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渣我后他们都追悔莫及   作者:森檀柏   文案:   快穿文,火葬场设定。   【第一弹·末世篇】:战力地表最强桀骜坦荡受&阴郁美强惨攻   陈舟和喜欢上谢瑰的时候,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战功累累的少年指挥官,得了个“安全局最高战力”的诨名。   情意浓时,他抱着谢瑰的脖颈,呼吸带喘眼神寻衅地问:“如果我有一天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谢瑰揉着他的眼角,桃花眼红了一圈。   他极轻缓地勾出一个凉薄的笑说:“你可以试试看。”   陈舟和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阴雨天,水珠砸下来,像一场声嘶力竭。   陈舟和的血顺着钢棍一滴一滴流到地上,谢瑰站在一旁,居高临下。   他说——   “真可怜啊陈舟和,你看看你,多像一条丧家犬。”   “你带着这张脸做那些伪善至极的事,真是让人反胃。”   “喜欢你?玩玩而已,你当真了?”   后来,谢瑰疯了。   庆功宴上,陈舟和坐在主座,笑意阑珊。所有人对他的轮椅视而不见,或谄媚或艳羡地夸他年少有为。   只有谢瑰,赤红着眼,跪在他的轮椅旁,泣不成声:“陈舟和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不然你会死的。   【第二弹·现代篇】:寄人篱下前期斯文败类后期疯批受&嘴硬心软傲娇少爷攻   陈舟和从小给谢瑰又当爹又当妈,原因无他——他吃谢家的,用谢家的。   他逃过一次。   简陋的出租房里,他烧的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仿佛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只有谢瑰,拽着他的手,趴在床边。   那时候他就想,算了吧,去他妈的诗和远方。   陈舟和一直以为,他们会如谢家所愿,从兄友弟恭走到伉俪情深。   直到从江逐野的葬礼上回来。   谢瑰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暴雨阻断了去路,一群人困在了陈舟和的郊野别墅。   谢瑰挑衅似的纵容他们开了三天两夜的派对,爆炸般的音乐和人群的喧闹烧断了陈舟和最后一根神经。   他冒雨开车,轮胎打滑撞上树,折了腿。   大难不死,陈舟和顿悟了。   谢瑰对他冷语相讥,他装聋作哑。   谢瑰给他的项目动手脚,污蔑他数据作假,他笑而不语。   谢瑰放任朋友羞辱他,给他喝掺了碎玻璃的酒,他照单全收。   后来,江逐野回来了。所有人都说,谢瑰放在心尖上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肯定得放在手心里好好捧着。   他们谈论的时候,谢瑰疯了一般一遍一遍打着一个空号。   陈舟和不要他了。   【第三弹·仙侠篇】:笑里藏刀扮猪吃虎第一人疯批受&病态偏执九尾狐攻   【第四弹·西幻篇】:病娇疯批恶龙受&表面温柔冷心冷肺精灵王攻   【第五弹·大结局篇】:高冷理智受&套路胜似千层饼心机攻   因为篇幅的原因,文案放不下所有小世界的介绍,等写完了第一第二个小世界,蠢作者会修改文案,放下面的小世界的介绍的。   阅读指南(排雷):   1.陈舟和在前三个小世界并不知道自己快穿者的身份,一直到第四个也就是西幻那个世界才会知道。   2.每个小世界都是火葬场的设定,先虐受后虐攻,婉拒极端攻控受控的宝贝们。   3.蠢作者的大纲和走向都是确定下来的,没法中途改纲哒,婉拒写作指导鸭~   4.大结局HE!HE!HE!   5.只有第一个小世界是BE,和最终设定有关,不是bug,后面会解释【高亮】,其他所有世界都是HE!!!   6.拒绝人参公鸡!问就是键盘自己写的(顶锅盖)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末世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舟和,谢瑰 ┃ 配角:好多好多 ┃ 其它:病娇,山楂甜,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别急,火葬场每个人都有机会   立意:生活不止眼前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第1卷 末世篇:荣耀烙刻肩章,生命至高无上 第01章 别咬   C市中心,高楼林立。这个曾经作为金融中心的城市,不复往日繁华,安静的像一座死城。   悄无声息——无论是脚步声、呼吸声,甚至风声。   只有偶尔响起散落四处的丧尸的低吼。   陈舟和带人踩过一地脓血,绕过废弃建筑,猫着腰往前走。他们均身着作战服,黑色的布料修身笔挺,腰间别着枪。   楚娃是第一次跟着陈舟和出任务,还是在未经爆炸处理的丧尸密集的沦陷区。   太乱来了,这个疯子。楚娃手心湿润,盯着前面的背影,呼吸都颤抖。   就是这儿了!   陈舟和眯起眼睛,压着食指关节喀哒一响。   左边倒数第三座高楼,29层,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   “队长,你疯了!”楚娃见陈舟和拿出攀援索,大吃一惊,声音却压的极低,“青天白日的,你爬上去给丧尸做活靶子吗?”   “你以为晚上去,那些操蛋玩意儿就不会围上来了吗?”陈舟和叼着绳索,利落地将锁扣扣在腰间,将绳索飞速在右手上绕了几圈,“怕死就滚后面去。”   楚娃还想再说什么,陈舟和已经把锁头固定在了29层破损的窗户边框上。   身后人拉住她:“放心吧,队长有数。”   楚娃咬牙:“我不是想拦他,只是这样爬上去,目标太大了,或许我们可以找找别的……”   “没用的,刚刚已经探查过了,两处入口全被丧尸堵死了。”