕皂角米糖水，还准备了炸得又香又甜的红糖糍粑，腌制入味的泡椒凤爪等零食。
　　电梯里一直喊饿的林染这一次也不管是不是宵夜，应不应该多吃了，总之大快朵颐吃得很开心，当然林卫国也注意到了儿子之所以看起来这么兴奋，很可能是因为身边有小伙伴的陪伴。
　　他们很快吃完之后，林染把陆鸣庭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林染的房间很宽敞，整洁但不是那种一尘不染的样板房。房间里的东西很多，有很多生活的痕迹，书和各种手办尤其多，但是摆放得都非常整齐。
　　房间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是贴满了整面墙的林染从小到大拿到的各种竞赛，三好学生的奖状。陆鸣庭看了一会儿后，他的视线转移到了写字台上摆放的林染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林染可能只有四五岁，被年轻的爸爸扛在脖颈上举高高，所以特别的开心，因为大笑张开的嘴巴可以看出当时正处于尴尬的换牙期，但是这个笑容特别的有感染力特别可爱，陆鸣庭忍不住把相框拿起来看了又看。
　　甚至看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似的，他主动询问林染还有没有其他的照片。
　　林染眨巴眨巴眼睛，反问道：“你想看什么照片？小时候百日照没穿裤子的那种，我可不给你看。”
　　“你想什么呢！”陆鸣庭怔了一下，看样子好像生气了，好像准备转身要走。
　　林染赶紧拉住了他，哄道：“好啦好啦，给你看还不行吗？我知道你担心你妈妈，一会儿我就让司机送你回去，放心好啦，不会留你在这睡的。”
　　说罢，林染就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天蓝色的相册，递给了他。然而让林染没有想到的是，他拿相册的时候，忽然不小心带出来一个信封跟着掉落下来。
　　林染一看到这个熟悉的信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这是之前他写给德育处的那封举报陆鸣庭的信。他之前带回家就一直忘了处理，没想到好死不死竟然那么巧就和小时候的相册放在了一起。
　　林染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墨色的眼珠子不停转着，脑子里也飞速旋转思考着要怎么样自然的把信封捡起来，又不引起陆鸣庭的注意。
　　还好陆鸣庭的注意力似乎是在相册上面，他忽然一本正经地问了句：“真的有裸|照吗？”
　　信封正好掉在了陆鸣庭坐着的脚边，林染斟酌再三，最终决定还是暂时不捡了，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鸣庭问的话，回答道：“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林染觉得陆鸣庭翻看相册的姿态看起来很虔诚，就连背都挺得直直的，比他上任何课时候都认真。
　　相册是黎眉锦制作的，第一页是一张胎儿孕8周的医院b超图片，甚至还有一张母亲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照，然后就是林染刚出生的照片。
　　这相册上记录的一切细节，都能看出母亲对于一个小生命发自内心的深刻的爱，他是带着祝福和希望降临在世间的。而这一切都是陆鸣庭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一般刚出生的小朋友都挺丑的，皮肤皱巴巴的，但是陆鸣庭觉得刚出生的林染就挺好看的，即使是那么高糊的照片，也能看出他有神的大眼睛和挺翘的鼻梁。
　　当看到百日照还真的是一丝|不挂的时候，陆鸣庭强压着嘴角的笑意看了林染一眼，还在思考着信封怎么办的林染，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脸也红得和今晚学校天空的火烧云似的，立刻要过来抢相册。
　　林染整个人都扑在陆鸣庭身上，双手紧紧地捂着照片里的重点部位，求饶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怎么样了？”陆鸣庭一脸无辜地反问道。
　　“耍流氓！”林染小声地嘟囔道。
　　陆鸣庭又说道：“我看什么啦？我看到的是，你以前小时候也挺胖的嘛，为什么现在瘦成这个样子了。”
　　林染眨了眨杏仁形状的大眼睛，陆鸣庭的话好像在说：“心思龌龊的人总是把别人想的很龌龊。”什么嘛，弄得好像不纯洁的就只有自己似的。
　　“你的脚在干什么？”陆鸣庭的眼神往下看了看，似乎终于明白过来林染靠他这么近的目的，林染的脚一直在暗暗移动着自己脚下的信封，他立刻眼疾手快的把这封信捡了起来。
　　林染立刻起身去抢，但是陆鸣庭比他长得高，当他把手伸直又举高之后，林染转来转去怎么抢也抢不到。
　　见硬来不行，林染立即很识时务地开始改变策略，他脸上挂着异常甜美的微笑，双手合十祈求道：“求求你啦，只要你不看这封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哦？”本来陆鸣庭对于别人家的隐私是向来没有任何兴趣的，但是林染如临大敌的反常反应，却让陆鸣庭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情书吗？别人写给你的？”陆鸣庭忽然神情严肃起来，他皱起了眉头，“是赵影歌写给你的吗？”
　　？？！！ “……”显然这样的剧情发展是林染完全没料想到的，以致于他除了瞠目结舌之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鸣庭拿着信抖了抖，又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能让你这么宝贝？毕竟是暗恋了好几年的人啊，连这种‘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都能讲得出。”
　　看着陆鸣庭一脸较真的样子，林染的心里被绝望的情绪一点点地占满了。他觉得这个样子的陆鸣庭实在是有点可怕，他又开始担心之前陆鸣庭误会他不理他的情况再次发生，于是立刻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想法。
　　陆鸣庭想了想，又问道：“嗯，那就是你写给她的情书喽？”
　　眼看着赵影歌这三个字今晚似乎实在绕不过去了，林染简直无语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把这封手写的举报信，从信封里拿出来给他看了。
　　陆鸣庭拿着信看的这三分钟，简直是林染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三分钟，无异于公开处刑，他尴尬得脚趾简直可以抠出一座凡尔赛宫了。


第49章 答案
　　“敬爱的德育处主任：
　　感谢您百忙之中，能够阅读我的这封信。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一只害群之马放到我们成绩最好的高二（1）班，因为据我对班上老师和同学的了解，大家对于他的存在都是一种敢怒不感言的态度……
　　学校不应该是讲究公平公正，对待学生都一视同仁的地方吗？为什么要对一个违反学校校纪，不尊重老师的学生网开一面？希望相关领导能重视起这个问题，让我们的学校环境更加纯净，成为真正的一方净土。”
　　陆鸣庭一言不发地看完了信，看起来非常淡定，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以林染对他的了解，越是这样，越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与他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染却又是忐忑紧张又是害怕，心理活动丰富到简直能拍一部好莱坞大片了。
　　陆鸣庭看完之后，从椅子上起来，准备离开，却被林染一双手按住了肩膀。林染从没给人按摩过，所以只好胡乱按一通，但是求和的低姿态却是做足了的。
　　林染：“对不起，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好？你看在我根本没有把这封信交上去的情况下，就原谅我好不好？”
　　陆鸣庭问道：“既然写好了，为什么又不交呢？那么辛苦地记录下我每次迟到和旷课的时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林染只好又把那天怎么从德育处的叶主任那里机智地拿回这封信的过程告诉了他。林染为了唤起他的同情，还声情并茂地讲了自己当时跑得多么辛苦，拿到信的过程有多么紧张刺激。
　　林染讲完之后，整个人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一样，蹲了下来，趴在了陆鸣庭的大腿上，还上手搂住了他的腰。
　　陆鸣庭面对着忽然出现在腿上的一个热乎乎的小动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动物的头毛。
　　但是他显然没有受到蛊惑，还是坚持问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还有，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但是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口气已经没有了责难，反而多了一丝温柔。
　　“唉！”林染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抬眼望着他，“你饶了我吧。”
　　陆鸣庭忽然低下了头，好像是想要把林染的脸看得更清楚似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简直可以行碰鼻礼。
　　林染被他那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心头小鹿乱撞，赶紧把头扭向一边。陆鸣庭却刹那间伸出了右手，摸了摸林染的耳朵，低声问了句：“林染你发烧了吗？耳朵怎么这么烫？”
　　什么啊，林染立刻打开了陆鸣庭的手，但是那被触摸过的耳根却还是更红更烫了，并且还在持续升温中。
　　林染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感觉还是不能降温，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之后，才想起来，又给陆鸣庭倒了一杯水。
　　陆鸣庭默默喝完了水，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背起书包看样子想离开了。
　　快十一点了，林染也感觉他是应该离开了，也就不留他了，赶紧打了司机小赵的电话。
　　陆鸣庭在开门的瞬间，忽然停住了，他背对着林染问道：“其实我想问的是，你这么关心我，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同情？”
　　但是还没有等林染回答，他又好像不想给林染时间，不想听林染的回答了。他很快又说道：“算了，你不用说。我明白。”
　　林染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把陆鸣庭已经打开的卧室门又重新关上了，他背靠着门站着，强迫陆鸣庭和他面对面对视。
　　林染看着陆鸣庭比一般人浅色一些的眼眸问道：“你明白什么啊？你以为我对你改观，是因为你的家庭，你的妈妈，你的身世？好吧，就算是有这个因素，那也是因为你引起了我的关注才行啊？”
　　“那你为什么关注我？就因为赵影歌喜欢我？”陆鸣庭说完之后才觉得后一句话说得不严谨，又补充了两个字“曾经。”
　　这两个字让林染忍不住破功笑了，陆鸣庭见他笑了，就很自然地也跟着唇角勾起。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了。
　　林染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陆鸣庭的结实的胸膛，骂道：“你是不是傻？你这样的人，长成这样，为人处世又这么拽，很难不会引起人的关注吧？”
　　陆鸣庭下意识地抓住了林染正在推他的手，等到终于明白林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时，脸上露出了一个冰雪初霁的笑容。
　　林染时隔许久终于又再次看到那个出现在陆鸣庭左边脸颊的可爱酒窝，忽然觉得他整个人都明媚了，就像看见了阴霾很久的天空之后不仅放晴，还出现了彩虹一样。
　　他甚至一度后悔，没有拿出手机把这难得的笑容记录下来。
　　“陆鸣庭，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林染又往前走了一步，在得到了陆鸣庭的许可之后，他似乎垂眸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鼓起勇气问道：“你今天在电梯里，为什么，为什么要亲我？”
　　陆鸣庭的脸色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忽然就变了，林染觉得用惊慌失措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也毫不为过，他似乎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一下，只说了句“对不起”就从林染的房间落荒而逃了。
　　只留下心中五味杂陈的林染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懂为什么他一个十七年来一直不能再直的小直男，会被这样的问题困扰。
　　被同性朋友亲了，没有了初吻，为什么没有感觉很恶心，还感觉很不错？他习惯性地去网络上寻求答案，但是那些五花八门玩梗抖机灵的答案，却让他的心里更加混乱，更加没有答案。
　　林染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小床上，塞上耳机，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孙燕姿的《同类》。
　　“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天亮了又黑，我过了好几岁，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时候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
　　在女歌手寂寞又哀伤的歌声的背景音中，林染用手机一遍遍地编辑着想要发送的内容，他写好了又删，来来回回好多次了，最后终于发了这样的信息过去。
　　“我知道你肯定没想好，事实上我也没有想好。如果没有今天那么特殊的情境，我想应该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是，我又不是很想真的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陆鸣庭，我可以驯养你吗？像是我今天分享的那本书里小狐狸说的一样，我们可以建立一种驯养的关系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染终于睡着了。
　　等第二天闹钟响起，林染第一时间就看手机有没有收到回复的信息。当看到没有提醒收到任何一封新信息的标志时，林染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失望。
　　然而，在他打开对话框，想把自己昨晚发的那些傻话全都删掉全部忘记时，他惊讶地发现那个一直是一片空白的头像，不知什么时候有颜色了。
　　那是一张红色玫瑰的图片。
　　正在刷牙的林染，发现自己满嘴泡沫还带着笑意的脸，看起来很傻又很怪异。
　　真是的，有些人明明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又给了你答案。
　　林染看着自己的小王子头像，又想着，而且他还做了选择，他是那朵带刺的玫瑰哦，他不是那个退而求其次的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了点，看看明天能不能长一点？


第50章 默默守护
　　陆鸣庭本来的生活一向是很简单的，他的时间每天被体育训练，打工，照顾白晓陌，填得满满的，也不会东想西想的，因为忙碌于生活本身的人，是连抱怨生活的时间都没有的。
　　但是他最近，即使是在最忙碌的训练时间，都经常会无意间走神，总觉得最近自己对于痛苦和快乐的感知都变得敏感了，整个人常常处于一种患得患失的焦虑之中……
　　明明白天已经很累了，晚上竟然还会兴奋到睡不着。这在以前的自己看来，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陆鸣庭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不大正常的呢？
　　辗转难眠中，陆鸣庭起身去帮熟睡的白晓陌盖好了被子，他看着手机对话框中，对方一直在不停编辑信息却又什么也没有发过来的时候，他很想看看林染会给他发什么信息，但是期待的同时又很害怕。
　　但其实内心深处，陆鸣庭又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把自己最近的反常归因于他对于林染有些一听就很过分的痴心妄想。
　　为了听林染的讲座，他特别找人换了给小朋友上跆拳道课班，特意坐了他从来都没有坐过的第一排位置，他很认真地听了林染在讲台上说的每一句话……
　　他讶异于竟然每一句话都能够听懂，还有就是在众人审视的目光注视下，林染在台上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不仅说话非常有条理，仪态也落落大方，简直耀眼到会发光。
　　所以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是属于自己一个人呢？陆鸣庭又一次为自己产生过想把他藏起来不给人看的想法而觉得羞耻。
　　在看到赵影歌和陈涵能够淡定又口齿伶俐地回答林染的问题，陆鸣庭不仅心生羡慕，甚至还产生了几分嫉妒。其实林染不止一次地看向他的目光，他每一次都捕捉到了。可是每一次都只能装作没有看见，装作若无其事的把视线移向别处。
　　他甚至不敢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回答问题，倒不是怕其他人取笑他，而是怕搞砸了林染准备了很久的讲座。
　　陆鸣庭觉得自己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更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他很愿意在一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些默默守护的事情。甚至林染本人不知道也没关系。
　　他也不觉得在别人都走了之后，和林染一起收拾垃圾是丢脸的给老师拍马屁的行为。在他的心里，甚至一度觉得和林染在一起做什么都对，毕竟人家可以在周末的时间和自己一起摆摊吹冷风呢，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打扫下卫生。
　　和林染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哪怕是在不受控制的电梯做吓人的自由落体运动时，都好像是在坐游乐场的过山车一样变成了一场有惊无险的游戏。
　　陆鸣庭回想起今天惊险刺激的一幕，不由自主地又回忆起那个转瞬即逝如同做梦一样的吻。
　　陆鸣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跳又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了。闭上眼睛，林染在电梯里依偎在自己怀里说的那些话又回响在耳边。
　　“最不甘心的是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对呀，都还没经历过恋爱，还没经历过初吻，这样就挂掉，也未免太凄惨了吧？”
　　“你试过吗？初吻？”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林染未来会在某一天和某个幸运儿谈恋爱，还会和那个人接吻，做那些情侣间很亲密的事情，就会让陆鸣庭心脏骤然收紧，完全无法呼吸。
　　他像是中了蛊着了魔一般，鬼使神差地就低头亲了林染。事实上，在亲的那一刹那他就后悔了。他很怕林染会从此讨厌他，把他当成一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恣意妄为的变态，毕竟林染一直以来是喜欢女生的。
　　幸好，事后陆鸣庭很认真地观察着林染，林染并没有表现出不喜欢他的样子。还在他那么尴尬的逃走之后，贴心地发过来求和的短信。
　　之所以没有回答林染关于驯养的那个问题，并不是他高冷不想理人，而是他想认真地把林染借给他的《小王子》读完之后，再认真地回答他。
　　但是他又想起赵影歌在回答问题说玫瑰代表了爱情，小狐狸代表了友情，于是就有了那张红玫瑰的头像。
　　陆鸣庭第二天恍恍惚惚地在学校上了一天课，看着老师们来来往往，课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想起林染今天要求自己背的课文和单词还没有完成，才又强迫自己收心学习。
　　本来在学校就颇有人气的林染，经过昨天的讲座，俨然成为了学校万人关注的大明星。
　　不仅小雨点在语文课上把他结结实实的至少表扬了二十分钟，课间里，还有许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坚持穿着短裙子的小姑娘，看起来很害羞，但是却又欲盖弥彰地在班级的走廊身走来走去，目光也没有遮掩的一直停留在林染身上。
　　陆鸣庭表面上虽然依然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过分好可恶啊。因为他嫉妒唐西梦和林染从小一起长大，嫉妒赵影歌可以光明正大地跑来和他讨论题目……他还嫉妒那些可以光明正大来勾搭他的小姑娘，甚至那些在林染身边能分到他任何一点注意力的所有人……
　　他怒中火烧，被愤怒的火焰压垮了心智，可是心里却明白这是不对不应该的。
　　凭什么呢？林染那么的好，他总是能成为众人的焦点，那是应该的啊，他又不是围绕着自己一个人转的。
　　陆鸣庭昨天在健身房的课被换到了今晚。他自己也准备去健身房消耗掉身上那看似有点多余的荷尔蒙。他觉得如果可以通过运动，酣畅淋漓地流一身汗，再冲个澡，心情一定会好一些，也许就能某种程度上恢复正常了。
　　健身房的跆拳道课，倒是每天都有，今天本来就是熊建林教的。
　　熊建林发现陆鸣庭的嗓子有点哑，给小朋友上课最费嗓子，他就主动提出今天的课也帮他上算了。
　　陆鸣庭运动的时候下意识地往那个大功能室看了一眼，祈祷那个外号叫“小金豆”的小胖子千万别来。
　　然而果然是，墨菲定律不服不行，怕什么来什么！
　　在陆鸣庭挥汗如雨地练习引体向上时，一个浑身都是脂肪的肉球儿向他飞扑过来，整个人抱着他的腿挂在了他的身上，抓得紧紧的，要不是陆鸣庭那双肌肉结实的胳膊臂力惊人，这个出人意料的袭击准得给他弄得从仪器上掉下来。
　　“你——给我滚！”陆鸣庭嫌弃地推了推这个粘在他身上的肉球。
　　“不，不，除非——”小胖子紧紧抓着他的大腿，纹丝不动。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从这楼梯上扔下去！”陆鸣庭毫不留情地恐吓道。
　　似乎是习惯了陆鸣庭一贯以来的恐吓，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金小磊不仅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反而开始伸手在他身上挠痒痒。
　　陆鸣庭实在无语了，眼前这个所有学校老师都害怕的小霸王，也确实忌惮过自己一段时间。只是时间一长，可能发现陆鸣庭不过是一只看起来很凶但并不会真打人的纸老虎，就开启了没完没了的粘人模式。
　　陆鸣庭凶没有用，面对小孩儿针对自己软肋一直挠痒痒，还得硬撑着不能笑，简直痛苦得要死。他总不能真的发起火来，把这小孩儿像他对范原一样暴打一顿，只得屏气问道：“你到底想干吗？”
　　“让你教我游泳啊。”金小磊毫不犹豫地眨了眨眼睛。
　　陆鸣庭被他缠得没了办法，只好说道：“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时间得我来定。”
　　“可以，可以，我和我妈说让她给你加点钱——”
　　“你先给我下来行吗？”陆鸣庭嫌弃地捏了一把像个考拉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小胖子肥腻的屁股。
　　小胖子终于笑着从他身上下去了，但是依然恋恋不舍地要抓住他的手。
　　陆鸣庭很大力地甩了两把，硬是没甩掉这只小胖手，叹了一口气，抱怨道：“靠！你能告诉我吗？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立刻就去改！”
　　这番话把金小磊弄得嘿嘿嘿嘿地一脸傻笑地看着他，更像一个痴汉了。
　　这时，陆鸣庭用余光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上了楼梯，直奔前台询问着什么。那身装扮一看就是不是来运动的，而是来接人的，因为他手上没带着任何要换的衣物，也没拿擦汗的毛巾。
　　陆鸣庭看着他的脸，莫名觉得眼熟，刹那间，他想起了他们曾经见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是林染的爸爸林卫国的司机——小赵，但是很明显小赵没有认出他。谁都不是天才，仅仅见过一次就记住这个人，似乎对常人来说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更何况陆鸣庭还穿着教练服呢。
　　陆鸣庭之所以能记住他，也不是他的记忆力格外得好，而是有关于林染的一切他都格外上心罢了。
　　那么，他是来接谁的呢？陆鸣庭心想。
　　这时，跆拳道课下课了，许多穿着跆拳道道服的小朋友从大功能室冲了出来，陆鸣庭认出了那个叫“苏阳”小名叫佳佳的小男孩儿，差不多在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战战兢兢地跑了出来。
　　一看见他，金小磊立刻跑了过去要去逗他，也难为他一身肥肉能跑那么快，陆鸣庭拉都拉不住。
　　“小白脸儿，你学会了吗？”金小磊用“硕大”的身躯挡住了小男孩的去路。因为本来就比苏阳要大个两三岁，而且相对于他的瘦弱体型，金磊确实算得上是高大壮硕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费尽心思，还是没有躲过这个小胖子的恶意攻击，小男孩儿委屈地站在原地，嘴巴倔强地紧紧抿成一条缝，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这情景，陆鸣庭都有点看不过去了，正要上前去数落金小磊，没想到这一次，那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径直走向了那个叫苏阳的小孩儿，拉起了小孩儿的手，这个人正是小赵。
　　“这是谁家小孩儿啊？这么没礼貌。”见自己要接的小孩儿被欺负了，小赵故意大声地问道。
　　周围没人回应，陆鸣庭知道金磊的妈妈此时应该还在瑜伽室里面练瑜伽呢，但是即使她站在这里，也是同样管不住他。
　　即使身边有大人罩着，那个叫苏阳的小朋友整个精神状态也丝毫没有变好一点，那头依然像一颗缺水的被霜打过的蔬菜一样耷拉着，怎么看都是一副小倒霉蛋儿的样子。
　　难怪金磊喜欢欺负他，陆鸣庭想，真是长了一副特别让人想欺负的样子啊。
　　见周围没人回应，小赵只好指着金小磊训斥道：“我告诉你，再听你给别人起外号，我就要找你家长了。”
　　“找家长”几个字多新鲜呀？自从开始上幼儿园，再到上小学，基本上平均每隔三天金磊就能听一回这个词，他根本没在怕的。
　　所以等到小赵拉着苏阳走的时候，金小磊还不忘嚣张地冲着苏阳又做了个鬼脸。
　　可能是因为小朋友的视角和大人不一样，这一次，就只有小朋友自己看见了。苏阳的脸气得红通通的，像个熟透的大苹果，可是硬是憋着没有发出一声。
　　那个害羞和生气时的眼神和神态……陆鸣庭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这个叫苏阳的小男孩儿就觉得莫名熟悉，那是因为，他竟然长得像林染！平时倒还不是不是特别的像，可是生气时那个倔强的神态和表情就简直一模一样。
　　不不不，陆鸣庭忽然反应过来，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都像林卫国。


第51章 讨好主人的大狗狗
　　陆鸣庭曾经依稀听过林染隐晦地向自己抱怨，林卫国的生意一直都特别忙，忙到很少回家。
　　陆鸣庭拿起手机，他翻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找来找去找到了那个叫苏阳的小朋友妈妈苏若梅的朋友圈。
　　苏若梅的朋友圈和很多妈妈的朋友圈一样，完全失去自我，清一色的全是孩子的照片，恨不得头像都是孩子的头像。陆鸣庭把能看到的半年的朋友圈从头翻到尾，除了小朋友的照片，还有少许她和孩子的合照。
　　陆鸣庭确信自己没有看到孩子爸爸的照片。
　　陆鸣庭推了推还赖在自己身边的小胖子，嘱咐道：“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通知你教你游泳的时间，今天我先走了。”
　　然后陆鸣庭想了想，决定去健身房前台去搭话碰碰运气。这个小姑娘是经理刚招进来的，才做前台没有几天，还不是十分了解有关健身房的各种规定。
　　陆鸣庭对她连简单的寒暄都没有，就单刀直入地问道：“我有个私教的会员，说是家里钥匙掉在这了，让我给她送到家里去，刚才发短信没说地址了，你能给我看下她的资料吗？”
　　说句实话，陆鸣庭也不是会聊天的人，可是架不住他长得帅呀。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容易给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再加上陆鸣庭还是理直气壮说这些话的，所以前台妹子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哪怕陆鸣庭这谎话编得一听有漏洞，依然把会员登记的资料给他看了。
　　陆鸣庭很快就在电脑里找到了苏若梅登记的信息，他用手机拍了下来。
　　他本来想打算今天就去那地址看看的，但是想到今天既然已经让司机来接孩子了，估计家里大人肯定有什么事儿，估计不会在家。
　　陆鸣庭在健身房洗了个澡，他决定未来几天晚修都不上了，他准备好好蹲守几天，看看这个和林染长的很像的小朋友的爸爸究竟是个什么人。
　　他骑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感受着独属于深秋夜晚冷冽的风，车骑得飞快，脑细胞也在高速旋转着：假如他的猜想都是真的，如果林染知道了他爸爸出轨，同父异母的弟弟都这么大了，到底会怎么想。
　　虽说和林染相处了一段时间，陆鸣庭对林染之前弱不禁风温室的花朵的印象，很是有一些改观，他觉得他是个不仅很有想法，骨子里还挺有种不服输的坚韧劲儿的人。可是，陆鸣庭不认为林染能承受这个来自家庭变故巨大的打击。
　　陆鸣庭又自然地联想到：他妈妈知道这事儿吗？他妈妈知道这事儿会和林卫国离婚吗？
　　陆鸣庭忽然皱起了眉头，还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林染不要遭遇这些，一直就当个温室里的花朵就好了。
　　因为陆鸣庭实在太明白那种父不养，母不亲的孤儿般的感受了，如果可能的话，他不希望林染也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有那么一瞬间，陆鸣庭有点希望眼前这些东西不过是一场子虚乌有的乌龙事件，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陆鸣庭刚回到家，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林染发过来询问的信息。“你今晚晚修去哪儿了？”
　　陆鸣庭飞快地秒回道：“健身房。”
　　很快的，林染就打了电话过来。“今天不是你上课的日子啊？”刚说完之后，林染就很快明白过来，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是不是你昨天为了听我开讲座和别人换课了啊？”
　　陆鸣庭反问道：“不然呢？”
　　似乎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电梯里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情，林染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有些不知所措，好口才忽然就没了，他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那个，你今天的单词背会了吗？给你留的数学题做了吗？”
　　“……”沉默已经透露了陆鸣庭的答案，但是他很快就对林染保证道：“我等会儿就做。睡觉前一定做完。”
　　林染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又叮嘱道：“不会的话，明天一定要来问我啊。”事实上林染说完之后，也有点后悔了，自己说的话太苦口婆心了，这一点都不酷。
　　陆鸣庭的唇角悄悄勾起，答应道：“知道了，林老师。”
　　林老师？林染忽然被这句调侃惹恼了，他也不太明白，似乎不管陆鸣庭说什么，都能特别容易让他生气。
　　他没好气地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像其他老师那样特别烦啊？老是逼你背课文，写作业，让你做不喜欢的事？”
　　陆鸣庭立刻摇头否认道：“没有。”他说完可能觉得一句“没有”太简单了，显得态度不够诚恳，又强调补充了句：“我喜欢。”
　　“真的吗？”林染不确定地问了一遍，“你喜欢什么？”
　　“真的。我特别喜欢——”陆鸣庭磕磕绊绊地继续说道：“写作业，学习。”
　　林染被他逗笑了，好半天才止住笑，嘟嘟囔囔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我和你家长似的？你不会像我们班的那些同学一样，表面上装得很听话，实际在背后说家长的坏话吧？”
　　陆鸣庭没有说话，但是用鼻音发出的一声轻轻地“切”已经足够说明了自己对他的疑问不屑一顾的态度。
　　“也对，你没那么幼稚。”林染想了想，忽然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陆鸣庭，你知道吗？我今天又帮你整理了一个关于化学的复习笔记，整理了整整一个晚上呢，我怕你学不懂，把初中化学知识点都涵盖进去了。”
　　“……”林染的话让陆鸣庭忽然怔住了，他的喉结滑动，却又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事实上陆鸣庭很想说句谢谢，但是又觉得谢谢两个字的分量太轻，此刻的他很想透过电话线能穿越过去，摸摸他发质柔软的头发。
　　还好林染没有介意他没有说话，又冷场了，而是又接着问道：“所以，你下一次月考能留下来吧？能进步两百名吧？不会让我在老黄面前丢脸吧？”
　　陆鸣庭这一次很快开口回应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绝对不会。”
　　林染笑了，他要的效果达到了，正要心满意足地说晚安挂电话，陆鸣庭忽然问道：“林老师，我明天晚上能不能请个假？”
　　“为什么？”林染不解地问道，“你刚才还答应我要好好学习的呢？所以要立马打脸吗？”
　　陆鸣庭迟疑了一下，含糊地说道：“我明天晚上有事。”
　　林染觉得陆鸣庭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只好问道：“说吧，你有什么事？”
　　“……”然而这一次，不管林染怎么问，陆鸣庭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林染一度很生气，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孺子不可教也。林染一点也不想理他了。
　　哪怕第二天林染又被投喂了他非常喜欢的茴香馅儿水饺，他也没有给陆鸣庭一个好脸色。甚至陆鸣庭在课间问了他不会做的题时，他也是全程冷着脸，没说什么话，而是直接在草稿纸上写了解题的步骤。
　　这种持续冷战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他发现陆鸣庭那个顶着红玫瑰的头像，他的朋友圈多了一个个性签名——“我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热爱学习。”
　　林染看到之后，忽然在眼前出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一只放纵不羁爱自由的野狼，不是奔驰在茫茫的草原上，而是一本正经地坐在地上，等着主人的命令开始起立，甚至抬起前脚开始画圈圈。
　　林染小时候喜欢看《十万个为什么》，非常清楚，狗是一万年前被远古人类从亲人的狼驯化而来的。一直到今天，狼和狗还可以□□生出狼狗，就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差距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甚至没来及产生生殖隔离。
　　但是有幸亲眼看见，一只狼变成狗的过程，还是让他感觉到新奇又兴奋。
　　林染很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经常刷些有关宠物的小视频。他在一瞬间觉得说自己热爱学习的陆鸣庭，简直就是一只笨拙地讨好主人的大狗狗一样，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地笑出了声。
　　林染笑完之后，又觉得他对陆鸣庭产生这样的联想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并且还有点不太尊重人。可是林染又想到，明明是他先把头像改成玫瑰花的，所以先泥塑他的就是他自己。


第52章 同志电影
　　林染不是那种喜欢熬夜刷题的学霸，但是因为昨晚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今天早晨，林染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来上学的。
　　昨晚睡前林染习惯性地刷下手机，他浏览着自己喜欢的公众号推送的电影合辑系列，忽然“同志电影合辑”这样的字眼就映入他的眼帘。
　　“同志电影”？林染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猜想是不是那种讲宣扬左翼，讲革命的电影？林染对于已经某消失的红色帝国的历史还挺感兴趣的，于是就点开了这个系列。
　　《断背山》和《春光乍泄》中的一些电影动图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心跳一下子扑通扑通变得好快。
　　然而，他还是没能克服看到这些男性和男性在一起亲热就不适的感觉，因为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在健身房的浴室看到的那让人震惊的一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过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去搜了这两部电影。
　　没想到新世界的大门就这么打开了。林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两部电影情节都太悲伤了，骗了他不少的眼泪，但是即使是这么浮光掠影地跳着看完，林染还是不得不承认，也许男人和男人之间是真的存在爱情的。
　　这爱情也许不敢公之于众，藏在世间某个隐秘的角落，有时以友情的名义爱着，有时又会被捆绑着掺杂着感官欲望，但是只要是爱了，就和男女之间的爱情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因为学习了太多的知识，产生的后果显然也很是致命。即使他现在是坐在老师眼皮底下的第一排，即使是现在上的是老黄的数学课，都没能制止林染上课犯困。
　　当同桌王鹏先看到一向听课都炯炯有神的班长，此刻强睁着双眼腰挺得笔直依然在打瞌睡的时候，都简直惊呆了，立刻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秒发到了班级群里。
　　王鹏先：“说吧，昨晚打游戏打到了几点？”
　　林染本来想说自己没玩游戏，但是一想到一旦否认接下来同桌肯定要继续追问下去，就更解释不清了，只好无奈地承认道：“没错，我就是玩游戏玩到两点了。”
　　没想到同桌之间这么小声的悄悄话，竟然还是被讲台上的黄新知听见了。
　　看着老黄一副很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自己，却又迫于他班长的身份，不想公开批评他的无奈样子，林染因为心里的内疚瞬间清醒过来了。
　　于是一下课，林染就主动去办公室负荆请罪，做好了准备接受来自老黄的教诲。
　　“林染，你说你像话吗？现在我们班每一科都在赶进度，所有的同学都在认真学习，你看看年级第一的杨珍珍啊，还有学习委员陈涵啊，哪个不是晚上熬夜刷题到两三点啊！”
　　“……”林染的脑袋耷拉着，乖乖地聆听着来自老师的教诲，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老黄又继续数落道：“你倒好！不看书也就算了，竟然还玩游戏玩到上课都睡觉！”
　　“……”
　　“上课睡觉就算了，竟然连我的课也敢睡觉！”
　　“……”
　　“你不知道你所有科目里面数学是你最弱的一科吗？你上次考得连135都不到！还有很大的提分空间！”
　　当黄新知说之前那些话的时候，其他老师都见怪不怪了，没什么反应，毕竟班主任老师教训不遵守纪律的学生，这种事儿每天都得在办公室发生好几回，也太正常了点。
　　可是当其他老师听到黄新知数落林染的这句话的时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们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是谁啊，能让老黄这么生气，竟然还能说出“数学135分都不到”的神奇的话来，要知道这可是高中数学啊，很多普通班的学生数学能考到100分，已经开心到要烧高香了。
　　但是当他们抬起头看到黄新知训的是林染的时候，一下子又都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笑容。
　　只有教一班英语的武老师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林染，你上次数学到底考了多少分呀？”
　　林染一直耷拉着的头抬了起来，小声地答道：“好像是134。”
　　武老师：“恩恩，那是有点差距啊，毕竟你英语都是能考140的人。你们班主任对你说话确实重了点，要求严了点，但是这是好事，毕竟他一向最看重的就是你了。”
　　“我知道，谢谢老师。”林染点了点头，先是向黄新知鞠了个躬，然后说道：“今天都是我的错，首先我昨晚不该熬夜玩游戏，今天上课不该打瞌睡，更不应该和同桌聊天，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黄新知脸上终于多云转晴，他点了点头，示意林染可以出去了。
　　过了30秒后，已经走出办公室两步的林染又折返回来，问道： “黄老师，我需要写份检查吗？”
　　黄新知摆了摆手。
　　这个时候，一班的化学老师“地中海”老陈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只学习，不玩耍，聪明的学生会变傻。”
　　整个办公室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其他老师顿时哄堂大笑。
　　黄新知也忍不住笑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林染太过于严厉了。
　　可是转念一想，林染毕竟是他近十年的工作生涯里，带过的最优秀的一个学生，因为他学习上不仅天分聪慧，做班长情商又高，这种人非常少见。
　　黄新知甚至觉得他有的时候真的乖到让他觉得林染不像一个真人，而像一个只输入了好学生好干部基因的没有任何不良思想影响的智能机器人。
　　林染在办公室被批评教育的事情很快上了学校论坛的热门，大家都在帖子里热火朝天的讨论，调侃。
　　“我也想被老班批！你数学上次考得连135都不到！”
　　“对对对，134分还是有挺大上升空间的，毕竟还有16分才满分呀。”
　　“我想我真的是太飘了，连学霸的日常都敢点进来看！”
　　“没有人关心林染是玩什么游戏熬夜的吗？”
　　“楼上的，我堵一包辣条，肯定是××啊！”
　　……
　　陆鸣庭看完了同学相关的讨论把手机往课桌里一扔，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是这笑意很快就转瞬即逝。事实上他除了要应对林染最近学习上的常规检查之外，他还有另外的一些事要忙。
　　陆鸣庭下午一放学，就开始在苏若梅的小区门口开始蹲守，幸好这个小区的保安不是很严，也没有特别严格的门禁，他总能混进人群之中，不被人发现。
　　只是，最近的天气，由于北方寒潮到来的影响，降温十分厉害。尤其是到了晚上，一向身体强壮的陆鸣庭即使已经穿着厚厚的外套在户外也觉得很冷。
　　陆鸣庭找了一个能看见苏若梅家里的花园角落，在小区昏暗的路灯下，一边搓着手一边拿着手中的单词书背着，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时有些家长指着他要孩子向小哥哥学习，然而时间越晚，小区的人都陆续回家了，花园里没几个人了。
　　陆鸣庭背完了今天的单词，他站起来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然后拿出了那本林染借给他的《小王子》。
　　当读到小王子决定离开那朵傲娇的玫瑰，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时，陆鸣庭注意到他今晚一直等的那个人出现了。
　　陆鸣庭赶紧把身影往树影浓密的角落里又藏了藏，他看着林卫国大概在十点多的时候走进了苏若梅的家里。
　　陆鸣庭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时间还去另外一个女人的家，已经十分能说明问题。
　　他们家的楼层不高，三楼落地窗户里映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起吃饭的画面，家庭氛围看起来十分温馨融洽——那是陆鸣庭从小内心里一直十分向往的东西。
　　只是让人觉得讽刺的是，这份看似美满的幸福竟是以剥夺另一个女人和孩子的幸福为前提得来的。
　　陆鸣庭坐在小区的花坛里，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坐着思考了很久，在他身下有一大堆烟灰。他思考再三，决定先绕开这女人和孩子，单独和林卫国聊一聊。
　　他有点不放心白晓陌一个人在家，还打电话给住得比较近的小熊，帮他看了一下她，这才放下心来。
　　陆鸣庭在后半夜，偷偷溜进了小区的楼道里，找了个角落整整坐了一夜，幸好他身体底子好，否则肯定能冻感冒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林卫国终于出门了。
　　忽然看见了一个个子高高的，看着还是个学生模样的人在楼道口徘徊着，林卫国在自己的大脑里搜寻着记忆，瞬间想起了这位是谁。
　　林卫国的记忆力非常的好，生意场上打交道的人尚能记住个七七八八，更何况他和陆鸣庭还一起吃过饭。
　　只是这一次，林卫国觉得这位儿子的朋友眼神看起来好像有点来者不善。
　　“你有时间可以谈谈吗？”陆鸣庭单刀直入地问道。
　　“关于我儿子的事儿吗？”林卫国反问道。
　　陆鸣庭摇了摇头，说道：“关于你。”


第53章 林卫国的秘密
　　“哦？”听说对方此行的目的是关于自己，林卫国下意识地看了看陆鸣庭那双因为熬夜而充满红血丝的疲惫双眼。
　　“你是叫陆鸣庭吧？你昨晚在这守了一夜？”
　　“……”陆鸣庭的沉默算是默认。
　　林卫国：“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早餐吧！”
　　其实按照陆鸣庭一贯以来的脾气，昨晚曾经一度想要把林卫国痛打一顿为林染出气。可是真的对上那张和林染极度相似的脸，陆鸣庭却一瞬间下不了手了。
　　林卫国带着陆鸣庭去了他从来没去过的一家高档广式早茶店。
　　因为时间不过是早上七点多，装修豪华的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林卫国拿着菜单，点了至少十道点心。虾饺、榴莲酥，蒸得香滑软糯的鸭爪和牛肚……每一道菜都看起来那么精致又美味。
　　“多吃点吧，我记得你胃口挺好。”林卫国一边为他夹菜，一边说道。
　　“说吧，为什么要出轨？”陆鸣庭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直接冷冷地问道。
　　林卫国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震惊，但是他很快就不动声色冷静下来了。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反而用关心的口吻提问道：“你应该跟踪了我挺久了吧，孩子？”
　　“少废话！”陆鸣庭不耐烦道。
　　林卫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菊花茶，继续说道：“确实如你所看到的那样，但是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什么意思？”
　　林卫国：“简单地说就是，我和林染的妈妈已经离婚了，我现在和你昨晚看到的那个女人才是合法夫妻。”
　　陆鸣庭紧紧抿住的嘴唇微微张开，好半天他才开口问道：“什么？那林染——”
　　林卫国解释道：“他当然是不知道的。这是我和林染的妈妈签订的协议，为了不影响他的高中学习生活，决定要等到他高考之后也就是他满十八岁的时候才告诉他。”
　　陆鸣庭：“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一家三口明明挺好的。”
　　“你确定真的有耐心听这个漫长的故事吗？”林卫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询问道。
　　林卫国和黎眉锦两个人曾经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年轻时确实是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的，之所以轰轰烈烈，很大程度却是因为这段感情承受的阻力实在太大。
　　林卫国出身于农村，祖上三代都是贫苦的农民，黎眉锦却来自于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某知名大学的教授。
　　在那个年代，受门当户对的思想影响，身边的朋友就没有看好他们的恋情的。然后感情的事就是这样，越是各种阻碍棒打鸳鸯，就越是打成了真爱了。
　　因为林染的外公一直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所以俩人的恋情一直处于隐秘的地下状态，直到二十六岁的黎眉锦刚刚参加完研究生的毕业典礼，接着就做了件惊世骇俗的事，她对家里人宣告了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的事实。
　　当然，这个孩子也就是后来的林染。于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林染的外公才终于不得不松了口，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那你不是更应该好好珍惜吗？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爱情？”听到这里，陆鸣庭不解地问道。
　　“我也曾经以为是这样，但是现实却往往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不过是个来自寒门的穷小子，不管我怎么努力去弥补，也弥补不了我们之间巨大的差距。”
　　林卫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那时还是太天真，她那种骨子里就很高贵从来没有见过人间疾苦的人，怎么可能能够完全认同我，就算因为爱情可以勉强接受我，也不可能容忍得了我那些动不动就上门麻烦她的穷亲戚。”
　　陆鸣庭听着他的叹息，一瞬间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很自然就联想到，这个所谓的差距，不正是他和林染的之间的差距吗？
　　“就因为这个问题？”陆鸣庭问道。
　　“嗯，其实还不止——她是真的以研究学术为乐趣的人，所以硕士念完了，生了林染不久后，又开始攻读博士，并且她想要我也走她的路。”
　　林卫国：“但是我承受不了这么久一直靠他们家接济的事实，读完了硕士，我就下海经商了，虽然说经历了一些沉浮吧，但是现在的境况也还不错。但是她却觉得我变了。”
　　陆鸣庭：“然后你就出轨啊？”
　　林卫国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无奈又悲哀，他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犯的错误怎么都弥补不了，但是小苏当时已经有了孩子，又以死相逼，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真恶心——”陆鸣庭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林卫国面对他的评价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继续说道：“我除了还拥有现在这个公司的一半股份，所有的房子和财产都已经给了他们母子了，我算是净身出户了——”
　　陆鸣庭这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把抓住了林卫国的领带。
　　“所以呢？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当年作为一个穷光蛋，哪里来的创业的第一桶金啊？你把人家女儿骗到手了，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
　　面对他的审问林卫国的眼神毫不躲闪，他反而冷笑了两声，然后质问道：“我是对不起林染和他妈妈，可是这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陆鸣庭忽然心虚起来，很怕自己眼里紧张的情绪被这老狐狸看穿，不知不觉紧握领带的手就放松了力道。
　　“所以呢？你想要多少钱？”林卫国一脸淡定地问道，随后整理了下被陆鸣庭扯皱的领带和西装。
　　“什么？”陆鸣庭的脸上露出很茫然的表情。
　　林卫国的脸上带着很轻蔑的笑，他提醒道：“当然是给你多少钱才能让你保守秘密啊？否则你这么冷的天跟踪我一整晚，难道是吃饱了没事干？”
　　一瞬间，陆鸣庭心里除了出离的愤怒之外，还忽然意识到如果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就这么义愤填膺地来找对方的爸爸，这事情做得似乎是有点出格了。
　　看着陆鸣庭脸上阴郁满满的神色，林卫国还以为他是因为被自己猜中了心思而不高兴。
　　“谁要你的钱？真恶心。”陆鸣庭说道，满脸的晦气。
　　“那你要什么？”对于这样的回答，林卫国明显有点意外，一脸难以置信。
　　“……”然而，陆鸣庭却明显不知怎样应答这个问题。自己想要什么呢？好像自己也并没有想明白。
　　陆鸣庭虽然看着高大，但是毕竟是个和自己儿子同龄的未成年小孩儿。小孩儿的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林卫国觉得他如果不要钱，那就可能是纯粹为朋友打抱不平，就继续攻心。
　　林卫国接着用很诚恳的语气劝说道：“你想啊，同学，如果你保守秘密呢，我们都相安无事，林染会很平稳地读完三年，考上一个非常好的学校，接着会有一个挺好的让人羡慕的人生。但是，如果你泄露了这个秘密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陆鸣庭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捕捉到对方脸上犹疑的神色，林卫国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染对你可是很好的啊。那时你弄丢的那辆价值十几万的自行车，都没有让你赔了，你就这样回报他吗？”
　　！！？陆鸣庭的头忽然一偏，一脸怀疑地问道：“什么，那自行车不是有保险理赔了吗？”
　　林卫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观看他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智障。片刻之后，他开口道：“那保险单是我找人开的。你说我儿子怎么就这么善良呢，你真的忍心伤害他吗？”
　　陆鸣庭立刻斥责道：“你胡说！明明是你在伤害他！”
　　林卫国放下了双手，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是对不起他。可是，孩子，有些事真的是知道真相会比较快乐吗？”
　　林卫国说这句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的真挚，陆鸣庭竟然分不出此刻说这句话的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片刻后，林卫国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支票，虽然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每个毛孔都在诉说着：“少给我装了，说吧，你要多少钱？”
　　“你少来恶心我了。”陆鸣庭的脸偏向一边，满脸嫌弃地说道。
　　“所以，你还是打算要和他说吗？”林卫国只好收起支票，追问道。
　　陆鸣庭背着书包站了起来，看起来很郁闷又憋屈地摇了摇头。
　　林卫国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陆鸣庭想了想，缓缓说道：“但是，你要保证每个星期都要回去看他，就算演戏也要演得像一点吧。别让我再从他的口里听到他爸爸一天到晚不回家了。”
　　陆鸣庭说完，就背着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林卫国的视线里，留下林卫国拿着手里的支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一个人发了一会愣。
　　这个男孩儿行为举止真的有点太奇怪了。
　　林卫国能够深刻地感受到陆鸣庭与儿子绝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看他那关心林染的样子——两人不仅是朋友，还肯定是好朋友，问题是林染怎么会有这样的好朋友？
　　还有这孩子真能信守诺言吗？如果可能的话，林卫国还是希望林染能够晚点长大更好。


第54章 众人面前的维护
　　陆鸣庭在回家的路上给白晓陌买了一份早餐，白晓陌因为他一晚上没回来，明显睡得不太好，她都没有睡在床上，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现在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她身上却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盖。
　　陆鸣庭有点心疼地把她轻轻地抱到了床上，白晓陌立即就醒了。
　　“昨晚，没回来——”白晓陌抓了抓他的衣领。
　　“没事。我昨晚遇到点事情，在朋友那住了。”陆鸣庭撒谎道。
　　“吃了早餐再睡吧。”陆鸣庭拿出早餐，摆好了了今天她要吃的药，又给她倒了温水。做好这一切后他又嘱咐道：“吃完早餐，药也要吃了啊。”
　　“嗯嗯。”白晓陌明显是饿了，拿着煎饼像个孩子似的开始大快朵颐，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陆鸣庭用纸巾把她嘴上的酱料擦了擦，这个时候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八点了，陆鸣庭飞速地冲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白晓陌，我去上学了啊。中午饿了就吃点麦片和牛奶，但是别吃太多，我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陆鸣庭一边用毛巾大力地擦着头发，一边说道。


第一节 语文课上了一半的时候，陆鸣庭顶着一头还没干的头发就走进了教室。因为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即便他是走的后门，也还是吸引了正在听课的全班同学的注意力。
　　只有林染，克制着自己不回头，不去看他。好尴尬啊，好像只要看到这个人，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看的同志片里面的某些情节，觉得莫名的羞耻。
　　这段时间，语文课正上到文言文单元，刚刚小雨点正在抽查关于古文的背诵。
　　荀子的《劝学》这篇不难背，但是挺长的，美女老师抽查了好几个同学，都没有背完。
　　“林染！”林染忽然从自己的白日梦里被王雨的一声呼唤拉回现实，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墨菲定律啊，一到开小差走神的时候，必定要被点名。
　　幸好同桌王鹏先用手肘碰了碰他，小声地提醒他到：“背《劝学》！你之前不是背过了吗？”
　　哦，林染庆幸幸好这篇自己之前早读时背得还是蛮熟的。他张口就来，流利地背道：“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小雨点很赞赏地点了点头，毫不吝惜地表达了自己的欣赏：“你看看怪不得人家每次语文都能考到130，你们看到差距了吗？”
　　“看到了。”底下有同学配合地答道。
　　“恩恩，现在我们考的是情景式默写，除了会背诵，还得要理解文中的意思。改这次双周测试卷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班有挺多同学不知道‘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这句是什么意思，林染你能解释一下吗？”
　　林染想了想，解释道：“就是加热过后弯成车轮的木头，即使经过太阳的暴晒，也不能再直了。”林染说完之后才感觉这个解释似乎有点问题。
　　现在的学生，因为很多耽美文化，还有某些电视里刻意卖腐的营销，大多对于弯了，直了之类的词语都比较敏感。
　　不知是哪个男生好像装作不经意地重复了一句林染刚才的话。“弯了……就不能再直了。”
　　片刻的鸦雀无声之后，班级响起了哄堂大笑的声音，到处都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下课的时候，一中的贴吧里不知被哪位好事者爆出了一张偷拍陆鸣庭的侧脸照。
　　“我靠！我的眼睛没有瞎吧！”
　　“冰山校霸，竟然笑了！我发誓我和他同校三年，就没有见他笑过！”
　　“我也是，我也是，我以前还以为他面部缺失了一块掌管笑的肌肉呢！”
　　……
　　林染盯着手机里的那张侧脸照看了不下十分钟，最后得出结论：估计偷拍陆鸣庭的那位挺紧张，手都抖了，这么高糊的照片，竟然还是挺帅的。
　　林染想到，行吧，我也算是难得丢脸一次，能够博君一笑，也算是值了。


第三节 课是“地中海”的化学课。不得不佩服这些理科老师的改卷效率，昨天才当堂测的双周测试卷，今天就已经改完了，不仅登完了分，连试卷都发下来了。
　　化学老师陈平点评着班上的整体成绩：“同学们，这次考试的化学呢，总体来说，是比较偏难的，但是我们班嘛，还是有很多同学考到了80分以上，说明大家的知识还是学得很扎实的。”
　　然后他就拿着登分表把85分以上的同学都依次念了一遍。
　　“陈涵93分，林染90分，张玥90分，……”等念完这些考得好的同学之后，老陈忽然话锋生硬地一转，说道：“虽说整体考得不错，但是这次考试有个特别不好的现象，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有个同学考试作弊了。”
　　此句话信息量极大，整个班级都沸腾起来，大家都左顾右盼，议论纷纷都想知道到底是谁作弊了。
　　老陈让大家安静下来，又继续说道：“想要成绩进步，当然得通过正当的方法啊，只能是认真学习啊，不能通过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
　　这时白阳大声问道：“陈老师，你怎么知道是作弊的呢？年级又没有抓到。”
　　老陈一脸自信言之凿凿地反问道：“这还要抓吗？上次考试才考10分，这次就能考60多分，这成绩上升的速度是火箭升空的速度吧？”
　　陆鸣庭听着老陈阴阳怪气充满嘲讽的语言，又看着自己眼前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分数为62分的试卷，此时的他气愤到只想打人。
　　毕竟陆鸣庭刚刚拿到试卷的时候，还在心里说这是自己上高中以来第一门科目及格，这历史性的一刻值得纪念，没想到立刻就来这么一出。
　　陆鸣庭忽然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着“地中海”，班级里的同学立刻全部安静下来了，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都盯着他看。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陆鸣庭开口说道：“你别在那指桑骂槐了，我没有抄。”
　　陆鸣庭的音色低沉，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大，可是此时的教室实在太安静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他拿着试卷离开了座位，径直朝讲台的方向朝着老陈走来。
　　全班同学都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的紧盯事态发展。
　　这时，事情起了变化，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一个单薄的身影突然挡在了陆鸣庭的面前。
　　林染站了起来，他示意陆鸣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陆鸣庭看了看林染，他的眼睛里闪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说道：“我没有抄。”
　　林染冲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的眼睛似乎在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解决好的，但是你现在听我话给我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对视了片刻，在众人的注视下，陆鸣庭败下阵来，转过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染拿着陆鸣庭的试卷，迅速扫了一眼，然后站起来说道：“陈老师，我觉得你作为老师，不应该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你不应该让想好好学习改变自己的学生，因为你的一番话而心凉。”
　　老陈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印象中林染一向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维护一个这么劣迹斑斑的坏学生。
　　林染继续说道：“其实你有无数的方法都可以鉴定陆鸣庭有没有作弊，比如你可以去查查教室的监控；比如你可以把他带到办公室里，看他能不能把这些题目重新做一遍；他甚至可以私下找到他确认一下，可是你却用了最不明智的武断的方式——”
　　林染说的这番话虽然说得是心平气和，可是字字句句却都是对于一个老师的指责，更何况这还是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教室里，这明显是让老陈下不来台啊。
　　老陈脸上明显有点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道：“这是仅靠常识就能推断的事情啊，一个人怎么可能进步的那么快！”
　　林染只好继续说道：“我可以证明他没抄，因为这张试卷的好几道题他都曾经问过我类似的题目，所以考得比之前好也理所当然。”
　　这时班上开始有人小声地议论开来。
　　“还真是的，我前两天课间真看到过一次陆鸣庭问林染题目，我还惊讶了好久呢。”
　　“虽说这进步实在是太大了点，但是一中的监考一直很严啊，他又是在最后一排一个人坐，到底是能抄谁的啊？手机又有信号干扰。”
　　“地中海这次做得真是有点过分了。”
　　……
　　林染让大家先安静下来，又转头对老陈义正言辞地说道：“陈老师，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很尊重您的学识和人品的。这一次，我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我想，你欠被你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的同学一个道歉。”
　　……
　　看着讲台下一双双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眼睛，吴老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没有想到他并没有点名道姓的批评，能够引起班级如此轩然大波。现在的学生还真的是不好惹啊。
　　过了好半天，老陈终于不得不开口道：“对不起。”
　　话音刚落，林染带头鼓了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老师请继续上课吧。”
　　就这样，高二（1）班这位神奇的班长，只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化解了来自固执老师和嚣张学生之间的一场气势汹汹的针锋相对。
　　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不得不佩服他，小小年纪却有担当不怕事的责任感，还有那左右逢源的语言表达能力，再加上那快速的应变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从来就没遇到过这么优秀的学霸！
　　当然其中最佩服的那个当然是非陆鸣庭莫属了。
　　他这辈子最讨厌被冤枉，本来刚刚差点肺都快气炸了，但是林染一番处理下来，他心里不仅一点怨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温情。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发自真心的维护，还是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
　　一想到林染刚才诉说着相信自己的坚定表情，陆鸣庭浑身的血液就像要沸腾一般，一股奇异又陌生的感情开始肆意生长，在他浑身血液里上下游走，让他心里像着了火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完全听不下去课了，只能默默地看着坐在第三排的那个正在认真听课的穿着一件白衬衫的单薄的背影，看着那个圆圆的后脑勺，竟然觉得这个后脑勺都可爱得冒泡。
　　那个时候的陆鸣庭，就似乎已经意识到这辈子能够遇到林染，是他有生以来如同中彩票一般的奇遇。


第55章 偏爱和双标
　　神经一向很大条的唐西梦有一天猛然发现他和林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了。每次他放晚学的时候经过一班时，总能看到在没剩什么人的教室里，林染坐在教室的靠后门的位置里在和陆鸣庭一道又接着一道地讲题目。
　　刚开始的时候唐西梦还试图等一下林染，他在一班的教室里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玩了才不到五分钟手机，就感受到来自身后冷飕飕的强冷空气，回头一看正好感受到来自冰山校霸一记似乎不经意的眼刀。
　　唐西梦心再大也有点坐不住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林染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哪里出现了不对。林染和陆鸣庭之间似乎有了一些他不知道的小秘密，这让唐西梦有了种被好朋友抛弃的感觉。
　　等了好半天，两个人终于有了一点想要离开的迹象，唐西梦像过去一样上前亲热地搂住了林染的脖子，本来林染还没什么反应，但是随着陆鸣庭看着他们的眼神忽然就冰冷了起来，就连空气里弥漫的气氛都让人感觉到压抑。
　　唐西梦为了缓解尴尬，还是满脸堆笑着说道：“小染，最近天气又要降温了，明天好不容易放假陪我去买冬装好不好？“
　　林染看着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明天上午我们约好一起去游泳了呢。下次好不好？”
　　唐西梦因为林染口中的“我们”不包含自己而很不开心，他不甘心地又问道：“那明天下午呢？”
　　“明天下午……”林染犹豫着看了看陆鸣庭的脸，然后说道：“明天下午我们约好了要去图书馆看书了。”
　　林染看着陆鸣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略为满意的神色，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却又在看到好朋友离去的落寞背影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内疚感，他决定这两天在网上买一件衣服送给唐西梦作为补偿。
　　事实上正如唐西梦所看到一样，高二（1）班的学霸和校草确实肉眼可见地每天越走越近了。
　　人和人之间关系的发展往往是需要一些契机的。林染不知从什么时候发现，在单独回家骑行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他的后面。虽然说林染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是上次被锁在图书馆厕所的事情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又不想总麻烦小赵，那毕竟是他爸爸的司机，他也不想给人造成一种随时随地有人接送的少爷的感觉。
　　在他某次无意间在闲聊的时候和陆鸣庭提过一次这个现象之后，陆鸣庭总能把自己体育训练的时间安排好，即使那天晚上应该在健身房上课，他也会在上完课之后回到学校门口等他放学。
　　陆鸣庭人长得很高大，即使没有刻意挺胸抬头，背脊也很直，显得人特别挺拔，远远的就能看见，因为他在一群接孩子的家长里真的是年轻好看得有些扎眼了。
　　虽然他人看起来很冷漠，说话往往也不太中听，但是每次林染看见在深秋夜晚的寒风里等他的陆鸣庭，都有种说不出的安心，甚至他还想起他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赚取他很多眼泪的电影——《忠犬八公》
　　严格说来，陆鸣庭的外貌和温顺乖巧的狗狗一点也不沾边，林染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联想。
　　林染坐上陆鸣庭单车的后座，他摸了摸陆鸣庭因为在冷风中伫立良久而冻得冰冷的耳朵，又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把双手暖热之后，帮他搓了搓耳朵，问道：“你冷吗？”
　　陆鸣庭摇头回答道：“我不冷。”林染觉得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却还是意外发现他的耳根泛着微微的红。
　　林染盯着他的耳根，看了许久，一阵寒冷的风吹来，林染把身体又蜷缩起了一点，但他不敢开口说冷，因为有陆鸣庭在前面帮他挡风，他还说冷的话听起来有点过分了。
　　看着雾蒙蒙的好像快要下雨的天空，林染在自行车后座上轻轻地摇摆着小腿，正好车轮轧上了一个小石子，林染为了维持平衡，凭着本能搂住了陆鸣庭的腰。
　　林染感觉到陆鸣庭整个人都僵硬了，连带着单车也驾驶不好了，车头像个喝醉了酒的人走路一样，行车路线七拐八拐的。
　　林染为了生命安全考虑，只得收回了手，然后像以往一样抓住了自行车后座。
　　过了好久，都没有人说话，为了缓解尴尬，林染开启话题道：“我今天还特别问了我们物理老师，也就是德育处的叶主任——”
　　陆鸣庭听到这里，很少见地插话道：“知道，你上次投诉我的那封信就是写给他的。”
　　“……”正准备说话的林染整个人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过了好久他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说你这人还能更记仇一点吗？”
　　陆鸣庭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不能。”
　　林染神情严肃地问道：“陆鸣庭，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啊？”
　　陆鸣庭唇角勾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虽然路灯的光线很是昏暗，林染还是用极佳的视力捕捉到了这云淡风轻的笑容，但是仅仅看到还是觉得不够，于是他又从裤子兜里偷偷掏出了手机，拍了一张他的侧脸照。
　　“你在做什么？”陆鸣庭忽然出其不意地转过头来，整个上身都向他靠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简直快要鼻尖碰鼻尖，近到林染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林染眨了眨眼睛，心脏很快开始狂跳。
　　他像是在忐忑地等待着什么，但是陆鸣庭很快又转过头去看路了。
　　“没做什么啊，你看前方啊，你看我干吗？”林染的脸有点烫，显然为只有他一个人想多了而生气，于是大言不惭地反问道。
　　陆鸣庭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上手帮他把黑色的毛线帽又戴牢了一点，手还像不受控制似地揉了揉他看起来很圆的后脑勺。
　　因为林染没有躲，看起来又很乖顺的样子，陆鸣庭揉完了之后露出了很满意的神情，然后说道：“杜教练和我说，说过两天会带我去省城参加一个游泳比赛。”
　　林染：“哦，很好啊，那你要加油啊。你去几天？”
　　陆鸣庭：“大概两三天吧。”
　　林染不忘自己肩负的责任，提醒道：“比赛虽然很累，但是不要忘记下个月的考试已经很快了，你必须得加油复习了，你的基础很差，一定得用功的。比赛的时候，也得带着书。”
　　陆鸣庭点头道：“知道了，林老师。”
　　“你——”一句“林老师”很显然又惹到了林染，他正要开口反驳，忽然一辆摩托车很急的从后面以S型路线横冲直撞而来，幸好陆鸣庭反应比较快，急急地转了方向，才没有酿成一出交通事故。
　　那辆摩托车发出巨大轰隆隆的噪音，像是在向他们嚣张地宣战一般，很快就在他们面前消失不见了。
　　林染惊魂未定，一直喘着气，陆鸣庭则恨得直咬牙，他忽然问道：“你之前问叶主任，他怎么说？”
　　林染按着胸口回应道：“还能怎么说？这些领导讲话最能打太极了，官腔倒是打了一大堆，最后来了一句证明范原霸凌的证据不足，暂时处理不了，就把我给打发了。”
　　陆鸣庭眉头轻轻地皱着，一言未发，但是林染从他眼中看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片刻之后，林染忽然意识到了陆鸣庭的沉默代表了什么，他紧紧地抓住了陆鸣庭的肩膀：“你答应我，这事儿你不准再掺和了。你不准单独去找他，知道吗？你记不记得你还有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呢？你要是再犯了什么事儿，玉皇大帝都救不了你。”
　　陆鸣庭被他缠着不放，整个人行动不得根本没法骑车，只好答应道：“嗯，我又没说什么。”
　　林染反问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就是什么都不说才恐怖。”
　　陆鸣庭：“那也不能让人白欺负了。”
　　林染立刻帮他分析道：“他又不敢欺负你，他欺负的是我，我都没说什么。”
　　林染虽然说话的目的是在劝慰陆鸣庭，但是自己说完了情绪也觉得憋屈，只好又自我安慰道：“既然学校处理的道路走不通，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呗。”
　　“……”陆鸣庭面对懂事到让人心疼委曲求全的林染，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却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无法容忍范原的原因，除了这人本来就很恶心，更因为这人总是针对他的软肋下手。
　　林染见他不搭理自己，就明白这人肯定主意大得很，有自己的想法。陆鸣庭之前暴打范原的景象又历历在目，林染只好尽可能地顺着他的逆鳞用手摸了摸他的胳膊。
　　他用手不停摇晃着他的校服袖子，恳求道：“答应我，好不好？为那种人搞得自己受处分，没书读根本没有必要嘛。”
　　过了好久，陆鸣庭都没有说话。他这种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的状态让林染觉得很不适。
　　似乎是想让今晚本来就很冷的空气更加冷一样，林染只好在单车后座唱着独角戏，喋喋不休地讲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
　　直到林染打了一个巨响无比的喷嚏，陆鸣庭才再次转过头来，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但是下一刻，陆鸣庭拎起了他的一只胳膊，把他的右手放进了自己衣服的大大口袋里。
　　陆鸣庭的身体也太暖了吧，口袋里就像有个暖宝宝一样，一定是出于对温度的渴求，林染很自觉地把自己快冻僵的左手也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终于，目的地已到，陆鸣庭用右脚停了车，正要离开时，林染却忽然抓住了他的书包带子，陆鸣庭一回头，看见林染用一脸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必须保证在我走后，在学校的时候，一定不能单独行动，包括上厕所这样的小事。放学回家的时候，叫你们家的司机来接你吧，放心吧同学只会羡慕你，没人会笑话你。“
　　“嗯，知道啦！”林染见他终于松了口，眼睛都笑成了月牙样，他连连点头，然后迅速地伸出了小手指，“来我们拉钩保证你在剩下的高中生活里不准再打架了。”
　　对于他这样幼稚的举动，陆鸣庭的表情明显写满不屑和无奈，可是他不知为何后来还是从兜里伸出了手，和林染勾了勾小手指。
　　其实林染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他总是很反常。他明明是个一直很早熟的小孩儿，可是不知从什么开始，他好像很喜欢在陆鸣庭面前说些很傻，很天真甚至有些任性的话。
　　但是在此时此刻，他似乎明白了是为什么，因为每当他这个样子的时候，就会看到那个平时酷得不得了的陆鸣庭，歪着头对他露出非常宠溺的笑容。
　　虽然林染从小到大接收到的爱有很多很多，他是个不缺爱的小孩，但是看到一个平时极度冷漠冰山一样的人对你展现出毫无保留的偏爱和双标时，任谁也拒绝不了。


第56章 审问
　　果然如陆鸣庭所说的那样，他很快就被体育老师杜老师带走去参加游泳比赛了。
　　临走之前，他不知道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努力。他离开后，林染不仅在校内总是不时感觉到有人注视的目光，出了学校更是有人远远地开着车在跟着他，更夸张的是跟他的还是一辆价值不菲的保时捷。
　　林染本来就是不想引起同学的关注，才不要司机小赵来接送他的，结果现在反而像是搞了个贴身保镖一样，实在过于高调了点。
　　林染在晚上回家后忍不住给陆鸣庭打电话提了这件事，陆鸣庭说道：“跟着就跟着呗，也不妨碍你什么，比你一个人被人欺负要强。”
　　林染：“怎么可能呢？我这段时间都很听你的话了，在学校的时候都和王鹏先一起形影不离，出门也尽可能和唐西梦一起，所以你就放心吧，你叫你那朋友明天就别来了吧？”
　　“……”陆鸣庭只是笑笑，不说话。
　　林染觉得他冥顽不灵，但是又拿他没办法，只好问了问他参加游泳比赛的情况，陆鸣庭好像天生有非常牛逼的概括能力，什么事情都能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林染把今天上课做的详细笔记拍照发给了他，又在电话里抽查了给他留的学习任务，让人意外的是，陆鸣庭竟然能回答个八九不离十。
　　“可以啊你！你挺聪明的嘛！”林染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的夸赞，“你是明天就比赛结束了吧？当天回来吗？大概几点到啊，要是下午放学来得及，我就去接你。”
　　“……”
　　“陆鸣庭？哎！”林染又唤了两声，陆鸣庭还是没有回应，但是电话那头响起了轻微的呼吸声。
　　林染挂掉了电话后，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陆鸣庭虽然说得很简单，但是白天游泳比赛肯定体力消耗相当大，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还要完成自己布置的学习任务，这么想想，也是难为他了。
　　林染收起了通话的耳机，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用手机给陆鸣庭发了一个“晚安”，默默地在心里想着，明天就算请假也要去接他。
　　果然，林染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看到陆鸣庭早晨五点多发过来的信息。“下午五点坐高铁到，不用接。昨晚睡着了。”
　　林染一看就明白了，虽然陆鸣庭说不用接，可是把时间和地点说的那么清楚，小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
　　林染下午上完了第八节 课，在自习课随便找了个理由找老黄去请了个假，一出校门，就看见了这两天一直不前不后跟着他的那辆黑色的保时捷。
　　不同的是，这次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身卡其色休闲装，长得很高大健壮，方方的下巴看起来很坚毅，眼神虽然带着笑，但是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角色，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岁左右。
　　这人一开口就是一副很浓重的东北腔，他对林染笑着说道：“你就是林染吧，我叫肖逸，是陆鸣庭的大哥，他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
　　林染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看着林染怀疑又审视的目光，这个叫肖逸的年轻人却是非常自来熟的样子，而且还要拉他上车。
　　林染当然不可能跟他上车，跟着他一起下车的两个手下眼看就要上手拉他了，肖逸立刻呵斥了他们，她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了他和陆鸣庭的聊天记录给林染看。
　　“你看，我没骗你吧？”
　　林染点点头，又问道：“所以呢？”
　　肖逸回答道：“和我一起去给小陆庆祝一下啊。我都找好了一家酒店了，我们今晚就去那儿吃。”
　　林染还是不解地问道：“庆祝，酒店？为什么？”
　　肖逸立刻反问道：“你不知道？小陆也太低调了。他这次去省城参加比赛拿了1500米自由泳比赛第二名的好成绩哎。”
　　林染先是高兴地笑了，但是笑完之后又难免有点失落，陆鸣庭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肖逸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解释道：“这也不能怪他，他可是太忙了，我这消息也是看电视报道看到的。”
　　听他这么一说，林染心里好像好受了点，他于是跟着肖逸上了车。
　　肖逸直接把他带到了一个看起来还比较高档的酒店包厢，还说已经派人去接陆鸣庭了。
　　林染一进来觉得这密闭空间里有不少烟味，不太好闻。他就起身去把窗户打开了，回来的时候发现肖逸连同他手下的四五个小弟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自己。
　　林染顿时感觉被这样的目光冒犯到了，觉得非常不适，同时也确实感觉到了自己和这帮人的气质确实是格格不入的。
　　肖逸本来刚新点了一只烟，才抽了一口，但是看到林染脸上露出的嫌弃表情，立刻意识到林染应该是很不喜欢烟味，于是把这只烟按在烟灰缸上熄灭了。
　　林染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向他道了谢。
　　肖逸笑着说道：“我就说小陆为什么现在戒烟了呢，原来是你不喜欢烟味。”他又看了看浑身不自在的林染，“也难怪，换我我也得戒了。”
　　这时，坐在肖逸右边身边的一个小弟开口说道：“我就说嘛，这小子怎么这段时间变化这么大？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连人都变温柔了。”
　　另一个小弟立刻附和道：“对对对，那天我去健身房找人，竟然还看见他在那么吵闹的环境里，拿着一本英语书在背单词。我当时都快懵了，对了，我还特别照了一张相呢。”说罢他就翻出手机的相册拿给身边的同伴看。
　　林染对他的那张照片非常感兴趣，但又不好意思和陌生人靠得太近，只好尽量把脖子伸得很长，远远地瞥见手机上一个身影确实是在看书，虽然偷拍的照片很模糊，但是那挺直的脊梁一看就是陆鸣庭。
　　林染不经意间就唇角微微勾起，这一系列神态的变化自然被一旁的肖逸捕捉到了。
　　肖逸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却给林染倒了一杯雪碧，他把倒好饮料的杯子递给林染说道：“听说你考试考年级前几名啊？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还能这么聪明，这上天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林染被他这么一通夸，觉得更不自在了，他只好不停说着“哪里哪里”。
　　肖逸主动和林染碰了碰杯，一杯酒下肚之后，忽然神情严肃地问了一个问题：“我这个人吧，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的，我就直说了吧。你是怎么看待小陆的呢？”
　　？？？！！林染喝的一大口雪碧差点呛了出来，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肖逸，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肖逸盯着林染继续说道：“小陆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也就是他身上有那么一股谁也不服谁也不怕的劲儿，我很欣赏他。我可从来没见过他会为了谁来求我呢，简直很难想象。”
　　林染也说道：“他确实挺好的。”
　　肖逸点了点头，又问道：“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可能是因为肖逸的问题问得过于突兀又直接，林染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墨黑色的大眼睛里有震惊也有害羞，他也试图想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但事实上他确实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有些问题他自己也还没想通呢，更不用说在众人面前回答了。
　　肖逸见他不做声，又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原来也是喜欢女孩儿的，巧了我原来也是。怎么说呢，我后来发现我就是那种男女通吃的人吧，就看哪边的魅力大了。”
　　肖逸的话说得很诚恳，但是因为话题的敏感性还是引起了林染的不适。可是不能否认的是，他看着肖逸敢在众人的面前大胆地袒露自己是个双性恋，心里又有点羡慕他的勇气。
　　“我这个人虽然不算什么正人公子吧，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挖人墙角。如果你是真心对他好，不是吊着他的话，那我绝对不会插足你们。但是——”肖逸说到这里，看向林染的目光忽然滑过一丝狠厉，后面的话他没再接着说下去，但是林染显然懂了。
　　肖逸：“所以，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林染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似乎是要开口说些什么。


第57章 我愿做你的同类
　　林染正要开口的时候，肖逸的手机忽然响了，林染清楚地看到来电人是陆鸣庭的名字。
　　肖逸很快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陆鸣庭不知说了什么，肖逸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小陆，你不要一个人去，冷静一点！”
　　林染的眼睛睁得很大，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是陆鸣庭似乎很快挂掉了电话。肖逸又立刻拨打了他派去接陆鸣庭手下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给他报了一个地址。
　　肖逸立刻带着手下们出发了，大家都行动迅速，神色匆匆的，没有人有空回答林染的问题，林染就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车。
　　一路上林染一直不停拨打着陆鸣庭的电话，可是陆鸣庭不知在忙着什么，回应林染的始终只有那句客气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不知道陆鸣庭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的状况，印象中陆鸣庭好像除了电话坏了之外从来没有不接他的电话，林染拿着手机的手忽然不受控制的开始抖起来。
　　司机把车开得飞快，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在林染的心里却觉得比两个小时还难熬。
　　目的地是城南的一个废旧停车场，车一停稳，肖逸就带着一群人下了车，他们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些一米多长的钢管，人手一根，气势上看起来非常吓人。
　　看着林染一副被吓坏的受惊小白兔的表情，肖逸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还不忘调侃林染道：“吓坏了吧？如果害怕的话，你在车上等我们吧。”
　　林染立刻摇了摇头。
　　肖逸：“知道你担心小陆。放心吧，他人不傻又那么能打，打架不会吃亏的。”
　　林染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却在心里反驳道：可是他不能打架啊，他本来就有处分，再打会被学校开除的。
　　林染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地下车库里，这个地方黑漆漆的阴森又可怕，但是看着肖逸他们走起路来轻车熟路的样子，林染猜这里可能是小流氓斗殴的惯用场地。
　　从停车场的深处，不时传出了几声惨叫声，让人听起来顿觉毛骨悚然。
　　终于，林染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激动起来。陆鸣庭的身边正围绕着三四个人，可能是因为刚才有同伴被收拾得实在太惨，这些人现在只敢拿着手里的武器离他至少一米远的地方犹豫地跳来跳去，没有人敢再冲上去攻击他。
　　林染一看见此时的战况，就明白了陆鸣庭肯定也是才到这里不久，他对于陆鸣庭的战斗力他还是十分了解的。
　　这时陆鸣庭也看见了他，他立刻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肖逸问道：“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肖逸递给了原本赤手空拳的陆鸣庭一根棍子，笑着回答道：“哎呦喂，我哪管得住他啊。是他硬要来的，人家担心你呀。”
　　林染此时也顾不上肖逸的调笑，他非常生气地看着陆鸣庭质问道：“陆鸣庭，你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陆鸣庭站直了身体，胸口不停起伏着喘着粗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染，却回答不了他的质问。
　　林染又问道：“你忘了你是怎么认真做数学题，背单词，背课文的了吗？你是不是想让我们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啊？”
　　“……”陆鸣庭的表情非常无奈，甚至可以说是痛苦。
　　林染又指着站在一边，一脸嚣张的范原，他最近把火红色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衬得肥腻的脸更加油腻，更加非主流，继续质问道：“就因为这么个人渣的挑衅，就堵上自己美好的未来，你可真行！”
　　范原立刻被他的话惹怒了，怒吼道：“谁是人渣？社会的底层永远是底层，垃圾永远都是垃圾。精神病的母亲能生出什么好儿子？”
　　陆鸣庭远远的用手里的棍子指着范原，又问了一遍：“你有种再说一遍？”
　　“哈哈哈哈哈，”范原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歇斯底里的笑声，“精神病的母亲能生出什么好儿子，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傻的。等今晚一过，我们年级所有的班级群里都会收到这张非常美味的照片。”
　　说完，范原忽然转向林染，向他举起了手中的手机狞笑道：“林染，陆鸣庭不是把你保护得很好吗？你要不要来欣赏一下他那个美貌妈妈的走光艳照？”
　　林染的心里顿时明白了。他之前在白晓陌在外面摆摊的时候，确实发现她有过走光的现象，所以他后来才总是提醒陆鸣庭一定要让她穿裤子。
　　范原这个人渣一定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这样的照片，然后拿来要挟陆鸣庭，实在是太可恶了。
　　林染看了看已经被气到咬紧牙根的陆鸣庭，陆鸣庭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过去，没想到林染这一次没听他的话，自作主张地快步走向范原。
　　所有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没想到林染并没有接范原手上的手机，而是说时迟，那时快，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拎起了自己的书包狠狠地向范原的头砸去，林染狠狠地骂道：“毁灭吧，赶紧的！”
　　众人都有点瞠目结舌，因为一向温顺的小白兔忽然就跳起来咬了人。林染的书包装满了他留存几天要给陆鸣庭复习的课本和配套的练习册，重得要死，范原捂着自己生疼的后脑勺，明显被砸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要伸手还击林染的那一刻，陆鸣庭手中的棍子已经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后背。
　　一下，又是一下，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范原像是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一样，已经体力不支趴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肖逸也带着手下这帮训练有素的小弟们三下五除二很快收服了范原带来的那帮乌合之众。
　　见到陆鸣庭脸上那因为生气而暴起的青筋，还有那过度充血红通通的眼睛，林染觉得又心疼又心酸。
　　他捡起了自己的书包重新背上，又轻轻地拍了拍陆鸣庭的肩膀，提醒道：“可以了，这人虽然很贱，但是不经打，别打出问题了。”
　　陆鸣庭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争辩，很快就听话地扔掉了手中的棍子。
　　这时肖逸已经派手下们迅速清理完战场，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看着林染说道：“没想到，你刚才打人那一刻还挺帅的。原来好学生，也可以打架啊？”
　　面对着这句从未听过的评价，林染只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肖逸一把搂过了陆鸣庭的肩膀，说道：“走，饿不饿？我菜都叫好了，现在去吃正好。”
　　“肖哥，今天的事谢谢你，人情我以后一定会还的。”陆鸣庭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林染，“今天有点累了，就不去了，以后再聚吧。”
　　肖逸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道：“行吧，你们肯定是有很多话要说。不过你说你欠我们那么多人情，到底可怎么还啊？”
　　陆鸣庭被他问得一愣，只好又强调了一遍：“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肖逸眨了眨眼睛，接着一脸严肃地说道：“要不我给你提个建议，不如肉偿吧！”
　　？？？！！林染和陆鸣庭立刻同时盯着他，好像是在研究他刚才的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尴尬的沉默之后，又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不久后，肖逸开始发出哈哈哈哈的大笑声，笑声特别爽朗。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笑弄得莫名其妙。
　　但是他临走前，拍着林染的肩膀，悄悄地附在他耳边说道：“你知道吗？当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时，人们一定会去看那个他心里最喜欢的人。”
　　虽然林染并不认同肖逸走时说的话，因为他说的根本不是一个笑话，但是不能妨碍林染还是因为那句“人们一定会去看那个最喜欢的人”，绯红的红晕渐渐从他的脸颊蔓延到耳根。
　　这个废弃的停车场现在就只剩下了林染和陆鸣庭两个人，就更因空荡荡的而显得又冷又阴森，就连说句话好像都有回音似的。
　　林染拿着手机认真思考他们要怎么离开这里，不知道这么偏僻的地方，打车好不好打。
　　一双手忽然落到了他的头上，摸了摸他的头发，林染没有躲藏，他抬头看着陆鸣庭，他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
　　陆鸣庭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和刚才打架时生龙活虎又嚣张跋扈的样子很不一样。他似乎是在心里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垂着眼睛低着头迟疑地说道：“对不起，我还是没做到。”
　　林染伸出右手抚摸着陆鸣庭纠结在一起的眉毛，似乎想把它摸舒展开来。他开口道：“没事，这次我陪你，我也打了啊。我都录音了，到时候把所有的证据都给我。我帮你去和德育处的叶主任说。”
　　“……”陆鸣庭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林染，在黑暗中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林染忽然想到那个所谓的“证据”肯定会让陆鸣庭很别扭，于是又赶紧补充道：“我一定会打好马赛克的。”
　　陆鸣庭怔了一下，摸着他头发的手忽然放下了，依然没有说话。
　　林染又说道：“如果这样范原还不开除的话，我就去向媒体爆料。我就不信了，这世界他们家还能只手遮天了。”
　　好半天，陆鸣庭才开口道：“嗯……”
　　林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总觉得陆鸣庭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很想看看陆鸣庭脸上的表情，但是手机的灯光照不了多远的地方，林染只模模糊糊地看见陆鸣庭的眼睛里好像隐隐有水光。
　　陆鸣庭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情绪似的，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法控制自己，忽然伸出双手一把拉过林染把他紧紧拥入了怀抱。
　　林染虽然觉得他抱他的力气有点过于大了，怀抱也过于紧了，让他有点不舒服。但是并没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而是笑着用手帮他顺着毛，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没事，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退学的。”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拥抱的状态过了好一会儿，陆鸣庭的呼吸渐渐从急促平息下来，稍微冷静之后，他在林染的耳边轻声问了句：“你为什么这么好？”
　　林染已经非常熟悉陆鸣庭极为概括的说话方式，他猜他应该想表达的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于是林染在心里也悄悄分析了下自己的心理，除了对范原这种人渣之外，他对一般的同学和朋友都是能帮的都帮，确实对人很好，这也是他为什么人缘那么好的原因。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确实对陆鸣庭是有些特别的好，好到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程度。
　　林染本来很想回答他“因为你也对我很好啊”之类的话，可是陆鸣庭都这么问了，他觉得这种回答不是陆鸣庭想要的答案。
　　林染把手机的音乐软件打开，婉转悠扬的小提琴前奏开始响起，熟悉的旋律和歌词通过耳机线传达到他们耳中，再到彼此的心里。
　　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
　　天亮了又黑，又过了好几岁。
　　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时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
　　他们在漆黑的废弃的地下车场里，肩并肩依偎在一起听完了一整首的孙燕姿的《同类》。
　　林染摘下耳机说道：“因为，我们是同类呀！或者说，我愿意做你的同类。”


第58章 一起淋的雨
　　“陆鸣庭，你怎么不说话？”黑暗中，林染再好的视力也没有了用武之地，他向陆鸣庭伸出了手试图去碰碰他。
　　忽然，林染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握了起来，指间到指腹的摩挲传达了对方皮肤灼热的温度。陆鸣庭的手很大，又很有力量感，皮肤则因为常年的体育锻炼和劳动摸起来有些粗粝，和林染纤细又细腻的手非常不一样。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陆鸣庭先是把他的手攥在自己手心，后来又觉得可能还是不够暖，索性又拉开拉链把林染的双手放进了自己外套里。
　　陆鸣庭的厚外套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质T恤，林染能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一身让他很羡慕的结实肌肉线条，还有皮肤下面跳得越来越快强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林染因为一动不敢动身体几乎僵硬，他很小声地问道：“你的心跳怎么那么快呀？”
　　话音未落，林染觉得陆鸣庭的心跳声更大了，他的心脏就像能听懂自己的话一样。
　　林染开心地笑出声，虽然此时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林染就是知道陆鸣庭应该也笑了。
　　只是笑到最后，林染打了一个挺响的喷嚏。
　　陆鸣庭脱衣服的动静挺大，但是被林染很快就给按住了，他阻止道：“别啊，这样就好，现在这里这么冷，你再脱衣服会生病的。”
　　“你不能生病。”陆鸣庭说完，还是坚持把外套给林染披上了。
　　感受着带着对方体温和气味的外套，林染一下就暖起来了。但是袖子有点太长了，林染就把双手往衣服的主人面前一伸，陆鸣庭在黑暗中很自然地帮他卷起了袖子。
　　两个人都似乎很享受此刻静谧的时光，林染好像也不着急到底要怎么回家，怎么打车了。
　　过了片刻，林染想起了什么，问道：“哎，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陆鸣庭显然还记得他刚才问了什么，可能是坐的太久，身体有些僵硬，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感到冷，他站了起来，做着体育运动的拉伸动作，活动着胳膊和腿。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让林染等太久，他回答道：“不愿意。”
　　“为什么？”林染生气地问道。
　　“和我做同类，很辛苦的哦。”陆鸣庭伸手轻轻地捏了捏林染的脸颊，“就像现在，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怎么会在这里受冻？说不定——”
　　陆鸣庭说了一半，忽然就不想说完了。林染却已经明白他想说的是“说不定你还要和我一起受处分。”
　　“可是，我很生气啊。”林染有些委屈地嘟囔道，“而且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是我乐意，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陆鸣庭看起来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一秒，他向林染伸出了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就像今天，你根本就不应该来。你也不应该和那疯狗离那么近，这很危险你知道吗？”
　　“危险，你也知道危险啊？”林染觉得这两个词语从陆鸣庭的嘴里说出来非常的违和，同时又联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忽然一把拽住陆鸣庭的衣服下摆不放，“给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陆鸣庭立刻摇头否认道：“没有。”但是终究还是抵抗不住林染这一次的执拗，他只好不情愿地撩起了自己T恤的后背。
　　陆鸣庭确实没有说谎，他这次是真的没有受什么伤，但是林染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看到他非常可怕的后背。每一条密密麻麻地遍布在后背的陈年旧伤，诉说着陆鸣庭有着一个怎样腥风血雨的过去。
　　有的伤痕非常的深，有的非常长，有些则形成了一些增生性的凸起的疤痕，像是一条肉色的虫子一样蜿蜒在他的背上，林染不知不觉看得眼睛都湿了。
　　“是不是很恶心？”陆鸣庭阻止了林染想要触摸疤痕的行为，他很快就把衣服放下来了。
　　林染立刻摇了摇头，他有些哽咽地问道：“疼不疼？”
　　“不疼，傻瓜。”似乎是觉察到林染要哭了，陆鸣庭很后悔刚才把后背展示给林染看了。他用手刮了刮林染的鼻子，尽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这都多久的伤了，早就好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但是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林染，林染又说道：“可是，在你小的时候，难道不是更怕疼吗？”
　　林染的反应让陆鸣庭很快联想到自己的小姨白晓菲，他们似乎是这世界上唯二会关心这么会打架的他会不会疼的人。
　　陆鸣庭不会哄人，但是他真的不想让林染哭，因为每次林染哭，他的心脏都会骤然收紧，比做完最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还要不适。
　　所以他此刻只好笨拙地说着谎话：“不疼。”但是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太假，只好又硬着头皮弥补道：“只有一点点疼。”
　　林染本来还想说“以后不要这样了，以后不要再打架了”这样的话，他也知道陆鸣庭肯定会毫无犹豫地答应他，但是就算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呢？
　　通过今天的事，林染已经明白了，就算陆鸣庭每天和他保证一次，就算他真的发自内心地很想做到，但是现实是很多时候都会像今天这样——陆鸣庭根本就没得选。
　　陆鸣庭既然认识肖逸那样的人，而且看起来还挺熟。不知道在他不怎么提起的过去里，又有多少次遇到过像是范原那样的人，说不定还有更恶劣的人渣，因为范原这种人虽然坏，但是这种明着坏的人智商其实都不怎么高……
　　林染又想了想自己，似乎生活里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身体太瘦弱，在最青春年少的时候不太适合体育运动的遗憾，还有过去追求过赵影歌的求而不得……这些东西好像和陆鸣庭所经历的一比，怎么看都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林染从没有在哪个时刻，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他和陆鸣庭确实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怪不得陆鸣庭不愿意说自己是他的同类呢。
　　林染再次意识到了那句话“你没有资格随意地评价他人，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和你一样优越的条件。”真的是真理。
　　过了好半天，林染才说道：“以后，你不管做什么，都让我知道好不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陆鸣庭点点头：“嗯，一起想办法，然后再一起打架？”
　　林染悲伤的情绪立刻被冲淡了，他笑着捶了一下陆鸣庭的肩膀，嘟囔道：“你没看到我今天用书包砸他那一下很帅吗？”
　　陆鸣庭点头道：“嗯，林班长哪一天不帅？”
　　事实上林染也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因为从小到大收到的称赞和表白都挺多，但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从陆鸣庭的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就好像特别让人心动似的。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哗啦啦下雨的声音。林染顿时觉得惨了，两个人都没带伞，这里本来就难打车，下雨天就更难打车了。
　　他们本来还想等雨停再出去的，结果这个废弃的地下车库已经年久失修了，这里地势又低，雨水开始不停地倒灌进来。
　　他们挽起裤脚，陆鸣庭紧紧地牵着林染的手开始飞奔起来，林染觉得自己十七年里从没有跑这么快过。
　　他们手牵手一起跑到了外面，然而外面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两个人不知跑了多久，最后跑到连陆鸣庭都开始气喘吁吁，林染则累得弯下了腰，最后才找到了一个最近的公车站。
　　在雨中奔跑的时候，陆鸣庭叫林染把外套的帽子戴上，陆鸣庭的外套是防水的质地，虽然已经很旧了，甚至手肘部位还有些磨损，也不是林染习惯穿着的牌子货，但是林染觉得这是他迄今为止穿过最珍贵的一件衣服。
　　瓢泼大雨里，怎么打车都打不到，幸好公交车的司机还没有罢工，等了很久之后，终于如约而至。
　　林染上次坐公车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时间已经挺晚的雨夜，公车上空荡荡的乘客非常少，他们俩肩靠着肩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林染忽然觉得外面的雨打在行驶的车窗玻璃上形成流动的雨幕，非常好看。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林染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听歌，没想到一打开音乐软件，给他推送的是一首文艺歌手陈绮贞的《我喜欢上你的时候的内心活动》。初听不怎么样，但是词写得很有灵气。
　　“在九月潮湿的车厢，你看着车窗，窗外它水管在开花，椅子在异乡，树叶有翅膀……”
　　当林染听到那句“你靠在车窗，心脏在一旁，我们去哪”的时候，陆鸣庭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为什么摸起来这么烫？”
　　林染红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陆鸣庭又建议道：“要不我们直接去医院？”
　　……
　　后来，过了很久之后，林染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但是在那个纷乱的雨夜，两个人傻里傻气却又笑得那么开心奔跑在大雨里的场景，会时不时出现在林染的梦里。
　　十七岁那年，陪你淋过的雨，陪你打过的架，你是我的意料之外，你是我年少轻狂的青春……
　　有时林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陆鸣庭，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还是觉得男孩喜欢男孩是件有些奇怪的事，可是他又在很多时候觉得对方如果换成陆鸣庭，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他不知道陆鸣庭是不是也对他有一样的感觉，因为陆鸣庭太沉默了，什么也不说，林染并不总能猜到他所有的心思，但是他知道从陆鸣庭看他的眼神知道应该是不讨厌他。
　　可是，林染又忍不住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是个同性恋的话，父母，老师，还有他的同学朋友会怎么看待他？而这些是从小就过着优渥生活的林染一直以来最在意的事。
　　林染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说不上什么心理，把那件已经洗好烘干的外套又重新披在了身上，然后穿着这件衣服躺进了被窝。
　　林染睡前，喝了妈妈煮的又辣又热的姜茶，因为出了汗又洗了热水澡，所以并没有生病，但是陆鸣庭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陆鸣庭第二天起床，才发现自己头很痛，鼻子也完全堵塞住了，应该是淋雨得了感冒，要是过去的话，身体这个样子他肯定就不去上学了，反正学校里也学不了什么东西。
　　但是他有点担心林染，更多的是他想见到林染，所以就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给白晓陌弄好了今天要吃的药，还在楼下的早餐铺子买了自己和林染的早餐。
　　这一天林染的听课状态很难得地和陆鸣庭看齐了，不管是什么课都听不了十分钟，就开始走神，他回头看陆鸣庭的状态同样也没好到哪去。
　　而且林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每次回头看陆鸣庭的时候，都能对得上陆鸣庭的视线。搞得自己每次偷看都被抓包，弄得灰溜溜地特别的心虚。
　　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以范原家和学校的关系，学校不可能会冷处理他们打架的事儿。所以他们就和等待着楼上邻居的那只靴子的人一样，心里一直悬着，就是不知那靴子什么时候才能落下来。
　　果然，在下午第八节 班会课上，老黄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说道：“今天我们有件事情要宣布，林染和陆鸣庭两位同学你们站出来一下。”
　　林染其实已经不知在心里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了，但是真到发生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很尴尬，毕竟他一向以来被老师叫上讲台都是得奖的。
　　但是事情既然来了，就得接受，林染悻悻地走上了讲台，很快陆鸣庭也上来了。
　　但这时老黄忽然神色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指着他们俩对着同学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两位同学，能文能武，大家要向他们学习啊。现在我来给他们颁奖。”
　　？？？！！林染和陆鸣庭又一次面面相觑，满脸都写满疑惑。
　　竟然是颁奖？真的没有听错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知道17岁叫雨季吗？


第59章 生病
　　“你们知道林染同学英语竞赛成绩排在全省多少名吗？”黄新知笑容可掬地对着讲台下面的同学们问道。
　　一向最活泼的杜灵灵大声回答道：“不会考了第一名吧？”
　　老黄否认道：“那倒没有，不过全省第七名已经是我们学校近十五年来最好的成绩了。不仅如此林染同学担任班长还为维持班级运转，为各种班级活动付出了巨大精力，还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值得你们每个人向他学习！”
　　林染的心里定了下来，心想原来是英语竞赛的成绩下来了。对于这个他倒是不奇怪，因为之前考的时候就觉得题目很顺手。那陆鸣庭那边也就很清楚了，肯定是游泳比赛的成绩为校争光了呗。
　　果然在给林染发了一个红通通的证书之后，老黄又表扬陆鸣庭道：“陆鸣庭同学这次在省城举办的中学生游泳的锦标赛上，取得1500米自由泳比赛第二名的好成绩，为我们学校取得了重大的荣誉，因为这是自建校以来，同等项目中取得的最好成绩！”
　　话音一落，班上立刻开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一些调皮的男生开始冲着林染和陆鸣庭挤眉弄眼地吹起了口哨。
　　这时，教室外面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与整个教室热闹欢快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原来是德育处的叶主任正站在教室的窗外，他一脸严肃地朝着讲台上的黄新知招了招手。
　　老黄立刻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在外面比手画脚地聊了大概五分钟，最后黄新知神色凝重地回到了教室。
　　此时林染的头低得很低，因为他心里很明白他们在外面说的是什么事。
　　老黄回到教室先是狠狠地瞪了陆鸣庭和林染一眼，然后快步走上讲台，几乎是凶神恶煞的对着班上的同学说了句：“很不幸地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们班有同学在校外聚众斗殴，所以表彰活动取消！”
　　林染和陆鸣庭立刻一先一后的从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老黄又一脸不悦地提醒道：“就这样回去就完了吗？我们班的同学过去违反校纪校规一向是怎么处理的呀？不会不知道吧？”
　　班上的同学们都被今天的老黄一番骚操作惊呆了，心想怎么和唱戏一样啊，一出接着一出的。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因为被称为笑面虎的老黄忽然这么霸气侧漏地发火还是头一遭呢，又不免有些好奇的心理。
　　然而让他们更好奇的是犯错的如果是陆鸣庭，那也倒算是正常，毕竟他是盛名在外的有名校霸嘛，但是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怎么林染也跟着遭殃不能得奖了呢？
　　老黄话一说完，陆鸣庭就默默地走出了教室，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很快伸出双手，蹲起了马步。
　　紧接着，让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陆鸣庭出去后不久，他们班的班长林染在众人的注视下也走出了教室，来到走廊上和陆鸣庭一起蹲起了马步。
　　这是闹哪样？班长是不想陆鸣庭太孤单，所以陪着他一起受惩罚吗？虽然他们知道林染现在和陆鸣庭确实关系不错，但是真的要好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看着班上的同学像是一只只伸长了脖子的鸭子一样拼命往外瞅，老黄呵斥道：“看什么看？你们那么喜欢看人犯错误受惩罚，要不也去陪他们一起？”
　　班上的同学于是不敢再名目张胆地往外面看了，但是黄新知管得了一班的同学，却管不了来自其他班级的看客。
　　下课铃一响，整个年级的同学好像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这层楼的走廊上，人头攒动，好像在搞什么大型的校园活动一样。
　　其实林染的体力不太行，蹲马步又是一种非常累的姿势，他只蹲了一会儿就支持不住了，他的额头和后背开始不停地冒着虚汗，他觉得自己快体力不支了，但是还靠毅力强撑着没倒下去，因为他不想在众人的围观下丢脸。
　　林染在撑不住的时候侧过头无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鸣庭，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陆鸣庭的汗正从额头一滴两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林染顿时睁大的双眼，觉得很不寻常。这是什么情况，他流的汗竟然比自己还要多？他眨了眨眼睛，又认真看了他一眼，这一次他确信他真地看到陆鸣庭的身体在发抖。
　　在林染度日如年的煎熬等待中，这时第九节 课的自习课上课铃终于响了，等围观的人群终于散去，林染偷偷地移步到了陆鸣庭的身边。
　　他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简直可以煮鸡蛋了，这个笨蛋，发这么高的烧也不知道说！还那么乖的受什么罚，蹲什么马步啊，是不是找死啊？
　　“走，我带你看病去！”林染当即决定说道。因为陆鸣庭的额头实在太烫了，他太着急了，甚至离开之前都忘记了还应该去和老黄请假。
　　林染不由分说地拉着陆鸣庭就走，发烧烧得晕乎乎的陆鸣庭明显脚步有点浮有点打滑，幸好有林染在一旁一直紧紧地扶着他。
　　当他们走到学校那个看得不怎么严的后门围墙的时候，陆鸣庭这才意识到好学生林染要带他做什么。
　　陆鸣庭自己倒是不在意，但他觉得这对于林染应该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他问道：“你不接受惩罚，难道还要翘课吗？”
　　林染立刻笃定地点了点头。
　　陆鸣庭只好又提醒道：“老黄可能会气得吐血哦，你还是去和他讲一声吧。”
　　林染很快摇了摇头，解释道：“出去了再讲。你又不是不知道，去找他肯定又罗里吧嗦至少二十分钟。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吧，你烧成这样还不去看病，万一烧傻了怎么办？”
　　没想到这个时候陆鸣庭竟然还唇角微微勾起，看着林染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他倒也没有反驳林染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本来就傻。”
　　“本来就傻，所以不能再傻了啊。”林染趁着后门的保安忙着吃饭没注意，手脚不算太麻利地翻过了并不算太高的围墙，“你现在还能翻过来吗？要不要我接你一下？”
　　话音未落，陆鸣庭利落的翻墙动作瞬间让林染明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陆鸣庭还一直坚持不去医院，说去药店买点药吃就好了，说每次生病都是这样就好了。
　　但是林染这一次表现得比他更强势，一定要带他去医院。他最后没办法，才很无奈地去了医院。
　　还好到了急诊，医生检查后说只是感染了风寒，加上这段时间他过于劳累，症状就严重了些，但治疗之后好好休息就能痊愈了，最后因为陆鸣庭固执地坚持不要吊水，林染只好妥协了，医生就给了他开了药，并提醒他要好好休息。
　　在打车送陆鸣庭回家的路上，林染一直肉眼可见的不开心，那微微垂下的眼角和一直倔强撅着的嘴唇，一看就觉得心事重重的。
　　陆鸣庭因为吃了感冒药，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头就靠在了林染的肩膀上。
　　看着处于省电模式的陆鸣庭干燥到有些起皮的嘴唇，林染忽然推了推他问道：“你以前生病是怎么过来的？有人照顾你吗？”
　　陆鸣庭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露出了看起来有些陌生，那种略带抱歉的笑容。
　　但是这一次林染不打断放过他，他抓住了陆鸣庭胳膊，又质问道：“你笑什么？你说呀！”
　　然而，下一刻，他似乎又不想等陆鸣庭的回答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你愿不愿意来我家，等好一点再走？”说完之后好像生怕陆鸣庭会不答应一样又有些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我家里没人！”
　　林染的心里真的没多想，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陆鸣庭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在家里还要照顾白晓陌太可怜了，说句不好听的，死了都没人知道。


第60章 照顾小玫瑰
　　林染并没有说谎，他家里确实没人。他母亲黎眉锦最近受到某个欧洲大学的邀请，出国游学去了，林卫国又是个向来不着家的父亲，只是偶尔会有不住家的保姆来给他做个饭，打扫下家里的卫生。
　　然而在林染确定陆鸣庭愿意和他一起回家的时候，林染立刻打电话给了保姆。“钟阿姨，我今晚在学校和同学吃了，你不用来做晚饭了。”于是他今晚家里真的没人了。
　　陆鸣庭问道：“班长说谎都这么熟练的吗？”
　　林染立刻瞪了他一眼。
　　等到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七点多了。林染说不好是什么心理，明明家里有不止一个客房，他却还是把陆鸣庭带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林染让陆鸣庭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想让他先休息一下。结果一掀开被子，正好看见陆鸣庭昨晚给他披上的那件雨衣质地的黑色外套，林染立刻想起了昨晚穿着它和衣而卧的情形，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像是一个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人。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衣服胡乱折了一下，放在旁边，好在陆鸣庭倒也没多说什么，听话地脱了外衣躺下了。
　　林染像是小时候母亲照顾自己一样给陆鸣庭掖好了被角，想到刚才下车时陆鸣庭吹到冷风身体有点颤抖的样子，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床毛毯轻手轻脚地铺在了被子上。
　　他盯着陆鸣庭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看他呼吸平稳，神情也很安静，以为他睡着了，就准备熄灯离开了，结果屁股刚一离开床，被窝里就伸出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倒是把林染吓了一大跳。
　　陆鸣庭睁开眼睛问道：“你要去哪里？”
　　“你还没睡着啊？” 林染忽然觉得眼前的校霸不像是校霸，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小朋友，于是他也就只能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回答道：“我不到哪去啊，我只是想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陆鸣庭闻言立刻要起身：“我去做吧。”
　　“不不不，”林染一着急恨不得整个人扑到床上把他按住，“我怎么能让个病人做饭啊？我还是不是人啊？”
　　陆鸣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会做饭？”
　　林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虽然不太会做饭，但是我很会学习啊，你放心，我就算做得味道一般，也绝对不会把厨房炸了的！”
　　虽然林染话说得信誓旦旦的，但是陆鸣庭还是将信将疑，他想了想，说道：“要不，还是叫外卖吧。你叫你喜欢吃的就好，我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份粥就行。”
　　“不行！”林染立刻摇头道：“你不知道外卖大多数都是料理包做的吗？又不干净卫生还有特别多的添加剂。”
　　“那我还是起来吧！”陆鸣庭试图动了动身体，但是看着用全部重量压在他腿上的林染，很无奈他动弹不得。
　　“你别乱动！”林染忽然拿出了手机，陆鸣庭以为他要给自己照相，结果林染指着手机屏幕上陆鸣庭那朵玫瑰花的微信头像，说道：“你看看你的头像，你不是都承认了吗？你就是应该被照顾的那朵小玫瑰花。”
　　事实上林染就是这么想的：小王子可以为玫瑰捉虫，除草，每天浇水，精心护理，甚至为了怕它被风吹，给它罩上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他也可以为他的玫瑰做同样的事情，哪怕他的玫瑰不是那种标准意义上的“娇弱”的玫瑰。
　　但是他这朵一直很强悍的玫瑰，好不容易柔弱需要帮助一次，所以可不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嘛。
　　陆鸣庭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泥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开心的人，只见他怔了一下，压制住嘴角的笑意，然后点头道：“好吧，那你做点简单点的。”
　　变身为小王子的林染，立刻斗志满满。他知道发烧的人需要大量喝水，先是为他的小玫瑰烧了一壶开水，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又怕水冷了不好喝，又出去拿了自己的保温杯放在旁边。
　　做完了这些，林染开始研究家里冰箱有什么存货，最后权衡了一番，炒肉菜对他来说明显有点太难了。刚才陆鸣庭说他想喝粥，他觉得做个皮蛋瘦肉粥应该还是可以的，然后可以简单地煎个鸡蛋，炒个青菜，又营养又健康。
　　他先是照着手机上查的做菜小视频依葫芦画瓢把米先放进了电饭锅，然后又切了皮蛋和瘦肉放进去，为了确保肉不腥他还特别放了一点姜片，这样总能保证万无一失了吧。
　　接下来是洗菜炒菜，好不容易把燃气灶点燃了，却又一不小心手抖放多了盐，不得已林染只得又加了一些水，结果水又加多了，这下可好了，炒青菜变成了煮菜汤。行吧，多喝点汤也不错，林染只好自我安慰道。
　　在林染专心致志地煎第四个鸡蛋的时候，忽然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就在鸡蛋又快要糊了的时候，陆鸣庭帮他把火关小了点，提醒道：“快翻个面吧！”
　　林染被吓了一大跳，正要说话，陆鸣庭已经眼疾手快地接过平底锅，成功地颠勺给鸡蛋翻了个面。
　　“帅！”林染立刻发自内心地鼓掌赞叹道，还用星星眼的目光一脸崇拜地看着陆鸣庭。
　　在小粉丝一脸崇拜的目光里，陆鸣庭又一个接一个地煎剩下的三个鸡蛋，林染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问道：“陆鸣庭，你为什么不好好躺着休息？还跑来厨房做苦力啊？”
　　“……”陆鸣庭本来没有接话，但是他低头扔鸡蛋壳的时候，看到了默默躺在垃圾桶里的四个呈现出黑色碳化倾向的不明物体，回答道： “为了阻止你继续浪费粮食，你不知道非洲还有很多难民吃不上饭吗？”
　　“……”林染被怼得无话可说，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陆鸣庭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呢，明显是在混淆视听。
　　“你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啊？不是还病着吗？”林染靠近陆鸣庭，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吃的药起作用了，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
　　“我刚才睡了一觉，休息好就没事了。”陆鸣庭回答道，片刻之后他说道：“我刚才醒来口有点渴，就想起来找点水喝。”
　　林染更不明白了。“喝水？我刚才不是给你倒了一杯在床头放着吗？你没看见吗？”
　　陆鸣庭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他极其不自然的反应让林染更加疑惑了，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脸兴奋地大声问道：“陆鸣庭你是不是怕黑啊？”
　　本来陆鸣庭的神情还有点紧张，结果等来林染问的是这个，立刻换了个看智障的眼神盯着他看。
　　即使被陆鸣庭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林染也不恼，而是继续笑道：“你不要害羞嘛，我小时候也很怕黑啊，总是做噩梦半夜一醒来就跑到爸妈的房间里去睡。”
　　“……”陆鸣庭不再搭理他，继续专心地煎蛋。
　　林染自己一个人嗨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虽然煎蛋失败了，但是他还有一锅粥呢。
　　林染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好了，结果一打开电饭煲，他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下太尴尬了，他只好眨巴着杏仁形状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歉意地看着陆鸣庭，说道：“对不起，我水放太少了，要不，我们还是叫外卖吗？”
　　陆鸣庭似乎完全没感觉到意外，他重新打开电饭煲，发现一锅皮蛋瘦肉粥果然被他熬成了一锅干饭，而且锅底貌似还已经糊了一层。
　　林染露出不好意思讪讪的笑容，立刻盖上锅盖说道：“别看了，赶紧倒掉吧。”
　　陆鸣庭问道：“你家冰箱里有葱吗？”
　　林染不懂他问这个干吗，回答道：“好像有。”
　　于是陆鸣庭从冰箱里拿出了小葱，洗完之后切成了长短不一的大小，然后加入锅中，接着加入了适量的水，大概又煮了五分钟之后，林染觉得这个粥状况好像好多了，糊味没有了，似乎又能吃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反应？你也太厉害了吧！”林染兴奋地拉着陆鸣庭的胳膊不停地摇晃着。
　　陆鸣庭有些无奈地摇头说道：“少爷，这不过是常识而已。”
　　虽然今晚的菜色并不是很多，也比较简单，味道也一般，但是林染还是挺开心。
　　林染吃东西的时候有个坏毛病，就是从小就喜欢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
　　所以这一次他也习惯性地打开了平板，没想到平板显示的还是他前两天看的内容。一开头就是《春光乍泄》里两个男人激情拥吻的场面，尺度较大，让人脸红心跳喘息声……
　　林染的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心里后悔得要死，赶紧红着脸把平板给关了。他用筷子夹着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鸣庭的表情。
　　好在陆鸣庭一直低头吃着菜，好像压根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看着他这样的反应，林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些失望。
　　因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林染一直心事重重地吃着饭，所以没怎么吃好。倒是陆鸣庭一个病人吃得都比他多，陆鸣庭吃完，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吐槽道：“你比猫吃得还少，怎么可能长得胖呢？”
　　林染等到他进了厨房，这才想起家里有洗碗机，立刻把陆鸣庭赶出了厨房。他研究了一会儿怎么操作，直到洗碗机开始运转起来，他却还在想着刚才的问题。
　　“陆鸣庭，你看过《春光乍泄》吗？你看过《断背山》吗？”
　　“你看到他们接吻会觉得恶心吗？”
　　“你觉得你喜欢男孩儿吗？”
　　林染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想问陆鸣庭，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如果不问出来，就快被这些问题挤爆胸膛了。
　　在他正要不顾一切的就要开口的时候，陆鸣庭却示意自己现在没空，皱着眉头快步去阳台接了一个电话。
　　等他回来的时候，林染忽然觉得刚才满腔的勇气都没有了，一下子变得很怂。当陆鸣庭问他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他摇摇头说没有。
　　陆鸣庭走到玄关，一边穿着鞋一边说道：“对不起，林染，我现在得回家了。我对门的邻居阿姨说白晓陌状况不太好。”
　　林染立刻也要跟着一起出门，他说道：“那我送你回去。”
　　不管陆鸣庭怎么推辞，林染还是坚持要送他回家。
　　这是林染第一次在晚上来陆鸣庭的家。走到这栋没有电梯，房龄陈旧的危房里，林染忽然意识到刚才陆鸣庭来厨房的原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怕黑，因为这栋楼在晚上楼道竟然连灯都没有。
　　他们很小心地用手机的灯光照明，很小心地走着每一步路，因为这年久失修的楼梯连护栏都没有，稍不小心踩空就可能摔下去。
　　林染满心想着，那既然不是怕黑那是为什么呢？就这么短的时间，他该不会是想我了吧？不至于不至于。
　　那么，他不会是在撒娇吧？
　　林染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也会无意识地喜欢粘着爸爸妈妈，甚至不让他们去上班，有时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家，甚至跟到他们的办公室。
　　原来名声在外的校霸，生起病来也是个会撒娇的小朋友啊。林染这样想着，觉得有点好笑，忽然就听到一阵非常恐怖的，足以让整栋楼的人做噩梦的女人尖叫声。


第61章 歇斯底里
　　陆鸣庭的神情一下变得很凝重，他在开门之前，又一次劝林染赶紧离开。“听话，这不是你应该看的。”
　　林染却任他怎么下逐客令也不走，林染固执地以为自己留下来一定能帮什么忙。
　　他之前做志愿者义工的时候有接触过状态相对比较好的自闭症患者，然而处于发病状态下的精神病人却是第一次见。
　　林染的第一反应就是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吓人了。家里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被剪碎的一些玩偶碎片，还有随处可见的杯子和碗的碎片，稍不注意就会划伤脚。
　　最可怕的是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状态下的白晓陌，她穿着一条白色的纱裙，浑身都是血，像是个发狂的野兽一样，谁也不认识。陆鸣庭那么大的力气，都要费劲全力才能抱住她制止她的挣扎。
　　陆鸣庭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白晓陌，指使林染道：“你去我床头的柜子里拿一条绳子过来。”
　　他的声音说得非常大，然而在白晓陌持续又高分贝的尖叫声中，林染听他说了两遍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林染强迫自己深呼吸镇定下来，他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条非常粗的绳子，这绳子一看就不是用来晾衣服或是绑东西的，因为它有些过于结实了。
　　陆鸣庭接过绳子，动作利落地把白晓陌绑在了椅子上，动作专业的就像是一个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例如保安公安之类的。
　　这时，白晓陌因为手脚被束缚，开始叫得更大声了。陆鸣庭很快从抽屉里拿出了针剂，在给白晓陌肌肉注射不久之后，她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晓陌头靠着椅背很快睡了过去，安静下来的她容貌静谧美丽，宛如一个天使，和刚才歇斯底里的疯女人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给她打的是什么？”林染有些担心地问道。
　　“医院开的镇静剂。”陆鸣庭回答道，接着拿起扫把和簸箕开始收拾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林染也自觉地加入和他一起打扫。
　　林染一想到陆鸣庭不知是过去面对过多少次这样的情况，才能这么熟练地面对这一切，就感到一阵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现在是长大了，个子高了，可是在他小的时候呢，没有那么大力气的时候，他当时是该有多么绝望？
　　林染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进入甜美梦乡的白晓陌，问道：“你有带她治疗过吗？”
　　此时陆鸣庭明显情绪低落，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他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林染心里猜这可能是去看了，但是看不好的意思。
　　林染知道事情如今已经到了这样的田地，他现在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并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但是却还是想说点什么。
　　“不管你有什么困难，你都得去联系医院，你得找心理医生，否则的话她的症状会越来越严重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要不我问下我爸爸吧，他之前有段时间一直失眠，还看了挺久的心理医生呢。”
　　陆鸣庭立刻拒绝道：“不不不，你千万别问他。”
　　林染实在不理解，为啥一提到林卫国，陆鸣庭的反应挺大的。
　　“为什么？”林染问道。
　　“不为什么。”陆鸣庭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于是林染也不再说话了，两个人一起默默地打扫卫生，直到没什么打扫经验的林染忽然被地上的玻璃渣子扎破了手指，他没控制住自己疼得叫了一声。
　　“别动。”陆鸣庭很快拿来了消毒的酒精，认真对着伤口检查了好久，然后用镊子帮他把碎玻璃渣夹了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用碘伏帮他消了毒，最后用创口贴帮他把受伤的食指认真贴上了。
　　林染却发现陆鸣庭有好几道伤痕的胳膊，他一脸心疼地提醒道：“陆，你的胳膊也受伤了，来，我也帮你上药。”
　　陆鸣庭嘴硬地拒绝道：“没有，这不是伤，是她蹭到我身上的。”
　　“明明是她刚才挣扎的时候用指甲抓破的，我都看见了。”林染很快戳穿了他的谎言，“你知道吗？人的指甲可毒了，里面有好多细菌。”
　　陆鸣庭觉得林染看向自己的眼神太委屈了，他似乎没有办法拒绝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林染提出的任何要求，所以只好任由林染笨手笨脚地给他消毒，处理伤口。
　　事实上陆鸣庭受伤的地方是左胳膊，他完全可以用右手熟练地处理伤口，但是他作为被人驯养的玫瑰，没有办法拒绝他的驯养人小王子想要照顾他的心。
　　这时，林染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手机的来电是他爸爸，心里立刻大呼不好。肯定是打架加翘课东窗事发，老黄向林卫国告了状。
　　林染想着林卫国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想着要怎么和他解释清楚这一切，他不禁痛苦地想要扶额。
　　林染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爸爸，你先不要骂我，我马上就回家，回去就和你解释清楚。”
　　林染于是起身准备离开，在内心做着准备迎接一场腥风血雨的准备，然后就算这样，他还没有忘记，在临走前冲上去拥抱住了陆鸣庭。
　　林染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快乐的事情，分享一下就会变成两份快乐，但是痛苦的事情，就会变成二分之一哦。”
　　“还有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都是同类哦。”
　　林染感到陆鸣庭好像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他又提醒道：“你今晚早点睡，没打扫干净我明天再来帮你，还有不要忘记睡前再吃一次感冒药。”
　　一直到林染走了很久很久，陆鸣庭还一直回忆着那个拥抱带来的热度，那些琐碎到有些啰嗦却很暖的叮嘱，还有那个用温柔为他疗伤的人……
　　陆鸣庭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生活还是一样的艰难，但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好像真的变得有希望多了呢。
　　林卫国刚接到黄新知电话的时候，硬是难以置信地问了两遍黄新知是不是弄错了人了，直到确认了两遍之后，他才真地相信了。
　　他真地难以想象自己那个一向都是别人孩子学习榜样，奖状贴满整面墙的乖乖仔，怎么忽然悄悄地变了，还做出这么叛逆的事情？
　　然而虽然怒不可遏，但是得知林染这么晚还在外面，还要独自打车回来时，林卫国还是决定亲去开车去接儿子。
　　因为黎眉锦最近出国游学了，林卫国最近回家的频率明显比以前高了很多，林卫国一向觉得自己是很了解儿子的，但是等他把车开到了儿子告诉他的地址时，他实在不记得，林染什么时候有个住在这样贫民窟的朋友。
　　他开始怀疑林染的改变是不是和那个叫陆鸣庭的男孩子有关系。前段时间，陆鸣庭来找他就已经让人怀疑他目的不纯了，现在又这样带坏品学兼优的儿子，更让他恨不得立刻把他撕成两半。
　　但是同时林卫国又有点担心林染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毕竟他和黎眉锦离婚的事情他们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至少也要等到高考之后。
　　林卫国以为自己见到林染时，一定会像别的被老师告状的父母一样生气发飙到甚至动手，但是他看到在寒冷的街道里被冷风吹到蜷缩成一团的儿子时，他立刻就脱下了外套披在了林染身上。
　　甚至在看到儿子那依然单纯的眼睛时，都没忍心说一句重话。
　　林染坐在副驾上，好半天才从寒冷中缓过来，他主动道歉道：“对不起，让你丢脸了。没错，我是打了架，我是翘了课，可是我依然觉得我没有做错。”
　　“你……”林卫国本来想说“你这是发什么疯？”但是看到儿子脸上倔强的神情，还有一直颤抖着的嘴唇——那是他小时候受了委屈想要哭却又忍住不哭的模样，林卫国太熟悉了。
　　于是他改口问道：“那你要不要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接着林染利用自己超强的演讲能力和语言概括能力，把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要翘课的来龙去脉和林卫国和盘托出。
　　只是他有意识地着重说明了范原的残暴行为和自己曾经受欺负被关进厕所的情节，而把自己和陆鸣庭是怎么关系越来越好的过程淡化了，他甚至没敢提陆鸣庭的名字，全程用班上有个同学代替。
　　林卫国听完之后，总算舒了一口气，似乎为儿子还好没有被带偏感到庆幸。
　　林染解释完之后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用手机搜索着精神病人的护理工作，想到白晓陌就越想越郁闷。
　　林卫国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问道：“你这朋友这么年轻就有心理问题吗？”
　　“不是他，是他妈妈。”林染回答道。
　　林卫国又问道：“这个朋友是才认识不久的吗？”
　　“不是，”林染警惕地看了他爸一眼，答道：“是班上的同学。”
　　“是不是叫陆鸣庭的那个？”林卫国试探性地问道。
　　“爸，你这记忆力也太好了吧。”林染惊讶道。
　　林卫国又说道：“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嘛，可惜了，命这么苦。”
　　林染点头同意道：“是啊，我也觉得。他太倒霉了。”
　　“你这个朋友，最近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林卫国心里有鬼，虽说看林染的状态不像是知道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试探下。
　　林染听到这话心里立刻警铃大作，他一脸警惕地问道：“什么话？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卫国：“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说一些自己身世比较特别之类的话，就是卖惨，电视上不都这么演得吗？”
　　林染听明白的一瞬间忽然就有点生气了，他一本正经的对着林卫国说道：“爸，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骗我的。”
　　“但愿如此。”看着儿子脸上认真的表情，林卫国只好欲言又止地点点头。
　　林染有些犹豫地说道：“爸，我还在想你能不能帮一下他，他的那个家境可能没有办法让白晓陌得到很好的治疗。”
　　林卫国：“那小染，你有什么计划？”
　　林染询问道：“你之前不是说看那个帮你治失眠的姓沈的心理医生很有效吗？能不能让他帮白晓陌诊断一下。”
　　“当然可以。”林卫国很快答应下来。
　　“真的？谢谢爸爸。”林染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满心欢喜地向爸爸道谢。
　　“不过，小染，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儿。”林卫国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儿？”
　　“和他们这样的人打交道，得做好心理准备。”
　　林染疑惑不解地问道：“准备什么？”
　　林卫国回答道：“小染，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很有同情心的孩子，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很多样的，不是每个人都很善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用善意回报别人的善意。”
　　林染：“爸，你讲清楚点。或者，直接举个例子。”
　　林卫国：“你有没有听过从前有个叫丛飞的歌手的事儿？他倾尽自己所有的家财救助了许多的贫困山区的学生，可是在他得白血病后再也无法演出后，他曾经资助的很多人反而写信过来骂他。”
　　“为什么啊，那些学生是变态吗？”林染气愤地问道。
　　林卫国：“当你一直每个月给一个人寄一千元钱的时候，他觉得你是个英雄，可是当你以后只能每个月给他寄一百元的时候，他就觉得你欠了他九百元，所以当然得骂你！”
　　林染忽然问道：“爸爸，你是不是以前遇到过这类的人？”
　　“……”林卫国看着儿子依然纯净美好的眼睛，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可是他心里想的是他家乡那些总是向他借钱的穷亲戚，如果你真借给他呢，他就每年都来找你借。如果一旦不借的话，他马上就要骂你白眼狼，忘本。
　　然而有时候沉默就是答案，林染忽然为人性中这样赤|裸裸的恶感到毛骨悚然，皱起了眉头。
　　林卫国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又接着说道：“并且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样平白无故地接受他人这样的馈赠的，他们会觉得你帮助他是在炫耀自己的某种优越感，并不会因为你的善意而感恩。”
　　林染看着爸爸，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过了一会儿，车开到了家，上楼的时候，林染转头对林卫国说道：“爸，虽然我觉得你讲得很对，可我还是想帮他一下，不是想求得他的回报。”
　　林卫国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儿子。
　　林染又接着说道：“我这次期中考试考到了年级第三名了，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要是考年级前三就送个礼物给我。”
　　“所以，帮他妈妈治疗就是这个礼物？”
　　“嗯。”林染点了点头。
　　林卫国露出和林染神态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说道：“那么，当然得满足我的宝贝儿子了！”


第62章 幸福的代价
　　陆鸣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缕阳光从狭窄的窗帘缝隙里照射进来有些刺眼，陆鸣庭一看身旁的闹钟已经快九点了。
　　陆鸣庭挣扎着起了身，觉得头还是晕乎乎的，浑身依然很酸疼，可能因为他这段时间太累了，身体素质也变差了点，所以即使吃了药，重感冒也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你放心，我已经什么都计划好了，明天我会帮你请假，你好好在家休息吧。”
　　他还依稀地记得自己昨晚在收到了林染发过来的这条信息之后，就很快疲惫地睡着了。
　　他正想要看看林染今天有没有给他发新的消息时，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白晓陌忽然发出了几声低声呼唤他的声音。
　　陆鸣庭很快走到了白晓陌的身边，发现她并没有醒过来，可能是镇静剂的药效还没有过，刚才她应该是在睡梦中喊自己的名字。
　　陆鸣庭去打了一盆水，拿了干净的毛巾帮她擦脸。当把脸上的灰尘和污迹拭去之后，白晓陌露出了一张干净又美丽的脸。
　　陆鸣庭不止一次看着她的脸想到，如果没有这么一副好看的皮囊，她是否会还遇到他那个人渣父亲，如果没遇到也许她的命运从此就不一样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即使没有自己也没有关系。
　　照顾好白晓陌之后，陆鸣庭才忽然感觉到自己喉咙已经干得快要冒火了，然而他找遍家里所有角落后发现竟然连一瓶矿泉水都没有，他又想要烧水喝，然后尴尬地发现家里所有的杯子都碎了，所以他只好喝了两口自来水。
　　喝完水之后，陆鸣庭感觉稍好了一点，又开始赶紧打扫卫生。白晓陌醒来之后，说肚子很饿，陆鸣庭又下楼去楼下的四川小饭馆买了两份快餐。
　　等到吃完饭之后，已经两三点了。陆鸣庭忽然突发奇想林染中午休息的时候会不会给他发信息，他自己心里也很担心林染今天会被老黄批评，说不定因为受处分还会挺难过的。
　　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小王子昨天给他发的那条信息上，陆鸣庭不免有点失望。他正想着要不要主动问一下林染，忽然发现貌似有点不太对劲儿。
　　他们高二（1）班那个除了他之外人人都是学霸的班群，大家每天都沉迷学习都很忙，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陆鸣庭有点好奇地点开了班群，果然，一条条爆炸性的消息接连跳出来，速度快到简直让他的眼睛应接不暇。
　　“林染的爸爸也太帅了吧！原来他就是传说中那个一直低调行事，捐钱却超多的家长委员会会长啊！”
　　“连学校家长委员会的儿子都敢霸凌，难怪学校这次真的不敢不处理范原了！”
　　“班长这次好有勇气啊，敢找媒体记者曝光自己曾经被霸凌的事！如果没有他主动带头站出来，那些初中部的小同学肯定也不敢站出来！”
　　“范原这货被学校开除不是大快人心吗？我看他不爽已经很久了。”
　　后面的人不停写着＋1，接着一堆整齐划一的排队放鞭炮的表情。
　　这时，林染的同桌王鹏先说道：“看来我们昨天真地错怪林染了，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收集范原霸凌同学的证据，连自己都以身涉险，我就说嘛，班长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在团委任职的杜灵灵说道：“强烈建议我们德育处叶主任给他和陆鸣庭颁一个见义勇为奖，绝对不能让伸张正义的人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被欺负！我现在就开始写联名信！”
　　……
　　陆鸣庭一条接一条地认真看了班级群里的每一条聊天记录，信息量实在太大，让他脑子和心都很乱，但是心里有根弦却是很明白的，林染表现得比他想象中更勇敢，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为了让他不退学用心做了很多很多事。
　　不说别的，就说能在众人面前讲出自己曾经被霸凌的事情，对于一向很爱面子的林染来说，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他竟然还能说服他爸爸特别来一趟学校，肯定也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更别说要收集那么多范原霸凌的证据，肯定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了……
　　陆鸣庭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同样也在不受控制地狂跳着，好像这颗心脏的主人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这时，小王子的头像开始跳动。“你看我说的都做到了吧？”
　　陆鸣庭很快回复道：“你超级帅的！”
　　这一次回复他的是一个很酷地戴着墨镜歪着嘴笑的表情。
　　林染很快又打来电话给他。“我等会儿和陈涵一起去操场上跑步，跑完步我就去你家找你。”
　　陆鸣庭：“好。”
　　林染又问道：“对了，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去菜市场买菜。不过你知道的，我只会做最最简单的饭菜。”
　　陆鸣庭：“要不，就煮面吧？买青菜，西红柿就行，家里还有鸡蛋。哦，不对，昨天也打碎了。”
　　林染笑着点头道：“行，我看着买吧。”
　　陆鸣庭记得《小王子》里狐狸对小王子说的话，“假如你能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会感到愉快。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感到越来越兴奋的；到四点时，我就会坐立不安了。”它对小王子说这是“幸福的代价”。
　　而自己现在毫无疑问就处于这样一种又幸福又痛苦的状态下，为了发泄自己现在过于旺盛的精力，为了不让等待的焦灼焚烧自己的心灵，他只能不顾身体的疼痛，开始继续大刀阔斧地搞卫生，以便迎接林染的到来。
　　为了能让林染顺利做饭，他又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用已经为数不多的生活费买了一套对他来说价值不菲的餐具和杯子。
　　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买得起林染家里用的那些牌子货，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林染等一会儿也要用这些碗筷吃饭，他就想能买一些他所能负担的最好的。
　　虽然他知道林染可能压根就不在意这些，可是他自己没法不在意。
　　等到陆鸣庭提着东西回来用钥匙一开门之后，看到玄关多了一双运动鞋，看来白晓陌已经给他开门了，陆鸣庭几乎是跳跃着穿过客厅，浑身轻快地走进小小的厨房。
　　果然系着围裙的林染正看着塑料盘里切好的菜发着呆，他专注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傻，但是又特别可爱。
　　林染听到响声，一回头正好看见陆鸣庭，立刻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眼睛弯弯地甜甜地笑着问道：“陆鸣庭，快点告诉我，西红柿炒鸡蛋，是应该先放西红柿还是先放鸡蛋啊？”
　　“都可以。”陆鸣庭说着，下一秒钟，他就冲到林染的身后不由分说地从背后环抱住了他。
　　忽然这么亲昵的姿势，明显让林染有些紧张和害羞，但是他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虽然陆鸣庭只说了三个字，但是他还是细心地发现了陆鸣庭的不对劲儿，询问道：“你嗓子怎么哑了，疼吗？”
　　陆鸣庭把他抱得更紧了，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不疼。”


第63章 孤独星球
　　“原来西红柿炒蛋是分开炒的啊！”林染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陆鸣庭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教他把煮好的面条捞起来过了凉水再炒。在陆鸣庭手把手地教学下，林染第一次下厨做西红柿鸡蛋炒面竟然味道还不错。
　　盛面条的时候，林染看着新买的青花瓷碗，说道：“这个碗是新买的吗？还挺好看的。”
　　陆鸣庭：“嗯。”可能是由于想到了买餐具时的那点小心思，他的嘴角有些不太明显的笑意。
　　林染问道：“可是不是有那种塑料质地的碗吗？那种会不会更实用点。要不然，下次我来买吧。”
　　“不用。”陆鸣庭摇头拒绝道。
　　等三碗炒面端上桌，白晓陌显然已经饥肠辘辘地等待好久了。没有发病状态下的白晓陌俨然是世界上最好相处的人，林染知道自己的手艺很一般，但是白晓陌吃得又享受又幸福，好像她吃的炒面是这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吃慢点。”陆鸣庭用纸巾帮她擦了弄脏的嘴角，提醒道。
　　“陆，我是不是做少了呀？”林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觉得喊陆鸣庭的全名太麻烦了，有时会单独地喊他一个“陆”字，对于这个改变，陆鸣庭好像很自然的就接受了。
　　陆鸣庭：“不会，她晚上吃多了不太好。”
　　“嗯嗯，我也是。”林染点点头。他也吃完了碗里的面条，然后看着陆鸣庭吃，如果不是熟识的人，他这么紧迫盯人地看着人吃东西，肯定会让人觉得很不适。
　　而陆鸣庭知道林染只是单纯地羡慕他胃口好，可以吃那么多。
　　吃饱喝足之后的白晓陌，很快就又犯了困，陆鸣庭的碗还没洗完，她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着陆鸣庭把她抱上了床，林染忽然说道：“我想做一件事，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会拒绝我，但是我还是要说。”
　　“你说吧！”陆鸣庭说道。
　　林染从书包里拿出了放在隔层里的那张心理医生的名片，说道：“陆，你带着你妈妈去做治疗吧，我不能保证绝对有用，但是有希望总要试一试对吧？”
　　见陆鸣庭迟迟不接这张名片，林染想起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又补充道：“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个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过了许久，陆鸣庭开口问道：“你和你爸怎么说的？”
　　林染忽然有些腼腆地笑了，他笑着回答道：“我期中考试不是考了年级前三嘛，他早就说要给我个大礼物了。他之前说要带我去欧洲十国游什么的，花钱比这个多多了……”
　　见陆鸣庭迟迟没有松口，林染似乎也没有了底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索性自我放弃般地说道：“你放心，万恶的资本家，薅点他的羊毛不算什么。”
　　林染说的话宛如一个人傻钱多非常好骗等着人来宰割的少爷，却让陆鸣庭心生出一种自己很无能的愧疚。
　　陆鸣庭低下头，似乎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拉扯之后，他用沙哑的喉咙说道：“上次是让范原退学，这一次是帮白晓陌治病，下一次又不知什么……”
　　陆鸣庭停顿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林染问道：“所以你是圣母吗？都不会嫌烦吗？”
　　林染眨了眨眼睛，用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也看着他。以林染的认知来说，“圣母”在他们这个年龄孩子的认知里可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他很难不察觉到对方语言里的攻击性。
　　陆鸣庭又说道：“你懂不懂，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做同类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林染：“……”
　　陆鸣庭：“我的世界和你很不一样，看起来很复杂，但是又很简单。就算是肖逸那种人看起来和我关系好，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现在我欠你这么多，你让我用什么还？”
　　“要不，肉偿？”可能是陆鸣庭主动提起了肖逸这个人，林染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个出自那个奇葩之口的梗。
　　捕捉到陆鸣庭眼神之间的一丝疑惑，林染很快就笑了。
　　见气氛终于没有那么冷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林染主动过去搂住了他的肩膀，说道：“不用还。你说我圣母我就是圣母吧，可是我就是想帮你啊。”
　　陆鸣庭：“……”林染自述的理由显然没有说服陆鸣庭。
　　林染只好又说道：“行吧，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这样也可以。做治疗的费用，你记账吧，你以后工作有钱了还我吧。不过我可事先提醒你，你教我游泳的钱和带早餐的钱我可是一毛钱都不会给你的。”
　　陆鸣庭说完：“不用还。”之后真的从林染手里接过了那张名片放进兜里。
　　接着陆鸣庭开始问他班级群里说的那些事，林染眉飞色舞地讲了怎么通过唐西梦找的电视台记者录像，又怎么和林卫国一起说服德育处叶主任，又怎么和黄新知斗智斗勇谈处分的问题……
　　原来这其中许多事情，都暗流涌动，许多势力针锋相对，根本没有班级群里说得那么简单粗暴。在林染真情实感的讲述下，陆鸣庭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神情舒展，完全没有那个冰山校霸的样子了。
　　随着林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以致于把睡梦中的白晓陌都吵得翻了一个身，他才伸了伸舌头，意识到自己说话要小声点。
　　最后林染总结道：“总之，我已经和老黄谈好了，你不用担心处分的问题了。但是老黄还是坚持你下次月考如果不进步到700多名，就会被转到十班。所以你给我争气点好不好？”
　　这一次陆鸣庭非常认真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染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只有七点多，于是他拿出了作业，也开始监督陆鸣庭开始写作业。
　　林染学习起来非常专注，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一学习就忍不住吃零食，喝水之类，他就像是进入了传说中的心流状态一样，能够完全沉浸在题海世界里，非常高效，而且能做到完全不被外界打扰。
　　陆鸣庭觉得这种状态下的林染确实是一个学霸该有的样子，非常的迷人，他总是会忍不住歪着头看他，但是也就只想看着他，因为就算自己做到了不会做的题，也完全不舍得打扰他。
　　直到快两个小时后，林染不仅做完了作业甚至连奥赛的题目都做完了，他这才伸个懒腰，觉得颈椎有点酸痛。于是，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颈，感慨了一句：“只学习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会变傻。”
　　林染对着正在埋头抄答案的陆鸣庭说了句：“你作业写完了没有？需不需要学霸的光环笼罩一下你？”
　　陆鸣庭立刻点头道：“需要，非常需要。”
　　讲解完所有不会的内容之后，陆鸣庭非常自觉地帮林染按起了肩颈。陆鸣庭的手劲挺大的，轻重拿捏十分到位，林染觉得比他爸爸带他去盲人按摩还要舒服。
　　不一会儿，林染就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陆鸣庭觉得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被摸头摸到很舒服，主动露出肚皮给主人撸的小猫咪。
　　陆鸣庭好像想要把这样的林染看得更清楚一些，忍不住凑近又更凑近一些……
　　这时，林染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陆鸣庭那双狭长又凌厉的眼睛。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似乎很紧张，然而两个人同时都很大力的扭头，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的原因，他们的距离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脸颊贴脸颊，林染的嘴唇甚至撞到了陆鸣庭的鼻梁上。
　　林染疼得哎呦叫了一声，捂着嘴巴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嘴都要肿了。
　　陆鸣庭忙说对不起，林染却不买账，他故意说道：“你就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你给我按肩膀，头离我那么近干吗？”
　　陆鸣庭：“……”没想到林染这么一说，陆鸣庭就不反驳了，但他沉默起来，就像个闷葫芦，让林染更想要逗他。
　　反正陆鸣庭怎么也不可能说过自己，即使说得过自己也不舍得说自己，林染就是想看他被自己逗急的模样，太有趣了，他每次心里都想给这样的他照相。
　　林染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看着陆鸣庭，适时地提醒道：“你这么闷是不行的，如果你还想拥有我这个唯一的朋友，你得哄我。”
　　“怎么哄啊？”陆鸣庭很买账地顺着他说道。
　　“我想看漫画了，你家里有吗？”
　　陆鸣庭立刻摇摇头，他想了一会儿，从一个装饼干的铁盒子里拿出了一本一看就翻了很多遍的书。
　　林染一看这本书，就被这个很酷的名字给吸引了。这本书的名字叫《孤独星球》
　　孤独星球——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生活的世界，这颗蓝色的星球，也不过是浩瀚无边的宇宙中非常普通的其中一颗星星。
　　如果连我们生活的星球都是孤独的，更何况渺小如尘埃的我们呢？


第64章 计划中的旅行
　　“如果喀什机场可以起降大飞机，你会惊奇地发现，从这儿飞往开罗，比飞往青岛还要少花那么一点点时间……乌鲁木齐是世界上距离海洋最远的城市，塔克拉玛干沙漠是地球上罕见的、发展出古老文明的干旱极地。”
　　林染翻阅着这本已经被翻得很旧的《孤独星球》新疆篇，这是一本介绍着什么季节应该去新疆哪里旅游的书，林染看到有些地图和路线还被陆鸣庭细心地勾画了标记，忍不住问道：“你是想去新疆旅游吗？”
　　说话间，林染打了个喷嚏，陆鸣庭让他再往沙发里面坐一点，从自己睡觉的床上给他拿了一条毛毯盖上了，然后回答道：“我不是想去旅游，我是想去找人。”
　　林染又问道：“找谁？”事实上他心里想问的是 “是不是找你那个从没见过的爸爸？”但是他看着陆鸣庭却说不出口。
　　但是陆鸣庭似乎不介意他想问的，他开口道：“我只知道关于那个人很少的一点信息。他是哈萨克族，从小生长的地方是新疆伊犁的赛里木湖附近，你觉得我有可能能找到他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陆鸣庭的眼眸颜色这么浅，轮廓的线条是这么深，原来他有少数民族的血统，这就能解释清楚了。
　　林染如实地回答道：“不知道。”接着他又忍不住问道：“可是你找他干什么呢？报仇吗？”
　　陆鸣庭用双手枕着后脑勺，整个人又往里靠了靠沙发，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很多东西都想不通，也许是想看下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可以坏成这个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林染其实也挺想不通的，他的世界里迄今为止还从没出现过类似的人。
　　陆鸣庭又说道：“当然了，我也确实是想把他痛打一顿出出气，把人家的命运就这么180度改变了，自己却什么责任都不需要负，天底下哪有这么轻松的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向白晓陌的方向，拳头不由自主地就攥紧了。
　　这时，一双热乎乎的手忽然抓住了陆鸣庭的胳膊，林染说道：“那我到时候陪你一去，好不好？”
　　陆鸣庭看着林染时眼神不自觉就温柔了下来，刚才眼睛里的戾气和仇恨都渐渐消失不见了。他把林染从毯子里露出来的肩膀和手臂又重新裹好了。
　　林染被他裹得紧紧的，只剩一个头露出来，他的脸很小，眼睛又很大，下巴很尖，乍一看很神似网上爆火的那种萌宠博主用毛巾裹住的小奶猫。
　　陆鸣庭看着自己亲手制作成的猫猫卷似乎感到很满意，他欣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答道：“好，不过等我存够钱还要很久很久呢。”
　　林染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高兴地说道：“好，我们可以一起存钱啊。我可以把我的奖学金还有压岁钱都存起来，再也不乱花钱了。”
　　陆鸣庭伸手帮林染撩开了有点挡住眼睛的刘海，露出了一丝浅笑。
　　他们肩并着肩又一起看起了书，林染不时地发出了惊叹声，说道：“哇！喀纳斯也太美了吧，简直比瑞士还美！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去禾木住两天！”
　　“好。”陆鸣庭回答道。
　　林染又说：“陆，不知道南疆的葡萄是不是比我们这里的好吃？”
　　陆鸣庭：“应该吧，因为毕竟很新鲜。”要是以前的陆鸣庭肯定会拒绝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但是现在不知为何，可能是看到了那双充满期待和向往的黑色眼眸，陆鸣庭就还是忍不住回答了那些傻问题。
　　林染点点头，又说道：“肯定会比我们这里的好吃，因为物理老师说那里温差大，光照又好，所以光合作用特别好，糖都储存进去了。”
　　“到时候我还要去伊犁草原骑马，去沙漠和戈壁拍好多好多照片，不止拍没有受到光污染的星空，也要拍人……”林染看着陆鸣庭的眼神，好像在问：“你到时候会愿意给我拍好多好多照片吗？你会不会嫌烦啊？”
　　陆鸣庭又一次愣住了，他觉得他愿意对这样的林染提出的任何要求说“好”。
　　虽然说陆鸣庭想去新疆的目的是找那个人，但是因为两个人第一次有了一个想要一起去的远方，并且这个远方非常美丽，有绵延不绝浩瀚无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有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的伊犁草原，还有金秋时节戈壁上的奇迹胡杨林……
　　两个人看着这些书上异域美丽的图片，忽然就开始无限向往期待起来，好像他们在不久之后可以预见的将来，就可以去到书里提到的这些地方，看到这些美丽的风景一样。
　　好像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找人，而是一场约定好的真正意义上的旅行一样。
　　“陆，你以前有和其他人一起出去旅行过吗？”林染忽然问道。
　　陆鸣庭摇头道：“没有。”
　　林染：“我除了和父母一起出去过，也没有和朋友一起出去过。”
　　“……”陆鸣庭很快想起了林染朋友圈里和父母一起去各地旅行的照片，那张去滑雪的戴着红帽子的头像真的又小又可爱。
　　看着陆鸣庭眼睛里有些羡慕的眼光，林染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陆鸣庭，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寒暑假都要忙着打工对吧？”
　　“……”对视之下，陆鸣庭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开了，虽然陆鸣庭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林染看见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于是林染知道他其实是害羞了。
　　林染立即决定道：“这样吧，如果你这次考试能够从年级九百多名进步到七百多名，我就带你S市旅游。”
　　S市不是本省的省会，却是很有名的旅游城市，以美食和漂亮的城市建筑著称。坐高铁也不过是三个小时的距离，交通也很便利，那里又有好玩又充满刺激的游乐场，还有男孩子很喜欢的密室逃脱，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们。
　　不知为什么，林染在想到最后一点的时候，忽然就感到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了。
　　话都已经讲到了这个份上，陆鸣庭似乎也完全没有不答应的可能性了。
　　从此陆鸣庭学习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动力，不仅仅是为了让林染在老黄面前不丢面子，更是关乎着他自己的班级去向，以后能不能和林染在一个班这很重要，现在又关系着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旅行……
　　初三中考之前都没有见过他这么认真过，只要不训练的时候，几乎都拿着一本林染给他整理的笔记背着或是做着，为此接受了不少来自其他体育生的冷嘲热讽。
　　终于在某一天，陆鸣庭惊讶地发现他能够听懂老师上课的时候讲的大部分内容了，当然他觉得非常有经验的那些老师们也还是没有林老师讲得好就是了。
　　也许量变真的可以引发质变吧，陆鸣庭这样想着。
　　时间很快就到了他要接受考验的时候了，他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年级的最后一个考场——按照成绩排名，他确实属于这里。
　　考语文的时候，在这个睡成一片的考场里，陆鸣庭绝对是这里的异类。在最后五十分钟准备构思作文的时候，陆鸣庭正前方的一个一直睡觉的胖子忽然就打起了呼声。
　　这呼声说吵也不是很吵，能听到的也就前后左右的同学，但是间歇性的忽然响起一下，就特别打扰人的思路，特别是这种很需要思路的写作文，这也是陆鸣庭最害怕的，林染一直告诉他写完字数就算胜利。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呼声已经严重影响他答题了，陆鸣庭本来还想找老师来处理的，却发现老师也正眯缝着眼也在打瞌睡，他举手示意了半天都没人理。
　　于是陆鸣庭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只好直接搬起自己的书桌怼了一下那人的后背，意在警告，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胖男生一下子被打醒了，他回过头瞟了他一眼，迷迷糊糊中没发现碰他的是个全校闻名的冰山校霸，可能也是潜意识里觉得一向不学习的陆鸣庭不可能那么认真地写试卷，总之他没有认出他来。
　　于是他直接开骂道：“你装什么装，都到我们这个考场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逼数吗？好像我不睡觉，你作文就会写了似的。”
　　他骂人的声音不算大，但是整个考场本来昏昏欲睡的人瞬间全部都清醒了，大家的眼光都落在陆鸣庭身上，好奇这个名声在外的校霸会怎样面对别人嚣张的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
　　ps：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没有说新疆不好的意思，我个人很爱新疆的风景和美食，超级值得去！


第65章 游泳私教课
　　众人的反常反应终于也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只见他抬起头朝陆鸣庭这边望了望，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面露嫌弃地摇了摇头，询问道：“怎么回事儿？”
　　在众人的紧迫盯人的目光注视下，要是以前的陆鸣庭可能早就掀翻桌子夺门而出了，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就写不完现在已经写了一半的作文了，那么后果可能是他很可能会被转去十班，也不能和林染一起旅行了。
　　陆鸣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象着如果换做是林染现在会怎么做，他的薄唇终于打开，但是他说的这句话，让看热闹的同学都大跌眼镜。
　　“对不起，我先碰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打呼声音太吵了，吵到我写作文了。”
　　陆鸣庭先道了歉，那胖男生还不依不饶地想要理论，不知道见好就收，围观的同学都看傻了，还以为这人真那么厉害，敢公开和陆鸣庭叫板。
　　因为现场见证新一轮的校霸就要冉冉升起了，整个考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时老师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做起了和事佬。
　　他先是对胖男生数落道：“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考试的时候睡什么觉？睡觉都已经不对了，你竟然还打呼，丢不丢人？不如给你张床好了？”
　　胖男生被他问得一愣，整个人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头低了下去。
　　然后老师又转头对那些一旁伸长了脖子等待吃瓜的看客们，冷嘲热讽地说道：“你们看什么看？没看到连陆鸣庭这样的体育生都在写作文，你们作文写完了吗？”
　　于是吃瓜群众们个个都捂住了自己还是一片空白的答题卡，教室也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也有些好事之徒还是会觉得陆鸣庭的反应太奇怪了，因为任谁都听出了监考老师说话时浓浓的嘲讽之意，他们也很明显地看出了陆鸣庭脸上的不高兴，但是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低下头继续写作文了。
　　这是什么情况？学校排名武力值第一的冰山校霸竟然什么时候开始转性了吗？这和学校论坛上那些流传有关他的传说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然而最为震惊的是坐在陆鸣庭前面的那个胖男孩儿，当老师提到陆鸣庭的名字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得罪了个什么大神。
　　他非常后悔刚才的装逼行为，好几次回头诚惶诚恐地往后看了几眼，想说句对不起，然后沉迷答题的陆鸣庭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过，所以他就这么提心吊胆又患得患失地考完了剩下的试，当然剩下的几门考试他也再也没有睡着过。
　　最后一门考的是英语，考完之后就是久违的双休周末了，英语是林染的拿手科目，他一个半小时就做完了试卷，利用十五分钟涂答题卡加上检查，然后提前十五分钟交卷了。
　　交卷后他从第一考场，一路从楼上走到楼下，走到了年级的最后一个考场，林染停住了脚步。
　　他透过窗子偷偷地朝教室里看了一眼，看到陆鸣庭正挺直了背坐在一群昏昏欲睡的考生中间，很认真地做着英语的阅读理解题的样子，非常的有反差萌，林染忍不住笑了。
　　林染还注意到陆鸣庭的桌子上和别人很不一样，他桌子上堆了很多瓶各式各样的饮料，不对，因为桌子上已经俨然放不下试卷了，所以陆鸣庭的脚下还堆着更多。
　　啧啧啧，原来陆鸣庭这么受欢迎的吗？不过考个试而已，这么招蜂引蝶的吗？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都这么主动的吗？林染忽然有些不高兴了，嘟着嘴酸溜溜地想到。
　　这时陆鸣庭不知是不是有了什么心电感应，忽然就扭头看了眼窗外，林染见状赶紧溜掉了，一口气跑到了六楼的天台上，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晒太阳。
　　最近天气一直阴霾，好不容易放晴了，深秋温暖的阳光下，林染整个人被晒得暖洋洋的，感觉舒服又惬意。他看了下手表，考试时间还剩最后五分钟。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霸道地捂住了林染的眼睛！林染一摸上这双有些粗粝的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了。
　　“你怎么也提前交卷了，做完了吗？会做吗？”林染有些担心地问道。
　　“会不会做我不知道，反正是做完了。”陆鸣庭放下了手，“要不，拿你的试卷对下答案不就知道了？趁我现在还记得答案。”
　　林染立刻拒绝道：“不不不，我紧张。”
　　“学霸考试也会紧张？”陆鸣庭挑起了英气的眉毛，问道。
　　林染见他还故意问，气得用手里的书包轻砸了他一下，说道：“我紧张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打完之后还是不解气，林染又联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继续补刀道：“也难怪了，某人在那个考场貌似很受欢迎嘛，那么多饮料喝都喝不完，乐不思蜀了，不想挪窝了对吧？”
　　陆鸣庭立刻摇摇头，否认道：“不对，我是卧薪尝胆才对，别以为只有学霸会用成语。”
　　林染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什么卧薪尝胆，难道你考个试还受什么委屈了？”
　　结果陆鸣庭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又不说话了。
　　他们已经计划好了，下午考完试就先去健身房教林染学游泳。然后再一起吃晚饭。
　　因为运动会在下星期四就要开了，所以为了不给全年级成绩第一的高二（1）班丢脸，陈涵和林染两个接力赛的报名者，不得不加大了每天的运动量。
　　尤其是陈涵，在两人吭哧吭哧地绕着400米的操场跑了三圈之后，还要单独再吭哧吭哧地加跑两圈。
　　自从开始游泳锻炼了自己肺活量之后，林染的体力比之前好挺多的了。只要不把自己的体力弄到极限，就没有再出现过之前身体不适甚至晕倒歇菜的现象。
　　虽然不算真地学会了游泳，但是林染明显感到这种运动方式由于在水里进行，对于关节的摩擦力比较小，还能锻炼自己的肺活量，挺适合他的。陆鸣庭说得没错，这就是很适合他锻炼的方式。
　　所以今天他们考完试之后，像以往一样挑了一个吃晚饭的时间来泳池，这样人比较少，练上一两个小时，再吃晚饭正好。
　　他们换好了衣服，戴好了泳镜，正要下水的时候，熊建林却走过来了，一看就是找陆鸣庭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林染看见陆鸣庭很快对他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要求，但是熊建林还在坚持着和他说些什么。
　　林染就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独自下了水找找游泳的感觉，很快陆鸣庭游了过来和他说道：“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自己练的时候手里要一直拿着浮板好吗？”
　　林染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事啊？”
　　陆鸣庭有些无奈地说道：“肖逸来了。”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林染真的是乖乖地拿着浮板在练的，就离开了。
　　陆鸣庭还特别交代了现在暂时没事的小熊教练帮他看着林染，但是林染不太习惯他和自己靠那么近，于是熊建林就在泳池边坐着，远远地关注着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林染已经能憋着气一口气从泳池的这头游到泳池的那一头，尽管他蛙泳的姿势很一般，游得也比较慢，但是这些都可以慢慢改进。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还不会边游泳边换气，所以他仍然不算是真地学会了游泳。
　　林染按照陆鸣庭教他的方法，自己游了好几次，还是失败了，他有点累了，越游越丧气，他在泳池里站了起来，吐了两口刚才换气失败时喝进去的水。
　　正好他现在站的位置和熊建林离得很近，林染就趴在泳池边和他说道：“小熊哥，问你个事儿呗。”
　　熊建林立刻回应道：“问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染：“那个肖逸经常来找陆鸣庭吗？”
　　熊建林的嘴角露出了有些暧昧的笑容，说道：“也不算经常吧，反正只要鸣庭上班的时候，就大概率能看见他。”
　　林染不解地问道：“肖逸找他干吗呢？陆鸣庭既没有做私教的资质也没有时间啊。”
　　“你这么聪明，你说呢？”熊建林忽然反问道。
　　“……”林染忽然被他这么一怼，竟然无话可说了。是啊，肖逸之前就和自己明白地表达了他是很欣赏陆鸣庭的，他还直白地说他是双性恋。倒是林染自己，他至今都还没有回答肖逸问的那个问题。
　　林染想他应该已经搞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在众人面前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他暂时还没有办法那么坦白磊落。
　　真是的，这个世界上怎么每个人都活的清楚明白，只有自己过得含糊不清。林染一瞬间很是郁闷，用双脚拼命地在水里打着水花。幸好泳池现在没什么人，要不肯定会有人骂人了。
　　这时，陆鸣庭回来了，他对林染问道：“累了吗？累了的话，我们就去吃饭吧。”
　　林染立刻摇摇头说道：“不行，马上就要运动会了，我想把自己的体能训练得再好一点。”
　　“好，那我们再练一会儿。”于是陆鸣庭又下了水。
　　林染给他说了自己的困惑，又示范给他看。
　　原来他每一次试图把头从水里抬起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泳池的水又浅，他的个子又高，这样下意识地就在水里站了起来。刚才练了半个小时，次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屡试不爽。
　　陆鸣庭分别在水上和水下各看了一次他游泳，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陆鸣庭摸着林染的头说道：“你的头抬得太高了。”
　　“当然要高啊，抬得不高怎么换气啊，那不是会被呛到了吗？我可不想喝别人的洗脚水。”林染还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陆鸣庭被他的气话逗笑了，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他用手给他在水里做了演示，只见他把手掌抬得很高，手掌下部就完全没入水面了，而他只是把手指稍微离开水面，手掌的下部也就几乎贴近水面，只是浅浅地接触水面。
　　林染终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不就是物理学的原理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头抬得太高，身体自然就会下沉。”
　　于是林染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他只是把头稍稍抬起，只露出了头部的眼睛和鼻子，果然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往下沉了！
　　林染终于成功学会了换气！虽说每次腿要蹬好几次，才能换一次气。和陆鸣庭那种如鱼在水的状态比起来，他游得简直就是龟速。
　　可是他现在可以从泳池的这头游到那一头了，而且这一次还是在没有陆鸣庭的帮助下，自己独立完成的，这种成就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
　　在成功游了一个来回之后，林染忽然在水里紧紧抱住了陆鸣庭，一脸雀跃地说道：“陆，你也太厉害了吧！连我这么天生手脚不协调的人，你都能教会我游泳！”
　　陆鸣庭被攻击了个出其不意，愣了一瞬间，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安抚似地摸了摸林染光滑的后背，说道：“是你厉害，你很聪明。”
　　林染立刻摇摇头：“算了吧，我知道我确实很聪明，但是我的聪明点却不在运动技能上。”
　　？？？！！
　　忽然一瞬间，同为男生的林染一下子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是不是这个拥抱太紧了，以致于他抱着的这位产生了某些让人尴尬的生理反应……
　　真的不愧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生龙活虎的十七八岁的热血少年啊！林染想到。
　　一阵让人不知所措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说了“对不起。”陆鸣庭说对不起的原因很明显，林染则是因为这个拥抱是他发起的而道歉。
　　就在两个人都取下了泳镜哑然失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泳池响起了。
　　“怪不得小陆永远都没空。林染同学，我想问一下，这么用心还附带拥抱的游泳私教课，到底多少钱一节啊？”


第66章 试探
　　林染见状立刻和陆鸣庭分开了，脸上绯红一片，像是犯了错误被公开处刑的人一样。
　　陆鸣庭倒是还算镇定，他有些无奈地对着肖逸说道：“肖哥，你不是会游泳吗？我记得你游得还挺不错的呀！”
　　“是还行，但是在你们这种专业运动员面前可不就是班门弄斧嘛。”说完，肖逸就戴上泳镜，跳入水中，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都溅到林染的脸上了。
　　陆鸣庭伸手帮林染抹了抹脸上的水，询问道：“你刚才游了那么久，估计也有点累了，要不你先去洗澡喝点东西？我陪他一会儿很快就上来。”
　　林染其实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但是他想起前段时间对付范原的时候，他和陆鸣庭欠了肖逸很大的人情，林染觉得自己又不是不讲道理的小女生，于是点点头爬上岸了。
　　林染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奇怪，明明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可是却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洗完了澡，草草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也没认真吹头发打理自己，好像他有更在意的事情似的。
　　所以当林染拿着一瓶酸奶出现在游泳池边的椅子上时，只过去了短短的十分钟。
　　林染一边喝着酸奶，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屏幕，他的手在屏幕上胡乱地划着，那些出现在屏幕里的微博热搜词条他一条也没有看下去，一颗心思完全在泳池里那两个身材非常显眼的男生身上。
　　他仅仅用余光扫过就能看见，那两个人的身材都好好啊，一样的高大健壮，一样的健康阳光，背影看起来就还挺般配的……
　　忽然，有人拍了拍林染的肩膀，把他吓了一大跳。
　　熊建林可能是怕林染一个人无聊，主动过来陪他。他嘴里叼着一支棒棒糖问道：“你在看什么新闻啊？是不是最近又有明星进局子了啊？你可别说，朝阳区的群众可真是太厉害了。”
　　“嗯，嗯……”林染敷衍地答应了两声，眼光却早已飘到不知哪儿去了。现在陆鸣庭和肖逸正在训练蝶泳，蝶泳的姿势非常好看，但是也是所有泳姿里最难学的。
　　林染看见，陆鸣庭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纠正着肖逸的动作，忽然，肖逸在水里站了起来，他附在陆鸣庭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说完之后，陆鸣庭走到他的身后，用手捏了捏他的腰，紧接着肖逸一把就把陆鸣庭抱住了……
　　“陆鸣庭！”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的林染，远远地冲着泳池里的人大声吼了一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在众人有些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林染开口道：“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先回家了。”
　　可是等林染背着书包从健身房走出来之后，却又一点都不想回家了。走得很慢很慢，眼神茫然，心里一直在想那个人怎么还没追出来。林染越想越委屈，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他还很好奇自己走了之后，留下他们在那里摸来摸去没人管了，会不会让他们更放肆？想到这里，林染忽然调转方向决定往回走，好奇心驱使他要问清楚他们到底在干吗。
　　林染只往回走了几步，拐个弯就一头撞上了前来找他的陆鸣庭，两个人四目一对视，电光火石间，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又都没开口。
　　林染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看到陆鸣庭那气喘吁吁又很慌张的状态，忽然气就消了一半了。
　　林染故意不看他，冷着脸问道：“你快点和我坦白，是不是肖逸每次来找你，你都这样出卖色相？”
　　陆鸣庭一脸疑惑地反问道：“出卖色相？我什么时候出卖色相了？”
　　“你刚才……”林染双手交叉地提醒道，此时的他因为情绪激动，所以眼睛很红很红，甚至连鼻尖都红了。
　　林染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气势汹汹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现在他不是那个对谁都又好又温柔的班长了。然而现实就是如此，当你对某样东西有些别样的占有欲特别在意的时候，是很难一直维持体面的。
　　“……”见陆鸣庭依然傻呆呆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林染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要走。“你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那你追出来干什么？”
　　这一次陆鸣庭倒是反应挺快的，很快伸手拉住了林染的书包，还越拉越紧，生怕林染又跑掉似的。
　　陆鸣庭想了一下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对着林染解释道：“刚才肖逸游泳的时候把腰给闪了，所以他让我帮忙看一下有没有扭伤。我按了一下，他实在太疼了，才抱住我的。”
　　“……”听完陆鸣庭解释的林染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全天下最大的一个傻逼，他整张脸都在发烧，就为了这么个简单的原因，就这么大反应，简直是太丢脸了，林染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说完之后，陆鸣庭伸手帮林染整理了一下他刚才被风吹乱的头发，问道：“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玩儿手机吗？为什么看这么清楚？”
　　陆鸣庭的话让林染的脸更烫了，他摸了摸自己热度异常的脸颊，硬着头皮说道：“那是因为少爷我视力好。”
　　“嗯，”陆鸣庭点点头，忽然唇角微微勾起，声音很轻地说道：“我还以为，”似乎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之后，陆鸣庭又继续说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特别关注我呢。”
　　天哪！虽然陆鸣庭说的这句话，实在是让一向自诩为社交牛逼症的林染都快要社死了，他现在好像精神分裂了，一方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又再看一眼面前的陆鸣庭。
　　因为这样小心翼翼，带着些许害羞又带着窃喜表情的陆鸣庭，实在是太生动，太可爱了，林染觉得自己可以因为想看到这样的陆鸣庭，可以再社死一万次。
　　果然男人嘛，都是口嫌体正直的。想到这里，林染迎上了他的视线，大方地答道：“是啊，怎么你是不是嫌烦？”
　　陆鸣庭很快摇头，脸上的笑意又明显了一点，回答道：“不会。”
　　“陆鸣庭，”林染一点不客气的把自己的书包取下来挂上了他的肩膀， “我现在还很生气，你要哄哄我。”
　　陆鸣庭现在背着两个大大的书包，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看起来很滑稽，他想了想，说道：“那我今晚给你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林染很快就报了菜名，然后就坐上了陆鸣庭的单车，陆鸣庭骑得很快，这么冷的天，竟然还热到额头流汗，因为林染即使在上坡的时候也不愿意跳下来。
　　陆鸣庭今天做了五个菜，三个人其实是吃不了那么多菜的，但是他们两个人今天活动量巨大，再加上白晓陌又是一贯很能吃，竟然也能吃完大部分。
　　白晓陌今天精神状态特别好，一身蓝色毛衣裙看起来特别的合身漂亮，说话的时候都比平时反应快了。
　　“你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吗？”林染问道。
　　陆鸣庭点点头。
　　林染又问：“去了几次？”
　　陆鸣庭：“三次。”
　　林染：“坚持下去，那个沈医生可厉害了，虽然年轻，但是很有经验。我之前查了好多案例，很多精神病患者都可以生活自理，甚至很多年都不发病的。”
　　陆鸣庭点头说好。
　　白晓陌吃饭吃得很快，吃饱之后，就很乖地继续去客厅看那些她喜欢的韩剧了。她一边做着手工，一边在电视上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跟着哭也跟着笑，与之前发病时的状态相比，简直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陆鸣庭给林染夹了一个特别大的红烧鸡腿，林染虽然一脸为难地拒绝道：“不不不，我吃很饱了。”但是却因为陆鸣庭做菜实在太好吃了，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大口，然而吃了几口却还是吃不下去了。
　　他要把鸡腿丢掉，心里也觉得很可惜，所以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这时陆鸣庭把他的碗接过来，一脸淡定地开始吃起来。
　　虽然陆鸣庭的表情很淡定，林染的心里却一点也淡定不起来了。
　　自打记事以来，好像就只有他的爸爸妈妈吃过他的剩饭，并且是单向的，让林染吃他们的剩饭还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林染忽然红着脸问道：“吃我咬过的鸡腿，你不觉得恶心吗？”
　　陆鸣庭没有说话，依然是神情镇静地吃完了鸡腿上的最后一点肉，然后看着林染的眼睛问道：“那我还亲过你的嘴唇，你觉得恶心吗？”
　　！！！林染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在电梯里的那个转瞬即逝的吻！原来他一直记得！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有谁能真地忘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运动会了，小陆好累哦。


第67章 运动会
　　陆鸣庭这人平时一向不怎么说话，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技能，林染被他这么一问还真的不知道回答这个问题。
　　说恶心吗？林染说不出这么违心的话来。可是说不恶心吗？那是不是貌似泄露的信息有点多呢？
　　正在林染犹豫不决时，白晓陌在沙发上打了一个特别响的饱嗝，然后很大声地说了句：“不恶心。”
　　林染一边忍着狂笑，一边小声问道：“她不会真地听懂了吧？”
　　陆鸣庭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意外，但他很快就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听懂了就听懂了呗。”
　　！！！林染一想也对，陆鸣庭就是家里的一家之主，所以他理所当然可以活得很坦荡。林染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法面对这么坦荡的目光，他顾左右而言他先是看了看手表，然后又收拾起了书包。
　　陆鸣庭似乎一点也没有要逼他的意思，而是说道：“我送你回家吧，明天还有运动会呢，你要跑接力赛，不能睡太晚。”
　　“嗯，好。”林染觉得自己下楼的时候简直是落荒而逃，所以走得很快，但是其实路又看不太清楚，所以脚下一个不小心没踩稳，就要摔倒了，幸好有陆鸣庭及时把他拉了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不是明天不想跑接力了，班长？”黑暗中，陆鸣庭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问道。
　　此时林染的整个身体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所以他知道自己说任何狠话都是毫无效力的，他刚想把身体站直点再说话，这时从黑漆漆的楼道上窜出来一个身形肥硕的小动物，以风一般地速度从林染的脚边跑过。
　　“啊！老鼠！”林染的尖叫声音特别大，整个人也惊慌失措地扑向陆鸣庭，恨不得双脚腾空挂在他的身上。
　　幸好也就是陆鸣庭身体比较强壮有力，普通人给他这么一通突然袭击，很可能已经倒在地上了，陆鸣庭竟然只是后退了一步，就稳稳地接住了他。
　　陆鸣庭两只手把林染抱得很牢，空不出手来，就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颊，安慰道：“别怕，已经走了。我抱你下楼吧。”
　　林染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喘着大气说了一句“好。”很快他意识到陆鸣庭抱他是大人抱小孩儿的姿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陆，我会不会有点重？”
　　“一点都不，你那么瘦，”说罢，陆鸣庭又好像不费一丝力气似地把他往上颠了颠，“再说以前也不是没抱过。”
　　林染一下子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开始放映起之前那些他认为相当丢脸的画面，但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陆鸣庭真的对他挺好的，即使他们最针锋相对的时刻，也从来没伤害过他，并且自己每次受伤他都急得和什么似的。
　　林染为自己先前的不勇敢和含糊不清感到愧疚，他用通红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陆鸣庭的脖颈，开口道：“陆，你之前——”
　　与此同时，楼下响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打断了林染的话。“林染，小染你在这吗？怎么还没有下来？”
　　“好啦，爸，我马上就出来了。”林染手忙脚乱的赶紧从陆鸣庭身上跳下来，动作快得像是临近午夜十二点魔法就快要消失的灰姑娘一样。
　　林染回到家，他收到依然顶着玫瑰头像的陆鸣庭发过来的这样一条信息。“如果明天接力赛班长能跑得像刚才一样快，我们班一定可以拿第一。”
　　在十一月底的一个大风天气里，一中的运动会如期举行。
　　运动会本来就理所当然是体育生展示自己专业技能的舞台，毕竟平时在学习上已经被其他人碾压了，也就只能借着运动会能扬眉吐气一把了。
　　高中部100米短跑，200米短跑，跳高，立定跳远……参加了这么多个人项目的陆鸣庭一定是全校体育生中最闪亮的存在，他的每一次亮相和出场，都像是偶像剧里自带bgm的男神，所到之处谋杀了不少少男少女的手机内存。
　　奔跑起来的陆鸣庭，身材修长又兼具力量感，很像是希腊雕塑里兼具力量与美感的大卫雕塑一样，在众多参赛的运动员中十分显眼，飒爽英姿自然吸引着同学们的视线。
　　所以就连林染都混在他的一堆小迷妹中间，忍不住在观看比赛的时候为他拍手叫好。
　　“陆鸣庭，加油！陆鸣庭，加油！”为他加油的声音在操场上此起彼伏，就和音乐里的二重奏似的，林染转头一看，简直不得了，给他加油助威的可不止有一班的女生，还有一大堆别的班级，甚至别的年级的女生。
　　“哇！你看到了吗？他简直在人群中就在闪光！”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运动能力还那么强！”
　　“人家毕竟是专业的运动员啊！”
　　“嗯嗯，你看他擦汗的时候露出的腹肌，简直是一个行走的alpha!”
　　……
　　不知为何，林染听着别人在夸陆鸣庭，心中竟然隐隐升出一丝自豪感来了。但同时又觉得有点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忽然人群中一双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林染扭头一看正是唐西梦的新交的小女朋友夏蓝，她同时也是学校广播站的成员。“学长，你怎么在这闲逛啊，我们广播站的人都快忙翻了，到处找你呢！”
　　“不是已经给你们分配好任务了吗？”林染纳闷道。
　　“人手不够啊！你看看各个班送上来的稿子都堆得和小山一样了！”
　　“好，我这就回去。”林染说着要走，但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正在为跳远最后一跳做准备的那个身影上，最后硬是被夏蓝给拖走了。
　　夏蓝对赵影歌使了个眼色，赵影歌立刻会意了。夏蓝把林染按在主席台和她一起并排坐着，笑道：“站长，你和影歌搭档配合最默契，声线也最搭，就你们俩去播报吧。”
　　“大海啊全是水，陆鸣庭啊全是腿，你用你的矫健身姿又一次破了学校的运动会记录，我们永远永远是你的迷妹！”
　　当听到赵影歌一本正经地念着这令人喷饭的搞笑加油词的时候，林染忍不住笑场了好几次，甚至忍不住捶了好几下桌子。
　　“高二（1）班男生谁最帅？是他是他还是他！我们的英雄陆鸣庭！”当林染屏住呼吸，好不容易念出了这条之后，又开始狂笑。
　　与他的反应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赵影歌一脸淡漠地看着他，林染真的打心里佩服她的定力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的。
　　夏蓝则一脸淡定地指着那一摞堆积如山的稿子，解释道：“大概是习惯了吧。毕竟这边和那边大概有六成都是写给他的吧？”
　　“人气高成这样吗？”虽说已经有了心理预期，林染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是啊，人气不仅高！而且还都一个个都是段子手，段子手也就算了，你看看这些！”夏蓝把挑下来认为不适合在广播上播出的稿子拿给林染看，林染扫了一眼，看到“陆鸣庭，庭庭，我们高三（2）班的学姐都想给你生猴子！”
　　林染看得直咂舌，心想现在的学姐说话尺度都是这么大的吗？
　　这时，他们班的人称“江湖百晓生”又名“一中八卦制造机”的杜灵灵，手上拿着一叠新的稿子递过来，“班长，我要插队！”
　　林染接过稿子，只看了一眼顿时忍不住扶额，心想现在学妹的尺度有过之而不及啊。
　　林染问道：“你们是认真的吗？虽说他是我们班的，可是这样无脑吹，真的好吗？”
　　杜灵灵撅着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看他参加那么多项比赛，忙得和个陀螺似的，那还不是为了我们一班争光吗？亏你还是他的好朋友，你作为班长怎么能那么狭隘呢？到底还有没有集体荣誉感了啊？”
　　“……”杜灵灵不愧是伶牙俐齿的班级团支书，一句话把林染怼得哑口无言。
　　于是接下来林染不得不一本正经的用标准的广播腔念出了这样不太正经的广播稿。
　　“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爱你，陆鸣庭，you are my super star。”
　　林染念的时候，差点就要把这歌词唱出来了。心里难免吐槽，能不能有点新意啊，就知道乱抄歌词，都什么鬼啊？
　　忽然，林染用眼角的余光感觉到有个人正在看着自己，抬头一看，陆鸣庭穿着个运动背心，很明显正在为接下来的长跑做准备工作。
　　今天的风挺大的，其实有点冷，但是身着清凉的他额头上还是有很多汗珠流下，林染不由的就想起今天听到人群中有些人说的“他是一个行走的alpha。”
　　陆鸣庭一边喘着粗气喝着水一边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林染愣住了，完全忘记了继续读手中的广播词。
　　很快，陆鸣庭露出了一个冰雪初霁的笑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也难为他喝水没呛到，林染瞬间就明白了他为何笑得如此荡漾，他一定是听到了刚才自己念得那段堪称标准羞耻play的广播稿！
　　靠！他该不会以为那稿子是林染自己写的吧！
　　此时林染简直如遭电击，他一边恨不得想通过捶墙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一边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杀了始作俑者的杜灵灵！
　　林染正要解释这稿子绝对不是他写的，这时，一则来自体育老师的广播声，在操场上响起。“请参加高中部男子4×400米初赛的同学来到第二赛道做好准备。”


第68章 焦急
　　林染听到广播后，赶紧和其他广播站的同学交接好工作，换衣服准备参赛去了。
　　林染和陈涵还有班级另外的两个男生张超和刘环宇一组。当时班上报名的时候，这项目就压根没有人愿意报。尖子班的学生看着成绩好，但是团体意识却并不强，大部分都是喜欢单打独斗的人。
　　这种团体项目体现不出个人的重要性嘛，林染和陈涵作为班级的班干，当时是不得不报，但是体力上明显比另外两个差一大截。所以林染和陈涵为了这场比赛才每天下午都在操场上跑步练体能。
　　可是眼看就要比赛了，刘环宇却哪里都找不到。大家急得都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连一向遇事不慌的林染都急得冒汗了，这时陆鸣庭走了过来，问裁判自己是否能够代替他参加。
　　因为严格上来说，这样似乎不是太公平，毕竟他是体育生，如果他真的参加，不知最后取得的比赛成绩会不会作废。
　　答案果然是否定的，也算在陆鸣庭的预料之内。好在这时，刘环宇自己出现了。竟然是比赛前紧张上厕所去了。大家都恨不得把他痛打一顿，骂道果然是懒人屎尿多。
　　人齐了，大家都做起了简单的拉伸运动。陆鸣庭一直在林染的身边打转，很明显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林染拉伸好了腿和胳膊后，陆鸣庭伸手递了个什么东西给他。
　　林染一看，是一只红绳子穿着的吊坠，吊坠是一块碧绿的玉观音，看着色泽还挺晶莹剔透的。
　　“这个是我从小戴着的，我小姨给我的，据说能保平安。”陆鸣庭说道。
　　“我就是参加个跑步而已，又不是坐飞机出远门。”林染嘴里吐槽道，却很听话地挂在了身上，并认真放在了白T恤的里面。
　　这时校广播喇叭里传来了让运动员去赛道准备的通知。
　　陆鸣庭赶紧提醒道：“等会不用用尽全力去跑，只要能进决赛就行了，知道吗？”
　　“为什么？我怕我不用尽全力去跑，我们班根本进不了决赛，你不知道吗？”林染不解地问道。
　　陆鸣庭：“听我的，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与其拿不拿到名次，我更担心的是你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到决赛。”
　　“我可以的。”林染对着他自信地笑了笑，并拍了拍自己略显单薄的胸脯。
　　裁判的发射枪一响，作为第一棒的林染和其他组的同学一起飞奔了出去，他感觉到自己没几秒就被人超出了许多，正准备也赶紧追上去，陆鸣庭却在赛道在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跑，提醒他不要急着发力，说其他人跑到后面一定会没力的。
　　于是林染的心里安定了下来，因为一直按着平常的节奏跑，并没有感觉到太吃力，果然匀速跑完了两圈倒终点换接力棒的时候，林染和其他组的同学距离已经拉得差得不多了。
　　而且在换接力棒的时候，因为林染和陈涵配合默契，所以陈涵很快就拿稳接力棒开跑。另外两组却是心急如燎的棒都还没拿稳就开始跑，结果接力棒先后都掉下来了。
　　于是高二（1）班先发制人，最终在张超和刘环宇的共同努力下以第四名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休息的间隙，林染喝着陆鸣庭递过来的某款运动饮料，边喝边问道：“你的比赛都完了吗？”
　　陆鸣庭：“跳高还没完，决赛估计还有一阵儿。”
　　“你别到处瞎跑了，等会儿裁判都要找不到人了。”林染又想起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和那个体育老师说什么了？他为什么准你和我一起跑啊？”据他的观察好像还没有其他人陪跑呢。
　　陆鸣庭摇摇头，没说什么，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林染立即就觉得肯定有猫腻，用手用力打了一下他，拉住他的胳膊一定要他说。但是陆鸣庭嘴严得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坚贞不屈的大侠似的，软硬都死活不吃。
　　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林染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终于等到了接力跑的决赛时刻，林染有了之前的经验，要淡定多了，可是因为是决赛，也是林染从小到大第一次参加运动会，他特别想表现好，快到终点的时候，他明显体力已经不支了，可是离最前面的那个人，却永远都差那么一点……
　　全力奔跑的林染此时耳边只有乎乎的风声，他已经完全听不到陆鸣庭在他耳边让他克制量力而行的声音，他的脑海里只有快，还要更快，这样的字眼。
　　他用尽自己全身最大的力气奔向前方，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肺发出了呼啦啦的风声，他的腿像灌满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
　　当他终于把手上的接力棒递给陈涵之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每个人都被吓到了，特别是身边的陆鸣庭，在他倒向地面的一瞬间直接把他拉起来背起他就往学校的医务室跑。
　　也亏陆鸣庭身强体健，臂力无穷，就算林染再瘦，也有好歹一百一十多斤的体重，陆鸣庭却能背着他狂奔。
　　林染觉得自己这一次不像之前的晕倒，问题不大，但是心完全像是不属于自己似的砰砰砰砰的狂跳不止，而且口和鼻也只能顾得上喘气，完全没有其他的精力用来说话了。
　　林染看到陆鸣庭那张平常非常帅气的脸，此时却因为焦急而略带狰狞，看起来还挺可怕的，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生气，像是一只被人侵占领地的猛兽一样，充满了攻击性。
　　“喂，林染，你听不懂人话吗？”
　　“……”
　　“名次能比你的命重要吗？”
　　“……”
　　“你要是有什么事——”说到这里陆鸣庭把头侧向一边，似乎再也不想说不下去了。
　　林染听着陆鸣庭在自己耳边说得这些质问他的话，很想说句话安慰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默默地抬起手来，用校服袖子帮陆鸣庭把额头上的汗擦了擦，接触的那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灼烧的感觉，心想陆鸣庭的身体真热啊。
　　陆鸣庭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背着他狂奔了十分钟，终于来到了医务室。林染躺在床上喘了足足五分钟，终于缓了过来，能说话了，但是浑身仍然很虚弱无力。
　　因为正在举行校运会，所以学校的医务室可比平常忙多了。女医生正在给一个在运动时摔破膝盖的女生处理伤口，看起来也很忙的样子。
　　陆鸣庭却不停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不时地提醒道：“医生，医生……”
　　医生明显有点烦了，给了他一个脸色，不耐烦地说道：“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林染有点想扶额，然而陆鸣庭的行为让他觉得有点丢脸的同时，也同时让他觉得很暖。
　　陆鸣庭却坚持道：“可是他有地中海贫血，一直都很容易晕倒。”
　　医生听到这个之后，看了眼神色焦灼满头大汗的陆鸣庭，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脸色异常苍白的林染，终于重视起来，她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助理实习生，走到了林染这边。
　　女医生拿着听诊器在林染的胸前听了半天，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低血糖，给他打点葡萄糖吧。”
　　“真的没什么问题吗？”陆鸣庭眼睛里全是惊喜，但是又好像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同学，你是还希望有什么问题吗？”女医生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有没有。”陆鸣庭摇头矢口否认道。
　　现在天气渐渐冷了，林染觉得打进自己身体的点滴很冷，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陆鸣庭就问医生这里有没有热水袋，女医生终于好不容易有了点休息的空闲时间，又被打扰明显很不爽，说道：“没有，校医室还想有那么好的条件啊。”
　　林染因为陆鸣庭总是被这么粗暴地对待，心里更不爽，他很想把陆鸣庭叫过来。然而这一次，不管他怎么用眼神示意，陆鸣庭都不回来。
　　林染只好闭上眼睛，小憩一下。忽然，林染感觉到注入自己血管的液体渐渐变得温热起来，他睁开眼一看，他的手下有了一个用毛巾包住的灌满热水的输液瓶。
　　林染的胳膊不再觉得冷冰冰的了，身体也渐渐暖了起来，他精神好了些，装作玩手机的时候，用眼睛偷偷地看着靠在床沿的陆鸣庭。
　　陆鸣庭并没有看他，甚至是背对着他，话也说得很少，但是林染知道他一直关注着自己，林染又一次产生了只要有他在就很安心的感觉。
　　林染忽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问道：“你不是跳高的决赛还没完吗？”
　　陆鸣庭看了他一眼：“早完了，刚才广播已经催了几次了。”
　　林染一脸愧疚地问道：“啊？那怎么办？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陆鸣庭：“背着你来医务室的时候。”
　　林染侧着头轻轻和他说：“你还是应该去参加比赛，我都说没事的。”
　　陆鸣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好一会儿，最后简单粗暴地说道：“你以后还是别运动了。”
　　“为什么？你是担心我死吗？”林染问道，“不会的，因为我有这个啊。”林染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那个玉观音。
　　陆鸣庭面露无奈地摇摇头，但是又说道：“这个给你一直戴着吧。”
　　“你从小戴着的东西，给我不太好吧？”林染嘴里是这样说着，但是却一丝要还给他的客气动作都没有。
　　陆鸣庭按照医生的建议，去找一次性杯子给他泡糖水去了。
　　林染被他喂着喝了糖水，身体又感觉好了点，就又接着刚才的问题，表达了心中的担心。 “嗯，你之前不是说还要教我自由泳和蝶泳吗？说话不算话吗？”
　　陆鸣庭想了一会儿，最后才无奈地改口道：“那你得保证，不能像今天这么拼。”
　　“行。”林染立刻答应道，心里想着反正学校领导也不会舍得两天时间给高三学生参加运动会的。这应该是他们高中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了。
　　这时，学校的广播里，传来了赵影歌报比赛成绩的声音，陆鸣庭和林染都开始凝神静气听他们为之努力了好久的结果。
　　“高中部男子4×400米的决赛成绩，第一名高二（13）班，第二名高二（1）班，第三名高一（9）班，请听到自己班级名称的班级派代表来主席台参加颁奖仪式。”
　　陆鸣庭对着林染眨了眨眼睛，安慰道：“第二名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林染当然知道已经不错了，可是没有拿到第一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遗憾，毕竟他为此付出了很多精力。
　　但是一瞬间，林染忽然想起他不知在什么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所谓青春，大多都是由遗憾组成的。也许当一个人明白即使拼劲全力也不一定成功，但是仍要去做的时候，他就长大了。
　　这时，广播里有传来赵影歌的声音，这一次她的声音既没有念加油广播稿的激情，也没有念比赛结果时的沉稳，而是带着点小女孩儿的娇嗔。
　　“林染同学，我知道你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但是你今天的表现真的真的太勇敢了。我这辈子还没有崇拜过什么人呢。我现在只想说，男神，你是我的偶像！”
　　此时陆鸣庭和林染的表情都特别复杂，面面相觑地对看了很久。
　　此时的他们和一中很多暗恋赵影歌的男生都很想知道，赵影歌现在念的是某个小迷妹写的广播稿，还是说的是她自己的心声啊？
　　这个问题，很快成为继“陆鸣庭为什么连打架都这么帅？”“林染的成绩为什么这么好？”“‘地中海’老陈的头发为什么这么少？”之后，一中最有名的第四大未解之谜。
　　因为当事人从来没有在任何官方或非官方的场合做过任何明确回应，所以就成为一中学子心中永恒的疑问。


第69章 嫉妒
　　运动会的这两天，学校都不用上晚修，林染休息好之后决定请接力跑的所有成员吃晚餐，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并且还拿了校运动会的名次，简直就是史诗级别的进步。
　　一向为人很周全的林染很自然又想到，身为广播站的站长，是不是还得请广播站的成员吃饭啊，特别是夏蓝和赵影歌在运动会期间这么的辛苦，连嗓子都哑了。那既然叫了夏蓝，又怎么能把唐西梦忘记呢。
　　这么一算十个人得有了。林染用手机把这十个人拉了一个群，决定今晚找家饭店好好吃一顿，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群里成员的热切响应。
　　一瓶葡萄糖打完之后，林染精神了不少，除了有些急切地想上厕所之外，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异常了。
　　一群正青春貌美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并排走在街道上，真是城市里一道美丽的风景，来往的行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上他们的几眼，然后感叹一番所谓的青春就该有这么美丽的一副皮囊。
　　林染向大家询问，想吃什么好。其他人都说着随意，吃什么都可以。
　　只有唐西梦一把揽住了林染的肩膀，笑道：“随便可不行。毕竟今天对于小染可是个大日子，对吧？”
　　林染也回打了下他的胳膊，嗔怪道：“就你话多。”
　　唐西梦又亲热地说道：“好事儿啊，还不能说了。你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啊，有你这样的朋友简直就是此生的噩梦啊。”
　　夏蓝问道：“怎么说？”
　　唐西梦指着林染，一脸委屈地说道：“这世上有林染这样的存在，难道不是造物程序出现了什么bug吗？他难道不就是传说中那种最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吗？”
　　虽然唐西梦说的也不算是不对，但是作为就在现场的当事人，被人夸成这样还是忍不住有点社死。林染恨不得用手捂住他的嘴，拒绝道：“唐西梦！”
　　唐西梦才不理睬他，继续吐苦水：“天知道，我从小到大每次玩游戏的时候，我妈都会在我耳边念叨他多少次！什么你看看人家小染上次又考了年级第一啊！你看看小染从来不出去疯玩！你看看……”
　　严格说来，唐西梦说的也并没有太过夸张，唐西梦的妈妈确实是非常非常喜欢林染。从小到大，每当唐西梦犯了什么错误被他妈关“禁闭”的时候，就会偷偷向林染求助，因为只有林染的电话，能够让唐西梦出来，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林染忍不住向还在喋喋不休的唐西梦翻了个白脸，然而并没有阻止正说到兴头上的唐西梦继续说下去。
　　唐西梦喝了一口汽水，继续感叹道：“可是今天也太特么夸张了！不仅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成绩年级前几，会玩吉他，游戏也玩得好，现在竟然连运动都可以拿奖了，你特么到底还想不想让其他人活了呀！”
　　他的话是夸张了点，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唐西梦表面上各种羡慕嫉妒恨，实则心里骄傲得和什么似的。
　　这份发自内心的骄傲之情，林染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所以只好生无可恋的摇了摇头。
　　唐西梦最后简单粗暴地下了结论：“因为世界对你实在太好了，所以你今天必须得请我们吃顿好的。”
　　林染笑道：“好的，没问题，去日料店吃寿司行吗？”
　　对于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消费能力可能也就仅限于我请你吃个早餐，你请我吃个冰棍之类的。林染说的那家日料店，以原料新鲜著称，人均消费都上百了，对于中学生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饕餮盛宴了。于是大家都举手赞成。
　　如果说唐西梦一直是这一群人中最活跃的一个，那么陆鸣庭就是这群人最孤单最不合群的那一个。
　　他除了偶尔和林染能够主动讲几句话之外，不会和任何人说话。而且因为此人身上自带冰山特效，除林染之外的其他人也没有人敢主动和他说话。
　　一群人落座的时候，唐西梦自然坐在了林染的旁边，这时夏蓝和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合作无间，立刻就把赵影歌按到了林染身边的另一个空位上。在座的其他男生顿时起哄起来。
　　只有陆鸣庭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言不发，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他默默坐在了角落里，与周边的轻松嬉闹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
　　夏蓝在唐西梦身边一坐下来，立刻就撺掇道：“站长，我早有耳闻，你和影歌唱歌都特别好听。给个面子，合唱一首呗！”
　　“合唱一个！”“合唱一个！”年轻人最经不住撺掇，于是众人一起拍手起哄。
　　其实严格说来林染不是个人多就会害羞的人，反而有点人来疯的个性，从他从小到大一直做班长还做得很好就能看出来。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于是他望向赵影歌，问道：“你会唱什么歌啊？”
　　赵影歌轻轻甩动了下自己那飘逸柔顺的及腰长发，在场的男生有大半因为她这个动作立马都酥软了。赵影歌问道：“你会唱那首《我要你》吗？电影《驴得水》的主题曲，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这首歌林染正好会唱，可是他下意识地往陆鸣庭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他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和其他人脸上的灿烂笑容比起来简直像是处于不同的季节。
　　林染立刻想到，他绝对不能唱这首歌，估计真要是唱了“我要你在我身旁”，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林染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陆鸣庭曾经暴打范原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所以林染只好违心答道“不会唱”，脑海中开始急速搜索有没有不涉及爱情的歌曲。可是除了情歌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合唱的并且大家都知道的歌了。
　　于是林染只好硬着头皮建议道：“要不影歌你先自己清唱两句？我下次再请大家去KTV唱歌。”
　　“这多没意思啊！”
　　“没劲儿！”
　　“班长你还是不是男人？还没人家小姑娘大方！”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赵影歌却很大度地看了看林染，嫣然一笑，随即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用书包里随身携带的作业本卷了个麦克风，大方地开口哼唱起来。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虽然一直都对赵影歌的才艺早有耳闻，但是林染都没有想到身为一个拉大提琴的少女，能把流行歌曲唱得这么好听，她的声音竟然意外地不输原唱，音色甜而不腻，每一个转音都在音准上，大家都静心聆听，沉浸在她带来的悦耳歌声里。
　　这种气氛显然是可以感染的，一曲未落，大家这才意识到就连原来正吵吵嚷嚷不停劝酒的隔壁桌的成年人都静下来听她唱歌了。
　　赵影歌在众人的关注下，精准地唱完了最后的一个音，微笑说道：“大家见笑了。”众人在唐西梦的带领下很快鼓起掌来，大家的热烈反应再一次印证了夏蓝所言非虚，美女的歌声是真的好听。
　　赵影歌喝了一口饮料，转头望向林染问道：“林染，我的歌声能配得上你的吉他的吗？”
　　林染点头道：“当然，当然。”
　　赵影歌又微笑着说道：“那这样吧，今年的元旦晚会上，我约你表演个节目可好？你弹吉他我唱歌。歌曲你定。”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林染在众人又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中，感觉不立刻答应下来，可能会被这些在场的男生狠狠地按在地板上摩擦。于是林染只好答应下来。
　　此时点的菜终于上了几盘，饥肠辘辘的大家终于无暇捉弄请客的主人，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本身上面。
　　作为请客方的林染自然又成为众人劝酒的对象，纵然只是啤酒，但是一番觥筹交错下来，林染还是有些微醺了。
　　林染喝第一杯酒的时候，不自觉地去瞟陆鸣庭的神色。他看到陆鸣庭似乎是很不爽的样子，但是他最终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说什么。
　　林染觉得自己为什么感觉好像有点怕陆鸣庭，觉得这不是件好事。然而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林染还是忍不住看去看他。
　　直到这时林染才注意到，一直坐在角落里始终没说什么的陆鸣庭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林染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偷从饭店后门溜了出去，果然没走两步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路灯下抽着烟。
　　林染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陆鸣庭不是已经戒烟了吗？还是为自己戒的，怎么现在又抽上了？然而他今天自己也喝了酒，也没什么立场和资格质问他了。
　　昏黄的路灯灯光把本就颀长的身影拉得更加的长，陆鸣庭本来很挺拔的身影，却莫名地增添了几分落寞和忧愁的味道。
　　陆鸣庭发现了林染的存在之后，立刻掐灭了手中明显还没抽完的烟。“你出来干吗？她唱歌唱完了？”
　　林染点头道：“嗯，你不饿吗？赶紧回去吃饭吧。那帮人和饿狼一样，回去晚了估计连骨头都没得剩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陆鸣庭答道：“我吃不惯生鲜的日料。”
　　林染愣了一下，问道：“啊，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要不我再给你点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吧！”
　　“不用了。”陆鸣庭有些冷漠地摇了摇头，“我先走了，我刚才打电话问了沈医生，他说他今晚有空可以给白晓陌做治疗。”
　　林染盯着陆鸣庭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说谎。这个傻子，不知道他只要一说违心的话，手里的小动作就会不自觉地变多了。有时摸鼻子，有时摸头发。
　　林染像是没有听见陆鸣庭的话一样，他借着酒意，胆子似乎比平时大了一点，他慢慢的又试图靠近了他一些，然而陆鸣庭身上尚未散去的烟草味道，让他最终止步了。
　　他看着陆鸣庭浅棕色的眼眸，忽然很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嗯？”陆鸣庭的眉毛动了动，不解地问道。
　　“我明知道你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没顾忌到这些，让你不开心了。” 林染的神情明显有些小心翼翼，“要不等会，等他们吃饱了，我再陪你单独吃一顿，你挑地方行吗？”
　　“不用。”陆鸣庭皱着眉头只回了冷冰冰的两个字。虽然他并不喜欢拒绝林染，但是他只要想到回去还要面对赵影歌那张美到让人觉得有攻击性的脸，就浑身烦躁，整个身体就如同内分泌失调一样身体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
　　于是他装作没有看见林染那小心赔罪的眼神，故意说道：“我先走了，你继续去陪赵影歌唱歌吧。”
　　林染又向前走了一步，这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近到只要林染抬起脸来，就可以亲到陆鸣庭的脸颊，他看着他有些委屈地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连十公分都没有，林染感受到陆鸣庭身上淡淡的烟味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陆鸣庭身上熟悉的味道，因为运动完之后还带有些许的汗味儿。
　　可是奇怪的是，一向挺有洁癖的林染竟然觉得这味道一点也不难闻……
　　终于，压抑许久的陆鸣庭似乎终于忍无可忍的，忽然有些粗暴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面部表情十分歇斯底里，他凶狠地问道：“你特么到底要我怎样？”
　　林染脸上的表情既没有害怕，也不挣扎，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陆鸣庭回答道：“不喜欢他们。”他看了眼林染，又补充道：“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
　　林染被他揪着衣领弄得喉咙很不舒服，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很快就感觉到对方的力度渐渐放松了。
　　“那你也不喜欢我吗？”林染忽然小声问道。
　　“不喜欢。”正在气头上快被嫉妒逼疯的陆鸣庭，话赶话很自然回答道。
　　他的眼底眉间全部都写满了嚣张和挑衅，然而在对上林染眼神的那一刻却突然因为心虚而泄气了。他终于完全放弃了抵抗，松开了林染后，他低下了头，心烦意燥的胡乱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林染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因为陆鸣庭发脾气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怕，实则真的很幼稚，很像是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而气急败坏的小朋友。
　　林染从钱包里掏出了两张高铁票，这是他两天前就已经买好的下周末去S城的高铁票。他故意拿出在陆鸣庭的眼前晃着，说道：“既然某人这么讨厌我的话，那一定也很讨厌和我一起出去旅行喽？”
　　！！！？？陆鸣庭整个人都蒙住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明明是他考入年级前七百名才会有的礼物啊？为什么成绩都还没下来，林染就已经买好了票呢？
　　“那我还是赶紧把票退了吧，退晚了可是要收手续费的。”林染说完之后，扭头就走。
　　忽然有人紧紧地拉住了他，林染轻轻地笑出了声，这次某人明显要飞速打脸了。
　　“你是不是提前从老黄那里知道成绩了？”陆鸣庭有些紧张地问道。
　　林染回答道：“没有啊。”
　　“那你——”陆鸣庭的眼中明显更加疑惑了。
　　林染又一次因为陆鸣庭太笨而叹了一口气，他说道：“我已经想通了，不管你考成什么样，我都要带你去旅行。因为，我知道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你值得。”
　　“你现在还生气吗？”林染又问道。
　　陆鸣庭直接从后面冲上来把他环抱住了，用行动回答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很快要捅破窗户纸了……


第70章 我会尽力
　　这个拥抱的姿势不知维持了多久，林染的脸颊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害羞，红得像是校园傍晚的火烧云一般。
　　“林染，小染，你跑哪去了？”这时，大老远的就响起了唐西梦的声音。
　　两个人听到之后心照不宣地很快就分开了，所以在唐西梦找到他们之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唐西梦看到林染，立刻把他一把拉住了，他嗔怪道：“小染，你一个主人怎么跑出来和人说小话？这可不行，得罚酒三杯。”
　　林染则笑道：“你们慌什么，到时候有人买单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但是林染还是和唐西梦一起回了饭店，只是让林染有些意外的是，刚才就说了两次要走的陆鸣庭，竟然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林染想起刚才陆鸣庭说他不喜欢吃生鲜日料，就又给他点了两个菜。唐西梦还一度觉得很奇怪，觉得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干吗还要再点菜。
　　果然，新点的菜上来了，陆鸣庭也没有怎么动筷子，依然只是不苟言笑地坐在那里。
　　唐西梦作为本桌的气氛担当，一直不停地讲着各种笑话，其中包括学校老师的各种坏话，学校里有关谁和谁最近恋爱的各种八卦，大家十分配合地笑得前仰后合。
　　在夏蓝的一再眼神鼓励下，赵影歌站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席间的气氛太过热烈，还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上像是打了腮红，她对着林染举起了酒杯，说道：“林染，我敬你一杯。”
　　众人立刻起哄道：“哇，美女也会主动敬酒啊？”
　　又有人很快问道：“影歌你说清楚敬什么啊？”
　　赵影歌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道：“我敬我自己曾经眼神不好，竟然没有发现你的好。”
　　林染当然站了起来，回想起赵影歌曾经拒绝他时说过他们其实很像的话，也笑着回应道：“你说的很对啊，和自己太相像的人是很无趣的。”
　　赵影歌却摇了摇头：“但是后来才发现完全不像的人根本无法沟通，这才明白作为同类的好。”
　　赵影歌拿着酒杯，把杯里的啤酒一口气喝光了，林染正也要喝酒的一瞬间，陆鸣庭忽然也站了起来，他冷静地说着“我帮他喝。”忽然伸手就夺走了林染手里的杯子，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一饮而尽了。
　　本来他这一晚上都存在感超低，但是因为这个怎么看怎么奇怪举动，大家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再后来，只要有任何人要给林染灌酒，陆鸣庭就会站出来，什么也不说了，就只是抢过林染的杯子，不准他再喝了。
　　林染此时才明白，陆鸣庭为什么要回来了。
　　众人除了林染，都和陆鸣庭不熟，没人敢起哄他，也不敢评论什么，生怕多说一句就触到了这混世魔王的逆鳞。但是任谁都感到很奇怪，本来应该觥筹交错气氛很热烈的场合竟然不知不觉就变得冷场静悄悄了。
　　“为什么啊？陆鸣庭要帮你林染喝酒？”心直口快年纪又小的夏蓝忍不住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大家都看向她，看她的眼神里既包含赞赏她什么都敢问的勇气，更有同情她将如何收场的担忧。
　　林染正想着要开口，说些圆场的话，这时陆鸣庭在众人面前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因为我和他才是同类。”陆鸣庭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向的是赵影歌，很明显他反驳的就是她之前说的那句“这才明白作为同类的好。”言语之间的挑衅之意溢于言表，连林染都瞬间觉得尴尬了。
　　在座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这三个人之间的迷之尴尬的修罗场气氛，当然很多人都还以为陆鸣庭和林染作为情敌还因为赵影歌在吃醋呢。
　　但是那句“因为我和他才是同类”又让这些围观群众们有些不太懂了。
　　林染只好拍了拍陆鸣庭的肩膀，想让他收敛点，对其他人解释道：“他这是喝醉了。”
　　……
　　运动会过后的星期一，林染的浑身酸痛比刚跑完步时还要严重，他的身体明显因为透支严重，在各种意义上和他唱着反调。
　　他以非常慢的移动速度一瘸一拐走进了办公室，心情则异常忐忑，因为刚刚老黄找人带话，让他过来的。
　　黄新知看到林染之后立刻问道：“你知道我找你来干吗吧？”
　　林染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黄新知又问道：“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紧张？不会是眩晕症又犯了吧？”
　　林染摇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成绩单。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先看自己的成绩，而是选择直接从后往前看。
　　陆鸣庭的成绩几乎是毫无意外的还是他们一班的末尾，可是林染看到他的总分时，显然吓了一跳，他的成绩比上次期中考上升了整整一百五十分，他竟然考到了四百五十分，年级排名终于进了前六百名！
　　虽然是599，但是比黄新知原来定的目标还前进了一百多名呢！
　　以他那么差的基础知识来说，这是什么，这简直可以说就是奇迹！
　　看着林染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一直上扬的样子，黄新知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眯缝着眼睛评价道：“你还挺厉害的嘛，这样的成绩都能给你拉上来，我怎么感觉你比我适合当老师啊。”
　　本来黄新知还准备和林染讨论一下他最近的成绩，虽然波动不大，稳定在年级前五，但是就数学这门科目来说，还是有可以提升精进的空间。
　　结果林染急着要出去和陆鸣庭分享好消息，转身就要离开。他一着急就走得挺快，完全忘记了大腿肌肉还非常酸痛的现状，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很快他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神情。
　　“哎，林染，你自己的成绩还没看呢！”老黄提醒道。
　　“我的成绩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呗。”林染边走边说道，“倒是黄老师你，可不要忘记你之前许下的承诺哦，不可以再想着把陆鸣庭调到十班了。”
　　老黄一脸油滑地笑道：“知道了，你也别以为我真的那么没良心。要是没有那小子运动会表现这么积极，全校那么多班级，我们班怎么能拿到全校的最佳风尚奖？”
　　林染一走出办公室，就一脸兴奋地笑着给等在门口的陆鸣庭伸出五指，陆鸣庭很快也抬起了手，两个人默契地完成了击掌后，都忍不住笑了。
　　林染故意问道：“陆鸣庭，你怎么不问问成绩？”
　　陆鸣庭：“你都笑成这样了，还用问吗？”
　　林染眼里的笑意更浓，陆鸣庭觉得今天的林染唇角上扬的弧度还有眼睛弯弯的模样，让他想起了生日蛋糕上快要融化的奶油，让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林染毫不吝啬地赞美道：“你真的好厉害啊，训练累成这样，竟然还记得复习。你知道吗？你这次的成绩比黄新知要求的还要进步一百多名呢！”
　　陆鸣庭笑而不语，脑海中一直回忆着生日蛋糕上奶油的甜蜜味道，他明明是不怎么喜欢甜食的。
　　林染又在心里算了算，他有些雀跃地说道：“按照你现在这种进步的速度，到了高三的时候，即使不是体育生，应该也能上一个不错的二本学校了。你的专业课又有游泳比赛的加分，应该可以考上京城的体育大学了。”
　　“京城？体育大学？”一直沉浸于林染甜蜜笑容的陆鸣庭好像没有太明白他的话，他明显还没有get到林染飞快转动的脑回路。
　　他不明白怎么自己的命运突然就被安排了个明明白白了，但是他毕竟也不算太傻，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
　　“林染，你想考京城的大学对吗？”陆鸣庭心想，自己怎么这么蠢，林染那么好的成绩肯定要去京城最好的大学的。
　　不过他没有给林染回答的时间，很快又问道：“你就这么想我和你一个城市吗？”
　　此时教学楼的走廊上，他们不远处就是打打闹闹的在休息放空的同学们。林染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还被人这么直白又认真地问出来，觉得自己都快因为羞愧和尴尬而原地消失了，他赶紧矢口否认道：“不想。”
　　然而他苍白脸上浮现的玫瑰色红晕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陆鸣庭觉得这样口不对心的林染非常可爱，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然后在林染表达反抗前他很快就收回了手，说道：“我会尽力。”
　　时间终于来到了期盼已久的周末，为了让他们第一次的旅行有更充分的时间，林染特别去请了一天的假，还和老黄撒了个谎，说要去参加邻市表姐的婚礼。
　　林染说谎的时候心里很担心老黄会打电话给家里人确认，但是老黄显然很信任他，没有打。林染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翘课。
　　陆鸣庭也不知找了个什么借口也请到了假。
　　出门的前一晚，林染在脑海中一直计划着要怎么度过这两天，明明是已经去过很多次的S城，他也忍不住上网去查网友们的各种行程攻略，越查越兴奋，晚上竟然失眠了，导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结果到了高铁站入口，看到不知已经等候多久的陆鸣庭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陆鸣庭脸上的黑眼圈竟然比自己还要重。


第71章 你最高
　　去到S城的高铁差不多要接近三个小时，林染刚开始还兴奋地拉着陆鸣庭一起看窗边的风景，还从推着小车的售货员小姐姐那里买了一包散发着奶油香气的爆米花，他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和陆鸣庭讨论着这两天的游玩路线。
　　然而爆米花还没吃多少，他就不知不觉地靠着陆鸣庭的肩膀睡着了。
　　陆鸣庭发现林染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一扭头发现他睡着了。陆鸣庭调整了坐姿，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因为对方已经睡熟，所以陆鸣庭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看得更放肆一些。可能因为车厢里的气温比较高，林染的脸颊呈现淡淡的樱花粉色，看起来比平常要健康许多。
　　他闭起眼睛的睫毛是浓密纤长的，隆起的鼻梁和下巴到脖颈之间的线条都有精致的弧度。他睡着的时候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了一点点鲜红的舌尖，看起来有点傻，但是又很可爱。
　　陆鸣庭的视线在林染看起来很有光泽的嘴唇上停留了许久，不知为什么，陆鸣庭觉得林染身上似乎有一种非常甜蜜的气息，比他手中拿着的没吃完爆米花还要香甜一百倍。
　　陆鸣庭这样无声地看了一会儿，接着可能是用手机偷拍的动作有点大，让林染从梦中醒过来了。
　　“到了吗？”刚刚醒来的林染可能因为嘴唇刚刚一直张着，口渴喝了一口水，然后问道。
　　“还早呢，应该还有一个半小时。”陆鸣庭看着林染水光潋滟的湿润嘴唇，愣了片刻，“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林染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肩颈，刚刚的睡姿让他不是太舒服，他看向陆鸣庭，忽然笑了，亮亮的眼睛眯起来好像是一弯新月。
　　他指着陆鸣庭眼睛下面的浓重黑烟圈，笑着问道：“陆，你昨晚是不是也没有睡好？”
　　“……”陆鸣庭眨了一下眼睛，选择不再和他对视。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出去旅游，你紧张啊？”林染问完之后，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从小我爸妈就带我去那里去了很多次，我熟得很。”
　　林染又问道：“等会儿我们先去动物园看熊猫，你有没有看过熊猫啊？”
　　陆鸣庭果然摇了摇头。
　　林染露出很遗憾的样子，又说道：“等我们逛完动物园，那时候应该快中午了，我们就去一家上过电视的网红火锅店吃火锅。吃完之后，我带你去游乐场坐过山车好不好？”
　　陆鸣庭点头说好。
　　林染说着说着又开始打起了哈欠，这一次陆鸣庭示意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林染第一反应是觉得这动作是不是有点太过亲昵了，但是这节车厢人很少，尤其是他们对面根本没有人，所以他终于抵不过困意，趴了上去。
　　陆鸣庭的大腿和他自己的很不同，肌肉非常结实，而且富有弹性，林染觉得枕起来很舒服。不一会儿，陆鸣庭抱着他也睡着了，幸好到站的时候那个卖爆米花给林染的小姐姐叫醒了他们。
　　两个人于是急匆匆地下车，准备坐地铁去他们此行的第一站——动物园。林染有一张这个城市的公交卡，可以直接坐地铁，陆鸣庭则没有。鉴于他们要在这座以堵车闻名的城市呆两天，可能要多次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陆鸣庭决定办一张卡。
　　陆鸣庭去排队买公交卡的时候，林染在旁边拿出自己事先准备的小本本，开始研究起地图，试图找出最节约时间的路线走法。
　　今天是周末假期，所以排队买票的人很多，陆鸣庭在队伍中不时地向林染的方向张望着。
　　就在离开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里，他就看到不时有人找林染问路，其中有年纪很小的初中生，也有看起来比较成熟的中年人，林染每一次都带着歉意地摇摇头，解释自己也是外地人。
　　快排到陆鸣庭的时候，他发现林染的身边多了一个像是大学生的男生。男生看起来高大并且气质还很阳光。他笑着和林染搭讪，用手指着林染拿着的小本本，不知在说什么，林染很自来熟地和他边聊边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陆鸣庭一直都知道林染是那个对谁都又好又温柔，还貌似有社交牛逼症的班长，但是这一次他的身体还是没有例外地又血压升高肾上腺素激增了。
　　更为可恶的是，一直到陆鸣庭都已经办好了公交卡之后，那个举止轻佻的男生还是没有想要离开林染的样子。
　　陆鸣庭迈着大步向林染径直地走了过去，他走路的速度很快，两条大长腿简直带着风，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看他，然后在心里暗猜，这个帅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让他的表情如此的气急败坏。
　　陆鸣庭听到林染一直和那个不怀好意的男生道谢，那个男生好像还在努力游说着什么，接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学生证给林染看。
　　“你们在什么？”陆鸣庭不客气地质问道。
　　林染一回头，就看到带有着浓郁火药气息的陆鸣庭，他一把抓住陆鸣庭，对那男生解释道：“不好意思啊，你看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是一个人在旅游，我是有同伴的。”
　　那男生从头到脚打量陆鸣庭的目光，让陆鸣庭感觉到很不舒服。男生的表情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在陆鸣庭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他只好转头对林染说道：“好吧，那我能不能下次等你有空的时候，邀请你去做我的模特呢？”
　　“啊？”林染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快用他不是这里的人不常来这里的原因拒绝了他。
　　那男生好像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地陆鸣庭硬生生地走进了林染和他之间，直接上手硬生生地把林染给拉走了。
　　这本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但是在接下来坐地铁的好长一段时间，陆鸣庭都一直紧绷着脸，不论林染主动和他说什么，都不理他。
　　总是这么热脸贴冷屁股，林染脾气再好也有点生气了，于是他也不再说话了。
　　不过，到站之后，林染惊讶地发现，陆鸣庭的记忆力非常好，他只是和他分享过一次路线，陆鸣庭走在前面，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走似的。倒是他自己，要时不时地看手机，看地图，才能确认有没有走错。
　　这样说来，林染觉得自己之前还夸下海口要带他旅游，这句话看起来有点像个笑话。
　　陆鸣庭虽然走在前面，但是其实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林染。果然，林染在他的监控范围里消失了还不到一分钟，他就发现了。
　　他有些焦急地四处张望，然而这时动物园的门口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和带孩子来的大人，在这样的人潮汹涌中想找到一个人真的不容易。
　　在他开始情绪紧张，准备给林染打电话时，林染忽然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请问，这位帅哥是在找人吗？”
　　“你去哪里了？”陆鸣庭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林染的手上拿着两个芒果口味的冰淇淋，很快递了一个给他，并且用有些委屈的口吻解释道：“你一路上都不理我，我太无聊了，还不能去买点吃的了。”
　　陆鸣庭指着自己身上背着的有些沉重的书包，说道：“你带的吃的还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野外徒步旅行一个星期呢。”
　　“可是，我现在想吃冰淇淋了啊。”林染明知理亏，还是嘴硬道，“你要不要？不要我两个都吃了啊。”
　　即便今天艳阳高照，天气依然那么冷，林染竟然还要吃两个冰淇淋，吃完肯定会拉肚子的，陆鸣庭没办法只好接过了冰淇淋。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所以他即使还是板着脸，气势上也没之前那么吓人了。
　　于是两个人找了个可以休息的长凳，坐下来慢慢地吃冰淇淋。冰淇淋可能有点太冷了，林染并没有像陆鸣庭一样大口地咬，而是用很小口地轻轻地嘬，不时还伸出粉红色的舌尖舔一舔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林染的表情是天真且毫无防备的，然而在陆鸣庭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特别是嘴角的一点白色忽然让他浮想联翩，他没法继续看下去了。
　　陆鸣庭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因为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他不想让世界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看到林染吃冰淇淋。
　　见陆鸣庭吃完了冰淇淋，林染才敢试探着问道：“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凶啊？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又做错了。”
　　陆鸣庭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先给林染擦了擦嘴角，接着是被冰淇淋弄脏的手，然后把自己的手也擦了，做完这些之后他反问道：“你说呢？”
　　见林染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陆鸣庭只好暗示道：“刚才在地铁站里。”
　　林染在脑海里回忆了半天，才终于恍然大悟道，“你是因为那个高个子男生生气吗？他是美术学院大二的学生，人挺好的挺热情的呀，帮我分析最佳的游玩路线，还给我推荐地道的美食。”
　　陆鸣庭：“……”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林染的解释而好一点，反而貌似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臭了。
　　但是林染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他接着好像意犹未尽的继续说道：“只是我这次真的没有时间，要不真地可以去体验一下，试试去他们美术学院做模特是什么感觉？肯定很好玩儿。”言语之间，尽是遗憾之意。
　　陆鸣庭的浅棕色眼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过了好半天，他才冷漠地开口道：“你去吧，你有时间。我可以自己玩的。”
　　陆鸣庭说话的样子嘴角翘起，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林染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林染决定不再逗他了。他也不管周围现在人来人往的，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冲过去不管不顾地牵住了陆鸣庭的手。
　　林染本来以为陆鸣庭肯定还要象征性地挣扎一下的，结果陆鸣庭只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不仅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林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陆鸣庭的脸色好像比之前好看了些。他对着陆鸣庭露出了很甜很天真的笑容，说道：“好啦，别生气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陆鸣庭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追问道。
　　嗯？林染正打算进一步认错的时候，忽然听到陆鸣庭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很小声地说了句：“他都还没有我高。”
　　“好，你最高。”林染在心里狂笑，但是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他不仅没你高，也没有你帅啊！身材也比你差远了。”
　　陆鸣庭：“你看得好认真啊。”言语之间依然很是不满。
　　“啊，这个……”林染感觉自己简直百口莫辩，说好的不善言谈呢，怎么平常不说一句话，说出的每一句都这么致命。
　　但是好在这一次陆鸣庭没有之前那么较真了，他的脸上终于晴转多云，林染晃了晃他们牵在一起的手，问道：“所以，陆鸣庭同学，我们现在可以去看小熊猫了吗？去晚了，工作人员可就把国宝抱回去休息了哦。”
　　陆鸣庭：“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个子男生：？？？！！为什么我一直狂打喷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72章 第一次旅行
　　两个人进了动物园之后，按照地图直奔熊猫馆，这个动物园规模挺大的，所以熊猫馆里有十来只熊猫，特别是几只萌萌的熊猫宝宝，俨然是动物园的生钱利器。
　　等林染和陆鸣庭赶到的时候，熊猫馆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了。相对于一直沉浸于吃竹笋的不爱动的成年熊猫来说，熊猫宝宝还是比较活泼可爱的。
　　“哇，陆鸣庭，你看！”林染手指着正坐在两个汽车轮胎做成的秋千上面的两只熊猫宝宝，“你看它们在打架哎，好萌好可爱啊！”
　　两只熊猫宝宝在秋千上面争夺宝座，两只肉团子用屁股互相把对方挤来挤去的，用小短腿打来打去，憨态可掬。林染和其他游客一样，掏出手机，对着小熊猫录起了小视频，还忍不住发了个屏蔽班主任的朋友圈。
　　林染又盯着熊猫好一会儿，直到到了饭点，工作人员把小熊猫一人一个抱回了房间里，林染这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儿。
　　他一把抓住陆鸣庭的手机，果然被他猜对了。他倚靠着陆鸣庭的肩膀，小声地问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家都在拍小熊猫，你拍我干什么？”
　　“是啊，还病得不轻。”陆鸣庭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承认得很爽快。并且偷拍被成功抓包的陆鸣庭好像脸上也没有什么羞愧之意，林染觉得他就好像是那种被人质疑插队之后，回答“对呀，我就是没素质”的小无赖。
　　不对，陆鸣庭应该是更无赖，因为在林染表示想要看看他的照片时，还被他言辞霸道地拒绝了。
　　更为让人困扰的是，林染似乎对此毫无办法，毕竟打也打不过，骂也似乎舍不得骂，毕竟哄好还挺麻烦的。
　　动物园面积很大，分为食草动物区和食肉动物区。他们接下来看到有着长长刘海有着浓郁非主流气息的羊驼，还有温顺善良的梅花鹿，还有身姿矫健，能用飞快的速度从林染手上抢零食的长臂猿……
　　其实这已经不知是林染第几次来这家动物园了，但是相对于陆鸣庭的一脸淡定，他仍然表现得比陆鸣庭兴奋，好像他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动物的人。
　　但是这样的兴奋法是很耗体力的，所以在他们还没有走到食肉动物区，林染已经体力不支，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了。但是既然是他主动说要带人家玩儿，有点不好意思说累了，只好强撑着。
　　还好不一会儿，陆鸣庭主动提出他们可以找个地方喝点水，休息一下。
　　这时林染正好借坡下驴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嫌背包太重了，来，让我帮你消灭一瓶饮料吧。”林染说话的时候，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带来似的。
　　林染喝了大半瓶补充体力的运动型饮料，咖啡|因的提神功能让他清醒了不少，晒了一会儿和煦又温暖的阳光，心情也明媚了不少，好像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林染问道：“陆，你以前真的没有旅行过吗？”
　　“嗯。”陆鸣庭从大书包里拿出了一袋薯片，打开了递到了林染面前。
　　林染咬了一口薯片，发出了清脆的咔擦声，他又问道：“这不太可能吧，我记得小学初中每年不是都有那种集体组织的春游秋游吗？你真的一次都没参加过吗？”
　　陆鸣庭想了想，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说道：“严格说来，去过一次吧。”
　　林染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说话时的陆鸣庭的眼睛里有些悲伤，虽然转瞬即逝就消失不见了。
　　林染忍不住试探地问道：“那时候你多大啊？为什么后来不再去了呢。”
　　陆鸣庭用右手刮了刮林染的鼻子，评价道：“你真的很八卦。”
　　在林染已经觉得他不愿分享，准备起身继续去食肉动物区看看狮虎兽的时候，陆鸣庭又忽然毫无征兆地开了口。
　　“那个时候是小学三年级吧，那个时候小姨还在，但是我已经不好意思再找她要钱了。我在楼下的小饭店里打工，洗了好久满是油腻污垢的碗，才赚了两百元钱。”
　　“那些碗碟真的好脏啊，滑腻腻的猪油温度一低全部凝固在一起，泡在洗洁精里，要洗好多次才能洗干净。”
　　林染张了张嘴，但是最终没有问出“为什么没有洗碗机”这样的傻问题。
　　陆鸣庭又继续说道：“我以为我只要和他们一样交钱参加春游，就能交到朋友了。结果，在大巴车上，满车的同学，因为我身上的油烟味道，没有一个人愿意坐在我的旁边，所以我一直是一个人坐着的。”
　　“后来到了郊游的地方，大家在野餐的时间，每个人都拿出了一瓶饮料，还有各种零食，只有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外公以前当兵时用过的军用水壶，大家就因为这个样式老旧的水壶，开始嘲笑我。”
　　“班上的男生把这个水壶当成了篮球一样，扔来扔去，每个经手的人都喝一口，很快就把水给喝光了。”
　　“太过分了吧！”林染皱起了眉头，“那老师呢？为什么不管管他们？”
　　“这些事情全部是在老师的注视下发生的。所有的人除了我全部都在笑，包括老师。”陆鸣庭神色如常地看了一眼林染，“也许老师也当小朋友在开玩笑吧。”
　　确实，校园霸凌之所以很难以界定，就是因为很多时候它是以“开玩笑”的名义发生的，甚至很多被霸凌的人都可能在很久之后才明白这是霸凌。
　　林染忽然很后悔让陆鸣庭讲了这样一段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往事，他伸出手揽过了陆鸣庭的肩膀，好像现在搂着他就可以搂着当时那个孤单又无助的小少年一样。
　　“后来呢？”林染问道。
　　“他们嘲笑我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他们说我身上总是有难闻的味道，我都忍住没有发火，因为我不想让学校再找小姨的麻烦了。我当时还想着这是我第一次旅游呢，而且还花了我好不容易打工赚来的二百元钱，我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可是他们后来骂我是野种，骂我妈是妓|女，被男人甩了所以后来疯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把他们全部打了一顿。”
　　“打得好！”林染斩钉截铁地说道，然而说话间，林染的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提我都忘了。”陆鸣庭语气平淡地说道，但还是伸出手帮林染擦干了眼泪。
　　他又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总是在转学，因为所有的老师和学校都不喜欢我，成绩不好，又老是打架，当然没人会喜欢我。后来我不管转学到哪里，再也没有参加过集体旅游了。”
　　“要是我小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我一定会坐在你的身边的，还会帮你捡起那个水壶。”林染说话的时候眼神很真诚，因为刚刚哭过，所以眼睛和鼻尖都红通通的。
　　陆鸣庭轻轻地捏了捏他红红的鼻尖，露出了冰雪初霁般的淡淡笑容。
　　“那个军用水壶，要是能留到现在，是多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啊。那帮小屁孩，太欠打了。”林染气愤地说道，他说话的时候真情实感生气的样子，好像刚才陆鸣庭讲述的那一幕就发生在刚刚，发生在眼前一样。
　　其实陆鸣庭一点也不喜欢回忆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他也从来没有任何卖惨的想法，更不想在林染的面前展现自己曾经也很软弱的一面。
　　他也不明白，今天为什么忽然就想讲了。似乎诉说的初衷来自于除了知道林染绝对不会嘲笑他之外，还有些隐藏在心底别样的期待。
　　在看到林染为他受欺负义愤填膺，为他曾经的过往伤心难过时，他才终于明白了。不管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有多强大，强大到甚至让很多人提到他的名字就会害怕，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是需要有一个人分享喜悦和悲伤的。
　　他以为他已经可以足够云淡风轻地面对任何情况了，他仍然是需要一个人给他一个理解和安慰的拥抱的，哪怕这些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林染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不知多久，直到这个暧昧的姿势开始引起了身边路人的围观，有些人甚至开始用手机开着闪光灯偷拍他们，林染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动物园里。
　　虽然这里不是T城，但是路人好奇窥探的目光，还是让他们在分开这个拥抱时脸有些发烧。
　　林染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没那么可信，不管来过几次都败给了自己超差的方向感，地理学得再好也不妨碍他在现实中分不清东南西北，到最后还得仰仗陆鸣庭手中的地图和他天生很好的方向感。
　　当陆鸣庭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去寻找记忆中有着蓝色眼睛的狮虎兽时，林染忽然凑到他的耳边，说道：“陆，之前的都不算数，这次旅行才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旅行。以后，都有我陪着你，好不好？”
　　陆鸣庭的心跳很快，他看着温暖阳光下被晒得脸颊绯红的林染，他觉得林染的心灵比他的外表还要善良单纯无害，几乎没有用任何思考的时间，他很快就说了好。
　　逛完动物园之后，他们去了林染念念不忘的那家火锅店。这里装修不豪华，并不是在有人扎推的景区里，是一家只有本地人才会光顾的老店。这顿饭的费用，陆鸣庭坚持用他游泳比赛的奖金买了单，林染没有和他抢。
　　火锅的味道真的很好，食材也很新鲜，然而红油和麻辣的刺激不是每个人都能惬意享受的，特别是对林染这种喜欢吃辣但是又吃不了多辣的食客来说。
　　陆鸣庭看着林染一脸期待地觊觎着鸳鸯锅里的翻滚在红油中的食物，却只能在自己的监督下，吃清汤锅里的食物时，那充满怨言却又毫无办法的小眼神简直是太好笑也太可爱了。
　　两个人酒足饭饱之后，就又坐地铁来到了游乐场。林染之前一直说是要带他一起玩，但是临到现场，还是因为怕眩晕症再犯，所以海盗船，过山车之类比较刺激的游乐项目都不敢玩。
　　但是林染虽然是不能玩这些，却是个最佳的气氛制造者。果然，在他的一再游说蛊惑下，陆鸣庭终于还是排队登上了游乐场里最刺激的项目——垂直过山车。
　　在垂直过山车上，陆鸣庭体验了几把生死时速再加上失重的双重刺激感，他觉得简直死过了一次，他回到地面之后，很快就解开了安全锁，在休息室里急切地寻找着林染的身影，要和他第一时间分享刚才的极限感受。
　　奇怪，此时的休息室里没有林染的身影，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能到哪去呢？
　　很快，在音乐摩天轮排队的地方，陆鸣庭终于找到了林染。
　　然而看到林染的一瞬间，陆鸣庭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因为他同时也看到林染正在和他身边一个男生讲着话，那个男生正是林染在地铁站遇到的那个学美术的大学生。
　　陆鸣庭的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心想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不要脸，林染都已经不理他了，还这么厚脸皮的一路尾随。


第73章 摩天轮
　　陆鸣庭本来想直接去把林染带走的，并想着如果那个学美术的男生还敢再多啰嗦一句，他就让他见识一下跆拳道教练的厉害。
　　但是走到了那个摩天轮旁边的那个巨大白色柱子旁时，陆鸣庭听到了一句话让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学美术的大学生说道：“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啊，又见面了，你今天不是说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做我的模特吗？现在不就是下次了吗？”
　　陆鸣庭心想这算哪门子缘分？明明是你在林染的本子上看到了他的行程计划，你不过是个龌龊的跟踪狂而已。
　　陆鸣庭听到林染礼貌地拒绝道：“啊，我是说过，可是今天没空哎。”
　　大学生：“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你说你住在T城，巧了我舅舅家也是T城的，我寒假可以去找你玩吗？”
　　“啊，那好呀。”陆鸣庭听着林染的回答之后，心里在苦笑，心想林染果然不愧是那个对谁都又好又温柔的社交达人。
　　“那我加个你的微信呗。”男生又进一步提出要求。
　　接着陆鸣庭很快就听到微信扫二维码的声音，心里很生气，几近绝望。
　　男生加完微信之后，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可真好看。”
　　林染回答道：“谢谢，我叫林染。”
　　与此同时，陆鸣庭的拳头已经捏紧了，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男生举止轻佻地接近林染的样子。
　　大学生：“你的名字好特别。我刚刚看见你哥去玩过山车了，你怎么不去啊？”
　　林染：“我有眩晕症，怕会犯病。”
　　大学生：“你哥好凶啊，平时一定把你管得很紧吧！这里的摩天轮很有名的，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吧。”
　　陆鸣庭此时已经彻底绝望了，他觉得林染如果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这个男生的邀约之后，自己可能会非常没有风度当场发疯。
　　所以他已经没有耐心等林染的回答了，他准备现在就现身不管用尽什么办法也要把林染立刻拖走。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现身，就听到林染说了一句：“我不想和你坐摩天轮。”
　　两人当时的情形陆鸣庭已经看得很清楚，那男生胆子很肥地牵了林染的手，被林染很嫌弃地甩开了，林染又补充说了一句：“还有，他不是我哥。”
　　男生立即口无遮拦地评价道：“他不是你哥，难道是你同学吗？他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比你老很多哎。”
　　？？？！！一向对自己的外貌和身材还颇有自信的陆鸣庭，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评价难免有点震惊。
　　他正在怀疑人生之际，忽然听到林染很小声但是又很清晰地抱怨道：“谁老啊，你才老呢，你什么眼神啊？他比你长得帅多了，你看不出来吗？”
　　林染很快又说道：“还有，你要是老这么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
　　大学生：“好好好，那么请问你们什么关系啊，到底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啊？”
　　“他不是我哥，他是我男朋友。”林染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似乎潜意识是在弥补之前一直没有回答肖逸问他的遗憾一样。
　　这时那个美术生飘忽不定的视线让他意识到后面可能来了什么人，他猛一回头，看见陆鸣庭正站在他们的身后。
　　“……”林染的眼睛睁得比平时更大了，他一脸茫然地抿了抿嘴唇，震惊到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的红晕却瞬间蔓延到了耳根。
　　陆鸣庭几乎没有犹豫的立刻牵起了林染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对那个总是纠缠林染的美术生呵斥道：“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可能因为陆鸣庭体格强壮，看起来比那个男生还高上许多，生起气来的样子又气场强大到很可怕，那男生立刻知难而退了。
　　可是他离开之前还不忘回头拿着手机和林染使眼色，暗示他可以和他手机联系。
　　陆鸣庭见状立刻要追过去打他，被林染死死拉住了，那个喜欢挖人墙角的大学生很快撒腿跑到没影了。
　　可是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林染忽然觉得无比的紧张，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什么都改变了似的。他很兴奋很期待陆鸣庭有什么反应的同时，对于未知却又有一种本能的害怕。
　　林染其实一直知道陆鸣庭是不讨厌自己的，从他对自己特别在意的种种偏爱行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喜欢自己，然而他却拿不准这种喜欢是不是那种喜欢。
　　在摩天轮排队的时候，林染好几次想开口和陆鸣庭说他之所以和那男生说出“他是我男朋友”这样的话，是因为这样拒绝起来更方便些，但是只要一碰上那双总是很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他就每一次都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他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那些是假的，但是他的内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不能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游乐场里排队坐摩天轮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些年轻的小情侣，林染看着那些依偎在一起抱着取暖，在耳边说着绵绵情话的男女情侣们，有点心生羡慕。
　　他和他就连在这样的场合牵手都不好意思，尽管这些人他们都不认识，这里甚至不是他们所在的城市……他们仍然逃不开异样眼光的追捕，林染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忽然变天了，一层一层阴霾的云把太阳给挤走了，没有阳光之后，天气很快阴冷了起来。
　　两个人虽然一直都保持着迷之沉默，但是陆鸣庭还是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夹克衫披在了林染的身上，林染觉得好多了，身体不再冷得发抖了。
　　他们在寒风中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才终于在傍晚时分坐上了音乐摩天轮，他们可以在自己选择的音乐陪伴下，享受半个小时在云端的闲暇时光。
　　摩天轮里的空间很小，只够两个像他们这么高的男生并肩坐在一起，可是林染觉得很不错，反而觉的空间小没有那么冷，从摩天轮里看这个美丽的城市好像又浪漫了一些。
　　“你想听什么音乐？”陆鸣庭终于开口问道。
　　林染想了想，很快回答道：“《同类》吧。”话音刚落，熟悉的小提琴前奏和孙燕姿的歌声已经响起，快到林染觉得陆鸣庭肯定早已在心里选好了歌。
　　“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天亮了又黑，我过了好几岁，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时候很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
　　听了一会儿他们都喜欢的这首歌之后，陆鸣庭把音量调小了，忽然伸手就摸了林染的裤子口袋。
　　“你，你要干吗？”林染紧张地问道，说话间，陆鸣庭已经拿出了他的手机。
　　“把刚才那个人的微信删了！”陆鸣庭不知道林染的手机密码，所以还是把手机还给了他。
　　“为什么要删啊？”林染的神情里有不解和委屈，“我又不会和他联系的。”
　　“不会和他联系，你为什么还舍不得删掉？”陆鸣庭的眼神顿时凶狠了起来，音量也大了不少。
　　林染好言好语地解释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加的。你知道我同桌王鹏先一直想考美术学院来着，他正好想考那个人的学校……”
　　陆鸣庭霸道地打断了他的话，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命令道：“那也不行！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染没有办法，只好听话地删掉了那个过分热情的美术生的联系方式。
　　直到确认了林染已经不可能和刚才那个讨厌鬼有任何联系时，陆鸣庭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些。
　　又过了片刻，林染看着摩天轮窗外变幻莫测的云朵发呆时，忽然听到陆鸣庭用有一丝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今天说的那一句话，还算话吗？”
　　林染下意识地问了句：“哪一句？”
　　“……”奇怪的是陆鸣庭明明张开了嘴唇，最后却还是诡异的沉默了。
　　然而，这不太寻常的沉默顿时让林染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一句。
　　他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的心情又重新紧张焦躁起来，此时傍晚游乐场里闪烁不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本来是很美丽很梦幻的，现在却也好像加剧了他心情的烦躁不安。
　　算话还是不算话？当真还是不当真？
　　林染觉得自己从未做事如此不果断，然而现在却像一个精神分裂者在自我拉扯，他痛苦地想扶额。
　　但是在孙燕姿唱到“梦做了又碎，我们有几次去追，不晓得为什么爱又稀少又昂贵”这一句的时候，有人却没经他同意擅自做了选择。
　　陆鸣庭忽然霸道又不如质疑地扶住他的脖颈，侧身吻住了他的嘴唇，林染被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但是他温热又柔软的嘴唇带来的吻却是温柔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可以撒花庆祝了？未来应该会甜上很长一段时间吧。


第74章 抱着我
　　幸好现在的时间，摩天轮外面华灯初上的霓虹灯要比摩天轮里面要亮上许多，不然就会有人能看见有两个年轻男孩子正难舍难分地抱在一起，他们正在带着青涩和试探甜蜜的接吻。
　　与之前那个在坏电梯里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完全不同，这是一次无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是真正的亲吻。
　　在他们意乱情迷之时，林染的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没有人有空注意到。
　　对于林染来说，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徐徐打开，一开始的慌乱和心悸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柔软嘴唇之间揉捻和吸允所带来的感官世界的强烈新体验。
　　林染的手不知不觉中已经环绕住陆鸣庭的脖颈，当他感到彼此的体温越来越灼热，当他听到陆鸣庭的心跳和呼吸声比他还要厉害时，他觉得自己耳边似乎有比元宵节灯会还要绚烂的烟花绽放……
　　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那种最亲密的关系，是需要一些仪式感来加以证明的，紧紧拥抱的身体和这个越来越放肆甚至有些越界的亲吻，渐渐让林染的身体觉得很轻很轻，像是一片羽毛一样漂浮在云端。
　　一直到林染实在快要因为缺氧而窒息的时候，陆鸣庭才发现了不对劲儿，他又好笑又担心地贴着他的脸提醒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呼吸？”
　　林染红着脸看向他的无辜眼神，让他瞬间明白了心如擂鼓是什么滋味。
　　陆鸣庭觉得眼前的林染不再是那个会在国旗下演讲常年霸占年纪光荣榜榜首的超级学霸，而是一个单纯到接吻时不经他提醒就会忘记怎么呼吸的小男生。
　　音乐摩天轮终于在转完了最后一圈后，把他和他从云端带回到了地面，他们现在只是并肩前行着，甚至没有牵手，在路人眼中，他们看起来和坐摩天轮之前，肯定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S城的风很大，因为比T城的陆地属性更强一些，气温也降得飞快。
　　游乐场的广播里都在提醒游人们寒潮降临，要多添衣保暖，周围的人群们要么拉紧了拉链，要么裹紧了围巾，奇怪的是一直很怕冷的林染这次竟然觉得不太冷。
　　也有可能是那种脑子晕乎乎的感觉太强烈了，头重脚轻的人是没空体会冷的感觉的，以致于后来的林染始终不记得他们是怎么离开游乐场的，不过若干年后他依然记得那种从骨头里不停地冒幸福泡泡的感觉。
　　不知是因为寒潮带来的大雨突然降临，还是因为他们心情的巨大改变，他们临时改变了晚上去海洋馆的计划，打算提前回宾馆。
　　宾馆是陆鸣庭前几天提前订的，因为是人生中第一次订宾馆，十分没有经验，很不幸的被网上的图片和好评给欺骗了。
　　登记住宿的时候，有染着一头红发的年轻前台小姐姐冲着他们露出暧昧的笑容，让林染即使戴着口罩依然觉得不太舒服。
　　进到宾馆的房间之后，他们这才发现这里设施陈旧，和网上看到的图片大不一样，甚至连好用的网络都没有，然而这些都还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么寒冷的天气房间里的暖气竟然供暖不足。
　　在暖气开了接近半个小时之后，空气里的温度也没有比室温高几度，两个人对于暖气于是不抱希望了。陆鸣庭脸色不太好看，在他准备起身去找前台换一个房间时，林染却忽然伸手把他拉住了。
　　林染此时虽然正裹着陆鸣庭的外套，拉住陆鸣庭的手却是冷冰冰的。他用湿润又很无害的眼神看着他喃喃说道：“你抱着我吧，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事实上从一进房间开始，林染就发现了陆鸣庭的不对劲儿，对方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的现实和他刚才在脑海中憧憬的实在是相差太多，让他难免有点失落。
　　林染甚至在心里想到，陆鸣庭是不是后悔亲他了？如果那样的话，那他要怎么办？
　　好在这一次，陆鸣庭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立刻把他搂进了怀里。
　　即使是隔着薄薄的毛衣，林染仍然能感受到来自陆鸣庭左胸膛听起来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林染靠上去认真倾听了一会儿，终于安下心来。
　　陆鸣庭身上的温暖体温渐渐地传导了林染的身上，他的手心开始回暖。他舒服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用手抚摸着陆鸣庭微微皱起的眉头，问道：“陆，你现在为什么不开心？”
　　“……”陆鸣庭被他问得眼神一滞。
　　林染嘴角微微翘起，看起来有些委屈。他又问道：“你为什么都不知道主动抱着我？不知道抱着我就算了，就是现在抱着我也不开心。”说罢，林染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陆鸣庭这回眼睛里的情绪很浓重，他那种急于想解释什么又好像一时讲不出什么的样子，让佯装生气的林染有点想笑，差点破功了。
　　陆鸣庭把怀里的他又抱紧了一点，紧到林染都觉得有点不舒服地动了动，调整了姿势。陆鸣庭亲了亲他的额头，解释道：“好不容易和你第一次出来旅游，第一次住的房间这么不满意，我……”
　　虽然陆鸣庭从没说过这方面的事，但是林染知道他为了这次旅行其实计划了挺久的，虽说名义上说是林染带他玩，但是冲着他第一次来这里能这么熟，方向感这么好，肯定是做过不少攻略的。
　　这次订房订的不好，其实除了某些平台比较坑店家没什么良心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学生嘛，自然会比较性价比，但是这世间大多数的东西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这些道理陆鸣庭未必不懂，只是林染明白，这已经是他能给他最好的条件了。
　　林染想到这里，就问道：“你想什么呢？我们俩都是学生，纯粹的消费者，难道你还想让我住希尔顿酒店啊，总统套房啊？”
　　“……”陆鸣庭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还有，我虽然身体比较一般，可我不是娇滴滴的女生。”林染说着就把层层外套包裹着的白皙胳膊露了出来，“你看我最近练游泳的成果，我都长了一点肌肉了。”
　　陆鸣庭很怕他冷，很快又把他裸露出来的肌肤重新又包住了，同时点头说道：“知道了。”
　　他的态度明显让林染不太满意。“你知道什么啊？跟着我爸妈出去旅游的时候，我是住五星级酒店啊，可是也就那样，我还是……”林染讲到这里，忽然有些害羞，就把那句“还是喜欢和你一起”吞咽回去了。
　　陆鸣庭看林染的样子，像是很期待他继续说下去，林染却换了一个话题。
　　“总之我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你知道吗？我以前初中毕业的暑假，参加夏令营还和小伙伴们一起在甘肃的沙漠里住过好几晚呢，没水都不能洗澡，不是也过来了吗？最后我还得了优秀标兵呢。”
　　“很厉害！”有了刚才被怼的经验，这一次陆鸣庭很给力地回应道。
　　“还行吧。”林染牵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说道：“陆，要是你去的话，肯定是最优秀的，没有之一。”
　　说着，林染突然上手摸了摸陆鸣庭薄薄毛衣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这一直是他做梦都想拥有的理想身材。
　　陆鸣庭盯着按在自己身上林染有些不安分的手指，看了好久，忽然问道：“所以你喜欢我就是因为这个吗？”
　　林染给他立刻逗笑了，没好气地冲着他结实的胸膛推了一把，一脸拒绝道：“什么啊，你可真不要脸！”
　　“那不是因为这个？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是你没有的。”陆鸣庭有些认真地问道。
　　林染正要列举他身上的优点，但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得太正经，他索性拉住了陆鸣庭白色卫衣的袖子，故意逗他道：“是啊，你赶紧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看看我喜欢你的唯一的优点还在不在？”
　　说罢他就开始动手准备撩陆鸣庭的衣服，此时的林染一定是忘了他撩的是跆拳道教练的衣服，陆鸣庭凭借本能一个闪身就躲过他的袭击，接着就手脚并用地把林染牢牢压在了身下。
　　林染在激烈的挣扎过程中被陆鸣庭碰到了腰腹之间比较敏感的部位，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笑声。直到陆鸣庭用被子和衣服把他裹成一个粽子，他再也动弹不了的时候，林染终于不再笑了。
　　然而安静下来之后，他和他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而诡异，就连刚才的嬉戏打闹也俨然变了味道。
　　因为他们正用一种别扭又亲昵的姿势捆绑在一起，陆鸣庭只要再往下俯身几厘米，就可以亲到林染因打闹兴奋而有着嫣红色泽的嘴唇……
　　就在林染又一次紧张到闭起了眼睛，又一次忘记了呼吸，在忐忑中又期待着什么发生时……
　　房间外面传来了很响的门铃声。响了一遍没有人答应，外面的人又坚持不懈地又等着响了一遍的时候，陆鸣庭有些意犹未尽地从林染身上爬了下来。
　　原来，是他们刚刚叫的外卖到了。
　　他们叫的是林染一直很喜欢的茴香陷儿的饺子，林染只吃了一口，就抱怨没有陆鸣庭做的好吃，最近他的胃口都被他养刁了。但是他肚子饿了，只能还是勉为其难的继续吃了下去。
　　两个人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吃完了饺子，吃完之后，陆鸣庭自告奋勇去做了小白鼠先去洗澡了。
　　陆鸣庭洗澡的速度很快，快到林染第一时间就明白他肯定没做什么坏事。陆鸣庭出来时，他动作有些粗犷地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时的样子，浑身的荷尔蒙的气息喷薄而出，意外的撩人，林染偷看了几眼，觉得嗓子有点紧。
　　在陆鸣庭说了两遍“水很热，快去洗澡”之后，林染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咽了咽口水，拿着睡衣进了洗手间。
　　林染洗得很慢，洗得很仔细，所以洗得有点久。尽管如此，他洗完之后，当他发现陆鸣庭好像已经睡着了这件事儿还是让他有点意外。
　　不知为什么，他们俩订的房间是标间这件事儿，让林染在心里有些懊恼。
　　他关掉了电视，拿出了手机，没过多久，他发现手机不管是游戏还是小视频都没那么好玩了，甚至有些索然无味。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他有点不舍得的又看了一眼对面床上的睡梦中依然非常帅气的侧脸，然后悻悻地关了灯。
　　可是他听着窗户外面乎乎吹着的北风，在被子里翻来翻去，不管换什么姿势，脚都是冰冷的，总觉得有冷风在往他的被子里钻，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没有睡着。
　　与他很不同的是，陆鸣庭那边倒是睡得很安稳。
　　在林染觉得他可能就要这样辗转反侧一整晚的时候，他听到对面陆鸣庭用音色低沉的嗓音说道：“过来睡吧。”


第75章 意乱情迷
　　林染拖着自己床上的被子，很快爬上了陆鸣庭那边的床。单人床不过1.5米宽，更何况是两个个子都很高的男生。所以即便是陆鸣庭已经尽量往墙那边靠了，仍然显得很拥挤。
　　为了不让自己的被子掉下来，他们只好把被子叠起来盖，这样也明显更暖和一些。然而也有一些问题，例如同在一个被窝刚刚确认关系的情侣，他们应该以怎样的关系入睡。
　　两个人明明肩靠着肩离得很近，林染满怀期待地等了很久，但是陆鸣庭也没有什么表示。
　　林染有点难以置信的在黑暗中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陆鸣庭的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林染想了想，也不管自己的手很冷，大着胆子去摸身边这个散发着热量的能量源。
　　他先是伸手隔着他的棉质T恤上摸了摸他的胸膛，陆鸣庭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林染以为他睡过去了，胆子越来越大，继续在他线条优越的腹肌上逡巡，颇有一种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小流氓心态……
　　忽然在他不知道无意间摸到哪里的时候，黑暗中陆鸣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把他正在四处作案的手给攥住了。
　　“你干什么？”陆鸣庭语气很严厉地问道，林染觉得自己是个犯了错误正被班主任正好抓到的小学生。
　　“好好睡觉。”陆鸣庭说完把他的手放回到了他们两人的中间，牢牢按住，没有松手。
　　林染十指交叉，和他紧紧地握着，虽然陆鸣庭说话的语气有点凶，让他有点不爽，但是林染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可不可以抱着我睡？”
　　陆鸣庭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不可以。”
　　“为什么？”林染这一次更委屈了。
　　“因为……”陆鸣庭明显有些迟疑，但见林染总这么单纯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只好说道：“你刚才不是摸到了吗？”
　　林染平日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但也不是个傻子，同是男生的他，瞬间睁大的眼睛，原来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整个人血直冲大脑，又害羞又兴奋。
　　如果现在房间里有光线的话，就会看见他现在的脸又红到耳根了。
　　陆鸣庭又警告他：“如果不想被我亲晕的话，手放好，不要再乱动了。”
　　然而他的警告显然没有吓到林染，他安分了没有两分钟，他深呼吸了一口，然后鼓起勇气拉起陆鸣庭靠着他的左边胳膊，环绕到自己的肩上，这样好像他们就能以拥抱的姿势入睡了。
　　林染有些任性地说道：“我要和你这么睡。”
　　陆鸣庭很无奈地说道：“你……”，话没说完就很快摇了摇头，但是手上的力度加大，把他抱得更紧了。
　　陆鸣庭似乎很艰难地调整着姿势，好让彼此不那么尴尬，林染却丝毫没有体谅他的难处，而是选择贴近他的脸颊，和他鼻尖对着鼻尖，他感受到来自青春期男孩儿灼热的气息，故意问道：“你怎么还不把我亲晕？”
　　！！！？？陆鸣庭的眼神一滞，随着一阵瞳孔的地震，终于所有的隐忍和克制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他把床头灯拧亮，昏黄朦胧的光线下，林染白皙的脸上有一片暧昧的红晕，看向他的眼神很懵懂很天真，但是又有一种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的勇敢。
　　陆鸣庭瞬间被这种毫无保留的喜欢与信任给打动了，他情难自控地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浅吻，除了唇舌之间湿润又暧昧的纠缠，陆鸣庭还把这个吻从他柔软的嘴唇扩展到他的鼻尖，眼睛，敏感的耳后，并逐渐蔓延到脖颈……
　　林染觉得陆鸣庭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很霸道，脾气也不太好，但是每一次吻他的时候却又这么缱绻温柔的令人发指。
　　好在在这个漫长又意乱情迷的吻里，林染终于学会了一边亲吻一边呼吸，所以暂时没有窒息的困扰。
　　然而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处于荷尔蒙旺盛的年龄，有些东西只要一开了个头，就像是原野上星星的火，一不小心，就能燎原。
　　就在陆鸣庭觉得自己压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兽性，就要把这一只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总要往他身边靠的小白兔，吞吃入腹的时候，林染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电话响起的时候，他们都愣住了。林染的手机因为他们刚才的动静太大，已经不知掉哪去了。林染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没有找到。
　　林染于是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句：“别管它了。”
　　然而当手机铃声坚持不懈地又响起第二遍的时候，陆鸣庭喘着粗气，支撑着身体，把手从林染的睡裤带子那里有些不舍地移开，他深呼吸了一口，起身从床下面找到了林染的手机。
　　林染一看是妈妈的来电，赶紧接了。原来是黎眉锦今晚正好从国外游学回来，一回家发现宝贝儿子不在家，林染爸爸的电话又打不通，就特别焦急。
　　林染心里有些内疚自己没有主动和妈妈报备行程，就态度很好地和妈妈解释，自己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短途旅行了。
　　黎眉锦一听说旅游的地点是S城，还一度觉得很奇怪，毕竟林染已经去过那里很多次了。
　　林染和妈妈打电话的样子，神态很放松，甚至说话有些没大没小，言语之中有让陆鸣庭很羡慕的亲密。
　　在母子俩的电话聊天中，陆鸣庭一个人默默地去洗手间重新洗了一个澡。
　　这一次，他洗得时间有点久，出来的时候，林染已经打完了电话，并且已经不小心睡着了。
　　陆鸣庭轻轻地爬上了床，轻轻地环抱住了他，为他掖好了被角，并在睡前认真而虔诚地吻了林染的嘴角。
　　当天晚上，林染睡得不是太好，因为太热了。他好像回到了初一入学时的军训时期，那天的阳光特别特别的毒，教官却让他们在大太阳下面站军姿一站两个小时，林染率先就晕了，从此更讨厌上体育课了。
　　果然第二天林染醒来的时候，发现竟然热到流汗了。睡梦中的陆鸣庭显然没有他平日里那么冷酷，手脚并用地把他抱得很紧很紧，林染终于知道昨晚梦中的那些窒息感是怎么来的了。
　　这么被绑粽子似的紧紧抱住，再加上盖着两层被子，也难怪林染会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觉得热了。
　　陆鸣庭睡得很熟，林染抽出一只手掀掉了一床被子，他也没醒。林染因为被抱得不舒服，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调整姿势，他依然没醒。但是在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去卫生间要离开他的怀抱时，陆鸣庭忽然就醒了。
　　陆鸣庭睁开了眼睛，想都没想就把林染重新拉回了床上，用有力的臂膀制止住林染的挣扎，把头在林染的脖颈之间蹭了蹭，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第76章 海月水母
　　林染因为昨晚睡得很不好，所以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却没有想到习惯早起的陆鸣庭今天竟然反常到比他还能赖床。
　　陆鸣庭的手正好落在他的小腹上方，让急欲释放的他更加内急，但是没有任何办法，林染硬是被他像抱一个玩偶一样牢牢抱住，直到九点他才找到一个机会下了床。
　　林染从洗手间回来后，看见陆鸣庭正看着窗外发着呆。蓝白条纹的窗帘，配色十分清新，透过窗帘缝隙的一束阳光，正好照在少年光滑又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面，明媚美好得让林染移不开眼睛。
　　陆鸣庭看着穿着单薄睡衣，顶着一头乱发对着自己傻看的林染，嘴角有了一抹笑意。
　　他问道：“你不冷啊？”很快就伸手把林染重新捞回了温暖的被窝之中。
　　林染只好又重新被他裹成了一个粽子，手脚都裹紧了，只露出一个白皙的小脸，林染的样子很乖，像是一只在主人略显霸道的爱控制下不能动弹的小猫咪。
　　两人这样对看了片刻，林染问道：“不是说今天上午要去海洋馆吗？”
　　陆鸣庭看着他脸颊上不知是不是热出来的红晕，晃了晃神，沉默了片刻，他把脸凑过来，贴着林染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感受着这红晕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样烫。
　　“你怎么了？怎么和小狗一样？”林染被他蹭得很痒，笑着问道。
　　林染以为自己说陆鸣庭像小狗，他肯定会生气。结果陆鸣庭似乎并不太介意他这句把人拟物的手法，而是用鼻尖贴着他的鼻尖，提醒了句：“你不会忘了你昨晚说了句什么吧？”
　　林染的眼睛眨了眨，睁得比平时更大了，他茫然又疑惑地问道：“我昨晚说的话那么多，怎么可能每一句都记得啊？”
　　看到陆鸣庭脸上露出不悦的情绪，林染只好一脸赔笑着说道：“给个提示嘛，帅哥？”
　　下一秒钟，陆鸣庭突然亲了他一下，亲的猝不及防，结束的也相当快。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却用行动提示了林染，他昨晚说的到底是一句什么话。
　　林染对陆鸣庭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眼睛笑得弯弯的，陆鸣庭像发现新大陆似地注意到林染的右眼下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林染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说话算话，你来吧。”
　　陆鸣庭先是亲吻了他眼睛下面的那颗泪痣，然后一路蜿蜒而下，亲吻他的鼻尖，接着是他敏感的耳后，把林染弄得很痒，一度笑场。
　　终于，陆鸣庭把林染连着被单一起抱起，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坐着，抱着他和他激烈又缠绵地接吻。很快，林染不笑了。
　　等林染真的起床洗漱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陆鸣庭当然没有把他亲晕，但是林染在刷牙的时候，很郁闷地发现自己的嘴角破了，脖子上也多了几处暧昧的痕迹。
　　他们吃完了简单的早午饭之后，乘坐地铁在中午到达了海洋馆。海洋馆的位置是在S城一个非常热闹的中心广场。
　　当天的天气因为寒潮降临，所以还挺冷的，天空中还飘着细细的雨，但是依然有许多做生意的小商贩在卖力地兜售着不值钱的商品。
　　林染没有因为天气的原因心情不好，他躲在陆鸣庭撑的伞下面，伞不算大，但是因为某人总把它向自己倾斜，还帮他挡着风，林染不仅觉得一点也不冷，还感觉很安全。
　　但是他并不觉得冷，也不妨碍陆鸣庭觉得他冷。
　　陆鸣庭没和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地买了一条乳白色的粗毛线围巾给他系上了，其实林染觉得围着这么厚重的围巾一点也不方便他吃零食，但是陆鸣庭夸他戴着围巾的样子很帅，所以他也就不想摘了。
　　林染是典型的那种眼睛大，胃很小的人。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收获了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甜并且添加许多料的珍珠奶茶，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林染本来以为陆鸣庭肯定会一口拒绝他买这些食物，然后一本正经地教训他，说些路边摊不太干净，是没营养的垃圾食品之类的话……
　　他完全没想到陆鸣庭不仅没说什么，甚至在人多拥挤的时候，还让林染去那边的座位坐下来休息，自己去帮他排队。
　　林染坐在供游人休息的小桌子旁，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剥着糖炒栗子，虽然吹着冷风身体感觉有点发抖，但是低头看着脖子上毛绒绒的围巾，又看着那个正在帮他排队买章鱼小丸子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的高大身影……
　　林染忍不住想到：原来谈恋爱这么神奇啊，是可以神奇到大变活人的程度。
　　虽然食物买来，林染也顶多是吃上个两口，最后差不多都进了陆鸣庭的肚子里，陆鸣庭也并未展现出什么抱怨的神色，林染感觉很满意。
　　只是林染在气味有些不太好闻的臭豆腐摊位前好奇地驻足时，陆鸣庭才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看着林染望着油炸臭豆腐上面红红的辣椒酱忍不住吞起了口水的样子，陆鸣庭皱起了眉头，把他拉住了。“这个你不能吃。”
　　“为什么？可是看起来很好吃啊！”林染说着还理直气壮地指着前方排队的人群，“而且人气也很旺啊。”
　　陆鸣庭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你的嘴角破了，这个太辣了。”
　　经他一提醒，林染先是是害羞地吐了吐舌头，不自觉地舌尖碰到了破的嘴角，有点疼。于是他又有点生气地反问道：“我嘴角破了，是谁害得呀？”
　　陆鸣庭被他问得一愣，只好换了种方式，他凑近林染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林染的脸颊瞬间就红了，眼睛也睁得更大，又黑又亮的眼眸流传，灵动又好看，陆鸣庭觉得像是暗夜里唯一的星光。
　　陆鸣庭说话的时候感觉到林染的耳朵很冷，就把林染卫衣后面的帽子给他拉起来戴上了，接着可能又觉得林染带着帽子的样子显得特别可爱，也不管这是人来人往的闹市，飞快地亲了一下林染的唇。
　　林染那颗悸动的心完全被他撩起来了，心跳得飞快。然而这个主动撩拨的人却又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真的太可恶了。
　　林染正准备也偷袭某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时候，忽然一双瘦弱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指着她身后提着的一个巨大的装满了玫瑰花的筐子，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染：“哥哥，能不能买几朵玫瑰给你的男朋友？”
　　看着他们俩疑惑又震惊的眼神，小女孩神态老练地说道：“刚才你们亲亲，我都看到了！”
　　林染看着这个小女孩儿穿着棉袄却依然很瘦弱的身体，和那个和她身体极不相符的巨大的筐子，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忍不住用眼神向陆鸣庭求救。
　　然而陆鸣庭也很为难，因为他们等下要去海洋馆，拿着玫瑰花也很不方便。而且两个大男生，手捧着玫瑰花的样子也太过扎眼了，这无异于向这世界宣告着一些什么。
　　两个人最终带着歉意离开了，进入了海洋馆。可能是因为周末，进馆的人很多，小朋友尤其多。
　　陆鸣庭已经知道林染的个人爱好充满了童心，动物园和海洋馆都是他百去不厌的地方。因为林染是个非常喜欢小动物的人，他对一切看起来毛茸茸的，长相可爱的动物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不管这是他第几次来海洋馆，依然会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企鹅们用肥硕和笨拙的身体一摇一摆地走来走去，所以他们在温度超低的企鹅馆里呆了有点久，不过好在陆鸣庭本身不太怕冷，而林染又拥有了超级温暖的可以把脸完全埋入的大围巾。
　　之后他们又去看了以超高智商著称的海豚的各种精彩表演，看可爱的白鲸冲着人类吐气泡，看长相奇特很像是外星生物的鳐鱼游泳时特殊的泳姿……其中最让林染惊艳的是一种超级漂亮的海月水母。
　　“哇！”林染隔着厚厚的观赏玻璃，露出像个小孩子一样惊喜的眼神，“陆，你快看！这个水母也太美，太可爱了吧！”
　　这种水母本来是全透明的，但是在海洋馆蓝紫色灯光的照射下，它们呈现出非常浪漫梦幻的蓝色，看着它们一张一合的推动着身体游来游去的样子，完全可以想象出瑰丽多彩的海底世界是什么样子。
　　林染掏出手机照了一张又一张，还不过瘾，又叫陆鸣庭给他和水母照一张合照……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五点钟的闭馆时间。林染离开海洋馆时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们从出口一出来，就又看见了那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儿。
　　傍晚的天气比刚才又冷了不少，小女孩儿搓着手，脸上被冷风吹得有些皴裂了，然而她身后拉着的那个筐子很明显玫瑰并没有卖出多少枝。
　　林染看着她用讨好的眼神看着每一对路过看起来像是情侣的人，有些人会礼貌地微笑冲她摆摆手；有些人则很厌恶地翻个白脸，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有些人则直接无视她，好像刚才那个和他搭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流浪狗。
　　眼前的一幕，让林染想起那个每个人小时候都读过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又让他想起他也曾经陪着陆鸣庭有在街道摆摊的经历，他想到这里忽然就冲动地向小女孩儿走了过去。
　　林染蹲下来问道：“你这些玫瑰如果不卖完的话，是不是不能回家？”
　　小女孩儿回答道：“晚上九点还不能卖完的话，会挨打。”
　　小女孩儿看着林染，又看了看和他站在一起的陆鸣庭，祈求道：“哥哥，你们买一点我的玫瑰吧。我给你打个折，你买个十九朵吧，19是个好数字，你和你的男朋友一定会长长久久的！”
　　林染和陆鸣庭互相对视了一会儿，陆鸣庭最终按照她的建议，买下了十九朵玫瑰花。
　　小女孩儿欢天喜地说了一大堆祝福他们的话，还用包装纸熟练地简单帮他包扎好了玫瑰，好让林染拿着方便一些。
　　他们很快就回宾馆拿行李准备回T城了，林染在收拾好行李之后，看着放在小桌子上的这一束玫瑰却犯了难。
　　要是别的花倒还好，这种花却因为含义太过明显，让人非常难处理。林染纠结了好久，最终用手机给这束玫瑰照了好几个特写，把花留在了宾馆里。
　　林染今天一天玩得很开心，但是体力也几乎消耗殆尽，在回程的高铁上，他很快就靠着陆鸣庭的肩膀睡着了。
　　林染睡得非常香，一直到快到T城的时候，陆鸣庭问他要不要买点盒饭，或者吃点东西，他才醒过来。
　　林染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告诉他不吃了，因为他妈妈说在家里准备了大餐。可是在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在陆鸣庭的脸上看到了有些落寞的表情。
　　林染当时就想把邀请他去他家吃饭的想法脱口而出了，然而转念一想，这是不现实的，因为不说陆鸣庭肯定也很担心他的母亲，带他回家，细心的妈妈肯定也能发现他们之间不太对劲儿。
　　好烦啊，想到现实里的种种，林染忍不住用手搓了搓脸。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拿起了手机，正好翻到了相册里的那束红色玫瑰花。这张照片不管是光线和构图都很不错，和木色桌面的纹理搭配也很文艺，然而他越看越满意的同时，也感到越来越忧伤。
　　林染总觉得在S城发生的这一切，都有些不太现实，过于梦幻了，像是一个美好却易逝的梦，就像这束美丽却又只能短暂拥有的花一样。
　　然而林染，还是想固执地为他这次短暂却意义重大的旅行留下一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把自己朋友圈的封面换了，换成了那束自己拍的玫瑰花。林染还发了一条没有配图的朋友圈，“要是有永不凋谢的玫瑰花就好了。”
　　不一会儿，林染的朋友圈就收到一大堆点赞和评论，因为他的人缘一向不错。唐西梦很快也评论“有情况啊？”其他人也表达了差不多的意思，只有一个人的评论引起了他的最大注意。
　　这个人此时就坐在他的身边，竟然还评论他的朋友圈。陆鸣庭的评论很简单“会有的。”
　　林染用手推了推他，问道：“怎么会有？怎么说？”
　　陆鸣庭嘴角勾起淡淡地笑了笑，却不回答他。
　　林染嫌他太闷，又玩起了手机，这时他无意间点进了陆鸣庭的朋友圈主页，发现他的朋友圈封面竟然也变了。
　　这张照片任谁看都是海洋馆里的美丽又梦幻的海月水母，但是只有林染知道，这其实是一张自己与水母的合照中截取的一部分。


第77章 过敏
　　林染从昨晚睡觉的时候开始就觉得鼻子和喉咙很不舒服，还以为是昨天在街上吹了冷风，所以又感冒了。
　　可是第二天醒来刷牙时一看，整个鼻头和眼睛下面都特别红，而且还总是不停地打喷嚏，林染觉得和自己在春天的时候花粉过敏的症状很像。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的那束玫瑰花，他用纸巾擤了一下鼻子，最后从家里的药箱里找出了芦荟胶，对着镜子涂了发红的地方，还是决定先去上学。
　　没想到在教室里上了几节课之后，林染的过敏症状更加严重了，整个脸颊都红了，并且还看起来有点肿，林染只好带上了口罩。
　　现在面对陆鸣庭林染的心态已经和之前起了一些变化，明明以前和陆鸣庭在教室里讲话都没什么问题的，但是现在他却只要一想到陆鸣庭就会不自然起来，并且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接着往后看去偷看他了，林染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露出傻笑。
　　反而是唐西梦，一如既往的和他打打闹闹，举止亲密得更像是一对小情侣。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开玩笑。
　　其实现在的孩子发育得都挺早，到了这个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好多人都偷偷摸摸地谈过恋爱，就连以成绩好和学习内卷著称的高二（1）班，内部也有好几对小情侣。
　　有时在课间，两个小情侣就会在走廊，或是在座位上依偎在一起，可能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就是简单说话的样子都看起来很亲昵。
　　林染以前好像没有特别注意过这样的现象，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看见他们靠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就觉得他们特别幸福。
　　林染正思想游离之际，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了某人发过来的信息。“你鼻子怎么了？怎么用了一大堆纸巾？感冒了吗？”
　　“没有感冒，我好像是花粉过敏了。”
　　“是因为昨天那束玫瑰花吗？”
　　林染立刻解释道：“这和你没关系，主要怪我。我每年春天花开的时候都会对花粉过敏的，可是我以为一束花应该没什么问题。”
　　很快他就收到了陆鸣庭的回复。“今天中午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再一起吃饭。”
　　看到这条信息的林染刚才还不太好的心情忽然就明媚起来了。他本来飞快回复了“好。”但是想了想，觉得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开心的心情，改回道：“好呀！”还特别加了个亲吻的表情。
　　学校附近坐地铁不方便，所以这一次他们坐的是公车。
　　公车上人挺多，陆鸣庭一直站在林染的身边，手拉着吊环，依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环绕着他，把他隔绝在拥挤的人群之外。
　　虽然林染一直戴着口罩，但是也不妨碍他露出颜值超高的眉眼，每当他用亮晶晶的眼神冲着陆鸣庭露出甜甜的笑容，陆鸣庭就会感觉心跳似乎忘掉了一拍。
　　因为公车上人又多，声音又嘈杂，每当林染说话的时候，陆鸣庭为了听清楚一点，他刻意把身子向他倾斜，弯腰侧耳到他嘴边倾听他说话。
　　林染其实说了一句“肚子好饿，所以有点晕车”，陆鸣庭就安慰他很快就到医院了，看完病就有吃的啦。
　　这时，林染听到坐在他对面座位的一个女生在很兴奋地和她的同伴分享：“这个小攻也太体贴了吧，好羡慕哦，比我男朋友好多了。”
　　一瞬间，林染觉得脑子充血，本来就因过敏而通红的脸更难受了。实则他以前被人开过与唐西梦无数次类似的玩笑，但是从没有今天这样的感受。他和他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所以会被这样围观。
　　好在下一站，他们去的站点就到了，陆鸣庭很快拉着他下了车。
　　到了医院之后，他们在选择科室挂号的时候，才发现皮肤科也包含了性病科，合在一起叫“皮肤与性病科。”
　　可能是因为是工作日，排在他们前面排队候诊的人不多，大家零星坐在门诊医生科室外面走廊里，有些刷着手机，有些则发着呆。
　　林染被不时扫射过来的好奇窥探目光弄得不太舒服，所以他又戴上了口罩。他大概能够猜到，他们审视的目光所隐含的信息，其中不外乎在猜测自己和陆鸣庭是什么关系，和来这里到底是来看皮肤科还是性病科。
　　没多久，就排到了林染，林染对医生说了自己的症状，摘下口罩给他看了脸，医生给他说不需要打针，开了三天的药让他口服。
　　在医院一楼的大厅里，陆鸣庭监督着林染坐在椅子上吃下了药，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离下午上课他们还有一些时间，陆鸣庭带着林染穿进了医院后门巷子的深处，走进了一家不那么起眼的甜品店。
　　因为店龄很老，装修也比较陈旧，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见是陆鸣庭来了，很热情地打着招呼。
　　老板问道：“这次还是吃那个香蕉冰淇淋吗？”
　　陆鸣庭点头：“恩恩，两份。再来一份烤鸡翅，一盘炒饭。”
　　“就这么点够吗？”林染问道。
　　“够了，这家店的分量很足。”陆鸣庭解释道。
　　果然，菜上来了，确实是实打实的分量，就连一杯香蕉冰淇淋都有好几个球，林染用勺子尝了尝，果然是记忆中小时候的味道，香蕉和奶油的分量特别的足，吃完口颊留香。
　　“这家店真是挺不错的，你常来吗？”林染问道。
　　“不常来。有特别开心的事才来。”陆鸣庭回道。
　　林染不解地问道：“特别开心的事？”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次班级考了第一名”，说到这里，看着林染有点怀疑的眼神，陆鸣庭面带不悦地解释道：“你别不信啊，学渣也不是从小就是学渣啊！”
　　林染笑了，点头道：“我相信。”
　　于是陆鸣庭就接着讲述道：“那次，我小姨就带我来这里吃冰淇淋了，当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孩儿，估计是没有办法理解了。”
　　“谁说的？我也觉得这里的口味很好呀。后来你什么时候又来过？”
　　“后来她嫁到北方的时候，又最后带我来这里吃过一次。之后我就很久没有来过了。”
　　“后来呢？”林染心想不对啊，那老板一看就和他很熟啊。
　　“后来，再后来我参加游泳比赛拿奖的时候来过几次，上次来的时候是因为考上了公办高中——”
　　“所以你这次过来是因为——”林染因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心里却是感动又开心的。
　　一个少年在他人生中一些重要的时刻，却没有家人和朋友来分享自己的成功，需要找到这样一个有仪式感的地方，独自一个人默默庆祝自己的成功……
　　想到这里，林染看着他很郑重地说道：“以后我陪你一起来。”
　　这时，陆鸣庭那很有存在感的脸突然凑了过来，林染以为他又要吻他，他环顾了四周，发现店里没有人在看着他们，于是下意识闭起了双眼。
　　然而，心怀忐忑地等待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正要睁开眼，林染感觉到有人用纸巾轻轻擦拭自己的嘴角。
　　陆鸣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在想什么呢？你嘴角沾了冰淇淋，我帮你擦下。”
　　林染：“……”此时他的脸上因为吃药而褪去的过敏反应，又重新染红了。
　　陆鸣庭看见林染终于反应过来，睁开眼睛，捂着发烫的脸为自己的傻气而懊悔的样子，觉得他可爱疯了。
　　快到了下午第一节 课的上课时间，他们终于吃完了饭，他们打车回去学校，没有迟到。这个时候林染脸上的过敏症状已经基本都消失了，他又恢复了白皙的模样。
　　到了下晚修的时间，林染因为他爸爸回家了来学校接他，所以没有办法按照原计划和陆鸣庭一起回家还是觉得有点遗憾。
　　本来林染在晚修做作业的间隙，还发了信息问陆鸣庭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他思来想去，觉得学校里到处都是盯着他的眼睛，只能放学回家的路上能够有一些独处的空间了。
　　陆鸣庭很快回复说好。
　　结果过了不久，林卫国忽然就打电话给老黄说要带他回家，林染没有办法只好出尔反尔了。
　　林染发信息说明情况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一眼。
　　陆鸣庭看着他，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林卫国接上林染回家之后，发现许久未见的儿子在见到自己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还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一直到回到家，一家三口一起吃宵夜时，林染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明明挺饿的但是却吃不下什么东西。
　　林卫国询问了黎眉锦，她解释说林染可能是因为今天有些过敏的症状，所以有点累。
　　只有林染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好像从今天才开始意识到，原来每天都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他特别不自在。
　　明明以前的时候，别人盯着他看的时候，他还会自恋地觉得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呢！
　　为什么现在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其实是明白自己在害怕着什么，但是他不敢面对。
　　这种明明很想靠近，却又因为旁人的眼光不能靠近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林染在洗澡的时候还在和自己较着劲，他不知道该怪谁，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所以这种无力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让他更郁闷。可是在S城的时候，他和他明明是可以那么快乐的。
　　林染在用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看见了手机上陆鸣庭刚刚发过来的信息。
　　“睡了吗？”
　　接着又在没有收到回复的情况下，又很快发了一条。“今天在甜品店，我是真地想亲你的，但是没办法，那店里有监控。”
　　“还不理我？我知道你没睡。”
　　看到自己不过是洗个澡的时间，就收到了这么多条甜度很高的信息，林染一整天因为过敏看病引发的不开心终于终结了。
　　林染一手擦着头发一手快速回复道：“生气了，可能需要一个亲亲才能治愈好。”
　　很快，陆鸣庭就发过来一个小朋友么么哒发射爱心的表情包。
　　林染笑了，又不满地继续要求道：“这个不行，我要个语音版的。”
　　过了好一会儿，林染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等到都有点困了。
　　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在他的胸口上突然震动，是陆鸣庭发过来语音通话。
　　“白晓陌今晚一直很精神，把她哄睡着不容易。”
　　林染用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问道：“所以你现在可以亲我了吗？”
　　陆鸣庭在电话那头笑了，说道：“当然了，会把你亲晕。”
　　林染瞬间就清醒了，好像陆鸣庭的吻真的可以通过电磁波传过来一样。
　　林染：“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
　　“视频通话质量不太好，我拍张照片发给你吧。”陆鸣庭很快发过来一张刚刚拍的照片。
　　虽然照片的光线不太好，但是林染一眼就看见了他左边脸颊露出的酒窝，他觉得这个样子的陆鸣庭有一种看起来很温柔的感觉。
　　林染对着照片里的酒窝亲了亲，然后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这样入睡，今天可以做个甜甜的梦。


第78章 危机感
　　语文课上，王雨拿着一沓刚刚改完的试卷走了进来。“这次语文双周测的第一名是林染125分，第二名是杜灵灵……”，她念完了班级分数的前十名之后，班级里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等掌声过后，王雨停顿了片刻，眼睛看着班级的后方，微笑着说道：“这次进步最大的是陆鸣庭同学，不仅作文没有离题，写够了800字，总分也及格了。作为一个体育生，他最近的进步真的很大！”
　　林染的同桌王鹏抢着先回应道：“那当然了，他有学霸每天帮他补课呢！怎么可能成绩不好！”
　　这时，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起不止一次看到林染和陆鸣庭出现在阶梯教室里的事情。阶梯教室是个让高三的同学在下晚自习之后可以继续学习的地方，但是有时考试前夕，高一和高二的同学也会去那里突击一把。
　　然而林染虽然学习也很认真，但是从不搞疲劳战术，他一般在学校九点半下自习之后，回到家洗漱之后就正常睡觉了。
　　现在他之所以晚上从九点半到十点半继续留到学校，也完全不是为了自己。每天晚上他和陆鸣庭在班级下晚修之后，就会在阶梯教室的最后面找两个位置，混在一帮高三学生中一起复习。
　　他检查他给陆鸣庭各个科目留的作业，用红笔指出错误，在草稿纸上帮他演示理科科目的答题步骤，帮他分析语文作文的审题和最佳立意，指出他语言表达不通顺的地方……
　　而他自己呢，从不带课内的书，也不刷题，要不就拿一本本应是大学阶段才开始学的新概念英语配套教材，要不就是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本用牛皮纸包好书皮的书来阅读，一边读的同时还拿笔画着写着做着笔记，看起来十分认真。
　　陆鸣庭好几次想偷看他在看什么书，都被他警惕地发现了，立刻把书谨慎地收起来放进书包，越发神秘。
　　林染本来成绩都已经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结果他还这么用功的消息，一时间不胫而走，不仅在班上在年级引起了不小的模仿效应，甚至成为学校里的老师用来鼓励其他班级同学的美谈。
　　当然也有质疑声。
　　“不过是高二嘛，有必要卷成这样吗？发力太久，到了高三会没有后劲儿的。”
　　“也许人家就没有指望高三最后的高考呢，他的英语成绩那么好，上次去省里竞赛不是还拿奖了吗？也许人家想走参加竞赛参加自主招生保送那条路呢。”
　　“你看看他爸爸，家长委员会的代表啊，不管人家学成啥样，就算高考考得再烂，那可是要回去继承家族事业的。”
　　……其实面对着旁人的众说纷纭，林染其实什么都没有想过，他现在只想通过踏踏实实的努力，能让陆鸣庭的成绩稳定在年级中等或中上的成绩，毕竟他希望他们以后大学可以在一个城市，因为他和他都不太喜欢异地恋。
　　但是学生嘛，永远是充满矛盾又口嫌体正直的。一方面，一班的每个学生都个个是年级优等生的内卷天花板，但当听说因为高三年级的一次高规格考试，可能会多放假一天会有着久违的双休假期时，又口口相传激动兴奋得不行。
　　星期五整整一天，全班都沉浸在一种焦躁不安的放假前期的状态里，而陆鸣庭的不安却比其他人明显高了一个层级，这来自于内心深处的一种不安全感。
　　虽然一直都有见识林染那“社交达人”的一面，但是看着一整天来班级络绎不绝找他的人，尤其是看到先是唐西梦，后是赵影歌，一前一后，把他拉到教室外面谈笑风生的样子，陆鸣庭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他在课间偷偷拿出手机，想问一下林染，这么多人找他到底干吗？却看到林染主动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今天的半熟芝士很好吃，谢谢！”
　　陆鸣庭的心里更不高兴了，他不悦地回复了一个省略号，然后回答道：“不是我买的。”
　　林染：“不是你买的，那是谁买的？”
　　陆鸣庭脸上阴郁神色更明显了。“我怎么知道？”
　　林染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立刻就对上了陆鸣庭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终于相信这芝士确实不是他送的了。
　　林染瞬间就想起了之前有一段时间他确实经常收到甜品小蛋糕之类的事情，经杜灵灵的爆料，他一度以为是他们班那个比较胖的女生叶知莹送的。
　　然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这不留名的美食了，所以这一次到底是谁呢？是她还没有知难而退吗？还是另有其人呢？林染索性把没吃完的半熟芝士都推给了同桌，忍不住乱想着。
　　课间的时候，唐西梦来邀请他明天一起和初中班上的同学一起去爬近郊的一座山，并在那里露宿一晚。
　　下一节课间，赵影歌又过来把他叫了出去，在全班男生极度关心的炙热目光中，她问林染要不要参加动漫社团举办的配音比赛，如果他愿意参加的话，就可以和她一起做主持人。
　　林染一向都不是个宅男，要是以前的他肯定会想都不用想就会答应他们的，如果时间排的开的话，甚至可以两个全都参加，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喜欢的活动。
　　但是这一次，他却有点犹豫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因为好不容易的两天假期，他有点想知道陆鸣庭有没有什么安排，结果等到现在陆鸣庭都没有什么表示，发个信息都能看出好像是吃了火药的样子。
　　但是，林染隐隐约约地好像知道自己哪里触到了他的逆鳞，很想把他立刻哄好。
　　林染主动打破了修罗场的气氛，建议道：“今天中午，我们去南苑的食堂吃饭吧。我听王鹏先说那里的红烧带鱼特别好吃。”
　　但是信息发送出去林染盯着屏幕等了好久，还是没有收到回复。这就很不对劲儿了，因为陆鸣庭一向回他的信息都是秒回的，他一度怀疑手机是不是坏了。
　　没办法他只好又接着发了一条。“好啦，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请你吃饭吧。”
　　这一次倒是他很快收到了回复。“受欢迎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林染看完忍不住扶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照语文做阅读理解的经验来分析，首先，陆鸣庭是真的生气了，是看到今天有这么多人约他生气？不对，那句“你不用道歉”说明陆鸣庭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
　　林染明白了，陆鸣庭是在因为发现自己太喜欢吃醋而生气。
　　“……”林染发了一个省略号之后，上课铃声响起了，他于是只好简单粗暴地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陆鸣庭：“去。”
　　林染的唇角勾起，露出笑意，很快把手机放进书包里，迎接老黄的数学课。
　　中午十二点，两个人绕了大半个校园来到南苑食堂。因为这里离他们所在的那栋教学楼实在太远，一般很少有人特别过来吃饭，这里最多的是高三的学生。
　　毕业班的学生，大多被高考折磨得面有菜色，来吃饭的也多半是行色匆匆，林染终于因为没有那么多人在看他，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打了传说中很好吃的红烧带鱼，还有很有名气的豆沙饼，林染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林染的饭量虽然不大，但从小就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他自己的菜还没吃完，却又觊觎着陆鸣庭盘子里的番茄炒蛋，陆鸣庭任他用调羹从自己餐盘里挑出番茄炒蛋里面的鸡蛋，自己吃剩下的番茄。
　　坐在旁边桌子的一个短发女生被刚才不小心看到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很快就露出了一副“磕到了”的姨母笑。
　　林染吃完了鸡蛋，忽然抬头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唐西梦和赵影歌找我干吗？”
　　陆鸣庭放下了筷子，回答道：“你要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林染盯着陆鸣庭浅棕色的眼眸看了一会儿，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真没劲儿。”
　　陆鸣庭也回看他，他蹙着眉头的样子好像在询问林染是怎么了。
　　林染明显已经吃饱了，他把没吃完的餐盘放到一边，起身去买了一瓶酸奶，边喝边说道：“我好困扰啊，他们俩说的活动我都挺感兴趣的。唐西梦要组队去爬山露营，赵影歌则是让我去参加动漫社的配音比赛。”
　　“想去就去啊，你困扰什么？”陆鸣庭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林染眨了眨眼睛，似乎为陆鸣庭的不通事理而心惊。经过短暂的心里挣扎之后，他还是决定把话说开，“两天的时间就那么多啊。”
　　虽然林染心中的那句“答应了他们就不能陪你了。”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是好在他最后并没有说出口，虽然喜欢一个人想要和他待在一起的心是很急迫的，但是他妈妈从小教育他：如果你对什么表现出很急迫的样子，就会不优雅了。
　　“所以呢？”陆鸣庭咀嚼完最后一口食物，说道。
　　他这一句反问，无疑是把选择的权利又重新交回给了林染。
　　“除非，你陪我一起——”林染说完，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陆鸣庭。林染心想：陆鸣庭太笨了，情商又低。如果他不把话说清楚点，他就会不明白。
　　林染不想让他们之间有不必要的误会，哪怕某些语言看起来一点都不矜持，一点都不优雅，没有一点美感，他还是要说。
　　陆鸣庭脸上露出很为难的表情，他那极度容易冷场的社交天赋，容易把任何本来很热络的场合搞得如同在冰点，他不觉得自己能和任何一个群体相处的来。
　　“我不管，两个里面一定要选一个。”林染轻轻地用嘴嘬着酸奶，故意发出了一些不太合乎用餐礼仪的声音。
　　陆鸣庭盯着他嫣红湿润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此时他的嘴角还沾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粘稠酸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好像很难以聚焦，注意力也难以集中。
　　片刻的失神之后，他放弃了内心的挣扎，他用手指擦干净林染嘴角的酸奶，回答道：“我选唐西梦。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林染见他松了口，立刻眼睛放光地追问道：“什么条件？”
　　陆鸣庭：“露营的时候我要和你在一个帐篷。”
　　林染的脸一下子红得和今晚天空中熔金落日映照下的晚霞似的，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本来脑海中还在想着露营要带什么东西的他，现在满脑子好像都是一些不太能描述的东西。


第79章 想亲你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象鼻山还挺远的，位于距离市区车程有差不多三个小时的郊外，所以星期六的早上，林染起了个大早，不到七点就来到了集合的地点。
　　唐西梦组建的这支爬山露营小分队大概有十个人左右，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他和林染共同的初中同学，虽然有很多人已经快两年没见了，但是可能是因为见识过彼此最傻逼最中二的样子，再见依然非常亲切。
　　其中有个叫李烟云的女生是这群人中最活泼也是最漂亮的女生，她一看见林染就热情地寒暄道：“哇，林染，你怎么长高长帅那么多？”
　　林染还没来得及回答，当她看到陆鸣庭走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在林染身上了，她眼神放光地笑着问唐西梦：“不是说好的初中同学聚会吗？你这是从哪儿找了个混血男模吗？”
　　唐西梦立刻用手指了指林染。
　　李烟云看了看林染，又看了看陆鸣庭，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露出暧昧的笑容，调侃道：“林染，我们以前初三的时候都说你和唐西梦是每天形影不离的小竹马，是真爱，所以你现在遇到了更帅的，也移情别恋了吗？”
　　接着她又很快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果然帅哥只和帅哥玩。”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抖机灵的话逗笑了，只有林染和陆鸣庭两个人面面相觑，没有笑，与其他人的气氛格格不入，被开心隔绝在外。
　　接着在等车来的无聊时间里，女生们开始悄悄议论起陆鸣庭有些扎眼的外形来。
　　女生一扎堆，就喜欢叽叽喳喳地说小话，本来音量还刻意压得很小，但随着越聊越high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大，大到即使是当事人也很难听不到的程度。
　　女生A：“帅是真的帅啦！五官和身高都是我的菜哎！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他的微信号！”
　　女生B：“可是我刚刚翻过了我们这次露营的微信群，没发现有陌生的微信号哎。”
　　女生C：“虽然长得还是蛮有明星相的，但是你们没发现吗？他的衣品怎么这么差啊。从头到脚一身的某宝爆款，加在一起还不知有没有三百块……”接着还夸张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你看他脚上那双运动鞋旧得——”
　　“车来了！”林染手指着一辆看起来崭新又豪华的大巴车，大声地说道，打断了女生C那些一听就很欠打的话。
　　唐西梦和林染两家同住在T城最豪华的区域，两家的大人生意上还时有交集，和唐西梦玩得好的朋友自然也大部分是家境殷实的小孩。
　　林染初中的时候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也曾短暂沉迷于纸醉金迷的物质世界里，也一度和他们一起比吃比穿，衣服不是时尚杂志上推荐的最新款坚决不穿……但是他今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价值观的肤浅和庸俗。
　　林染不服气地想到：不穿名牌怎么了？只要我们身材够好，长得够帅，照样能把某宝爆款穿得比满身名牌更好看，你就羡慕嫉妒恨去吧！
　　想到这里，林染趁其他人都在争先恐后上车的时候，悄悄地凑到陆鸣庭的耳边说道：“你别听那些傻逼乱说！事实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陆鸣庭看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对林染说他根本不屑于为这些不入流的人生气，但是在林染看来，就算他真的不在意，他也不能容忍这些女生对他恶意的评头论足。
　　更何况在这样青春年少都正爱美的年纪，又有谁真的能不在意呢？
　　林染挽住了陆鸣庭的胳膊，指着那个说话刻薄的女生C的背影悄悄说道：“那女生男朋友确实是全身名牌呢，可是是个身高170，体重两百的大胖子。她这么说完全是嫉妒你身材好。”
　　陆鸣庭冲着他点点头，脸上的神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
　　林染又提议道：“你先上去吧，挑个你喜欢的位子。”
　　陆鸣庭一开始坚持要和林染一起上车，好像陪伴林染或者说让林染陪伴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一样。但是当林染说他有个惊喜要给他，一定要让他先上车后，他妥协了。
　　陆鸣庭作为一群人中唯一一个不是初中同学异类，一上车就吸引了众人的诸多关注，但是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虽然车上明显有很多空位，他依然选了一个很靠后的位子坐下了。不知为何，他在一瞬间好像穿越回了小学三年级的那次春游，整个人都开始不安焦虑起来。
　　他开始无比期待着林染快点上车，但是林染却迟迟不来，在等待的焦灼中他甚至都产生冲动想下车去把他硬拉上来了。但其实看看手上的电子表，等待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只不过才过了短短五分钟而已。
　　但是陆鸣庭很快发现现在和过去还是有点不太一样。有好几个女生经过他的身边，都红着脸问他身边的座位有没有人，其中甚至还包括那个嫌弃他穿淘宝爆款的女生C。
　　陆鸣庭一面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了她们，一面在心里觉得她们怎么那么傻。明明看到他和林染是一起来的，竟然还多此一举问这种傻问题。
　　还有那个说话很欠打的女生既然都已经这样评论他了，还要坐他身边，难道是想做人肉沙袋吗？
　　这时，陆鸣庭翘首以盼的那个身影终于出现了！
　　社交达人一出现立即引起了车内不小的轰动，不少人招呼林染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其中那个举手举得最高的人是唐西梦，背着书包的林染小心翼翼地走过过道，热情和每一个和他挥手致意的人打招呼……
　　然而他最终停留在一个没有和他挥手的人身边，林染冲着陆鸣庭莞尔一笑，用温柔又婉转的播音腔问道：“帅哥，我可以坐这里吗？”
　　“……”不知为什么，看着阳光笼罩下，整个人被镀上一层淡淡金色光晕的林染，陆鸣庭明明有许多话要说，但却因为沉迷于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鸣庭觉得在看到林染脸上甜蜜又明媚的微笑的那一刻，他确信自己在年幼时候所受到的伤害都得到了治愈，他认为此刻穿着白色卫衣的林染真地宛如一个天使。
　　过了好半天，陆鸣庭清了清有些干涩发紧的喉咙，说道：“可以。”
　　林染落座后，大家此刻才明白陆鸣庭身边的空位是留给谁的，这时大家都向唐西梦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唐西梦感到被竹马抛弃的自己此刻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林染坐下后，把自己背上的书包放到了腿上，这个背包十分硕大，和他纤细的身体明显不太协调，让人产生了一种怀疑，觉得他可能不是参加短途旅行，而是要出去游玩至少半个月。
　　很快，林染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一个样式老旧的大号军绿色保温杯，递给了陆鸣庭。
　　陆鸣庭很疑惑，现代人出去旅游都很少带水了，而且就算带保温杯，也不会带个这么重的。
　　林染笑着解释道：“我真地尽力了，军用水壶真地买不到，所以只能给你这个啦！”
　　林染说着又用杯盖当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你最近不是上火了吗？我给你泡了菊花茶，里面加了冰糖，很好喝的。”
　　！！！原来林染一直都记得！那个被陆鸣庭弄丢的让他曾经遭受过一些不愉快经历的绿色军用水壶，竟然又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陆鸣庭的瞳孔地震，原来被一个人真心喜欢，真心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的。那一刻他觉得林染确实做到了他所说的——那句“穿越回去拥抱当时的那个你。”
　　当时车上的环境很嘈杂，有人在大声尖叫，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唱着歌，但是陆鸣庭看着林染的眼神很炽热又很专著，让林染觉得他在用眼神和他诉说：“想亲你，想抱你。”
　　在这样火花四溅的四目对视中，林染很快就败下阵来，他虽然不敢再看对方了，也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稳，然而他被绯红晕染的耳根，却透露出此时他已经心如擂鼓。
　　和他们这个年龄的其他小情侣动不动就抱在一起的张扬高调很不同，他和他只能在人群中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用偶然交错的眼神诉说着彼此隐秘的爱意。
　　三个小时后，林染被司机按喇叭的声音吵醒了，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陆鸣庭的外套，整个头都靠在陆鸣庭的右肩上，更加尴尬的是，他睡觉的时候有张嘴呼吸的习惯，所以在陆鸣庭灰色内搭上留下了一片面积不算小的口水痕迹。
　　“啊，对不起。”林染连连道着歉，神态窘迫得都想学土行孙遁地消失了，“我帮你洗衣服吧。”
　　“你会洗衣服吗？”陆鸣庭问道。
　　林染心想手洗确实没洗过几件衣服，但是机洗还不简单吗？但是他灵机一动，嘿嘿笑着：“要不我新买件衣服赔你吧？”
　　林染想：不止要买一件，还要买一套，彻底堵上那些说你衣品不好的坏人的嘴。
　　陆鸣庭好像非常明白他打得是什么主意，明明摇着头拒绝了，却又忍不住伸手帮林染把刚才睡觉弄翘的呆毛给弄平了。
　　这时，司机提醒道：“象鼻山到了，大家可以下车了。”


第80章 意外
　　大家今天为了郊游都起了个大早，本来就没怎么好好吃早饭，再加上又坐了三个小时的颠簸山路的车程，一下车大家都开始喊饿。
　　做饭的工具和材料倒是有，但是一帮富家子弟压根就没怎么下过厨，真等到要干活的时候，你推我我推他，最后场面尴尬得让大家一度以为自己要吃零食充饥了。
　　这时，陆鸣庭卷起了黑色外套的袖子，站出来说道：“要不，让我试试吧。”
　　他研究了一下那些五花八门的工具，迅速地搭好了做饭的酒精炉，见大家都只用眼睛盯着他看，却没有人想要帮忙的样子，他只好又开始做起了分派任务的工作。
　　他让林染和唐西梦去洗菜，并指给了他们附近最近溪水的位置，刚刚下车他们找平地时他留意到不远处有个干净的水源。接着他又让剩下的几个男生去附近的林子里捡拾一些干柴，可以烧一些热水，用来做饭。
　　林染和唐西梦洗好菜回来的路上，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女生正以陆鸣庭为中心围绕着他，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些七嘴八舌的尬聊声就越来越清楚。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既然和林染关系那么好，是不是也在一中那个学霸云集的变态班级？”
　　“为什么我们微信群里没有你啊？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不爱说话啊？”
　　陆鸣庭在一群女生的围攻下，神情淡定得像是一个已经入定多年的老僧，硬是从头到尾任别人怎么撩一句话都不回应。
　　这时，随着锅里热水的不停翻滚，传来了一阵香肠的浓郁咸香味道，林染也离了老远就闻到了。此时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的，闻到肉香，都不约而同地在吞口水。
　　李烟云对陆鸣庭竖起了大拇指，夸奖道：“帅哥，你好明智！野餐的时候带这个，不用炒只要煮一下就可以，真的好方便。”
　　陆鸣庭对她略一点头，也没说什么，接着他捞起了香肠，把菜板放在简易小桌上，用小刀熟练地一片接一片地切着香肠，李烟云这时又凑了过来，大着胆子问道：“帅哥，我能先尝一下吗？”
　　陆鸣庭冷着脸一言未发，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李烟云只好尴尬地收回了已经伸向香肠的手。
　　林染其实是知道陆鸣庭为什么会带香肠的，因为他大概一个月前去他家吃饭时，随口说过一句他小姨做的香肠肥瘦正好，调料也没有特别重，味道很好。
　　林染把洗好的菜放在了离陆鸣庭不远的干净塑料布上，人却默默地走开了。他远离人群站在一棵高大的白桦树下面，和唐西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虽然林染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个忙得外焦里嫩恨不得有八只手的人身上，并且和唐西梦说的话题也大部分都关于他，却又不得不远离着他，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看着那个同时做饭又做菜地忙碌身影，林染也在暗地里剖析着自己的心理，他在害怕什么，说来有些搞笑。
　　他很担心陆鸣庭对待他和对待别人双标得太明显了，比如说不让别人吃，却直接把香肠往自己嘴里一塞，以他对陆鸣庭的了解，他是完全能做出这种事的。
　　唐西梦正喝着一罐号称能补充能量的功能性饮料，垫着肚子。
　　他看着陆鸣庭忙碌的身影，对林染说道：“本来我今天对你竟然不和我坐这件事，是很介意感觉很受伤的，但是看在你带来了个十项全能的大管家的面子上，决定暂时不和你计较了。”
　　林染立刻一脸骄傲地说道：“我就说吧！他虽然不太爱说话，看起来很冷漠，但是超级有能力，为人也超级仗义。”
　　“小染”，唐西梦忽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地看着林染问道：“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这时，远处传来了喊他们吃饭的声音，林染快速地一把拉住了唐西梦，说道：“西梦，你想什么呢？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是林染心里却有着隐秘的内疚，他最近分给朋友的时间真的太少太少了。而且他还很担心，唐西梦的感情观看似很开放很先锋，但是一旦知道他和陆鸣庭是那样的关系，还会和他关系这么好吗？
　　众所周知，在海拔比较高的环境下，饭能做熟就已经不错了。陆鸣庭却在条件如此简陋的环境下还做出了四个菜一个汤，更何况菜还挺好吃的，一群人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只有林染笑笑没说话，但是很给面子地吃了两碗饭。
　　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年，本来就是一群荷尔蒙旺盛的生物，更何况是在山明水秀这么美的地方，更加让人心神荡漾。
　　大家填饱了肚子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男生女生都分享着饮料和啤酒，林染很明显地感觉到好几个女生都对陆鸣庭有好感，总是有意无意地偷偷看他。
　　陆鸣庭这人虽然外形没得说，但是因为有一层生人勿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一般人尤其是胆子比较小的女生是不太敢靠近的，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帅哥免于骚扰的保护色了。
　　但是刚刚做饭这个场景实在太具有烟火气了，冰山校霸的高冷感彻底被击碎，女士们就觉得他神秘冷漠的外表下又带着几分接地气的感觉，瞬间觉得他也没有离她们那么远，就纷纷跃跃欲试起来。
　　吃完饭后，女生们想去水库照相，拍视频，于是唐西梦就建议男生们也可以去水库钓鱼，不仅可以让今晚的晚饭食材有着落，还顺便可以当护花使者，说不定还能发生一些浪漫的故事。
　　在晚秋时节，深山里的景色非常美，深红色的枫叶还有金黄金黄的银杏树再加上一些终年常绿的松林，大自然把整个山谷晕染得色彩如此绚丽，比夏天单调的绿色美得更有层次。
　　午后的阳光也是出奇的好，林染从未在城市里看见过那么湛蓝干净的天空，天上的云朵也宛如大片的棉花糖，让看到的人心里也会不由觉得很柔软。
　　男生本来也没有几个会钓鱼的，但是因为捕猎的基因从几万前年就印刻在男性祖先的基因里，所以大家都学得很快。
　　水库里的鱼很多，林染没过多久就钓上来一只小小的金色鲤鱼，还对着一直没有开张的陆鸣庭一脸得意地炫耀了很久。
　　女生们拍起照片来比想象中还要拼，她们可以为了拍出美丽的照片，在深秋初冬的寒风中穿着质地很薄的丝绒红色长裙，因为这样更上镜。也可以为了拍出映照在水里美丽的倒影，而离水库的边缘越走越近。
　　身着一身红裙的李烟云对着镜头笑得特别灿烂，大家都在感慨本来她的人就很美，身材又好，在这样自然的美景下宛如一个美丽的仙女。
　　悲剧的开始往往是喜剧，在大家的夸奖声中，李烟云忽然一不小心地踩住了自己长长的裙摆，一下子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
　　在几个女生凄厉的尖叫声中，李烟云掉进了水库里。水库里的水冰冷刺骨，她没过多久，就冷得发不出声音了。
　　正在水库另一边钓鱼的几个男生立刻扔掉了手中的钓鱼竿，边脱衣服边往水边跑，其中跑得最快的那个是陆鸣庭，他一路飞奔，第一时间就跳进了水里，身手矫健得像是一只一直生活在水里的人鱼。
　　因为他的水性太好，以致于李烟云都没怎么在水里挣扎几下，就被他一把抓住了。他在水里携带着女孩奋力地往岸边游，一切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般，甚至快到其他男生还没来得及下水，两个人都已经上岸了。
　　陆鸣庭曾经在健身房里跟其他游泳教练一起学习过简单的溺水处理知识，他没有一丝犹豫，对着李烟云的左胸位置，不停地大力按压，很快她就吐出了自己呛进去的水，清醒了过来。
　　眼看着陆鸣庭如专业救生员一般惊心动魄的神操作，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当看到李烟云用虚弱的语气和陆鸣庭说着“谢谢你”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自发开始热情而激烈地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唐西梦也激动地拍着林染的肩膀：“我忽然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了？”
　　“啊？”林染回头看他露出疑惑且带着一丝恐惧的神色，“什么意思？”
　　“我特么都要爱上他了！这样的男神谁不爱啊？”唐西梦有些语无伦次，“林染，我说不好，不过你和陆鸣庭就好像是强者遇到了强者，惺惺相惜！”


第81章 委屈
　　一行人钓完鱼之后，回到大本营已经快五点了，这时夕阳正好映照在一大片金黄色的白桦林上，大自然晕染出的最绚丽动人的光晕，让这里的风景美丽得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大家都忍不住掏出手机，忙着拍景色，忙着拍人和自拍，这些美景不一会儿都出现在他们的朋友圈里。
　　林染也让陆鸣庭帮自己拍了一张照片，他看完觉得很好，也想着帮陆鸣庭拍一张，然而他在对准焦距的过程中，蓦然发现周围有好几个人的相机都举起对着陆鸣庭。
　　林染本来还想着让唐西梦帮他和陆鸣庭拍一张合照的，但是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还是犹豫了。
　　但是很快，他又为自己的犹豫感到生气和难过。
　　陆鸣庭似乎是发现了他的不高兴，他适时地提醒大家，不要忙着照相，现在最要紧的是趁着阳光还在，赶紧把帐篷搭好。
　　林染以为自己曾经有过露营的经历，所以搭帐篷应该没问题。可是没搭两下，他就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反而是陆鸣庭虽然一直不说话，但是能照着图纸一步一步地慢慢来，不仅比他力气大，也比他有耐心。
　　很快陆鸣庭就不仅搭好了自己的，还帮着几个完全没有动手能力的女生搭好了，并且搭帐篷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林染发现，自从陆鸣庭展现了他那英勇的救人技能，并且还在救人活动中展现了他的姣好身材之后，所有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男生们看他仿佛是在看一个让人崇拜的天赋异禀的英雄，女生们则在仰慕英雄的眼神中增加了一点点的娇羞情绪，这其中以那个被救的李烟云最为明显。
　　她本来是一个很活泼很爱开玩笑的人，但是只要有陆鸣庭在的场合，她说话明显少了不少，不得不说话的时候说话也变得很温柔很小声。
　　本着所谓的能者多劳的原则，晚餐制作烤鱼的任务自然也落在了陆鸣庭的身上。林染觉得做饭这种技能肯定也是有天赋的，否则从来没做过烤鱼的陆鸣庭，怎么会在只烤糊一条鱼之后，就神奇地掌握了这个技能点呢？
　　烤鱼的香气渐渐浓郁起来，直往大家鼻间钻，林染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接过了陆鸣庭递过来的第一只鱼。
　　篝火映照出林染脸上有些不太自然的红晕，他咬了一大口，然后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好吃！火候正好！”
　　这时，其他人的烤鱼也陆续烤好了，唐西梦拿着属于自己的，和林染手上还没吃完的做了对比，过于明显的区别让他有些心酸，他冲着林染叹了一口气，吐槽道：“这也太偏心了吧！你看看你的多大啊！我的有你一半大吗？”
　　这时旁边有女生立刻附和道：“何止大小啊？你看看他手上的是什么鱼？是罗非鱼，刺非常少，你再看看你手上的是什么鱼，是刺最多的鲫鱼。”
　　女生的话让唐西梦觉得本来手中吃起来还不错的烤鱼不香了，他又想说话又想吞咽一个不小心瞬间被鱼刺给卡住了。
　　唐西梦按着喉咙咳了两声，林染也担心起来，用手帮他顺了顺后背，这时李烟云拿着两罐啤酒递了过来，“来，赶紧憋着气喝一大口。”
　　唐西梦真地喝了一大口啤酒，不算太大的鱼刺终于从喉咙里顺了下去，唐西梦终于感觉又活了过来。
　　送完啤酒还是坐在林染旁边一直没走的李烟云，在看见陆鸣庭也在往这个方向走的时候，忽然神色慌张地说了一句：“林染，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和你单独说两句话。”
　　林染放下了手里的烤鱼，他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离篝火不远处的小树林，李烟云开口问道：“林染，看得出来，陆鸣庭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了，我能问你一些有关他的问题吗？”
　　林染反问道：“为什么？”
　　不知为什么，李烟云觉得今晚的林染看起来有些过于严肃了，好像和记忆中的他非常亲切又好相处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
　　李烟云愣了一下，很快就红着脸回答道：“因为我发现他是我十七年人生里遇到过最心动的人哎！我不想就这么错过。”
　　她说完之后又好像怕林染不信一样，继续语气急切地补充道：“本来我真的就是被他的身高和外形吸引的，但是可能是命中注定吧，他在水里救我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超级有安全感，感觉和我以前遇到的男生都不一样——”
　　林染忽然有些不太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不需要讲你的心动历程，你叫我出来到底要干什么？”
　　李烟云听完他的话忽然笑了，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你那么聪明的人，竟然不知道吗？我想要他的微信，想要了解他，告诉我他一些他的喜好吧。”
　　林染反问道：“你不会自己去要吗？”
　　李烟云露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我要是能要到我还能来问你吗？”
　　林染沉默了片刻，说道：“他既然不给，代表他并不想和你做朋友，所以你再想了解他也是白搭。而且他今天救你是巧合，我们队伍里无论是谁掉进湖里，他都会那么救的。”
　　李烟云似乎被林染太过直白的语言给伤到了，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林染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不绅士，眼前的女孩又有什么错，一下子心软起来，他只好又开口说道：“烟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类型的人。”
　　“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李烟云强忍着眼泪，咬着嘴唇问道。
　　看着眼前女孩儿为爱穷根究底的模样，林染觉得就是他母亲说得很不体面的情况，但是又觉得好心疼。同时他又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勇敢一点，像其他人一样，直接说出那句“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我。”
　　林染忽然觉得头很疼，他甚至不敢再看女孩儿的眼睛，只是小声地敷衍地说了一句：“你自己去问他吧，对不起，我不太舒服。”
　　后来林染决定不回篝火旁的大部队那里了，他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和那边吃着烤鱼玩着游戏的那群人格格不入，他选择一个人先回了帐篷。
　　可能是因为今天一天活动量超标，远超过身体所能负荷的，再加上头真的很疼，他在睡袋里闭上了眼睛，想要早点入睡。
　　但是脑海里却有两个小人，两种观念一直在争吵，让他觉得耳朵疼，睡不着。林染曾经看过心理学方面的基础理论书籍，试图理清自己的心路历程。
　　首先，他在看到陆鸣庭被其他人因为穿着问题攻击是很气愤的，因为他感同身受了陆鸣庭的委屈。但是在看到陆鸣庭有了做饭，救人等一系列优秀表现之后，受到旁人的喜欢时，他精神分裂了。
　　一方面是自己喜欢的人受到他人的肯定和喜欢，他非常的骄傲，就好像是在肯定自己的眼光好一样；另一方面，像李烟云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和他没有办法像正常的情侣一样秀恩爱，不安全因素真的是太多了。
　　林染在思绪很混乱的时候，喜欢通过看书来抚平心绪。于是他打开了手电筒的灯光，翻看起了书包里背着的两本书。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分秒必争，一定要在短途旅行中带着这么沉重的书，他只是单纯的不敢让这两本书放在家里被他的妈妈看到。
　　因为两本书的书名都非常惊悚，否则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干，找来牛皮纸给包上书皮呢。
　　两本书一本叫《福柯的生死爱欲》，这个传记主人公的生平和这本书的名字一样让人觉得惊世骇俗，他的天才无与伦比，但是私生活却为人诟病，可是在他死去很多年后却成为被引用论著最多的学者。
　　另一本是中国的一个同样著名的女性学者的著作《同性恋亚文化》，据说对中国的影响非常大，直接影响了几代性少数群体的身份认同。
　　林染看起书来，很快进入了心流的状态，他完全和书里的同类们的喜怒哀乐所共情，以致于并没有刻意隐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都完全没有发现。
　　直到有人从他手里忽然抽走了书，他才惊觉帐篷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拜托大家能不能收藏下我的下一本预收《小猫咪它不想读书》啊，萌宠小甜文哦，收藏多一点，很快就开！给大家鞠躬啦！
　　超自律学霸温柔宠溺攻×撩人而不自知万人迷可爱猫咪受
　　小猫咪初夏是一只小流浪猫，但是它有一个心仪的铲屎官孟子安，他每天绕很远的路来给它喂小鱼干，还帮它赶走欺负他的坏人和狗子，小猫咪的心里早就认定他了。
　　一天，初夏却在过马路来见他的时候被车撞飞了。
　　初夏的灵魂穿越到一个身患重病的少年身上，虽然已经变成人，但是改不了小猫咪的一些习性，比如天冷喜欢揣手手，爱吃小鱼干，超级爱撒娇。
　　小猫咪第一次做人，为了找到他的恩人，他跟着电视学说话，对着广告学认字，跟着晋江的纯爱文学学怎么恋爱。
　　初夏每天被书上的恋爱甜到直打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甜甜的恋爱？
　　孟子安在失去小猫咪之后伤心了很久，直到在人群之中，他看见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琥珀色眼眸，那一刻他心跳得超级快。
　　没想到那个有着尖尖小虎牙的少年第二天醉倒在他的家门口，求他把自己带回家，孟子安觉得他蹭着自己衣服的动作很像自己失去的那只小猫咪。
　　小剧场：
　　初夏在洗完澡之后，闻了闻自己身上清新的西柚香味，非常满意。他故意不好好穿睡衣，香肩微露，在孟子安面前露着白白的大腿晃来晃去。
　　然而孟子安却不解风情地掏出了一叠期末复习资料，说道：“来，把这些做完了才能睡觉！”
　　喵了个咪的！初夏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成天学这些一听就打瞌睡的玩意？小猫咪可听不得那些话！
　　初夏用舌头舔了舔小虎牙，笑道：“要不，我们来做些更有趣的事吧！”
　　……
　　第二天被折腾到骨头都要散架的初夏，扶着腰气鼓鼓地说道：“果然纯爱文学都是骗人的！说好的温柔宠溺攻呢，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小猫咪不喜欢读书，除了纯爱小甜文。


第82章 灼热的温度
　　林染精心包好的书皮，被陆鸣庭这么突然大力地一抢，瞬间掉落下来。
　　“福柯的生死爱欲？”不怎么爱读书的陆鸣庭显然被这本书的名字给震惊了，很自然地联想到一些不太和谐的事情，他勾起了嘴角，对着林染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容，“你一个人跑回来，就为了看小黄书吗？”
　　“什么啊，你翻翻内容，你看看这是什么书？”林染被他的话很快弄得红了脸，不服气地辩解道。
　　看着林染明显有些反应过度的样子，陆鸣庭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书包里好像还有一本，也是这种吗？没想到林班长表面上一本正经的模样，暗地里还有这样的嗜好……”
　　“什么鬼？”林染这辈子就没受到过这么大的冤枉，他拼着命护着自己的书包，堵上自己所有的尊严不想给陆鸣庭看见另一本书的名字，然而陆鸣庭好像没有发现他已经生气了，两人的力量对比过于悬殊，陆鸣庭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抢到了林染的书包。
　　当他看到书名上“同性恋”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一下子让陆鸣庭无所适从起来，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他站在那里，尴尬地拿着这本书，想要还给林染，林染却明显不想再理他了。
　　林染的眼眶和鼻尖都因为生气变得很红，又黑又亮的杏仁眼里全是潮湿的雾气，陆鸣庭从他此刻的脸上读出了难过，却笨拙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越发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情人。
　　林染不想给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索性把脸整个背了过去，在睡袋上坐得笔直，只是两个肩膀被气得不停在抖。
　　从陆鸣庭的视线看过去，穿着宽大卫衣外套的林染显得更加瘦削单薄，陆鸣庭的心脏骤然收紧，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肩膀安慰他。
　　而此时林染压根就没有看他，声音颤抖着质问道：“你现在满意了吧？陆鸣庭，我看什么书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鸣庭被他问得整个人一怔，伸出的手也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林染又数落道：“别说我从来没有看过小黄文，就算我看了又怎么啦？我又没有干什么违法的勾当，值得你特别来抢我的东西吗？还笑话我。”
　　“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陆鸣庭终于开口道，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搂住了林染的肩膀，“别哭了好不好？”
　　“谁哭了？”林染借机一抖肩膀试图甩开陆鸣庭的手，但是这手好像黏在他肩膀上一样没甩掉，陆鸣庭趁机把他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林染也没有怎么认真挣扎，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很难哄好的恋人，但是鼻尖很快闻到了陆鸣庭身上浓重的烧烤味道，又有点不开心起来。
　　林染微微撅起嘴角，没好气地问道：“你刚才不是很积极地烤了那么久的鱼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自己吃饱了吗？”
　　“你都不在，”陆鸣庭说话的时候有些许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那帮人很烦，我就回来了。”
　　林染直接怼他道：“烦什么烦啊？那帮女生看着你眼睛都直了，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一点享受？”
　　“林染，”陆鸣庭忽然用脸颊蹭了蹭林染因为生气而烫得像在发烧的侧脸，“我承认我今天是有点不太正常，可是我完全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你可真好意思说？”林染没好气地推了一下陆鸣庭结实的胸膛，没推动，却被他又把手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陆鸣庭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因为我是你带来的嘛，我不想让你在你同学面前丢脸。”接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让自己窘迫的事，低声说道：“本来，穿衣服就够给你丢脸了。”
　　“……”林染在心里感慨，真是太过分了，这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却总是能有办法让自己心软。
　　陆鸣庭的手比林染大很多，他又握了握林染的手，说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衣服穿少了。要不，你躺进睡袋里躺好。”
　　“不，”林染眨了眨眼睛，小声嘟囔道：“你把我抱紧一点不就好了。”
　　“好，”陆鸣庭淡淡地笑了，真地把他又抱紧了一些。
　　林染靠在他的怀里觉得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心想怎么陆鸣庭还不亲他啊？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每次都要他主动？怎么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然而在美色当前，他很难学会矜持，他忍不住伸手去摸陆鸣庭脸上短短的有些扎手的胡渣，又用指尖轻轻地拂过他脖子上看起来很性感的喉结，果然陆鸣庭好像口很干似地咽了咽口水。
　　当小坏蛋把冰凉的手悄悄地伸进他的外套里撩拨他时，陆鸣庭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他压到了身下，给了林染期待已久的那种霸道又温柔的吻。
　　陆鸣庭的吻，像是有魔力一样，是燎原的烈火，在火势的急速猛攻之下，林染很快就乱了呼吸，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的燥热，他忍不住张开口想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可是却一不小心就发出了连自己听到都觉得羞耻的声音。
　　然后他很快听到了陆鸣庭很浓重的呼吸声，他微微蹙着眉头，看他的眼神里满是灼热的温度，他附在林染的耳边，轻轻地咬着他红得发烫的耳根，含着他的耳垂问道：“我想……”
　　林染想都没想就立刻回答道：“可以。”
　　可能是因为林染回答得过于快速了，林染看见陆鸣庭很快就笑了，林染虽然觉得有点丢脸，但是陆鸣庭脸颊的酒窝实在太可爱了，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然后又很快亲了上去。
　　两个人只要腻在一起就总是抱不够，也亲不够，林染非常想得到那种在云端上漂浮的感受，他之前从没有想过仅仅依靠足够缠绵的接吻就可以得到，但人总是不知满足的……
　　在两个人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唐西梦的声音。
　　“林染，你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接着就响起了一阵令人恐怖地拉帐篷拉链的声音。
　　林染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紧张地跳出来了，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被陆鸣庭抱着大口大口地用嘴呼吸着，像是一条离开水在陆地上快要窒息而死的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没关系，明天还有！


第83章 夜色旖旎
　　“他不太舒服，已经睡了。”陆鸣庭和紧张到几乎惊慌失措的林染比起来，明显要淡定多了。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很冷，还是很有威慑力，很快外面停止了继续拉拉链的声音。
　　唐西梦在帐篷外面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又不舒服了？没事吧？”
　　林染对着陆鸣庭眨了眨眼睛，陆鸣庭回答道：“看起来问题不大，休息好了就会好吧。”
　　唐西梦：“那你好好照顾一下他吧。”
　　陆鸣庭回答：“好。”同时用手安抚着林染因为害怕而一直不停颤抖的肩膀和后背。
　　唐西梦又说：“他不是一向挺爱干净的吗？这是我们刚刚烧的一点热水，那我就把暖水瓶放在外面了。”
　　很快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了，林染忽然想到，他们俩的帐篷离其他人聚集的大本营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某人刻意为之的安排。
　　两人用暖水瓶里的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林染边用毛巾擦脸，边感慨道：“西梦人还挺好的。”
　　陆鸣庭点头：“嗯。”他动作利落地很快收拾完自己之后，就钻进了自己的睡袋。
　　林染觉得现在的陆鸣庭好像又恢复了一开始认识的沉默，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来自唐西梦突然的打扰，让他们俩都有点心有余悸的感觉导致的。
　　手电筒的灯光可能因为电池不足，越来越昏暗了，和家里的灯光根本没法比，林染只能看见陆鸣庭闭上了眼睛，但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林染能听见他此刻平稳的呼吸声，但是不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林染还是有些不太甘心，让好不容易可以独处的夜晚就这么睡过去了，所以他并没有犹豫多久，就小声地问道：“陆鸣庭，你睡了吗？你真的困了吗？”
　　虽然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但是林染还是坚持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陆鸣庭答应了他一声，林染立刻窸窸窣窣地从睡袋里伸出了自己的手，在陆鸣庭的身上不安分地四处游移。陆鸣庭明显有些不堪其扰，只好一个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陆鸣庭用听起来有点凶的声音教训道：“好好睡觉，老实一点！”
　　然而林染却好像已经知道他是一只虚有其表的纸老虎一样，一点也不买账。他先是故意说：“今天晚上很冷哎！”在对方没有接话的情况下，接着又自己提议道：“我们俩可以在一个睡袋里休息。”
　　陆鸣庭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拒绝道：“睡袋太小了，睡不下。”
　　一路碰壁的林染却丝毫没有气馁，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拿着自己的睡袋，来到了他的身边。“这个睡袋的设计就是单人的可以变双人啊，你看，就这样我们把中间的拉链拉到一起，就可以变成双人睡袋了。”
　　林染于是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怎么拉拉链，陆鸣庭被他闹得终于装睡装不下去了，他坐了起来，帮林染披上了外套，他静静地看着林染怎么努力也弄不好拉链的样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看不下去似地别过了头。
　　陆鸣庭忽然开口道：“别弄了！”语气听起来生硬又生气。
　　林染抬头看了他一眼，已经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怒气，但是他已经和睡袋的改造较上了劲，手上依然固执不放地拽着他们俩睡袋的连接处，说道：“马上就好，一定可以的。”
　　陆鸣庭看着他近乎偏执的举动，终于忍无可忍地抢过他手中的睡袋，随着一阵有些刺耳的“刺啦”声，他们俩的单人睡袋真地变成了双人睡袋。
　　“……”林染看向陆鸣庭的眼神里写满了委屈，似乎在埋怨他明明知道怎么弄，为什么不早点来帮他。
　　陆鸣庭最受不了林染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像是忍受不了似的忽然一把抱住了林染，紧紧地把他拥入怀中。
　　山里的夜里温度本来就低，林染刚才又衣着单薄地折腾了好久，所以本来就冷得发抖，被他这么一抱，觉得很舒服很温暖，很快就原谅了他刚才的冷漠。
　　林染用自己的脸颊贴着陆鸣庭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小声问道：“陆，你刚才为什么这么生气？”
　　陆鸣庭：“……”
　　林染接着又有些委屈地说道：“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想和我睡一起。”
　　陆鸣庭被他的话问得一愣，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刚才唐西梦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害怕？”
　　林染：“是有一点。怎么啦？”
　　陆鸣庭又问道：“还有，你为什么要去看书包里的那两本书？你又为什么即使出来玩都担心家里人发现而要把书随身带着？”
　　林染眨了眨眼睛，眼眸清亮，但是却写满了无助和迷茫，因为陆鸣庭说的话他好像明白，但是又好像不明白。
　　陆鸣庭伸手摸了摸林染的脸颊，然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些担惊受怕都是你也许不用承受的呢。”
　　林染更加迷惑了，他急切地问道：“你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陆鸣庭：“我不喜欢你患得患失又担惊受怕的样子，你完全可以活得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陆鸣庭忽然侧过脸去，不再看他，“如果喜欢同性，喜欢我让你觉得这么丢脸的话，所谓的喜欢意义在哪里呢？”
　　“陆，你说的到底什么意思？”林染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是不是我走之后那帮人又和你说了什么？”
　　陆鸣庭：“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你和赵影歌是天生一对，我却不能反驳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啊？他们还在传我和赵影歌啊？我还以为——”
　　陆鸣庭忽然很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别人？”
　　“没有没有。”林染立刻否认道，“是不是李烟云说的啊？哎对了，她今天有没有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怎么回答的？”
　　陆鸣庭却问道：“谁是李烟云？”
　　林染忽然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忍不住笑了，回答道：“就是那个今天从水里救出来的女生。”
　　陆鸣庭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哦，问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
　　陆鸣庭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说我有喜欢的人啦。”
　　“真的吗？情商这么高？”林染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他。
　　陆鸣庭想了想，补充道：“还说了句让她别再烦我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
　　见林染不说话了，陆鸣庭问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林染想着，这话确实听着有点伤人，但是以恋人的立场来看，这样的回答简直让人安全感爆棚，完全满分。
　　“说得很对，她后来有没问别的，比如你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的？”林染想着，以李烟云这样自信心爆棚的大小姐性格，肯定很不服输，一定要和想象中的情敌比较一番，否则肯定不甘心。
　　陆鸣庭却一下被他问倒了，直接卡了壳。最后索性躺进了睡袋中装死，不再理林染了。
　　林染很快也手脚异常麻利地也钻进了睡袋，一会儿用手捏他胳膊上的肌肉，一会儿摸他隆起的喉结，一会儿偷袭他平坦结实的腹肌……
　　陆鸣庭被他骚扰得忍无可忍，躲无可躲，最后只好利用体型的优势把他紧紧地按住，还把一只腿也放在他的身上，把林染整个压实了。
　　林染被他这样禁锢住之后，却忍不住笑了。他蜻蜓点水式地吻了一下陆鸣庭的嘴唇，说道：“不可以这样哦，快点告诉我，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陆鸣庭被他吻得心痒，很快把他压到身下，反问道：“难道就只有好奇心需要满足吗？”
　　在一个热情又缠绵的热吻之后，两人都有些情动，陆鸣庭喘着粗气，眼睛里有很深沉的夜色，他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怕不怕有——”
　　“不怕！”林染在他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抢先答道。
　　陆鸣庭再一次被林染的主动和天真所打动，他觉得是个人都受不了林染用这样无辜又潮湿像是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眸看着他。
　　今晚的夜色旖旎又温柔，少年人之间最炽热的拥抱和亲吻总是有着充分的耐心，缠绵又缱绻。
　　在陆鸣庭紧张到有些战栗的小心翼翼地触碰下，林染的感官世界被重新打开，他很快就得到了那种他梦想中的飘飘欲仙的感受。
　　陆鸣庭看着因为怕发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而被生生亲到嫣红甚至有点肿的林染的嘴唇，很是心疼和内疚。
　　林染却说：“刚才真的好舒服，好棒啊，我好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啊。”接着他带着一点虚弱慵懒的神情把头靠在陆鸣庭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声。
　　果然，陆鸣庭的心脏因为他这句话而疯狂跳动，林染露出很满意的笑容，接着说道：“就算和你在一起每天担惊受怕，我也愿意。而且，我早就想好了，不会让你这样一直没名分的，等到我们考上大学了，我就出柜。”
　　！！！？？陆鸣庭的眼神忽然一滞，正要说些什么。
　　林染好像不经意间往他下面看了一眼，嘿嘿坏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说道：“现在让我帮你好不好？第一次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相信我，我是很善于学习的。”


第84章 陪你看日出
　　很聪明又很善于学习的林染终究还是敌不过体力过于好的陆鸣庭，最后在双手实在太累，人又实在太困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陆鸣庭：？？？虽然心里极不情愿，陆鸣庭还是帮他裹好了睡袋，还忍不住亲吻了他的脸颊，亲吻了他睡梦中微微张开的嘴唇，陆鸣庭觉得特别的柔软香甜，胜过他吃过的最甜蜜的奶油蛋糕。
　　他身体的躁动不安还是没有完全平息下去，忍不住又悄悄地离那个已经进入梦乡的人更近了一点，而睡着的林染呢，可能是感受到了热源的召唤，主动靠了过来，并且他不知在梦里梦到了什么，还毫不客气的把一只腿主动地搭到了对方的身上。
　　林染的动作就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腿有多细多长似的，陆鸣庭小心翼翼地把林染的腿摆放好，结果下一秒钟他又用腿夹住了他的腰……
　　陆鸣庭对于身上突然多出来的负担感到甜蜜又无奈，他像是怕自己定力不够似的不太敢多动，这时脑海里忽然没来由地想起来他和那个很奇怪的总是缠着他的女生的对话。
　　当时，陆鸣庭正忙着给一排烤鱼翻面涂调料，却总是有一群女生围着他，让本来就靠着火炉很热的他不胜其扰。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自己把烦躁两个字都明明已经写在脸上了，这群女生却依然选择无视，一刻不停地问他话。
　　女生A：“陆鸣庭，我有个朋友，她很想认识你。你有女朋友吗？你能不能给个微信啊？”
　　“让你朋友自己来问。”陆鸣庭头也没抬就冷冷地回答道。
　　“林染不是说他人很好相处吗？为什么对我们这样？”看他态度这么冷淡，女生B忍不住对女生A小声地吐槽抱怨道。
　　陆鸣庭忽然抬起头来，语气很不客气地问道：“林染说我没有女朋友吗？”
　　女生们都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怒气，都被吓到不会说话了，只想远远地离开，只有李烟云勇敢地迎难而上。
　　“林染说，”李烟云注意到陆鸣庭的眉毛似乎动了一下，面瘫脸终于有了表情，灵机一动，改口道：“林染说你还没有遇到像赵影歌一样让他这么心动的女孩。”
　　“……”陆鸣庭的眼神很快黯淡了下来，甚至手里的鱼都忘记了翻面。很快大家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糊味，陆鸣庭这才把有点烤焦的鱼放进了餐盘里。
　　“是吧，陆鸣庭？”李烟云有些不甘心地又接着确认道。
　　陆鸣庭很快摇了摇头，说道：“林染不喜欢赵影歌。”
　　李烟云：“不会吧，你们关系看起来不错，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吗？我们初中同学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哦，大家私下都觉得他眼光很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这时女生C立刻点头附和道：“是啊，之前我们都以为是赵影歌怕影响学习才没公开，但是上次那段你们学校校运会的广播音频，不是传到我们班班群里了吗？大家听完都觉得这次肯定是十拿九稳了。”
　　“……”她们都觉得陆鸣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臭，他好几次都张开了嘴，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是却最后不知为什么又沉默了。
　　李烟云又大着胆子问道：“你和林染的关系那么好，是不是也喜欢赵影歌那样的女孩子？其实有不少人都说我们俩蛮像的，都是学习古典音乐的，气质也比较类似。”
　　陆鸣庭抬起头来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儿，发现她和赵影歌眉目之间的神态确实有几分相像。
　　李烟云红着脸继续说道：“今天真的太感谢你救我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说不定——总之，谢谢你。”
　　陆鸣庭淡淡地摇头：“不用谢，换做任何一个会游泳的人，都会做一样的事。”
　　“话也不能那么说，这说明我们之间有特别的缘分，”忽然间，李烟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开口道：“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
　　陆鸣庭很快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李烟云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意思？”
　　陆鸣庭冷静地回答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面对着这个近乎残忍的事实，李烟云有些哽咽地问道。
　　陆鸣庭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但是他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脸上的表情快要哭了，最后一次不甘示弱地问道：“那她是什么类型的女孩儿？长得很好看吗？”
　　陆鸣庭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长得比你好看，个子比你高，长得比你瘦，腿也比你长，另外不出所料，他成绩肯定比你也好……”
　　陆鸣庭的琥珀色眼眸里闪着陷入幸福回忆的光芒，他还是第一次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说出这么多话来，然而他唯一的听众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因为实在听不下去而赶紧跑开了。
　　陆鸣庭觉得自己不过是客观如实地陈述了一下他男朋友的真实情况，不太明白为什么面前的女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把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的林染又抱紧了一点，对于他来说，女生这种生物实在太难以理解了，不像是他此时怀抱里的这个人，总是能第一时间就能理解他的想法，还有着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真挚和天真。
　　一想到林染说他和自己是同类，陆鸣庭就觉得自己有了和全世界对抗的勇气，就觉得其他一切不如意都可以忍耐。
　　林染第二天早晨五点多钟是在自己设置的闹钟声中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陆鸣庭的身体正以一种亲密又诡异的姿势缠绕在一起。
　　林染被抱得很紧，手和脚都非常不舒服，他忍不住活动自己僵硬的胳膊，但是在某人禁锢的狭小空间中，动得非常艰难，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舍得离开。
　　他一乱动，陆鸣庭很快也醒过来了，他把他怀里一直不停扭动寻找着舒服姿势的林染又重新抱紧了，迷迷糊糊地用着很低沉的声线问道：“要起来吗？”
　　闹钟是林染昨晚设置的，他很想去看象鼻山上的日出，然而陆鸣庭的怀抱实在太温暖了，他在日出的美景和男朋友的温热怀抱中纠结着，难以选择。所以他虽然呢喃地答应了好，但是整个人却一动都不动。
　　陆鸣庭没有办法，只好先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下行李，给他泡好了今天要喝的牛奶热可可。他发现今天的天气真的很适合看日出，他又叫了一遍林染起床。林染又一次答应了好，但是身体却是诚实地又往睡袋里钻了钻。
　　陆鸣庭觉得林染赖床的原因可能是怕冷，自作主张地给他换了睡衣，把他移过来移过去帮他穿好了一层层衣服，林染也始终很乖顺地闭着眼，陆鸣庭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睡。
　　终于在陆鸣庭帮他裹成了一个粽子，还用热毛巾帮他擦好脸之后，林染适时地睁开了眼睛。
　　在陆鸣庭的连拉带拽下，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爬上了山顶，占据了最佳日出观察地点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这里除了偶尔有在树上跳来跳去的松鼠之外，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昨晚那群人除了他俩都玩得挺晚。
　　天还没有亮，他们肩并着肩聆听着山风吹拂着林海的声音，等待着日出东方的那一刻，享受着两人之间很难得的独处时间。
　　太阳没出来之前的山顶风很大，特别冷，但是穿着厚外套还裹着一条毛线围巾的林染显然没有这种烦恼。
　　他喝着绿色保温杯里今早陆鸣庭泡的一杯牛奶热可可，看着忽然间就从一片阴霾云海里钻出来的一轮红日，壮观又美丽的场景出现的那一刻让他有了一种想写诗的冲动。
　　当清晨的阳光照耀到他们俩的一瞬间，他忽然转头抱住了陆鸣庭，用自己湿润的嘴唇亲吻住陆鸣庭的嘴唇，两人接了一个巧克力味道的吻。
　　亲了好久好久，直到阳光完全地普照人间了，林染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他笑着说道：“我以后还要陪你看好多好多次的日出。”
　　陆鸣庭说好，还说以后每次旅游都要两个人一起。
　　这时从一株高大的松树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东西，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把他们俩都吓了一大跳。
　　林染一度以为是有人躲在树上偷怕他们俩，心想这下完了。还没有成年，就要出柜了，不知会不会上社会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还有。


第85章 小猫咪
　　等到他们走得很近才发现，原来从松树上掉下来的是一只小小的橘猫，在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饿的，已经张着嘴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小猫咪看起来还不到一个月，似乎还没有断奶，看着林染的亲近，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一边奶凶地露出小牙哈着气，一边懵懵懂懂地挥舞着小爪子的样子十分的可爱。
　　“喵喵，喵喵……”最终在林染锲而不舍的召唤下，小猫咪终于悄悄地走了过来，伸出了小爪子试探性地蹭了蹭林染的球鞋，后来觉得林染可能没有什么恶意，索性把自己整个身体都睡在了林染的鞋子上。
　　“好可爱啊！”林染摸了摸猫咪的小爪子，把萌萌的粉红色猫爪展示给陆鸣庭看。
　　陆鸣庭置身事外地看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提醒他道：“小心流浪猫的身上有跳蚤。”
　　林染眨了眨很大的眼睛，问道：“陆鸣庭，你喜欢小猫咪吗？”
　　陆鸣庭摇摇头，直白地拒绝道：“不喜欢。”不仅如此，还提出了很现实的问题，说道：“这么小的猫还得喝奶，得有猫妈妈照顾，否则活不了。”
　　林染撸着小猫咪露出的软乎乎的小肚皮，已经有点舍不得了。但是他觉得陆鸣庭说的也很有道理。
　　陆鸣庭又说道：“我们应该赶紧离开这里，否则猫妈妈看到这里一直有人，也不敢出现，小猫会饿死的。”
　　林染依依不舍地把小猫咪从自己鞋子上拿了下来，最终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下山的路走得很快，他们回到时，大本营的其他人也已经起了床，还分了一些面包和牛奶给他们做早餐。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吃完早餐，就开始拆帐篷，打包行李。细心的林染发现李烟云不像之前那么活泼了，整个人像是一晚上没睡那么颓靡，话也少了很多。
　　他们在等司机开车来接他们，林染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有陆鸣庭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林染忽然提起他小时候的事，原来他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但是妈妈一直不让养。他每天都会用零花钱，给放学路上的小猫咪买火腿肠和零食吃。
　　“有一只奶黄色的小橘猫特别的可爱，它总是能跟着我走好久好久，有一天，我就忍不住把它带回了家，偷偷放在房间里养。”
　　“后来呢？”
　　“当然是被我妈妈发现了，她让我爸骑着自行车把小猫咪带远点扔掉，结果小猫咪认路的能力很强，每次都比他们还先回到家，当然这些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但是扔到第三次的时候，小猫咪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了。我那天在路上碰到了它，它是在我的手里断了气的……”
　　“后来我难过了很久，整整一个月没有理我爸妈。”
　　林染睁大了葡萄样的比戴了美瞳还要亮的漆黑眼眸，一脸无辜地看着陆鸣庭，眼泪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对视了片刻之后，陆鸣庭很快败下阵来。“你让司机等我一下。”他转头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山顶上跑。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其他的人都已经上了大巴车，只有林染一个人在下面一直踱着步子等着陆鸣庭。
　　又过了一会儿陆鸣庭跑着回来了，林染看到了他空空如也的双手，脸上露出明显很失望的表情，但是陆鸣庭拉着他的手很快上了大巴车。
　　上车坐好后，陆鸣庭拉下了他黑色卫衣的拉链，呼啦一下子，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从他胸前钻了出来。
　　林染立刻喜笑颜开的被眼前的景象萌了个半死。
　　他试探着揉了揉小橘猫的小脑袋，小猫咪立刻发出了奶猫特有的清亮叫声。
　　林染一边用力地撸着小猫，一边故意问道：“怎么，猫妈妈没有来接它吗？”
　　陆鸣庭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想养就养吧。”
　　“不，我养不了。我妈对猫毛和狗毛都过敏，否则你以为我一直以来为啥不养宠物？”林染挑了下眉毛，反问道。
　　“不会吧？你让我养，那不可能。家里人都快养不活了。”陆鸣庭摇了摇头。
　　林染说道：“费用我来承担。”
　　见陆鸣庭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林染使出了杀手锏，说道：“你想想啊，今天对于我们是多特别的日子啊。”
　　“怎么特别？”陆鸣庭不解地问道。
　　林染瞪了他一眼，回答道：“今天我们是第一次一起看日出啊，在这样的日子捡到一只小猫咪，难道冥冥之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而且，我还会经常来看它的——”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鸣庭只好默认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林染环顾四周，他们坐在车的最后一排，其他人也大部分在昏昏欲睡，于是林染大着胆子忽然凑过来亲了一口陆鸣庭的侧脸。
　　待陆鸣庭反应过来，他早已没事人一样转头离开了。
　　“让我来看看这个小东西是个儿子还是女儿！哦，原来是个小母猫呢，陆鸣庭，你看这小猫像不像你呀？”林染一边给怀里的小猫咪呼噜着毛，一边调戏他道。
　　“怎么不说像你呢？”陆鸣庭反问道。
　　“你看他这一身奶黄的条纹，不是像个小老虎的样子？和你一样啊，奶凶奶凶的。”
　　陆鸣庭听罢立马脸色为之一变，否认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
　　林染问道：“要不，就叫她小虎吧？”
　　“土。”陆鸣庭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叫小虎的话，那它长大不就成母老虎了吗，这个名字难道很有创意吗？
　　“那你倒是起个洋气的呀！”
　　陆鸣庭想起林染今天一直喝的热可可，问道：“要不就叫可可吧。你要养的猫，就叫林可可吧！”
　　“林可可，好的，一听就是个可爱小女生的名字，我们女儿有名字啦！”林染一边挥舞着怀里林可可那粉红色的肉垫小爪子，一边高兴地说道。
　　这时，林染的手机适时响起。电话是黎眉锦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妈妈肯定是已经很想他了，让他一回到市里就要立刻回家，不准不着家天天在外面鬼混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回去。”林染答应道。
　　林染说他今天有点事要早点回家，等过两天有空了会带猫咪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说着就把怀中的小猫咪递给了陆鸣庭。
　　不知是不是陆鸣庭这个人真是看起来很凶，刚才在林染怀里一直很温顺的小猫崽，面对他忽然换了另外一种面孔。不仅开始拼命挣扎，还吹胡子瞪眼的“哈”了好几声。
　　奈何它实在是太小了，被陆鸣庭捏着控制命运的后颈，对着空气张牙舞爪了好一阵，最后终于明白抵抗没有任何效力，选择对黑恶势力屈服了。
　　于是陆鸣庭本来就不太轻松的人生，从此就莫名其妙又多出了一只猫咪的重量。
　　林可可被抱回家去之后，白晓陌倒是十分的惊喜，一直忙前忙后地帮着照料。可是，她所谓的帮忙大多数不过是帮倒忙。
　　陆鸣庭废了不少脑细胞才让她明白这是一只和其他流浪猫有本质不同的猫，她不能随随便便地把其他的猫也往家里带。
　　虽然这只刚刚被命名为“林可可”的小猫咪，极有可能是它们中某一只的嫡亲后代呢。
　　然而猫和人一样，各有各的命，起了名字，就代表了一种不同于流浪猫的身份，代表猫与人之间的有了某种命定的羁绊，更何况起名字的人对于他来说还是如此特殊的人呢？


第86章 谎言
　　林染回到家，洗了澡之后往床上一躺，就开始打开某宝，买了不少品牌的猫粮，猫沙盆，逗猫棒。
　　林染从小就是一个喜欢小动物，见到小猫小狗就走不动路的小男孩儿。奈何他妈妈是个对猫毛过敏体质，所以才压抑下那颗想要养宠物的心。
　　手机微信图标闪烁，是陆鸣庭发过来一张林可可正在喝奶粉的照片，林染一看就乐了，喝奶的盆太大，但是猫咪太小，喝的整张脸都是奶渍，连胡子都打湿了。
　　接着又一张是林可可在放了小毛毯的小纸箱里蜷成一团睡觉的照片。
　　林染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立刻打电话质问道：“你给它喂的什么？”
　　陆鸣庭：“还能喂什么，牛奶啊！”
　　林染：“啊，不能给小猫喂牛奶啊！”
　　“那喂什么？”
　　林染想起今天陆鸣庭本来就不怎么情愿养猫的表情，立刻说道：“算了，就喂一顿关系应该不大，明天我带你去宠物店买羊奶粉给它喝。”
　　“好，”陆鸣庭答应道，过了好半天也不说话，后来像是忍不住似的又问道：“你就只问它啊？”
　　林染没想到他竟然和一只小猫咪吃醋，他忍着笑哄了他一会儿，说了一些比如他今天怀里抱着猫的样子特别帅之类的话，并把手机里的照片发给他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之后，陆鸣庭才表现出稍微高兴一些。
　　结束电话的时候，陆鸣庭提醒道：“你这两天走路很多，你今晚要记得泡个脚啊，否则明天会肿。”
　　林染嘴上虽然答应着好，实则整个身体都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躺着懒得要死，累了一天的他很快拿着手机开着灯就睡着了。
　　两天后的中午，林染提着一大堆网购的东西，去陆鸣庭的家里找他的小猫咪了。
　　林染跟着陆鸣庭进了屋，林染发现白晓陌和往常一样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一边做手工活一边看电视。
　　林可可则乖乖地卧在沙发上，时不时去小爪子触碰下她手中正在飞舞的针线，十分的活泼可爱。
　　似乎是认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林染没费什么力气就很轻易地就把可可抱入怀里。林染摸了摸小猫咪毛茸茸的脑袋，说道：“走啦！可可，带你去驱虫洗澡喽。”
　　林染把可可装在自己的书包里，它也并未十分挣扎，陆鸣庭有点担心地问道：“放在书包里，会被闷死吗？”
　　“那要不要留条缝啊？”林染反问道。
　　“留条缝会跑出来吧？”
　　“那你在我后面看着，别让它往外跑。”
　　没想到一路上，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因为小猫咪可能是觉得林染的背包实在太温暖太舒服，连头都没有冒出来几次，陆鸣庭打开书包一看，小家伙正蒙头呼呼大睡呢。
　　两人在市中心里转了一两圈，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宠物医院。
　　林染让医生给它的小猫检查了身体，打了疫苗，洗了个澡，还顺便做了驱虫。
　　然后林染趁着等小猫洗澡的空档，又给它买了个猫窝，还有专门给幼猫喝的羊奶粉。
　　所有的一切费用都是林染刷卡消费的，一下子就刷了两千多块。陆鸣庭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家楼下的那些流浪猫，但是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很快就被林染沉浸在养猫的兴奋和快乐情绪感染了。
　　弄好这一切之后，两个人时间很赶地回到学校上下午第六节 课，因为就算是打车了，但是因为遇到下雨，塞车十分严重，任两人跑得再快也还是迟到了两分钟。
　　两分钟虽然时间不长，放在平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儿，但是今天他们运气不好，正好赶上小雨点正在讲台上发脾气。
　　“你们还是一班的学生呢，就这样你们也配在一班！因为学校动用考场，上个星期你们放了两天假，竟然连一篇作文都写不完！你们看看，课代表收了几份？”王雨手里拿着一叠非常薄的作文纸，不超过二十份，越说越气。
　　她继续哭诉道：“你们平时课下说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看我年轻，好欺负，否则怎么不见你们敢不做数学作业呢？”
　　面对一向温柔的语文老师突然反常的发飙，所有同学在讲台下紧张害怕得大气也不敢出。
　　王雨本来想让课代表帮他清点没交作业的人数，但是看到林染过来后，索性叫林染帮他统计好作文没写完的同学，让他们出去补完作业再回来上课。
　　林染很快答应下来，他庆幸自己虽然迟到了，但是在出去玩之前的晚上，硬逼着自己把作业给写完了，虽然作文也是写得很敷衍，因为他那天明显因为过于兴奋，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但是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还特别提醒了陆鸣庭的。
　　没想到当他走到后排陆鸣庭的面前要收他的作业时，陆鸣庭忽然站了起来，两手空空的他一脸尴尬地对着林染说了句“对不起。”
　　林染非常疑惑，也很诧异，因为他那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明明是说在写作文的，所以这样一来，他当时很明显是在说谎啊。
　　但是以他对陆鸣庭的了解，他为什么要对他说谎呢。
　　林染心里非常想不通，但是他依然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小雨点交给他的工作，当他把统计好的名单交给王雨时，王雨整个人呆住了。
　　王雨的脸色明显有些难以置信，问道：“林染，这是你的名字？难道你也没写作文吗？”
　　“嗯。”林染满脸歉意地看着王雨，点头道。
　　王雨立刻讽刺道：“林染你很行啊，作为班长，带头迟到，还不完成作业，班长都这样了，你们一班的情况还能好？”
　　林染低头道：“王老师，对不起。”
　　王雨命令道：“行吧，你们都给我去外面吹吹冷风，也许就有写作的灵感了，不写完不准进来。”
　　于是，一班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站成了一排，把走廊几乎全部占满了。
　　林染拿出一张新的作文纸，准备凭借印象，重新写一篇。
　　其他没完成作业的的同学，很多人都是看不起语文科目的性价比，不愿意多学，写作文很多都像陆鸣庭一样，想尽各种办法只为凑够800字。
　　但是这里面大部分同学，都不是完全没写，很多只是写得敷衍，字数不太够，有的是写了一半，很快就补上了，然后跑到教室里去交作业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外面站着的就只剩林染和陆鸣庭了。
　　这时走廊外面的天空下着雨，冬天的风裹挟着雨，哪怕不怎么大，但是飘进来打在人脸上依然十分的不舒服，林染不一会儿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
　　在教室里的同学，在听课的间隙忽然发现林染身上的冬装校服变成了两件，而陆鸣庭就只穿着一件黑色毛衣。
　　没人注意他们时，陆鸣庭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傻啊？我今天给你书包里装猫的时候，明明就看见你的作文本，你肯定是写完了的。”
　　林染却咳嗽了两声，压根也不理他，继续靠着墙写他的第二遍作文。
　　陆鸣庭往他那边又靠了靠，接着说道：“你赶紧听话去把作文交了吧，回教室吧，别再吹冷风了。”
　　林染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还是继续奋笔疾书，不理他。
　　“小雨点对你这么好，你就忍心这么气她吗？”陆鸣庭又问道。
　　可能是这句话确实有点打动他，林染忽然抬起头来，质问道：“那你能说说你为什么骗我了吗？”
　　陆鸣庭眼神忽然闪烁起来，脸上还有一点清晰可见的羞赧之情，他很快就继续低头写作文了，并不再讲话。
　　本来还很生气的林染，一看他这么有趣的反应，立刻被勾起了十二分的好奇心。


第87章 金童玉女
　　虽然林染几乎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没有撬开陆鸣庭那一向很严的口，他只是带着一些与平时脸上不太一样的情绪继续努力地写作文，他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生动，以致于让林染怀疑他是不是在写一封情书。
　　然而答案是否定的，因为陆鸣庭很快就写完了作文，并主动要把俩人的作文一起交给王雨，于是林染也就没有了继续在寒风中吹着雨的理由，快速地就给作文结了尾。
　　他们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第六节 课的下课铃已经响起，王雨收下了他们俩的作文，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特别是看向林染的时候颇有一种很铁不成钢的怨念感。


第七节 课是人人都必须非常集中精力耗费脑细胞的数学课，林染自然也不敢走神，但是到了第八节课自习课大家都在写作业的时间，林染忍不住拿起手机给陆鸣庭发信息。
　　“你那天晚上没写作文到底在干什么呀？快告诉我吧！”
　　然后等来等去，等不到一个回信，林染回头一看，发现陆鸣庭正趴在课桌上蒙头大睡呢。
　　林染觉得更加奇怪了，因为自从陆鸣庭开始“改过自新”以来，就几乎没有在上课时间睡过觉了。
　　再加上陆鸣庭之前显而易见对他说了拙劣的谎言，在被他追问之后又闪烁其词不解释，难免让林染心里有一些担心。林卫国之前对他说的一些话适时地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提醒他，让林染心里更不高兴了。
　　林染正陷入胡思乱想之际，同桌王鹏先用胳膊肘很用力地捅了捅他，示意他外面有人找他，林染抬起头来看到站在教室外面的赵影歌在向他挥手致意。
　　林染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了出去。赵影歌笑道：“林染，你怎么回事儿啊？上次打架受罚是意外，怎么今天学霸也开始不写作业了？怎么现在是开始流行起不用学习的学霸人设了吗？”
　　林染的脸上明显有点挂不住，回答道：“就一个作业忘带了的小事情，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你们班了呢？”
　　“谁叫你那么有名呢？还要和那个更有名的站在一起，想不知道也难啊。”赵影歌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好了，不和你闲聊了，说正事了。现在元旦晚会的节目可以报名了！今晚就海选，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事吗？”
　　“……”还没等林染开口，赵影歌又提醒道：“就是上次运动会结束你请我们吃饭那次啊，你说过下次表演我唱歌你可以弹吉他伴奏的，你不会忘了吧？”
　　林染当然不可能真的忘了，他本人也是很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就和演讲一样，每一次登台表演都是对自己能力的一次锻炼和提升。
　　但是看着赵影歌那闪烁着星星眼的目光，林染还是犹豫了。因为那次某人吃醋的模样都还历历在目，他真的有点担心如果他和赵影歌真的上台一起表演，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染只好态度有些敷衍地说道：“要看有没有时间，因为我吉他好久没有练了，可能有点生疏。”
　　这似乎不是赵影歌预期中的答案，但是她也只好顺着他说道：“海选是肯定没问题的，那你之后每天抽出时间练一会儿，试一下好吗？”
　　林染有些心虚地答应着好，但是心里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参加海选。
　　赵影歌扫了一眼来自教室里的一群看热闹的热切目光，眼神有些欲言又止，但是最后她还是说道：“林染，高三就没有上台表演的机会了。元旦晚会是我们学校最高级别的演出了，邹老师说让我表演大提琴独奏，可是我和他说，我想和你一起表演——”
　　这时，有坐在靠窗边的男生开始大声起哄道：“答应她，答应她！靠，这都不答应下来，林染你算什么男人？”
　　很快他的号召开始一呼百应，一班的同学用比跑操时喊口号还要整齐的声音喊道：“快答应，快答应！”
　　并且还有“算什么男人？”的质疑声一直萦绕在林染的耳边，让他完全下不来台。林染觉得在这种群情激奋的不理智状态下，如果自己不答应下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整个年级的笑柄。
　　所以林染只好看着被吃瓜群众的热情明显有些吓到的赵影歌，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满脸通红的赵影歌逃也似地离开后，林染也回到班上，在众男生戏谑调笑的目光中，只有一个人看向他的目光是冰冷，甚至是带着质疑的，虽然在四目对视的那一刹那陆鸣庭就把视线挪开了，但是林染还是感觉对方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林染也为自己在众人的道德捆绑下就答应了赵影歌的合唱要求，感到有点懊悔，因为他明明知道陆鸣庭一直以来都很介意赵影歌的存在。
　　可是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还能怎么办啊？林染又想到，这也不算做对不起他的事吧，只是合唱而已，林染硬着头皮安慰自己。
　　林染本来还想拿起手机对某人试图解释什么，但是看到好久之前发的信息都没有回，心里一气就不想再发了。
　　接着，林染看到陆鸣庭自习课途中离开了教室，去参加体育生集训，心里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好像是少了什么似的，写作业的速度都比平常慢了很多。
　　一直到上晚修的时候，林染都会时不时注意到那个空荡荡的位子，点名时也还在想他怎么还不来上晚修。
　　过了一两个小时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晚是陆鸣庭去健身房上课的日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精神状态很不好，一直处于神游状态。
　　林染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已经完全习惯有他陪伴的日子了，这才确定关系几天啊，真可怕，林染虽然这样感慨着，还是忍不住给陆鸣庭发了信息：“你今晚还回来吗？要不要一起回家？”
　　陆鸣庭很快回复了他的消息，但是林染没有看到就被赵影歌叫走去参加元旦晚会的海选了。
　　参加元旦晚会海选的同学有很多，礼堂里面简直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过分。林染手里那把借来的吉他谈得不怎么顺手，调琴弦都调了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礼堂里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某人的目光一直远远地追随着他。
　　今晚天气太冷了，所以来上跆拳道课的小朋友并不多，教练又很明显不在状态，所以陆鸣庭每个人单独指导了一小会儿，就提前下课了。大班教学变成了私教课，家长们也没有什么意见。
　　陆鸣庭今天亲眼看到林染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和赵影歌一起表演，让他非常非常不高兴，甚至有点生气。
　　但其实他一直明白，林染的好和优秀，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藏起来，虽然他承认自己有非常强烈的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是非常不对的。
　　所以在林染主动发来：“要不要一起回家？”的信息后，他就几乎想也没想就回复了好，也在心里原谅了他。
　　但是当他远远地看到林染在弹吉他，赵影歌嫣然一笑的场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应该有那么好的视力，也非常后悔出现在这里。
　　陆鸣庭很不想再往那个方向看，但是身体却又不受控制地想往那个方向看，而且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不想听到什么，就越会听到些有的没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能听到一些学生在讨论那一对吉他伴奏的男女生合唱，说他们颜值爆表，看起来也太般配了……他当时很想拦住那个说这话的学生，找他的麻烦，让他收回这句话，但是为了不给林染找麻烦，他强忍住了。
　　然而最后让他情绪破防的是，一个年轻的老师对另一个同是评委的老师说道：“林染和赵影歌就是我们广播站的一对金童玉女啊，两个人都是成绩又好，家室又好的孩子，还都特别上进，真的很难得……”
　　当听到“金童玉女”这样的词语时，陆鸣庭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他瞬间失去了想和这些人理论的冲动，他强忍着胃里有异物的想要呕吐感觉，回到了教室里继续等林染。
　　林染和赵影歌的节目表演时间安排得很晚，等他们演完都已经下晚修了，林染一表演完，都没来得及和赵影歌交流一下表演心得，就飞奔着往教学楼跑。
　　他像是上次运动会参加接力赛时一样跑得那么快，就连爬上五楼时的速度都没怎么减弱，一头撞上正从楼上下来的陈涵。
　　陈涵关心地问道：“林染，今晚元旦晚会节目选的怎么样？”
　　“还可以。”林染气喘吁吁，“陈涵，你下来的时候教室还有人吗？”
　　陈涵立刻摇摇头：“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教室已经关灯了哦。”
　　林染有些失望地慢慢爬上了剩余的楼梯，在走向教室的时候，发现果然是漆黑的一片，他用手摸索着开了灯，开始默默地收拾起了书包。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教室的后面，直到他走到的林染的身边，越靠越近，林染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惊喜的神情。
　　但是他很快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一股很浓重的烟味，他被烟味呛得咳嗽了一声，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也许是这有些许嫌弃的神情触怒了陆鸣庭，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触发了他易怒情绪的开关，他利用自己压迫性的身高体型优势，把林染一步步逼迫到教室的墙边背靠墙站着。
　　下一秒钟，有铺天盖地细密又热烈的吻落了下来，猝不及防地攻破了林染的心防。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哦！


第88章 我爱你
　　“不可以在这里，”林染在热烈又缠绵的唇舌交缠间隙，艰难地用仅有的一丝理智提醒道，“教室里有监控。”
　　陆鸣庭很用力地按住他想要推开自己的手，让他整个人贴在墙上动弹不得，他自己则一边亲吻着他，一边伸手就把教室的灯给关了，在漆黑一片的静谧环境里更是放大了人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的敏感度。
　　两人的亲吻越来越放肆，很快就从嘴唇蔓延到了脖颈甚至是林染很敏感的耳后，林染的呼吸越来越灼热，他想张开口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可是一不小心发出的暧昧声音，听起来像是欲求不满的小声呻|吟，林染自己都被吓一跳。
　　果然下一刻，他张开的唇很快就被陆鸣庭新一轮的吻堵上了，林染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林染觉得接吻这种事情也是会让人上瘾的，他明明刚开始还是很厌恶对方身上的烟草味道的，但是一旦沉溺其中，就会忘记自己身处何地，整个人晕乎乎地只觉得腰又软又酸，如果不是被他扶着，好像简直连站都站不住。
　　陆鸣庭宛如一只饿极了的狼一样，不停地嗅闻蹂|躏着他，林染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亲吻里的攻击性和占有欲，就好像在宣示自己的主权一样……
　　林染明明已经闻到了自己的嘴唇被咬破的血腥气，却还是沉迷于这样让人意乱情迷的亲吻里不愿喊停，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看起来有些失控的陆鸣庭实在有点荷尔蒙爆表，过于迷人了。
　　直到窗外传来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发出的巨大的声响，两人才从这个缠绵的吻中清醒了过来。
　　陆鸣庭把吓得惊慌失措的林染抱起来放到了课桌上面，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他很快就回来说没有人，并猜测可能是老鼠。老校区常有鼠患，那么多人的教室里，老鼠经常大摇大摆地在课桌下面钻来钻去，也不太怕人。
　　陆鸣庭安抚地拍了拍林染的后背，让他不要害怕。
　　林染忽然紧紧地抓住了他，有些生气地质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非要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亲我？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陆鸣庭被他抱得一怔，随即伸出右手摸了摸林染打了发胶的头发，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看见她摸你的头发，给你擦发胶，你也没有避开，还对着她笑。”
　　“……”林染眨了眨很大很亮的眼睛，他没有想到陆鸣庭不仅来了，还肯定盯着他关注了很久。
　　“我不喜欢。你是我的，为什么要给别人摸？”陆鸣庭说话的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理直气壮，微微翘起的嘴角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林染很快败下阵来：“对不起。”他示弱地去拉了拉陆鸣庭的手指。
　　陆鸣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默然站着，片刻之后他像是自言自语道：“可是我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林染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陆鸣庭，却发现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看起来只有空洞和茫然。
　　每当陆鸣庭露出这样少见的脆弱表情的时刻，林染都忍不住去拥抱他，安慰他，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陆鸣庭却有些生硬地轻轻推开了他，说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却还想要有尊严的爱。”
　　林染：“陆，你怎么了？你要是不高兴的话，大不了我就不去参加元旦晚会了，没什么关系的，你不要瞎想好不好？”
　　陆鸣庭伸手摸了摸林染的脸，说道：“我觉得我带给你的，都是不快乐。”
　　林染立刻摇头否认道：“没有，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快乐的事。”
　　陆鸣庭：“我不喜欢你总是这么担惊受怕的，这条路太难走了，你可以不走的，你以前可以和全班同学承认你喜欢一个人，你本来就是一个这样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林染：“所以呢？”
　　“我今天听到很多人都说一样的话，老师和学生都夸你和她很般配，你本来是可以接受大家的祝福的，为什么要走那么难走的路？”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林染好像生平第一次那么生气，整张脸都完全涨红了，他咬着嘴唇，情绪激动地拉开了自己的冬装校服拉链，手都有些颤抖，然后抓着陆鸣庭的手去触碰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
　　“你看，它第一次为一个人跳的那么用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们面对的现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承认我现在不敢在众人面前表白我们的关系，可是这不代表我不在乎你。”
　　林染又抖了抖自己书包里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两本的书给陆鸣庭看，说道：“你看我有很认真地在读有关同性的心理学书籍，也有在网络上很认真地搜索人们是怎么接受自己的性取向的，我觉得你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和你一样勇敢。”
　　“……”陆鸣庭一直觉得很多时候的林染都像一只胆子很小性格很温顺的小鹿，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总是忌惮着这样那样的事，眼神里总是有着一些忧郁的神情，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林染有时候又表现得非常勇敢，比如现在对自己这样表白心迹的他。
　　感受到来自少年单薄胸膛的悸动心跳后，陆鸣庭用颤抖的手重新拉好了林染的衣服拉链，他忍不住重新亲吻了林染的嘴唇，说道：“你知道吗？我爱你。”
　　“我当然知道，我也爱你。”林染以同样的热情回吻了他，在接吻的间隙说道：“所以，你以后能别说那种想要放弃的想法了吗？真的让我很难过。”
　　“对不起，我今天本来不是想说这个的。”陆鸣庭本来想说的是，他不想给他任何的压力，他想把这段感情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他，给他所有的退路，哪怕是自己永远做他一辈子隐形的恋人他都心甘情愿。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实在太不会表达了，还是林染每一次的回应都比想象中还要勇敢，勇敢到让他心疼，林染用他毫无保留真挚的爱疗愈好了他对未来的所有疑虑和担忧。
　　陆鸣庭的世界好像忽然变得乐观起来，有一个少年把他心底所有阴暗的角落都照亮了。
　　经过一番折腾，林染回到家已经挺晚了，但是林染像平常一样洗头洗澡之后，没有立刻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直接睡觉，而是忍不住拿起了手机。
　　只是他最近不再浏览新闻，而是会做一些之前的他会觉得很无聊的事，比如他最近会在某个文艺青年聚集的网站上搜索诸如“情侣之间一定要做的100件有仪式感的小事。”
　　林染并不是个多有浪漫气息的人，可能看着看着也会笑着吐槽其中某一点，这也太无聊了吧。但是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忍不住继续看，甚至还会在心里计数，想着他和陆鸣庭把这些事做了多少件。
　　他的手机浏览记录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圣诞节送男友什么礼物好？”之类的，这在以前的他一定是不敢想象的，并且偶尔看到了也会觉得脸发烫，会觉得很羞耻，赶紧消除浏览记录。
　　可是圣诞节就快到了，这是他和陆鸣庭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林染不想就这么随随便的过，他想和他认真快乐地过好每一个节。
　　互联网的大数据推送功能非常强大，很快出现在他手机里就有这样的推动内容“情侣一起去打耳洞代表着什么？”
　　搜索引擎里煞有介事地解释着：“一起去打耳洞的情侣，代表两个人一起经历过疼痛，会记住忠诚与爱情的誓言，下辈子还会在一起。”
　　明知是胡扯，但是林染在看到这一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一些心动了。而且会在心里偷偷地想，陆鸣庭戴上耳钉的样子一定很帅吧！
　　除了圣诞节的礼物，林染最近还在忙一件事，他正在他爸爸的朋友圈里寻找有没有可以大批量收购手工玩偶的朋友，他一直觉得白晓陌和陆鸣庭都不是适合摆摊做生意的人，所以如果白晓陌可以成为一个在家工作的手艺人，也是挺不错的。
　　他本来是可以把这个事直接推给他爸爸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林染还是花了好几天时间忙这个，最后终于在费了不少的精力后，找到一个本地的电玩城的老板，他的电玩城里有不少的夹娃娃机，可以大量收购玩偶，并且因为和林卫国过去生意上的情分，也没有把价钱压得太低。
　　林染做成这件事儿之后，觉得很有成就感，正要和陆鸣庭分享，陆鸣庭却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地给他打来了电话。
　　“林染，怎么办？”陆鸣庭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躁不安，“你的猫丢了。”
　　“嗯？”林染正要发问是怎么丢的，听见陆鸣庭用几乎绝望的声音说道：“白晓陌也不见了。”


第89章 走失
　　“陆，你先不要着急，你报警了吗？”
　　“已经报了，但是警察说成年人丢失要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陪你。”
　　林染简单和母亲说了情况，然后就打车去找陆鸣庭。在出租车上，也不管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还是给唐西梦打了一个电话。林染想起唐西梦有个叔叔是公安局的领导，好在唐西梦很快接了电话，也很热心地愿意帮这个忙。
　　陆鸣庭那边也联系了肖逸，肖逸很讲义气，很快带着本来在夜总会娱乐消费的众小弟出发，去这个城市各个角落里四处寻找白晓陌。
　　林染在派出所里找到了陆鸣庭，他坐在派出所走廊上的长椅上，用手抱着膝盖，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一起，呈现出一种非常防备的姿势。
　　林染从来没有见过陆鸣庭这么焦急的模样，遇上了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能用什么样的语言安慰他，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最近我看阿姨一直表现都挺好挺正常的啊，我还以为是心理治疗起了作用了。”林染说道。
　　“是真的好了很多，所以我今天才没有反锁房门，没想到就这么出事了。”陆鸣庭说话的样子看起神情恍惚，声音也比平常要哑，“要是我今晚早点回家就好了，要是我今天像以前一样反锁好房门，不让她可以出门就好了。”
　　林染：“陆，这不能怪你，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再说阿姨以前也没有走丢过啊。”
　　陆鸣庭：“她一直都记得回家的路的，也不会走的太远。她常去的几个地方，菜市场，蛋糕店，毛线店……我全都找过了。都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呢？她不会是——”
　　林染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拉了拉他的手说道：“不会的，你别乱说。阿姨肯定是去到了什么好玩儿的地方，舍不得回来了。等她玩儿够了，肯定就会回来了。”
　　陆鸣庭还是很担心，在警察结束了报案的问询工作后，他决定还是去白晓陌经常去的那些地点再看看，林染立刻说好，因为他觉得没有什么比漫无目的的等待更让人焦虑了。
　　林染的人生中还没有这样的经历，在漆黑又寒冷的深夜里找人，真让人绝望啊。陆鸣庭还在一刻不停地打电话问询情况，但是每次都以失望结束，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T城是一个不太大的城市，肖逸的人和公安局的警察分成两个队伍浩浩荡荡地寻找了这么久，照理说，如果仅仅是寻找一个在夜里游荡的人的话，不应该这么难找到，可是大家依然徒劳无功，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染跟着陆鸣庭奔波了整整一夜，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又开始咳嗽起来，但是他精神上却完全感觉不到困和累，只是看着陆鸣庭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眶，有满满的心疼。
　　终于到凌晨快四五点钟，再等下去天就要亮的时候，陆鸣庭提议说回家去等等看，林染知道他是想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林染以前一感冒就会并发支气管炎，所以往往感冒好了，咳嗽也要很久才好，平时如果受了凉，也会很容易就犯这毛病。
　　果然林染在爬楼梯的时候，已经体力不支咳得快爬不了楼了，全靠陆鸣庭连拖带拽把他拉了上去。
　　到了家里之后，陆鸣庭给他拍了很长时间的后背，他才稍微好了点。
　　林染一边喝着热水，一边看着这个家里他才刚置办不久的猫咪玩具，还有白晓陌弄得乱七八糟的一些没有做完的手工活，忽然深深地产生了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林染很快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他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命运要对陆鸣庭那样。但是他不敢让陆鸣庭看见，他怕他还要分出心思安慰自己，就只好转过头去默默流泪，甚至不敢哭出声。
　　陆鸣庭很快走过来，用手帮他擦了眼泪，说道：“你去我的床上休息一下吧。”
　　林染立刻摇头，但是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陆鸣庭轻轻抱住了他，用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听话，你要是又病了，让我怎么办？”
　　林染于是听话地躺了下来，他拉了拉陆鸣庭的胳膊，“陆，你也要休息一下。”
　　两个人并排躺在陆鸣庭的小床上，都闭着眼睛，但是谁也没有睡着。林染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和陆鸣庭这么紧紧地躺在一张床上竟然这么毫无欲念，心中只有巨大的惆怅。
　　林染一直在想要怎么安慰陆鸣庭，但是他的身体实在太累了，他想着想着，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好像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陆鸣庭看起来比现在阳光很多，不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冷漠，穿着的衣服也比现在好很多。
　　林染好像找了他很久，在终于找到他的时候，非常高兴。但是在林染叫住他的时候，他露出看陌生人的表情，还甩开了林染想要抓他的手。林染忽然被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情节给吓醒了，手脚都不自觉地开始抽搐。
　　陆鸣庭好像知道他在做噩梦似的，从后面把他整个人抱住了，抱得很紧，陆鸣庭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林染的四肢很快不再抽搐，他因为心里安定，以致于后来真地睡着了。
　　林染是在一阵急促又刺耳的电话铃声中醒来的。
　　陆鸣庭接完电话之后，激动兴奋地把他抱住了，还亲吻了他的嘴唇。
　　虽然只是这么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但是林染感觉到了陆鸣庭终于活过来了，他也被传染了兴奋和开心。
　　“肖逸说，白晓陌找到了。”陆鸣庭脸上的表情说不好是在哭还是在笑，“只是现在的状态不好，像是犯病的样子，见谁都尖叫。”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接她！”林染激动地要立马起床。
　　陆鸣庭立刻按住了他，还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把林染压得严严实实的，让他完全动弹不得，“不用了，肖逸哥说他已经快到我家了，只是——”
　　林染在他的淫威下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问道：“只是什么？”
　　陆鸣庭：“很奇怪啊。她是在菜市场的附近被找到的，这个地方我们都找过几次了，为什么之前没发现？还有她这么久都没犯过病了，为什么会这么巧就今天犯病了。”
　　林染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从被子里伸出一个头，猜测道：“那会不会是有认识的人把你妈妈送回来的啊？”
　　“有可能。”陆鸣庭说完，不仅没有从林染身上离开，反而把他压得更紧了。
　　林染面对陆鸣庭的暴力施压，表现得很没有骨气，很像是面对恶霸的欺凌不仅不会跑，还要抱紧恶霸大腿的傻孩子，傻到让欺负他的人都觉得好笑的程度。因为他伸出手把陆鸣庭给抱紧了。
　　虽然林染被热到满身是汗，身上也被压得很不舒服，但是他始终也没有推开陆鸣庭。于是两人维持着这奇怪的拥抱姿势一直到肖逸带着人敲门。
　　直到白晓陌被送回来后，面对接下来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陆鸣庭命令林染去上学，说了好几次之后，林染意识到自己出现在这里也是帮倒忙，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白晓陌一整个白天都是在哭闹尖叫中度过的，但是因为吃了药，夜里睡得特别香甜，因为睡饱了缘故，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
　　陆鸣庭像平常一样洗好衣服，然后拿到阳台上去晾。
　　吃了药的白晓陌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那东西似乎很重要，但是她的脑子就如同一团浆糊一般，什么都想不起。直到她瞪了视线落到空空如也的猫窝上，才想起来他们家的小猫咪丢了。
　　“我一开门，它就跑了——”白晓陌从床上爬起来，急得连鞋也没穿，手忙脚乱地边比划边和陆鸣庭哭诉。
　　“嗯，所以你就去追它了对吗？”陆鸣庭问道。
　　白晓陌反应迟缓地点了点头。
　　“因为你一直在找可可，所以跑远了，就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对吗？”陆鸣庭又问道。
　　白晓陌似有所悟地又点了点头，她好像想说什么，但是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一样乱，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鸣庭晾好了衣服，摸了摸白晓陌的头，慢慢说道：“猫找不回来，我们慢慢找，你要是找不回来，你要我怎么办呢？”
　　白晓陌似乎很少见到这么温柔的陆鸣庭，看得有几分痴迷。
　　陆鸣庭又问道：“以后能乖乖的不乱跑吗？”
　　白晓陌像个小孩子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鸣庭收拾好了书包，又给白晓陌准备了面包和牛奶做早餐，于是准备上学去了，但是他在开门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
　　于是他停住了迈出门的脚步，他转头问道：“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开门呢？”
　　白晓陌还没反应过来，陆鸣庭又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有人敲门了对吧？”
　　突然，他问道：“究竟是谁在敲门？”
　　刹那间，白晓陌似乎是受到惊吓一般，发出了一声非常凄厉的尖叫！
　　看着反应异常的白晓陌，陆鸣庭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来这是一个在她看来非常可怕的人，可怕到她当时就发出了像现在这么凄厉的尖叫声，以致于小猫咪被吓到夺门而出。
　　可是，这个奇怪的人究竟是谁啊？
　　要是个家境稍好点的人家，遇到了这种事儿，肯定得搬家不可，然而陆鸣庭可不是一般人家的人。
　　搬家对他的境况来说，谈何容易啊？不说别的，他家连改天然气管道的费用还是小姨出的呢。
　　他想，有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想跑也跑不了。
　　很多事情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这个道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第90章 羡慕
　　课间的时候，林染偷偷玩了下手机，他的手机相册里有不少林可可的照片。小橘猫虽然并没有养多久，但是小猫咪长得可爱又呆萌，而且好像知道谁是他真正的主人似的，对林染特别的亲。
　　每次林染去看它的时候，它都一个劲儿地蹭着林染的裤腿撒娇讨要吃的，发出喵喵喵的叫声，林染的心都要被它萌化了，然而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了，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的。
　　可是同时林染心里也很明白，那么小的猫咪估计路都不认识，应该是怎么都找不回来了。可是林染心里还是不甘心，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挽救一下自己的小猫咪。
　　下午放学之后，林染和陆鸣庭相约在学校门口的复印店里，林染用复印店里的电脑简单设计了一张寻猫启事，他挑出了几张手机里林可可在各个角度的玉照，配上了简单的提供线索必有重谢的文案，最后的落款是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陆鸣庭只扫了一眼，立刻要他把落款名字换成他的。
　　林染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陆鸣庭也不解释，但是态度很坚决，林染没办法只好改了。
　　林染先是把寻猫启事打印出了一张，对于最终出来的效果颇为满意，复印了一百份，还往一中学校的论坛里发了一张电子版。
　　没过多久，论坛里就收获了不少同学的评论，让林染感叹虽然老师们一向对学生的手机问题抓得很紧，但是一中的学生争分夺秒的上网时间还真是不少呢。
　　“呀，原来我们的陆校霸没想到外表凶神恶煞的，竟然还养了一只这么可爱的小奶猫！”
　　“丢了小猫，这么着急找，好有爱心啊！”
　　“怎么办，铁汉柔情，意外的反差萌哦！”
　　“怎么办，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存了他的电话号码，好想给他打电话怎么办？”
　　“楼上的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我还是想善意地提醒下你，想想范原和他的那群小弟腿是怎么断的。”
　　……
　　看到这里，林染终于明白为什么陆鸣庭执意要把联系方式换成他的了，首要原因应该是没人敢和一中最有名的校霸报告虚假消息。
　　除此之外，极有可能是陆鸣庭的私心就是不愿意学校里的学姐或是学妹联系自己，虽然陆鸣庭一直没说什么，林染还是觉得这么患得患失又有点小心眼的校霸有点可爱。
　　虽然陆鸣庭不太喜欢和谁都聊得来时的林染，但是也不能妨碍有些人天生就有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很多人愿意帮忙的本领。
　　林染对于论坛里这样的宣传效果还是挺满意的，然而只有线上效果还是不够的，所以很快他就拉着陆鸣庭找人多的地方贴小广告去了。
　　好在T市不大，繁华的街道和路口也没那么多，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距离他们曾经摆摊的地方不远的中心广场来。
　　林染不管到哪儿人缘都很好，不少曾一起摆摊的小商贩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特别是一个叫云朵的圆脸小姑娘，一看见他就放下自己卖假玛瑙，假玉器的摊位，热心地要帮他们一起贴寻猫小广告。
　　林染觉得今晚的陆鸣庭特别奇怪，他像是嗅闻到什么危险气息似的，冷着脸不说一句话，却总是在怒刷存在感。他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像一堵墙一样出现在林染和云朵之间，形成一个厚实的物理壁垒，阻止她和他进一步交流。
　　云朵眼见不能和林染说上话，只好转头开始研究手上的寻猫启事，对着陆鸣庭说道：“哇，这猫叫林可可啊，竟然还有姓，好酷啊，长得也和主人一样特别帅！”
　　陆鸣庭冷冰冰地纠正道：“它是只小母猫。”
　　“哦，”见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云朵姑娘赶紧吐了吐舌尖企图化解自己的尴尬，接着继续建议道：“我家以前是在农村的，农村嘛，都是散养猫的。以前丢过一次猫，后来自己找回来了。”
　　“怎么找回来的？” 林染立刻开口问道，小姑娘的话很明显引起了林染的注意，他同时用手捅了捅此刻正挡在他面前的陆鸣庭的腰，示意他让开点。
　　陆鸣庭极不情愿地往旁边挪开了两公分的距离。
　　得到了林染的回应，云朵说得更起劲了。“听说是可以把猫咪喜欢的玩具或是猫砂盆什么的，放在家门口，或是离家不远的地方，给小猫引一下路，这样小猫咪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真的吗？这样真的有效吗？”林染的眼睛立刻亮了，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云朵被他直视的目光看得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小声说道：“应该是有用的吧，你想天气这么冷了，小猫咪也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它肯定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云朵，谢谢你。要是真的找回来了，我请你吃大餐哦。”林染又微笑着说道。
　　林染这边和人道完谢，回头忽然发现陆鸣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
　　陆鸣庭此时正站在他们曾经摆过摊的那棵巨大的榕树下，虽然背对着他，林染也能猜测出他现在一定是冷着脸在生闷气的模样，林染又一次在心里感慨道：这到底谁才是真少爷啊，脾气那么大？
　　但是看着那明明不单薄的高大背影，林染还是觉得看出了一种孤零零的味道，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立刻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和他并肩一起站着。
　　“帅哥，你不抽烟的样子也很帅，所以不要抽烟了好不好？”林染笑着说道。
　　于是陆鸣庭就停下了正伸向牛仔裤兜的手。
　　“我有个东西给你，你不准不要，因为也不是给你的。”说着，林染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防止老人丢失的定位手环。
　　“……”陆鸣庭的眼里很明显有些吃惊，或许还有些别的情绪让他此时的浅棕色眼眸看起来比平常湿润一些。
　　林染又解释道：“虽然你说阿姨以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这么让人崩溃的事情出现一次就好了，我希望以后永远不会再发现了，所以我昨天在来找你的路上就下单了。”
　　陆鸣庭用双手很郑重地接过了林染递过来的手环，好像这不是一个很轻的东西，而是一个需要用很大气力才能接住的东西一样。
　　林染又说：“还有啊，我还帮你找了一个电玩城的老板，他可以大批量的收购阿姨做的玩偶，你和阿姨以后可以不用摆摊了哦，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了，所以以后学习再搞不好就没有借口喽！”
　　“……”陆鸣庭像是要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最后他选择轻轻地搂抱了一下林染，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碰了碰他的。
　　然而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这短暂的拥抱注定不能持续太久，陆鸣庭很快就放开了他。
　　林染睁着清澈又很多情的眼睛，看着陆鸣庭此时带着笑意终于不再面瘫的面容，附在他耳边悄悄地问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有个我这样的男朋友真的很不错？”
　　陆鸣庭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终于露出了让林染一直念念不忘的左边脸颊的酒窝。
　　“不瞒你说，我都羡慕你。”林染立刻伸手摸了摸他的酒窝，说道。
　　“羡慕我什么？”陆鸣庭挑起眉毛问道。
　　林染立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羡慕你有个我这么体贴入微的男朋友啊。”
　　陆鸣庭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还是羡慕你好了。”
　　林染眨了眨眼睛：“羡慕我？”
　　陆鸣庭立刻点了点头，说道：“因为至少你的男朋友比较靠谱，不会对每一个对他表示出好感的人都笑得那么甜。”
　　“我——”林染正要解释，陆鸣庭却把食指放在了他的唇边，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陆鸣庭说道：“解释就是掩饰，虽然我不高兴，但是我选择相信你。”
　　这时，陆鸣庭的手机来了心理医生沈医生的信息，陆鸣庭看了，和林染说道：“走吧，男朋友，我们一起去接白晓陌回家。”


第91章 失而复得
　　林卫国介绍的沈医生医术很高明，白晓陌从他的心理诊室出来之后，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她看见林染还会热情地挥手，眼睛里露出只有小孩子才有的纯洁目光。
　　林染走过去帮她戴上了他买的定位手环，说道：“阿姨，你下次出门一定要记得戴上它，不，你平常就要记得戴上，因为这个是可以防水的。”
　　林染还很耐心地教她怎么使用，“你按着这个按钮，就可以可陆鸣庭说话了呢。”
　　可能因为接收到了来自林染的善意，白晓陌点头微笑着道谢，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犯病时歇斯底里的样子，只是头发有点乱，发尾还有点打结，看起来有一丝邋遢，最后白晓陌还一定要拉着林染一起回家吃晚饭。
　　林染拒绝不了她的热情，三个人于是一起回了家。
　　陆鸣庭去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林染也是闲着无聊，就自告奋勇地去帮白晓陌洗头。
　　在小小的洗手间里，林染用右手拿着花洒，左手则很温柔地帮白晓陌冲头上的泡沫，白晓陌意料之外格外地配合他，还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让林染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林染挺小的时候也会这样帮自己的妈妈洗头，每次妈妈也都会毫不吝啬地花式夸奖他一番。只是白晓陌真的是要比自己的妈妈年轻多了。
　　等林染帮她洗好头发又吹好了，陆鸣庭的饭也差不多做好了。
　　林染火速吃完饭后，就心急火燎地开始在窗台和楼梯间摆了几小盆小猫用过的猫砂盆和玩具，寄希望于这样可可就能找到它回家的路。
　　然而，三天过去了，林可可还是没有一点点回来的迹象。
　　林染也逐渐在心里接受了也许小猫咪又可能有了一个新家，可能不会回来这样一个事实。生活也渐渐进入了正轨。
　　林染每个星期还是会抽一个下午或晚上去健身房和陆鸣庭学游泳。林染的蛙泳显然已经十分熟练了，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蹬两次腿换一次气，而是可以做到蹬一次腿换一次气，并且可以憋一口气在泳池里游几个来回。
　　陆鸣庭对于自己的教学成果，十分的满意，最近已经开始在教林染的自由泳腿怎么打水了。
　　林染每次运动之后，身体都会酸痛一段时间，但是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正在增长，胃口变好了，体重也是肉眼可见地在增长，身材也逐渐变得匀称，连黎眉锦都在夸儿子现在简直是越来越帅了。
　　周末下午，林染出门之前，颇为讲究地洗了头发，拿着毛巾擦干时认真地照了照镜子，比起以前，面色确实红润了很多，就连嘴唇也不再是苍白病态的颜色。
　　林染吹好了头发，去客厅倒水喝，看见了茶几上的零食筐里，多了一些包装精美印着外文字母的朱古力。
　　林染拿了一个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黎眉锦告诉他这是前段时间林卫国去了一趟欧洲出差，从布鲁塞尔带回来的，昨天小赵刚送过来的。
　　林染立刻一脸不屑地说道：“爸爸怎么就这么没空，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竟然还要别人送，这真是把家当旅馆了。”
　　但是话虽如此，林染临出门时，还是悄悄地往书包里装了几块朱古力，准备带给陆鸣庭尝一尝。
　　快到陆鸣庭家的时候，林染远远地就看见楼下有一个看起来又高又瘦的男人，手里还抱着一只小猫，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徘徊了许久。
　　林染远远看过去就觉得他抱着的猫的样子很像林可可，小猫看见林染还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林染顿觉这猫叫声更加地熟悉了，走近一看，这男人怀里抱的小猫不是像，它就是林染曾经捡到的那只小流浪猫。
　　小猫咪也像是认出了林染，喵喵喵地很主动和他聊了起来，像是诉说着这些天一直不见的相思之情，并且还在男人的环抱里开始拼命地挣扎。
　　抱猫的男人，看看林染又看看怀里的小猫，笑着问道：“你是这个小猫的主人？”
　　林染点了点头。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他抱起小猫，放进了他前几天留在楼下的猫砂盆里，小猫咪闻了闻猫砂，像是确认了自己的味道。
　　“所以你是陆鸣庭吗？”男子又问。
　　“我不是，我是他朋友。”林染认真打量起了面前这个男子，他长得又高又瘦，单纯从相貌看起来是不错的，特别引人注意的是他高鼻深目有些混血的长相，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年轻时肯定是一个很多女孩儿喜欢的帅哥。
　　只是现在的他脸色蜡黄，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体干瘦到似乎有点不正常的地步。
　　男人的脸上一直带着亲切的笑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不知为何，林染不是很喜欢他，可能是觉得他看人时的眼神一直躲躲闪闪的，似乎想要隐藏些什么。
　　反正不是那种一眼可以看透的人，他和林染身边接触的朋友都很不一样。
　　林染摸了摸猫咪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其实这个小猫的主人就是我了，你要是想要酬金我可以给你哦。”
　　“哦？你看起来不过是个中学生，你能给多少？”男人眯起眼睛，笑着问道。
　　“你想要多少？一千元够吗？”林染算了下自己卡里还有多少钱，随口问道。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有钱了吗？”男子哑然失笑，“放心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要一个学生的钱？”
　　“那你想要什么？”林染有些警惕地问道。
　　中年男子迟疑了片刻，说道：“我是来找陆鸣庭的。”
　　林染问道：“你认识他？”
　　“你好好看看我，你觉不觉得我和他长得有点像啊？”男子像林染走近了几步，盯着林染问道。
　　林染顿时醍醐灌顶一般的明白过来，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的人，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这个男人的脸型轮廓和高挺笔直的鼻梁，真的和陆鸣庭很像！
　　男子在林染的震惊中说道：“没错，你猜得没错，我是他爸爸。”
　　！！！？？此时的林染心里响起了无数个惊叹号！陆鸣庭那个人渣本渣的父亲，竟然回来找他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是和林染通完电话，又过了一段时间却还是没见他上楼，陆鸣庭便不放心地下楼来查看情况，正好看见林染和一个陌生地中年男子正在谈着什么。
　　林染手上还抱着他们走失的小猫咪。
　　不知怎么的，陆鸣庭看着这个眼前这个男子的第一眼，心就开始狂跳起来……一瞬间，脑子里走马灯般地上演了很多东西。
　　那个一直萦绕在他梦里常常出现但是却没有脸的人，忽然有一天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震惊，恐惧，兴奋，难过……从小到大积累下来的众多情绪一时涌上心头，百感交集，陆鸣庭觉得自己大脑处理器明显有点不够用。
　　陆鸣庭的身体完全僵在那里，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既不往前，也不退后。
　　那中年男子也明显看见了他，他伸手召唤他，脸上明显带着欣喜之色。
　　林染还在犹豫父子俩的第一次见面他要不要先回避一下，陆鸣庭却用眼神制止了他的离开，于是林染就亲眼见证了可以称为史上最尴尬的父子对话。
　　“你就叫陆鸣庭？”男子问道。
　　“嗯。”
　　“你妈妈有没有和你讲过你为什么姓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陆鸣庭不知为什么，只要和这人说话，他的态度就有压不住的焦躁。
　　“所以你的户口是挂在你小姨家户口上的是吗？”中年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不太礼貌的态度而生气，而是接着问道。
　　陆鸣庭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他的焦躁情绪是来自哪里。这张明明很陌生的脸，说话的时候某些神态却又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照镜子，这个事实让他觉得极为尴尬。于是，他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情绪。
　　“你妈妈现在还好吗？”男子又开口问道。
　　“她好或不好你真的有在意过吗？既然已经走了，还回来干吗？”陆鸣庭脖颈挺得直直的，手上的拳头也握紧了。提到白晓陌，陆鸣庭心中的仇恨明显是占了上风。
　　“我还是想去看看——”眼见他往楼上走的脚步，陆鸣庭走上前来，挡住他揪住了他的领口。
　　两个人的身高相当，但是从年龄和体力来看，林染觉得陆鸣庭还是要更胜一筹。林染担心陆鸣庭意气用事，急忙上前劝说，把他们给拉开了。
　　林染一边用力地拉着陆鸣庭，一边对着中年男子说道：“以阿姨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适合见你。我们不如另外找个地方谈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要谈你去谈。”陆鸣庭冷嘲热讽道。
　　林染听罢，也不反驳，而是立刻把林可可交到陆鸣庭的怀里，重回主人怀里的猫咪还没有被抱暖，就被移交他人，虽说这个人也算熟人，但是小猫咪看起来还是对林染的怀抱很有几分不舍，还冲着林染又喵呜喵呜地叫了好几声。
　　林染摸了摸它，安慰道：“可可，你要乖乖的，我回头给你买小鱼干吃。”
　　陆鸣庭眼睁睁看着他准备和这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一起离开，一时没明白林染这是什么操作。
　　陆鸣庭忍不住问道：“你要干吗去？”。
　　“你不是让我去谈吗？”林染反问道。


第92章 最甜蜜的朱古力
　　“你等我一下。”陆鸣庭并没有因为很快就打脸有什么犹豫，快速上楼去放了猫，白晓陌看见失而复得的小橘猫简直如获至宝，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三人找了家路边人少的咖啡馆坐下，中年男子主动介绍了下自己。
　　陆鸣庭都没有用正眼看他，高腾飞就对着林染说道：“我叫高腾飞，你可以叫我叔叔。”
　　“我叫林染，我是他的好朋友。”
　　“嗯，看得出来。”高腾飞点了三杯咖啡和一些甜点。他接着把点菜单递给了陆鸣庭，陆鸣庭没有接，林染接过了又点了一些小点心。
　　为了化解这席间可怕的尴尬，林染主动问道：“你从哪里来啊，现在出现在这里又为了干吗？”
　　高腾飞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一支烟，用眼神询问他们是否介意。
　　在得到他们肯定的答案之后，他收起了烟。他喝了一口水之后，开始简单介绍起他这些年来的人生经历。
　　他说，他当年之所以要离开白晓陌，是因为白晓陌的父亲嫌他没有好的家境，也没有好的学历，所以棒打鸳鸯。
　　“你那时没有结婚吗？不是说孩子都有了吗？”沉默许久没有说话的陆鸣庭，忽然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问道。
　　高腾飞愣了一下，接着反问道：“他们是这么说我的吗？我那时确实结过婚，也有过孩子，但是认识你妈的时候我早已经和他们分居了。”
　　陆鸣庭冷哼一声，说道：“分居就可以随意在外面拈花惹草是吗？”
　　高腾飞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唉，你们还小，不明白中国的法律程序离婚官司有多麻烦，尤其是还是那么多年前。”
　　“你知道你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毁了她的一生吗？”陆鸣庭又质问道。
　　“我知道我在你们家里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只是，真相不是他们嘴里单方面说的那个样子的，你愿意心平气和地听我讲一下当年真实的情况吗？”
　　这时，林染起身说要去一下卫生间，其实是想给他们俩留一点自由说话的空间，但是陆鸣庭却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
　　“说吧，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陆鸣庭说道。
　　“你妈妈那时大概才十八岁吧，长得特别像是报刊杂志上的电影明星，别说我，只要是个男的，经过了都得多看两眼。”高腾飞看着陆鸣庭，笑着说：“你长得也很像她，所以你也很帅。”
　　对于对方话语中明显的讨好，陆鸣庭无意回应，而是直接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拍照认识的，那时懂摄影的人不多，学校的舞蹈社团有个负责人找了我给演出摄影拍照，然后就认识了。”
　　陆鸣庭：“如果从来没有认识你的话，她的人生根本不会那么惨你知道吗？”
　　对于这一点，高腾飞倒也点头承认道：“我确实挺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你们不该生我的，都是因为我，她的人生才毁了的。”陆鸣庭抿了抿嘴唇，说道。
　　林染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知道他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偷偷在桌子下面握紧了他的一只手。
　　高腾飞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明显陷入了回忆。
　　“她那时年龄还实在太小了，还什么都不懂，知道有你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我一直劝她打掉，她却说什么都不舍得。医院来了好几次，每次都快要上手术台了，最后都会落荒而逃，到最后再来医院，医生都不愿接诊她了。”
　　听着眼前男人这样看似平静的描述，就算明明就是过去很久的事情，陆鸣庭的眼睛里还是渐渐蒙了一层湿润的雾气。
　　“四五个月的时候，肚子都已经大了起来，才不得不和家里人说，家里人确实不同意，因为我没有大学文凭，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是配不上她的。”
　　“哼，”陆鸣庭冷笑一声，无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难道最关键的问题不是你还没有离婚吗？”
　　高腾飞举起手来，说道：“我发誓，我是真的很想离婚的，但是你知道哺乳期的妇女，国家有法律保护，只要她不想离，我是没有办理离婚的。”
　　天啊，听完这话，林染的三观都要崩溃了，怎么世界上会有这么渣的人，在妻子的哺乳期就出轨，还又搞大了另一个女人的肚子。关键是现在，还能把这些堂而皇之地讲出来。
　　“你有病吧！”陆鸣庭忽然站了起来，很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恶狠狠地骂道。
　　店里的其他顾客都开始往这边看，有些还赶紧换位子，想要离他们远点，引起了一阵慌乱。
　　林染硬是把陆鸣庭给拦了下来，劝他稍作冷静。
　　“先听听他说说现在来找你是来干吗的？”林染劝说道。
　　“我不管他是来干吗的，我都不想见他——你知道吗？看见他就让我觉得恶心。”陆鸣庭情绪有些失控地喊道。
　　对于这一点，林染其实非常地感同身受。尤其对于陆鸣庭来说，面前这个人渣的脸和自己又有很多相同之处的脸，肯定更让陆鸣庭觉得难受。
　　林染赶紧用手摸了摸他的后背，企图给他顺毛。
　　沉默了片刻，高腾飞给陆鸣庭倒了一杯饮料，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了一个紫红色的证件，林染看得很清楚，这是一本离婚证。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这趟回来，其实是想弥补以前所犯的过错的。当年离开你们，一直都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希望你和你妈妈能给我这个机会。”
　　陆鸣庭背过身去，林染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无声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
　　陆鸣庭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可是他不想让这个人渣看到自己的软弱与无能，于是他选择在此刻落荒而逃。
　　林染转身对着高腾飞说道：“这么多年都消失不见的父亲，一下子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让他怎么可能一时接受。你还是先走吧。”
　　十二月份的T城已经算是正式进入寒冬了，今天还不巧，又是阴雨天气，于是街上的行人特别少。
　　陆鸣庭的脚步一向走得很快，今天尤其快。但是他好像有种特殊的能力，即使不用回头看，在他觉得林染快要追不上的时候，就会悄悄地放慢脚步。
　　即便如此，即使现在的林染体力已经相对以前已经好了很多，他依然累得气喘吁吁地很难赶上他的脚步。
　　陆鸣庭回头看了看他，此刻的林染正弯着腰，手捂着肚子，低头喘着粗气，明明挺冷的天气，额头却又累得冒了汗。
　　陆鸣庭终于决定不再漫无目的地压马路了，于是两个人找了个公园角落的长椅坐下了，拜这恶劣的天气所赐，公园里也没有几个人，两个人才得以坐得很近。
　　刚才走路在运动倒还不觉得冷，休息了片刻，林染才感觉冰冷的西北风直往自己的脖子里灌。又加上刚才流了汗，这滋味可不是很好受，直接打了两个寒颤。
　　“陆鸣庭你冷不冷啊？”林染故意问道。
　　“不冷。”陆鸣庭摇摇头，开始动手脱自己的外套。
　　林染立刻用冰冷的手制止了他脱衣服的动作，说道：“别脱啊，脱了你也会冷的。”
　　陆鸣庭：“那你——”
　　林染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细声说道：“你抱着我就好了呀。”
　　陆鸣庭拉开了自己厚外套的拉链，尽可能地把蜷缩在一起的林染包裹住。运动员身体造热机制十分良好，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略带荷尔蒙的熟悉气息，让林染觉得很安心。
　　他一边享受着这难得的没有人打扰的温存时间，一边询问道：“你怎么想的，这个便宜老爸想要认吗？”
　　陆鸣庭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要是你，你会认吗？”
　　林染立刻摇头道：“当然不会认了，我爸要是像他那样，我一定让我妈和他离婚！这什么人啊，整个就是一个精虫上脑的人渣！”
　　林染一通骂完了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这人就算再不堪，也毕竟是陆鸣庭亲生父亲。而且从陆鸣庭还收藏了《孤独星球》的新疆篇，就可以看出来，他从小对于父爱还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林染顿觉有点尴尬，心里后悔不该不管不顾地讲这么直接的话，这对于陆鸣庭无异于是伤口上撒盐，太残忍了。
　　陆鸣庭听罢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但是最终看着一无所知的林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染看见他那一脸落寞的神情，连忙安慰道：“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那么说的。”
　　陆鸣庭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得又没错。”
　　林染伸手摸了摸陆鸣庭在寒风里吹得有些红的鼻尖，说道：“不是有那么句话吗？说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现在不管说什么，可能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我还是想说——”
　　陆鸣庭很认真地看着林染，因为两个人实在离得太近，林染甚至能在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影子。
　　林染继续说道：“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别往心里去呀，那个人我总觉得怪怪的，要远离他才好。”
　　陆鸣庭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他顺势亲了亲林染正在摸他脸的手指尖，林染顿时觉得有电流从指尖穿过身体，这触电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异常兴奋起来，脸也肉眼可见地红了，白里透红的脸颊像是农历二月春风中盛开的桃花颜色。
　　林染的眼睛又大又圆，看人的时候亮晶晶的，好像眼睛里真的有星星，陆鸣庭好像从这双眼睛里真的能看到他们可预期的美好的未来，就像眼前这个人的甜甜的笑一样美好。
　　沉溺在这样的眼神里，让陆鸣庭很想不顾一切地想去吻他。可是这里毕竟是公开的场合，为了克制心中有些魔怔的想法，他伸手摸了摸林染的头发，还觉得不够，又揉又搓，直到把林染的头发弄得像鸡窝一样乱。
　　“哎，你干什么呀？我这发型今天吹头发可是吹了很久哦。”林染小小声地抱怨道。
　　但是下一秒钟，陆鸣庭的手从他的头发逐渐移动到他脸颊，并自然地扶住了他的头，林染于是理所当然地觉得陆鸣庭应该是要吻他，于是顺从地不再挣扎。
　　林染有些紧张地闭起了眼睛，但是下一秒钟，这暧昧的气氛却被林染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给破坏了。
　　陆鸣庭的笑场让林染有些崩溃，但是肚子真的很饿的他很快想起今天出门时放在书包里的朱古力。
　　他剥开了一块朱古力的纸质包装，并一定要塞进陆鸣庭的嘴里，陆鸣庭却说自己不爱吃甜食。
　　林染只好自己把朱古力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当他吃到第二块的时候，忽然产生了一个有些奇妙的想法，他轻轻地咬住巧克力的一边，带着一种要做坏事之前的笑意，装作不经意地看了陆鸣庭一眼。
　　果然受到某种神秘力量蛊惑的陆鸣庭，虽然他一向都是不爱吃甜食，还是最终品尝到了今年冬天最甜蜜最回味无穷的朱古力，并让以后的他念念不忘地回味了很多年。
　　并且还记住了这个比利时的朱古力品牌——Neuhaus。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新年快乐！


第93章 粘人精
　　林染有点怀疑林可可是不是在走失的这些天里遭受了什么虐待，它本来就是一只很亲人的小猫咪，在回来之后，现在更是化身成为一只粘人精了。
　　虽然照顾它的任务明显是落在陆鸣庭和白晓陌身上比较多，但是林可可是一只很有自己想法的小猫咪，它很明显地表现出更喜欢林染。拿林染的话来说，它心里知道谁是它的亲爹。
　　每次林染还没有进门呢，它早早就听到了林染的脚步声，远远地就一溜烟跑过来坐在门口等，只为了要第一时间见到林染。陆鸣庭都拿着手机录了好几次，它迎接林染进家门的视频片断。
　　每次他一来小东西要么就往他怀里钻，要么就围着他的脚打转，用自己的头和尾巴来回地蹭他的腿。林染即使踩到了它的尾巴也不恼，而且一直发出那种又粘又腻的撒娇的叫声，和那种每次叫陆鸣庭起床喂食或是铲屎的命令式叫声，完全不一样。
　　林染本来就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再加上可可表现出这么露骨地偏爱他，简直是要把它宠爱得不知怎么是好了。
　　网上的猫粮不管有多贵，只要评价好，推荐的人多，买！还自己特别组装了一个看起来异常复杂的猫爬架，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组装好的，小橘猫可喜欢了。
　　陆鸣庭甚至怀疑，要不是因为自己家不够大，按照林染这种人傻钱多的宠猫方式，很有可能给林可可搞一个比人的床还大的猫别墅。
　　这些都还能忍，最近让陆鸣庭感觉有点忍不了的是，不知是林染主动招惹猫咪，还是他们家的猫咪真的天赋异禀，每次林染只要一坐下，可可就会爬到他怀里坐着，接着，它就会仰起头去舔他的嘴唇！
　　那甜蜜亲昵的劲头，真的和接吻一样！有时候亲得连林染都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直到有一天，陆鸣庭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喷了猫薄荷味道的香水呀？为什么它从来没有这样亲过别人？”
　　他问得很认真，林染摇了摇头，矢口否认。
　　陆鸣庭的脸忽然猝不及防地凑了过来，用一只胳膊强势地把小猫给摁在身下，在林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覆上了他的唇。
　　小猫咪哪受得了这种委屈，被压得发出了一阵可怜巴巴的呜咽叫声。
　　两分钟后，林染被吻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幸好白晓陌躺在沙发上睡得很安稳好像没有醒过来的意思，陆鸣庭则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继续看他手中的《孤独星球》，那淡定的神情仿佛刚才和林染唇舌交缠热吻的不是他一样。
　　林染终于确认了，面前这个人不仅喜欢吃唐西梦、赵影歌的醋，他现在更是丧心病狂的连自己养的猫的醋都吃。
　　又过了一个小时，陆鸣庭叫醒了白晓陌继续去那家三甲医院的心理咨询室做心理治疗。
　　心理咨询师叫沈杰，看起来最多三十多岁，身上带着文质彬彬的儒雅。每次都会和陆鸣庭简单地聊一小会儿，再单独给白晓陌做心理疏导。
　　“白小姐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沈医生问道。即便是知道眼前二位是货真价实的母子关系，沈医生依然习惯称呼他的病人为白小姐。
　　“好像说话比以前多了，语言表达也比以前好了？”陆鸣庭如实回答道。
　　沈医生点头道：“嗯，挺好的，你作为家人平时要对病人多关心照顾，来自亲人的关爱和支持对于她的恢复是至关重要的。”
　　陆鸣庭的眼睛亮了起来，问道：“沈医生，你觉得她可以恢复到什么样子呢？我是说最好的情况。”
　　沈医生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回答道：“我记得你第一次带她来治疗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第一次发病之后就是最佳治疗时间。按照很多临床病例来说，如果第一次发病之后得到有效的治疗和控制，很多人能保持几十年甚至终身不再发病。但是——”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睛里刚刚一闪而过的光辉逐渐散去，沈医生似乎也开始有点不忍心起来。
　　他换了和缓些的口气鼓励道：“虽说确实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期，神经确实是有受损，但是好在白小姐现在也还比较年轻，如果能够坚持治疗，不再有新的精神刺激的话，个人生活自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陆鸣庭听罢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说道：“她今年才只有三十多岁。”
　　沈医生笑着点点头，见面前的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沈医生问道：“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尽快问哦，否则我就要开始治疗了。”
　　“哦，我想问下她还需要几个疗程，还有……到底是怎么收费的？”
　　沈医生又打量了眼前这个个子很高的少年一眼，询问道：“你还是学生吧？高中还是大学？”
　　“高二。”
　　“这样啊，那要不我给你开的药都打个折吧？换成比较便宜的药好不好？只可惜那药效也可能要打个折哦。”
　　“……”陆鸣庭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沈杰轻咳了一声，微笑着解释道：“同学，你难道看不出我这是在开玩笑的吗？钱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学生担心，事实上林先生已经打过招呼了。”
　　陆鸣庭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医院。
　　T城不是很大，繁华的地段屈指可数。白晓陌接受治疗的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陆鸣庭正好可以去健身房给小朋友上一节跆拳道课。
　　小胖子金小磊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粘着他，如同一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而自从知道那个叫苏阳的小男孩儿是林染同父异母的弟弟之后，陆鸣庭总会不由自主地多看这小孩儿几眼。
　　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眉眼之间细看还是很像的，陆鸣庭就会想着林染小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这样长得白白净净，说话奶声奶气的。
　　金小磊可能是发现了他最喜欢的老师总是对苏阳青睐有加，偏偏弱不禁风的苏阳却又是自己最不待见的，因此就更加明里暗里想要欺负他。这种情况只要陆鸣庭看见了，就一定会及时制止。
　　小孩子那可是母亲的命根子，这一切自然是被他的妈妈苏若梅看在心里了，她一再要求要请陆鸣庭吃个饭以示谢意。
　　因为和林染的关系密切，陆鸣庭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不管现在这个社会道德怎么沦丧，至少在他的心里始终认为，为了钱去给有钱人做小三，破坏他人家庭和幸福是非常可耻的行为。
　　但是孩子却是无辜的，陆鸣庭自己的身世特殊，对于苏阳的出身有一种天然的同情，但是以林染的立场来看，必定是非常不喜这个来历不明的弟弟的，估计知道他的存在都会气炸了，所以陆鸣庭对这对母子的态度有些刻意冷淡。
　　小孩子虽然有时听不懂大人说话，却是最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苏阳虽然只有四岁半，但是对于这个长得好看，又有一身肌肉，还时常保护他不受欺负的大哥哥有着天然的好感。
　　这天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喝了一口水，又掏出小书包里的小手绢擦汗。把自己收拾干净后，他用肉呼呼的小手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包装袋，走到陆鸣庭的身边，探头探脑地犹豫了好久。
　　直到陆鸣庭注意到他，主动问到，他才憋红了小脸，鼓起勇气把手里那个小袋子递给了陆鸣庭。
　　“陆哥哥，这是我爸爸从欧洲带回来的朱古力，可好吃了。”苏阳奶声奶气地说道。
　　这精致的包装陆鸣庭一眼就认出来了，果然，neuhaus！陆鸣庭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了，林卫国去了趟欧洲，给两个儿子带了一模一样的礼物。还真是一碗水端得平呢。
　　“好吃你就自己留着吃呀。”陆鸣庭摸了摸他的头发，小男孩儿的头发带着自来卷，发量浓密。
　　“他吃了一条，觉得特别好吃，都舍不得吃完，一个劲儿地说要带给大哥哥吃呢。”旁边的苏若梅笑得十分温柔好看，“留着吧，他是第一次这么想着一个人，拒绝他他会伤心的。”
　　陆鸣庭一向凶神恶煞惯了，平日里小孩儿看见他不绕道走都是好事儿。忽然有天受到小朋友这般优待，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只得把两块朱古力都收下了。
　　接着他就看见小朋友脸上露出特别单纯又灿烂的笑容。
　　这时，陆鸣庭也看见了上完吉他课来接他下班的林染，林染的手上也提着一个看起来很显眼的礼品袋。
　　陆鸣庭心里一惊，想把手中的朱古力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第94章 礼物
　　陆鸣庭在看见林卫国的司机小赵出现在电梯上的那一刻，就忽然朝林染走了过来，拉着林染的手就往男更衣室走。
　　“你干什么？”林染一脸不明所以的迷惑表情，但是在对方并未解释的情况下，还是选择顺从地跟着他走。
　　陆鸣庭带着他先是拐了一个弯，接着又拐了一个弯，把他带进了最里面最隐秘的那间浴室隔间，一进去之后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陆？”林染用手安抚似地拍了拍陆鸣庭的后背，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是从他呼吸的频度林染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陆鸣庭摇摇头并示意他也不要说话，让林染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好像此时两人的拥抱就是他把自己拉进来的唯一目的。
　　其实浴室里又湿又热的环境里，他们穿着冬天的衣物一点也不舒适。林染本来因为怕冷穿的衣服就多，现在又被他这么紧紧抱住，热得脸红通通的，额头都快要流汗了。
　　在林染表现出有点想要离开意思的时候，陆鸣庭忽然低头就吻住了林染柔软的双唇。
　　林染的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大，露出茫然又迷惑的神情，但是这懵懂无知的模样又让陆鸣庭更想狠狠地欺负他。
　　很快，林染就在陆鸣庭的步步紧逼下，一步步地丢盔弃甲，这不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这次陆鸣庭的亲吻带着浓重的欲念，不仅霸道又强势地侵占着他的唇舌，也一寸寸地侵占着他的心。
　　后来林染不会再问为什么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吻他的傻问题了，因为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挑战禁忌时的亲密行为带来的快感也是要翻倍的，脸红红一颗心脏胡乱地跳的林染瞬间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会选择冒着危险偷情。
　　因为怕人听见，所以每当林染想要发出喘息或是一些其他声音的时候，就会被陆鸣庭生生地用新一轮的亲吻给堵住。
　　都是荷尔蒙很容易上头的年轻人，两个人的反应都起得很明显，情势眼看就要朝着不可控地方向发展……
　　忽然有个成年男子唱着《小苹果》，走进了浴室，很快就传来了花洒打开哗哗流水的声音。
　　林染和陆鸣庭听着中年男子一边唱着歌，一边洗澡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下来。
　　等身上的反应没有那么明显了，陆鸣庭先走出了浴室，林染则是过了两分钟之后才走了出来。
　　好在有惊无险，似乎并没有人发现什么注意到他和陆鸣庭表情的不自然，这让林染觉得有些庆幸。接着林染把那个看起来有些巨大的礼品袋递给了陆鸣庭。
　　林染解释道：“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你一定得收。”
　　陆鸣庭打开了包装袋，发现是一双某个运动品牌价值不菲的限量版运动鞋，红色和黑色的配色也很亮眼，很有活力。
　　林染的眼中有期待的目光，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很认真地在观察陆鸣庭的梵音。他本来以为陆鸣庭会拒绝，连劝说他收下的台词都想好了，但是陆鸣庭没说什么，就收下了。
　　林染向陆鸣庭伸出了手，问道：“那我的圣诞礼物呢？”
　　陆鸣庭先是摇了摇头，见林染还是坚持要问，只好反问了一句：“原来你送我礼物就是要回礼啊？那你不是要血亏吗？”
　　“什么啊，你不会真的没准备吧。”林染其实倒不是真在意礼物，但是陆鸣庭这样的态度很难让人接受吧。他猛然间想起刚才来的时候，发现陆鸣庭在看见他的时候正往书包里塞着什么，就偷偷地抢过他的书包，翻了起来。
　　陆鸣庭的书包里除了课本练习册还有林染给他准备的笔记之外，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当然除了那两块今天小朋友送他的朱古力。
　　林染拿着着两块朱古力，越看越奇怪，问道：“奇了怪了，最近这朱古力有这么红吗。这从比利时带回来的朱古力都能撞啊，还都是一个牌子的呢，陆鸣庭你的朱古力是从哪来的呀？”
　　陆鸣庭有点心虚地回答道：“是学生家长给的。”
　　见林染依然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他，陆鸣庭故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于是很快以时间不早了为理由把林染带离了健身房，一起去医院接白晓陌回家。
　　白晓陌最近康复的效果很好，进步很大，不仅平时说话多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坐在陆鸣庭的自行车后座上竟然还小声地哼唱起了歌。
　　林染一边骑车一边认真地聆听着，她哼唱得是周杰伦早年的流行歌曲《简单爱》，不仅没跑掉，竟然唱得还挺好听的。
　　唱着唱着，白晓陌忽然不唱了。
　　林染就问她怎么不唱了。
　　白晓陌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孩子气的嘟了嘟嘴，皱眉道：“肚子饿了。”
　　陆鸣庭就把书包里的两块朱古力，递了一块给林染，又递了一块给白晓陌。
　　林染吃着咖啡味道的朱古力，又随口问了句：“陆鸣庭这是哪个小孩的家长送给你的啊？我以来小朋友都很怕你，没发现你原来还这么受小朋友欢迎呢。”
　　陆鸣庭看了他一眼，简单地回了句：“你不认识。”
　　林染意味深长地看了陆鸣庭一眼，两个人相处久了，对于对方的神情哪怕一丝微表情都非常熟悉。以林染的细致观察力，不可能看不出来陆鸣庭在说谎。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林染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他觉得陆鸣庭既然不愿意说，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你别说，这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朱古力还真挺好吃的，不会特别甜，还入口即化。”林染评价道，又把自己手中的分了一些给陆鸣庭。
　　熟悉的滋味很快让两个人回忆起上次那个一起分享朱古力的甜蜜场景，都觉得脸有些发烫，热度在寒风的吹拂下也经久不退。
　　三个人都还沉浸在甜品带来的美味中，白晓陌却不知看见了什么，两个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她忽然捂着耳朵，发出了见鬼般的尖叫声。
　　这尖叫声又凄厉又悲惨，对于陆鸣庭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声音代表了白晓陌要犯病的前奏。
　　奇怪，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呢。顺着白晓陌的视线望过去，那个叫高腾飞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他们家楼下的路口在等他们。
　　陆鸣庭立刻当机立断让林染带白晓陌先上楼吃药。
　　林染面带紧张地询问道：“我能搞定吗？”
　　陆鸣庭点了点头，嘱咐道：“她吃的药都在桌子上，很好找的。我最多五分钟搞定就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小，没关系明天还有哦！


第95章 带飞
　　“不是已经讲清楚了吗？你还来干吗？”陆鸣庭神色冷淡地说道。
　　面前的高瘦男子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蜡黄，明明站着的姿态也是不佝偻的，陆鸣庭却莫名觉得看起来有一丝可怜，可能是因为他的身材太瘦弱了。
　　高腾飞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手中递过一个颇有分量的塑料袋，里面有两个塑料饭盒整齐地叠放着。
　　“这是我自己做的菜，辣子鸡丁和糖醋鱼，你妈妈以前最喜欢的菜。”
　　陆鸣庭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开口拒绝道：“我不要。”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不会有毒的。”高腾飞被拒绝之后面色黯然，“我说过我只是想补偿。”
　　“你又能补偿什么呢？太晚了不是吗？”陆鸣庭反问道。
　　高腾飞：“哪里晚了呢？你还很年轻，你妈妈也很年轻，不是吗？”
　　陆鸣庭抬头望了一眼自家楼上的灯光，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别提她，她现在的生活不需要你，她看见你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你不来刺激她，我相信她能好的更快。”
　　“真的吗？”一直低着头的男子忽然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陆鸣庭问道：“你敢不敢去问下她现在真实的想法？”
　　“……”这个问题似乎一下把陆鸣庭给难住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或者可以说他下意识不敢往这个方向想，当年那一段怎么看怎么狗血的故事里，难道除了背叛和欺骗之外，还真的有爱情的存在吗？
　　眼前这个人明明就不是一个好人，为什么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却又看起来真的有那么一丝真诚？
　　一瞬间，陆鸣庭的心里多了几分疑惑。
　　“我在这里找了份工作，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高腾飞留下了手中的饭盒，说完便转身离去。
　　陆鸣庭的脑海里装满了问号，找了工作？这样说起来是要在这里常住吗？
　　他犹豫再三，最终把这个装着饭盒的塑料袋提上了楼。
　　白晓陌已经吃了药安静下来了，在沙发上坐着对着电视发呆。
　　林可可看见林染之后简直高兴坏了，在林染的身边变着方地撒欢，就差没有爬上他的肩头亲他了。陆鸣庭进门的时候，正看见林染正拿着个小蝴蝶逗猫棒和小猫咪玩得正欢。
　　注意到陆鸣庭提着个袋子上来了，林染奇怪地问道：“咦？不是买了菜吗？你怎么还打外卖？”
　　陆鸣庭沉默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了饭盒的盖子。
　　高腾飞做菜的手艺很好，可以说在他姑姑的手艺之上，已经不是刚出锅的了，可是菜的色泽，火候，味道都无可挑剔。
　　白晓陌和林染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
　　陆鸣庭吃饭时的心理却很矛盾，一方面心里依然很看不起那个人，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对着那个从小臆想过无数次，却又从来没有出现的“父亲”形象生出了一些隐隐的期待。
　　“没想到他做菜还挺好吃的？”林染揣摩着他的心思，主动问道。
　　“嗯。”陆鸣庭答应道。
　　林染用手抚摸着小橘猫柔软又温暖的肚皮，林可可很快就舒服得开始打起了呼噜，林染接着问道：“那你是打算怎么办？接受他？”
　　“不可能……”陆鸣庭矢口否认道。
　　林染：“可是拿人手软，吃人口短啊！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陆鸣庭忽然看了他一眼，问道：“就像你吃了我做的饭，所以才喜欢我的吗？”
　　林染被他过于直白的话弄得整个人怔住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很快红了耳根，用听起来像是抱怨的口气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啊。”
　　脸颊绯红的林染比平常看起来还要可爱，以致于过了很久陆鸣庭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他。
　　陆鸣庭把视线转移到正在厨房洗碗的白晓陌的背影。最近白晓陌的病情很稳定，不仅自己的生活能够自理，还会主动去干些家务活，也不再是只帮倒忙那种。
　　甚至有时还会说出一些正常母亲关心儿子的话来。比如在陆鸣庭从学校大汗淋漓骑车赶回来给她做饭的时候，会用毛巾给他擦擦汗，说出“小庭，真是辛苦你了”之类的话来。
　　那一瞬间，陆鸣庭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真的不过是一个不到十七岁的普通少年，还可以在母亲的面前撒一下娇一样。
　　陆鸣庭其实很想问问白晓陌对于他那个不成器的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想法，但鉴于她不是很健全的神志，他决定先咨询下她的心理医生再说。
　　白晓陌今天吃的药有安眠的成分，所以洗完碗之后不做手工也不看电视了，而是选择直接去睡觉了。
　　林染和陆鸣庭则窝在他家的小沙发上看电视。现代年轻人已经很少看电视，林染就几乎没见过这种体积很大的老式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着中央一台的《新闻周刊》，主持人正在讨论现在娱乐圈流量造假还有很多偶像明星塌房的问题。然而此时似乎并没有人真地在意新闻播放着什么内容，两个人在电视的背景音里渐渐地越坐越近，很快就抱到了一起。
　　这时林可可又像平常一样，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不声不响地钻了出来，一下子跳到了林染的大腿上，而这时陆鸣庭的手也正搭到了他的大腿上方，所以一不小心就被它抓了一下。
　　林染立刻打了下小猫咪的头，虽然下手不重，依然把它打得一脸懵逼，林染用严肃的语气斥责道：“天啊，你这个小东西竟然还挺野蛮啊，你知不知道抓人是不对的！不可以伸爪子知道吗？”
　　林染抓起陆鸣庭的手认真观察着，发现在手背上有几道淡淡的血痕。他立刻把小猫放到了地上，从家里轻车熟路地找出医药箱要给陆鸣庭消毒。
　　“不打紧的。”陆鸣庭说道。
　　林染立刻一本正经地反问道：“那怎么行？虽说它已经打过疫苗了，但是猫爪子可是很毒的，还是要消下毒。”
　　林染拿着棉签给陆鸣庭的手消毒的动作细心又专注，让陆鸣庭觉得好像温柔的自带圣光，所以很难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陆鸣庭看林染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有如实质，林染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被林染打过的小猫，还想往他身上跳，但是心里又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有点不敢，在地上喵呜喵呜不甘心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你这个坏东西，以后再抓你干爹，就把你拿到外面扔掉知道吗？”林染举着巴掌对着它威胁道。
　　“喵呜……”林可可夹着尾巴发出一阵呜咽之声，似乎在哭诉着“我已经知错了” 。
　　“什么你说你不知道干爹是谁吗？”林染把手指着陆鸣庭，继续说道：“干爹就是面前这位不脱衣服很帅，脱了衣服八块腹肌的大帅哥，记住了吗？”
　　“喵呜……”林可可又战战兢兢地试探着叫了两声，还很狗腿地跑到陆鸣庭的脚边，用脸蹭了蹭他的脚。
　　陆鸣庭终于还是绷不住成功被他们一人一猫的双簧表演给逗笑了。
　　最近天气降温降得厉害，林染注意到陆鸣庭的冬装比他的夏装还要捉襟见肘，他于是上网买了两件价格适中的外套。并且还不敢明说是自己特别给他买的，还要说是他爸给他买大了，顺便就给陆鸣庭了。
　　所谓的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陆鸣庭本来就身材很好，穿上新衣服和新鞋简直人就更精神了好几个度。
　　林染在大课间偷偷地在教室玩了下手机，看到有不少在学校的论坛里上传了陆鸣庭最新被偷拍的照片。
　　“我们校霸最近怎么了，这穿衣的审美品位明显是提高了好几个level啊！”
　　“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我要立刻知道他穿的衣服是什么小众品牌，我要立刻下单！”
　　“楼上的你清醒清醒吧！你缺的是衣服吗？你明显缺的是他那张脸和身材吧。”
　　“可是这穿衣风格明显和他过去相差很大啊，他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有可能，我最近经常看见他会时不时拿着手机看，有时脸上竟然还有表情！”
　　什么表情？林染想着，会不会就是他脸上现在这种忍不住想笑的表情。
　　他原本已经因为快上课了收起了手机，但是后来还是忍不住又掏出了手机，用小号评论道：“很有可能是他的对象给他买的哦，因为他对象审美品位好，所以把他给带飞了。”
　　论坛里立马像是炸了锅一样，有很多人问他有什么证据。
　　林染还想炫耀地透露点什么，这时王鹏先猛地用胳膊撞了一下他，林染下意识地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果然一抬头黄新知拿着一堆改好的试卷走了进来。
　　林染朝王鹏先做了一个揖，用嘴型说道：“大恩不言谢。”
　　黄新知先环顾了一下教室，点了下名，然后拿出了一张成绩单。
　　“这次数学双周测的试卷已经改好了，考得比较好的前十名同学：第一名白阳142分，第二名王鹏先135，第三名林染133……进步比较大依然是陆鸣庭同学，经过几个月的持续进步，他作为一个体育生，数学成绩竟然考到了100分……”
　　在一班同学热烈又持续的掌声中，林染回头偷看了一眼陆鸣庭，陆鸣庭看起来还是比较淡定，并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好像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表扬一样。
　　黄新知先让大家安静下来，这时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但是也有人没考好的，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高二的课程，尤其是数学是至关重要的，而我们有些同学不知最近是在沉迷什么，这都已经第几次没考好了？”
　　虽然老黄并没有明说是谁，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陈涵。其实不仅是数学，他非常擅长的物理化学也全部都考砸了。以前数学总是稳在140的他，这次也只考了100多分。
　　黄新知又说道：“照这个退步的速度，我们有些同学很可能下学期就不能在我们一班了。”
　　林染注意到陈涵的头低得更低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不太喜欢黄新知这样过于直接的教育方式，提议道：“黄老师，我们上课吧，上次你还说我们班的进度比二班差了一节课呢。”
　　林染本来还准备下午放学的时候，抽点时间和陈涵聊一下，了解下他的家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情况。但是手机里突然收到的一条信息直接把他的心思全给霸占了，让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谢谢男朋友，不仅带飞我的审美品位，还有成绩。”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我？”林染白皙的脸立刻一红。
　　“孤独星球的小王子？这个名字还能更好认一点吗？”
　　“……”林染一直以为陆鸣庭这种人压根就不会上论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抓包了。
　　陆鸣庭：“今天下午放学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林染忽然想到，他不会带我去开房吧？虽然他也耳闻班级有些偷尝禁果的小情侣，林染也不是那么不开放的老古董，但是整个人期待中又有着难以名状的紧张。
　　因为他这一句话，林染一下午的课都没有听好，最后甚至连老师留的作业都想不起来。


第96章 罗马假日
　　当陆鸣庭骑着自行车带着林染穿梭在这个小城的街道时，天空中忽然开始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刚开始还只有零星的几片，接着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羽毛般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落在他们的羽绒外套上，还落在林染红色的围巾上。陆鸣庭给自己戴上了手套，也帮林染把围巾系得更紧了。
　　他看着林染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问道：“冷吗？”
　　林染笑着摇摇头，用手轻轻地环抱住他的腰，放进了他温暖的口袋里。
　　一路上不管林染怎么问他们要去哪里，陆鸣庭都三缄其口，脸上的表情还有几分不自然的拘谨。
　　他这神秘又奇怪的态度，很难不引起林染的胡乱猜测。他搓了搓有些发烫的脸，从带有陆鸣庭体温的衣兜里掏出右手，偷偷地用手机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看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名词和经验之谈，让林染的脸更加发烫。
　　以致于下车的时候，陆鸣庭不小心碰到他的脸后，有些诧异地问道：“林染，你是不是发烧了？”
　　林染立刻顾左右而言他，躲避了他的问题，他环顾了一下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区，问道：“我们这是要去拜访朋友吗？”
　　“算吧。”陆鸣庭回答道。
　　“可是，第一次去别人家，我们应该带点礼物吧？”林染又观察了下周边，发现因为下雪天冷的原因，好像卖水果的小摊都提前收摊了。
　　陆鸣庭则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很肯定地说道：“不用。”
　　陆鸣庭这样的反应，让林染更加地疑惑了。他们来到的是一个不是很新的小区，但是条件比陆鸣庭家还是要好上不少，至少这里有比较干净的小区，也有电梯。
　　电梯里没有其他的人，陆鸣庭按了十三楼的楼层，和林染解释道：“我们这是去小熊哥租的房子，他和小黑哥去新马泰旅游了，说让我帮他看下房子。”
　　“小黑哥就是那个烧烤店老板吗？”林染把红色的围巾当口罩带，只露出了一双闪着光亮的大眼睛。
　　陆鸣庭看着他点点头，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染下意识地开始躲避着他的靠近，因为电梯里一定有摄像头。
　　但是陆鸣庭好像没有看懂他的暗示似的，他的脸越凑越近，就在林染以为他马上就要俯身吻自己的时候，陆鸣庭忽然伸出手来，很快又很轻地用食指碰了碰林染的右眼睫毛。
　　原来他是帮自己拂去落在睫毛的雪花，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呀！林染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有些燥热的脸，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故意用有些夸张的语气说道：“好羡慕小熊教练和烧烤店老板啊！可以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旅游！”
　　陆鸣庭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也会带你去。”
　　电梯门开了，陆鸣庭掏出了钥匙带着林染开了门。林染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显得很兴奋，他觉得这个小房子特别温馨，家里的沙发和桌子的尺寸都很小，不仅不会显得促狭，反而会让相爱的人坐得更亲密。
　　林染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他在房间里兴奋地踱来踱去，陆鸣庭则拉住他从后面环抱住了他，制止了他的多动症行为，。
　　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也不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的学校，他们终于有了一个隐秘又安全的角落，可以放下心来，肆无忌惮地拥抱了。
　　陆鸣庭很克制地亲吻着林染的额头，鼻尖和脸颊，然后轻轻地含住了他柔软的嘴唇。
　　然而这种温柔和克制在这么互相喜欢的恋人面前无疑是一种折磨。林染开始还很享受，很快就又有些不满足了。他在亲吻的间隙，见缝插针地问道：“我好喜欢这里啊！我们今晚要睡在这里吗？”
　　他的问话陆鸣庭的眼神一滞，片刻之后陆鸣庭问道：“你很想睡在这里吗？”
　　在林染开口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陆鸣庭又很快用力度更大的亲吻堵住了他的唇，自问自答道：“可以。”
　　在紧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拥抱里，和热烈到让人短暂晕眩的唇舌交缠间，林染深切地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喜欢和渴望其实一点也不输给自己。
　　那一刻，林染觉得能够从他们一样很慌乱的心跳和炙热的呼吸声中，感受到彼此的心意是完全相通的。
　　林染觉得平日里那些明明很想多看他两眼，很想靠近他，却又克制着自己不能靠近他的委屈，陆鸣庭一定都深深地了解，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浪漫得像是“罗马假日”的地方让他们可以把对彼此的思念好好地宣泄一下。
　　想到这里，他就完全不想推开他，哪怕这拥抱已经紧到让他骨头痛。哪怕对方的亲吻越来越带有欲念，两个人的反应也都很明显，再不叫停很有可能会情势失控，林染也不忍心叫停。
　　然而，最后叫停他们的是陆鸣庭的手机，铃声很大很刺耳，被情到浓时的林染有些嫌弃地挂了一次，但是对方那边显然很有耐心，又锲而不舍地打了两次，直到瞬间恢复理智的陆鸣庭终于想起了什么，从林染身上爬了起来，接了电话。
　　“好，好，我马上下来。”陆鸣庭答应着，反着手握住了此时正不老实地抓着自己卫衣下摆的林染的手，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别调皮。”
　　林染听话地松开了手，然而挂掉了电话的陆鸣庭，却看着脸颊呈现出淡淡粉色的林染，又恋恋不舍地重新俯下身去，亲了亲林染的嘴唇，然后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我去拿个快递，过两分钟就回来。”
　　然而他回来的时间没有他保证的那么快，林染靠在沙发了都玩输了两局游戏，还是没有听到开门声。林染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从他离开都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虽然房间一点都不大，林染还是觉得有些空荡荡的，以前小时候看过的那些鬼片里的某些经典镜头开始在脑海里不时地闪现，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但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想给陆鸣庭打电话的冲动。
　　可是却已经没有心情玩游戏了，他又开始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机械地走来走去，打发时间。林染注意到从阳台上某个角度可以看到进小区的那条必经之路，就理科披了个小毯子来到阳台上盯着陆鸣庭什么时候才回来。
　　还好在林染快要冻僵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个非常熟悉的高大身影。林染注意到陆鸣庭的左手和右手上都提了很多东西，就想也没想，连外套也没穿，就跑出去接他了。
　　陆鸣庭走到楼下门禁的位置，忽然看见穿着拖鞋也没穿羽绒服的林染突然出现在眼前，有些诧异。
　　林染体贴地帮他分担了一部分手里的东西。
　　陆鸣庭问道：“你不怕冷吗？”
　　“这不是很快就回去了吗？我不冷。”林染说完紧接着就打了一个喷嚏。
　　陆鸣庭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进门，陆鸣庭就不由分说地把林染裹得个粽子一样，故意问道：“我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这么着急啊？”
　　“你还有脸说？明明说的是两分钟，又骗人。”林染喃喃地抱怨道，“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好像我们要在这里常住一样。”
　　陆鸣庭摆弄收拾着他刚刚买的物品，这些东西其实看着重，但因为主要是青菜和水之类食物，体积看起来比较大而已。“我本来想买点快餐，或是打外卖，但是怕你嫌不好吃，正好取完快递看见超市还没打烊，就进去买了点菜。”
　　林染好像才反应过来，问道：“快递？对了，你买了什么呀？”
　　陆鸣庭简单收拾了下买的菜，也过来沙发上陪着林染一起坐着。“你打开看看。”
　　“送给我的？”林染的眼睛亮了起来，“不会是圣诞礼物吧？”
　　陆鸣庭解释道：“不知道会不会翻车呢，虽然我看了很多人的评论都说不错。”
　　林染一边笑着拆那个看起来非常巨大的快递，一边对陆鸣庭说道：“你放心，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林染拆完了其中那个最大的包裹，疑惑地问道：“你送我一个灯啊？”
　　陆鸣庭摇头道：“你看好了，这哪里是灯啊，这明明是个带灯的水族箱。”
　　“水族箱啊！”林染看了看另外几个包装严密的包裹，问道：“你不会是买了个金鱼吧？”
　　陆鸣庭：“……”
　　当打开最后一个密封袋后，林染秉着呼吸看了好久，终于在那个透明的装满水的袋子里看了到四只同样透明的小生命。林染忍不住叫了出来：“海月水母！”
　　林染按照店家发过来的说明书，依次把矿泉水，海盐，还有营养剂放进了那个圆圆的水族箱里，然后用漏勺小心翼翼地把四只小水母放了进去。
　　林染还忍不住摸了摸其中的一只，奇异的触感让林染小声尖叫：“又Q又弹的，好像果冻一样！”
　　可是本来在密封袋里还游来游去的小水母，好像并没有很快接受新环境。而是放一只，就沉一只，四只小东西都一动不动地沉在小水族箱的底部。
　　还在拍着视频的陆鸣庭，关了视频，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说了句：“不会真地翻车了吧？”
　　倒是林染还安慰了他一番，说着水母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休息。
　　快到饭点了，陆鸣庭就去厨房做饭了，林染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他特别愿意欣赏帅哥做饭，虽然他貌似总在帮倒忙，陆鸣庭也完全没有想让他离开的意思。
　　陆鸣庭一边炒着菜，一边问道：“你请好假了吗？别到时候黄新知说你翘课？”
　　林染偷吃了一口他刚刚炒好的肉片，说道：“早请好了。我和老黄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晚修不上了，和我妈说我今晚去朋友家睡觉。”
　　陆鸣庭：“班长翘课还挺熟练？你就不怕老黄给你妈打个电话？”
　　林染：“应该不会吧。我过去请假老黄从来没问过家里人哎。你可不要乌鸦嘴。”
　　林染被他搞得真地有点担心起来，悻悻地离开厨房，想着要不要做些什么补救措施，但是眼前的一幕美得让他忽然无法呼吸。
　　那些沉在箱底的海月水母不知何时已经全部都恢复了活力，在不停变换颜色的彩灯照耀下，呈现出童话一样梦幻的蓝色和紫色，一瞬间就把林染带回了和陆鸣庭去海洋馆的那一天的某一刻。
　　林染想，陆鸣庭一定也是觉得那天非常重要，所以想把那天最浪漫最梦幻的场景保留下来。因为那次出行不仅是他们俩第一次出去旅游，也正是此行终于阴差阳错地确定了他们对于彼此的心意。


第97章 耳洞
　　可能因为天气冷，也可能是因为时间临近圣诞节和元旦，林染的班上几对小情侣在课间公然黏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嚣张，引起了班级其他单身狗的强烈不满。
　　为了安放自己的少女心，有女生下课的时候忙着在折小星星和千纸鹤，然后放在彩色透明的玻璃瓶里；有女生买了蓝色的毛线，在向心灵手巧的女生打听怎么织围巾……
　　在如今这种网络普及快递盛行的时代里，只要打开某宝，似乎什么都可以买到。成年人送给恋人的礼物往往就是拼价格，作为还是消费者的穷学生，就只能拼心意了，而手工制作的礼物可以算是非常有心意的了。
　　林染作为一个手残党也会忍不住多看她们俩眼，因为她们用这么宝贵的时间为爱人制作礼物的时候，眼睛里会自然地散发出一种熠熠生辉的光亮，让林染觉得非常生动。
　　当看到唐西梦又一次带着正打的火热的夏蓝，一起穿着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情侣球鞋在自己面前炫耀的时候，林染之前那转瞬即逝的想法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像着魔了一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和陆鸣庭一起去打耳洞，然后再买一个看起来非常酷的同款的银耳钉，让大家意识到：原来他和他真的是一对。
　　当然了，后面的确实是林染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他觉得以后如果一起旅游，或是某些重要的时刻，还是可以一起戴的，毕竟生活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只是要熬过这段非常累又有些苦涩的高中生活再说。
　　他把这想法在某次和陆鸣庭的深夜电话里提过一次，他本以为陆鸣庭肯定会嘲笑他这是什么叛逆期的中二少年才会做的事，没想到陆鸣庭很快就答应下来。
　　平安夜这天正好是周六，是中学生期待已久的周末，但是天气很是阴冷，天空里堆满了阴霾的云，可是令人失望的是一点雪都没有下。
　　林染穿着一件蓝绿色的长款羽绒服，脖子上系着陆鸣庭在S城在海洋馆附近给他买的那条乳白色厚围巾，配上他那张白皙的脸，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极了。略微宽大的羽绒服在他身上不仅不显臃肿，反而衬托出那双又长又笔直的腿更加纤细。
　　商场里人来人往的，五彩缤纷的圣诞树和穿着节日服装的圣诞老人以及“铃儿响叮当”的歌声，让人随时都能感受到浓厚的节日气氛。
　　有在商场里随意奔跑嬉闹的儿童，忽然撞到了林染的大腿上，小朋友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却把林染右脚的鞋带弄散了。
　　林染看着自己球鞋散开的鞋带，一秒钟后有人比他先弯下了腰。持续时间并不长，但是这个看起来有些超越正常同性友谊的亲密动作，还是让他们收获了来自四周人群一些或暧昧或羡慕的目光。
　　陆鸣庭低头弯腰的那一瞬间，林染想起来在他们初识之时，陆鸣庭也是这样温柔又细心地给白晓陌系鞋带的，那时自己还误会他们这对奇异的母子了。一转眼，被照顾的对象换成了自己，陆鸣庭好像天生就是个要照顾别人的人一样。
　　注意到周围一些不那么友善的目光后，林染觉得有些尴尬，恨不得直接让他快点，陆鸣庭却系好鞋带也不着急起身，而是伸手提了一下林染的牛仔裤裤脚。
　　林染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因为即便是暖气充足的商场里，他也忽然感到脚脖子一阵冷风立刻往他裤腿里钻。
　　“你怎么不穿秋裤？”看到了林染白得像玉一样的纤细脚踝，陆鸣庭抬起头质问道。
　　“你见过哪个年轻人穿秋裤？”林染被他的问题问笑了，反问道，“你穿了吗？”
　　陆鸣庭：“你的体质和我的体质能比吗？怪不得你的手总是那么冷。”他虽然说话的语气不算生气，但是音量提高了一些，而且他本来就很高大英俊，所以周围看着他们的人好像又多了一些。
　　林染看见很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盯着自己，感觉有些窘迫，他几乎是求饶一般说道：“我这条裤子本来就是加绒的，还用穿什么秋裤？”
　　“……”
　　陆鸣庭只是低头看着他一言不发，然而他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却特别有压迫感。两个人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林染败下阵来：“行吧，我明天就穿好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说完之后，陆鸣庭脸上的表情才终于好看了一些，伸出手不客气地上手摸了摸林染今天出门前特意打了发胶的发型，林染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人群中不时有年轻女孩儿发出“好萌，好可爱”的尖叫声。
　　他们准备去打耳洞的地方是个纹身店，三十岁左右的老板耳垂和耳骨上戴着一排的耳钉。虽然他穿着黑色的高领的毛衣，但是林染觉得他脱了衣服一定有两条纹满了图案的花臂，因为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江湖义气和天生放荡不羁的反骨。
　　不知为什么见到纹身店老板的第一眼，林染就想起了肖逸，果然一问就问出来真的是肖逸介绍陆鸣庭来的。
　　“你们是都打，还是只是一个人打？”小老板一开口也是一口亲切的东北腔。
　　林染说道：“都打吧。但是一人打一个。”
　　可能小老板见多识广，并未对他们投射出好奇窥视的目光，而是态度自然地问道：“一般情况下是男左女右的，当然了，你们想打哪边都可以。”
　　林染忽然想起自己是小王子，陆鸣庭才是玫瑰，就擅自做了决定：“我打左边，他打右边。”
　　陆鸣庭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形式上把他女化的行为，并未提出任何质疑，但他似乎有更关心的问题。他对老板问道：“每个人打了耳洞都会发炎吗？大概多久能好？如果是那种容易过敏的体质呢？”
　　老板：“这可不好说，有些人几天就好了，有些人反反复复一个月才会好，但是持续很久反复发脓流水，戴金戴银都好不了的人也是有的……”
　　原来打个小小的耳洞竟然还能这么严重！看到林染有些惊讶的表情，老板又补充说道：“不过你也别紧张，只要刚打那几天忍住不洗头就行。”
　　陆鸣庭：“听好了吗？可能会反复发炎一个月，还要至少几天不洗头，你确定要打吗？”
　　林染犹豫了一下，他的脑海里立刻想起了之前搜索引擎里推荐给他的关于耳洞的说法。
　　“一起去打耳洞的情侣，代表两个人一起经历过疼痛，会记住忠诚与爱情的誓言，下辈子还会在一起。”
　　于是林染回答道：“打。”
　　“好。”陆鸣庭又问老板，“打完之后是不是必须佩戴耳钉啊？”
　　老板点头：“那当然，刚打完必须得戴好几个月，否则两天耳洞就长好了。”
　　陆鸣庭转头对林染说：“就刚才我说话大点声，才这么几个人看你，你就受不了了。我和你一起戴耳钉，不说戴同款吧，你觉得学校论坛上那帮人会发现不了吗？”
　　虽然陆鸣庭只不过是把林染心里正担心的问题用最直白的方式讲出来了而已，却还是让林染发现了一个他潜意识里一直不想承认的事实：那就是在经济尚未独立的当下，他们是没有选择做自己的自由的，甚至没有随意处置自己身体的自由。
　　林染看似很任性的一次反骨行为很快就打在现实的墙壁上，重重地碰了壁。两个人灰溜溜地离开了纹身店，林染因为自己的懦弱和胆怯而生气，陆鸣庭看出了他的不开心，主动说请他喝奶茶。
　　就在陆鸣庭去某个人头攒动的网红奶茶店给林染排队买奶茶的时候，林染决定去超市随便逛逛，消磨一下时间。
　　然而他却不知何时就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让人有些尴尬的计生用品处。在意识到眼前这些东西的用途时，林染自然地想起了某个晚上一些让人愉悦又不那么愉悦的私密时刻。
　　那天晚上，因为太没有经验而产生的生理上的痛楚，导致了他们没有办法继续探索成年人的世界。当时林染一度被痛苦搞得崩溃，心想怎么会有人喜欢做那么痛的事情，小说和小电影都是骗人的吧？
　　然而看着眼前柜台上，那些让人脸红心跳加速的文字和图片，林染又忍不住想：也许是之前准备工作做得不好，是不是应该买这些来试试？
　　当林染终于鼓起勇气把手伸向货架中其中的一盒物品时，忽然有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在干吗啊？”
　　糟糕！小盒子被他碰倒在地上了，他却不好意思伸手去拿了！
　　林染一回头，陆鸣庭提着两杯奶茶，出现在他的正后方，同时还伸手去帮他捡起他碰掉的东西，还面不改色地看了两眼才又把它放回了货架的原处。
　　被抓包的林染又惊又囧，恨不得原地蒸发，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幸好陆鸣庭用没拿东西的左手伸手扶住了他的腰，才没有原地倒下。
　　陆鸣庭盯着林染满是桃红色的红晕，写满了懊悔神情的脸，用像是欣赏一幅名画的眼神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要买也可以，不过你刚才拿的太小了，不适合，我用不了。”
　　“……”林染对着陆鸣庭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透过扶着林染腰的手，陆鸣庭感觉到林染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别的一些什么，身体有了一阵轻微触电般的战栗，他忽然在那一刻很有成就感，露出了一个极为难得的淡淡笑容。


第98章 欺骗和背叛
　　林染看着陆鸣庭脸上那个冰雪初霁般的淡淡笑容看呆了，在恍神间，陆鸣庭搭在他腰间的手腕轻轻地转动了一下，在他敏感的腰上略一使力，说道：“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林染从他的话里猜出了一些什么，他用有些兴奋的语气小小声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买了？”
　　“……”陆鸣庭神色一滞，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似乎为了掩饰些什么，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杯刚才林染要喝的奶茶。
　　林染接过还是热乎乎的奶茶，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后故意附到陆鸣庭的耳边，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们什么时候再试一下？”
　　陆鸣庭：“……”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滑动，但很明显不是因为刚才喝了一口奶茶。
　　林染忽然笑了起来，唇角勾起，露出了非常洁白整齐的牙齿。他一直以为某人看起来比他冷静多了，还以为他多有定力呢，现在看来在这场恋爱里不是他一个人荷尔蒙上脑，某人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也是偷偷地做了不少功课的。
　　陆鸣庭似乎失去了平日里的淡定，一直不停地喝着手中的奶茶，不一会儿就喝了大半杯。他过了好长时间，才报复性地开口说了一句：“可以，只要你能坚持不哭就行。”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林染回想起那天自己颇为丢脸的痛到双眼飙泪的场景，顿时又羞又恼的，白皙的脸立刻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桃红色的红晕。
　　陆鸣庭本来还想去感受一下这红晕的温度，伸手的瞬间忽然他发现了林染后面不远处一对母子的身影，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正是年轻的苏若梅和他的儿子苏阳。
　　苏若梅推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车，正在买菜，小朋友则跟在她身边，拿着一个小飞机缠着她要她买玩具。虽然陆鸣庭没有看见林卫国的身影，但是直觉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为了防止意外出现，他要赶紧把林染带走才行。
　　一向不怎么善于聊天的陆鸣庭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
　　林染觉得很奇怪，反问道：“昨晚不是都已经商量好了吗？就在这个商场四楼吃火锅啊。”
　　商场四楼的火锅可以说是物美价廉良心价的典范，如果是节假日常常需要预约，否则会排队等很久。
　　可是越是人多的大家都想去的地方，就容易再碰上他们，陆鸣庭立刻建议道：“要不，今天不吃火锅了吧。我昨天上火了，口腔长了一个溃疡。”
　　“哪里有溃疡？让我看看呗。”林染有心想要逗下他，一定要让他张开嘴看看。
　　陆鸣庭只好真地张嘴，虽然林染认真地查找了半天没有看见溃疡，但是还是听话地跟着陆鸣庭离开了超市。
　　林染跟在他身后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地叨咕着：“不吃火锅吃什么？你不会是又想自己做菜吧，虽说你做菜确实挺好吃的，但是你不至于一顿饭都不舍得请我吧？我又吃不了多少。”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气啊？”陆鸣庭反问道。
　　这时他们走到了商场的出口，厚重的透明帘子外面，有冷风呼呼地往里面灌着，林染正要往外冲的时候，陆鸣庭拽着他的帽子把他拉了回来，帮林染围好了围巾，又把他的羽绒服的帽子也拉上了。
　　林染觉得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觉得过去自己明明是很独立的，不像现在一样似乎是个失去了生存技能的婴儿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的照顾，但是面对自己这样的蜕化行为竟然还觉得挺开心的。
　　林染忽然有些孩子气地笑了笑，说道：“你不小气，但是我想说的是，人家不是说有情饮水饱吗？所以和你在一起，即使圣诞节不吃大餐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少吃一点。”
　　陆鸣庭的眼神动了动，他本来只想伸手捏一下林染此时染了红晕的脸颊，但是林染的话忽然让他改变了想法，他快速环顾了下四周没有什么人，就利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林染，把他压到墙角的角落亲了他一下。
　　虽然这个吻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快速，两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但是陆鸣庭还是品尝到了林染身上那种非常甜蜜的气息，甚至觉得比奶茶还要香甜。
　　他们都红着脸，带着做了坏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走出了商场出口，然而，在陆鸣庭示意他坐上自己自行车后座的时候，林染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林染的视线落在了路边那辆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黑色宝马车上，他像是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一样，心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
　　陆鸣庭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很想找个理由硬是把林染给拖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刚刚购完物的一家三口，提着大包小包正有说有笑地从超市出口走出来。
　　小朋友眼睛特别的尖，苏阳大老远就看见了陆鸣庭，立刻冲过来抱住了陆鸣庭的大腿，并回头喊了一句跟在他身后的林卫国。“爸爸，你快过来看，你看看教我跆拳道的陆教练，是不是长得特别帅？”
　　林染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看了看抱着陆鸣庭的小男孩儿，又看了看双手提着重物的林卫国，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那些曾经萦绕心底的蛛丝马迹一下子全部都找到了解释，他一直觉得林卫国把家里当客栈，唐西梦说林卫国身上有名牌化妆品粉底的香味，还有陆鸣庭包里翻出来的小朋友送的来自比利时的朱古力……
　　虽然一切早有端倪，但是当真相和答案这么残酷地呈现在眼前时，林染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强大的冲击。
　　他的气血上涌，感到一阵熟悉的晕眩感，他睁开眼再看林卫国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小染……”一脸惊愕的林卫国手中提着的东西忽然掉了下来，塑料袋里的玻璃瓶装的酱油和醋全部摔在水泥地上，弄得地面一片狼藉。
　　林染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他艰难地开口问道：“爸爸，你到底是谁的爸爸？”
　　林卫国：“……”
　　小朋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没有人有空理他，但是大家的反应都很奇怪，他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苏若梅见不得自己的儿子受委屈，于是一把把儿子抱了起来，她主动站出来打破了沉默，和林染说道：“林卫国和你妈早就离婚了，现在我和他才是合法夫妻。”
　　林染对着她冷笑一声，然后不客气地问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今年有二十五吗？你知道他多少岁了吗？他马上过年就四十五了。和一个比你大二十岁的人还有家庭的人谈恋爱，是为了图他年龄比你大吗？你是缺少父爱吗？”
　　苏若梅：“……”她以前只是听说林卫国的大儿子读书很厉害，是个学霸，没想到口才这么厉害，完全没有准备的她根本抵挡不住他的句句见血的连环提问。
　　林卫国：“林染，别和你阿姨这么说话。”
　　林染反问道：“她是谁的阿姨？你骗人家小姑娘和她上床的时候，怎么不和她说，你当年要不是靠你岳父给你的第一桶金下海经商，你怎么会有现在的公司和钱？你敢不敢问问她，如果你一分钱都没有，看她愿不愿意跟着你这个猥琐的中年渣男结婚？”
　　“林染！住口！”林卫国呵斥道，往林染又走近了两步。林染的话刀刀都往人心窝子上戳，彻底把他给惹恼了，脾气上来的林卫国立刻撕碎了他一贯经营的表面儒雅的外表。
　　然而，陆鸣庭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林卫国和林染之间，他比林卫国高上不少，像是一堵墙一样挡在他们父子间。
　　林染看到陆鸣庭脸上根本就没有惊讶的表情，明白过来，看来陆鸣庭早就知道了，却不声不响的一起隐瞒了他这么久。
　　林染又想起那个叫苏阳的小孩儿一直都特别喜欢陆鸣庭，还把林卫国给他的朱古力分给他吃，就心里一阵恶心。
　　林染忽然有了一种被全世界欺骗的感觉，更加绝望了，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幻灭感。
　　他不顾一切地绕过了陆鸣庭的保护，对着林卫国说道：“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骂过我，你今天竟然因为这个女人和我说话这么大声。”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大大的眼睛里有无尽的失望和委屈。
　　林卫国：“……”林染的话让林卫国原本怒中火烧的眼睛里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
　　林染瞟了一眼还在苏若梅的怀里哭泣的小朋友，又说道：“小的多可爱啊，萌萌的，讨人喜欢。年轻的女人多好看啊，好看到老房子着火。”
　　当他从向他走来的林卫国的眼里清晰地看到了后悔与愧疚时，林染又狠狠地推开了他。
　　林染神情绝望地说道：“可是，要是没有我妈妈，你知道吗？林卫国你什么都不是！”
　　说到气愤处，林染忽然拿着手里没喝完的奶茶泼向了林卫国。林卫国没有反应过来，被泼了一头一脸，有些花白的头发全都打湿了，看起来非常狼狈。
　　林卫国抹了一把脸的水，像是自暴自弃一般说道：“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什么都不是。但是离婚了又不告诉你这件事儿，是你妈妈为了你才选择这么做的。”
　　想起母亲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想到林卫国在新的家庭里幸福又美满，这么多年的种种委屈和不甘全部积压在林染的心头，他像是神经不堪重负一般，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苏若梅这时接了一个电话后，她和林卫国说了几句，林卫国拉了一下林染，没有把他拉起来，只好说道：“爸爸是对不起你，但是你也别太难过了，气坏了身体，你妈妈也要伤心的。”
　　林卫国又说：“等你到时候没有那么生气，冷静一点的时候，爸爸再回家看你好不好？”
　　林染挣脱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家，那哪里还是你家？你不要我们就算了，再也别来了，我不稀罕。”
　　林染哭得眼泪和鼻涕一起掉落下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他平常是个最在意形象的人，但是现在面对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巨大的背叛和伤悲，他真地无暇顾及其他了。
　　林卫国走后，陆鸣庭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是要去哪儿？”林染揉了揉哭肿的眼睛，问道。
　　“送你回家。”陆鸣庭说道。
　　林染立刻拒绝道：“回什么家？我才不回家。”。
　　陆鸣庭看着他那红肿不堪的眼睛，问道：“那你想去哪儿？”
　　林染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去罗马假日，我想去看海月水母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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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照片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实在哭伤了，自从坐上了陆鸣庭的自行车后座后，林染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一直到进了房间，陆鸣庭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也不回答。陆鸣庭只好翻了下冰箱，发现里面还有一袋速冻水饺，就拿去厨房煮了。
　　水饺煮好端上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了，陆鸣庭指着分给林染的那一碗，说道：“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学校去上晚修。”
　　林染耷拉着还很红肿的眼睛，看起来非常的颓废，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不想吃饭还是不想去上晚修。
　　陆鸣庭见他没有一点要吃的意思，就也放下了筷子，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让爱你的人难过和伤心，你要是饿坏了，那个姓苏的女人不是更开心？”
　　林染的睫毛动了动，最后还是拿起了筷子，但是只吃了一口，就对陆鸣庭说道：“我要蘸醋和辣椒酱。”
　　陆鸣庭于是起身去厨房拿了调味料，倒在小碟子里放在林染的面前。林染其实肚子早就饿了，但是却提不起精神吃东西，却也不好违背陆鸣庭的好意，只好勉强自己又吃了几口。
　　林染这一次吃的比平常的速度还要慢，等到陆鸣庭一碗水饺都已经吃完了，林染才只吃完了三个。冬天的食物冷的很快，当看到林染又陷入发呆状态时，陆鸣庭起身说了句“别吃了”，很快就伸手拿走了林染手中的碗。
　　他拿碗的动作很快又很强势，林染以为他因为自己吃饭很慢生气了，要把他没吃完的饺子扔垃圾桶，正要解释时，却发现陆鸣庭回到厨房重新打开了燃气灶，把他剩下的水饺沥干了水分，在平底锅里倒上油，给他做煎饺。
　　随着锅里的油发出滋啦啦的声响，厨房里冒出的香气让这小小的房子立马有了很温暖的烟火气，林染忍不住钻进厨房看陆鸣庭做饭。
　　本来平平无奇的水饺渐渐染上了金黄的色泽，一下子让人有食欲多了，在陆鸣庭又放了一点水进锅里后，林染清楚地看到有一滴油溅到了陆鸣庭的右手手背上。
　　虽然陆鸣庭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林染却心疼地拉过他的手，问道：“疼吗？”
　　他坚持要让陆鸣庭把手放到水龙头下冲一会儿，陆鸣庭执拗不过，只好照做，因为拖了一点时间，火候过了点，有几个煎饺有点糊。
　　但是即便如此，林染还是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煎饺，他边吃边问道：“我爸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对吧？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陆鸣庭沉默着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一辈子也不知道。”
　　也对，林染想到，他现在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呢？他既改变不了父母离婚的事实，也不可能改变母亲不被爱的境况，除了给自己添堵之外，似乎什么用也没有。
　　林染吃完了最后一个煎饺，擦了擦嘴，又问道：“你说你对那个叫佳佳的小孩儿那么好，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我？”
　　陆鸣庭站起来收拾碗筷，英挺的眉毛动了动，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对他好了？又乱说。”
　　林染又说：“小的多可爱啊！他长得奶乎乎的，说话的声音又萌，他又那么喜欢你，今天还冲过来抱着你的大腿说你长得帅，他之前还送林卫国从比利时带回来的朱古力给你，你忘了？”
　　陆鸣庭关了水龙头，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染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神色黯然地说道：“我在想你以后会不会像林卫国一样，遇到比我更好看的人，就喜新厌旧，喜欢别人了？”
　　陆鸣庭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不会。”他那淡棕色的眼眸里似乎还有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让林染觉得自己似乎提问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为什么不会？”林染有些不开心地撅起了嘴角，“你不知道林卫国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对我妈妈可好了，我从小就看着他们年轻时的照片，听他们的爱情故事长大，那时还觉得好浪漫，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这样……”
　　陆鸣庭刚好洗完了碗，他用擦干净的手按住了林染的肩颈，他俯下身很温柔地亲吻着林染的额头和眉间，神情很笃定地说道：“我说不会就不会。”
　　林染被他亲得有点心动，却还是嘴硬地嘀咕道：“誓言只在说出的那一刻才有用，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陆鸣庭：“……”
　　林染又说：“政治老师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就算你现在是这么认为的，也难保你以后不会变。”
　　“……”此时的陆鸣庭觉得自己百口莫辩，简直恨不得用把刀把自己的心挖开给他看。
　　陷入思维怪圈出不来的林染又继续说道：“科学家说人类身体的所有细胞七年就会完全更换一次，所以严格说来，七年前的你和七年后的你，都是完全不同的人了，你又怎么能为另一个人保证呢？”
　　能言善辩的林染本来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想说，但是这一次陆鸣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很快用霸道又热情的亲吻擅自结束了这场由林染单方面引起的关于感情的讨论。
　　这一次陆鸣庭的吻没有之前那么温柔，但是他的强势和侵略性的气息很是让林染着迷，他很快就在对方唇舌的热烈进攻下丢盔弃甲，还不自觉地就用双手环绕住了陆鸣庭的脖颈。
　　林染的呼吸越来越热，他还因为缺氧不时发出一些喘息的声音，然而在陆鸣庭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又代表着一些别的意味，他很快又重新堵上了林染的嘴唇。
　　虽然房间里并没有开暖气，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热情火热升级，热得让他们很快就脱了外套，而且越来越不满足于这浅尝辄止的亲吻。
　　林染的腰越来越酸软无力，陆鸣庭索性把他抱到了小沙发上，然后很快压了上来，继续亲吻他。林染享受着这个缠绵又缱绻的吻，心里却在想着一些让他害羞的事，让他的脸颊和呼吸更加灼热了。
　　两个人纠缠得难舍难分之际，林染的手机开始却在书包里震动起来，林染本来想无视它，但是很明显这不是个骚扰电话，一直坚持不懈地持续震动着，手机震动带来的噪声让这对情动时分的小情侣没办法继续下去。
　　陆鸣庭只好起身从林染的书包里拿出了手机，他看了眼来电人显示是爸爸，就拿给林染看。
　　林染看了一眼立马不高兴起来，索性让陆鸣庭设置成静音。
　　然而破坏的情绪和氛围很难找回，已经恢复部分理智的陆鸣庭有些艰难地起身道：“我送你回学校吧，今晚月考的成绩会出来，光荣榜上肯定有你，老黄和级长肯定会表扬你，你不要错过表彰大会。”
　　林染把自己的手机里发给老黄的信息给他看了，原来林染今天早就请好假了。
　　林染对着陆鸣庭眨了眨眼睛，很真诚地说道：“今天可是圣诞节啊，虽然节日不重要，但是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节日哎！我真的不想因为林卫国的那些破事，破坏我们本来很好的心情。”
　　林染突然主动拉着陆鸣庭的领口，蹭上来亲了亲他的嘴唇，他用声线很低但是很清晰的声音问道：“你今天说你买的那些东西带了吗？我想试一下。”
　　陆鸣庭的眼睛里震动了一下，身体里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热情又被瞬间重新点燃了。
　　林染在这漫长又甜蜜的亲吻和爱抚中，却一不小心就流下了眼泪。他很矛盾地想着，成年人的快乐就真的让人那么难以控制吗？可以让林卫国抛弃母亲和自己，而现在自己如果也沉迷于这样的感官享受里，又代表着什么呢。
　　陆鸣庭亲吻着林染眼角的眼泪，问道：“你怎么了？怕疼的话今天我们就不做了。”
　　“没怎么，亲我，不要停。”林染红着眼睛，近乎自暴自弃般地说道。
　　陆鸣庭觉得今天的林染和平常很不一样，少了一点天真少年的阳光气息，但是却又因为眼角眉间不时流露出的一丝忧伤气息，纤细敏感又易碎，美得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打不通电话的林卫国简直急疯了，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先是因为担心给黎眉锦打了电话，确认林染没有回家，接着又给林染的班主任黄新知打了电话，没想到老黄不仅说林染没有回学校，而且还很严肃的和林卫国说，让他来一趟学校，有些事要和他谈。
　　在林卫国隐隐觉得老黄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在家长会说话时很不同的时候，他看到了老黄给他发的一张照片，他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张手机拍的学校光荣榜的照片，儿子的名字赫然列在物理类选科的光荣榜榜首，然而在他的名字旁边贴着一张更为显眼的照片。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虽然像素很模糊，光线也十分昏暗，但是能很清晰地看到，那是在教室的课桌上，两个很年轻的穿着校服的男生在很缠绵的接吻。
　　而那个被按在桌子上的男孩儿很明显是自己的儿子，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林卫国的手机忽然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了巨大又清脆的声响。


第100章 事发
　　今晚的林染热情得有些过头了，一直像是只无尾熊一样黏在陆鸣庭的身上。同时还急切地亲着陆鸣庭的嘴唇和脸颊，亲得胡乱没有章法，陆鸣庭觉得他的脸上湿漉漉的，瞬间明白林染又哭了。
　　陆鸣庭心疼的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的亲吻，很怕一旦失控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然而这样克制的亲吻总让他一再压抑的热情得不到释放……
　　陆鸣庭停止了自己简直像是如履薄冰的亲吻，认真地看着林染的眼睛，问了句：“真的要做吗？”
　　林染点了点头，答道“嗯。”
　　陆鸣庭说道：“那我先去洗个澡。”
　　虽然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作为一个想要负责任的恋人，陆鸣庭还是了解了一些基本的常识，他不想让林染的第一次有任何不愉快的体验，只想让他有快乐美好的回忆。
　　从花洒里流出的热水缓缓流过他结实的腹肌，陆鸣庭想起了某些梦里旖旎的场景……等他洗完澡出来，时间至少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这时林染正神态恬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眼角还挂着些许的泪痕，活像一个哭累了快要睡着的小孩子。
　　陆鸣庭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眉心，问道：“睡着了吗？”
　　“嗯，没有——”林染很努力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怎么洗了那么久？”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陆鸣庭的亲吻。陆鸣庭不由分说，以压倒性的力量把林染压在身下，林染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当然他也压根没有想过要反抗。
　　陆鸣庭的吻逐渐从他的嘴唇，蔓延游移到他有些过分深邃的锁骨，肩胛骨，林染身上的棉质T恤不知不觉也被他脱了下来。
　　在这么明亮的灯光下，在陆鸣庭有如实质的灼热目光下，林染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自持的害羞，他一向对自己过分单薄的身体不太自信，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还要求陆鸣庭把刺眼的灯关了。
　　陆鸣庭关掉了过于明亮的射灯，只留了光线昏暗暧昧的床头灯。他把林染遮挡住脸的手移开，轻轻地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印上自己的吻，烙印上属于自己的气息。
　　他做这一切的态度之虔诚，让林染觉得他亲吻的不是自己孱弱又病态的身体，而是在吻一件珍贵又易碎的宝贝一般。
　　在关键时刻，林染有些怂了：“陆，听说第一次很痛的，你一定要温柔点。”
　　陆鸣庭有些不耐烦地答应道：“知道。”
　　然而每一次情到浓时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楼上震耳欲聋的电钻声就会适时地响起，声音大到像是要把人的心脏给震出来。
　　在试到第三次的时候，电钻声又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陆鸣庭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要上楼去理论，被林染红着脸拉住了。
　　“算了，要不今天不做了吧。我觉得像是老天不想让我们发生什么。”林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今天不知怎么了右眼皮总是不停地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结果真的被他说中了，当他们放弃了某些想法之后，后来楼上的装修声停止了，没再响过。
　　林染今天其实因为林卫国的事发火生气，体力消耗很大已经很累了，他蜷缩在陆鸣庭的怀里，觉得又温暖又舒服，一点也不想动，甚至连洗完头吹头发这样的事都交给了他。
　　陆鸣庭像是照顾一个婴儿似的，把闭着眼睛的林染抱来又抱去，他吹头发的动作极尽轻柔，等他终于吹干了头发，林染已经躺在床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陆鸣庭以为林染真的睡着了，就帮他掖好了被角，看着林染睡觉时乖巧但是微张着嘴唇又有点傻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又亲吻了他的嘴唇，也准备睡了。
　　没想到处于假寐状态的林染忽然又睁开了双眼，问道：“你怎么偷偷亲我？”
　　还没有等陆鸣庭回答，他又主动凑过来像是小猫咪一样蹭着他的脸颊，呢喃道：“你不用偷偷地亲我，你可以光明正大的亲我啊！”
　　“像这样。”林染说话间像是示范陆鸣庭该怎么亲一样搂着他的脖子，一下一下地啄吻着他。
　　陆鸣庭被他这种小猫一样撩人的亲法弄得十分无奈，然而却没有办法生气，更没有办法推开他。
　　亲着亲着林染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睁着很大的眼睛，很严肃地看着陆鸣庭，质问道：“你明明早就知道了林卫国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陆鸣庭：“……”
　　林染见他不做声，又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帮着那个渣男一起隐瞒我？”
　　“我——我怕你受到伤害。”陆鸣庭一向嘴笨，现下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林染才能让他不那么生气。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实则看着陆鸣庭一脸为难的样子，林染的心里已经先软了一半。
　　陆鸣庭就简单的用三言两语把之前怎么发现苏若梅和林卫国的特殊关系的事如实告诉了他。
　　“在门口等了很久吗？有一整夜那么久吗？”
　　“不久。”
　　林染立刻摇了摇头，他才不信陆鸣庭说的，就又问道：“那时候天气冷吗？你那么晚不回家不担心你妈妈犯病吗？”
　　“不冷，那段时间她情况还不错。”
　　“嗯，算了。”见陆鸣庭回答的态度还算诚恳，林染意识到自己也不能把老爸出轨带来的不快迁移到他的身上，他不应该成为一个背锅侠。
　　林染依偎在他宽阔的臂膀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亲了亲他的脸颊，显出很亲昵的模样，接着他用有些伤感的语调问道：“怎么办？我以后没有爸爸了，除了我妈，就只有你了。”
　　“……”陆鸣庭也亲了亲他的脸颊，把他抱得更紧了，紧到林染觉得他再大力点就会把自己捏碎一样。
　　林染把头轻轻地埋在陆鸣庭的肩颈间，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嗅闻着他的气息，回抱着他，像是抱着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林染又小声地说道：“你不知道我爸从小就很疼我，就是那种我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的那种——而且他以前从来都没错过任何一场家长会，不管他多忙，他总是说，挣多少钱哪有完啊，儿子的事儿才是大事儿——”
　　林染讲着讲着，忽然就哽咽了，陆鸣庭用手心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我以后也这么对你。”
　　印象中，似乎是陆鸣庭第一次和他讲这种情话。林染觉得这种话，从这种一直沉默寡言的人嘴里讲出来，好像就特别有说服力似的。
　　就在两个人抱着进入梦乡不久，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们吵醒了。
　　本来他们还抱着侥幸希望是有人敲错门了，但是显然并不是，因为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两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陆鸣庭试着对着门外问了声：“是谁啊？”
　　先是没有人回答，但是过了一小会儿，有班主任黄新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染，快开门吧。”
　　陆鸣庭和林染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林染哭丧着脸问道：“老黄怎么会知道小熊哥家的地址？”
　　陆鸣庭摇摇头，直到他确认林染真的穿戴整齐了，才打开了房门。
　　陆鸣庭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一脸尴尬的黄新知，另一个是脸已经气到铁青的林卫国。
　　林卫国一看见他就失去了理智，挥起一拳直接打到了他的鼻梁上。“我们家小染从小都正常得很，为什么会被你这种人给带歪了？”


第101章 最残忍的公开处刑
　　事实上，陆鸣庭作为一个一直训练有素的体育生，又正是身强体壮的年龄，如果真地较量起来，林卫国这样疏于锻炼的中年人肯定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林卫国虽然渣，但毕竟是林染的亲生父亲，更为重要的是，林卫国刚才的那句话真的把他给镇住了，让他气势上就占了下方，根本没可能出手。
　　黄新知作为班主任老师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在眼前被人打，他赶紧用力拉住了急了眼的林卫国。
　　“林卫国，你凭什么打人？”林染很生气地质问道，走到陆鸣庭的身边，很认真地观察着陆鸣庭的鼻子有没有被打伤。
　　见儿子丝毫没有一点羞耻心的还护着那臭小子，林卫国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气急败坏了。
　　他一把抓住了林染的手，呵斥道：“立刻跟我回家！”
　　林染一脸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态度坚决地回道：“我不回！我还要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是他带坏的，是我先喜欢他的。”
　　他的话让陆鸣庭愣了一下，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欣赏。林染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的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爸爸，只是这种公开的方式代价未免过于惨烈。
　　但是说了就是说了，做了就是做了，林染不知道林卫国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一直隐隐担心着的事情，忽然变成已定的事实了，他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因为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林卫国冷笑一声，问道：“你是同性恋？你以前追别人女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同性恋？”
　　林染：“那是少不经事，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是你口中那种不入流的人。但是话说回来，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许你在外面出轨找小三，就不许我喜欢同性吗？”
　　林卫国：“……”林染虽然一向伶牙俐齿惯了，但是一般是对外，对待亲人和朋友其实还是挺谦和的，所以即使是林卫国也很少见到这么咄咄逼人的儿子，震惊之余，也有些招架不住。
　　林染看了一眼陆鸣庭，好像是想从他眼中寻找一些勇气似的，接着又说道：“这么说来，还是我们比较正常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很多国家不是同性都可以结婚了吗？”
　　“哈哈哈哈……”林卫国忽然发出一阵让人觉得很刺耳也很恐怖的狞笑声，“好，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网上和现实的差距！”
　　说罢，林卫国就掏出了手机，很快翻出了那张贴在光荣榜上的偷拍照。林染的眼睛睁得很大，有些不相信似地又确认看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天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自己坐在桌上的某些细节，让他很快就想起了那天他们俩在教室里亲热的时候，听到那声奇怪的声响。
　　原来那不是老鼠，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并且还很有心机地拍了照片。还在他考试考得最好的一次贴在了光荣榜上，让他接受最残忍的公开处刑。
　　年级第一的学霸是个喜欢男孩儿的同性恋，这么足够劲爆的消息，林染已经能想到今晚的班级论坛，学校论坛能乱成什么样了。
　　陆鸣庭站得离得太远看不清，他有些急迫地从林卫国的手上抢过了手机，当他看清楚这张照片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到愣住了，像是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林卫国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同性可以结婚吗？你知道现在你的同学和老师都在怎么议论你们吗？”
　　林染像是被问懵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辩论会最佳辩手的技能忽然从他身上消失了一样。
　　林卫国又说道：“就算这些你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你不是最爱你的妈妈吗？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来找你？”
　　林染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开口问道：“我妈她——”
　　林卫国：“她看见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在教室里亲热的这张照片之后，就立刻被气得晕倒了。我已经让小赵送他去医院了。”
　　接着他摆出一种生意场上谈判常用的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林染质问道：“你不是一向为你妈妈打抱不平吗？为什么我都没把她气到生病，你却让她成功进了医院？”
　　林染又一次无言以对，他当时神经已经恍惚，后来再想起的时候也不记得林卫国是怎么把他带回家的了。就好像是醉酒的人，就算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件事，却也完全想不起那些细枝末节。
　　但是过了很久很久，他却一直记得那天晚上陆鸣庭看他离开的眼神，他的眼眶发红，好像有很多的话要和他说，但是却什么都不能说的样子，让他看起来非常的难过忧伤，让人心疼。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这样的陆鸣庭后来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林染的梦中。
　　黄新知拉住了想要追出去的陆鸣庭，也不管他想不想听，有没有一点回应，对他单方面输出，进行了一番深刻且冗长的思想教育。
　　现在的高中生本来就早熟又叛逆，即便黄新知带的是尖子班，也基本每学期都会例行一次地上演寻找失踪少年的戏码，其中有些是因为早恋失恋想不开的，有些则是学习压力过大，得了抑郁症的，黄新知对此都见怪不怪了。
　　然而，当看到光荣榜上那张照片的时候，黄新知还是真的大吃一惊。然而细想一下，如果他们俩真的是一对儿的话，好像很多过去的种种反常奇异之处就完全能说得通了。
　　他和陆鸣庭语重心长地说，他工作了快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和林染这样的情况，原来在现实生活中还是真的有同性恋啊。
　　他又忍不住扼腕叹息，他希望林染不是真的是弯的，或者是可以改的，毕竟这么好的学生和班干部，这么完美的一个小孩儿，十年里也出不了一个呢。
　　一直到黄新知把陆鸣庭送回了家，陆鸣庭都只是静静地在听他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回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在老黄准备要回家的时候，很突兀地问了句：“林卫国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黄新知：“在得知你们失去联系的时候，有同学提供了线索，说在那个小区见过你和林染。然后就找熟人，查监控呗。”
　　黄新知看了眼陆鸣庭的神色，问道：“你这什么眼神？你不会还想着要找同学寻仇报复吧？”
　　陆鸣庭沉默不语。
　　老黄轻轻地拍了下陆鸣庭的后脑勺，因为本身自己个子不太高，拍到的位置偏下，拍到了陆鸣庭的脖子，“你想什么呢？被人家爸爸教训得还不够？”
　　陆鸣庭即使被打了，脖颈依然挺得直直的，一看就是那种非常固执的犟脾气。
　　黄新知：“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吧？是人人都要迫害你们的爱情悲剧主角？我和你说，甭管是偷拍的照片还是别的，都是你自己做错了在先知道吗？”
　　黄新知又补充了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古训知道吗？”
　　陆鸣庭却摇头否认道：“我没错。”


第102章 屈辱
　　林染被带回家后，第一时间是去看了已经从医院回来的母亲。黎眉锦可能是吃了医生开的安眠的药物，睡得很沉。
　　但是林染注意到她即使是熟睡时的眉头依然是皱着的。
　　他从母亲房里出来后，看见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抽着烟的林卫国。林染想回自己房里也被林卫国叫住了。
　　林卫国在烟灰缸里按灭了手上没有抽完的半截香烟，说道：“过来，爸爸要和你谈谈。”
　　林染只好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贵妃位上，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林卫国已经没有之前愤怒的模样，整个人冷静了不少，可能是注意到林染的嘴唇已经干到起皮了，起身给儿子倒了一杯他喜欢的橙汁。
　　林染没有喝橙汁，也没有看他，因为他很怕想起小时候那些父亲宠爱自己的场景。
　　林卫国像是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染染，爸爸是对不起你和你妈妈。”
　　“哼……”林染冷笑一声，极为粗博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屑。
　　林卫国：“四年前，也就是佳佳出生之前，我就已经和你妈妈离婚了。”
　　林染：“那为什么要离婚呢？还不是因为你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林卫国摇头：“小染，大人的事，你还不懂——”
　　“我是不懂！那你当年干吗要追求我妈？难道真的像我外公他们想得那样？”林染的嘴唇，因为心里的极度愤怒而不停颤抖着，说的话也咄咄逼人，和平时温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林卫国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当年的真心喜欢也是真的。只是，这些年来，你也应该发现了，我和你妈妈性格上面并不合适……”
　　林染：“别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不适合，看你找个年纪那么小的，就什么都明白了。你和我妈是患难夫妻，还是大学同学，我妈又聪明又有文化，那个女人除了年轻漂亮，又有什么？说穿了，还不是图你那几个臭钱？”
　　“……”林卫国被他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开口解释道：“小染，关于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公司的股份和房产已经全部转让到你和你妈妈的名下了。”
　　林卫国的话林染愣了一下，问道：“这算什么？”
　　林卫国解释道：“这不算什么，只是爸爸心中也一直对你们有亏欠。我不是你眼中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林染却反驳道：“我看你是表面上天天和人家睡在一起，也八成没有真心对待过人家吧。你也害怕她除了图你的钱，对你也没几分真感情。就像你不过就是图人家小姑娘年轻漂亮，满足一下你成功男士被人崇拜环绕的感觉……”
　　林染说完之后还是不解气，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你们之间，不过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还能有几分真心？成年人之间的爱情，真恶心！”
　　林染这人从小就不会轻易发火，可是一旦真的生气起来，那说的话能一针见血插入你最痛的地方，偏偏还鞭辟入里，让人无法反驳。
　　就像此刻的林卫国简直被他气得想打人，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戳中了自己心中一些来自人性阴暗面的底层逻辑。
　　林染冷笑道：“想想人家小姑娘也是挺惨的，怎么这么倒霉呢？年纪轻轻跟了你这么个要感情感情给不了，要钱同样也吝啬的中年男人！”
　　林卫国又看了自己盛气凌人的儿子一眼，索性自暴自弃道：“是啊，我这样穷人家出身的角色当然吝啬了，”林卫国把双手在胸前一交叉，忽然话题一转道：“你就不一样了，你这种富人家长大的小孩儿对你那小男朋友可是挺大方啊！”
　　“……”林染动了动嘴唇，没有接话。
　　林卫国又说道：“利用我的关系，给人家妈妈治病，丢了那么贵的自行车的也不要人家赔，还要自己伪造保险单。你在那小子身上花了不少钱吧？”
　　“你要是追个女生，花再多钱我也就认了，你平常表现那么乖，就连初中时候也没有叛逆期……没想到你现在竟然——”
　　讲到这里，林卫国似乎因为难以启齿都说不下去了，他迅速扫了一眼楼上黎眉锦房间的方向，说道：“你相不相信比起我的问题，你妈妈肯定更关心你的。”
　　“不瞒你说，那个姓陆的小子我之前和他接触过一次，要是知道他敢这么勾搭我宝贝儿子，我早就找人把他打个半死了，让他不敢在T城出现第二次，你知道不知道？”林卫国讲到这话的时候忽然面露狠意，让林染的心里咯噔一声。
　　“爸——”林染忽然小声地唤了一声林卫国。
　　这一声“爸”立刻被林卫国顶回去，“爸什么爸，你现在知道我是你爸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我永远是你爸爸，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一下子把林染给镇住了。其实林染了解林卫国的为人，他看似为人儒雅绅士，但其实内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外柔内刚的性格，还有因为口才好会来事儿在黑|道白道都吃得开，他们家的生意也不可能做到那么大。
　　林染心里暗暗在想，如果他是林卫国，如果他认定了是陆鸣庭拐带了自己，盛怒之下他会怎么处理呢？
　　把陆鸣庭暴打一顿，让他远走高飞？从T城消失得无影无踪吗？那么他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
　　想到这里，他仿佛看了到陆鸣庭落寞地背着行李，离乡背井的样子，心里在担忧的同时又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不小心，为什么要在教室里控制不住自己呢。
　　“手机拿来。”林卫国命令道。
　　林染一脸倔强地看着他，动都没动。
　　“不听话是吧。”林卫国立刻拨打了电话，“袁秘书，你听好，立刻给我停止对于白小姐的心理治疗。”
　　“你真无耻——”林染气愤地骂道，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关了机，交给了林卫国。
　　林卫国：“就算我是无耻，你也不要忘了，当初提出离婚不分居也不告诉你的人是你妈妈，不是我。你现在说出这事儿，闹给左邻右舍还有家族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了，除了能给她添堵，还能做什么呢？”
　　“……”林染哑口无言。
　　林卫国又说道：“我帮你向你们班主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就安心地在家待着吧。另外我除了找医生来给你检查下身体，还得找心理医生来给你看看。”
　　林染大惊失色道：“身体？真的没有什么。”
　　林卫国无奈地苦笑了两声，感叹道：“当时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就想是个儿子应该比较好养吧。结果呢，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进医院，好不容易长到快成年了，竟然还得担心被男孩儿占了便宜？这讲出去估计也没人信吧？”
　　“可是，马上快期末考了——”林染小声抱怨了关于请假的事儿。
　　“知道啊，就在家里学，就凭你那智商，恐怕在家里学效率还更高点——”
　　“可是，我还是班长呢——”
　　林卫国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盯着林染，质问道：“小染，你说实话，自从和那个姓陆的臭小子玩到一块儿去了，你请假请的还少了吗？”
　　“我……”
　　“利用家人和老师对你一贯以来的信任，三天两头地请假就为了和你的小男朋友约会，这时候倒是想起学习了，想起你是班长了？”
　　林染被怼得简直没有还口之力。只能在心里抱怨着：凭什么啊，明明最开始是他先质问林卫国的，明明做错的是林卫国。
　　后来林卫国接了个电话后就急匆匆地出门不知出去忙什么去了，但是走之前还想起来拔了家里的电话线还有网线，把林染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壁思过。
　　林染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一脸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和吊顶发呆，脑子里则疯狂地想着陆鸣庭，想着现在的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林染当天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快天亮的时候，才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在浅眠状态下，他竟然还会一个接一个地做梦，而且全是那种有人追杀的噩梦。
　　在梦里跑了一夜的林染晚上流了不少的汗，他是被母亲的敲门声吵醒的，因为他家里来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当得知他要做的检查是要脱掉全部衣服的那种，林染立刻严词拒绝了。但是医生中有力气非常大的抓着他的胳膊，林染根本动弹不得，林染只好哭着做完了全部的检查，感觉受到了巨大的屈辱。
　　医生检查完之后，不知道出门和黎眉锦说了什么，林染看见黎眉锦很快走了进来，抱着他的头喜极而泣。
　　接着到了下午，则是那个给白晓陌看病的心理咨询师沈杰过来了，林染和陆鸣庭去接白晓陌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时还觉得他很专业，对他印象非常好。
　　但是现在他问的那些问题，让林染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弱智，因为这些话题似乎是在考验他是不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终于在他开始询问林染对于男孩儿和女孩儿哪一个更能引起他的性冲动时，林染才正眼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们的谈话终于进入主题了。
　　林染直言不讳地问道：“都已经什么年代了，你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难道也觉得同性恋是心理疾病吗？”
　　沈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但是也不能够否认，现在有很多年轻小朋友，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们其实在也并不了解自己的性向的情况下，因为盲目赶潮流或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个性，而变成同性恋的情况是吧？”
　　林染问道：“这是我爸和你说的吧？”
　　“没错，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毕竟一个人的性向一辈子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人已经结婚生子很多年了，才意识到自己是喜欢是同性的这种现象也是有的。”
　　林染不想再和他多聊，就试探着问道：“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话给陆鸣庭啊？就是那个经常带他妈妈来找你做心理咨询的男生。”
　　沈杰：“怎么，你喜欢的对象就是他？”
　　林染点了点头，又问道：“可以吗？”
　　沈医生立刻摇了摇头，拒绝道：“当然不可以。”
　　于是之后的心理咨询林染不再配合。


第103章 转学
　　林染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什么都不能做，没有手机，不能打电话，不看电视，林染觉得自己的生活瞬间退回到了原始社会。
　　除了黎眉锦向学校请了长假和家里的保姆钟阿姨寸步不离地照看着他，林卫国还不知从哪找来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成天在家里坐着。
　　所以这两天里，林染吃也没有吃好，睡也没有睡好，唯一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看着那本陆鸣庭借给他的《孤独星球》新疆篇打发着时间，直到看到他几乎能把新疆的每一个值得一去的景点和地图都快背下来了，他还是忍不住继续翻看。
　　其实也并不是这书有多好看，而是这是他现在和陆鸣庭所能找到的唯一的联系了。
　　忽然门外面传来一阵有人进门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林染猜想着可能是林卫国又来了，最近他回家的频率倒是比以前高很多，不过严格说来这里也不再是他的家了。
　　这时，黎眉锦手上端着一碗玉米排骨汤走了进来。林染的眼睛压根没有从书页上移开，就对她挥了挥手说不吃。
　　黎眉锦看着儿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又是一阵心疼，软声道：“快喝了吧。老黄过来看你了，还带了一个班上关心你的同学，要打起精神来才好见他们呀。”
　　“同学，是谁？”林染心里一动，起身接过了她手中的碗，心里又想反正不管是谁绝对不可能是陆鸣庭。
　　林染喝完了汤从房间走出来，就看见黄新知正坐在他们家客厅的沙发上，他正在吃芒果。旁边坐的是之前一直和他一起跑步的陈涵，他正襟危坐的姿势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坐在沙发，倒像是在课堂上认真听课一样。
　　“林染，最近身体怎么样啊？”黄新知说话时嘴里还塞着一块芒果，芒果的颜色和汁液弄得他有点狼藉，林染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地递给他一张纸巾，答道：“我身体挺好的啊，没有什么问题。”
　　黄新知点头：“身体好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这话说得蹊跷，林染反问道：“我需要担心什么呢？”
　　黄新知愣了一下，随即快速转换话题说道：“林染，我带陈涵来是来告诉你最近的功课和作业的，他特别细心地帮你整理好了，还把你的课本和练习册都带过来了。”
　　林染心里虽然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些事不是他的同桌王鹏先做，而是变成了一贯不太合群的陈涵做，但是他还是对陈涵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道了谢。
　　于是陈涵提着书包理所当然地走进了林染的书房。
　　林染很想单刀直入地问下陈涵陆鸣庭最近怎么样了，可是陈涵虽说是朋友，但他毕竟不是唐西梦这么交心的，林染还是犹豫了下。
　　眼看着林染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教科书和复习笔记上，陈涵合上了书，主动说道：“林染，我今天经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你爸正在给你办转学手续的事。”
　　“转学？”林染大惊失色。
　　“恩恩，”陈涵点了点头，继续提供着重磅消息，“好像是到国外。”
　　“还出国！”太过分了！林染腹诽道，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他商量一下，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一下！
　　陈涵又神情严肃地问道：“林染，你和陆鸣庭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怎么，如果我说我是的话，你会觉得恶心吗？”林染想了想，反问道。
　　不知为何，林染似乎发现陈涵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光亮闪过，可是还没有来及确认，就很快便转瞬即逝了，取而代之的长久的沉默。
　　陈涵过了好半天才回答道： “当然不会了，这种东西，又不是人能自己选择的。”
　　林染看了他一眼，很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陈涵又道：“这个谢什么？你们曾经帮过我那么多，在我受别人欺负的时候——”
　　林染打断了他的话，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急切，问道：“陆鸣庭最近怎么样了？你能帮我给他传个话吗？”
　　陈涵回答道：“不太好，已经转学去了职校的范原昨天不知为什么回来了，还带人和他打了一架，听说昨天都进了医院。”
　　“什么？又进医院！”林染知道陆鸣庭最讨厌的就是进医院，那这次一定是受了挺严重的伤。林染此时恨不得插根翅膀立刻飞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看着林染那万分焦急的神态，陈涵悻悻地说道：“真羡慕他，能让你这么紧张担心。就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记挂我。”
　　林染忽然一把抓住了陈涵的双手，说道：“陈涵，能求你一件事吗？我真的只能求你了。”
　　其实陈涵除了最近成绩有所下滑成绩在班上一直都很好，但因为相貌和家室都比较一般，一直都很孤僻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林染忽然这么亲昵的举动，让从没有受过如此待遇的他，整个人都紧张和拘谨起来。
　　他小声问道：“什么事？”
　　林染：“你明天这个时候还能来我家对吗？”
　　陈涵点头：“应该可以。”
　　“你能去医院帮我看看他吗？如果你有空的话，当然如果你实在没空的话，你也可以让唐西梦去。你和陆鸣庭说让他好好养伤。”
　　“好，我会去的。”陈涵一口答应道。
　　陈涵走后，林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至少沉默着思考了两个钟头，才大概理清了未来的思路。
　　首先，是陆鸣庭受伤了，而且还不是小伤。范原趁着局势混乱加上自己不在，一定是去主动挑衅了他，他这几天一定是心烦意乱，然后就着了道。林染叹了口气，心里又急又气。
　　看他爸妈的态度，是情愿把他送到国外去自生自灭，当做没有这个儿子，也不愿意让他成为这个与社会上大多数人不一样的笑柄。
　　林染从来就没有崇洋媚外的想法，去外国旅游见个世面就可以了，心里一点也不想去国外定居，当然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和陆鸣庭分开。
　　那么怎么样才能和他不分开呢？林染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了几张银行卡，有从小到大爸妈给的压岁钱还有奖励，还有一些是外公外婆啊，舅舅那边给的……
　　妈妈那边的亲戚一向发起红包来都十分大方，还好爸妈从小都不克扣这些钱，林染也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些钱，算起来大概也有十来万吧。也许，在没有外界经济支援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个一段时间。
　　然而，自己和陆鸣庭都是高中还没有毕业的学生，除了学习还能干吗呢？如果去打工会有人愿意要未成年吗？不管了，反正他们没多久就要成年了。
　　可是，林染忽然想到，不知道学校里那些老师，同学，想到他们的林班长忽然辍学了，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林染甚至想起了一直都对他格外看重的吉他老师和广播站的邹老师，估计连他们也都会觉得很惊讶很不可思议吧。可是想到要和陆鸣庭一起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冒险的人生，林染的心里忽然又多了点甜蜜的期待。
　　那陆鸣庭会愿意和他一起走吧？他肯定愿意的，他有什么不愿意。林染忽然很有自信起来。
　　陆鸣庭是那种随便到哪里都能活下去的人，只是他们两个人是不行的，还得带上白晓陌。想到白晓陌，林染就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自己是她现在几乎唯一的希望，这样一走了之，她会不会受不了，而且他肯定也会想她的。
　　想到这几天他父母为了自己担心憔悴好像白头发都多了一些的样子，林染心里又不那么恨他们了，甚至于对林卫国的感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因为就像林卫国说的，他永远是他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只要时间拖得够久，总有一天他们会原谅他的吧，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回来。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出去呢？林卫国倒是经常不在家，黎眉锦和钟阿姨可是一直在家看着他，还有那两个坐在那里动都不动的安保人员，再加上他们家那套价值昂贵的防盗监控系统，想要硬跑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个人一旦铁了心要做什么事儿，总能找到办法出来，哪怕想到的是不那么完美的想法。但只要想到是为了陆鸣庭，哪怕是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林染闭上了眼睛，睡了这些天来最好的一觉，一夜无梦。


第104章 重获新生
　　第二天一早，林染像个没事人一样按照平常上课的时间出房间来吃了早餐。不仅吃了油条，还喝了两碗粥。甚至于吃完了还主动坐在母亲的身边和她聊了一会儿天。
　　钟阿姨去收拾碗筷了，林染起身帮黎眉锦倒了一杯她喜欢的绿茶。
　　黎眉锦看着恢复成以往模样的儿子，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接过茶喝了一口，说了谢谢。
　　“妈”，林染像小时候一样，把头靠在妈妈的肩头，忽然问道：“你说一个人究竟为什么要喜欢另一个人啊？”
　　黎眉锦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回答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黎眉锦是研究古代文学的，在林染小时候就会给他讲许许多多的故事，林染知道这是戏剧《牡丹亭》里的一句话。这是一个爱可以让人由生到死，再起死回生的浪漫故事。
　　母亲的话让林染若有所思，他接着又问道：“妈，是不是我喜欢男孩子这件事让你特别生气啊？”
　　“不是生气”，黎眉锦认真看了看他，眼里全是来自一个母亲的悲悯和心疼，“而是担心你，做妈妈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什么都好，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妈”，林染搂着她的肩膀抱了抱她，他觉得这几天她为了自己的事儿肯定一直都没有睡好，看着憔悴了好多，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关于我爸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
　　虽然黎眉锦没有说话，但是眼中痛苦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林染又轻声问道：“那你是不是特别恨我爸？妈，我要是你吧，肯定早和他离婚了——”
　　“小染，”黎眉锦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说道：“小染，我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你了，我只想你不要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介意——”
　　“妈……”本来林染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他很快因为哽咽说不下去了。
　　因为哪怕是母子连心，他也没有办法切身体会母亲这些年遭受的痛苦，她不仅要面对丈夫出轨的事实，还得在表面装成没事人，维持一个美好家庭的假象，想想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想到这些，林染对于母亲的心疼又多了一分。
　　黎眉锦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发现他最近真是比之前瘦了不少。她在心里自责着，和儿子明明每天都见面，她也是那种自认为很负责任的母亲，可是在这一刻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她搞不懂儿子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林染似乎在一瞬间就长大了，一转眼就不那么依赖她了，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个人还是个男孩儿……一想到这一点，黎眉锦的心脏就难以控制地收紧难受。
　　黎眉锦又几乎绝望的语气问道：“小染，你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个男孩儿啊？喜欢到连爸爸妈妈的话都可以不听了吗？真的不可以改变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林染明显神色一变，他渐渐地松开了抱着妈妈的手，很明显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沉默许久，林染有些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妈妈，我今天中午可以点个菜吗？”
　　黎眉锦点头：“当然可以，你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可以吗？我今天特别想吃这个。我还想喝你做的桂花甜酒，可以吗？”
　　“可以的。”林染这几天来无心饮食，本来就不胖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的羸弱，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胃口，黎眉锦甚至亲自出去买菜了。
　　下午五点半，放学时间，陈涵果然如约而至，只是这一次黄新知没有来。
　　林染手上拿着一本书在客厅里坐着，似乎已经等了他好久，陈涵一出现，就立刻被林染带到书房说话。
　　林染特意找了个监控的死角，向陈涵询问了陆鸣庭的伤势，当得知陆鸣庭的人是清醒的，但是左手骨折了，就立刻担心他的运动员生涯会不会受影响。
　　林染又问他现在在医院有没有人照顾？
　　陈涵努力回忆道：“他身边有个中年人照顾的，看起来还很尽心尽力。”
　　林染立即反应过来那个人很可能是最近突然出现在陆鸣庭身边的便宜老爸，心里没来由地就涌出了一阵担心。
　　想到这里，林染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个陆鸣庭运动会的时候给他的玉观音，拜托陈涵还给陆鸣庭，陈涵接过收好。
　　“陈涵，”林染很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陈涵，你觉得我们算是朋友吗？”
　　陈涵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了，你怎么能这么问？”
　　林染注意到，陈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林染继续说道：“我也觉得是，我今天托付你的事，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不瞒你说，可能是我这十七年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一件事。”
　　“嗯嗯，”林染深沉而郑重地神色让陈涵有些紧张，他小声地问道：“什么事儿？”
　　“我爸在公安局认识些人，现在我猜我和陆鸣庭的手机都已经被监听了，所以我现在只能托人带个消息。真的只能靠你了。”林染又一次强调道。
　　“好。你放心。”陈涵保证道。
　　“我想……”林染附到了陈涵的耳边，害怕他会忘记，重要的细节部分还特别强调了两遍。
　　说完之后林染看见陈涵的眼睛里全是惊讶或者说是震惊，甚至严格说来还有那么一丝失望。
　　想想也对，林染想到，对于这样的自己，谁都会失望吧？有时他对自己挺失望的。他也不太明白，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陈涵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时候，两人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有人进门的脚步声，林染立刻带着陈涵从书房离开了。
　　在林卫国进门的一霎那，他就看见了林染正在往陈涵的手里塞着一本书，借书这个行为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两人的神色都是该死的慌张。毫不夸张地说，两人的神情犹如因为看见了猫而惊慌失措的老鼠。
　　林卫国本能地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抢过了那本书进行了检查。
　　这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的旅游书籍，《孤独星球》的书名很文艺，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书本的扉页上签着一个大大的“陆”字……
　　然而，在林卫国拿起书的一瞬间，一向家教很好很有礼貌的林染忽然失态了。他带着哭腔嚷道：“林卫国你干吗？你是法西斯吗？为什么借一本书给同学你都要管？”
　　林卫国对于儿子的哭诉置若罔闻，既然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书，还是在这么敏感的特殊时期，试问，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不管呢。
　　他把这本书翻了又翻，果然很快从书里掉出来一张小纸片来，林卫国捡了起来，很快就认出了这是儿子清秀的笔迹。
　　“陆：感谢这几个月的相知和相伴，但是经过这几日的思考，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太多问题。我和你出身相差太多，性格也相差太多，我们年龄又还太小，面临的阻力和困难又太大，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封短短的信的落款是今天，林卫国一看信的内容就暗自窃喜，但是以防意外，他还特别认真地又看了三遍，就怕这里有什么暗号藏头诗什么的，最终一无所获。
　　所以他终于满意地把这封信连同这本书交给了陈涵。
　　林染则一脸懊恼地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林卫国这几天为了这个宝贝儿子可没有少忙活，首先他联系了一家去国外留学的机构，鉴于最近中美关系不佳，他把留学的国家锁定在了西欧。
　　接着他还特别托关系找了在公安部门工作的网警，忙活了两天，终于把一中论坛里讨论有关林染和陆鸣庭的帖子全部都删了，甚至把这两个人的名字设置成了敏感词汇。
　　这几天，林卫国找了黄新知，找了唐西梦，只为了了解林染最近在做些什么忙些什么，最后他甚至还让小赵帮忙打听地址，还去了一趟陆鸣庭的家。
　　陆鸣庭还是和之前一样油盐不进，软的硬的都不吃，威胁也没有用，利诱也没有用，林卫国不得不承认在固执己见这一方面，他和林染简直如出一辙。
　　他们谈话从头到尾陆鸣庭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回答他的也只有那一句话：“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只听你儿子的。”
　　后来看林卫国还不走，陆鸣庭直接从厨房提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来，把林卫国吓得一激灵，白晓陌的尖叫声简直能冲破好几层居民楼。
　　林卫国一度以为他被自己气到要砍人，甚至掏出手机都准备报警了，这时陆鸣庭把刀转了一个方向，递给了他。
　　陆鸣庭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想让我不找他，怕我麻烦，不如把我砍死吧。”
　　林卫国虽然心地不算善良，可是真为了这个原因就把一个人给弄死了，这种事情超出了他的道德认知底线。更何况陆鸣庭真要是缺胳膊少腿了，林卫国也没法和林染交代。说不定儿子因为那小子会记恨自己一辈子呢。
　　想到这里林卫国最终没有什么办法怀着一腔愤恨离开了。
　　可是，如果是林染自己能够想通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呀。林卫国想到这里，简直高兴地恨不得要立刻放一挂鞭炮庆祝一番才好。想想家里还有瓶00年的拉菲，也拿出来开了。
　　林染出来吃饭的时候，看见家里的长餐桌上摆满了他喜欢吃的菜，当然有他今天特别点的糖醋排骨和桂花酒酿。
　　更夸张的是，林卫国和黎眉锦还特别换了身过节才穿的正式衣服，难道是为了配合这瓶高贵的法国红酒吗？
　　林染一脸疑惑地问道：“请问，你们这是要干吗？”
　　“庆祝小染你重获新生。”林卫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认真地说道。


第105章 逃跑
　　林染犹豫着落了座，吃了几口菜，然后心怀忐忑地问道：“那我明天能去上学吗？”
　　“不用啊，从今以后都不用去上学了！”林卫国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欧洲的地图，指着那些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说道：“英，德，意，瑞，法，小染，你随便挑一个吧。”
　　林染气得放下了碗筷，说道：“可是我不想去留学！而且——”林染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和陆鸣庭已经分手了，我为什么还要转学？”
　　林卫国：“这一点我和你妈妈已经商量过了，本来就打算让你大学或者研究生去留学的，这样早点过去适应也挺好的。你妈过段时间也可以过去陪你。”
　　林染生气地反驳道：“我妈有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为什么要这样？”
　　黎眉锦解释道：“小染，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去国外的大学游学一段时间的。”
　　“你们不是早就安排好一切了吗？我还挑什么挑？”林染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反问道。
　　林染似乎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他本来都已经站起来了，然后想了想又强迫自己重新坐下，他看着林卫国问道：“就算真的要走，能不能让我把这学期读完？让我和老师和同学告个别？”
　　林卫国看着林染那双写满了固执的眼睛，忽然就想到陆鸣庭今天递给他刀的倔强眼神。林卫国不是很明白明明就是从头到脚都不同的两个人，有时候却又觉得是这么的像。
　　林卫国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冷漠地拒绝了儿子的请求。“不行，给你两天时间，赶紧给我选好国家和学校。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学学英语就行了。”
　　林染气得手都在抖，但是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回了房，关门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当天夜里凌晨一点的时候，黎眉锦听到林染卧室传来了一阵有些奇怪的叫声。
　　等她和林卫国破门而入的时候，林染已经口吐白沫在床上奄奄一息了。他们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随诊的医生几乎立刻就断定是食物中毒。
　　两个小时后，经过了两次洗胃和输液治疗，林染终于醒了过来。
　　“什么？他喝了不少洗衣液！”听了医生的话林卫国简直难以置信。林卫国似乎真的不太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了，他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稍有不如意，还学会通过伤害自己来威胁家长了？
　　“你应该庆幸你家里没有农药之类的烈性毒药，否则按照他服用的计量，很难没有生命危险。”医生又补充说明道。
　　林卫国立即反驳道：“我儿子才不会蠢到喝那种东西。”。
　　“先生，你觉得你已经十七岁的儿子难道是误服了洗衣液吗？”那急诊医生应该是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于是白了他一眼，反击道。
　　“……”林卫国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灰溜溜地跑到一楼去交了急救的相关费用。
　　等林卫国交完了钱回到病房的时候，忽然发现儿子原本躺着的病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林卫国在医院的走廊上，卫生间都找了一圈，跑得气喘吁吁，依然没有看到林染，回到房间碰见了刚刚回来的黎眉锦。
　　“小染不见了！”林卫国焦急道。
　　黎眉锦吓得手上提的东西都掉地上了，“刚才他还在这和我说想喝点热粥呢！我就去买了，这才不到十五分钟呢！不可能吧。”
　　林卫国一听什么都明白了，他懊丧地坐在了病房的床上，说道：“怎么不可能啊？人家早就计划好了，为什么要喝洗衣液呀？就是要趁着医院急救兵荒马乱的时候趁机跑掉啊。”
　　沮丧归沮丧，林卫国还是第一时间联系了在公安局的朋友，报了警。这已经是林卫国这个月第二次联系他了，此刻林卫国才意识到自己养了一个多么让人操心的儿子。
　　那一刻，似乎这十七年间林染给他带来的所有骄傲和优越感都消失殆尽了。学习好，品德好，什么都好，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全是假的，一旦谈起恋爱来，竟然可以比谁都疯魔！
　　林染在卫生间偷偷换好了衣服，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他刚刚被洗了两次胃，身体里还感觉有盐水在晃荡，可以说十分的不适，他掐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强打起精神坐电梯来到了医院骨科的病房。
　　可是他在陈涵说的病房里怎么都没有找到陆鸣庭，他情急之下只好问了一个还在值班的护士，那护士好心地回答他，陆鸣庭昨天中午就出院了。
　　看着护士休息室摆放的电话，他很想打一个电话给陆鸣庭。但是他又想到林卫国可能此时已经发现他不见了，说不定已经报了警，那这样的话陆的电话肯定是第一个监听的对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打了电话可能会更坏事。
　　他犹豫了一下，心里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看了看手表，不过不到一分钟，他最终做了抉择快步走出了医院，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再接着又换了三辆出租车后，他来到了机场。
　　林染把鸭舌帽压得低低的，他看了看手表，他们约好一起见面的时间是早上七点，而此时是凌晨五点钟。林染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思考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他要打一个赌，赌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即便是林卫国和警察知道他买了去到哪里的机票，也来不及找不到他。
　　林染灵机一动，他想他可以买那种联程的机票，中途下飞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保险，干脆多了个心眼，买了机票但是不走好了。
　　他们到时候可以去坐那种大巴到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里，应该不用查身份证小地方没有那么严。
　　事实证明，林染还是想多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林染买了一张飞往B市的机票。然而他取好票后，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好几个小时，等到机场广播说那个班次开始检票，直到停止检票，直到飞机都已经起飞了，他等待的身影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在他的眼前。
　　等到八点多的时候，林染开始着急了，他很想找个电话打给他问一下。斟酌再三，他觉得有可能是陈涵的话带错了，他决定直接去陆鸣庭家找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可是他一夜没睡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吃东西，还经历了一番洗胃折腾的身体似乎是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林染只觉得自己眼前天旋地转，腿忽然一软……
　　就在林染觉得他可能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没想到身后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托起了他的腰。


第106章 删除记忆
　　林染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是陆鸣庭终于来了吗？在晕倒的前一秒钟他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看见此时扶着他的正是他老爸林卫国，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跟在他的身边，上前一起拉住了林染。
　　林染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被他们半强制地抓回了家中。
　　从那天起，他生了好大的一场病——急性胃炎，整个人好几天胃疼到痉挛，吃什么都上吐下泻，林染一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因为他甚至连翻个身，起个床，都会疼到整个人大汗淋漓……
　　好在一个星期过去，林染的身体渐渐好了，然而生理的疼痛消失了，心里的伤痛倒是更加凸显出来。林染整个人的精神颓废到不行，林卫国和黎眉锦都不敢和他说话，生怕他突然就开始伤心落泪。
　　直到有一天早晨，林卫国拿着书包过来，让他今天去上学。
　　林染从面如死灰的状态里似乎苏醒了过来，他的眼睛闪现出很久不曾出现的光亮，问道：“我不用出国了吗？”
　　“不用了。”林卫国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林卫国开车送林染去上学，还是像以往一样，还剩一站公交车距离的地方就放下他，让他自己走过去。
　　林染背着书包往学校的方向走，特意回了几次头认真地观察一番，身后真的没有监视和跟踪他的人。
　　他像以往一样走进了学校的大门，内心里却是满腹狐疑，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重获自由啦？
　　到班级的时候，已经在上第一节 语文课了，王雨在带着大家读文言文，这熟悉地读书声让林染觉得恍如隔世。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的到来，林染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进了班级，他习惯性地往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置看过去，然而这一次，他看到的是一个孤零零的空位。林染还惊讶地发现，书桌上竟然连一本书都没有了！
　　同桌王鹏先看着他的神色，悄悄地告诉他，陆鸣庭已经转学好多天了。
　　“转学？转到哪去了？”林染问道。
　　王鹏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又接着问道：“你不走了吧？”
　　“我走哪去？”林染反问道。
　　王鹏先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有些伤感，说了一句：“知不知道我都快想死你了，我们都以为你要出国了。病好了吗？我们好几次想去看你，可是老黄说你住院了，需要静养——”
　　他们俩窃窃私语的声音，可能有点大，小雨点在讲台上咳嗽了两声，让他们注意，于是两人都噤声了。
　　下课之后，黄新知把林染叫进了办公室。林染觉得和班上的其他同学一样，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用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眼光打量着他，然而现在林染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弄清楚。
　　黄新知问道：“林染，你身体完全好了吧？”
　　林染点头：“嗯。”
　　黄新知又说道：“你生病请假这段时间，班长的工作都是代理班长白阳在做，他做得也挺负责，我看以后你可以把班长的工作和他一起分担。毕竟什么东西都是你一个做也太累了。”
　　“好。黄老师，陆鸣庭怎么没来上学？”林染已经不想掩饰什么，单刀直入地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黄新知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回应道：“嗯，他啊，那么大的事儿你都不知道吗？”
　　林染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黄新知：“他早就开始办转学手续了啊，应该是回老家了啊，他户口都不是这里的，家里又没有交社保，肯定是要回老家高考的呀。”
　　“那他老家在哪里？按说你应该知道他的学籍档案。”林染又问道。
　　“林染，”黄新知忽然环顾了四周，办公室里人多眼杂，黄新知把林染带到了隔壁的小会议室。
　　黄新知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爸爸为你费了许多心思，你看就连我们学校论坛里讨论你们的帖子都给处理掉了，你爸爸和我讨论了很久关于你的去留问题，我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你继续在学校读书的。”
　　“谢谢黄老师。”林染真诚地道了谢，“可是删掉了大家的讨论，就真的没有人讨论了吗？还是能把别人的记忆连带一起删除？”
　　黄新知：“……”
　　他认真看了他这个曾经最爱的得意门生一眼，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你就是以前太乖了，一不小心就被人带坏了，本性是很纯良的，我教了那么多届学生，眼光绝不会看错的。”
　　林染听罢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我没有错，还有你刚才说白阳做班长做得很好，班长的位置就给他做吧。”
　　说完之后，林染径直走出了办公室，也没听见老黄在身后絮絮叨叨又说了什么。
　　下午放学的时候，林染在陈涵回家的必经之路挡住了陈涵。
　　林染一直觉得，陈涵今天怪怪的，他似乎一直回避着和自己有眼神接触。
　　林染主动开口道：“现在没有人欺负你了吗？我和你一起走吧。”。
　　陈涵像是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似的，犹豫了片刻，说道：“林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林染：“陈涵，那天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
　　陈涵：“我去医院的时候，他正在办出院手续。然后我就把你给我的玉观音交给他了，还把你交代我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林染有些难以置信，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和他说了在机场哪里见面，几点见面吗？”
　　“我说了呀。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没说？”陈涵信誓旦旦地反问道。
　　看着林染愁云密布的脸色，陈涵又继续说道：“陆鸣庭的那本书还在我家里呢，他说他不想要这本书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拿？”
　　林染于是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跟着陈涵一路回了家。
　　林染忍不住问道：“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吗？”
　　陈涵摇摇头说道：“没有，他只说他知道了。”
　　林染不甘心地又问道：“他没有说他一定会来吗？”
　　陈涵想了想，解释道：“我以为他说他知道了，就是会来。你知道他那种个性的人，平常就不怎么说话，他那时看起来不太开心，我就没问。”
　　林染心里明白陈涵的意思是说他其实心底里很怕陆鸣庭，这也是很正常的，试问一中的学生有几个不忌惮陆鸣庭的呢？
　　过了一会儿，陈涵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林染，你有给陆鸣庭打过电话吗？”
　　“打过，没接，那个号码好像没在用了。”林染看起来有些心灰意冷地说道。
　　接着陈涵带着林染来到他那堆满了回收物品的又脏又破的家。
　　“小染，你别嫌弃，就坐这里。”陈涵先是把一张堆满了废旧书籍的椅子上的书给移开了，然后找了一张抹布擦了擦椅子，示意林染坐下。
　　尽管林染注意到他手上的抹布也油腻腻的，看着也十分不干净，但是出于礼貌的原因，他还是坐下了。
　　“哎？我明明就是放这里的，怎么不见了？”林染看见陈涵指着空空如也的抽屉在问他在外面拾掇垃圾的爸爸。
　　“你的书，我怎么会知道？”陈涵的爸爸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两条腿都不一样长，说起话来也是口齿不清的。甚至不认真地听，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陈涵着急地问道：“就是一本名叫《孤独星球》的那本书，书不大，和我那些从小到大的奖状和证书一直放在一起的。”
　　“啊，我不识字啊，你看看这堆旧书刊里面有没有你要的书？”陈涵爸爸说完指着院子里那一堆乱七八糟正在等待收拾的杂书堆。
　　林染本来已经挺生气了，可是当他看到陈涵那强忍着情绪马上就要落泪的眼睛，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林染终于知道陈涵为什么家境那么贫困了，单亲家庭，唯一的亲人爸爸不仅是个残疾人，还是个一看智商就有点缺陷的人。在这个年代，也是真的很难想象还有人不识字。
　　于是林染和陈涵两个人，开始蹲下来，在一大堆《读者》啊，《青年文摘》啊，甚至一些辣眼睛的成人杂志里开始找那本书。
　　不负所望，在一个小时后这本书终于和陈涵那些从小到大的获得的奖状一起被找到了。
　　林染看见书破了几个角，但更惨的是陈涵的那些奖状，不仅有了明显的折痕，还有了这两天下雨带来的污渍和霉斑。
　　林染看见这些被玷污的奖状，又自然联想到自己家里被黎眉锦好好保存，每一张都过塑再放进文件夹里妥善保存的那些证书，这对比鲜明得让他有点想哭。
　　陈涵在翻看那本书之后，忽然尖叫起来：“那张纸我明明就是放在书里的啊，为什么找不到了？”
　　看着陈涵放着自己的那些获奖证书不管，满头大汗的继续埋头寻找自己那封所谓的“分手信”的时候，林染的忽然心里一阵难受。
　　他一把抓住了陈涵的手，制止他继续找下去，林染说道：“别找了，已经不重要了，你赶紧抢救下你那些证书吧，说不定有些高考还能加分呢。”
　　陈涵对他露出感激的表情，冲着他点点头。
　　在林染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陈涵似乎是鼓起勇气一般挽留道：“林染，你留下来吃晚饭吧，我给你下面条吃好不好？”
　　林染立刻摇了摇头。他拿着那本原本不属于他的《孤独星球》，快步地离开了陈涵家。
　　陈涵在他身后又一次保证道：“林染，那封信，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你放心，我找到了一定还给你。”
　　“……”林染装作没有听到，因为他此刻一点都不想说话。
　　他心想，就这样吧，那就这样吧。
　　还能怪谁呢？明明是人家不喜欢自己了，所以才没有赴约，所以才这么不声不响就跑掉了，你却反过来迁怒怀疑那些帮你好心带信的人，你还是个男人吗？林染。
　　林染抬起头看了看他好久都没有看的天空，T城的冬天好像永远都是这么多的雾霾，这么灰蒙蒙的，特别是在将要进入暗夜的黄昏时分，黑压压的天空让人觉得分外压抑又格外阴冷。


第107章 你走之后
　　期末考试，林染考得很好，虽然这两个月他缺了很多课，但是依然稳在年级前三名。可能是因为不再做班长了，没有了那些班级活动操心，他比以前有更多的时间忙学习了。
　　重点中学的尖子班，还是非常看重学习成绩的，如果你的成绩可以好到别人再怎么努力也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大多数人不管老师还是同学看你就会自带滤镜，让林染是个和他们不一样的性少数群体这个事实变得好接受了那么一点点。
　　人们只会在背地里偷偷议论：这也太厉害了吧，那么多课没上，还能考那么高的分，只是可惜了……而不是落井下石地说，果然私生活那么混乱，哪有心思学习啊？你看成绩降下来了吧。
　　林染觉得在教室里上课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日子要容易过多了。课堂上有时候老师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或是班级的活宝又上演了什么意外的状况，林染也会和其他同学一起露出笑容，看起来十分正常并且合群。
　　只是有时候仅仅是那么为数不多的几次，林染会在不知不觉间看着后门那个一直空着的位置时失了神。
　　期末考试后，学校还惨无人道地非要给他们班又补了一个星期课，据说这是尖子班同学才享有的和高三同学一样的待遇。
　　终于熬到了放寒假前的最有一天的下午，整个班的同学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根本没有心上课了，美丽又识趣的语文老师顺应民意，放弃了讲文言文，在课堂上给他们放起了视频。
　　从第六节 课开始，天空中就开始稀稀拉拉地飘起了雪花。于是这群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们都看着窗外浪漫的飘着的雪花越下越大，在课堂上叽叽喳喳起来，兴奋着讨论着寒假要玩什么游戏，又要去哪里聚餐。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窗外的世界已经是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空气冷冽清新，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干净且美丽。
　　随着最后一节课结束的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和百米冲刺一般地拎起书包开始飞奔。
　　只有林染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似乎一点也不赶时间，因为他已经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也没有特别想赴的约了。
　　林染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了书包，这时班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拿起了手机，看到林卫国刚刚发来的信息。“染染，爸爸今天有事走不开，让小刘去接你放学回家。”
　　不知为什么，林染自从因为那件事大病一场之后，林卫国的司机就换了，原来的小赵不知去向，换成了现在刚刚大学毕业比林染大不了多少的小刘。
　　林染刚刚回复了好，唐西梦就走进了他们班。
　　唐西梦亲热地揽过林染的肩膀，问道：“怎么，今天没有约吗？”
　　“……”林染白了一眼唐西梦，露出了十分无语的表情。
　　唐西梦又问道：“小染，我请你去喝咖啡吧，你去吗？”
　　林染摇头：“不去。”
　　唐西梦：“那我们去打网球吧？”
　　林染反问道：“你怎么不找你女朋友去？”
　　唐西梦忽然不说话了。
　　“西梦，你怎么了？”林染问道。
　　唐西梦有点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悻悻地说道：“你总算愿意主动和我说句话了。”
　　林染像小时候那样，用自己的肩膀去撞了撞他的肩膀。
　　唐西梦吸了下鼻子，说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倒霉郁闷啊。”
　　“你到底怎么了？”林染又问。
　　唐西梦过了好半天，才回答道：“昨天，我爸妈离婚了。”
　　林染一听就立刻就联想到他自己父母那明明已经离婚，却又看起来还藕断丝连的错综复杂的婚姻状况，立刻对唐西梦产生了一种来自同等境遇的同情。
　　林染：“你刚才说想干吗来着？”
　　“怎么，你要陪我借酒浇愁吗？”唐西梦反问道。
　　林染皱眉道：“你刚才给我的选择也没有喝酒啊？”
　　“行行行，你陪我干吗都行。”
　　林染看到窗外的雪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大了，于是建议道：“那我们去书城吧，我正好要去买参考书。”
　　“……”唐西梦一脸为难，“你这不是为难我这个学渣嘛——好不容易放个假，你怎么还要买参考书啊？你都年级前三了，怎么还那么卷呀？”
　　虽然唐西梦的问话里面颇多抱怨，但是俩人还是坐上了新司机小刘的车，往书城的方向去了。
　　林染眼睛跟随着窗外飞舞的雪花，问唐西梦：“你是被判给你爸还是你妈？”
　　唐西梦：“应该是我妈，我爸每个月付给生活费。”
　　林染语重心长劝说道：“给再多的钱那都是坐吃山空，现在不比以前了，你得收心好好学习了，知道吗？否则你爸如果以后再婚，不再给你花钱了，你连大学都上不了怎么办？”
　　唐西梦一脸不开心：“不会那么惨吧，我告诉你林染你别这样咒我，别危言耸听来吓我。”
　　其实林染真没有吓他，他这些话不仅是说给唐西梦听的，其实更多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他和唐西梦的命运是如此的相像，他们就像是夏末花丛里飞舞的美丽蝴蝶，明明看起来还光鲜亮丽，却已是明日黄花，没有几天好光景了。
　　林染在挑书的过程中遇见了许久没见的赵影歌。本来他们班级就被分在不同的楼层，再加上林染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广播站的活动了，所以就更难和赵影歌有交集。
　　赵影歌看林染的眼神里不仅有伤感还有同情，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林染的心里很不好受。
　　于是，林染拿着手里刚刚挑好的数学参考书，主动打破了沉默。“这本书好用！题目不会过于简单，讲解很详细，重复的题目也少，避免浪费时间。”
　　赵影歌接过了他推荐的书，道了谢。
　　“没事，前段时间，广播站的事情辛苦你们了。”林染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说道。
　　赵影歌立刻摇头：“没有没有，那是应该的。随时欢迎林站长回归哦，我们还是很需要你的。”
　　林染点了点头，答应道：“下学期我会归队的。”
　　赵影歌的眼神里分明就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但是却过了许久都没有开口，最后她看了眼窗外，说道：“林染，我只想说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不要觉得是你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要为了他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
　　林染静静地听完她说的话，一言未发，但眼中却有所动。
　　赵影歌却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书店暖气太足，整张脸上都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为自己打气似地继续说道：“我那时曾经想过，你们俩如果真心互相喜欢，我也会发自真心的祝福你。但是如果你们现在已经分开了。林染，我希望你——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我。”
　　陷入沉默的林染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年幼的时候自己还不懂得爱情的时候，追求赵影歌求而不得；他想到自以为自己真地懂得爱情了，他以为他和他真地非常相爱，还规划了很久以后的大学时光，没想到这段感却情结束得这么突然……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在他们共同的朋友面前正式公开过他们的关系，面对别人的调侃和质疑，他从来都没有正面回应过，那个时候他总是天真地以为他们以后的时间还有很多，没想到他们的故事就这么戛然而止，没有以后了。
　　“那个，没法考虑了。”这一次的林染和以前的他的都不一样，他没有给向他表白的女孩发好人卡，也没有什么高情商的拒绝方式，而是选择了最直白也是最真诚的方式，“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男生。”
　　他的话让赵影歌的眼睛里瞬间有泪光闪现。
　　林染又说：“我知道你挑今天说这个话，其实是在安慰我，安慰我其实没有那么差，即使某些人离开了我，还是会有人喜欢我。”
　　林染说完向赵影歌伸出了右手，露出了一个久违的温和的微笑。“谢谢你，从今以后我会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赵影歌没有伸出手，而是向前走了两步，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林染终于在这段恋情结束之后，向其他人承认了这段一直不敢见光的恋情。原来说真话的感觉是如此之好，林染忽然为以前小心翼翼的自己感到不值，甚至为他那隐形的恋人感到委屈。
　　高二的寒假只有短短的十几天，林染埋头书房，仅仅用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做完了所有的寒假作业。当他把成果分享给了唐西梦之后，很快就在年级的各个群里疯传，变成了人手一份的标准答案。
　　直到黎眉锦实在怕他在家里闷坏了，三令五申地要把他“赶出家门”后，林染才在寒假第一次出了门。
　　林染独自一人走在因为新年装扮一新的熟悉街道上，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家店或那家店，他和某人曾经一起来过，林染不是太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他刻意回避了那些情侣容易出现的场合。
　　然而人的记忆也是有惯性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健身房的门口，他反应过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小熊教练已经看见了他。
　　熊建林：“林染，好久不见，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林染一看见他就想起了那些在“罗马假日”度过的点点滴滴，喉头哽咽地答应道：“嗯。”
　　熊建林把他拉了进来，说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运动啊。运动会让人分泌多巴胺，心情就会变好的，今天我带你游泳吧，免费陪练！”
　　虽然林染拒绝了小熊教练好心的陪练，但是他还是来到了泳池边。
　　林染之前每个星期都来游泳，在更衣室有个属于自己的柜子，里面放着他的游泳装备。虽然很久没来了，但是下水之后，肌肉的记忆还在。
　　现在的他，蛙泳已经能游得很好，能一口气在泳池了有好几个来回。熊建林说得没错，运动确实能缓解焦虑的情绪。
　　林染憋了一口气，潜入了水中，试着在泳池里睁开了眼睛，清澈透明的蓝色泳池里，水里的一切都产生了变形，让林染好像产生了某种幻觉。
　　好像那个像是人鱼一样有着姣好腹肌的身影，还环绕在他身边，和他说着：“你在泳池里要放松，放心游……”
　　“牵着我的手啊，有我在呢……”
　　在快要窒息的瞬间，林染从水里钻了出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那个曾经承诺还要教他自由泳和蝶泳的私教教练，现在在哪儿？
　　在林染发泄完自己的所有精力，筋疲力尽地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熊建林叫住了他。
　　“我旅游回来之后，发现家里多了点东西，我猜可能是你们的。我现在已经下班了，要不要一起过去拿？”
　　林染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了，他很希望自己说不要了，随便他怎么处理就好，但是事实是，他远没有他所期望的那么洒脱。
　　他最终还是跟着熊建林来到了他们曾经发生过很多记忆的地方。


第108章 彩云易散琉璃脆
　　再次来到这熟悉的小区，然而这一次却和上一次心情完全不同了，林染以为自己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但是在小熊教练从家里拿出那个曾经让他很感动的水族箱的时候，林染的心脏还是骤然收紧了。
　　“怎么回事？”林染看了一眼，立即问道。
　　熊建林：“怎么了？”
　　林染抬起头来，用泛红的让人看起来很受伤的眼睛望着熊建林，问道：“原来这里是四只水母的，怎么只剩两只了？”
　　熊建林：“啊，这样嘛，我还真没注意，小黑比较喜欢小动物，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照看的。我帮你问问他。”
　　正在家里做饭的烧烤店老板被叫了出来，他确认他旅游回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两只水母。
　　厨房里传来的食物香味，散发着温暖又真实的烟火人间的味道，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让林染触景伤情，所以即便是小情侣一直挽留他吃晚饭，林染还是坚决要回家。
　　在回家的车上，林染用手机查起了资料，原来水母身体中90%的成分是水，所以死后很快就会化成水。
　　林染盯着水族箱里在蓝紫色灯彩灯照耀下，仅存的两只还在游动的海月水母，总觉得有一种彩云易散琉璃脆的伤感。
　　后来林染又各种查资料做了大量的功课，不仅研究了海月水母的习性，甚至自己动手孵化成功了它们的食物虾卵，还在网上又买了适合水产养殖的海水，给它们增加了营养剂，然而依然没有改变剩下的两只水母越来越失去活力的事实。
　　终于在旧历年的最后一天，林染发现，那两只原本透明的水母渐渐地发白，还沉到了水族箱的底部，就算林染给它们喂食，它们也不会再动了。
　　林卫国在另一个家里迎接新年的到来，巨大的客厅里只有黎眉锦一个人坐在同样巨大的豪华真皮沙发上，没有焦距的眼睛正盯着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尴尬小品。
　　林染明知道他此刻应该出去陪母亲一起看电视，可是他的双腿却跟灌了铅一样沉重。书桌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然而他也无意去看那些来自群聊转发的无聊祝福信息。
　　透过房间的落地窗，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随着距离零点的时刻越来越近，外面广场上聚集看烟花表演的人群越来越多，即便是今夜的寒风凛冽，也没有吹灭年轻人们迎接新年的热情。
　　即便有隔音良好的玻璃，林染依然能听见人群中欢呼的声音，然而他仅剩的两只水母，却在人们喧闹的祝福声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林染浑身颤抖着，眼看着它们一动不动，从白色变成了淡黄色，逐渐融化在海水中的过程，它们消失的是如此迅速，又是如此不留痕迹。
　　干净就好像它们从来不曾来到这世界上一样，林染终于忍不住开始从小声地抽泣，逐渐转变成放声大哭。
　　林染看着空空如也的水族箱，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曾有拥有过的一段爱情。
　　听到了他伤心又绝望的哭声，黎眉锦冲进了他的房间。
　　黎眉锦一把抱住了儿子，“染染，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林染哭着回答道：“妈妈，海月水母死了。”
　　春节联欢晚会的零点倒计时开始，所有的主持人都面带微笑地数着秒，迎接着新春的到来。
　　零点的钟声一响，窗外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鞭炮声，夜空里有绚烂的烟花绽放。
　　中心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对着漫天的烟花，认真地欢呼许愿。年轻情侣们在旁若无人甜蜜地接着吻，最高兴的是小孩子们，一边放飞着五彩斑斓的气球，一边肆无忌惮地放声尖叫。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此时的林染和母亲正相拥着哭泣，母子间对于彼此的悲伤心照不宣，但是心有灵犀绝口不提，只在此刻的拥抱中寻求着一点安慰。
　　大年初二那天，林卫国为了庆祝他们那个熟悉的最爱的乖巧的儿子又回来了，还特别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带林染和黎眉锦去欧洲的阿尔卑斯山滑雪。
　　在漫天冰雪中，望着一望无际的冰川，那寒冷又清冽的空气让林染的大脑异常的清醒，在一次次从高到低的物理落差中享受着速度带来的快感……
　　从瑞士回来之后，林染收到了许多寄存在保安室的新年礼物，可能是因为知道他最近过得不太好，礼物比往年还要多。
　　有爱意满满，文采飞扬的写在粉色信纸上的表白信，也有之前一直收到的那种看起来非常精致的小饼干——依然没有落款。
　　赵影歌送了他一双挺好看的毛绒手套，唐西梦则送了他一双他心仪已久的球鞋，还有一个没有留名的礼物，林染还觉得挺喜欢的，摆进了书房橱窗里非常显眼的位置。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精致的手工作品，淡紫色盒子里摆满了叠好的蓝色纸玫瑰花，组成了一个很大的心型形状。林染心想，这不知是哪个小女生送的，一定暗戳戳地花了很多时间和小心思制作吧。
　　林染后来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健身房，甚至潜意识里让他刻意远离了那条街道那个广场，他也没有再去游过泳了，所以他的自由泳学习也就永远停止在了只会打水那一水平。
　　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身体健康，他除了每半年例行去医院做一个贯彻全身的大检查之外，还坚持每天跑步，从刚开始的十分钟，到每天坚持半个小时，他做到了。毕竟，林染从小就是一个自律且能持之以恒的人。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比上学期还要忙，林染虽然没有做班长，但是他又开始忙起了广播站的工作。荒废已久的吉他课，他也重新捡了回来。除此之外，他还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多个科目的竞赛准备上面。
　　让人意外的是他除了参加他一直很优秀的英语竞赛之外，他还参加了数学奥赛班。
　　为此黄新知还特别找了长谈了一次，苦口婆心地劝他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不应该企图什么都抓，但是林染只是淡定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想试试。”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黄新知的建议。
　　果然，通过他持之不屑的努力，他甚至还拿了一块全国数学奥赛三等奖的奖牌。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自律和用功，林染的高中三年确实过得比一般学生甚至是比尖子班的学生来的更加忙碌而充实。
　　因为除了平时的上课下课晚自修，他还要忙学生会和广播站的事情，有时要招新新社员的时候，或是元旦晚会做主持人之类的就更加连轴转了。
　　当然他从不去培训机构补课，但是数学奥赛班的题量巨大，因为本身并不是真的在数学上天分那么高，他真的要花比陈涵和王鹏先至少一倍的精力去刷题，才能赶得上和他们一样的进度。
　　就算是这样，在为数不多的假期里，他也没有让他喜欢的吉他课落下。
　　在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里，他的吉他专业考级取得很不错的成绩，林染的吉他老师好几次都偷偷拿个相机录他练琴的视频，然后放到朋友圈里做营销，于是找他报名的学生，特别是女学生变得更多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就算把每天的时间都已经安排得这么满了，林染却还是会被一种生命本来就是无聊和空虚的情绪时时困扰着。
　　相比于他那装修豪华却时常让他觉得情绪压抑的家来说，他反而喜欢呆在人潮拥挤的学校，他享受着被人需要和人群簇拥的满足感。
　　他害怕在家看见黎眉锦那双看起来温柔却又忧伤的双眼，他更害怕碰到时不时来家里视察一番然后再回另外一个家的林卫国。
　　不知是不是林染的错觉，自从知道他喜欢男生之后，他觉得不管是林卫国还是黎眉锦，对他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林染，完全没有了以前一家三口之间的亲密无间。
　　再加上他们家这畸形的婚恋关系让林染发自内心地觉得恶心，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在内心里不得不承认林卫国确实是一个很爱他的父亲，这种矛盾而割裂的复杂情感让林染觉得异常痛苦，导致他更不愿意回家了。
　　直到有一天，林染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苦恼同他一同长大的竹马兄弟唐西梦分享。
　　唐西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简单粗暴地建议道：“去谈个恋爱吧，小染，你现在明显就是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所导致的。”
　　“……”林染觉得唐西梦简直无可救药了，什么都能往那上面引。
　　唐西梦继续游说道：“相信我，和女孩子的交往绝对有助于你的身心健康，而且她们绝对会把你所有剩余的时间占用完全，直到你开始对她们产生厌恶感为止，接着你又可以换新一个对象了！”
　　林染懒得和他说话，只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唐西梦眨巴了下眼睛，笑道：“还是你喜欢男生？男生也有，我可以给你张罗张罗。”
　　林染：“唐西梦，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唐西梦：“你不会还在想着陆校霸吧？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你还想立贞洁牌坊不成？”
　　见林染不说话时，长长的眼睫毛扑簌簌颤动的样子，唐西梦心疼了，后悔不该提那个人的名字。
　　唐西梦轻轻地扇了下自己的脸，说道：“对不起。”
　　沉默了很久，林染才喃喃开口道：“其实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也知道自己该放下了。毕竟，现在又不像古代，一别就是永别，现在联系一个人这么方便，他要真想找到我，不可能找不到。”
　　“你说得对。”唐西梦点头，走过去抱了抱林染。
　　林染很努力地不让眼眶中的眼泪掉下来，颤声说道：“我只是不太甘心，也始终想不明白，我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他为什么可以说放弃就能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过年的，写这样的情节，给大家下个跪吧！
　　小陆绝不是渣男啊，分开不会太久，离开的原因后文会解释。
　　只能说破镜重圆在路上了。


第109章 你有早恋吗？
　　高二暑假开始的时候，林卫国为了奖励儿子期末考试的好成绩，主动给他换了新手机。
　　当服务热情的店员询问他需不需要把旧手机的照片和联系人复制克隆过来的时候，林染先是说了好，但是他停顿了片刻很快又说了不用了。
　　这时，林卫国注意到儿子的神色不太正常，立即问道怎么了。
　　林染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的旧手机里确实有一些他抓拍陆鸣庭的照片，也有几张为数不多的他们的合照，然而让他不高兴的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刚刚他忽然意识到他竟然不记得陆鸣庭的电话号码了。
　　那个他一直特别熟悉的能像背自己身份证号码一样倒背如流的数字，终于还是被他遗忘了。
　　那天晚上，林染拿着新手机，把自己的微信名字又改回了层林尽染，头像换成了长大的自己正在滑雪的照片，朋友圈的背景图片也从那束玫瑰花换成了一片空白。
　　高三紧张和枯燥的生活并没有林染想象中那么恐怖，因为在校的表现太过优异，林染毫无异议地获得了保送的资格。然而他觉得保送的学校还不够好，现在的他已经不满足于本省最好的学校，他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最终，他还是选择参加了高考。对于普通中学生来说，那最紧张的两天——那决定命运的一场考试，对于他来说，并没有比平常学校的一次月考来得更加紧张。
　　原因也没什么特殊的，因为他已经准备得够充分了，毕竟他是高中三年每次考试都几乎帮全年级准备复习笔记的人。
　　六月中旬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林染和唐西梦去了一趟西藏，唐西梦调侃说此行是要去布达拉宫去寻求一份心灵的洗礼。
　　他们玩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唐西梦都被晒黑了几个度，林染却直接被高原的太阳晒得脱了一层皮，回来之后没几天重新长出的皮肤，竟然比原来更白了。
　　林染本来以为他那一向孱弱的身体会有高原反应的，还带了好几瓶红景天，结果那些药竟然被一向身体很好的唐西梦吃了。
　　七月中旬的时候，林染接到了黄新知的电话，老黄在电话里激动地和他说道，A大金融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林染当然也很开心，但他本人高兴的程度显然是没有办法和黎眉锦相提并论的，相比于妈妈那笑中带泪幸福溢于言表的样子，林染明显是要淡定的多了。
　　林染依照黎眉锦的意思给林卫国打电话，林卫国也喜上眉梢，立刻就过来陪他一起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
　　林染去到学校的时候，一中的喜报已经贴出来了，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学校的校长还主动提出要和他合影。
　　接下来就是和学校里的其他几个学霸一起接受据说是学校组织的采访，但是因为林染的脸长得太上镜了，和其他几个看起来就是成绩好的学霸明显不是一个画风，镜头明显在他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一点。
　　市里的电视台还来了好几个记者，即便是从小见过无数次大场面的林染，也觉得有点吃不消。
　　刚开始还好，都是一些交流学习经验，怎么安排学习和休息时间之类的常规问题，这些东西林染早就在心里驾轻就熟了，在那些记者看来，林染回答得既显得真诚又有条理，完全不像那种只会读书的木讷书呆子。
　　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女记者在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忍不住问了一个大家都很想问的问题：“听说林染不仅是你们学校的学霸，还是你们学校公认的颜值非常高的校草，我想问下你是怎么看待现在高中生早恋的问题的呢？”
　　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记者和老师都安静下来，大家的反应是很诚实的，很明显大家对于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些关于学习的问题展示出的兴趣更大。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林染莞尔一笑，回答道：“我倒是认为所谓的早恋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毕竟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个体发育的差异也是很大的。”
　　女记者：“怎么说？”
　　林染解释道：“有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学不会成熟，而有些人年纪很轻就已经心智足够成熟，而且还能很好的协调学习与感情的关系，所以在中学时代是否恋爱，我尊重每个人的个人选择。”
　　那女记者见他愿意开口，又继续深入挖掘道：“那林同学就你自己而言，你有早恋吗？如果有的话，恋爱会影响你的学习吗？”
　　“对于我而言，完全不会影响——”林染还准备继续说下去，但是被黄新知眼疾手快地拿过了话筒，抢夺了他的话语权。
　　……
　　唐西梦和一中的其他不少学生都在市电视台上看到了这段采访，他当时笑到简直不能自已，一直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他严重怀疑记者要再接着采访下去，林染说的话会让学校的那些领导直接气到翻白眼。
　　不过心里又暗爽着，觉得林染真争气啊，是谁说的帅哥就不能成绩好了？而且就算谈恋爱又怎么了，照样能把成绩搞好！还能好到让学校争光，好到让记者来采访！
　　那些考不到好大学的就别拿早恋来做借口了，明明是你自己智商不行，成绩不好这锅早恋可不背！
　　然而爽归爽，唐西梦自己却没有林染那么好的成绩。他在去京城念个普通二本，和在本地念个一本之间抉择不定，林染也知道他心中的纠结，最后还是他帮他列了去京城和留T市若干的好处与坏处种种对比之后，才让他下定了决心。
　　林染最后总结道：“四年时间挺漫长啊，虽说我知道未来肯定有很多恋爱等着你谈，但是我也知道你肯定还是会最离不开我。”
　　唐西梦立刻揽过他的肩膀，连反驳都懒得反驳，就直接承认道：“你怎么能那么了解我？”
　　林染立刻缩了缩肩膀，拿下了搭在他肩膀的手，一脸恶寒地警告道：“少来啊！”
　　唐西梦委屈道：“什么嘛，你明明才是喜欢过男生的人，为啥我觉得你才是崆峒山上的人啊！”
　　吐槽归吐槽，唐西梦最终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林染的建议，报考了一所京城的二本学校，他还尽量想要和林染的学校近点，奈何京城实在太大，这个要求实在太难满足，最终选择了一个和林染的学校车程不超过半个小时的学校。
　　近些年来，似乎是已经不允许所谓的“谢师宴”了，但是明面上虽然没有，但是学生想聚一下的心情还是有的，毕竟大家心里都明白，一旦上大大学，就开始各奔前程，那些人，那些事儿，可能都已经消散在风中，再也聚不起来了。
　　在这样一个特殊又伤感的时刻，有不少平时木讷的男生女生因为喝多了酒，不仅比平时说的话更多，也比以前更加的大胆。
　　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站起来和班里的每个人都拥抱告别，其实只是为了抱到那个他想要拥抱的人。
　　当喝的醉醺醺的陈涵出现在林染身边的时候，林染一时竟不知道对他说些什么。
　　陈涵高三时终于后来发力，身高突破了一米七，其实他的长相算是比较清秀那种，如果不是那总是紧锁的眉头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抑郁的气质，喜欢他的人，他的朋友应该会更多一点。
　　陈涵和林染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两个人的优势科目不同，但平时的成绩都挺好，可是两人的高考成绩却有云泥之别。
　　林染因为心理素质稳定，高考比平时的成绩还发挥超常了，而陈涵却因为考试前突发了一场急症，高考整整比他少了100分，如果按照去年的分数线，他的成绩只能上T大。
　　认识他老师和同学都在劝他复读，但是林染却知道以他的家庭条件，应该很难支撑他再复读一年。因为不能够切身地感同身受，所以林染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
　　毕竟每个人的命运从生下来就那么不同，他说什么样的语言能够让别人觉得这不是幸运的人对于不被命运眷顾者的怜悯和同情呢？
　　陈涵拿着酒杯，和他碰杯的时候，毫不掩饰地说道：“我真地很羡慕你。”
　　不适宜喝酒的林染不仅喝了一杯啤酒，还主动和他拥抱了下，说道：“你要加油。T大也是不错的学校，人生道路也还很长，至少你还可以拿奖学金，或者你还可以接着考研。”
　　林染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得体了，只见陈涵听完了他的话，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哭了。
　　而且还是那种小孩子一样的毫无形象的放声大哭，是那种敏感又别扭的青春期男孩会觉得特别丢脸的哭。他抓着林染的肩膀，身体不住地发抖，泪水把林染的T恤打湿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虎年大吉！
　　未来几天我会休息下，整理下大纲，想下怎么写破镜重圆。


第110章 大学生活
　　要是让高中时候的林染去想象自己的大学生活，他可能没有办法想象在重点大学的生活是这么卷，这么累。
　　因为是国内顶级的大学，所以能上A大的学生几乎个个都是学霸，如果还想能够评上奖学金的话，就意味着期末考试要有比其他人更高的绩点，就连平时作为作业的论文也必须越写越长。
　　特别是到了大三之后，有些准备考研的同学已经开始联系起研究生的导师，而有些准备出国的同学也开始早早背起了雅思的单词，相比之下，还在配音社团和吉他社团里担任职务的林染似乎有点不务正业了。
　　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林染和以往一样走进了一家熟悉的火锅店，唐西梦和赵影歌已经早已落座并且看起来已经聊了好久了。
　　自从三年前的高考放榜，他们三个都从T城考到京城的高校开始，几乎每隔一两个月他们就会一起聚餐，聊聊近况。
　　林染脱掉了自己的黑色羽绒服，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赵影歌笑道：“还能聊什么，聊你最近那个追求者啊！怎么样，还没有叩开你的心门吗？”
　　唐西梦也附和道：“听说是意大利某个巨有名奢侈品品牌的继承人哎！真人长得和雕塑似的那么好看。我就想问问，如果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我是不是也能蹭一下私人飞机或者送我一个大牌包包啊？”
　　林染瞪了他一眼，回敬道：“你要大牌包包干吗，孝敬你的那群女朋友吗？”
　　赵影歌忍不住笑了，为唐西梦辩解道：“林染，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和西梦联系了，你不知道他最近已经收心好久了吗？因为他追一个电影学院的女生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有追到……”
　　火锅店的服务员上了菜，大家在觥筹交错间，很快就聊开了。
　　原来赵影歌最近在准备考研的事情了，不仅报了英语辅导班还在网上收集了大量来自学长学姐的资料。唐西梦虽然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但是他老爸也帮他联系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准备寒假就开始实习了。
　　与他们相比，林染好像对未来并没有那么清晰的规划，不免多了几分焦虑感。吃完火锅之后，他看时间还早，就一个人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实体书店里挑选最近要看的书。
　　A大附近的这家书店并不大，但是书店的氛围很文艺，林染不是不知道网上买书更便捷更便宜，但是他很喜欢这里安静的环境，并且出于私心不太想所有的书店都倒闭，所以经常光顾这里。
　　一来二去，这里的店员很快就认识了他，还会主动给他买的书打折。林染还在这里遇到了宋正泽——唐西梦口中那个各方面条件优越到不太像现实生活中的人。
　　那天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林染买了一期新的《孤独星球》，他坐在书店靠窗的位置上，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在他的身上，他静静地看着书里描绘的北欧干净又静谧的冰川，还有美到如梦似幻的极光，忽然产生了有朝一日一定要去那里旅游的想法。
　　再次抬起头来，林染发现坐在了他的对面的是一个高鼻深目长相精致的外国男生。
　　男生自来熟地对着他笑了一下，指着林染正在翻看的那一页上的插图，用还算不错的中文说道：“这里是挪威湾，全球最适合看极光的地方。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今年寒假可以陪你一起去。”
　　“？？？”林染觉得这人的开场白实在太奇怪了，所以立即就起身结账离开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是他同校的学长，他是正在A大的文学院攻读古代文学的硕士研究生，明明是意大利籍的留学生，却有个很古风的名字宋正泽。不久之后，林染又在参加的读书会活动上遇到了他。
　　接下来的无数次不知是不是刻意的各种偶遇，多到林染开始就觉得有点困扰了。林染总觉得这人不仅长得高调，为人行事的作风更是高调，很快就把对他的追求搞得人尽皆知。
　　林染挑了一个没有课的下午，来到了学校的配音社，进了专业的录音棚里录音。
　　大概是三年前，当时配音社的学姐发现他的音色很不错，又很有戏感，就试探性地问了他：“林染，我最近在做一个广播剧的策划，你愿不愿意来配一个角色？”
　　林染看了剧本之后，才明白原来他配的角色是一个可爱小受的角色，他参与配音的是一个耽美广播剧。
　　从此之后，林染的新世界打开了。在这个世界里，他只要沉浸在二次元的世界里，用声音演绎角色就好，在这里没有人会询问他的性取向，或者说大家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但是随着他利用业余时间配的剧越来越多，他配广播剧的小说越来越有名了，他渐渐也从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变成了主角。
　　在学姐的强烈建议下，林染也注册开通了自己的微博，不知不觉间三年过去了，也有了几十万粉丝，成为了一个小网红。
　　虽然林染从没有在微博发过自己的照片，但是他也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的微博和微信名字都叫层林尽染。
　　因为对台词很熟练，林染很快配好了今天的戏份，他又按照学姐的建议，转发了最新一期广播剧上线的微博。微博一发，很快就有了不少铁粉的评论和转发。
　　“哇，又是冷总第一个点赞转发哎！”这条评论很快就被粉丝疯狂点赞成最热门的评论。
　　“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人家的关注列表，就只关注了染染小可爱一个人哎！可能他就是为了染染一个人开通的微博！”
　　“真的好痴情啊，据说三年前在染染还没有什么粉丝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有没有相关的痴情霸总文推荐啊，想看！”
　　对于林染来说，这个叫“冷雨夜”，头像是万年不变白桦林图片的粉丝，真的十分特别。虽然他几乎不评论他的任何作品，微博上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他几乎不会错过他的任何作品，并且只关注了他一个人。
　　让林染最感动的是，他在所有的节日，春节，端午节，中秋节，圣诞节……都会第一时间给林染发祝福的短信。但是当林染想和他聊一点别的时，比如“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时”，对方却又不说话了。
　　不过随着林染的粉丝越来越多，给他发私信的男男女女也越来越多，林染后来关闭了私信的功能，但是他会偶尔读读这个特别粉丝的私信，虽然他已经不再回复。
　　林染甚至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身边曾经暗恋过他的人，所以每每想起还觉得挺温暖的。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又是一年的圣诞节，京城这两天降温降得很厉害，林染在有暖气的宿舍里窝着，在终于写完了所有科目的作业，宿舍其他三个人都去约会之后，孤身一人的林染忽然感受了一阵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孤独。
　　林染把视线投向窗外，虽然今天没有应景地下雪，但是京城的街道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他不由地想起四年前的同一天，他发现父亲出轨的那一天……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和他一别已经四年了。
　　那一年林染只有十七岁，他还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相爱，就能抵抗世俗的压力，他们可以天长地久。如今的他已经二十一岁，配过了数不清的广播剧，在别人的人生里经历了爱情里的所有起承转合，喜怒哀乐。
　　然而，讽刺的是，他本人却再也没有开启一段新的爱情。
　　林染从不觉得他还是在等待那个人，他也不觉得一定要从一而终的爱情才值得歌颂。他只是觉得，虽然追求者一直不少，他只是刚好没有等到那个适合开启一段新恋情的人罢了。
　　林染在外卖平台给自己点了一杯热可可，巧克力的香味氤氲，还有热饮带来的能量让他整个人暖和了不少。
　　林染又一次拿起了手机，看到了宋正泽好多天前发过来的圣诞节邀约，这一次他回复了“好。”


第111章 重逢
　　林染没有想到宋正泽虽然长了一张洋人的面孔，但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中国通，他们今晚吃饭的地方是选在一家古色古风的民宿里，吃的食物精致美味，是非常有特色的江南私房菜。
　　边吃边聊间，林染得知宋正泽比他大三岁，从小就对中国文化非常感兴趣，所以在家族里力排众议，最后还是如愿以偿来到喜欢的国度读了喜欢的专业。
　　虽然对方并没有刻意提到自己的家室和背景，但是林染还是感觉到了言谈举止上一种很难不让人注意到的优越感。
　　林染觉得他这样的人大抵是从小有了太多的关注和爱，所以总是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着天然的开朗和自信，因为过去的林染也是这样的人。
　　当宋正泽眉飞色舞地谈论着《诗经》里的名篇名句时，看着他眼睛里闪着的亮光，林染忽然觉得他和黎眉锦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可以聊。
　　宋正泽喝了一口红酒又说道：“你的名字应该是来自于那首很有名的诗句吧，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这一句很有气势也很美，我很喜欢。”
　　林染：“谢谢，这名字是我爷爷取的。”
　　宋正泽又笑着说道：“那天你在书店看着书的样子实在太特别了，明明专注看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看起来却让人觉得莫名忧伤。”
　　“……”林染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只好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吃完饭后，宋正泽建议他们在这个风格古朴的民宿里参观一下，这里其实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因为过节，院子里挂上了红通通的灯笼，看起来很是喜庆。
　　林染认真观看着大厅墙壁上挂着的原主人墨宝的时候，忽然从隔壁的房间里飞快跑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直橘黄色的小肥猫正躲在门后用怯生生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他，林染觉得好可爱，就掏出了手机给那只猫拍照，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小心开了闪光灯的关系，小猫咪被吓跑了。
　　林染发现这张偷拍的照片很不成功，因为小猫动得很快，所以拍糊了，正要把这张照片删去的时候，林染忽然一秒钟反应过来，他着急地又把这张照片放大细看。
　　林染不知自己是不是魔怔了，他竟然觉得这只小猫长得像他曾经拥有的那只猫咪林可可。虽然中国那么大，长得像的橘猫何止千千万，可是林染就是觉得这只猫头上的虎斑条纹还有四只脚白手套的特征和林可可很像。
　　宋正泽不是很理解林染为什么对一只猫展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他看了看表，发现时间还早，就提议道：“不如我们现在去看场电影吧。”
　　林染却示意让他不要说话，他快步走进了小橘猫消失的那间房间，找遍了房间，发现了小猫正在桌子底下蜷缩成一团藏着呢，林染试着喊了一声：“可可，林可可！”
　　小橘猫怔了怔，停止了正在舔毛的行为，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一人一猫正在四目对峙之时，跟过来的宋正泽的声音响起：“林染，你不要乱跑。”小猫咪立刻一溜烟就飞奔出去了。
　　林染继续紧跟着猫咪的脚步，但是他真地赶不上。他环顾四周，发现穿过这长长的走廊，就是这家私房菜的后厨了，门前还挂着“闲人勿进”提醒的牌子。
　　林染正要离开，可是从帘子后面传出的说话声音，让林染瞬间走不动路了，瞳孔震动。
　　他听见有一个年轻的男生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小陆，你今天能不能帮我上个晚班，我今晚还有个约会，再不陪我女朋友过节，她就要和我分手了。我换你明天的白班好不好？”
　　然后有一个人回答：“好。”虽然这人只说了一个好字，但是林染对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他确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人。
　　梦里千百次的相遇场景出现的如此突兀，林染站在原地胸口不停起伏着，一时不知该是进是退，大脑也似乎因为不能处理这过于重大刺激的信息而拒绝工作了。
　　在林染心乱如麻，还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怎么面对这一切的时候，那个四年没有见过，但是却出现在林染的梦中千万次的人，端着一个装了菜的托盘忽然就拉开帘子出来了。
　　在看见林染的一瞬间，陆鸣庭也整个人完全愣住了。四目相对明明只有一瞬间，却又宛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客人抱怨菜太慢的声音，陆鸣庭收拾好了慌乱的情绪，强装镇定，端好托盘继续去送菜了。
　　片刻之后，他转身回来，对上林染执着又有着千言万语的眼神，他依然还是不知所措，但是比起刚才还是好多了。
　　“你在做厨师吗？”林染看着他穿的白色衣服，问道。他不怎么敢认真地看他的脸，但是匆匆一瞥后，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四年时间给陆鸣庭带来的变化。
　　毕竟已经四年了嘛，他的个子似乎比之前还要高了一些，肩膀也更宽了一些，脸上的轮廓比高中时更深刻了一些，但唯一不变的是还是挺的笔直的脊梁还有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质。
　　陆鸣庭摇摇头：“只是一个帮厨而已，我没有资格做厨师。”
　　林染点点头，又问道：“那只猫是可可吗？你还一直养着？”
　　陆鸣庭轻轻地答应了声“嗯。”都没有正眼看他。
　　林染心里有太多问题想问了，比如“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你有没有上大学？”“我的电话号码都没改，你这些年来为什么一次都不联系我？”……
　　这众多的问题里，他最想问的是莫过于“你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但是在现下这嘈杂的环境里，在站在一旁的宋正泽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更关键的是面对着陆鸣庭这么一张神情冷漠的脸，他实在问不出来，陆鸣庭这种冷淡又敷衍的态度让林染觉得自己的这些傻问题好像没有了问的必要。
　　记忆中的陆鸣庭虽然一贯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但是林染是那个例外，但是现在的陆鸣庭，已经让林染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但是，过去的一些美好回忆还是让林染鼓起了勇气，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落到喉间，只变成了最想问的那一句：“陆，你当年为什么没来机场？”
　　“机场？”在一瞬间的不解和困惑之后，陆鸣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很快回应道：“还有为什么？你的那些想法太幼稚了，根本就不现实。”
　　“你的那些想法太幼稚了，根本就不现实。”林染把这句没有温度甚至带着嘲讽的话又回味了一遍，林染瞬间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所有的过往和回忆，还有单方面的深情固执都好像是一场笑话。
　　林染整个人都气到开始发抖，完全说不出一句话。他当时的感觉，就好像在零下六十度的南极，没穿衣服掉进深不见底的冰窟里一样。而且一想到是那个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害自己这样的，林染就感觉这冰冷简直深入骨髓。
　　可能是看到林染情绪已近崩溃，一旁看不下去的宋正泽一把揽住了林染的肩膀要带他走。
　　陆鸣庭终于主动问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林染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眼泪掉下来，为了维持最后的一丝自尊，他用泪眼婆娑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倔强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陆鸣庭脸上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冰山的冷淡，他简短地评价道：“挺好的。”说完很快就转身消失在林染的视线中。
　　在回学校的车子里，虽然明明有暖气，宋正泽却发现林染的手异常冰冷。
　　宋正泽让司机把空调的温度提高，有些心疼地说了句：“你这前男友不怎么样。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这么对你的。”
　　虽然对方给林染的带着体温的拥抱让他感觉到暂时温暖的感觉，可是不知为什么，林染好像暂时丧失了再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了。
　　因为他今天深刻地体会到了爱一个人，就是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
　　林染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和他说道：“我暂时不太想恋爱了……也许过段时间他会好，但是我也不确定要过多久……所以，你也可以早点放弃我。”
　　林染回宿舍之后，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好心的室友带给他的饭也没吃。但是第二天开始就是期末考了，林染不想大三了还要补考，于是强撑着身体浑浑噩噩地去参加了考试。
　　再后来，同寝室的同学发现林染最近的话变得少了，虽然他从入学开始话就不多，但是也没有沉默寡言到这个地步。
　　考完最后一门考试那天，所有的室友都第一时间收拾行李离开了寝室。林染因为被一个老师点名参与一个课题，在班级同学的羡慕的眼光中，留了下来，成为整层楼最晚回家过年的学生。
　　所有人都知道被这个老师看重意味着什么，因为这个老师是他们专业的大牛人，平时基本上不上本科生的课程，被他看上的学生，直接硕博连读都有可能。而且参与做项目不仅有一笔不菲的收入，还能为以后的简历上填上分量很重的一笔。
　　林染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其他人臆想中那么高兴。最近京城的天气很干，林染又总是熬夜分析数据，写论文，吃的又多是不合口味的外卖，他最近已经咳嗽好久了。
　　本来是想着要去医院好好看一下再回老家的，如今因为课题任务紧迫，只能强撑着一拖再拖。
　　终于在某一天凌晨两点时，身体上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对着电脑正在打字的林染，忽然一阵心悸，整个人非常难受，连气都喘不过来。
　　林染用颤抖的双手拿着手机，看着联系人，竟然不知道要找谁。
　　唐西梦已经早早回T城实习了，是和赵影歌买的同一天的机票；宋正泽最近倒是一直在联系他，可是他一直都没怎么理，最近发来的信息也越来越少了，林染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林染自己拨打了120的电话之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水后，手没有刚才那么抖了，他慢慢试着颤抖着爬了起来，甚至还在书包里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银行卡。
　　林染收拾完了之后，坐在地上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悲从中来，拍了一张书包的照片，然后发了一条微博。“有没有人自己叫救护车，还自己收拾行李的呢？”
　　发完之后，林染觉得自己太困太累了，靠着门慢慢闭上了眼睛，看不出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林染发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那个在病床前守着的自己的人——林染有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又在做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误会解开之前，可能还是有一丢丢虐的哦。


第112章 我没有男朋友
　　陆鸣庭发现林染睁开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立刻问道：“想喝水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染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在陆鸣庭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伸出还扎着针管的手拉住了陆鸣庭的衣服下摆。
　　陆鸣庭看着他的手愣了片刻，解释道：“我去叫医生，马上就回来。”
　　林染听话地松开了手，果然没两分钟，有医生进到病房里来，他看了看林染的状况，数落道：“你这也太能熬了，急性肺炎如果不医治，是有几率会死亡的你知道吗？”
　　医生训完林染之后又对陆鸣庭嘱咐道：“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保守治疗还得住一个星期的院，吃的食物一定要清淡好消化的。”
　　等医生走后，林染用沙哑的声音小声地问道：“谢谢你，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的啊？”
　　陆鸣庭没有回答他，而是起身拿起了压在输液管下面的那个热水袋，他重新换好热水之后，才回答道：“我送外卖正好遇上了。”
　　林染心里是不相信的，毕竟这个时候了，整栋学生宿舍楼也没剩几个人了，就算叫外卖还能正好被陆鸣庭碰上吗？但是他出于礼貌还是说道：“你除了在饭店里做帮厨，还送外卖啊，好厉害。”
　　陆鸣庭：“厉害什么？哪有你厉害，得了这么重的病不治还敢熬夜。”
　　林染一听到熬夜这个词，又产生了新的疑问：“我们宿管平时十一点半就锁大门了，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呀？”
　　陆鸣庭却好像没有听见他这个问题似的，起身说了句“我去食堂给你打饭了。”他直接选择性无视了林染的提问，留他一个人在病床上发呆。
　　等待的时刻是最无聊的，林染有些漫不经心地拿起了手机，忽然想起他之前在等120时发的那条微博。
　　果然不出意外收获了一堆人的关心，有提醒他最近降温，真的很容易感冒的，也有关心他得了什么病竟然严重到要叫急救的，但是更多的是在@那个叫冷雨夜的粉丝。
　　“冷总，你的小可爱生病了，很严重，你快点去救他！”
　　看到这条评论，林染被这些脑洞奇大的网友们给逗乐了，不过也确实感受到了这些年花在配音上的时间并没有白费，因为他收获了很多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和爱意。
　　林染很认真地翻看着转发和评论，觉得有点奇怪，这一次，那个一向动作很快的冷总真的没有任何表示哎，怪不得这么多人在找他。
　　不过为了让大家不再担心了，他拍了张自己正打着点滴的手，发到了网上，配文说道：“是急性肺炎，已经在治疗好转中，大家放心吧。现在天气很冷，很容易感冒，大家注意休息，多穿衣服保暖啊！”
　　他发完微博后，就等着看谁抢了沙发，大家发什么评论，这时，他看见陆鸣庭放在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亮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林染有些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陆鸣庭的手机，他先是输入了陆鸣庭的生日，密码不对，然后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竟然成功解锁了！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为什么自己的生日可以解锁已经四年不联系的前男友的手机时，陆鸣庭的手机里却有着更让人震惊的事实等待着他去发现。
　　然而，当林染发现那个叫“冷雨夜”的微博用户就是陆鸣庭的时候，之前的一切不合理就全都变得合理了。
　　为什么这个特别的粉丝会一直发祝福的私信，但是却不回自己的问话；为什么在自己生病急需救助的时候，陆鸣庭会第一时间赶到，还能在医院照顾自己……
　　可是林染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默默地关心着自己，却又在真正见面的时候表现出如此冷漠的态度？
　　在林染非常疑惑的同时，陆鸣庭手机收到的一条新微信内容非常显眼，林染控制不住地看了。那条信息来自一个叫高腾飞的人。
　　“你还有钱吗？有多少赶紧打过来，他们又在催债了。”
　　林染在心里默念了两遍“高腾飞”这个名字，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人不就是四年前忽然出现来找陆鸣庭的亲生父亲吗？
　　病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染赶紧把手机的屏幕按灭，放回原处。
　　林染重新躺好了，把这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一件件事情在心里捋了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染总觉得陆鸣庭今天看他的眼神有着一种久违的温柔，虽然现在的林染已经足够独立了，可是却还是很享受这种被人照顾呵护着的感觉，就算是一场梦，他也不太想那么快醒过来。
　　陆鸣庭一回来就赶紧按了铃，指着他的左手数落道：“你怎么回事，这药都打完了，你怎么都不知道叫护士来帮你拔了？”
　　林染一看，药水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滴完了，猩红的鲜血正从自己的静脉倒灌进透明的管子里，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林染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很可怜地解释道：“你能不能不要骂我，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又不是故意的。”
　　陆鸣庭的眼神里很快就没有多少生气的情绪了，而是像以前一样伸出手揉了揉林染柔软的头发。
　　果然，不管是以前的陆鸣庭，还是现在的陆鸣庭，示弱都是很有效的。林染忍不住想到。
　　护士很快就过来帮林染拔了针，护士年龄不大，看林染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就多说了几句：“弟弟，你这个哥哥可好了，昨晚半夜的时候把你背过来的，据说比120的急救车还要快一步呢。昨天晚上也是一夜没睡一直守着你……”
　　护士小姐姐的喋喋不休，让陆鸣庭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焦躁，林染却听得唇角勾起。
　　林染打断了护士的话，说道：“我不是弟弟，他也不是哥哥，你没发现我们不像吗？”
　　护士认真看了一眼林染，又歪头观察陆鸣庭，说道：“对哎，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可能是因为你们俩都长得太好看了，就自然而然地归类到一起了。”
　　林染又补充道：“而且我比他大，我是六月的，他是九月的。我是哥哥。”
　　陆鸣庭听罢，故意把手上的饭盒很重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道：“少说话，多吃饭。”
　　林染点点头，他虽然胃口不太好，但还是尽量多吃了几口饭，也不再说话。甚至控制住自己都没问那个冷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总觉得很多事情，陆鸣庭如果不想说，就绝对不会说，而且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就像那天在那个四合院里，林染一句很平常的话，却像是点燃了一个火药桶一样，给自己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创伤。他打算病好之后，自己慢慢调查。似乎对付这种口不对心，又沉默如金的人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到了晚上，病房里林染躺着玩手机，陆鸣庭坐在旁边玩手机。
　　林染浏览了一会儿新闻，对那些明星动不动就穿什么裙子上热搜的新闻感到十分无语，他重新登录了自己的微博账号，发现有些评论十分有意思。
　　“你们不要再@冷总了！一直出现的人忽然不出现了，就只有一种解释啊。那就是他就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啊，这就和一直网恋的情侣奔现之后就不玩手机一个道理啊。”
　　“这个好像是正解！”
　　“哇，真的好有道理啊，一看就是个有经验的姐妹！”
　　这些评论不仅成功让林染笑了，并且让他想点个赞。但是林染想了想，还是算了。
　　林染放下了手机，想睡觉前去上个厕所，明明坐着和躺着的时候感觉还好，但是一站起来就感觉头晕的不行，感觉整个地面都在摇晃，晃得像自己晕船似的想吐。
　　这种不能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让林染觉得很挫败，他不仅因为生病完不成教授交给他的课题研究，甚至连去上厕所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
　　这时陆鸣庭蹲在了他的面前，说道：“我背你吧。”
　　陆鸣庭背着他走得很稳，时隔四年又一次趴在那宽阔又熟悉的后背上，林染本来觉得病房到洗手间的过道很长，现在却觉得还可以更长一点。
　　林染紧贴着陆鸣庭的脖颈，嗅着熟悉的他梦里常常会闻到的气息，忍不住问道：“累不累，我重不重？”
　　陆鸣庭立刻摇头：“一点都不，你也不需要少喝水，再多背几次我也背得动。”
　　原来他也注意到自己今天都刻意没怎么喝水，林染有些羞赧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双手紧紧地搂抱着他的脖子，像是抱着自己最信任最可以依赖的人。
　　上完洗手间回来后，差不多是医院熄灯休息的时间了。林染没敢开口问陆鸣庭是回去休息还是在这里陪他。这里是双人病房，但是对面那张床位一直没有人入住，林染忍不住有些浮想联翩。
　　陆鸣庭去简单的洗漱之后，找医院要了一个加护的病床。但是林染注意到这个床不仅又短又小，而且没有被子，这让林染觉得很不舒服。
　　陆鸣庭把这张床安放在了离林染病床不远的位置，中间只隔了一个放物品的小桌子，他把自己的羽绒外套脱了下来，当成被子，准备就这么对付一夜。
　　灯熄灭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听到林染紧张到有些颤抖的声音，他用略带沙哑的像是在撒娇的鼻音问道：“你能不能来陪我一起睡呀？我真的好冷啊。”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立刻让两个人都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旅游，在S城那个暖气不怎么给力的宾馆里的一些往事。
　　一阵沉默之后，林染像是怕他拒绝一样很快又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动，毕竟这里是病房，你别瞎想。”说罢林染又把身体往墙角缩了缩，因为很瘦，所以他占得位置一点都不大。
　　果然，当陆鸣庭躺上来之后，他发现单人病床原来一点都不挤。
　　林染就像他说的那样规规矩矩地一点也没有乱动，但是在他听到对方平稳的鼻息之后，他还是始终无法入眠。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是他真的有一句迫切想要和他分享的话必须现在就说，所以他就任性地开口说了。
　　“那天那个陪我吃饭的外国人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林染还想说如果自己有男朋友的话，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呢。
　　这时，那个他以为已经睡熟的人忽然翻了一个身，在黑夜中看着林染的眼睛，轻声说道：“我知道。”
　　林染睁大了眼睛，明显还有些话要说，那人却霸道地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说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第113章 进退维谷
　　陆鸣庭好像确实真的很忙，他应该是不止打了一份工，实在请不了假的时候，就让同在那家私房菜上班的李尧来帮他照看一会儿林染。
　　林染本来一再强调他现在已经好多了，已经可以自己去上厕所了，坚决不要再麻烦别人，但是他后来发现这个叫李尧的年轻人意外的活泼开朗，林染从他的口里得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信息后，他开始巴不得他多来几次。
　　从李尧那里，林染不仅知道了陆鸣庭现在的电话号码，重新加上了他的微信，而且还得知原来陆鸣庭是体育大学的一名大学生，是因为家境不好勤工俭学才打工的。
　　李尧一边给林染削苹果，一边说道：“当小陆和我说他有个朋友在住院的时候，你知道大家听到什么反应吗？”
　　“什么反应？”林染顺着他的话问道。
　　李尧：“我们几个服务生包括大厨都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竟然是有朋友的吗？’”
　　林染听得哈哈哈哈大笑，就连吃起苹果来都觉得比平常甜了许多。
　　李尧说话就和讲单口相声似的，继续说道：“我们私下都在猜，他的朋友是不是都和他一个样啊，像个木头似的，结果没想到——”
　　林染笑道：“没想到什么，我和他不像吗？”
　　李尧：“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好相处，其实小陆也不是不好相处，他只是话特别少，看起来比较冷而已。但是关键时刻，你要他帮忙他一定会帮。你看我上次不就一找他换班他就答应了嘛。”
　　林染点点头，像是装作不经意间问道：“他现在住哪里？我看他还带着那只猫。”
　　“是啊，小猫叫可可，特别可爱，通人性，所以被我们喂的特别肥。我第一次听说猫还有姓的时候都惊呆了，竟然还姓林——”说到这里，李尧看了一眼林染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停顿了片刻，“这猫是你送他的吗？”
　　林染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尧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怪不得。”
　　林染疑惑地问道：“怪不得什么？”
　　李尧笑了笑，说道：“小陆长得帅嘛，又是大学生，所以喜欢他的还有想给他介绍对象的，可多了。但是每次人家问起，他都冷冰冰地回答：‘我有对象了’。可是我认识了他快一年了，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和谁走得近。”
　　没等林染接话，他又说道：“不过现在看着你就大概明白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呗。吃过了海鲜大餐，谁还喜欢吃草鱼啊？”
　　林染露出了颇为克制的笑容，接着问道：“他打了不止一份工吗，是不是很缺钱？”
　　李尧立刻点头：“是啊，大家都不太明白为啥一个大学生会这么缺钱，不过听说是因为家里有病人。真的挺难的，小小年纪，我们老板也是看他人上进又可怜，所以让他带着猫住在店里，晚上帮忙看一下，还多发了他一份保安的工资呢。”
　　林染听着也不由地跟着一起伤感起来，这时陆鸣庭提着一个保温盒来换班了。
　　李尧立刻对林染使了个眼色，很快就离开了，给他们留下了二人世界独处的空间。
　　陆鸣庭打开了保温盒，给林染递了勺子。林染闻着热气腾腾的鲜虾粥，惊喜地问道：“这是你做的吧？”
　　陆鸣庭没有否认。
　　林染尝了一口，立刻赞不绝口道：“陆，你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粥有以前的味道，但是非常鲜甜，比以前更好吃了。”
　　陆鸣庭：“我今天问了一下店里的大厨，他稍微指点了我一下。”
　　这时有医生带护士来巡查病房，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林染的身体后，建议他明天可以出院了。
　　医生看到林染脸上没有高兴的神情，反而像是有点不悦，于是非常不理解地问道：“这是住院还住上瘾了吗？现在的小年轻也太奇怪了吧。”
　　医生离开后，林染一边小口吃着粥，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你加了我的微信，所以我以后还可以联系你吗？”
　　陆鸣庭：“我很忙。”
　　林染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讲，继续委曲求全地说道：“我不会经常烦你的。我只是想偶尔看看我的猫呀，这么久没见，它都快不认识我了。”
　　陆鸣庭觉得林染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像自己再不答应下来，他就快委屈地哭了，他露出了很无奈很纠结的神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陆鸣庭过来收他吃完饭的碗筷，林染趁着他走近的机会，拽住了他的胳膊，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问道：“阿姨最近的病情怎么样？是不是还需要一些费用？”
　　“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不用我爸的，我最近参与了一个教授的项目，完结之后应该可以拿到不少酬劳。”
　　陆鸣庭整个人都怔住了，林染惊讶地发现陆鸣庭整个人在发抖，他不明白自己的问话哪里有问题。
　　沉默了很久之后，陆鸣庭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回答道：“再也不需要费用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说罢，陆鸣庭很用力地甩开了林染的手，力气很大，把林染正在打点滴的针孔都连带着甩掉了，林染的手背上立刻溅出了一些鲜红的血，在雪白的床单上异常的扎眼。
　　林染顾不上手上的疼痛，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阿姨到底是怎么去世的？她还那么年轻，而且之前病情都已经有好转了。”
　　林染不太明白为什么陆鸣庭会用那么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罪人。他更不明白为什么陆鸣庭的眼睛里明明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但是到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陆鸣庭转身像是要离开，林染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冲上去抱住了他。因为实在太急了，所以他没有来得及穿鞋也没有穿袜子。
　　细瘦又白皙的脚踩在地面上，已经非常冷非常难受了，更倒霉的是他还正好踩在了那个掉在地上的针头上，立刻有猩红的血从他的脚底冒了出来，林染疼的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
　　陆鸣庭终于意识了他的脚受伤了，他看起来好像冷静了一些，把林染扶到床上做好，又找医生要了消毒的碘酒和纱布，帮他处理伤口。
　　陆鸣庭熟练又小心地处理着他的伤口，问道：“疼吗？”
　　林染立刻摇头道：“不疼。”
　　陆鸣庭处理好伤口，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儿林染，那神情让林染觉得他像是在用眼神和他告别。
　　果然，不一会儿，陆鸣庭语气平静地开口道：“以前也是这样，你和我在一起，就很容易受伤，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联系比较好。”
　　林染：“……”
　　陆鸣庭又说道：“你要是想看猫，我就把猫还给你吧。它跟着你也许能过上更好更稳定的生活。”
　　林染没有接话，而是低下了头，好像压根没有听见陆鸣庭的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鸣庭：“我……”本来陆鸣庭还想说些更过分的话，但是他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林染的眼睛里正在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很快就把他面前的被子弄湿了一片。
　　这无声又隐忍的眼泪太要人命了，让他的心脏骤然收紧，让陆鸣庭不知该如何应对，进退维谷，似乎拿面前这个人再也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陆鸣庭想要安慰林染的心理战胜了他的自尊心，他站在林染的面前，想要伸手去安慰他。
　　一霎那，林染却主动拥抱了他。用挂满了眼泪的脸颊蹭着他的脸颊，不停地亲吻着他的鼻尖和嘴唇，一直轻声说着：“对不起。”
　　林染说“对不起”的样子是如此的真诚，让陆鸣庭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表现的那般对当年的一切一无所知。
　　然而很快，林染断断续续哭着诉说言语又消除了陆鸣庭的怀疑。
　　“对不起……在你妈妈离开的时候……没有陪你一起。”
　　说完林染把陆鸣庭抱得更紧了，他轻轻地安抚着他的后背，像是现在的这个拥抱可以弥补过去的遗憾似的。
　　林染又用沙哑的声音询问道：“陆，那段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第114章 爱情的勇气
　　时隔多年，陆鸣庭终于还是再次拥抱了那个他梦里常常会梦见的人，林染虽然长大了一些，但是整个人还是保持了和以前一样的纤细身形，身上有着他一直难以忘记的甜蜜的气息。
　　林染哭得很厉害，一想到他眼睛红成这样，喉咙沙哑，是因为曾经的自己而难过，而不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故意伤害他的话时，陆鸣庭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了，即使再坚硬的盔甲都因为爱情的柔软和温暖而融化了。
　　“你不要哭……”陆鸣庭只知道笨拙地安慰着他，说不出更多体贴的话来，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林染还在哭着，不停滴下的眼泪很快就把陆鸣庭的领口都打湿了，他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让陆鸣庭心乱如麻。
　　两个人离得很近，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说不好是谁先开始亲吻谁的，但是很快陆鸣庭就占据了主动，他小心翼翼地亲吻了林染扑簌簌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在这样温柔又缠绵的亲吻中，林染渐渐地停止了哭泣，很快闭上眼睛，双手自然地环绕住陆鸣庭的颈项。
　　这样亲密的接触，很快就让他们想起了过去脑海中甜蜜的一幕幕，在荷尔蒙和记忆的双重作用下，这个本来是意在安抚的吻很快就变了味道。
　　他们肆无忌惮地亲吻，唇舌缠绕，温柔而缱绻，就像他们在十七岁那年每一次亲吻那样，好像青春和激情并未在岁月的涤荡里消散分毫……
　　直到陆鸣庭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们才从激情迸发的忘情状态下清醒过来。陆鸣庭看见了来电人的名字，很快皱了一下眉头，出去接了个电话。
　　林染摸了摸自己满是潮红的脸，一瞬间还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走进了洗手间，看着自己红红的眼眶，还有被亲到嫣红有点肿的嘴唇，害羞的同时又觉得有点甜蜜，他用冷水给自己胡乱洗了个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让自己的心跳不要那么快。
　　陆鸣庭已经接完了电话，打电话的人说的内容让他心情沉重。在推开门的一刹那，他停顿了下来，他捂着自己正狂跳着的心脏，他的心跳说着他还爱着他，陆鸣庭知道那拙劣的演技就算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陆鸣庭一进门，蓄谋已久的林染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来抱住了他，像是个小浣熊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陆鸣庭稳稳地接住了他，把他像抱孩子一样抱在自己的怀中。
　　陆鸣庭开口问他这是怎么了，林染却伸出食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你不准说话，你听我说。”林染的声音还带着哭过之后的沙哑，“我不问你当年为什么离开了我，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陆鸣庭：“……”
　　见陆鸣庭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里的惊讶的情绪甚至多过了喜悦，林染的心里不免打了一丝丝的退堂鼓，但是他对于爱情的勇气很快战胜了胆怯，他最终还是用颤抖的声音地问道：“我的感觉告诉我们是相爱的，所以……我们能不能和好呀？”
　　林染不等他回话又迫不及待地说：“我现在比以前会照顾人多了，而且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
　　林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说这话有多让人觉得不可信，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陆鸣庭却冲着他点点头，没有一点想要笑话他的意思。
　　陆鸣庭的反应，让林染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我参加了配音社，配了很多主角和我们一样是同类的广播剧，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性取向，但是没有人嘲笑我，相反还有很多人喜欢我。”
　　陆鸣庭听到这里看他的温柔变得温柔了，他像以前一样伸手摸了摸林染发质柔软的头发。
　　林染：“所以，我们的以后说不定可以像我们小时候所预期的那样？难道你不想试试吗？”
　　林染不太明白，为什么陆鸣庭的眼中明明已经有泪光，明明已经被自己打动了，这一次却迟迟不再点头。
　　等待的瞬间因为难耐而显得异常漫长，林染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又成了母亲口里一个不能体面拥有爱情的卑微的人，为什么在这个人的面前他永远也不能学会优雅。
　　林染因为自己的软弱和不舍而痛苦，这些年来累积的很多的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了。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买了好多好多期的《孤独星球》，全都看完了，种草了好多想去的地方，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挪威看极光，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看草原……”林染不敢讲的是，他却再也不敢翻开那本讲新疆的那期。
　　林染又说：“只是我现在不再过圣诞节了，每一年的圣诞节我都不是太开心，你不是说好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还有，你那年送我海月水母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它们是会死的呀？”
　　“还有，为什么你送给我的玉观音，我也还给你了？最后我连个念想都没有。”说到这里，林染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忍不住捂着脸又哭了。
　　然后他听到陆鸣庭用很小的声音和他道歉，说了好几遍对不起，然后把他抱得更紧了。
　　陆鸣庭把脖子上的玉观音取下来重新戴在了林染的脖子上。
　　林染摸着脖子上多出来的挂件，用泪眼婆娑的眼睛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鸣庭没有回答他，但是用温柔地蹭了蹭他的头发，用很轻柔的亲吻给了他回答。
　　林染出院之后，回学校继续认真钻研教授让他参与的课题，但是不敢再熬夜了。让他高兴的是陆鸣庭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淡不理人了，即使在很忙的状态下，也会回复林染有些看起来无聊且不知所云的短信。
　　林染又上网买了一大堆给小猫咪的物品，快递给他，陆鸣庭虽然和他说东西很好，只是以后不要再寄了，但是还是全都默默收了，并没有退还给他。
　　神通广大的宋正泽不知从哪里听说林染病了，最近对他的嘘寒问暖特别的勤快。林染在交完最后一篇给教授的论文之后，终于回复了他，决定在他春节回意大利之前见个面和他讲清楚。
　　让林染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约会宋正泽竟然是带着他同宿舍的一个印度室友一起来的，那个室友一口咖喱味儿的英语林染没怎么听懂，但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却让他很不舒服。
　　他们吃的是一家京城有名的西餐，当然要喝红酒，虽然林染一再说自己不会喝酒，但是在他们的一再劝说下，林染还是喝了一小杯。
　　喝下去没过多久，林染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他不是没喝过酒，不至于这么一点酒就醉成这样的，而且这种太阳穴晕眩身体又软绵绵的感受也不太像是一般的醉酒。
　　林染正在疑惑的时候，抬头正好对上了那个印度留学生正用一脸猥琐的神情观察他的视线，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这酒里下了迷药！林染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清醒，赶紧跑进了卫生间，他第一时间就锁上了门，坐在马桶上就开始给陆鸣庭打电话。
　　林染喘着粗气，说话的音调也变了。“你现在……在哪里呀？”
　　陆鸣庭听出了他的语气不太正常，像是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状态，立马问道：“你怎么了？”
　　事实上当时林染觉得自己就快要晕倒了，厕所隔间外面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林染一阵心悸，后背都汗湿了。
　　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把自己大腿都捏红了，拼劲全力保持着清醒，他断断续续地说道：“陆，酒……酒里有问题，你能不能……快点来救我？”
　　在说完了地址之后，林染逐渐失去了意识，手上的手机都掉了下来，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真正的和好哦，两个人之间还有误会呢，不过也快了，大家不要急哦！


第115章 甜蜜又遗憾
　　林染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人从洗手间里救出来的了，但是他记得那个背着他的人肩膀很宽，步子走得很稳，他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荷尔蒙气息，感到很安心，在他的背上睡得很安稳。
　　不久之后，林染感到自己被人放到了柔软的被褥上，不知是因为被褥太厚，还是房间的暖气太足，他的身体觉得燥热不堪，一直在睡梦中不停地踢着被子。身上的大衣已经被脱掉了，可是林染还是觉得好热好热。
　　林染感到有人在用有些冰的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忽然觉得凉凉的很舒服，就用手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还用脸颊讨好地蹭了蹭对方。
　　看着躺在自己床上，嘴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又一直不知呢喃着什么的林染，陆鸣庭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发干。
　　他帮林染又一次盖好了被子之后，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但喝完之后好像也并没有好一点。
　　同为青春期的男生，又是对对方身体曾经非常熟悉的前男友，陆鸣庭当然知道此刻让林染难受得在自己床上翻滚的到底是什么。
　　林染的胳膊又从被子里无意识地伸了出来，露出了白皙又纤细的胳膊，他的打底T恤有些过于宽大，所以很轻易就能透过领口看见，他又细又长的脖颈和深邃的锁骨。眼前的可餐秀色，一下子就让陆鸣庭想起了记忆中林染的身体有多么软。
　　他的喉结滑动，身体里有一种原始的冲动想要帮助林染解决此刻的烦恼。
　　然而在他把手伸向林染牛仔裤拉链的时候，内心里分裂出的另一个自己却又劝说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就结束吗？你能控制住自己不再继续下去吗？你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定力吗？”
　　三连问把他给问倒了，他只好犹豫地坐在床边，接受着自己内心的审判。
　　但是林染在自己的床上脸颊绯红的模样，富有极大冲击力，让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有点难以呼吸，视线很难从他的脸上离开。
　　终于在听到林染在睡梦中用呓语的语调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陆鸣庭终于情难自控。
　　他觉得身下的这个男孩儿不管和他有着怎么复杂的纠葛，可是他本人是纯白无瑕的，并且他非常地爱自己，爱到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自己，还笨笨地收集着自己喜欢的书，爱他爱到睡梦中都会叫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俯下身吻了林染湿润又柔软的嘴唇，林染很快给了他积极的回应，陆鸣庭忽然变得无法思考……
　　林染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在床上呆坐了好久，头像爆炸一样疼，像是宿醉之后的头晕脑胀。而且整个身体就像被重锤碾过一样，就连过去高中的时候参加运动会跑步的第二天都没有现在那么难受。
　　过去一分钟之后，他才睁开了眼睛，眼前陌生的环境让他睁大了眼睛，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眼前这个小而整洁的阁楼到底是哪里？
　　他立刻火速检查了自己的衣服和身体，床单和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林染的脖子上，腿上，还有很多不能细说的部位，都遍布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深浅不一的吻痕。
　　林染绝望地想起昨天被人在酒里下药的事情，正在他拿起手机准备报警的时候，一只橘黄色的小肥猫晃晃悠悠地自己开门进了屋子，看着床上的林染喵喵叫起来。
　　林染一看立马愣住了，这不就是他四年前在象鼻山捡到的那只小橘猫林可可吗？
　　林可可舔了舔自己粉色的小爪子，然后认真观察了林染好一会儿，不知是真地认出了这是曾经捡到它的主人，还是凭借动物天生的直觉感受到林染没有恶意，它又冲着林染喵喵喵地叫了几声。
　　在林染唤了两声“可可，林可可”之后，小猫咪一个奔跑发力，跳上了床。
　　林染摸了摸小猫咪的头和下巴，它很快舒服地咪起了眼睛。林染一边撸它一边问道：“宝贝，你还记得我吗？”
　　林可可：“妙～～”
　　“可可，你这几年里有没有想我呀？”
　　林可可：“喵喵喵……”
　　一人一猫完全实现了无障碍交流，林染觉得长肥了也发了腮的小猫咪比奶猫时期还要可爱，一把把它抱进了怀里，可可也没有反抗，而是在他怀里舒服地踩起奶来，还打起了呼噜，呼噜呼噜的声音很大，像是个小拖拉机似的。
　　林染想到昨晚那个人是陆鸣庭的话，就好像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反而觉得甜蜜又遗憾。
　　毕竟人生那么重要的体验，曾经是自己曾经那么期待的时刻，竟然完全断片了，林染简直有些欲哭无泪。
　　陆鸣庭上来的时候，林染正在给林可可喂猫粮，陆鸣庭立刻说道：“我今天早上已经喂过了，你怎么还喂。”
　　林染：“它一直冲着我叫啊，还卖萌，我没办法。”
　　“可是，你没有看见它有多胖吗？兽医说他都有轻度的脂肪肝了！”说罢，陆鸣庭望着这一人一猫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到林染连袜子也没穿的脚上，又说道：“鞋也不穿，袜子也不穿，还有你只知道喂猫，自己不饿吗？”
　　“饿啊，所以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林染闻声立刻趴到陆鸣庭的肩膀上，亲热的一抱，“你知道吗？我刚才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又不声不响地走了呢？”
　　陆鸣庭把手上的餐盘往旁边的小桌子上一放，说道：“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清淡的，想吃我以后再给你做好吃的吧。”
　　即便他是这么说，此刻正饥肠辘辘的林染还是觉得他做的瘦肉粥非常香，宛如天下第一美味。
　　林染正要直接落座，陆鸣庭却让他慢一点，在他满脸疑惑的目光下，拿了床上的一个小毯子铺平放在了他的木质小方凳上。
　　林染立刻明白了这个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虽然林染不记得昨晚具体的细节，但是身上一些不好启齿的部位始终有些不舒服的感觉，都提醒了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再次四目相对时，都开始紧张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林染吹了一口自己面前的粥，用调羹小心翼翼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毫不吝啬地夸陆鸣庭手艺有多好。
　　林染高兴的时候话很多，虽然陆鸣庭回应他的话不多，但是林染能感觉到，陆鸣庭今天心情是很好的。
　　这个阁楼真的非常小，也不高，里面摆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还有一个简易衣柜，就连仅有的一点空间都摆满了林可可的猫爬架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玩具，林染终于明白了陆鸣庭的那句“你买的玩具很好，只是以后不要再买了”真是没骗他。
　　可是当阳光从阁楼顶端那个小小的窗户照射进来，照到陆鸣庭脸上，给他的侧脸蒙上一层很不自然的光影时，林染的心跳瞬间丢了半拍，因为他确信这一幕就是他十七岁那年偷偷幻想的有关他和他的未来。
　　猫咪很快就和林染混熟了，翘着尾巴贴着林染的脚转来又转去，走出S型的路线，发出甜腻的撒娇声，又在向他讨食了。林染趁着陆鸣庭不注意，偷偷地丢了一块碗里的肉给它。
　　但是这些小动作完全没有逃过陆警官的法眼，陆鸣庭面无表情地说道：“兽医说，小猫吃了人的食物，会掉毛的。”
　　林染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头无声地笑了。
　　陆鸣庭因为和他说话林染还走神，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林染于是笑着回答道：“我在笑我男朋友太帅了，连训人的时候都这么帅。”
　　陆鸣庭显然没有接住他这么跳跃的思维，他眨了眨眼睛，神情好像因为别人过于直白的夸奖而有些局促不安。
　　但是林染知道他很开心，于是他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我们都已经大三了，学校管得也没那么严了。下学期，我们就挑个离我们俩的学校都不太远的地方租房住好不好？”
　　陆鸣庭看着林染用小鹿一样懵懂无知且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觉得自己无法拒绝林染的任何一种要求。
　　他点了点头，但是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又有些心酸地想到：如果不是当年突如其来的一些事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这本来就是他们应该要过的美好生活，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整整改了七次了，流泪！


第116章 他不爱你
　　林染吃完了最后一口粥，准备帮陆鸣庭洗一下碗，却发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是母亲正打电话进来。
　　林染立刻放下了碗，接了电话。
　　黎眉锦：“小染，回家的机票订了吗？”
　　林染摇摇头：“还没有呢。”
　　黎眉锦一听立刻嗔怪道：“再过几天都要过年了，你都不想妈妈吗？”
　　林染觉察到陆鸣庭正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然想啊，我这几天不是正忙着帮教授做课题项目吗？才刚做完，我马上就买票。”
　　黎眉锦在电话那头说道：“这还差不多，小染，”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严肃起来，“你知道吗？你高中的班主任，也就是我以前的老同学黄新知，他得病了。”
　　林染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什么病呀？”
　　黎眉锦回答道：“淋巴癌，虽然发现的不算晚，可是他还不到五十呢。”
　　林染：“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发达了，发现的又早，他应该会没事儿的。”
　　黎眉锦点头道：“你说得对，你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老黄对你挺好的，你早点回家去医院看看他吧。”
　　林染刚挂了电话陆鸣庭就问道：“谁生病了？”
　　林染回答：“老黄，他得了淋巴癌。”
　　陆鸣庭沉默不语了。
　　林染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陆，你这些年是在哪里过年的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回T城过年吧？”
　　陆鸣庭沉思片刻之后，开口道：“下次吧，我今年已经答应小姨去她家里过年了。”
　　林染想想也对，不能心太急，这时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了，来电人是宋正泽，这三个字现在看起来很扎眼。
　　林染毫不犹豫地就把电话挂掉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昨天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陆鸣庭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了一丝很明显的不悦，反问道：“对方是什么人你都不清楚，你就敢喝那么多酒？要是我没接到那个电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想过吗？”
　　林染心里也是一阵后怕，说道：“这个人是我们学校的留学生，平常看起来挺正常的，还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化，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斯文败类呢？”
　　林染看着陆鸣庭眼神里无意间露出的狠意，小心地问道：“所以你把他们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是吗？”
　　陆鸣庭眼皮抬了一下，反问道：“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暴力吗？”
　　“我不是担心你武力值太强了吗？”林染露出了有些讨好的笑容，“怕把他们打成重伤了，法院判你防卫过当啊。”
　　陆鸣庭：“放心吧，我把你救出来之后，警察就来了，所以他们没有被打成重伤。”
　　林染一想，觉得不对，解释道：“我放哪门子心呢？那样的人渣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要不放心，也只能不放心你啊。”
　　说罢，林染又上前抱住了陆鸣庭，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要不是我妈妈急着让我回家，我真想和你在一起多待几天，我还特别想吃你做的菜呢。”
　　此时，陆鸣庭冷若冰霜的脸此时才终于开始放晴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让林染急着离开的真实原因，其实是这里是私房菜老板给陆鸣庭的临时宿舍，并不是他自己租住的房子，林染担心他住在这里的事情被其他员工知道了，对陆鸣庭的影响不好。
　　林染用手机买好了两天之后的机票，在宿舍收拾好了回去的行李，又去图书馆还了这学期借的书，又去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准备在飞机上看，弄好这些，时间已经差不多到傍晚了。
　　从图书馆到宿舍楼经过的那条林荫小道上，林染迎面撞上了宋正泽。林染注意到宋正泽的眼眶红肿，眼睛下面还有浓重乌青的眼圈，一看昨天就被陆鸣庭收拾得不轻。
　　林染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警察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吗？”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不想再和面前这个人再有纠结，转身就要走，却被宋正泽一把拉住。
　　宋正泽非常急切地解释道：“林染，昨天的事我真的很冤枉，我室友瞒着我在酒里动了手脚，他根本就没有和我说过，简直是把我害死了。”
　　见林染眼中还有些疑惑的样子，他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他平日里私生活不检点，但是从没有想过他会玩儿这么大。他昨天说我走了寝室就剩他一个人了，我看他可怜才带他来约会的，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过这么龌龊的想法。”
　　林染看着他的样子还算真诚，而且能这么快放出来，应该不是在说假话，而且如果没有他们弄这么一出乌龙，他和陆鸣庭应该也没有这么一个契机和好。
　　想到这里，林染决定不再和他计较了。“好吧，我相信你，但是我和我男朋友已经和好了，他很介意你的存在，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吧。”
　　宋正泽蓝色的瞳孔看起来很受伤，说出了一句很是酸涩的话来。“我知道你忘不了他，可是，他那么伤害你，证明他并不爱你啊。”
　　林染立刻不高兴地反驳他：“谁说他不爱我的？他以前对我可好了。”
　　宋正泽：“你也说是以前了，如果说他真的有你说的这么爱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联系你呢？为什么久别偶遇那天，会说出那么绝情的话？让你气到浑身颤抖？”
　　林染：“你……”林染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一个看起来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反驳他，这让他十分的郁闷。
　　宋正泽看到自己的提问起了作用，索性一鼓作气继续追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和他在一起，真的会比和我在一起要好吗？”
　　林染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正泽：“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不觉得你和我之间会因为审美品位接近，更有共同的语言吗？”
　　林染摇头毫不留情地怼了他，说道：“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有发现。而且我也不迷信所谓的审美品位。是不是你们这种掌握了营销奢侈品密码家族的人，都自以为自己审美品位挺好的。其实，不过是因为你们掌握了关于审美的话语权罢了。”
　　宋正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一直看起来温润儒雅的林染，怼起人来能这么不给人留情面。
　　他想了想又说道：“说到我的家族，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家室是我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但是如果你跟我在一起的话，不仅可以结婚，成为在你们中国不可能成为的法定伴侣。”
　　“还可以和我一起去见识不同的大千世界，比如说冬天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比如在北极圈进入极夜的时候，去挪威看最美丽的极光——那天你在书店看杂志看到舍不得翻页的景象。”
　　“阿尔卑斯山，你又知道我没有去过？我十多岁时就去过了。”林染嘴角露出了自信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在我们中国现在同性确实还不结婚。但是比起一张纸，一个仪式来说，还是那个和你相伴的人更重要吧？”
　　林染又说道：“我确实挺想看极光的，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你带我去啊，我要想去的话，我自己也可以去呀。你真正想说的话，其实是想带我见识超级有钱人的生活吧？”
　　宋正泽的潜台词被林染直白地说了出来，让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尴尬。
　　林染：“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能说不追求钱，可是钱对我来说，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可能发自内心的热爱和喜欢比钱更重要。”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出这么丢脸的话来。”宋正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我见过活得最通透的少数几个中国人了，只能说，你不愧让我这么喜欢你。”
　　“所以，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吧？”宋正泽又问道，“明天我就要回意大利了，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分别前的拥抱？”
　　林染点头：“当然。”
　　在两个人拥抱的同时，在离他们二十米远的小树林里，有两个坐在校园的长椅上聊天的年轻女生，其中一个拿出了手机对着这两个正在拥抱的帅气男生猛拍一通。
　　一边拍还一边忍不住小声尖叫:“金发碧眼热爱异国文化的贵公子配上我们学校温润如玉的校草，这也太好嗑了吧！”
　　另外一个女生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这个外国留学生我真是觊觎好久了，本来还想着有没有什么机会认识一下，结果竟然又是个弯的，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没有女人能够得到他，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不不不，人家可不是普通的留学生，”女生说着就为她的同伴打开了手机搜索引擎，进行了一番实时科普，“看到没？人家是从出生就上商业杂志封面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继承人，知道吗？”
　　“你这么一说，我更羡慕了，”同伴的眼睛睁大了，“我什么时候能遇到个上富豪排行榜还能长得好看的人啊？”
　　“梦里呗。”说罢，俩女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站在离他们不远的路口拐弯处，一个一身黑衣，身形高大的人不知道在这里伫立了多久，他脸上的神情明显和这两个女生之间的轻松氛围格格不入。
　　他看着那抱在一起难分难舍的两个人，足足看了一分钟之后，他最终默默地离开了。
　　林染好不容易送走了宋正泽之后，回到宿舍楼下，看门的宿管员老大爷叫住了他，说刚才有个人给他送了点东西。
　　林染打开一看，是两盒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盒是煎的，一盒是蒸的。没有外卖单，看起来也不像是速冻水饺煮的，而是自己制作的。这是个还知道他不太喜欢吃水煮饺子的人，真是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
　　林染在宿舍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人，心想他可能有什么事急着离开了。回到宿舍之后，林染又打电话给陆鸣庭，打了好几个，也没有接。
　　今天林染的右眼一直不停的突突突地跳，他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饺子再不吃就冷了，林染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发现做煎饺的那一盒是茴香猪肉馅儿的，蒸的那盒是虾仁香菇馅儿的，都是林染非常喜欢的食材，还很贴心地配了醋。
　　林染把饺子一个接一个全部都吃了，分量非常足，吃到最后涨得胃都疼了，也不舍得扔掉一个。
　　吃完所有的饺子之后，林染还是没有等到陆鸣庭回他的电话，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第117章 长情
　　林染睡到半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爬起来之后去卫生间吐了，吐完之后才终于感觉好了一点。
　　他回到床上之后，没有了睡意，按亮了手机，发现陆鸣庭还是没有回他的信息和电话。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高中的班级群，正聊得如火如荼，大家已经约好了寒假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还谈到了黄新知的病情，林染想了想也在参与聚会的接龙里面填了自己的名字。
　　林染后来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翻来覆去地做着奇奇怪怪的梦。梦里他还是一个高中生，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梦到自己在考试题目却什么不会，而是梦到自己正在操场上跑步，别人超过了他一圈又一圈，但是他却用尽全力也加速不起来……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的额头和后背全是冷汗，林染拉开了窗帘，发现天终于亮了。
　　他简单地洗漱之后，就起身去陆鸣庭住的地方找他，经过路边早餐店的时候，还帮他带了香喷喷的小馄饨做早餐。
　　他站在陆鸣庭住的阁楼外面，既敲不开门，也打不通电话，但是却能依稀听见屋子里面有小猫咪回应的叫声。
　　林染站累了，索性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休息一下，地上很冷，林染蜷缩成一团，把头埋进了膝盖里，环抱着自己。四年前，那种巨大的被抛弃背叛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有一种过了许久以为痊愈的伤口又重新撕裂的痛。
　　忽然，有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林染抬起头来，发现来的人是李尧时，眼睛里刚刚亮起的光又瞬间熄灭了。
　　李尧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好奇地问道：“林染，你坐在这里干吗呢？你不知道小陆已经走了吗？”
　　林染整个人一怔，立刻问道：“他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李尧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开了门之后，给林染找个位子坐下了，自己则给小橘猫加了猫粮，换了水。
　　小猫咪好像饿了很久一样，立刻开始吭哧吭哧大快朵颐起来。李尧对林染问道：“林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
　　林染拉住了他，说道：“不用了，你知道什么情况快和我讲吧。”
　　李尧：“其实我知道的情况也不多。本来昨天上午我看他还挺高兴的，还特意去市场买来了一些食材，做起了饺子，我猜他是做给你吃的吧。都是托你的福，要不我都不知道他的手艺原来这么好。”
　　“但是他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脸色就变了，看起来郁郁寡欢的。紧接着好像又接了个电话，大概是家里的老人生病了吧，你知道冬天的天气，老人是很难熬过的……没过多久他把林可可委托给我照顾，带了套换洗衣服就离开了。”
　　林染听完之后还是很疑惑，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要不告而别，还不接我电话？”
　　李尧看着他，也沉默了。
　　这时林可可好像吃饱了，迈着撩人的猫步很快就踱步到了林染的身边，在他的脚边立刻碰瓷似的一趟，开始如痴如醉地舔起毛来。
　　林染伸手摸了摸小肥猫的头，又问道：“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李尧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你应该也知道，小陆这个人为人可酷了，惜字如金那种，我们都不知道他老家在哪里。”他看了看一直粘着林染的小猫咪，“林染，你要把小猫带走吗？”
　　林染低下头揉了揉林可可的头，它立刻翻转身体，放心地把柔软的肚子也展示给他，林染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林染犹豫了下，说道：“我也很快就要回老家，坐飞机带它不方便，麻烦你照顾它几天好吗？”说罢林染主动给李尧留了电话，加了微信，还发了个大红包给他，让他照顾好林可可。
　　林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绕过大半个城市回到自己学校的，他没有哭，他只是觉得心好累，脑子很满。
　　他是回到寝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羽绒服都被淋湿了，湿衣服贴在身上让他的身体和心一样冰冷，他竟然是在回来之后才发现了原来这座城市刚刚下了好大的雨啊。
　　他拉开了窗帘，雨夹着雪不停滴滴答答地打在玻璃窗外，透过雨幕林染依稀可以看见校园里有还没有离开的小情侣，他们在大雨中依偎在一起的甜蜜身影，让林染的眼中有一些羡慕，更有些心酸。
　　林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算又一次失恋了，他很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当成一场梦，可是那些拥抱亲吻和缠绵的细节有些过于真实了，还是一想起就会心好痛。
　　但是林染想到明天中午他就要回家了，他不能生病，他不能让妈妈看到现在这幅样子。
　　于是林染强打起精神，告诉自己：“林染，你已经不再是十七岁了，你现在已经成年人了，你必须坚强起来。”
　　林染脱下了湿衣服，把热水器的水温调得很高，洗了一个时间挺久的热水澡。好像眼泪从花洒流出的水一起从脸上滴落下来，就连自己也不会发现自己哭了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样，洗完热水澡之后，林染感觉自己的身子暖了很多，他终于又活了过来。他用小电热杯给自己熬了浓浓的姜汤，又辣又呛的，但是他强迫自己喝了下去。
　　林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为自己没有感冒的症状感觉非常庆幸。第二庆幸的事情，是他并没有像自己年少时一样因为自己心情的不同，改自己的微信背景和头像之类的，也没有发那些云里雾里的朋友圈了。
　　否则，现在的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些关心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所以，过了这么多年，他终究还是成长了的。林染在乘坐学校到机场直达线路的地铁上，自嘲道。
　　林染下飞机辗转回到家之后，黎眉锦一眼就发现儿子过于病态的瘦弱，貌似精神状态还不怎么好。
　　她心疼地摸着林染的脸，说道：“你是不是都不吃饭啊？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你是不是都没用啊，为什么看起来气色那么差？”
　　从此之后，她每天都和保姆钟阿姨一起埋头厨房，研究开发儿子喜欢吃的饭菜，林染为了怕妈妈不开心，每次都不得不逼自己要多吃一点，他感受到了一种甜蜜的负担。
　　黄新知去做手术的前一天，黎眉锦因为学校里有个紧急事情要处理，让林染自己先去了医院。
　　林染在病房里看到很多认识的面孔，当然也有很多不认识的面孔。不难猜，这些应该是老黄以前的学生。毕竟老黄做了二十年多年老师，而且一直还是做着全天下最小又最累的官——班主任，并且认真负责，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
　　差不多有十几个学生，一直围绕在老黄的病床边。老黄的精神不是太好，但是因为这些学生的到来，勉强打起精神靠着枕头坐着。
　　妻子则坐在一旁一边无声地掉着眼泪，一边给大家削苹果。林染没有想到，才分别几年而已，印象中一直胖乎乎的老黄能一下瘦成这个样子，形容枯槁，连头发都掉了不少。
　　原来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不是慢慢老的，男人是一瞬间苍老的。
　　来探望的人太多了，林染没有和老师讲上几句话，但是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探望完就走，而是留下来等迟到的黎眉锦。
　　人走得差不多了，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林染扶着状态不太好的黄新知躺了下来，劝他好好休息。然后和病房里的师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林染算是一个比较有同理心的人，但是尽管如此，他依然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听起来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他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亲人离开的体验。
　　黄新知的女儿才只有十二岁，林染曾经在老师的朋友圈里经常见到，眼神懵懵懂懂的少女可能还没有搞懂什么是生死，就被命运狠狠地摆布了一道。
　　师母说等会儿女儿放学后，也会到病房里来看爸爸，她小声地和林染嘱咐道：“为了怕影响女儿的升学考试，都没有告诉他爸爸真实的病情，也请你和你妈妈千万不要说破。”
　　林染小声地答应：“好”。
　　黄新知在床上咳嗽了一声：“其实，你们也不要把她想得太脆弱了，我觉得她不是一株温室里的花朵。”
　　师母：“还是不说了吧，这么小的孩子面对这么残酷的事我怕她接受不了。”
　　黄新知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人，只是没有逼到那个份上。林染，你以前不是有个男朋友叫陆鸣庭吗？”
　　从他嘴里听到“陆鸣庭”三个字，林染还听惊奇的，这样的时刻老黄竟然还能想到他，还记的他是他曾经的“男朋友”。
　　林染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答应道：“他怎么了？”
　　黄新知可能嗓子不舒服，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那孩子真的挺命苦的，但是其实是个挺善良的小伙子。他每年冬天都会回来看我，还记得带礼物。”
　　林染心想，不会吧。他每年来看你，都不记得顺便来看我？
　　看着他满脸疑惑的表情，老黄继续说道：“那孩子话不多，但是满腔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他来找我，不过就是为了通过我打听一些你的消息。”
　　林染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心里带着点甜蜜，却又傲娇地否认道：“老师，你确定没有搞错吗？他是不是回这里看他母亲这边的什么亲戚？”
　　黄新知意味深长得看了他一眼，说道：“林染，老师是老古董了，可是又不是傻子。这孩子是挺长情的。但是我也没想到能这么长情。”
　　林染有点不太明白老师嘴中的“长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新知又问道：“陆鸣庭考到京城哪所学校了？”
　　林染：“体育大学。”
　　黄新知：“这就对了，高考完了之后，你那天刚填了志愿，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支支吾吾地半天才敢问出来……我就知道他一定能考到和你一个地方。”
　　原来能和陆鸣庭在一个城市遇到不是场合，林染今天接受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问道：“黄老师，你清楚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黄新知反问道：“小染，他今天怎么没来？你们考到了一个城市的大学，竟然还没有在一起？”
　　林染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
　　“小染，老师之前做了一点错事，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黄新知可能因为情绪激动，一阵剧烈的咳嗽，眼见就喘不上来气，师母赶紧去叫来了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会写个小陆视角的，有人想看吗？


第118章 隐瞒
　　医生立刻把林染和师母都赶出了病房，说病人需要绝对的静养和休息。
　　林染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觉得自己头疼得都要炸开了。然后抬眼就看见了正赶到医院的爸爸和妈妈。
　　这是这次寒假回到家之后，林染第一次看见林卫国。
　　林卫国还是之前那个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他看见好久不见的儿子，眼睛都发着光，似乎此时他还是那个一直宠爱儿子的老父亲。
　　他带着满脸的笑意朝林染走过去，却发现儿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着委屈和愤怒。
　　林染站了起来，单刀直入地问道：“爸，我能不能和你再谈一谈，关于四年前的事儿。”
　　林卫国立刻口气生硬地拒绝道：“有什么好谈的，都不知道谈过多少次了。”
　　他之所以那么生气，一半是因为林染已经问过很多遍一样的问题，一半是因为与儿子大半年没有见了，一开口却连一句父子间的寒暄都没有。林卫国简直觉得这些年来自己辛辛苦苦地养了个小白眼儿狼。
　　林染：“因为我觉得你对我有所隐瞒了。”
　　面对着林染咄咄逼人的眼神，林卫国眼神有一丝躲闪，说道：“我隐瞒你什么了，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都已经走出来了，不是很好吗？有必要听到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就这样质问自己的亲爹？”
　　见父亲又开始敷衍自己，林染一本正经地质问道：“那你敢发誓吗？拿你那个不到八岁的宝贝儿子发誓！”
　　林卫国简直气炸了，斥责道：“林染，你不要太过分，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你心疼了？好，那你拿我来发誓！”林染又道，“爸，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黄老师都开始忏悔了，你就不能让我知道所有的真相吗？”
　　“……”林卫国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在儿子的眼中看到了决绝。从小到大林染决定的事，谁都没有办法阻拦。在某些事情上，他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见。
　　林染又说道：“爸，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还是这样敷衍逃避的话，你可能会失去我。”
　　一阵沉默的对峙之后，最后还是林卫国败下阵来。
　　林卫国正要开口时，黎眉锦忽然很紧张地拉了拉林卫国的胳膊。她这些年来确实不太清楚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女人敏感的直觉让她预感到林卫国要是真地讲出了什么，两父子的关系只会更差不会更好。
　　“小染，都这个点了，你还不饿吗？”林卫国看了看已经指向一点钟的手表，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在医院附近一个餐厅的包厢里，林卫国主动问道：“老黄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林染：“没说什么，就说曾经对不起我。还有——”
　　“还有什么？”
　　“他说陆鸣庭每年冬天都会回T城来找他。”
　　林卫国追问道：“他回来干什么？打听你的情况？他真的从来没找过你？”
　　林染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林卫国有些突兀地问道：“小染，你肯定怀疑过他妈妈去世和我有关对吧？”
　　林染沉默了，但这沉默已然就是回答。
　　林卫国又问：“你真地相信爸爸是杀人犯？”
　　林染先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相不相信没有用，但事实是那天一过，陆鸣庭就完全从头到脚变了一个人。我很难相信，如果你没有做过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林卫国喝了一口白酒，然后说道：“染染，爸爸可以赌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杀过人。”
　　林染质问道：“那你曾经做了什么？能有句实话吗？”
　　林卫国看着林染，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我儿子，为了一个小流氓一样的男孩儿，用像是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林染：“……”
　　林卫国：“怪不得这些年你都不愿意用我的钱。就为了等待这一天吧？”
　　林染等待这一天确实真地等了很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等真的看见眼前的林卫国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他忽然觉得林卫国有点可怜。
　　林卫国：“小染，不管爸爸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然而这句话触碰到了林染的逆鳞，他立刻情绪激动地反驳道：“我以后再也不想听到这句为了我好！一切以爱之名带来的伤害难道就不是伤害了吗？只会因为关系更亲密，给人带来更大的伤害好吗？”
　　看着一向都很有礼貌的儿子这么生气还在公开场合这么失态，黎眉锦都有点被吓到了，她赶紧过去抱住了他，想让愤怒到几乎浑身颤抖的林染尽快冷静下来。
　　林卫国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是沮丧。“我承认我当年知道你喜欢男孩儿之后简直都要被气炸了，我私底下找过他几次。”
　　“怎么找的？用你生意场上对你竞争对手那一套？恐吓陷害？”林染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林卫国没接他话，而是接着叙述道：“本来想着一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能都多大胆子，没想到他骨头还是挺硬的。”
　　林染：“让我想想你怎么恐吓他的，肯定是一针见血地戳到他的痛处吧。比如停止给白晓陌的精神治疗，比如找你那些道上的人把他痛打一顿——或者，是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顺便转个学？”
　　林卫国索性自暴自弃地附和着说道：“是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真把他杀了。我说了你列举的全部方法，但结果不管我怎么说，他每次都只有一句话——”
　　林染：“什么话？”
　　林卫国：“叫你儿子来和我谈，我只听他的，他说分手就分。”
　　林卫国注意到即使这是句复述的话，还是让林染刚刚还咄咄逼人的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
　　为了阻止儿子继续沉迷于过去不切实际的恋情里，他又立刻说道：“这话确实是他说的不假，看起来很硬气，但是最后打脸的也是他，是他自己过来找我谈转学的事的。”
　　林染确信就在这件事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让陆鸣庭对他有非常重大的误会。
　　林染又抬起头问道：“陆鸣庭的妈妈白晓陌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林卫国：“就在我知道你们谈恋爱之后，我确实让小赵去找过他们家的麻烦，可是我发誓，真的就是一个威胁，吓吓他们孤儿寡母的。”
　　迎向林染怀疑的目光，林卫国继续说道：“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小赵那天喝了酒，酒后驾驶，再加上那天又下了大雨，路特别滑，他妈妈又犯了病，到处乱跑，就把他妈妈给撞死了。”说到这里，林卫国的脸上也有悔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提到他妈妈，陆鸣庭的脸上就有这么多恨意。
　　可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林染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林卫国:“他妈妈死了，我也很遗憾，这毕竟也有我的责任。所以当他带着伤，一个人跑过来和我谈条件的时候，我立刻就给了他二十万。”
　　林染冷哼一声：“哼，二十万，买一条人命真挺便宜的。”
　　“是啊，不仅如此，你口口声声心中至死不渝的爱情，也不过就仅仅价值二十万呢。”林卫国这一句回击立刻扎到林染的心里去了，效果立竿见影，鲜血淋漓。
　　此时林卫国脸上的笑容耐人寻味，他问道：“小染，你知道吗？我给了他钱之后，他立刻就同意转学了。我就让你们班主任弄的转学手续，他也收了一点劳务费。”
　　此时林染终于明白了，因为老黄收了钱，所以心里认定棒打鸳鸯他也有“一份功劳”，作为一个一向心地还不错的人，一直觉得内疚，却不明白事情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虽然林染凭直觉觉得林卫国这一次没有撒谎。但是逻辑还是有些不清的地方，比如陆鸣庭对待林卫国的前后态度的转变为什么如此巨大。
　　照理说，陆鸣庭从撞见林卫国出轨就对他完全没好感，白晓陌被他的司机小赵撞死之后，更是因为恨之入骨才对，为什么会主动去跟他谈条件？太不符合人之常情了。
　　林染：“那你有现在小赵的联系方式吗？”
　　林卫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司机谁敢再用啊？”
　　林染不解地问道：“按照小赵一向的为人，也不像是一个会喝酒开车的人啊？”林卫国：“照理说，他确实不是。平时很细心也很靠谱的，要不我也不会一直用他那么久。”
　　“有他家里的联系方式吗？”林染又问。
　　林卫国：“我得找找。已经过去了四年，一时半会不见得找得到。”
　　“爸，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儿。”过了片刻，林染又忽然开口道。
　　“这学期，我又遇到他了，真的是偶然遇上的。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是我确定自己还是喜欢他。”
　　林卫国：“你还真是……”旁边的黎眉锦一再和他使眼色，让他没有讲接下来的话讲完，但是他看向林染的眼神里明显有种怒其不争的不甘。
　　林染想了想，又说道：“你四年前不是说社会上其他人的眼光很重要吗？我那时还小，可是我那时就觉得你说得不对。”
　　“我后来上大学之后，配了很多的广播剧，遇到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我没有对身边的人隐瞒自己的性取向，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歧视。”
　　说到这里，林染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歧视并没有比你给我带来的伤害更大，所以我没有以前那么敏感了。”
　　“你当年对陆鸣庭和我做的事情，我应该和他一样，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林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泪珠在打转，但是他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不花你的钱，确实就是想要有一天更有底气不听你的话。”
　　林卫国望着儿子越走越远的背影，从没有这么强烈的一种感觉，那就是林染已经长大了，自己已经真正彻底地失去了儿子。


第119章 毛骨悚然
　　T城的冬季潮湿而寒冷，但是却没有北方的暖气，林染觉得回来都有点不适应了。他打开了空调的制暖功能，在熟悉的被褥里翻来滚去，可是因为总是想着今天和林卫国说的那些话，到了十一点半，却还是睡不着。
　　他从床头柜上又拿出手机，看着自己和陆鸣庭的微信聊天记录，页面上还停留在他们上一次的对话。林染对他的提问，陆鸣庭始终没有回答。
　　“你现在在哪儿？在我们学校吗？”
　　“饺子很好吃，谢谢！就是有一点太多了。”
　　林染看着自己发过去的那个带着讨好意味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己比这个表情更可笑。他忍不住想到，是不是有些人已经早就走出来了，只有自己明明过去这么多年却还在原地踏步？
　　虽然如此，林染还是忍不住又拨了一个电话，没想到这一次拨通之后还真有人接了，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响起：“林染是吧？陆鸣庭他今天出去了，没有带手机。”
　　“阿姨？”林染想了想，猜测到这个接电话的人应该是陆鸣庭的小姨。
　　电话那头的白晓菲似乎怔了一下，接着说道：“是啊，我见过你，听说你考上A大了，真是厉害啊！”
　　“没有没有。”
　　“林染，你找鸣庭有什么事儿吗？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没，没有什么事儿。”林染立刻否认道，他总不能说他因为对方没回电话没回信息，就担心对方有什么安危吧。这也太傻了吧！
　　白晓菲那边似乎有鞭炮声，声音非常嘈杂，她在电话那边又寒暄了几句，接着说了什么，林染也完全没有听清。不过至少确定陆鸣庭没有什么事儿，林染也暂时安下心来。
　　可是白晓菲说他出门没有带手机，不会出门好几天吧。林染想着今天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儿，很想和陆鸣庭再聊一下。但是又觉得很多话必须要当面说才好，又比之前更想他了。
　　第二天，林染来到了T城一家酒店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可能因为毕业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大家还没有互相忘记，班里的同学来的还算比较齐。王鹏先，张先，杜灵灵，张玥等好几个和林染关系不错的同学都来了。
　　大学好像是个整容院一般，尤其是女生，很多都化着淡妆，空调房里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的超短裙，颜值比高中时不知上升了多少个档次。
　　杜灵灵还是像以前那个江湖百晓生的样子，整个人咋咋呼呼的，说着那些没有来的同学的八卦，不过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他们学校公认的校花赵影歌和当红偶像之间那些让人看起来云里雾里的绯闻。
　　张玥作为白萧武一直以来的铁杆粉丝，满腔的羡慕嫉妒恨简直溢于言表：“白萧武那场演唱会我看了啊，你说赵影歌怎么能那么幸运啊，我都快羡慕死了。”
　　杜灵灵：“你这还不明白吗？之所以那么幸运，当然还是因为脸啊。你没看就连摄影小哥都舍不得把镜头从她脸上挪开吗？偶像难道不是人？难道不是一个正常男生吗？是男生就得看脸。”
　　说着她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林染，似乎在向他寻求对她观点的认同。
　　林染正要开口发表两句对于整容的看法，却被一旁坐着的王鹏先抢了先。
　　王鹏先摇头说道：“也不是每个男生都那么看脸啊。更何况就算都看脸，但是每个人对于美的标准都不一样，整容都整成一个模板真的没有必要。”
　　林染点点头，接着说道：“我虽然得承认我自己也是看脸的人，但是我很赞同你的看法。环肥燕瘦，在不同人的眼里都是美的。”
　　“真不愧是我的同桌，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王鹏先高兴地和他击掌庆祝。
　　然后王鹏先向坐在女生堆里一直也没有说话的叶知莹招了下手，叶知莹犹豫了下，一脸娇羞地过来了。坐在王鹏先身边的男同学立刻很识相地和她换了个座位。
　　林染和众人都如受到惊吓一般地睁大了眼睛，原来王鹏先的女朋友就是叶知莹啊。天啊！这都是什么地下工作者啊，同学整整三年，竟然都没有发现。
　　杜灵灵也惊呼一声：“哇！王鹏先，不会吧！我们当初一直以为叶知莹喜欢的是我们班长啊！班上都起哄成啥样了，你硬是屁都没放一个。果然闷声干大事的人，说的就是你！”
　　王鹏先有点尴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时候我还小呢，不是还没有开窍吗？”
　　杜灵灵：“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开窍了？可以啊，怪不得你们俩都报考了上海的学校！快点给我坦白，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叶知莹一脸害羞小声地说道。
　　上了大学之后，她的身材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变瘦，但是合适又得体的妆容和衣服穿搭，让她的颜值上升了不少。或许是因为一直沉浸于甜蜜的恋爱，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异常温柔的气场来。
　　“哦，我们忙着百日誓师，你们忙着卿卿我我。真有你的！”杜灵灵一向男孩子气十足，大大咧咧地去揽了下王鹏先的肩膀，然后问道：“从实招来，是谁追的谁？”
　　王鹏先试探着看了一眼叶知莹，叶知莹的头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他立即承认道：“当然是我追得她了。”
　　杜灵灵听罢立刻疑惑起来：“不对啊，那当年的那些小饼干和小蛋糕，不是叶知莹送给林染的吗？”
　　“对呀对呀，那些饼干一看就和叶知莹家开的蛋糕店卖的一模一样啊。”同学里有人附和道。
　　叶知莹看了看林染，明显一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染本人一头雾水，但是还是感觉到有人看向自己的眼光有如实质，他转头一看，果然，自己已经被王鹏先的眼刀快要盯到原地飞升了，他就差直接辩解说出“我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的话了。
　　王鹏先显然是吃了醋，普通人吃醋都还会发狂的，更何况他的情商一向不怎么高，他直接在众人面前委屈巴巴对叶知莹问道：“你当年不会是真喜欢林染不得，然后才退而求其次，喜欢我的吧？”
　　叶知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
　　可是大家再接着问她关于小饼干的事情，她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染见这个一向内向的小姑娘被大家逼得急了，有点于心不忍，就圆场道：“好啦，都已经过了那么久的事了，何必纠结那么多呢。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傻事呢。”
　　众人于是点点头，收起了八卦之心，继续喝酒吃饭。
　　这时，张玥忽然站起来说道：“饼干一直都不是她送的。”
　　大家立刻把注意力都投向这个叶知莹高中时期最好的闺蜜，叶知莹立刻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张玥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你还要究竟为他隐瞒多久，你不累吗？就算男朋友误解你，你都不在意吗？再说了，现在大家对这种事接受程度都高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在座的每个同学的脸上都写满了问号。
　　张玥：“你们没有注意到今天有个人没来吗？他以前在班上存在感还满强的。”
　　林染环顾了下在座同学的脸，心想他说的不会是陆鸣庭吧？那怎么可能。再说他高二都没读完就转走了，不可能是他。
　　杜灵灵拍了下脑门，终于反应过来了：“陈涵啊！他没有来。听说他现在挺惨的。高考发挥失常之后，去T大只上了一年大学，后来因为想不开心里抑郁了，就又回来复读了。结果复读了一年，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又没有考好，这次连T大都没有考上了。”
　　这时有人插嘴：“听说他现在在帮他父亲做回收废品的生意呢。”
　　另外一个人说：“不不不，我听我表弟说他现在在一个私立的复读学校复习，还想再拼一年。”
　　众人在听了他的近况后都忍不住一阵唏嘘，接着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纷纷。
　　“不会吧！陈涵原来也喜欢男生啊！”
　　“天啊，他竟然还暗恋林染。”
　　“我们一个班才多少人，竟然有这么多弯的！”
　　“那为什么他会做你家的小糕点啊？他那家境应该没有那么多闲钱吧？”杜灵灵转头望向叶知莹，问道。
　　叶知莹回答道：“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一放学就来我家店里做兼职的，就是那种在后厨帮忙打下手的那种。只不过他性格很要强，自己不会说出去也不让我说。”
　　杜灵灵：“那这事儿就结了。他那时还在学生会做检查教室卫生的工作，我们全班去跑操训练的时候，他都不用参加，完完全全有作案时间啊。”
　　杜灵灵说完又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没有想到我有一天会成为杜.福尔摩斯.灵，林染，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林染现在的脑子明显接收信息过度，根本没空回应她。他被陈涵竟然喜欢他的这件事，冲击得实在太大。他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开始把过往许多看起来不起眼的场景和细节串联到了一起。
　　陈涵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呢？总应该有迹可循的吧。
　　刚开始的时候陈涵老是受到以范原为首的那帮小流氓的欺负，是陆鸣庭和自己帮了他。
　　高二那届运动会报名的时候，尖子班的学生没几个对体育感兴趣，踊跃起来报名的人除了陆鸣庭，就是看起来异常瘦小的陈涵。
　　陈涵和自己都是身体一向都是不太好的那种，所以两个人相约在运动会前夕，每天约一起跑步，差不多练了整整一个月。
　　……
　　他参加学校元旦晚会海选那天晚上，已经下晚修很久了，林染上楼去班级找陆鸣庭的时候，正好撞上的那个人也是陈涵。
　　现在看来，他们接吻时听见教室外面传来的那个巨大的声响，根本不是什么老鼠，是陈涵正在用手机紧张地拍照，慌乱中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
　　……
　　林染在圣诞节前夜撞见了林卫国和苏若梅一家在一起，然后他和陆鸣庭谈恋爱的事情东窗事发，被林卫国抓回来，软禁在家，和黄新知一起来看望他给他带课堂笔记的同学也是他——陈涵。
　　林染仿佛看见自己当年抓住了他的手，问他：“陈涵，你觉得我们算是朋友吗？”
　　陈涵回答：“当然了，你怎么能那么问？”
　　然后林染向他交代了迄今为止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
　　虽然事后回想起来，这样私奔的决定又冲动又傻，但是林染没有后悔过。
　　……
　　林染接着又想起，他在病好之后回学校的第一天去过陈涵垃圾场一样的家里，从一大堆废弃书籍里找到了那本《孤独星球》——他后来不再敢翻开的书。
　　然而这本书里却没有他之前写的那封分手信——那封为了掩人耳目给林卫国看的分手信。
　　当时的陈涵一脸惊慌地说：“那张纸我明明就是夹在书里啊，为什么找不到了啊？”
　　……
　　高考之后的谢师宴上，陈涵主动拿着酒杯过来和他说：“我真地很羡慕你。”
　　当林染主动拥抱了他，说了安慰他的话之后，陈涵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他哭得那么伤心，把他的衣服打湿了很大一片。
　　还有那一直欲言又止并且一脸落寞神情让林染的印象一直很深。
　　那时林染还在想自己不能和他说太多话，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很怕自己展现出来的关心和安慰会让他觉得这是一种来自强者的同情。这未免也太残忍了。
　　现在想想还是林染自己太单纯了。
　　……
　　当然，如果陈涵是喜欢自己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他怀着不可告人的某些目的，在促成自己和陆鸣庭最终分道扬镳这件事儿上，一定是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一个人处心积虑暗自使劲儿到这样的地步，林染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但他此刻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忽然站起来向众人问了句：“陈涵现在在哪里复读？谁有他的地址？”


第120章 真爱是拆不散的
　　因为相关政策的规定，现在正规的公立高中已经不准收复读生了，陈涵就读的是一所办在郊区的专门的复读学校。
　　林染预料到以陈涵的性格，这么紧张的学习时刻，他不可能使用手机，就连个电话也没打，就直接来找他了。林染到学校的时候学生们还没有下课，他就坐在教室转角的楼梯口等他们下课。
　　终于一阵熟悉的下课铃声响起，把林染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出来。林染站起身来，从一堆面有菜色，黑眼圈浓重的高四学生里寻找陈涵的身影。
　　终于，林染看见了从教室出来准备去上洗手间的陈涵。可能因为看见了林染，陈涵眼眸里明显有光亮闪过，林染则注意到陈涵比之前还要瘦上一圈，整个人似乎有点瘦脱了形，脸颊的颧骨都突出了，很明显他现在过得并不好。
　　“你特别过来找我的？”陈涵说话的神情带着惊喜，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染点了点头。
　　陈涵边说边高兴地带着他往校门外走，林染看见已经开始往教室走的人群，还问了句：“你不是课还没上完吗？”
　　“你来了，我还缺那一节课？”陈涵反问道，片刻后，又看起来有点为难地说道：“这郊区附近也没什么环境好点能吃饭的地方。”
　　林染摇摇头说道：“没事，反正我也吃不下。”
　　于是两人就找了家学校附近路边一家小小的奶茶店坐下了。
　　林染看着面前的红茶，想着要怎么开口，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弹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决定要单刀直入。他开口道：“陈涵，说实话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而是专程来问你一些问题的。”
　　陈涵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激动的神情已经渐渐不见了，他点了点头，看林染的眼神很复杂，还有点慌乱。
　　“你是个聪明人，要不你就自己主动讲吧。不过，请讲实话。”林染思索再三，决定还是让他自己开口。
　　“什么？”林染少有的咄咄逼人的眼神，让陈涵有一点害怕，所以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林染：“那我提示你一下吧！高二那年冬天我让你给陆鸣庭带的话，你到底是怎么说的？那封分手信，你真的是弄丢了吗？”
　　陈涵如同受到惊吓一般，手中的奶茶都被他弄洒了，泼了他自己一身，看得出来他正处于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
　　过了片刻，他尽力冷静而克制地问道：“林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忽然问我这样的问题？你们最近是不是又有联系了？”
　　林染厌恶地皱了皱眉，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回答我？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陈涵紧张地问道。
　　“没想到你，是心理变态！”林染的眼光仅仅直视了一眼陈涵，然后很快就侧身把眼睛瞥向一边，似乎眼光多在他脸上停留一秒都会玷污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变态”两个字似乎是触碰到了陈涵的逆鳞，他的表情逐渐阴戾、扭曲，最后他的愤怒终于爆发。“对啊，我特么的就是个变态，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可是，你喜欢陆鸣庭，你跟我一样，不也是变态么？”
　　林染一脸鄙夷地纠正他：“你少偷换概念了，变态不是男生喜欢男生。变态是你这样，用坑蒙拐骗的方式满足自己心里极度扭曲的欲望。说句实话，我真的很看不起你。”
　　“哈哈哈哈哈哈，”陈涵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声，让林染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不舒服。
　　陈涵又接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又看得起过我呢？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啊！你的眼里不是一向只有陆鸣庭吗？为了他你连学业和家庭都可以不要，你怎么可能还能看见其他人呢？”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我示爱，为什么要做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才做的这些下作的事？”林染问道。
　　“示爱？我的暗示难道还不够多吗？那些用尽心思做成偷偷带出来的小饼干，你就那么相信是叶知莹做的？你是我们班的班长啊，你如果真的有心难道就不能利用你的职位之便，向老黄申请一下，去看一下监控？”
　　“你知道你们每次去跑操的时候，我都故意要在你的位子上面坐好久，然而，你真的好忙，一次都没有空去看一眼呢。”
　　林染：“……”
　　陈涵又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体这么差还要运动会报名跑步？还要每天跑去训练，我每天兼职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你真觉得我和你一样那么有空吗？”
　　林染皱了皱眉头，说道：“就算我没有发现这些，你也不至于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人吧？那张贴在光荣榜上的照片是你贴的吧？”
　　陈涵似乎是要把多年隐藏的心事和委屈一口气说尽一样，他情绪激动，眼睛里含着泪光继续说道：“我承认那时的我已经被嫉妒蒙蔽了心智。连一向引以为傲的成绩也考不好了，又看到你们那么开心——”
　　林染打断他的话，好不留情地评价道：“你真恶心。做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很爽吗？”
　　陈涵苦笑着说道：“林染，你这样的人，你这样在人群中永远闪闪发光的人，是没有办法和我这样的丑小鸭感同身受的。人生而不公，你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自信，人人都喜欢你。我却长得矮小又瘦弱。”
　　“还有我的家庭，我妈妈早就抛弃我们走了，我爸爸是残疾人，家庭状况就是这样，我除了成绩好点之外，简直一无是处，成绩好简直是我破烂不堪的人生中唯一的闪光点。所以当我认识你之后，你能了解那种被降维打击的惨败感吗？”
　　“所以，这就是你所仇恨我的根源？”如果不是今天听到他从嘴里亲口说出来，林染觉得这样恨一个人的理由简直难以置信。
　　陈涵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这是我仰慕你的原因。你就像是个太阳啊，让人忍不住被你的光亮和温暖所吸引。我太了解陆鸣庭为什么喜欢你了。”
　　提到陆鸣庭的名字，林染的眼睛动了动。
　　陈涵的嘴角挂着古怪又诡异的笑容，继续说道：“因为我跟他才是同类，我非常理解那种心理，你身上的那种成长在富养家庭，要很多很多宠爱灌溉才能培育出来的来自骨子里的单纯善良和自信，简直像罂粟花一样让我们这样的人沉醉。”
　　听到这里，林染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你错了，陆鸣庭才不是和你一样的人，冷漠和暴力不过是他的外壳，他的内心是热血和温柔的。”
　　“哼！”陈涵冷笑一声，说道：“据我所知，你们俩之间最大的问题也不过是有点误会。现在通讯都那么发达了，打个电话都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能困扰你到现在？事到如今，还要来我找我寻求真相。”
　　“林染，你不觉得很可笑吗？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造成你们现在这样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吗？”
　　“是为什么？”林染忍不住问道。
　　陈涵：“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真爱是拆不散的。所以事实是，你们根本就不够相爱，或者说彼此也不够信任，所以一拆就散，这完全是你们自身的的问题。”
　　“……”虽然陈涵的话明明就是为自己辩解的狡辩之词，但是林染却觉得硬生生戳中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以来隐秘的痛处。
　　陈涵看到林染脸上痛苦的表情，立刻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没错，那天我就是给他看了你的分手信。然后告诉他，如果他听从你爸爸的话转学走，你就不用出国了。”
　　“你——”林染简直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洪荒之力，他捏紧了拳头，咬紧了后槽牙，问道：“那他听了你的话之后有什么反应？”
　　陈涵反问道：“他能有什么反应？他气得差点把我打了一顿。可是，他最后不是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了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是人生最正确的打开方式。林染，你也要早点看开，向前走啊。”
　　林染忽然起身，身手敏捷地扇了他一巴掌。力气不是很大，但是直接把陈涵给扇懵了。
　　他用左手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呆若木鸡般地看着林染。
　　“陈涵，你知道吗?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染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和你之间的不同，并不是你说的外貌、身高，也不是家境，我和你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不会用人性恶的那一面去怀疑这世间一切的善意。”
　　“也许你要说，你家里人没有给你很好的教育，没有给你爱。但是，你看陆鸣庭，他跟你家境差不多吧。”
　　“但是他比你无私多了，他总是在尽可能地帮助那些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他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命运。陈涵，你还记得，他曾经在你受到霸凌的时候也帮过你吗？”
　　陈涵：“……”陈涵没有说话，然而他的脸上有两行热泪流过。
　　林染又说道：“生而为人，总应该有一些生而为人的底线和信念。就算是你，肯定也经常因为内疚而心神恍惚吧？否则，以你高中那样的成绩，为什么高考考成这样？还一次不如一次？”
　　此时，陈涵眼中的戾气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断涌出的泪水。他甚至完全放弃表情管理，直接瘫倒在了座位上。
　　林染最后留给他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我不相信心术不正的人，能够走得远。你以后好自为之吧。”林染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林染从奶茶店出来，正好赶上新一轮的寒潮到来带来的降温。出门的时候，他只穿了一件厚外套，现在在凛冽的西北风狂吹下，明显是不够厚了。
　　他本能地裹紧了外套，想打个车也打不到，没办法，只好找了最近个公交车站等着。冬天天黑得早，下午四五点钟就已经没有了太阳，再加上压抑的心情，恶劣的天气加上精神状态，这一切都让他的身体瑟瑟发抖。
　　天冷的时候手机就特别容易没电，林染看着这仅剩百分之十的电量，心想还能不能撑到回家啊。他的心里此时被陆鸣庭给填满了，他很想打个电话给他，虽然知道极大可能还是不会接。
　　不，他其实很想立刻飞到他的面前，开诚布公地和他好好谈一谈。当年，作为一个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少年，到底是怎么独自撑过人生中那么黑暗的时刻的啊？
　　母亲横死，恋人分手，生活环境的巨大改变……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来的啊？林染想到这里，心脏就一阵不可控制地绞痛，恨不得能够穿越回去，给那时的陆鸣庭一个大大的结实的拥抱，或者是和他一起抱头痛哭。
　　这时，一阵手机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扰乱了林染的沉思。
　　“林染，我是白晓菲。我知道我真不应该打扰你，但是我现在实在也不知道找谁了。”
　　林染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陆鸣庭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一阵沉默，林染还以为是手机信号出了问题。
　　林染：“喂？”
　　白晓菲似乎回过神来，带着哭腔说道：“嗯，我在……林染，陆鸣庭失踪了。”


第121章 “遗嘱”
　　白晓菲在电话那头继续哭诉道：“从他几天前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手机也没有带，也没有给我打过任何电话。我都快急死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女人伤心的抽泣声，事实上林染比她还着急，但还是强装镇定安慰道：“阿姨，你先别急，你报警了吗？”
　　白晓菲继续说道：“两天前就报了，可是警察找不到任何线索。他们立案后询问我他有没有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之类的，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你了。”
　　林染：“阿姨，你想想一个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只要他乘坐飞机，火车，或者使用银行卡，总能有线索的。”
　　白晓菲：“可是，现在警察说就真的什么消息也没有。”
　　林染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没有任何消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在现在这个网络四通八达的信息社会里，不是只有一种情况才能做到吗？
　　林染越想越担心，在满心的忧虑中终于等来了公交车，在回家的途中就买了第二天最早一班的去H城的机票，一回家就开始收拾起了简单的行李。注意到黎眉锦一直安静却又担心地看着自己，林染只好撒谎说和班上的同学一起约好了冬天去看北方的冰雕。
　　白晓菲远嫁的城市H城，是在中国大陆绝对的北方。北到什么程度呢，北到几乎和俄罗斯接壤，冬天的时候一旦降温，就到零下几十度那种。
　　一下飞机，林染这个南方人，立刻感觉到了来自冰雪的魔法暴击。林染直接在机场的商店就买了一件长及脚踝的厚实羽绒服。他学着其他人一样在没有暖气的户外，用围巾和口罩把整个脸都包得严严实实的，活像一只来自南极的企鹅。
　　H城是个小县城，距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林染又在机场的长途汽车站买好了票。
　　林染坐在候车室，望着那些车站来来往往的行人，可能因为回家过年，脸上都有着兴奋又喜悦的表情，特别是小朋友们蹦蹦跳跳的看着特别的快乐。
　　林染用手机摄像头照了下自己，发现自己风尘仆仆又满脸愁云，与他们明显格格不入。
　　在大巴车上，林染拍了一张车窗外白雪皑皑的景色，发到了微博。“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两个小时后，白晓菲的老公开着一辆小货车来到县城的汽车站来接了他，车里的空调不够暖，怕冷的林染冻得有点瑟瑟发抖。
　　好在车站离她家并不远，白晓菲家里开了一个小小的超市，卖些烟酒百货什么的，两口子刚刚都出去了，就剩她十一岁的女儿在家里看店。
　　林染有许多问题要问白晓菲，比如“陆鸣庭真的和你什么都没说吗？”比如“警察就真的没有调查出什么吗？”
　　白晓菲则看起来一言难尽，直接把林染带到楼上的家里。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因为房龄很久了，墙壁呈现出一种旧旧的灰白色，有些墙壁甚至都已经开裂了，露出了斑驳不堪的墙皮，碰一下就会往下掉灰。
　　白晓菲指着这间破旧的房间，告诉林染：“这就是陆鸣庭一直住着的房间。”
　　林染盯着她那张几乎和白晓陌一模一样的脸，问道：“阿姨，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可以说了吗？”
　　白晓菲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张医院的病危通知单，递给了林染：“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以我对鸣庭的了解，你几乎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朋友。”
　　林染接过了这张病危通知单，医生的字通常是龙飞凤舞，但是“尿毒症晚期”几个大字是赫然在目的，这是属于一个叫“高腾飞”患者的病危通知书。
　　如醍醐灌顶一般，有关陆鸣庭身上一直很多让人疑惑的东西，林染一瞬间都明白了。
　　当年那个突然出现在陆鸣庭身边的面黄肌瘦一看就营养不良，且动机非常不纯的“爸爸”。
　　为什么当年白晓陌被小赵开车撞死，明明应该对林卫国恨之入骨的陆鸣庭，却离奇地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还跑来找林卫国要了二十万，作为“封口费”抑或是“分手费”？
　　为什么陆鸣庭在母亲去世之后，还总是在做兼职，总是那么缺钱。
　　……
　　林染简直不敢想象，陆鸣庭这些年来到底过着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到底是怎么坚持活下来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在这个社会上依然有些人仅仅是为了能活着就已经费尽全力了。
　　“林染，太感谢你这么大老远地跑一趟了。”白晓菲忽然紧紧抓住林染的双手，声音颤抖地说道。
　　林染立刻摇摇头：“不用客气。”
　　白晓菲又说：“你们之间的关系，阿姨不是傻子，虽然鸣庭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我能看出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是很特殊的。”
　　林染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看起来明明没有自己的父母学历高见识广，但是在这一点上竟然比他们还要包容和开放许多。
　　“阿姨，谢谢，但是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找到人。”
　　“你说得对，”白晓菲点点头，接着她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非常突然在林染面前跪了下来。
　　林染几乎是同时就拉住了她，长辈忽然对后辈行这样的大礼，任谁都是受不起的。他制止道：“阿姨，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白晓菲被他扶到床边坐着，但是眼泪瞬间就掉落下来，她泪眼朦胧地说道：“求求你救一救鸣庭了。我实在想不到谁还能救他了。”
　　林染满脸的疑惑：“陆鸣庭究竟怎么了，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白晓菲：“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和你说过吗？”
　　林染摇了摇头。
　　“也对，他一向都不爱说这些，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姐姐曾经的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白晓菲又问。
　　“知道一些。”林染答道。
　　白晓菲回忆起姐姐来满脸的惋惜之情。“我姐姐其实从小就是个很聪明又要强的人，当然了也就是这样的人，精神才容易出现问题。”
　　“虽然在她和鸣庭口中，常常都称呼那个人为人渣，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还是对他充满着一丝幻想的，那毕竟是我姐姐的初恋，又为他生了孩子——”
　　林染点头：“可以理解。”事实上那个人是惯于伪装自己的人，能非常容易地唤起他人的同情。
　　白晓菲：“鸣庭呢，从小就因为在单亲家庭长大，每次被其他的小朋友欺负就会哭着来找我，问我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就他没有？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对于这样一个人一直都是有憧憬有幻想的。”
　　听到这里，林染心里又明白了一些。当年那个仅仅十七岁的少年，在母亲去世这样巨大的悲痛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的父亲形象——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还有天然的血缘联系，当高腾飞“有意无意”间向他透露了自己有尿毒症的事实之后，再加上自己那封“分手信”的加持，他最终选择了向仇人低头，拿了一笔钱。
　　所以当年可能看起来是拿了钱远走高飞，实际上估计直接就转手给了高腾飞。
　　白晓菲又说道：“这个人太会演戏了，连我都一度差点相信他了。觉得他得了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鸣庭从小就没有怎么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有个爸爸能够关心一下他，也挺好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林染着急地问道。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处心积虑算好的。”白晓菲面带绝望地看了一眼林染，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唉，一个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地步呢？”
　　林染观察着这张病危通知单，问道：“和这有关对吧？”
　　“就在我接你打来电话那天，我在鸣庭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林染接过白晓菲手里接过来的一张纸，大概两三百字，竟然是陆鸣庭留给她的一封简单的“遗嘱”。


第122章 不会凋谢的玫瑰
　　“小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小姨，我这些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让你为我操了不少心……”
　　林染看了个开头就看不下去了，他紧张地抓着白晓菲问道：“陆鸣庭他，他——”林染的喉头哽咽，那两个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白晓菲否认了他这种可怕的想法，说道：“他不会自杀的，我担心的是尿毒症这种病，到了晚期还能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林染又仔细看了眼这张病危通知书，明白了，他问道：“这是要他换一颗肾给他对吗？”
　　白晓菲叹了一口气，说道：“高腾飞喜欢赌博，欠了一屁股赌债，又没有什么其他收入，还能找到什么好医院好医生吗？”
　　林染眨了眨眼睛。“原来他是担心很可能觉得自己上了手术台就活不过来了，所以就提前写了这封信对吗？”
　　白晓菲点点头：“我猜是这个样子，要不是快过年了，要彻底打扫卫生，我可能还发现不了呢——”
　　林染的眼中满是焦急，眼眶都红了，他立刻喊了出来：“医院，这家医院在哪里啊？难道查不到地址吗？我们要立刻去找他啊！”
　　白晓菲摇头，说道：“你看看这检查的时间，都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了，我已经打过电话问过了，确认他们现在不在那儿。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我总觉得他现在连手机都没有带，就是不想让我们找到他。”
　　林染几乎被极度恐慌的情绪弄得快崩溃了，这两天赶路又没有休息好，急火攻心让他直接下一刻头晕眼花地倒在了地上。
　　白晓菲一个人好不容易把他搀扶到了床上，然后出门去给他倒了一杯热糖水。
　　喝了糖水的林染，感觉稍好了一些，他谢绝了白晓菲要带他去医院的好意，他说现在只是头有点晕，想休息一会儿。
　　林染在半睡半醒间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味道，他的眼睛睁不开，但是鼻子却用力地嗅闻着棉被上那一丝熟悉的属于陆鸣庭的味道，这气味让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真正躺在了陆鸣庭的床上。
　　他嗅闻着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头脑渐渐清明起来。
　　他的脑子在高速旋转着，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不管是坐飞机、坐高铁、甚至取钱都会留下痕迹的网络信息社会。
　　如果说，警察都发现不了任何线索的话，是不是说明陆鸣庭现在还在H城呢？他只是被高腾飞藏起来禁锢起来了，也许他很想联系他的小姨，但是没有办法联系上。
　　但是从他出门主动没有带手机这点来看，似乎可能性不是很大。
　　林染在冥思苦想中，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是他的脑子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拧亮了床头灯，解锁了手机，微博多了很多评论和点赞，很多眼尖的粉丝一眼就发现了有情况，发着一些脑洞大开的评论，然而那个叫“冷雨夜”的粉丝这一次却没有一点动静，好像销声匿迹了。
　　林染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玉观音——陆鸣庭前不久又重新给他戴上的，林染感到非常后悔。
　　林染甚至有些心酸地想着，如果他真的要做那个对他伤害那么大的手术，如果戴着这个会不会好一点？
　　他忍不住责备自己，为什么自己那时要那么任性啊，哭什么哭？难道你还不明白，他已经把他能给的东西都给你了吗？
　　林染想到这里，重新爬了起来。他打开了房间的灯，想在这个短暂属于陆鸣庭的房间里，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房间里的家具很少，一个不大的衣柜只有几件夏天简单的衣服，一看就是他的风格。除此之外就是一个下面连着小写字台的书柜了。
　　林染小心翼翼地翻着书架上的书，大部分是陆鸣庭的高中课本和参考书。很多书里都有很多笔记，虽然字写得依然很丑，但是林染能感觉到陆鸣庭当时在写这些的时候神态应该很认真。
　　林染用手抚摸着这些笔记，忽然就想起了黄新知问的那句：“你们那么辛苦地考到一个城市，竟然还没有在一起？”
　　林染在心里苦笑着问道，所以，陆，你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呢？
　　林染在翻一本封皮被翻到有点破的数学错题本时，从本子中间掉出了一点东西——一张照片和一朵纸做的玫瑰花。
　　那张照片是林染和陆鸣庭的合影，是他和他高二时去象鼻山露营时同伴给他们拍的。林染对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总感觉那时他们俩脸上的笑容有些过于明媚了，现在看来恍如隔世。
　　后来自己似乎再也没有那么无忧无虑地笑过了。
　　看着看着，林染发现了一些玄机。照片上的他们身后是一片高大茂密的白桦林，林染把手机打开，点开了那个“冷雨夜”的微博头像，果然是从这张照片的背景里裁剪下来的。
　　林染的嘴角有了些带着苦涩的笑意，因为这确实是陆鸣庭的风格。
　　他把照片重新夹回书里，放进书柜里，脚上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这才低头捡起了那朵纸做的玫瑰花。
　　林染拿着这朵纸玫瑰观察了很久，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蓝紫色的玫瑰花，看起来特别小巧精致，和陆鸣庭为人酷霸拽的风格一点也不搭，林染甚至在想是不是哪个暗恋他的女生送的。
　　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摆弄着这朵被压得很扁的纸花，作为一个手残党想尽力帮它恢复本来鼓起来的原貌。
　　忽然间，林染睁大了双眸！他想起来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了！
　　高二那年的圣诞节，发生了很多的变故。林染不当班长了，虽然成绩依然好得没话说，可是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不爱说话了，好像对过去感兴趣的事情全都失去了兴趣……
　　那年的寒假，林卫国主动提出带他去瑞士滑雪散心，他们回来后林染收到了很多新年礼物，其中有个很特别的礼物就是九十九朵蓝紫色的纸玫瑰，摆放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那个礼物一直放在林染书房很显眼的位置。
　　林染用手摸了摸自己脸，果然又一次不争气地哭了。看来他真的是每年寒假都回T城啊，黄新知真的没有骗他。
　　林染开始翻看自己四年前的朋友圈，很好翻，因为这么多年他已经变得不那么爱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情绪变化。
　　那时他们第一次相约出去旅行，去S城的海洋馆看了特别喜欢的海月水母，在音乐摩天轮里确定了关系，只是林染在旅行结束时觉得很遗憾，因为他带不走陆鸣庭送给他的玫瑰花。
　　所以他拍了一张很美很文艺的照片，但是只敢用这张照片做自己的朋友圈封面，然后发了一条没有配图的朋友圈。
　　“要是有永不凋谢的玫瑰花就好了。”
　　“会有的。”
　　看着陆鸣庭的这条简单的评论，林染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原来圣诞节礼物他不仅送了，还送了一份最有诚意的。林染的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他重新躺下来，把这朵小玫瑰放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他暗暗发誓他必须像小王子一样守护好自己爱的玫瑰。
　　因为这朵玫瑰对小王子来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王子花费了很多心血在培育这朵玫瑰；这朵玫瑰虽然不爱表达，身上还有不少刺，但是他一直信守着他们之间的驯养承诺，用自己的方式在默默守护着他。
　　感动之余，林染又开始重新打起精神来，绞尽脑汁想新的办法，林染无意间看到微博热搜的名字，他忽然想到最近同学聚会上他们提到的说赵影歌最近的交往对象，是一个新晋的偶像。
　　林染的微博粉丝只有20多万人，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评论关注。
　　也许，利用一些人的影响力是个不错的选择，再有就是堵上那个人对自己的爱意是否还像当年一样浓烈，当然以今天的情况看来，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爱他。
　　林染觉得如果是为了他的话，哪怕是冒一点险也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增加了一点点内容，关于赵影歌的事可能会写个番外交代一下，好姑娘应该有个好结局，就算是在纯爱文里。


第123章 生命之火
　　在某北方边境小城一家看起来不怎么正规的医院内，陆鸣庭躺在病床上正在闭目养神。他昨天刚刚做完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结果显示他的各项指标都达到了手术的条件。
　　不久之前，他签了一份器官移植的捐赠书，捐赠书上写明他自愿捐一个肾给他的亲生父亲——高腾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高腾飞对他的关心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但是因为高腾飞定期需要透析换血的身体，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做完手术后能够照顾他起居的是他七十来岁的父母亲——也就是陆鸣庭的爷爷和奶奶。这老俩口还要照顾病危的儿子，能够分给陆鸣庭的时间就更加少之又少。
　　虽然知道面前这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但是从来没有一起生活过又听不懂他们方言带来的陌生感，让陆鸣庭实在喊不出爷爷奶奶这样的称呼来，就像他始终也喊不出高腾飞一声爸爸一样。
　　陆鸣庭同病房隔壁床住着一个比他年纪还要小几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得了肾衰竭这样的重病，但是精神状态却十分的乐观，经常主动拿自己的零食和陆鸣庭分享。
　　但是即使她数次搭讪示好，陆鸣庭也是一次都没有搭理过她，这帅哥过于高冷的处世作风一度让她十分的困扰。
　　“玫玫，都说多少次了，能不能别玩手机了。你要多注意休息！”玫玫的妈妈从医院的食堂打了饭回来，一来就看见女儿躺在床上翘个二郎腿玩手机，立刻数落道。
　　玫玫抬起头问道：“妈妈，你看，这张照片是不是旁边床的这位哥哥啊？”
　　妈妈拿起她正在刷的微博，这是某个当红流量小生发的微博，而配图照片上确实是身旁这位正在闭目养神的人。虽然穿的衣服，精神状态和发型都不一样了，但是身上那种又酷又拽的劲儿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妈妈，就连名字也对得上哎。你看他床头简历上贴着的名字——陆鸣庭，就是他没错了。白萧武发的微博啊，我觉得不像是假的，妈妈，我们要不要叫醒他？”
　　此时，陆鸣庭闻言睁开了眼，一脸冷漠地拒绝道：“都说多少次了，别说微博没有，抖音没有，就连微信都没有，我现在压根就不用手机。”
　　玫玫丝毫没有被他的不近人情给打倒，继续追问道：“喂，帅哥你叫陆鸣庭没错吧？”
　　陆鸣庭刚开始眼睛里还有疑惑，但是一看床头病例标签上就贴着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就释然了。
　　玫玫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陆鸣庭，过了许久，说了句：“陆鸣庭，林染在找你。”
　　“林染？”听到这个名字，陆鸣庭眼中的瞳孔地震了，他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玫玫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一脸狡黠地说道：“不仅我知道，现在正在上网的两千多万人都知道呢！你也真是的，现在还有不用手机的年轻人吗？你们家真的是住在山洞里的原始人，没有通网吗？”
　　陆鸣庭没有回答她，而是立刻抢过她手中的手机。
　　原来是一个陆鸣庭不认识的偶像白萧武在四个小时之前转发了一个微博。
　　原微博的博主叫“层林尽染”，是一个有着二十多万粉丝的cv圈的小网红。
　　“如果你看见了照片上的这个人，请告诉他：千万不要做傻事，你所谓的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更不值得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救他，你不要因为亲情蒙蔽了双眼，他不值得你这么付出。”
　　“有人说真爱是拆不散的，说我们之间不够相爱才会分开这么多年。我不服气，所以今天我要讲个痛快。”
　　“四年前的冬天我根本没有和你分手，那封分手信不过是我为了迷惑我爸的，我是约定要和你一起离开的，那天在机场没有等到你，我很难过。但是没想到四年之后，你说我当年的行为很幼稚，让我更难过。”
　　“但是我现在不怪你了，因为我知道是带信的人说了谎。对不起，虽然我知道我爸不可能雇凶杀人，但是还是对你母亲的去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不起，当年在你那么难过的时候，没有在你的身边陪伴你。”
　　“谢谢你送我的永远不会凋谢的玫瑰花，我太笨了，现在才发现。”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世界上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呢？”
　　微博下面的配图正是陆鸣庭在小姨家折的那朵蓝紫色的纸玫瑰，还有两张多年前林染偷拍的陆鸣庭正在微笑着的照片。
　　玫玫感慨道：“他好大胆啊，直接就在微博留了电话号码，现在这则微博已经转发了快100多万次了，电话号码估计一定被打爆了吧。”
　　陆鸣庭：“……”
　　玫玫又一次催促道：“快打电话吧！”
　　陆鸣庭的心里非常地感动，因为林染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他虽然不可控制地想立即就找到他拥抱他，但是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出现了那天在林染的学校，听到路人对他和宋正泽的评价。
　　虽然陆鸣庭的心里一点也不想承认，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论在任何方面都和宋正泽有着巨大的差距……
　　而且他真的无法面对自己梦中偶尔会出现的母亲，所以每当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和林染越走越近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种强烈的内疚感。
　　虽然他非常厌恶林卫国，但是只要看见林染那双过于澄澈的眼睛，他就完全无法把恨意转嫁到林染的身上，所以为了守护这份单纯，他始终没有透露当年的那些事的只言片语。
　　因为只有他知道，来自父母的爱是多么的重要，他不希望林染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他们父子之间有隔阂，他希望林染以后的人生是顺遂而圆满的。
　　所以思来想去，怎么都是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一旦接受了他们不能在一起的设定，他自己生命中的希望之火也就和熄灭差不多了。
　　所以陆鸣庭才在高腾飞长达好几年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了他换肾的要求……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人。
　　玫玫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又感叹道：“唉，你这个人看起来长得挺精神的，怎么做起事来这么磨叽呢。你不打我可就打了，这么痴情的男朋友去哪找去啊？”
　　玫玫说着就顺手拨通了电话，果然和电台热线一样，拨了几次都是占线。
　　陆鸣庭也随着每一次拨号的声音一度心跳过速。
　　在拨打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电话终于打通了。
　　玫玫把手机贴近了陆鸣庭的左耳旁。
　　“喂，请问你有见过照片上的人吗？”林染的声音很明显已经沙哑了，但是说话的态度依然很礼貌充满耐心，显而易见的是他这几个小时有在多努力地接听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骚扰电话。
　　陆鸣庭：“……”他没有说话，只是因为心内百感交集，一行热泪一不小心流过鼻尖，他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林染立刻警觉起来，他声音紧张地问道：“陆鸣庭……陆……是你对不对？”
　　“嗯。”陆鸣庭则是浑身颤抖着回答道。
　　林染担心地问道：“摘肾手术还没做吧？”
　　陆鸣庭：“还没。”
　　林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觉察到电话那头不太正常的鼻音，林染尽量让自己恢复冷静，安慰道：“陆，你先别难过，你也别挂电话。听我说，你那个爸爸真的很不靠谱啊。我找人调查了他，发现他结过好几次婚，而且和他后来的妻子又离婚了——”
　　陆鸣庭忽然打断了他：“林染，这不重要，你说你之前没有和我分手——”
　　林染立刻接话道：“我发誓，我给陈涵那那封信就是故意让我爸看见的，好让他能够给我带话，好让我爸放松对我的警惕，让我能找机会逃出去。我那天晚上还喝了洗衣液，然后被送到医院洗胃……”
　　“我趁着医院里兵荒马乱的时候，就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机场等你。我连机票都买好了，可是你却一直都没有来，你知道我当时没有等到你却等来我爸的时候，有多绝望吗？”
　　陆鸣庭的喉头哽咽，深呼吸之后，才说道：“对不起，陈涵——他不是这么说的。”
　　林染：“对，他一直都有问题。都怪我太笨了，他竟然一直喜欢我——”
　　陆鸣庭：“我知道。喜欢你的人一直那么多。”
　　林染震惊道：“你知道他喜欢我？那你还相信他的话！”
　　陆鸣庭：“那封信是你写的，由不得我不信。我之前一直和你爸说我只听你儿子的，我以为是他说服你了。”
　　林染简直欲哭无泪：“你怎么这么笨……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过去找你！”
　　“……”陆鸣庭似乎是为难地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你来找我，那那个外国人宋正泽怎么办？”
　　“宋正泽？”林染简直一头雾水，“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陆鸣庭：“那天，我去A大找你的时候，看见你们在竹林前的小路上拥抱——”
　　林染正要解释，陆鸣庭又说道：“听到路人说你们非常般配的时候，我真地恨不得把她们的嘴撕烂。但是意识到她们好像说的又没错的时候，我就转身离开了。”
　　林染先是愣了一下，但是意识到陆鸣庭逃跑的反应某种程度上是吃醋后遗症时，忍不住抱怨道：“陆鸣庭，你好过分哦。”
　　“对不起。”这已经不知是陆鸣庭在这通电话里的第几次道歉了。
　　林染：“那个拥抱不过是宋正泽准备回意大利之前的一个告别礼仪而已，你知道外国人就是喜欢报来报去的嘛。”
　　林染深吸了一口气，索性破釜沉舟道：“陆鸣庭，我承认我现在还是爱你的，看你吃醋我很快乐。如果我连这个都说了，你还是想去自寻死路的话，那你就去吧。”
　　！！！？？陆鸣庭似乎不知是过于震惊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终于，他开了口：“林染，你现在是在我小姨家吗？我过去找你！”
　　“就在你小姨家你的房间里！”等了许久俨然已经失去耐心的林染没好气地回答道。
　　“你等着我！”陆鸣庭说完这句之后，很快电话那边一片嘈杂声，林染又难免开始担心起来。
　　陆鸣庭：“林染，你听我说，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我等会儿打给你——”
　　那个“你”字都还没有说完，陆鸣庭就像被什么人突兀地夺走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22 00:32:32~2022-02-24 01:2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麻绳只挑细处断
　　陆鸣庭的手机是被他所谓的爷爷奶奶夺走的。
　　高腾飞那头发花白的父亲拿着玫玫的手机，就往地上一摔，恶狠狠地骂道：“字都已经签了，想走可不行。”
　　奶奶则在一旁唱起了白脸，劝道：“鸣庭啊，你这么一走，你爸爸就只能在病床上等死了，你真地忍心看到他死吗？”
　　旁边病床的玫玫立刻被吓哭了，爷爷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跟着劝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家已经花了好几十万的钱了，还欠下了高利贷，要是还救不回你爸爸，我们都得去自杀。”
　　陆鸣庭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欠的钱，等我大学毕业以后慢慢还行吗？我现在不想换肾了。”
　　爷爷：“那怎么行？你爸爸的肾衰竭已经很严重了，现在连做透析都没什么用了，你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呢？”
　　“他不是还有个家庭吗？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和女儿吗？他的儿子不是比我还大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难道他们不能换肾给他吗？”情急之下，陆鸣庭终于问出了他心底里很久以来的疑问。
　　奶奶一脸愤恨地说道：“那个女人，水性杨花的，不是勾搭这个，就是勾搭那个，每天只会命令我儿子做饭干家务，稍有不如意不是打就是骂，早就离婚了！”
　　陆鸣庭又问道：“可是就算离婚了，孩子也是共同抚养的呀，然后就没联系了吗？”
　　“没联系了。”爷爷冷漠地说道。
　　从得知陆鸣庭有想要走的心思之后，他们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就开始寸步不离地看守着他。
　　当然如果要硬碰硬的话，十个这样的老人加在一起也不是陆鸣庭的对手。然而对方却又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陆鸣庭也不想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于是，陆鸣庭只好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开始思考着这诸多事情的前因后果。
　　高腾飞是什么时候开始向他透露有想要换肾这个想法的呢？大概是一年半前的样子。
　　在此之前，从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是一副低头认错，改过自新的“好父亲”样子。
　　陆鸣庭回忆起当年白晓陌还在的时候，他每天都风雨无阻地来送一顿晚餐，菜色都是极尽可能的丰盛，而且每天还不带重样的，送到最后白晓陌都快吃不下自己做的饭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高腾飞渐渐地就可以进到家里来做饭了，还会帮着收拾家务，打扫房间，并且还异常的主动殷勤。
　　现在看来，他好像深谙人性的弱点，因为这种改变不是突然的，而是每天一点点的潜移默化，直到有一天，好像在白晓陌和陆鸣庭的心里，这个人出现在家里是理所应当的，甚至自然到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直到某天，陆鸣庭发现正在做饭的高腾飞，很突兀地流了鼻血。陆鸣庭很惊讶，但是高腾飞却满不在乎地用卫生纸塞住了鼻子。后来陆鸣庭发现他的血似乎没有那么容易止住。
　　直到这种情况又发生第二次的时候，陆鸣庭还是忍不住把他强制拉进了医院。
　　然后就在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检查之后，陆鸣庭就从医生的口中听到了“肾衰竭”这个名词。他很茫然，因为他像是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这个父亲的突然出现一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即将离去。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在医院的走廊上，拥抱了这个和他一样高大却痛哭流涕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
　　……
　　白晓陌的突然离世，给了陆鸣庭的人生从未有过的沉重打击，那一刻，他几乎失去了人生活下去的所有意义。
　　虽然，他在内心深处一度也觉得她是他人生的一个大麻烦，可是在真正失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么地爱她。
　　就在他暗无天日，痛苦欲绝也联系不上林染的那几天，这个本身有病的男人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真的让他体会了来自亲情的力量和支持。
　　麻绳只挑细处断，人真的是祸不单行，几乎是在同时，陆鸣庭还收到了来自陈涵送来的林染亲手写的分手信。
　　那一刻，陆鸣庭真的是心如死灰。他本来精神都不好，那些天他吃不下也睡不着，每一天都精神恍惚，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高腾飞作为一个病人，每天劳心劳力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看着他不让他去阳台，甚至要把做菜的菜刀藏起来怕他寻短见……
　　人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任谁对自己有一丁点的好，一丁点的温暖都是雪中送炭，会让陆鸣庭这样没有怎么感受过什么人间善意的人记挂一辈子。更何况这个人和他有着世界上最亲近的血缘关系。
　　所以，当陆鸣庭有天无意间在房间里看到一张医院昂贵的收费单之后，才明白原来他吃一个月的药那么贵，做一次透析也要好几百块，一周还得做两三次……
　　那一刻陆鸣庭忽然意识到白晓陌已经离开了，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应该要尽力留住还能留住的人。
　　所以，陆鸣庭主动去找到了林卫国谈判。他答应了林卫国转学离开T城的要求。可是没想到那二十万一到手，高腾飞很快就花完了，快到让陆鸣庭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真地拿去治病了。
　　直到有天有几个不认识的社会上的小流氓拿着棍子在放学路上等他，陆鸣庭收拾他们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却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他那个身患重病的父亲，不仅是个没有什么正当职业的无业游民，而且一直嗜赌成性。
　　从此之后，陆鸣庭比以前更辛苦地打工挣钱，他还是会在高腾飞窘迫到不得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给他打钱，但是最多不会超过一千。
　　陆鸣庭虽然对他这个所谓父亲非常的失望，可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或是希望他还是爱着自己的，毕竟他是在自己在这世间除了白晓菲之外关系最亲近的人了。
　　陆鸣庭回忆起自己高中期间的第二次转学，是因为白晓菲从他电话里的透露出的只字片语中，猜出他现在过得很不好，主动提出他可以转学到H城，和她一起生活。
　　陆鸣庭吃饭时试着提了这件事儿，没想到高腾飞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快到陆鸣庭甚至觉得他可能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但其实搬到H城之后，生活如同陆鸣庭事先预想中一样，过得很难说好。
　　他虽然从小因为非婚生子的原因跟着他的姨夫姓了陆，甚至连户口也是挂在他们家的名下，但是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时刻提醒他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家。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常住的又不能带来收入客人也当然会受到主人怠慢。小姨家并不富裕，小姨的丈夫帮工厂开货车，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再加上小姨的工作单位不景气，两年前又下岗了。
　　陆鸣庭不止一次在饭桌上听到姨夫抱怨现在钱难赚，菜和肉越来越贵，于是本来准备夹菜的手立刻就放下了。
　　虽然小姨会特别偏爱地把好吃的都留给自己和女儿，但是他也不止一次的听到小姨的女儿会向妈妈抱怨她偏心。
　　陆鸣庭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很艰难，青春期的男生本来就还在长身体，再加上他又是体育生，训练强度又大，有时候竟然会因为吃不饱饿到头晕眼花。
　　在新的学校里，陆鸣庭每天独来独往，连一个走得近朋友都没有。他虽然成绩不好，穿的衣服也就那么两套，但是他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学校不小的轰动。
　　刚转学过来就有不少少男少女主动投来了示好的目光，他又不傻，怎么会感觉不到。但是他谢绝了所有别人释放的好意，陆鸣庭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也许，他不想交朋友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忘记也不能忘记某个人。他看过的书并不是很多，但是他总觉得，人应该就像《小王子》里面说的那样，一旦建立了驯养关系，就应该是一辈子的。
　　所以当小王子后来遇到狐狸时，他并不能忘记他的那一朵独一无二的玫瑰。
　　他知道他不能联系他，毕竟他已经收到了他的分手信，还拿了人家父亲二十万的“分手费”呢。
　　然而，他却还是会在深夜里忍不住去翻看林染的朋友圈。从他每段话的字里行间，每一张照片的细节，去揣测他最近经历了什么，心情是好还是差。
　　然而林染和过去不一样了，他甚至一个月都不发一条朋友圈。有时实在太想他的时候，陆鸣庭还会去翻看一下T城一中的学校论坛，看看最近有没有人爆料什么有关林染的信息，去寻求关于他最近生活的一些蛛丝马迹。
　　当然了，几乎每次都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那些偷偷暗恋林染的，想要电话号码的，想要微信号的女生前仆后继，并且因为他几乎被公开“出柜”过，喜欢他的男生也很不少，并且都很是高调。
　　陆鸣庭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几乎每一年的冬天，放寒假的时候他都会回一趟T城。
　　H城不比T城，经济没有那么发达，在小地方一个还没有毕业的高中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兼职，就算找得到工资也少得可怜，更何况他有时还得接济一下他那个嗜赌如命的亲生父亲。
　　所以他只能从小姨给他的那少得可怜的生活费和过年红包中省下一点钱来，这钱只够他坐冰冷的硬座。有时遇上春运，则要在拥挤的人满为患的车厢连接处站上将近二十多个小时，陆鸣庭有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那年的冬天，陆鸣庭把他叠了很久的九十九朵纸玫瑰重新包装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他终于把这礼物放进了林染家专属的邮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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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万有引力
　　就像行星会受到恒星的引力吸引一样，人天生就会去寻找那些让自己快乐和温暖的东西，陆鸣庭觉得林染的存在就是他的万有引力。
　　每次回到T城，陆鸣庭都会刻意回到一些他们曾经去过的留下回忆的地方，靠着这些记忆，陆鸣庭都能觉得他能回血好久。
　　怀着这样的希冀，他会在林染经常出现的地方潜伏，运气好的时候可以远远地看到林染几眼。
　　他和他离得最近的一次，是陆鸣庭在一中的校园里，认真看着高三年级的光荣榜，看着第一名的林染成绩要比第二名要高上五六十分的时候……学校放学的铃声响起了。
　　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陆鸣庭躲在档案室门前的一个别人很难看见视觉死角里，看见林染在人群中下了楼，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着去食堂吃饭，而是在学校广播音乐里，走去操场的看台上坐了一会儿。
　　“雨后的城市，寂寞又狼狈，路边的座位，它空着在等谁……”
　　“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天亮了又黑，我过了好几岁，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时候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
　　陆鸣庭知道林染这是在听广播里放的音乐，因为这首歌是他们都很熟悉的孙燕姿的《同类》。
　　陆鸣庭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一起听这首歌的时候是林染在榕树下陪他摆摊卖玩偶时，第二次听则是在S城美轮美奂的音乐摩天轮里。
　　林染还是那么好看，是那种人群中扫过一眼也能记住的人。即使冬天穿那么厚的羽绒服，也不会让人觉得臃肿。
　　可是林染老是一个人，好像也没有以前脸上老挂着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了。陆鸣庭甚至觉得他的侧脸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起来让人觉得特别落寞。
　　陆鸣庭产生了一种非常矛盾的想法，既希望他能多一些朋友，却又害怕他新交了朋友。就在那一刻，陆鸣庭忽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要尽可能地离他近一点。
　　陆鸣庭在高三第一次模考结束的时候，看着自己总分只有300多分的成绩单，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妄想，如果自己成绩再好一些的话，说不定可以考到和林染大学一样的城市里！
　　林染是重点中学的第一名，一样的大学，当然是想都不要想了，但是只要和他在一样的城市，也许可以偶尔不期而遇，就算不能也可以远远地看上两眼，也很好啊。
　　陆鸣庭确定了目标，也就不再纠结了。他是个话少人狠的行动派，从此之后开始了他的学习增分之路。
　　当他第一次拿着不会做的题目去办公室问老师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对他侧目，还以为他是来找茬的……
　　老师不在的时候，他就问成绩好的同学，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很是惊奇了一阵，但是后来明白他不是作秀，也就习以为常了。
　　陆鸣庭虽然读书天分没有林染那么好，但人不笨。终于在努力一年之后，的高考实现了从300多分提高到500多分的巨变。500出头的体育生成绩，可以考一个不错的大学了。
　　查到高考成绩那天，他小心翼翼地打电话给黄新知，完全不知道说话怎么迂回绕圈的他，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在黄新知不耐烦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林染报了哪个学校？”
　　好在黄新知既没有八卦，也没有撒谎，而是直接告诉了他林染报考了京城的A大。所以他终于又如愿以偿了。
　　完全没接触过广播剧的他，在一中的学校论坛看到有人扒一个最近有点小火的cv大大可能是林染时，他第一时间就注册了微博，还听了林染配音的所有广播剧。他能够以粉丝的身份给他每一个节日第一时间送上祝福，他真的很满意。
　　林染在他现实生活中的重新出现，让他又惊喜又害怕。惊喜的是，林染看自己的眼睛透露出他和自己一样明明没有忘情，害怕的是自己终是不可能和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然而心底的喜欢却是藏不住的，特别是林染低着姿态像个养熟的小狗一样跑过来找他的时候，他根本狠不下心来赶他走。
　　每当林染靠过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自己的冲动本能地想去吻他拥抱他，可是每当这时，他眼前几乎立刻就会闪现出白晓陌那张苍白又美丽的脸。
　　她一如既往地温柔的对着他微笑，那笑容却让陆鸣庭毛骨悚然。所以他只好狠心地说了违心的话，他看到了林染眼中的失望，他以为他们应该再也没有以后了。
　　然而当那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学霸又一次把自己搞到要叫救护车时，陆鸣庭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当在病房里听到林染哭着说：“对不起，在你妈妈离开的时候，没有陪你一起……那段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那一刻陆鸣庭意识到，只要和林染在一起，就算是自己哪怕失忆一百次，也能第一百零一次重新爱上他。
　　因为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简直就长在自己心动的点上。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内心的纠结和矛盾简直要让他发疯。
　　两个人都为情|欲萌动而疯狂的当下，他很想问清楚那个问题。林染既然还喜欢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他几乎就要把当年的事情真相脱口而出了，然而话到嘴边，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说了，是，自己无疑轻松了，可是却把难题转嫁给林染了。
　　林染如果真地选择和自己在一起的话，那他会怎么对待他的父亲林卫国呢？
　　对，确实林卫国不是个好丈夫，可是他有钱有势，凭良心来说对林染一向以来确实是很好的。
　　而和自己在一起呢？林染这样从小被宠爱着沐浴着阳光长大的人，不应该和自己这样一直挣扎在城市阴沟里的人在一起。
　　他还在犹豫纠结着，直到他看到林染身边出现了一个各方面绝对优秀，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人出现时……他不得不承认，在A大的校园里，当他看到林染和宋正泽拥抱在一起时，嫉妒和羞愧简直让他崩溃了。
　　情敌各方面的降维打击让他最后选择了放手祝福他们，然而自己的人生也就没有什么希望了。也是在那一刻他下定决心决定给高腾飞换肾了。
　　也许会死在手术台上，也许从此以后寿命减损。然而，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界上除了白晓菲，还有谁真的关心他？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林染的电话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林染当年没有放弃他，现在依然没有放弃他。他甚至说他现在依然爱他，虽然陆鸣庭现在已经很难全部相信，他觉得这很可能是来自于一个善良的人同情心泛滥之下的权宜之计。
　　然而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陆鸣庭望着医院病房里雪白的天花板，问自己：陆鸣庭，你才只有二十一岁，万一摘肾手术出什么意外，你真地甘心吗？
　　就算手术成功了，为了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父亲，接下来的人生都与体育比赛无缘，再也不能承受稍微重点的体力活动，真地值得吗？
　　陆鸣庭看着坐在病床边名为看护却实为监视的“爷爷”“奶奶”，明明之前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知道他有了反悔之意时，两个人就对他虎视眈眈严加防守。
　　陆鸣庭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回答道，不值得。
　　如果当他有心想要离开的话，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怎么可能看住他呢？
　　当天晚上他借着上厕所的机会，跑去高腾飞的病房，隔着房门的透明玻璃，看了他两眼。
　　高腾飞安静地睡在那里，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又虚弱。如果不是他的头露在外面，他瘦弱的身体藏在白色的被子下面几乎看不见什么隆起的弧度，甚至会以为床上没有人。他床边的病例上写着：两天后进行换肾手术。
　　陆鸣庭心情复杂地离开了高腾飞所在的病房，一路上他很用心地留意了医院走廊所有的摄像头。他尽量规避掉所有监控去了洗手间，手脚麻利地脱掉了身上的病服，换回了自己来时穿的衣服。
　　十分钟之后，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口罩的高大男生从医院的侧门快步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半夜都兴奋地睡不着的林染终于接到了他期待已久的电话：“我出来了，我现在就去找你。”
　　林染高兴之余，又担心地问了句：“安全吗？会不会有人跟踪？”
　　陆鸣庭立刻否认道：“我又不是被绑架了，再说了，谁有那个本事绑架我？”
　　林染：“那你现在是用谁的手机打的电话？”
　　“路边的一个小姑娘，找人借的。”陆鸣庭注意到小姑娘看着他有些犯傻的眼神，“她看我的样子，好像她认识我一样。”
　　“嗯，当然了，你现在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以后可以考虑一下直播带货……”林染笑着调侃道。
　　陆鸣庭：“……”
　　林染又问：“你现在能去买个手机吗？”
　　陆鸣庭犹豫了下，否决掉：“不行。”
　　“为什么？”林染问道。
　　“因为——我没钱。”陆鸣庭如实回答道，回答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现在就打给你，我再给你买张机票，你动作快点，我——”林染犹豫了下，很快改口道：“你小姨，大家都太担心你了。”
　　上飞机前的那一刹那，陆鸣庭用新买的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林染。
　　照片里的他，头发短短的，依然很酷，脸上拽拽的，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陆鸣庭心里知道，踏上这段行程之后，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很不一样了。
　　他那几近灰暗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不会放弃他，他也同样不会放弃的人，哪怕他眼前经常还是会浮现出白晓陌那张明明微笑却看起来异常哀怨的脸。
　　妈妈，你会怪我吗？
　　妈妈，你不会怪我对不对？
　　你当时多喜欢林染啊。小染对你多好啊。
　　“妈妈，”陆鸣庭又一次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在白晓陌生前没有叫过几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叫的称呼。
　　既然选择了，即使有再多的心魔要战胜，也只能自己扛着。
　　因为，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想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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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驯兽师
　　陆鸣庭回到H城的时候，已经是农历的年二十八了，今年没有大年三十，只有除夕夜，所以也基本上等同于要过年了。
　　北方小城的深夜，虽然今夜没有雨雪，但是寒风刺骨，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影，连灯光都是昏黄的，然而陆鸣庭在离家大老远的地方就看见了那个在冷风里踟蹰的，穿着黑色羽绒服裹着显眼的红色围巾的身影……
　　他早已按捺不住的激动又雀跃的心，让他不管这结冰的地面有多滑，也要快步向他奔去，直到把那个已经有点冻僵的身影紧紧地拥入了怀中，才感觉到有一种飞机落地的踏实感，好像他拥抱的不仅仅是林染，而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林染可能是被冷风吹到了，从进门之后，即使在暖气房里，也在不停地打着喷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在等着陆鸣庭的小姨，见状赶紧去厨房里给他们煮了姜汤。
　　林染即使是一直不停用纸巾擦着鼻涕，大大的有着潮湿水气的黑眼睛也是一刻不停地挂在了陆鸣庭的身上。
　　陆鸣庭问道：“不是电话里和你说了吗？飞机晚点了，你这么冷还出门干什么？”
　　林染反问道：“还能干什么？我想早点看到你啊。本来还想开车去车站接你的。可他们说路上结冰路太滑，我又是新手，怕有问题，死活不让我去。”
　　“不让你去是对的。”陆鸣庭用手指刮了刮林染已经冻得有些通红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傻？”
　　说完之后，陆鸣庭又靠近了他一些，发现林染的眼睛里有很多血丝，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明白他应该是最近没怎么睡好，脸色也比之前看起来还要苍白。
　　林染昂起头，也凑过来一些，忽然用很天真的目光看着他很小声地问道：“今晚我们怎么睡？”
　　陆鸣庭没有回答他，但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林染能感觉到陆鸣庭很灼热的呼吸，林染垂下了眼眸，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几天我住在你之前住的房间，感觉暖气不是很暖。”
　　陆鸣庭不知是想起了之前S城那不给力的空调还是想起了不久前医院的病房，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林染渐渐有些红晕的脸颊，不解风情地说道：“那再给你加床被子吧。”
　　林染的眼中立刻闪过肉眼可见的失望。他母亲教给他的那套恋爱中要优雅和矜持的理论再次涌上他的心头，林染为自己是个始终学不会的差生而感到羞愧。
　　林染脸上生动的表情变化让陆鸣庭忍不住唇角勾起，他们的故事似乎总是跟冬天很有缘分，所以林染总用这个套路，并且还屡试不爽。
　　陆鸣庭又想到，但是没有关系，他们还很年轻，他们还有大把时间走过以后的四季。看看以后大夏天的时候，林染会说什么。
　　直到陆鸣庭给他拿来了预防感冒的药，林染依然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手机在发呆，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还有些伤感。
　　陆鸣庭问他在和谁聊天，他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不过他还是很听话地接过了他泡好的冲剂，虽然嫌苦，还是喝下去了。
　　陆鸣庭检查他喝完之后，从兜里拿出了一块俄罗斯产的巧克力，像是给听话的小朋友的奖励。林染的眼中很是惊喜，立刻亟不可待地打开包装纸，放进了口中。
　　林染小口地咀嚼着，吃相很斯文，他说这个咖啡口味的巧克力很香很甜，脸上有一种很满足的表情。
　　陆鸣庭看着他那一脸幸福的样子有些出神，像是不相信他的话似的，问道：“真的很甜吗？”
　　“嗯？”林染还没有反应过来，陆鸣庭就猝不及防地亲吻了他的嘴唇，用他的方式品尝到了比巧克力更加甜蜜的味道。
　　这时，煮好了姜汤端出来的白晓菲正好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染和陆鸣庭听到了声响，立马就分开了，像是被班主任抓到正在做坏事的中学生。
　　白晓菲反应过来之后，说了句：“鸣庭，要不这姜汤你送小染回房再喝吧，让他早点休息。这大过年的，千万别真地感冒了。”
　　陆鸣庭点头说好，林染则满脸通红地说道：“谢谢阿姨。”
　　进了房间之后，两个人终于肆无忌惮地拥抱在了一起。激烈的唇舌交缠间，陆鸣庭感觉到林染一直在不老实地摸他的腰两侧。
　　“你干什么？这房间隔音很一般的。”陆鸣庭看了看门外，有些违心地提醒道。
　　林染的脸颊更加绯红了，但是他还是坚持要陆鸣庭脱下上衣，直到他看到陆鸣庭依然完整的身体，还有依然让他羡慕不已的姣好腹肌，才放下心来。
　　陆鸣庭明白过来，立刻抱紧了他，安慰道：“放心，手术没做，我很健康。”
　　林染虽然心安了，但是脸上的不高兴也很明显。“你不能老这样，一言不合就消失，下次再走时能不能和我说一声啊，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陆鸣庭立刻摇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林染用手轻轻地推着他强壮的身体，小声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心理学上叫煤气灯效应？你不是四肢发达的体育生吗？怎么心理操控那套玩得溜溜的？”
　　虽然陆鸣庭听不懂林染口中的专业名词，可是陆鸣庭觉得林染就连生气抱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这么温柔，还很可爱。
　　他接住了林染伸出的拳头，用自己偏大一码的手包裹住了林染的手，低下头轻轻地吻了林染的手背。
　　林染被他亲得整颗心砰砰地跳，一向伶牙俐齿的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很快沉迷于对方带来的铺天盖地的亲吻里，他亲吻他的眉毛，睫毛，脸颊……这亲密的碰触温柔的令人发指，但是因为两人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又像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折磨。
　　陆鸣庭亲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了，才在接吻的间隙里，用鼻尖蹭了蹭林染的鼻尖，问道：“之前都是我不对，这一次，你站在原地就好了。”
　　“这一次，让我重新追求你好吗？”
　　“你是我的驯兽师，驯养了，就不准弃养哦。”
　　林染的眼睛里波光粼粼，再一次心动，一如十七岁那年的盛夏。
　　然而，林染并没有因为心情好，就躲过这场身体上的重感冒。睡到半夜的时候，陆鸣庭就发现一直往他怀里钻的林染体温实在太高，身体还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即使是半夜三点，也开着姨夫的车送他去了医院。
　　在医院挂了急诊，又开药打完吊水之后，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林染终于退烧了。
　　在林染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时候，陆鸣庭注意到他的手机一直有人在坚持不懈地打电话，当看见来电人是黎眉锦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帮他接了电话。
　　早晨七点，两个人才回到了家。林染还是觉得好累，浑身无力，陆鸣庭把他背到了房间里，照顾着他入睡了。
　　看着透过窗帘缝隙的黎明的阳光，照着林染岁月静好的恬静的睡颜，陆鸣庭感觉已经死过一次的心好像又活过来了。
　　他帮他掖好了被角，低头轻轻地吻了吻林染的嘴唇，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和这世界达成了某种和解。
　　陆鸣庭忍不住想到，也许，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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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男孩喜欢男孩
　　小姨夫一大早去给超市进货了，表妹去上补习班了，陆鸣庭在林染睡熟之后，走出房门发现小姨也不在家。
　　陆鸣庭来到厨房准备帮林染煮点容易消化的早餐，他刚把米淘好放进电饭煲里，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原来白晓菲是出去买过年的菜了。
　　陆鸣庭赶紧去接过她手上的一大堆品类丰盛的菜。
　　白晓菲脱下了羽绒服，头发上眼睫毛上都满是寒气，她气喘吁吁地问道：“小染好点了吗？”
　　陆鸣庭点点头：“已经退烧了，只是吃了药很困，还在睡。”
　　白晓菲看了下他在煮的粥，说道：“就白粥可不行啊，营养跟不上病也会好得慢。我来给他加点瘦肉进去，再把那只土鸡炖上，给他喝点鸡汤。这孩子可太瘦了。”
　　见陆鸣庭还是不离开厨房，白晓菲问道：“怎么了？小姨做饭你还不放心啊，你去陪陪他吧。”
　　即使在白晓菲明确下了逐客令之后，陆鸣庭还是站在厨房里，看着小姨那忙碌的身影有些出神。
　　白晓菲正在专心地切着肉，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姨，你怎么有白头发了？”在陆鸣庭的印象中，他一直都觉得他的小姨很年轻很漂亮，即使现在算起来也不过四十岁，所以当他刚刚发现她的头顶和发际线竟然有不止一根白头发时，这个事实让他非常惊讶。
　　白晓菲一脸淡定地继续切着肉，反问道：“你才发现吗？早就有了。”
　　陆鸣庭走上前，说道：“我帮你拔了吧。”
　　白晓菲立刻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你要真的全拔完，我头上估计就没什么头发了。要不，我正好过年找个理发店给我染染？”
　　“我给你染。”陆鸣庭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些要整理的菜，“我来帮你做早餐。”
　　这一次白晓菲没有拒绝，而是找出另一个围裙给他戴上，因为陆鸣庭长得实在太高，在给他套围裙的时候还垫了脚。
　　“瞧我们鸣庭，这大高个！”白晓菲看着他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陆鸣庭洗菜，白晓菲切菜，两个人配合得十分默契。过了一会儿，白晓菲忽然问道：“说吧，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陆鸣庭的眉毛动了动，脸上有被戳中心思的尴尬。
　　“还不好意思呢？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是我带大的。”白晓菲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有了潮湿的雾气，但是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陆鸣庭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我喜欢林染。”
　　“哦。”这时锅里的水沸腾了，白晓菲一脸平静地示意他该下面条了。
　　陆鸣庭下着面条，心里想着，小姨什么时候思想观念这么开放了。男孩喜欢男孩这件事儿，家里的长辈这么容易就能接受了吗？
　　白晓菲主动解释道：“你喜欢他这件事儿你有想着要瞒着大家吗？有人不知道吗？连你妹妹宁宁都看得出来。这孩子，长得好，心也好，我也挺喜欢的。如果你只能喜欢男生的话，我觉得你选的对象挺不错的。”
　　“嗯。”陆鸣庭点了点头。白晓菲虽然几句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是作为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把陆鸣庭当成亲人的人，这其中从不接受到接受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陆鸣庭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小姨，”陆鸣庭像是小时候那样把头靠在白晓菲的肩头上，“你真好。”
　　“又想让我当你妈妈了是吧？”白晓菲用手揪着这个大男生的脸颊，脑海里却全是他四五岁时脸上肉嘟嘟的模样。
　　陆鸣庭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嘘，”白晓菲就用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说话，提醒道：“可千万别说这种话，我姐姐听到了可是要吃醋的。”
　　白晓菲的话可能是让陆鸣庭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好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小姨，我——我妈的死，可能和林染的爸爸有关。”
　　白晓菲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是被他的话吓到了，立即问道：“你确认了？是真的吗？”
　　陆鸣庭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敢确认？”白晓菲立刻洞察了他的心思。
　　“嗯。”陆鸣庭觉得自己在小姨面前就是透明的。
　　沉思了许久，白晓菲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那就别确认了吧。”
　　她伸出手摸了摸陆鸣庭的脸，不知不觉地掉了泪：“为什么你和我姐姐的命都这么苦？”
　　事实上陆鸣庭的鼻子也很酸，但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强忍住泪水，反而给白晓菲擦起了眼泪。
　　白晓菲握住陆鸣庭的手，说道：“你愿意把这些说给我听，肯定是想听听我的建议吧。”
　　这时，锅里已经准备做早餐煮了大半天的面条都已经坨了，也没人想起来要把它们捞起来。
　　白晓菲突然开口道：“鸣庭，你知道当年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陆鸣庭愣了一下：“不是在医院生的吗？”
　　“你知道你差一点就没有了吗？”
　　白晓菲想起那些往事也觉得有些不堪回首，陆鸣庭小时候总问起，但是她觉得那时他还太小，总是刻意的不说或是少说，但是她觉得他现在已经成长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白晓菲：“当年的环境，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大学生突然大了肚子，这种事情太可怕了。当年我爸爸——你外公非常的生气，我请了假陪着你妈进了妇幼医院。”
　　“那个渣男自从知道她怀孕了之后，他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然后他老婆又托人告诉她他已经结婚了，还给她寄了一大包他们的婚纱照。她就一直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的结婚照，什么也吃不下，人也很快瘦成了皮包骨。”
　　“可是不论我和你外公怎么劝说她，她就是狠不下心，吃下那颗打胎的药。同病房的几个病人和家属全部都在嘲笑她，可是她浑身颤抖着拿着那颗药，死活都吃不下去，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掉着眼泪的模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小姨……”陆鸣庭不知道白晓菲今天为什么忽然要和他讲这些，这些扑面而来的画面感让他简直无法思考，气愤和悲伤的情绪同时充满了他的胸膛。
　　白晓菲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对他说道：“鸣庭，对不起，我那时和你外公都是一致认为不应该把你生下来的。”
　　“我当时说：‘姐，要不你还是吃吧，万一你生下来一个和那个渣男长得很像的小孩怎么办？万一他也不是个好人怎么办？为了他，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根本就不值得。’”
　　白晓菲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看陆鸣庭，问道：“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陆鸣庭：“她说了什么？”
　　白晓菲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说，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她说她不想让父亲做错的事让孩子来承担。”
　　“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 陆鸣庭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他的瞳孔地震，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忽然豁然开朗！
　　原来他和林染拥有一样的宿命。白晓陌当年并没有因为那个人渣父亲而放弃自己，同样现在林染也不应该承担林卫国做错的事情。
　　白晓菲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又说道：“孩子，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得自己去做选择，因为人生是你自己的。”
　　“我姐姐——你妈妈她那么爱你，你是她赌上自己所有的前途和人生换来的孩子，我想如果她人还在世的话，她一定希望你能快乐，她只希望你能快乐。”
　　“……”陆鸣庭紧紧拥抱了白晓菲，那一刻他觉得拥抱着的这个和他妈妈拥有一样基因，一样容貌的女人，就是他的妈妈白晓陌。
　　在她身上，他再一次体会到这世界上最为深刻最为震撼的一种爱，那就是母爱。
　　也就是那一刻，陆鸣庭终于不再纠结了，他选择了诚实地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第一次如此珍视自己的生命，他应该快乐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去做那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爱自己最想爱的人，并且还要极尽可能地活得精彩，因为他不止是为自己而活，还要连带为他那个世界上最爱他的母亲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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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过来陪床
　　农历年的最后一天，林染和陆鸣庭竟然发生了一点争执。
　　起因是林染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在冬天来到了北方，他很想去看看冰雕展，还想去滑雪，但是陆鸣庭像个暴君一样哪里都不准他去，甚至口气严酷到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让林染的心里很不爽。
　　在两个人冷战了长达两个小时后，林染有些绷不住了。
　　他听着外面不时响起的鞭炮声，把头枕在陆鸣庭结实的大腿上玩手机，陆鸣庭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样子。
　　林染把故意把网友们在严寒天气里的拍的泼热水瞬间结冰的照片给陆鸣庭看，表现出非常羡慕的样子，但是陆鸣庭表情冷漠地摇了摇头。
　　林染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路线都已经查好了，离得那么近。我保证穿很多衣服，绝对不会着凉的。再说了，滑雪的时候运动量很大的，根本就不会冷。”
　　陆鸣庭：“不行。”
　　林染看着他不近人情的样子，不解地问道：“你说你到底为什么不准我去呀？”
　　林染又陈述了许多的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陆鸣庭依然不为所动。
　　这时白晓菲在房间门外敲了敲门，说年夜饭的饺子煮好了，让他们出来趁热吃。
　　林染又一次吃到了记忆中熟悉的茴香馅儿的饺子，白晓菲做菜的技艺非常好，林染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赞叹。
　　白晓菲立刻说道：“好啊，等你们回家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包一些，你们带在路上吃。”
　　“你们，回家？”林染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忍不住看了看陆鸣庭，但是陆鸣庭什么反应也没有，林染怕在众人面前说错话，终于还是忍住没再问了。
　　春晚的小品节目实在是太难看了，林染强撑着眼皮和众人一起看到了十一点，实在是撑不住了，洗漱一下回房休息了。
　　林染准备脱衣服上床，心里筹划着，要给他的二十多万微博粉丝发个什么新春福利。
　　这时，陆鸣庭却突然进了房间，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宽大的羽绒服里拿出了一些东西。
　　当林染看清他手里的这些都是女孩子喜欢玩的仙女棒时，难掩眼中的嫌弃和失望。并且一看就是他表妹那个年龄的小朋友玩剩下的。
　　然而真香定律还是很准的，不一会儿，林染还是手拿着仙女棒，出现在了他们那栋楼下的那块空地上。
　　陆鸣庭成为无情的拍照工具，林染不时抱怨着。
　　“你动作要快点！你看看，你又浪费了一只！”
　　“你这张是怎么拍的啊？我眼睛都闭上了，赶紧删掉删掉！”
　　“你看看你这什么拍照技术啊？怎么把我拍这么矮？明明也不是直男啊，怎么拍照这么直男？”
　　……
　　因为没有三脚架，他们又不好意思让别人拍，所以在两个人浪费了数十只仙女棒，并且在林染一再不厌其烦地教导下，才拍出了几张相对满意的照片。
　　拍完之后，林染又被陆鸣庭像是裹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拉回了家里。
　　林染很快从相册中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一张陆鸣庭的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微博评论立刻炸了。
　　“我的天，好浪漫啊，小仙男！”
　　“虽然灯光有点昏暗，但是冷总真的好帅！这鼻梁长得可真优越啊！”
　　“啊啊啊啊啊！冷总秒转发点赞了，我嗑的cp终于有一对成真了！”
　　“都这样了不结婚还等着干什么，九块钱妈妈来出！”
　　林染注意到陆鸣庭的手机一直在不停震动，于是好心地教他怎么关闭微博提醒，手机终于安静了。
　　林染想起吃年夜饭时白晓菲说的话，他问道：“你到底和你小姨说什么了？”
　　陆鸣庭低头亲了他一下，回答道：“说想和你一起——”
　　“和我一起？”林染喃喃重复道，心想他这是正式出柜了吗？
　　陆鸣庭：“我们一起回T城过年。你不是想家了吗？”
　　“你是不是偷看我手机了？”林染下意识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就这两天，黎眉锦一有空就打一个电话给他，他就刚刚照相这么一会儿功夫没有看手机，就已经有了两个未接来电。
　　黎眉锦没打通电话，就发了一条微信过来：“儿子新年快乐！永远健健康康！”
　　不提还好，一提到她，林染想到妈妈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孤单地过年，心里就充满了内疚，又有点想哭了。他立刻回复了：“妈妈新年快乐，我好想你。”
　　陆鸣庭：“我订了后天的机票，我们一起回T城吧，这边太冷了，老关在家里也不好，怕你再生病。”
　　林染紧接着就打了一个喷嚏，似乎是对他说“这里太冷了”一个很好的回应。
　　陆鸣庭看着他又说了句：“我也想，想看一下我妈。”
　　“我妈”两个字落音很轻，林染却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他忽然想起，他和陆鸣庭相识已久，确实好像没有从他的嘴里听见过几次“我妈”这样的字眼。
　　以前，陆鸣庭总是“白晓陌”、“白晓陌”这样的称呼他的母亲，似乎在他的潜意识中，有个这样的妈妈让他有点丢脸一样……
　　然而，真的再想叫一声妈的时候，妈妈却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只有一座平日里几乎无人打理的孤坟，这不免让人唏嘘。
　　林染心里也不好受，他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不想让陆鸣庭察觉的内疚。虽然林卫国一再对他保证过，然而他对这个始乱终弃乱搞男女关系的父亲的人品已然不抱什么希望。
　　内心深处，他一直都在担心，白晓陌的死或多或少和林卫国有着脱不了的关系。
　　很多事情，林染还是不敢去面对甚至不敢细想。
　　林染心思很乱，他此时急需一些感官上带来的快乐，来缓解自己此刻内心的焦灼。
　　于是他伸出双手主动搂抱住陆鸣庭的颈项，胡乱地亲吻着他，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他的脸颊，像是一只淘气的小猫一样撩拨着他。
　　这一次也像以往一样，禁不住撩拨的陆鸣庭很快就反客为主了……
　　正值青春年华的男生之间的情|事总是很大胆，精力也最为旺盛，但是因为忌惮着家里人多，地方又小，隔音又差等各个方面的原因，他们极度克制着自己，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
　　他们做了简单的清理，林染舒舒服服地躺在陆鸣庭的怀里，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陆，你以前回T城是怎么回的呀？”
　　“坐火车。”
　　“那你把机票退了，换成火车票吧。”
　　“为什么？这可不是高铁哦，普通列车要二十多个小时哦，很无聊很累的。”
　　“没事，和你在一起我还会无聊吗？”林染笑了笑，“我没有坐过这种火车哎，你就让我体验一下吧。”
　　在农历的大年初二，传统的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林染和陆鸣庭坐上了回T城的火车。
　　林染从来没有坐过普通火车的卧铺，而且旅程还长达二十四个小时，对什么都感觉到新鲜新奇。
　　两人的行李箱很空，只有简单的换洗衣服。陆鸣庭提着的一个随身的小包，里面装的几乎都是白晓菲帮他们打包的吃的，其中包括亲手制作的烤鸡和煮的十个茶叶蛋，当然还有林染喜欢的茴香馅儿的饺子，用保温盒装得好好的。
　　因为大年初二嘛，所以车厢里人非常少。陆鸣庭买的是软卧，还是可以关门的那种，林染几乎有一种在房车旅行的感觉，没有什么可以和其他旅客接触的机会。
　　到了饭点，林染吃了很多还冒着热气的饺子后，忽然想喝饮料了，陆鸣庭就说去餐车买。
　　不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罐啤酒，两瓶椰汁，还有一幅扑克牌。
　　林染自己也想去餐车看看，陆鸣庭就陪他一起穿过长长的列车，途中经过了硬卧车厢，还有只有座位的硬座车厢。
　　可能因为还在过年的关系，硬座车厢里的乘客也不多，但是林染能明显感觉到这些提着大包小包甚至用桶装着行李的乘客，比其他车厢的乘客看起来面目更加憔悴。有些上了年纪的人一看就经历过不少社会毒打的样子。
　　不知为何，林染想到之前去看老黄的时候，他说陆鸣庭每年冬天都会回一趟T城。一个中学生，又没有什么钱，估计就会和眼前的这些人一样……不不不，听说春运有很多很多的人，甚至还卖站票。
　　林染现在所站的位置在车厢连接处，一直随着列车的运行不停晃动，想站稳都难，幸好陆鸣庭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林染忽然又想到，那时候的陆鸣庭是站在什么位置呢？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在这拥挤的春运车厢里度过这漫长的二十多个小时的呢？有那么一瞬间，林染忽然想穿越回过去，给当时那个孤单又倔强的少年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
　　陆鸣庭很快就察觉了林染情绪上的异样，他拉着林染小声地说道：“我们走快点，这硬座车厢的味道确实不太好闻。”
　　“没有，我想在这多呆一会儿。”说罢，林染轻轻挠了挠那只正紧紧攥着他手的手心。
　　在众人面前，这样无声的小小撩拨会让陆鸣庭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这成为林染最近发现的最有趣的事。
　　当两个人并肩站在列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林染忍不住靠近他近一点又近一点。
　　林染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吧。以后你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我，好不好？”
　　“嗯，”陆鸣庭立刻答应道，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对，然后纠正道：“不是带着你，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晚上十点，卧铺车厢熄了灯，可是列车前进发出的轰隆轰隆声，让林染始终睡不着。
　　上铺一直没什么动静，林染也不知陆鸣庭睡着了没有，伸出脚轻轻踢了踢他的上铺。
　　“过来陪床。”接着林染小声抱怨道，“也不知道自觉点。”
　　果然，下一秒钟，陆鸣庭翻身下床陪他一起睡。也不知道车厢里那么小的一个床铺，是怎么装下两个大男生的，并且他们也没有觉得有多拥挤。
　　因为害怕遇到列车员不时的查房，两人除了挤在一起半拥抱着，手指十指交叉地缠绕着，也不敢再做些别的什么了。
　　“后悔吗？”陆鸣庭忽然问道。
　　“嗯？后悔什么？”林染转过头来看着恋人那有着挺拔鼻梁的侧脸，两人距离近到他可以清楚感觉到陆鸣庭的身体很烫，呼吸也很灼热。
　　火车上的空调太给力了，怎么这么热啊。林染想到。
　　陆鸣庭说道：“后悔放弃了宋正泽的私人飞机，和我一起来坐普通列车啊。还要浪费你这么多时间。”
　　“哦，后悔啊。”林染故意附和着他的话。
　　即使没有手机的余光，林染也知道到自己正被那双目光凌厉的双眼盯着。
　　秉承着对方不尴尬，自己就不尴尬的处事原则，他又继续不慌不忙地补充道：“后悔没有早点来找你，其实我那时候如果再磨一磨老黄，他可能就告诉我你转学的地址了，毕竟他人不算坏——”
　　倏忽间，林染感觉到手指被抓紧了，他立刻也用同样的力量给予他温柔的回应。
　　十指交缠的姿势本就暧昧，这温柔缱绻的缠绕似乎一直蜿蜒连通着彼此的心一样。
　　林染凑到陆鸣庭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那温热的气息吹拂过了鼓膜里最细小的绒毛，像是一直撩拨到了陆鸣庭身上最敏感最痒的地方。
　　整个后半夜，林染一直在陆鸣庭让他“不要玩火”的警告中，作死地挑战着对方的底线，不知什么时候才玩儿累了，睡着了。
　　二十多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一直到后来过去了很久，林染想起普通列车，心里总会有一种文艺又浪漫等不切实际的联想，和普通人的认知有着巨大的差别。


第129章 见家长
　　虽然说林染是因为想家想妈妈才急着回T城的，但是事实上林染真正留在家的时间却并不太多。
　　不过成天往外面跑，也不能怪林染啊，因为这两天他和陆鸣庭太多事儿要做了。
　　首先一起打扫陆鸣庭那许久没有人住的家就花费了许多时间，然后又陪陆鸣庭去公墓祭奠白晓陌。
　　那天林染在花店特意挑了一束黄白相间的小雏菊，陆鸣庭却说白晓陌喜欢红色的花，于是换成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
　　墓碑上白晓陌的照片似乎还停留在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笑得特别的灿烂，眼波流转明媚的像夏花一般。
　　陆鸣庭拉着林染对着白晓陌的墓碑鞠了一个躬。
　　“妈，你现在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开心吗？天堂里所有的病都能治好吧？”
　　“我想带这个人给你看看，你以前就很喜欢他，现在肯定也很喜欢。”
　　“我觉得，我已经找到那个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了。”
　　陆鸣庭的话说得很正式，林染的表情也很严肃，说道：“阿姨，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的。”
　　接下来林染考虑到是不是该给他们母子留点说悄悄话的时间，主动提出离开一会儿，但是陆鸣庭丝毫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陆鸣庭继续说道：“妈，谢谢你当年能够生下我，从今以后，我会带着你那份一起好好地活着，快乐地活着。”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一阵松柏木的清香，好像是白晓陌冥冥之中对儿子的回应。
　　既然见了那边的家长，见这边家长的计划也就提上了日程。之所以敢这么快，一方面是因为这几年林染刻意给黎眉锦推荐了不少有关同性恋的心理书籍，另一方面是林染觉得母亲对他足够深沉的爱，足以战胜偏见。
　　在林染好几天坚持不懈地软磨硬泡之下，黎眉锦终于松了口，说可以接触一下。
　　因为怕林卫国和陆鸣庭见面会起正面冲突，所以这一次没有邀请他，当然林染也觉得他们没必要一定需要他的祝福。
　　当天，黎眉锦一大早去买了挺多菜和水果。为了表示重视，都没有请钟点工阿姨，所有的菜全部是自己亲力亲为。
　　这不是陆鸣庭第一次来他的家，然而这一次到来和之前的心境则完全不同。
　　他长大了一些，依然还是那个看起来很酷的很不善言谈的青年，但是能看出他在尽力的很认真地回答黎眉锦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林染也是服了母亲，他知道母亲是担心他，但是当她问出那些让人尴尬又敏感的问题时，他还是觉得很丢脸，于是就一个劲儿地在旁边猛咳嗽，提醒她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分了。
　　趁着林染去门外接个同学的电话的间隙，黎眉锦忽然紧紧地抓住了陆鸣庭的手。
　　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能理解一个做妈妈的心情吗？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是我全部的希望，我真的不希望他以后受委屈。”
　　“我知道，阿姨。”陆鸣庭也回握住她的手。
　　黎眉锦点了点头，然后从手袋里掏了一张银行卡给陆鸣庭，他连忙拒绝。
　　黎眉锦的眼神却很真诚，她说道：“我这么做不是小看你，而是我和他爸爸是宠着他长大的，真的不希望他将来吃苦。”
　　“……”虽然觉得她的态度确实不是在羞辱他，但是陆鸣庭还是觉得十分为难，从尊严上来说很难接受。
　　黎眉锦：“拿着吧，孩子，就当我借给你的，以后有钱还我就是了，谈恋爱肯定是要花钱的，出去吃饭要请他吃好一点餐厅，出去旅游要让他住好一点的宾馆。”
　　陆鸣庭如坐针毡地收了这张卡，一方面为眼前这位母亲的用心良苦而感动，另一方面又为自己是个没什么能力的男朋友而感到内疚。
　　黎眉锦看了眼还在阳台打电话的林染，接着压低声音说道：“还有，那个……我们染染身体从小就不是很好，一直有地中海贫血，小时候一运动过量，或者低血糖就经常会晕倒。”
　　黎眉锦说的这些陆鸣庭甚至比她还要了解，他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这些。
　　黎眉锦露出了有些暧昧的笑容，接着说道：“他这两年身体虽然好了点，但是还是经不起折腾的。所以，估计……你知道年轻人血气方刚的——”
　　眼见这话题要往不对劲儿的方向延伸，陆鸣庭正襟危坐，一脸不自然地开始喝起了水。
　　茶杯很快被他喝空了，黎眉锦起身帮他添了水，又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说道：“那种事儿肯定是不能多做的，他的身体会受不住。”
　　“……”从来没有长辈对他进行这些方面的“教育”，陆鸣庭憋了半天也憋不住一句话，最后只好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心里则一直祈祷着林染赶紧回来。
　　总算不负他的翘首以盼，林染终于打完电话回来了。
　　“染染，谁给你打了这么久的电话？”黎眉锦问道。
　　“赵影歌，她约我明天去打羽毛球。”
　　“原来是影歌啊，听说她真的和那个明星谈恋爱了，是真的吗？”对于八卦方面，黎眉锦并没有紧跟时事，只是白萧武实在太有名了，自己的学生中有很多人喜欢他。
　　“是真的，”林染点了点头，“但是我不是太看好娱乐圈的人，我觉得他配不上影歌。不过他之前确实也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总不好再说别人的不好。”
　　他很快就发现坐在一边的陆鸣庭神色有些异常，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不会是生病了吧？”
　　陆鸣庭立刻矢口否认。
　　林染又转头对着他妈妈问道：“妈，你是不是又对他逼问了什么？都说了，不要什么东西都问了，人家是有隐私的懂不懂？”
　　“哎，我问什么了，你问问他，我问什么了？”黎眉锦一脸气愤道，“我养你养了二十多年，竟然养了个小白眼儿狼，你找了个男朋友就胳膊肘朝外拐了是吧？”
　　陆鸣庭只好满脸通红地解释道：“阿姨很好，她很爱你。”
　　……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林染带着陆鸣庭去他的卧室给他看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
　　林染的卧室特别的温馨，并不是房间有多么大，装修有多么豪华，而是一看就有被精心布置，被用心打扫的样子。
　　一切摆设几乎都是四年前陆鸣庭见到的老样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面墙都贴不下的奖状了，每一张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的奖状都记录着林染的成长。
　　林染从书架上拿出一个相册，给他看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四年前没有时间认真翻看的相片，这次终于有时间慢慢看了。
　　“这是我一个月大的时候的照片。”
　　“这是我的百日照。你看我那时候是不是还挺胖的？唉，以后就再也没胖过了。”
　　“这是我考上了一中那年暑假，爸妈陪我去香港迪士尼的照片。我那时候可开心了，在唐西梦面前炫耀了好久呢。”
　　……
　　众多照片依次排序，依次可以勾勒出林染从婴儿到少年再到青年的成长历程。
　　陆鸣庭最喜欢的照片有两张，一张是年轻的妈妈抱着一岁多的小可爱在雪地里打雪仗的照片。
　　照片里母子都笑得非常灿烂，林染戴着一个红色的小帽子，帽子上全是雪花，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大笑时候露出的两颗小牙简直萌爆了。
　　是那种让人看到就挪不动路，想要抱起来亲一亲的可爱萌娃。
　　还有一张是刚刚长成的少年骑着自行车，忽然转头被记录下的一瞬间。
　　陆鸣庭指着这张照片，问道：“你这时候多大？”
　　“十五岁，初三的时候，被我爸偷拍的。”
　　“比我认识你的时候还小两岁？”
　　林染点头：“对，高二的时候你转学过来，那时我十七岁。”
　　照片里的林染穿着白衬衫，脸上的五官介于童年和少年之间，一脸的纯真和懵懂，可是身上却又有着那种典型的学生干部身上的凛凛正气，矛盾和反差在他身上融合得非常好。
　　看着这张照片，陆鸣庭有点嫉妒唐西梦了，要是能够从小和林染一起长大多好啊。估计他还能心动的更早一点？
　　林染忽然纳闷问道：“哎，陆，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啊？”
　　陆鸣庭摇头：“没有了。”
　　“一张都没有了吗？”
　　“我妈经常犯病嘛，一犯病就乱砸乱扔的……”
　　“对不起。”林染赶紧道歉道。
　　把相册放回书架的时候，陆鸣庭在林染摆满了课外书的书柜里，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他推开了玻璃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了那个蓝紫色纸玫瑰拼成的心型工艺品。
　　林染看着这个场景又感动又心疼，又开始道歉：“对不起，过了那么久之后，才知道这是你送的。”
　　陆鸣庭伸手拿出了那颗“心”最中间的那颗玫瑰，然后他把那朵玫瑰花轻车熟路地展开，原来里面还有玄机，折玫瑰的蓝色纸张里包裹着一张白色的信纸。
　　陆鸣庭把这张纸很郑重地递给了林染。
　　那正是当年林染委托陈涵夹在那本讲新疆的《孤独星球》书里，后来再也没有找到的那封分手信。
　　“陆：感谢这几个月与我的相知相伴，但是经过这几日的深思熟虑，我发现我们之间太多问题。我和你出身相差太多，性格也相差太多，我们年龄又还太小，面临的阻力和困难又太大，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林染那时候的字迹青涩又工整，和现在的笔迹已经很不一样，这绝对不可能是别人能模仿的。这张“分手信”林染当年追着陈涵问了很久，他却支支吾吾怎么都不说。
　　一直没有找到的东西，却原来一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这也太过魔幻了吧？
　　陆鸣庭示意他看看这张纸的背面。
　　“我不同意，不分行不行？”落款只有一个字——陆，当然即使没有落款林染也一眼就能看出这歪歪斜斜这么丑的字只能出自于面前这个人之手。
　　“对不起，为什么我当年没有发现？”
　　“你早就说过要送我永不凋谢的玫瑰，你说过的事一定都会做到的，可是我却没有想到。”
　　“还有，要是我当年早点发现陈涵的不靠谱就好了，或者是后来我早点发现冷总就是你就好了……”
　　说着说着，林染还是哽咽到说不下去，他捂住脸忍不住哭了。
　　陆鸣庭却一把搂住了他，反而安慰起了他，他笨拙地说着“不要哭，”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他的头发，他的额头，帮他拭去眼泪。
　　林染回应着他的亲吻，很快就反客为主，炽热的吻轻轻柔柔地落在他的眉眼，脸颊甚至每一寸裸露出的皮肤上，好像只要自己吻得足够温柔，就能熨帖和抚慰到对方曾经被伤害到千疮百孔却依然选择爱他的那颗心。


第130章 心动
　　二月中旬的时候，在林染快要开学之前， T城竟然少见地下了一场挺大的雪。
　　雪花给这个城市穿上了一件洁白的外衣，不管是道路，楼房，还是树木，全部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又晶莹剔透，除了觉得有点冷，真是美得让人沉醉。
　　在这样一个难得的天气里，林染选择和陆鸣庭一起去看他们高中的班主任黄新知。
　　老黄的淋巴癌手术做得非常的成功，一段时间没有上班，家里又持续进补，让他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人也胖了一圈。林染和陆鸣庭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和他女儿下象棋。
　　对于两个人的一起到来，黄新知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和好了？”老黄问道。
　　林染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手上提的一些海鲜干货和水果，黄新知又问道：“所以现在是来感谢我的吗？当初帮你们牵了红线？”
　　“什么红线？”林染疑惑地问道。
　　黄新知看着陆鸣庭，示意林染要问他。
　　陆鸣庭一脸尴尬地左顾右盼，就差主动提出要去厨房帮着师母做菜了。
　　黄新知笑道：“这人每年冬天都跑来看我，大老远跑过来也还是说不出什么话，但是也不走，你说尴尬不尴尬？”
　　不知为何，那铺面而来的画面感太强，让林染不仅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所以我就只好猜啦，就把你的近况说给他听。比如最近考试年级多少名了，比如最近奥赛得了几个奖了，但是你放心，关于你又收了多少学妹学弟的情书这事儿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林染：“……”
　　陆鸣庭：“……”
　　陆鸣庭盯着林染的样子，眼神十分凶狠，林染觉得自己简直百口莫辩，并且还不能解释，因为解释就是掩饰。
　　不过好在会聊天的老黄，又把话给聊回来了，他主动问起陆鸣庭在上什么大学，问起他们的大学生活怎么样。
　　陆鸣庭说道：“谢谢你，那时候能够把他报的志愿透露给我。”
　　老黄：“不谢啊，那是你自己厉害，你高三应该没少花时间在搞学习吧。”
　　陆鸣庭点了点头。
　　“所以说人啊，尤其像我们这样出身一般的普通人，还就得靠读书来改变命运。有句话怎么说的呢？大部分人走的路，才是好走的路。”黄新知还是像以前一样，说话三句话不离本行，一听就知道是老师说的话。
　　老黄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你们有见过陈涵吗？”
　　林染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黄新知的脸上满是惋惜和遗憾。“听说他今年冬天忽然精神抑郁了，最近复读也不读了，现在辍学在家了。你说他当年和你成绩不相上下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早知道还不如第一年高考完就直接读T大呢。”
　　林染虽然心里明镜似地明白陈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他选择保持缄默。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一样米养百样人，一样的贫穷，也可以养育出完全不同品性的人来。
　　“你们都大三了，是打算继续考研还是就业？”老黄又问道。
　　林染如实答道：“暂时还没有想好。”
　　“可以想想了，你成绩一向那么好，可以考虑保研或考研，继续深造吧。你们现在说什么词来着？对了，上岸！”
　　“你知道我们当年是什么情况吗？我们当年很多人，比如像你爸爸就是下海。时代变化真是太快了！”
　　提到林卫国，林染的眉头皱了皱。林染和陆鸣庭没有留下来吃中饭，而是选择趁着寒假学校里没有什么人，回他们的高中看一看。
　　一中真的还是印象中的老样子，别说是过去了四年，这些校舍，这些道路，这些校道两旁的梧桐树，还有学校旁边的老榕树，似乎就算是再过十年依然是现在这个样子。
　　两人回到当年高二（1）班那间教室，那个他们“不打不相识”的故事开始的地方。当年的教室现在是高一的某间课室，学生和老师都已经换了好几轮，早已物是人非。
　　但是当他们身处其中的时候，却还是觉得当年发生的许多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哎，你那时候怎么想的，怎么那么凶呀？那次你推了我一下，我胳膊都脱臼了。”林染站在讲台上，对着坐在靠后门位置的那个同学发问。
　　“你那时候还写了封举报信给德育处呢！”陆鸣庭也回敬道。
　　“行吧，这事儿是我不对，哎，我一直有个疑问，我们俩到底是谁掰弯的谁啊？”
　　“你。我以前可是一直喜欢女生的。”陆鸣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其实他的话意思是他以前的性取向是女生，事实上他在林染之前根本就没喜欢过任何人，但是在林染听起来又可以有另一种不同的理解。
　　“谁还没有喜欢过女生啊？”林染被他一激，也故意逗他道。
　　林染的话成功让陆鸣庭想起赵影歌，还有黄新知讲的那些情书。果然，陆鸣庭应声站了起来，然后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来。这事儿简直就是他的逆鳞，完全不能提。
　　“对不起，对不起。”在对方强大的淫威压迫下，林染小声地讨着饶。
　　“别别别，这教室里是有摄像头的，陆鸣庭你想干吗？”
　　“你不记得我们曾经在这里犯过错误吗？”林染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推开陆鸣庭靠近他的胸膛，提醒道。
　　陆鸣庭把他带到监控的死角里，他觉得一直喋喋不休的林染实在太吵了。
　　让人闭嘴的方法的有很多，比如现下最方便的一种就是以吻封缄。两个人自从重新确定关系以来，似乎是得了拥抱和亲吻的饥渴缺乏症一样，在任何想的到或者想不到的场所里，小情侣都能够拥抱亲吻起来。
　　四片柔软嘴唇的接触就好像有魔力一样，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因为林染刚刚喝了校门口奶茶店的棉花糖热可可，所以这个吻是香甜的巧克力味儿的。
　　陆鸣庭小心翼翼地吮吸着他的每一寸唇瓣，然后慢慢地加重力道，从舌尖浅尝辄止地试探逐渐变成缠绵地深吻……直到亲到林染的整个嘴唇都已经红肿不堪，腰也渐渐地发软，靠着陆鸣庭的支撑才能不晕眩倒下……
　　这时，学校广播里突然传来一阵空灵悠扬的歌声。一中的上下课铃声一向都是用流行音乐来代替的。
　　“现在还有学生上课吗？不是放寒假了吗？”林染整理着刚刚被不知不觉解开的大衣，气喘吁吁地问道。
　　“可能是高三学生还在补课。”陆鸣庭舔了舔嘴唇，从林染的身上爬了起来。
　　一中广播站的审美品位相当不错，这次放的是陈洁仪版本的《心动》。
　　有多久没见你
　　以为你在哪里
　　原来就住在我心底
　　陪伴着我的呼吸
　　有多远的距离
　　以为闻不到你气息
　　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
　　回头就看到你
　　过去让它过去
　　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白云缠绕着蓝天
　　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
　　也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
　　拥抱的权利
　　好让你明白我心动的痕迹
　　总是想再见你
　　还试着打探你消息
　　原来你就住在我的身体
　　守护我的回忆
　　林染只听了几句，就觉得这歌歌词和曲调都太好了，完全把人年少时候，内心里的每一点缠绵悱恻的心动诉说得淋漓尽致。
　　两个人用一副耳机一起听着歌，一起走在夕阳笼罩下的被白雪覆盖的校道里，即使天气再冷，有恋人在身边，林染也觉得很温暖。
　　他们正在考虑着今晚去饭店吃饭还是回家吃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染接到了来自黎眉锦的电话。
　　“染染，你和小陆在一起吗？”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嗯，在一中逛着呢。”
　　“你赶紧回家来，你爸有事儿找你。”
　　“你确定要带着他一起来？”林染把重音放在了“他”上面，言下之意就是真带回来了，林卫国和他会不会打起来？
　　“嗯，小赵找到了。”黎眉锦在电话简单说道。
　　林卫国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状态非常的颓废，林染都没有见过他爸爸这样头发很长胡子也没刮的样子，眼睛下面还有浓重的青灰色黑眼圈，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了。
　　他这个样子，让林染担心也有点心疼。
　　看到林染后，林卫国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来，主动开口道：“小染，爸爸今年没有陪你过年，对不起。”
　　“没事儿，反正也习惯了。”林染又问道：“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觉也不睡了，胡子也不刮了？”
　　林卫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爸爸破产了，之前被一个香港老板给坑了，今年冬天几个生产线生产出来的商品都积压下来了，又遇上今年的经济大环境不景气，产品都没有卖出去……”
　　“别用这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爸爸，现在想想当年你外公说得一点都没错，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我也许是天生就不适合经商的人。”
　　“爸，别这么说，我总觉得你能东山再起的。”林染靠着林卫国的身边坐下了，像小时候一样抱了抱他。
　　林卫国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怕，我当时和你妈离婚的时候，分了大部分的现金和房产给你们。破产了也和你们没关系，这房子，还有你将来读大学，留学的钱都不用担心。读到博士都不用担心，想读多久就读多久。”
　　“爸。”林染眼眶有点湿润了。
　　黎眉锦担心地问道：“要不把我手里的钱给你暂时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吧。你不会坐牢吧？”
　　林卫国立刻摆了摆手，拒绝道：“现在想想看，当时幸好是和你离婚了，否则还得拖累你和染染和我一起过苦日子。”
　　说罢，林卫国把视线投向了一起和林染一起走进来，但一直站在一边并未落座的陆鸣庭。
　　“你给我过来。”林卫国的语气十分严厉不客气。
　　陆鸣庭愣了一下，但是很快走了过来。
　　林卫国：“我确实是一直都不喜欢你，直到现在也不喜欢。当然，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
　　林卫国这个谈话的开头就让人有点窒息，他似乎很想抽烟，但是看着家里这么多人，最终还是又放下了，他接着说道：“让我给你们祝福是不可能的。”
　　这话不仅林染听着很不爽，他甚至感觉到陆鸣庭的拳头都捏得咯咯作响。
　　正在大家都不接话气氛无比尴尬的时候，林卫国又继续说道：“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些实话。”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卫国的时候，林卫国开口道：“当年我确实是被你气得不轻，找了小赵去教训你一顿，但是我和你妈妈的死没有关系，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
　　“那我妈是怎么死的？”陆鸣庭怒睁着双眼，颤声问道。
　　林卫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我托了好多关系才找到小赵的地址。你自己去问他吧。”
　　林染国又看向林染，问道：“染染，你相信爸爸吗？”
　　林染这次没有犹豫，他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申请破产还有很多破事儿呢。”林卫国说着就起身，准备出门了。
　　林染赶紧过去给他披上了他落在沙发上的外套，还递了一把伞给他。
　　“外面冷，还在下着雨夹雪。”林染说道。
　　林卫国想起林染小时候很粘人不让他出门上班的样子，不舍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林染一直以为自己特别恨林卫国，他甚至一度觉得以后自己的人生没有林卫国也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林卫国以一个落魄的中老年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自己会那么难过。
　　此时他脑海里想起的全是爸爸对他的好，想起他第一次骑自行车，爸爸一直追在车后面保护他；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爸爸总是背着他去医院；虽然林卫国的生意那么忙，可是竟然没有缺席过他从小到大的任何一次家长会……
　　在林卫国开门的那一刻，林染忽然冲上去环抱住了他的腰，哽咽地说道：“爸，你别怕……要是你没钱了，我以后养你。”
　　林卫国捏了捏儿子的脸颊，最终露出了含着眼泪的笑容，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第131章 爱人和亲人
　　三天后林染和陆鸣庭见到小赵的地方，是在一个海滨城市的小酒吧里。
　　印象中一直西装笔挺的小赵，竟然在这里做了一个服务生，眼前的他头发长，眼神憔悴，看起来境遇不是很好，不仅要做普通服务生要做的事，还经常得陪富婆一起喝酒唱歌。
　　在看到林染和陆鸣庭那一刻，小赵眼里有明显的惊慌失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可能对他来说，这是一件等待了太久的事情，意料之中，该来的总会来的。
　　林染问道：“你做司机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干吗要做这个。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面前的小赵穿着一套紧身衣，紧身裤，脸上还涂脂抹粉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网友经常提到的“妖艳贱货”。
　　“我有什么办法？身份证都不需要的工作，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小赵无奈地回答道。
　　“讲吧。”陆鸣庭终于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林染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在微微发着抖。
　　看着陆鸣庭那张脸，小赵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应该是想起了什么让他终身难忘的东西，终于他的情绪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他突然从包厢里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踉跄走到陆鸣庭的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当年不知是什么鬼迷了心窍……”
　　“我是真地后悔了，后悔得不行，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这几年一直在外面漂泊，都没敢往家里打一个电话，这种日子并不好过……”
　　小赵痛哭流涕，断断续续地讲着一些逻辑性不太强的话。
　　陆鸣庭问道：“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仇吗？我妈和你有什么仇吗？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些啊？”
　　“嗯？”小赵整个人愣住了，反问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陆鸣庭追问道。
　　小赵：“这一切都是你那个爸爸高腾飞计划出来的啊!”
　　“高腾飞？”陆鸣庭的瞳孔震动，似乎是难以置信。
　　小赵继续解释道：“对啊，他为了骗保险，那段时间每天都来找我……而我那时正好在网上买了不少彩票，亏了几十万，每天都担心被人催债，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铤而走险了。”
　　“……”
　　“听说他最后拿到了一百万赔偿，特么的，明明说好的事成之后，给我三十万的，最后才给我十五万。”
　　“……”他的话让陆鸣庭和林染面面相觑。
　　小赵继续骂骂咧咧道：“心这么歹毒的人，怪不得要得那样的绝症呢——”
　　林染担心他接着会说出更恶毒的诅咒，制止他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也别骂了，赶紧去自首吧！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有看见你自首，我就会去报警举报你。”
　　小赵苦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其实一直在等着你们，我早就想好要去自首了。这种有家不能回，想坐个高铁都坐不了的日子总算到了头了……”
　　这座海滨城市虽然临海，但是纬度挺高，冬日的平均气温更是在零度以下。夕阳西下，此时的公园里除了一些打着太极拳的老人，还有出来遛狗的人，几乎没什么人了。
　　像林染和陆鸣庭这样一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吹着冷风对着空气发呆的人，几乎没有。
　　林染除了像这样守在他的身边，无声陪伴着他，不时问一句饿不饿，渴不渴，也实在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林染试想假如自己是陆鸣庭，一定会想怎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恶心的烂人，而且这烂人竟然还是自己的亲身父亲！甚至一想到和这个人流着同样的血液，都会让人觉得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感。
　　林染用小手指轻轻碰了碰陆鸣庭的指尖，对方没有反抗，林染就继续握住了对方的手掌。与自己冰冷的手指不一样的是，陆鸣庭的手很热，甚至有点烫。
　　林染小心翼翼开口道：“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点。”
　　“……”
　　“要不，你就骂他，骂大声一点！”
　　“……”
　　“要不，我们去派出所举报他吧，他这样的人渣究竟为什么还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他已经不在了。”陆鸣庭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木然地看着林染，“昨天晚上我接到他父亲打过来的电话，说他经抢救无效，已经死在医院了。”
　　“啊？”虽然说一直知道这个人有绝症，但是这个消息还是有些突然了。
　　陆鸣庭：“连一个质问的机会都没有。打电话的那个人说来也是我的爷爷吧，但是他除了开口找我要钱，就是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明明可以救他，为什么见死不救？还问我为什么答应了的事情做不到？”
　　林染立刻心疼的一把抱住了他。“陆，别往心里去，你想高腾飞被教育成这样，肯定父母也很奇葩。”
　　陆鸣庭也用胳膊搂抱住林染，说道：“我昨天睡前有一瞬间还忍不住想，我到底是不是真地做错了，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我如果真的给他换了肾，我才要后悔一辈子。”
　　林染立刻回应道：“对呀！他那种人怎么配？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最荒诞之处就在于做父母不需要考试。”
　　林染用手摸着陆鸣庭的脸，轻声安慰道：“每个孩子都是因为他对生命的向往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不需要因为和他的血缘关系而觉得内疚，更何况决定要生你的是你的母亲，他当年压根儿也没想要你。”
　　陆鸣庭点点头，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如果他后来没有出现，或是我能够看出他的真实目的，我妈妈可能现在还过得很开心吧。”
　　“陆……”林染看着陆鸣庭脸上明明没有哭却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这一切都不能怪你，他的演技那么好，当年骗过了所有的人。”
　　陆鸣庭眼神看起来有些迷惘，说道：“我知道，我只是想不通。明明我当年也对他是不报什么希望的，最后怎么又相信了他？即使在知道这个人明明就很烂的情况下，为什么还催眠自己，他可能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而且，即便是现在，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在得知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死去的时候，我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为什么我还是很难过？”陆鸣庭问完了之后，把林染抱得更紧了，林染感觉到沿着自己的脖颈有温热的液体滑过。
　　林染就像陆鸣庭以前每一次安慰自己时一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你还有小姨啊，你还有我啊！以后我会陪着你，做你的爱人，也做你的亲人。你会好起来的，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
　　“对，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了。”陆鸣庭用手托住了林染的下巴，用鼻尖轻碰着他的鼻尖，“你知道吗？有句话我早想和你说了。我不爱这世界，但是因为爱你，我可以原谅全世界。”
　　林染主动亲吻了他的脸颊，把他脸上苦涩的泪水吻干，然后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和他接了一个深情又缠绵的吻，直到一只翅膀很大的白色海鸟从他们头上飞过，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们才因为受惊而结束了这个吻。
　　林染主动提议道：“我们去开房吧。”说完之后，林染立刻觉得用语不妥，“我的意思是外面太冷了，你别多想。”
　　“为什么不能多想？”陆鸣庭抬起眉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林染没有再说话，但是脸颊绯红了，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并且热度经久不退。
　　虽然这一次他们和以前不一样，做了很认真的准备，但是最终因为林染再一次很不争气地感染上了重感冒而计划告吹。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以陆鸣庭在病房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的方式度过的，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好好走访一下这个著名的海滨旅游城市，体会一下当地的美食。
　　这让林染觉得十分悲催，躺在病床上总是发出长吁短叹，直到他在陆鸣庭去洗澡的时候，帮他接了一个执着拨打的陌生电话之后，心情才逐渐晴朗了起来。
　　等陆鸣庭洗好澡回房之后，林染盯着正在擦头发的他，装作很凶地质问道：“可以养猫，房子要干净点这两点都很好，为什么还要求一定要离A大很近啊？”
　　陆鸣庭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林染微微撅着嘴又故意问道：“不是说好了吗？租的房子要在我们俩个人的学校中间啊，你怎么又擅自乱改主意？”
　　陆鸣庭趁着此时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把他整个人按住，把他抵靠在墙面强吻了好一会儿，直到吻到他和自己都同样的心如擂鼓才放开。
　　只是陆鸣庭没有想到的是，他明明是想惩罚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却不小心连带自己也给惩罚了，直到接下来护士小姐姐来查房的时候，他还一直心猿意马的，因为持续想着一些不能描述的画面，而答非所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6 23:38:25~2022-03-09 01:4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尾声
　　在大三的暑假，林染在准备司法考试的间隙里，读完了一本叫《霍乱时期的爱情》，又名《爱在瘟疫蔓延时》的著名小说，故事的结局是两个年轻时相恋的灵魂，在历经千帆之后，终于在他们的垂暮之年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这一次他们重新相爱，穿破了所有世俗的阻力，他和她一起，在那所挂上了霍乱标志的船上，走上了永不返航的旅程……
　　小说终于翻到了最后的一页，林染感觉到有点怅然若失，然而他们自己的故事却还要继续下去，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开始。
　　他看了看摆在他们床头，旅游带回的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玩偶摆件，提醒他要做饭的闹钟响了。
　　林染起身去淘米，然后把米放进了电饭煲，按下了煲饭的按键。他在做饭方面的天分不够，所谓的煮饭就真的就只是煮饭。
　　睡了一下午的养精蓄锐精力充足的橘猫林可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高高地翘起尾巴，一直绕着他的裤管走着S形的猫步。
　　“哎，你这肥猫！再跟着我踩死你！”林染用水龙头冲洗着空心菜，恶狠狠地警告着这只过度黏人的猫。
　　林可可才不吃他一直以来色厉内荏那一套，继续围绕着他的脚蹭来又蹭去，还时不时发出一阵嗲嗲的甜腻叫声。
　　林染最终还是被它缠不过，给它额外开了一个鱼肉罐头。
　　吃饱喝足的肥硕橘猫，靠着墙边像人一样坐着，用标准的瑜伽动作抬起一只后脚，聚精会神地给自己舔起了毛，把自己整理得油光水滑的。
　　随着一阵开门声音，穿着一身清凉夏装的陆鸣庭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把肥猫一把拎起，揉了两把，因为他的动作不是很温柔，甚至可以说有点粗鲁。小肥猫龇牙咧嘴“喵呜喵呜”地呜咽着，听起来很像是在骂人。
　　他把钥匙随手放到了桌上，因为回来的地铁上人很多，热出了一身汗，就直接把身上的黑色T恤给脱了，露出了比之前肌肉线条更加明显的结实身材。
　　最近他们游泳队的训练任务非常紧，林染已经从三个月之前就不准他再做任何兼职了，让他全心全意的去准备比赛，因为据说他非常有可能代表学校，代表中国的大学生去参加即将召开的世界大学生运动会。
　　“菜都洗好了吗？”陆鸣庭喝了一口水，就自然地走进了厨房。
　　“洗好了还没有切。”林染答道。
　　“你去学习吧！我来。”陆鸣庭说道。
　　陆鸣庭所说的学习指的是林染报名的司法考试，因为每年的通过率都很低，只有报名人数的百分之十左右才能通过，可以说是法学生的噩梦。但是也正因如此，含金量极高，它对林染这样法学生而言，是至关重要的考试。
　　林染重新面对着一堆枯燥的法律题目冥思苦想，没过多久，林染眼睛有些累了，他用手搓了搓脸想清醒一点，忽然鼻尖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
　　陆鸣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走出了厨房，他用筷子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先是吹了吹凉，然后递到林染的嘴边。
　　林染一口气咬了下去，香气四溢，他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善于做菜的男朋友，还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两个人的同居生活是从今年开始的，过了大二，学校的查房已经没有那么严了，申请校外住宿都挺顺利的。因为都是没有什么收入的穷学生，所以他们最后租了一个很旧的小区一个不是很大的小房子，比陆鸣庭曾经的家大不了多少。
　　但是能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两个人还是打心眼里非常高兴。唯一让林染觉得对不住的地方，就是这里真是离自己的大学太近了，离陆鸣庭的学校有点远，要是上早课的时候他得起非常早。
　　林染花了很多时间从某宝上挑了很多小东西，装扮这个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家。比如性价比不错的蓝绿色窗帘，还有米黄色的墙纸，配色非常小清新。
　　他们还在一个非常促狭的小阳台上养了两盆太阳花，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养了两盆蝴蝶兰，这些花了小心思的装饰立刻让他们的小家里充满了生机，更加温馨。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大学三年级的暑假了。林染所在班级的同学早早就做好了各种打算，同寝室的室友有的打算留校保研，有的早早地考了雅思，准备出国留学。
　　林染本来是也想报考国外的学校，他最想去的其实是英国或德国，因为现今世界法律的两个主流流派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英国法律是英美法系的起源，而大陆法系是发端于德国的，林染觉得走出去能开阔眼界，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但是想到陆鸣庭，他又有点迷茫。
　　虽然陆鸣庭对他不止一次说过，以后他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虽然他说话的时候口气是淡淡的，轻描淡写的，但是，林染很清楚这句话的分量可没有这么轻。
　　按现在来看，陆鸣庭的运动员发展潜力挺好的。而且众说周知，运动员的黄金年龄就那么短，超过二十五岁就大龄了，走下坡路了。那和他一起去外国呆个几年，荒废了训练，还得了，那职业生涯基本就废了。
　　他要真的跟自己去了欧洲，能干吗呢？总不能真的做个每天给他做饭，每天陪床的家属吧？这种人在古代叫什么，书童是吗？
　　吃完饭躺床上看书的林染想到书童这个词，就不由地笑出了声。在床的另一边玩手机的陆鸣庭，闻声靠了过来，问道：“看到什么，这么好笑？”
　　“没什么。”林染摇了摇头，侧过头躲开了他的亲近，说道。
　　林染躲避的动作显然让陆鸣庭有点不悦，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抱着林染的力度更大了，虽然林染因为他身上太热试图推开他，但是体力上的绝对压制让林染不可能推得开。
　　陆鸣庭用双手禁锢着林染，让他不能动弹，亲吻林染的脸颊和柔软的嘴唇，很快蔓延到林染的锁骨和有着优美线条的白皙脖颈……
　　陆鸣庭刚刚修剪的短发把林染弄得非常痒，他笑着拒绝道：“哎呀，不行，今天还不到日子呢！”
　　见对方还没有停止收手的意思，林染推了推他，又提醒道：“你听到没有啊，我明天还要去辅导班上早课呢！起不来的！”
　　好不容易用武力挣得了一个勉为其难的吻，看着林染还是一脸拒绝的表情，陆鸣庭觉得有点受伤，他用有点委屈地表情看着林染说道：“林染，你得到我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
　　“……”纵然是认识陆鸣庭这么久了，但是这么明显在示弱在撒娇的陆鸣庭林染也还是很少见的，于是一时惊得竟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那个时候很主动，一点都不矜持，怎么现在这样了？”陆鸣庭犹豫了片刻，再次艰难开口，“林染，你说你是不是对我产生审美疲劳了？”
　　“……”林染见他这个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还因为意外的反差萌而觉得很可爱。
　　他也不管陆鸣庭此刻正在气头上，直接捧住了他的脸，亲了一大口，安慰道：“好了，我认输了！做，做还不行吗？”
　　陆鸣庭却转过头，悻悻地说道：“算了，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睡吧！”
　　说罢，他还把整个身体都背了过去。
　　！！！？？林染颇为震惊，没想到自己的主动示好竟然还碰了一鼻子灰，心想冷战是吧，谁怕谁呀，就也转过身去了。
　　于是明明是一张只有一米五的不大的双人床，竟然被两个高大的男生睡出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昏暗夜色中，林染看了看挂钟的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辗转反侧，刻意假装一种自己已经睡熟了的假象，但是实际上因为过于熟稔，只要听呼吸声都知道对方并没有真地睡着。
　　实际上，陆鸣庭今天脾气比较反常的原因是因为他今天在学校里遇到了宋正泽。宋正泽特意来游泳队找他，告诉他他快要毕业了回国了，希望陆鸣庭和林染能够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名义上是邀请他们两个人，但是用脚趾头都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是想邀请谁。
　　宋正泽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能是我和林染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说罢还很郑重地向他鞠了一个躬——弯腰九十度直角的那种。
　　陆鸣庭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但是人家说得很礼貌，他想了想，即便心里极度不悦，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之后，林染再也没有和宋正泽有什么接触了。但是，让陆鸣庭非常介意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宋正泽这个情敌实在太优秀了，不论从任何方面来说，和自己相比都是降维打击。
　　一想到这个，他就不可能大度的起来。今天确实不是他们“约定”的日子。林染的身体一向不太好，他还曾经答应过他的妈妈，所以……在那方面，陆鸣庭一直都吃不太饱。
　　但是陆鸣庭还是很知足，因为在他看来，能够和林染在一起还能每天看到他，就已经是一件值得放鞭炮庆祝的事儿了。
　　可是他依然很想，他今天特别想，通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来确定自己在林染心中的地位。让他确信林染对他的需要程度就和自己需要他一样的多。
　　然而林染不知情的拒绝，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在过了十二点的后半夜，难得失眠的陆鸣庭又鬼使神差地想起，林染有次聊天时无意间透露出想去欧洲读研究生的想法，说不定也和宋正泽有关。
　　毕竟欧洲本来就不算大，以后说不定他们一遇到，就如同天雷勾动地火。而且他们又有许多共同语言，比如说一起去逛博物馆，逛美术馆……而林染每次提到有关文学和艺术的话题，他压根就插不上什么话。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一直到深夜，直到一双柔软的手从背后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
　　“陆，你睡着了吗？”林染把脸轻轻地贴着陆鸣庭的后背，小声问道。
　　“……”陆鸣庭佯装睡着了，默不做声。
　　“陆鸣庭，抱抱我吧。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林染软着声音小声地撒娇道，他钻进了他的怀中，接着有柔软的细碎的吻纷纷地落到了他的额头、脸颊和喉结上，像是最细小的羽毛撩拨着他的心弦一般。
　　陆鸣庭的心一下子酸软得不成样子。他一翻身，把主动求饶的人控制住，即使在昏暗的月色里，也能够感受到林染正用波光潋滟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俯身轻触他柔软的嘴唇，再一次品尝到让他沉迷的香甜气息。
　　……
　　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人果然完美地和好了，还比之前的相处更加蜜里调油。只是林染第二天腰酸背痛，定了几个闹钟也没有起来，不过好在最后他发现他记错了上早课的时间，影响不大。
　　中午起床后，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陆鸣庭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地告诉了宋正泽邀请他参加他毕业典礼的事，林染瞬间明白了他昨天那些焦躁和不安来自于哪里。
　　那天晚上睡觉前，林染靠在陆鸣庭怀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主动和他说了一些事。
　　他说他不太想出国留学了，他准备听母亲的建议，考T大的研究生，虽然T大没有A大的名声大，但是法学专业在全国来说也是名列前茅的，并且还有五年就可以毕业的硕博连读，他打算考上以后看能不能在大学里留校。
　　陆鸣庭听完之后，只说了一句好，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触摸着他的头发，用脸不时地蹭着他的脖颈，表现得像个得了多动症的孩子似的。
　　林染觉得他应该是有表达情绪方面的障碍，所以才做出这么傻的机械重复性行为。但是依然觉得可以接受，甚至内心深处觉得有点可爱。
　　那天晚上，可能是因为白天游泳队的训练太累太辛苦，陆鸣庭在情绪激动完之后，很早就沉沉睡去。可是即使睡得很熟，他也没有忘记在睡梦中抱着林染，也没有再背对着他了。
　　在陆鸣庭的充满安全感的怀抱中，林染觉得也许不去国外读书，也不算什么，这谈不上什么牺牲。毕竟在这个熟悉的国度里，有他喜欢的食物，有爱他的爸爸妈妈，有接受他的性取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当然，这里，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他——林染曾经因为命运阴差阳错弄丢，然后又在命运的馈赠下，失而复得的爱人。
　　想到这里，林染对着他已经进入香甜梦乡的爱人，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
　　他用唇语轻轻说道：“晚安，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陪我到这里，这是最终章了。还有几个番外会不定时掉落。
　　看一下我专栏的几个预收，求收藏一下！《小猫咪它不想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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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猫咪初夏是一只小流浪猫，但是它有一个心仪的铲屎官孟子安，他每天绕很远的路来给它喂小鱼干，还帮它赶走欺负他的坏人和狗子，小猫咪的心里早就认定他了。
　　一天，初夏却在过马路来见他的时候被车撞飞了。
　　初夏的灵魂穿越到一个身患重病的少年身上，虽然已经变成人，但是改不了小猫咪的一些习性，比如天冷喜欢揣手手，爱吃小鱼干，超级爱撒娇。
　　小猫咪第一次做人，为了找到他的恩人，他跟着电视学说话，对着广告学认字，跟着晋江的纯爱文学学怎么恋爱。
　　初夏每天被书上的恋爱甜到直打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甜甜的恋爱？
　　孟子安在失去小猫咪之后伤心了很久，直到在人群之中，他看见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琥珀色眼眸，那一刻他心跳得超级快。
　　没想到那个有着尖尖小虎牙的少年第二天醉倒在他的家门口，求他把自己带回家，孟子安觉得他蹭着自己衣服的动作很像自己失去的那只小猫咪。
　　小剧场：
　　初夏在洗完澡之后，闻了闻自己身上清新的西柚香味，非常满意。他故意不好好穿睡衣，香肩微露，在孟子安面前露着白白的大腿晃来晃去。
　　然而孟子安却不解风情地掏出了一叠期末复习资料，说道：“来，把这些做完了才能睡觉！”
　　喵了个咪的！初夏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成天学这些一听就打瞌睡的玩意？小猫咪可听不得那些话！
　　初夏用舌头舔了舔小虎牙，笑道：“要不，我们来做些更有趣的事吧！”
　　……
　　第二天被折腾到骨头都要散架的初夏，扶着腰气鼓鼓地说道：“果然纯爱文学都是骗人的！说好的温柔宠溺攻呢，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小猫咪不喜欢读书，除了纯爱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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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病一
　　林染最近的研究生生活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烦恼。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精力总是不济。如果起早了，就一整个早晨都生不如死，喝几杯美式咖啡都没有用，而且休息日也打不起精神，特别嗜睡……
　　抵抗力也明显下降了，偌大的教室里只要有一个人感冒咳嗽了，自己就逃脱不了被传染的命运，所以他只好每天都坚持戴着口罩去上课……
　　明明才本科刚刚毕业不久，才刚刚满二十二岁而已，不仅和老这个字压根一点都不沾边，看起来还非常的幼稚——林染清楚地记得他来T大的法学院报到的那天，还被接待新生的学生当成了大一新生。
　　陆鸣庭终于在大四那年的暑假代表国家参加了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他预赛成绩非常好，一度成为夺冠热门，但是却在决赛中不小心拉伤了韧带，最终和奖牌无缘。
　　因为为比赛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无数的汗水，陆鸣庭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医生告诉他可能以后都无法从事体育赛事了。
　　所以林染本来应该很轻松的大四暑假没有了，去新疆旅游的计划也无限期推后了，因为即使陆鸣庭身上的伤很快就好了，但是心上的伤却迟迟没有痊愈。
　　他不想出门，也不想社交，林染怎么安慰他也没有用，后来就索性陪他一起，两个人都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每天都把窗帘拉着，大门紧闭，只单纯沉醉于感官带来的快乐里。
　　这样颓靡的生活差不多持续了一个多月，又是一夜荒唐之后的一个清晨，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让陆鸣庭觉得有些刺眼，他醒了过来。
　　林染正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当看到林染从被单里露出的日渐突出的蝴蝶骨时，他觉得他实在太瘦了，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陆鸣庭起床呼啦一下子拉开了窗帘，让阳光开始完全照射进房间的每个角落。然后去洗手间认真地刮了胡子，接着去楼下的早餐店帮林染买了早餐，又去附近的市场上买了今天的菜。
　　在永远人声鼎沸，充满着烟火气的菜市场，陆鸣庭看到有些走路不方便地老人，为了几毛钱在和小商小贩很大声地还着价……看着大家都在这么努力地生活着，陆鸣庭忽然觉得自己所谓的失败看起来有些矫情。
　　他至少还有大学本科的文凭，学校也不算差，还有健康的身体，所以这些天是在纠结些什么呢？
　　也许是来自于身边人的比较吧。可是林染一向都是很优秀的，不是吗？他可是高考成绩全市前三名的学霸哎，学习能力本来就很强，所以司法考试高分通过是正常发挥；并且从A大考T大的研究生就是难度降级了，考研成绩两门专业课也是全年级第一，这也是他的实力强。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和他比啊？林染从来没有嫌弃过他，还在他难过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陪他一起发疯，想通之后的陆鸣庭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愚蠢到有些好笑了。
　　从那天开始，他除了照顾起林染的起居，就开始默默地学习别人怎么制作简历，开始投简历，着手找工作。
　　找工作之后，才发现工作不是那么好找啊。专业对口本来就很难了，陆鸣庭的学历虽然不算低，但是因为他不想离开林染太远，然而T城的工作机会就只有那么多。
　　所以面试了几次，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虽然林染从不给他这方面的压力，但是他自己内心有点着急了。
　　好在正在他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时候，他高中时的教练联系了他，教练直接甩给了他一个链接，那是某航空公司招聘飞行员的启事。
　　杜教练发语音说道：“这是我亲戚给我儿子推荐的，但他身体条件不符合，可是我一看，就想到了你，你身体素质不错，可以试试。”
　　陆鸣庭很认真地填写了报名的表格，发了过去，没想到过了几天，真地收到了面试通知。
　　陆鸣庭从各种渠道收集到了有关航空公司面试的各种攻略，并且背着林染偷偷地研究了很久。林染看到他用功的样子，又不知道他在忙着什么，见他不想说也不逼问，就打趣他现在比自己准备考研还认真。
　　闯过了一轮又一轮的笔试，初试，复试，身体的检查和心理的检查，身边的人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了。
　　在陆鸣庭几乎以为自己成为了一大堆求职者中所剩无几的幸运儿时，他却得知签约之后，他要被送到英国至少培训一年半之久，他忽然犹豫了。
　　林染为了自己想都没想就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打算，而现在他自己却要出去了，这算什么呢？
　　陆鸣庭拿着这张去英国飞行员培训的定向委培计划表，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放弃，甚至不想和林染提这件事儿，不想给他增加一点无端的烦恼。
　　陆鸣庭把这张计划表小心地夹到书里，放进了书包里。在回家的路上，陆鸣庭去蛋糕店排了长长的队，给林染买了他最喜欢吃的蜂蜜栗子味的蛋糕。
　　本来陆鸣庭是觉得这样的甜食是不健康的，但是林染最近食欲不是很好，身体也肉眼可见地瘦了，陆鸣庭想纵容他多吃几口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果然晚上林染回来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的栗子蛋糕眼睛都亮了，陆鸣庭准许他在吃晚饭之前吃一小块。
　　林染吃了一小口，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他夸陆鸣庭今天买的蛋糕好吃，不会太甜，蛋糕上的草莓也非常新鲜爽口。
　　当林染正要把一颗红艳艳的让人垂涎欲滴的草莓送到陆鸣庭的嘴边时，忽然发现陆鸣庭看着自己的眼神非常怪异。
　　陆鸣庭眼疾手快地从纸巾盒里抽出了几张纸巾帮他擦着正要流下来的鼻血，心疼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是这个月第几次流鼻血了？”
　　林染赶紧把头仰起来，这种黏腻又腥气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确实让人有点不太好受。
　　陆鸣庭小心地搀扶着他去床上躺下来，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床头，然后去收拾那些滴落在木地板上看起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血迹。
　　收拾完之后，林染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说道：“对不起。”
　　“嗯？”陆鸣庭也回握住他的手，发现林染的手比他想象中还要凉，觉得很疑惑，明明今天的温度二十多度不冷啊，陆鸣庭想了想又拉了条厚被子帮林染盖好，还顺手把他的手也塞进了被窝里。
　　趁着林染躺着闭目养神的间隙，陆鸣庭去简单收拾了厨房，帮林染挑了喜欢吃的菜放在蒸格里温着，回来的时候发现林染已经睡着了。
　　陆鸣庭坐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恋人安静的睡颜，虽然看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觉得看不够。从小到大的林染，都有着不同年纪的好看，否则他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
　　不管过去的自己表现地有多抗拒他，但心里却明白得很，确实是见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哪怕当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一本正经的有点轴又喜欢多管闲事儿的小干部。
　　可是那白皙到像玉石一般散发着不自然光泽的皮肤，那虽然不够红润却一看就很湿润柔软的嘴唇，那一直湿漉漉像是蒙着一层雾气的如同墨染一般的眼睛……
　　那个时候的陆鸣庭就觉得不敢多看他两眼，总觉得再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被他吸引，忍不住靠近他。
　　真的有所接触之后，陆鸣庭才渐渐发现，林染的娇好外貌不过是他众多优点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骨子里的善良与包容，他对爱情的义无反顾，他还把不完美的自己视若珍宝，他用阳光的笑容融化了他又冷又硬的躯壳，修复好了他一直不太健全的人格，让他成长为一个还不那么让人讨厌的人。
　　所以这一辈子，陆鸣庭觉得自己不管为他付出什么，也是甘之如饴。
　　不知是不是换了一个卧室灯的原因，陆鸣庭总觉得此时林染的脸色比平常更加的苍白，锁骨也更明显了一些……
　　最近陆鸣庭已经很用心在给他调养身体了，每天都会换着方法炖各种各样有营养的汤，菜也尽量挑他爱吃的做，林染却总是胃口不太好，稍微多吃一点，就会撑得整晚睡不着觉……
　　现在的他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像是一株纤细柔弱却依然美得惊人的玫瑰，陆鸣庭轻轻地摸了摸林染那婴儿肥逐渐消失的脸颊，打心里不知道要拿眼前这个人怎么办。
　　“嗯……”林染迷迷糊糊中答应了一声，他本就易醒，况且刚才根本就没有睡着。
　　见他醒了，陆鸣庭问他要不要吃饭，林染说没什么胃口，眼睛又疲惫地闭了起来。
　　林染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见陆鸣庭还是守在身边，这么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林染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了，心领神会地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来，那神情和姿态宛如一个想要大人抱抱的小朋友。
　　陆鸣庭一把把他拥入自己的怀抱中，这拥抱很用力，但是不带有一点欲望的意味。林染被抱得有点吃痛，也不挣扎，而是侧过脸来，去亲吻陆鸣庭的眉毛，鼻尖，还放肆地用舌尖去舔舐他的嘴唇。
　　细密又温柔的吻落在陆鸣庭的脸上，像个小狗一样把他的脸弄得湿湿的。陆鸣庭只是侧过脸，盯着他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回应他。
　　林染觉得有点奇怪，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今天不想做？”
　　对上这么纯真的眼眸，陆鸣庭败下阵来，说道：“我虽然想做，但是我还不是禽兽。”
　　陆鸣庭起身离开，端过来还是温热的饭菜，准备用勺子喂给他吃，结果林染也不好好吃，还伸手搂抱住他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着他的脸颊，故意捣乱拖慢他的喂饭进度。
　　陆鸣庭被撩拨地实在忍无可忍了，只好动用武力用被子紧紧地把他裹住，控制住他不让他乱动。
　　然而看见他依然一副笑意盈盈，眼眸里全是无尽信任的眼神，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未免太过法西斯了，最终怀着内疚，也只是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让陆鸣庭最近感到很困扰的一件事，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林染实在是太主动了，主动得让他害怕。不知道林染的身体这样频繁的流血是不是因为他们总是这样夜夜笙歌，纵欲无度有关……
　　然后陆鸣庭又很自然地想起了那天林染的妈妈对他直白的嘱托，心里的情绪就更加的复杂，除了内疚又加多了一点羞愧。
　　身体被掏空了，后果这么可怕的吗？陆鸣庭想到，虽说林染从小身体都不太好，，但是说白了，他也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呀。
　　陆鸣庭简直拿他这株明明很脆弱的却依然每天都要来招惹他的小玫瑰没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爱让目明者眼盲，爱让聪慧者愚蠢，爱让陆鸣庭这种全校闻名的校霸在终于喂完饭之后，只想低头求他：“别闹了，赶紧睡觉好吗？”
　　“那抱着我睡好吗？”林染最后退而求其次说道。
　　“那你不许乱动。”陆鸣庭也让步道。
　　事实上，即使这样一动不动地抱着，陆鸣庭也忍得异常的辛苦。然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最重要的是明天就是绑也要把林染绑到医院去，一定得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到了第二天，果然如陆鸣庭预料中一般，林染说什么也不去医院。
　　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林染终于开了口。他问道：“你真地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陆鸣庭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颤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求作收，求预收！
　　《女装大佬翻车记》
　　唐谦牧是传媒大学播音主持系的大二学生，声音巨好听巨苏，但是内心极度叛逆的他却在某视频网站每天播放沙雕新闻。
　　作为一个巨糊主播，在粉丝量终于到达1000人的时候，在网友的建议下，他鼓起勇气去隔壁的体校穿女装，作为粉丝福利。
　　没想到拍摄过程中，第一次穿高跟鞋的他下楼梯的时候立刻摔了一跤，幸好有一个长腿帅哥及时搭救了“美女”，并且帅哥眼神不好，不仅对唐谦牧一见钟情，还主动给他留下了联系方式。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这个小视频在小破站误打误撞上了首页，一夜之间竟然火了？
　　在万千网友的持续催更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拨打了帅哥的电话，还研究了一番化妆的技巧，硬着头皮继续假扮女生。
　　线上线下相处了一段时间，唐谦牧发现这个叫白恒简的帅哥，除了性别不对，似乎每一条都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在经历了一次阴差阳错的亲密接触后，貌似性别也不是不可以？
　　直到唐谦牧发现自己真的弯了，他想和帅哥告白并坦白自己身份的时候，却发现，被套路的那个竟然是自己……小丑竟是我自己？？？
　　外表清秀内心沙雕戏精受×表面笨蛋直男内在千层套路攻
　　双掉马剧情，无大虐甜文
　　白恒简视角：虽然现在是185八块腹肌的大帅哥样子，但是做梦的时候经常会回到小时候胖子时的样子。
　　梦里总有一个巨可爱的小男孩儿唱歌给他听，不许别人欺负他。他觉得这个小男孩儿一定是个天使。
　　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这个儿时的小竹马。
　　女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体校。但是女装的唐谦牧也太美了吧，多穿几次也不是不行……
　　“你知不知道穿小裙子的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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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病二
　　林染叹了一口气：“何必呢？醉生梦死的日子不知道过，非得面对现实。”
　　说罢，他从放在书桌上那一堆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抽出了一张三甲医院的检测报告单。
　　“急性败血症早期？”看着这白纸黑字上几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大字，陆鸣庭面色一怔。
　　林染：“就是传说中的血癌。”
　　陆鸣庭的心跳像是停了一拍，一下子抓住了林染的肩膀：“为什么现在才说？”
　　林染垂下了眼眸，很无奈地说道：“这个病没得治，除了骨髓配对没有别的办法。我爸和我妈都试过了不行，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配不上对，所以……”
　　“……”陆鸣庭只感觉到自己呼吸停滞，心脏骤然收紧带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胸口。
　　林染慢慢靠近他，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安慰道：“既然没得治，总不能一直活在痛苦中啊，要不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还做不做？”
　　林染捧住他的脸，温柔缱倦地从他的脸颊一直吻到脖颈，抚慰他身体每一寸渴求接触的皮肤，同时也安抚他此时躁动不安为他担心的灵魂。
　　……
　　陆鸣庭觉得自己堪称禽兽，为什么明知对方的身体已经得病了，这么脆弱了，却还是停不下来……直到林染真的累得完全昏死过去，怎么都叫不醒时，陆鸣庭才终于如梦初醒过来。
　　当他开车连闯了四个红灯把林染送到医院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在偌大的医院里，几层楼都空荡荡的，一个病人，一个医护人员都没有。他只好把林染放在一张病床上，到处找医生，喊破了喉咙，然而令人绝望的还是始终一个人都没有。
　　直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瘦到几乎脱了形的身影飘到他的面前，一向几乎无所畏惧的陆鸣庭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高腾飞站在他的面前，满脸蜡黄犹如尸体的脸色，身体则在病号服里空空荡荡的，就像是一具正在行走的骷髅。他猝不及防间拉住了陆鸣庭的胳膊，哭诉道：“儿子，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你给我滚开！是你害死我妈的，我不找你算账就已经很好了，凭什么要我救你？”陆鸣庭赶紧抽开自己的手，躲避他犹如躲避瘟疫，侧过脸去都不想正面看他。
　　高腾飞忽然发出“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诡异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医院里十分有穿透力，听起来很恐怖。他面色狰狞地说道：“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
　　霎那间，他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很长的匕首，就要往林染身上刺去。
　　“不要！”
　　“你给我滚开！”
　　陆鸣庭很想说你要报仇你就冲我来，别伤害他。但是喉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怎么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那恶魔就要用匕首划破林染的喉咙，他的腿却被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上，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陆，你怎么了？快醒醒！”
　　林染晃了晃陆鸣庭的身体，此时陆鸣庭的眉头纠结在一起，额头还冒着汗，整个身体不停地抖着，嘴里还不停地叫着“不要”、“滚”……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做了噩梦。
　　林染又叫了两声，他还是没醒，林染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为他擦汗。
　　陆鸣庭表情非常痛苦，“啊”地叫了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林染，一清醒过来就立刻翻身把身边的人牢牢地抱住。
　　林染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尽力安抚着他的情绪。陆鸣庭似乎是觉得抱着还不够，又把头低下来靠在他的左胸口，去聆听他的心跳声。直到感觉林染的心跳没有什么异样，他的心才稍微定了定。
　　梦虽然是假的，可是梦里所有的情绪都太真实了，真实到让陆鸣庭甚至不敢去回忆那些细节。
　　林染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头发，安慰道：“好啦，好啦，梦都是假的哦，呼噜呼噜头毛就不怕了呀！”
　　陆鸣庭也伸手去摸了摸林染的脸，特别怕现在所处的场景也是自己的一场梦境。还好，眼前的触感非常真实，林染的唇色也不像梦里那般苍白。
　　他又重新紧紧拥抱了他，抱得紧到让林染有点难以呼吸，好像他们即将面对异常生离死别一样。
　　林染觉得他今晚有点奇怪，笑着问道：“你究竟梦到什么了？怕成这样？”
　　“……”陆鸣庭没有说话，但是过了片刻，他又答非所问道：“明天去医院体检吧。”
　　林染：“体检，不是上个星期才去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陆鸣庭扬了扬眉毛，问道。
　　林染解释道：“上星期唐西梦说他胃不舒服，我就陪他一起去医院了，顺便自己也做了个体检。”
　　“那结果怎么样？”
　　“还没来及去拿呢，打算明天去拿。”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第二天，两个人真的一起去了医院去拿体检报告单。
　　从到医院开始，陆鸣庭一直坐立不安的，总会无意识地想起昨晚那个很不祥的梦，这种紧张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林染把报告单递给他，他甚至一度不敢打开看。
　　还好，体检报告显示林染除了体脂比较低，身体偏瘦还有轻度的贫血之外，总体上是比较健康的。
　　但是，林染有一个挺小的肝胆结石，陆鸣庭拿着体检报告特别去问了内科医生。医生表示不用过于担心，现在没有任何症状，可以不用管，以后每年体检注意大小就好了。
　　陆鸣庭这才放下了心。
　　从内科门诊出来后，林染提醒他注意裤子口袋里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很明显是有未接来电。
　　陆鸣庭看了看电话号码，走出去接了电话。
　　在外面吃中饭的时候，林染从陆鸣庭的答非所问中明显感觉到了他似乎有心事。
　　林染问道：“谁打电话找你呀？”
　　陆鸣庭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不方便给我知道？那我不问了。”林染不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更没有查岗查手机的习惯，与其做这些自己也不喜欢的事禁锢住一个人，他更想无条件地信任对方。
　　回到家之后，林染建议用投影仪看一部电影，这是一部去年上映的喜剧片，林染看得哈哈大笑，陆鸣庭也完全提不起兴趣，嘴角都没上扬几次。
　　两个人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但是陆鸣庭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梦境。
　　梦里的那些场景真的太真实了。会梦到林染生病很容易解释，因为担心他。但是他为什么还会梦见高腾飞呢？
　　可以想到高腾飞临死的时候肯定没少诅咒自己。陆鸣庭没想到高腾飞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他竟然做梦还会梦见他，不知以后还会困扰他多久。
　　陆鸣庭过去是从来不迷信的，但是现在因为身边有了太过在意的人，也在考虑这是不是某种暗示，提醒他不要远行之类的。
　　或者他应该去寺庙里面拜拜佛之类的，想到这里他从床头柜上拿出手机搜索附近有什么比较灵验的寺庙。
　　夜渐渐深了，还是没有睡意的陆鸣庭尽量轻地起了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发现林染已经醒了，他手上还拿着手机，看样子好像刚刚接过电话。
　　林染眼睛圆睁，显得更大，他生气地问道：“陆鸣庭，你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吗？”
　　陆鸣庭心虚地问道：“什么事？”
　　林染质问道：“还有什么事？要不是杜老师的亲戚无意间和他吐槽，要不是他有心找到老黄，老黄立刻就打电话给我，我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先别生气，先把衣服穿好。”陆鸣庭好心过来帮他整理睡衣——没穿好肩膀都露在外面了，却被林染一把推开了。
　　“你别碰我！”在气头上的林染有些生硬地甩开了他的手。
　　陆鸣庭收回了手，这一次很听话，真的不再碰他了。
　　林染：“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学生找工作有多难？你知道考研究生的人每年都在暴增，就业市场都内卷成什么样子了吗？人一辈子真正改变命运的机会并不多，怎么可以不抓住呢？”
　　看着林染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己，陆鸣庭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担心他真地气坏了身体，他感觉自己如果再不说话只会更惹他生气，只好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当时要选择考T大的研究生，而不出国留学呢，是因为不喜欢吗？”
　　林染被他问得整个人愣住了，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当陆鸣庭把那张要去英国定向委培的计划表拿出来时，林染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原委，他很后悔说了那些刚才发脾气教育他的话，恨不得立刻收回。
　　“你真傻，真的。”林染开始逐一分析其中利弊，帮他解开心结，“首先，你这个学习才一年，而我读研或读博还不知多少年呢，时间上就有非常大的区别。你对我们的感情就这么没有信心吗？难道我和你分开一年就回移情别恋吗？”
　　林染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了，我还有寒假和暑假啊，研究生的学习没有那么紧张的，我可以一放假就飞过去看你。”
　　陆鸣庭摸了摸林染的脸，说道：“可是我不放心你啊，你身体那么差，万一又进医院怎么办？谁照顾你啊？再说你老是飞来飞去的，不会累吗？”
　　林染正要辩解，陆鸣庭又说：“你可以为了我不出国，我也可以。工作还可以再找别的嘛。”
　　林染似乎是被他说服了，沉默了一阵，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之前我们学院有个对外交换生的活动，正好是去欧洲的，下学期就可以申请了，我看了一眼我的条件好像也符合，要不我去试试？”
　　陆鸣庭过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问了句：“那你之前怎么从来没提过？”
　　林染：“……”
　　一向口条非常好的林染好像一下子被他问卡了壳，陆鸣庭也没有说话，接着两个人都笑了，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彼此的心意都蕴含在笑意里了。
　　当天晚上，在林染的监督下，陆鸣庭终于填好了那张申请表。并且从第二天开始，林染就有意无意间就开始和他用英文交流，在林老师的良苦用心又贴身辅导下，陆鸣庭的英语口语终于有了质的飞跃，不再像是体育老师教的了。
　　后来陆鸣庭在去到英国三个月之后，林染果然申请到了为期一年到英国某大学学习的对外交流生。
　　虽然他们居住在英国不同的城市，彼此的学习和生活也很忙碌，但是他们约定了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里视频聊天，清楚地知道对方每天的生活发生了什么，认识了什么新的朋友。
　　他们还是利用假期的时间，游览了不少欧洲的名胜古迹。他们一起去意大利的威尼斯水城坐过小船，一起去法国的香榭丽大道捡了落叶，还不能免俗的以埃菲尔铁塔为背景拍过游客照……值得庆幸的是，陆鸣庭的直男拍摄技术有了质的提升。
　　林染有时也会觉得很奇怪，他和他明明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不仅没有对彼此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体感到厌倦，反而却好像历久弥新似的，对彼此永远有着一种新鲜感。
　　而且每一次启程去他的城市看他，或是他来自己的城市，再一次见面的时候总是还会有心动的感觉，从这一点上来说，也许异地恋也挺好的吧。
　　一年学习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陆鸣庭顺利地入职了某知名航空公司，因为踏实肯干的工作作风，从副驾渐渐升级为机长，飞行路线也从国内航班逐渐转变成国际航班。
　　不管离家多远，不管从世界的哪个角落回家，他的行李箱里总是装着从各个地方收集的特产食物，每次都带，从没忘记。
　　时光荏苒，林染也很快从研究生变为了博士生，因为学术水平强，领悟能力高，而深受导师夏教授的青睐，年纪轻轻就发表了好几篇含金量非常高的论文。
　　他的学霸传说从高中一直延续到大学，直到现在，他又不是只会学习的人，还喜欢参加文艺活动，在学校的吉他社和广播站也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配广播剧的爱好也延续了下来。
　　因为太过多才多艺，即便是知道他有稳定交往的对象，喜欢他的女生依然前仆后继，一度让他十分困扰。
　　而陆鸣庭呢，虽然常年处于一种被空姐环绕的女多男少的环境中，但是他却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他随时随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扰的气息，不仅主动和各种接近他的女生划清界限，甚至连男的都不敢跟他走太近。
　　人们会觉得他明明看起来还和个大男孩似的，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那种结婚多年人士的老派气息。
　　再后来，林染终于在某人的贴身教导下，学会了自由泳，游泳速度快了许多，只是蝶泳却始终学不会。
　　某年换季的时候，两个人逛街买衣服的时候，他们偶然间又看到了那家纹身店，纹身店的老板竟然还记得他们，虽然他们现在依然不能打耳洞，因为飞行员的管理很严格。
　　虽然他们没有戴上同款耳钉，但是一想到当年沉迷于爱情想要在身上留个共同印记的心情，依然让他们很感动。
　　人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遗憾的，不可能事事圆满，他们终于成长为懂得这个道理的大人了。
　　再后来，林染在博士毕业那一年，他和陆鸣庭终于来到了他们一直想去的地方——新疆。在深秋的喀纳斯湖如梦似幻的美景里，林染终于以实地旅行的方式读完了那本他一直不敢再翻开的《孤独星球》。
　　当两个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俯瞰着月亮湾的美景时，陆鸣庭忽然从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那一刻，眼含泪光的林染想，也许这个星球是孤独的，这个星球的人也是孤独的，但是他和他可以在往后余生并肩看看这孤独的风景。
　　知道他们故事的朋友，有时聚会的时候也会调侃一下他们：在现今年轻人都普遍晚婚的当下，他们俩是不是有点英年早婚了。
　　每一次讲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林染都要故意皱着眉头附和一下：“是啊，谁说不是呢？”然后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冲着陆鸣庭眨眼睛。
　　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那男孩陪伴他从青春不羁的年少时光，一直走到二十来岁正当年华的现在，在可预期的未来里，也许他们会有一天慢慢地变老，眼角长上皱纹，甚至会在某一天帮彼此拔新长出的白头发……
　　虽然两个人都是超级颜控，但是两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如果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话，好像变老也不是不能接受呢。
　　因为和他在一起，永远期待明天太阳的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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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猫咪初夏是一只小流浪猫，但是它有一个心仪的铲屎官孟子安，他每天绕很远的路来给它喂小鱼干，还帮它赶走欺负他的坏人和狗子，小猫咪的心里早就认定他了。
　　一天，初夏却在过马路来见他的时候被车撞飞了。
　　初夏的灵魂穿越到一个身患重病的少年身上，虽然已经变成人，但是改不了小猫咪的一些习性，比如天冷喜欢揣手手，爱吃小鱼干，超级爱撒娇。
　　小猫咪第一次做人，为了找到他的恩人，他跟着电视学说话，对着广告学认字，跟着晋江的纯爱文学学怎么恋爱。
　　初夏每天被书上的恋爱甜到直打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甜甜的恋爱？
　　孟子安在失去小猫咪之后伤心了很久，直到在人群之中，他看见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琥珀色眼眸，那一刻他心跳得超级快。
　　没想到那个有着尖尖小虎牙的少年第二天醉倒在他的家门口，求他把自己带回家，孟子安觉得他蹭着自己衣服的动作很像自己失去的那只小猫咪。
　　小剧场：
　　初夏在洗完澡之后，闻了闻自己身上清新的西柚香味，非常满意。他故意不好好穿睡衣，香肩微露，在孟子安面前露着白白的大腿晃来晃去。
　　然而孟子安却不解风情地掏出了一叠期末复习资料，说道：“来，把这些做完了才能睡觉！”
　　喵了个咪的！初夏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成天学这些一听就打瞌睡的玩意？小猫咪可听不得那些话！
　　初夏用舌头舔了舔小虎牙，笑道：“要不，我们来做些更有趣的事吧！”
　　……
　　第二天被折腾到骨头都要散架的初夏，扶着腰气鼓鼓地说道：“果然纯爱文学都是骗人的！说好的温柔宠溺攻呢，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小猫咪不喜欢读书，除了纯爱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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