那人拍拍她的肩膀,“就算我们侥幸上去了,万一丧尸围困在楼梯口或者电梯间,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他们说话的工夫,陈舟和已经爬到了十八层。   这里原来应该是栋写字楼,落地窗上糊满了灰尘和脓血,几乎看不清里面。楼下的丧尸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喉间滚出危险的嘶吼,疯狂涌来。   “快走!”楚娃被人一把拉开,剩下的队员跟陈舟和的时间不短,经验丰富,早早做好了掩护。   丧尸不善攀援,楼下的爬不上来,但架不住楼里面也有这些见鬼玩意。   陈舟和爬到第20层的时候,落地窗里的丧尸死死盯着他,急切地嘶吼着撞击,几下工夫,玻璃碎了。   丧尸飞扑而来!   陈舟和咬牙侧身,一脚猛踢,踩着脑袋将它蹬下去。   29层。   落地窗碎了一半,剩下一半堪堪卡着。陈舟和抓着绳索的手青筋暴起,往里看,里面一派狼藉,没有声响。   29层的高楼,即使是他也有点体力不支。   陈舟和一蹬,借力往里面滚。   摇摇欲坠的窗户不堪重负,噼啪的碎了一地。   进来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挑高的书墙隔出两块场地,陈舟和绕过一地狼藉,很快在内室找到了失踪的队友。   男人穿了一身和他一样的作战服,左肩上的徽章染了血污,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片鲜血洇出来。   已经没有气息了。   陈舟和眉头紧锁,迅速环视一周。   这么高的楼层,没有丧尸爬地上来。房门紧闭,也排除丧尸破门而入的可能性。   那会是谁呢?   室内安静的可以听见落地窗处飘来的风声,陈舟和解下队友腰间的木仓支,看了两眼,刚打算离开。   “谁?”墙角处,床头柜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陈舟和眼风一扫,乌黑的洞口已经对准了角落。   半天没有动静。   陈舟和眯起眼,侧身踱步。   墙角是视觉盲区,绕过床,才看见那人。他黑发及胸,过长的刘海遮着脸,身上的衣服破烂,连基本的蔽体都做不到。   一个小女孩。   陈舟和舌尖抵住后槽牙,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枪口对准那人的脑袋,陈舟和试探地问:“你是谁?”   谢瑰突然抬头。   透过刘海,他的瞳孔黑沉沉的,像要把人吸进去的黑洞,看着怪阴郁的。   陈舟和上下打量着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有轻微的伤痕——大多是擦伤,没有抓痕和咬痕。   他“啧”了一声,稍稍放松。不想在这浪费时间,陈舟和说:“问你话呢,小孩?你是哑巴吗?”   谢瑰还是不说话,就看着他。   陈舟和更烦了,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小破孩儿,一看就不讨人喜欢。   但既然是幸存者,他也不能把人丢在这自生自灭。   陈舟和拉下作战服的拉链,把里面的T恤脱给他。   “快点穿上,”他边说边转过身,“我带你下去。”   身后慢吞吞地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   还算听话,陈舟和舒了口气。   就是看着蠢了点。   T恤上还沾着某人的体温,暖融融的,带着洗涤剂香气,像白栀子。   谢瑰走到陈舟和身边,陈舟和发现这“女孩”竟然和他差不多高,他挑了挑眉,刚想说话。   书墙外响起了咔咔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熟悉又令人极端厌恶的低吼。   又是丧尸?!陈舟和飞快看了一眼落地窗,它们不可能爬地上来。   来不及多想了!   空间很小,丧尸很快绕过来,陈舟和退无可退。   他把谢瑰挡在身后,一把推回墙角。   丧尸扑来,白色的眼仁血丝密布。   不能确定公寓门外还有没有丧尸,陈舟和的手搭上腰间,又松开了枪。   他就地一滚,随手捞了根木棍,将丧尸引出了内室。   来了!   陈舟和一棍子抡上丧尸的脑袋,沉重的闷响听的人牙酸。   脑袋还挺实的,这瓜保熟。陈舟和冷笑一声,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   丧尸被刚刚一击打偏了方向,很快调整过来,手上青黑色的筋暴起,嘶吼着再次发动攻击。   “给老子闭嘴!”   陈舟和也不惯着他,横过棍子卡住他的咽喉,一脚蹬向他腹部,利索的旋身,从军靴里抽出匕首,在丧尸倒地的同时,刺穿他的动脉。   脓血爆浆般喷射出来,陈舟和下意识偏开脸,手往下重重一压,割断了丧尸的脖子。   他长长舒了口气,把匕首随意的在丧尸的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收进军靴。   落地窗前的地面满是碎片,还是他撞进来时的样子。   他就说这么高的楼,怎么会有丧尸爬地上来。陈舟和挑眉,这只丧尸尸变之前应该倒在了沙发后面,被翻倒的沙发遮住了。   此地不宜久留。陈舟和去找谢瑰,他还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舟和有些头疼。   他不会哄人,平时队里安抚难民的工作,他一向退避三舍。要他杀丧尸还好,说两句哄人的话,生硬地跟有人拿刀架着他脖子一样。   “喂,小孩,你……”陈舟和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想和他好说好商量,先下去再说。   猝不及防地——谢瑰突然抱住他,双手搂着他劲瘦的腰,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那个……你、你有什么话嗯……”陈舟和很少和人这么亲近,连他爹都没这待遇。他双手局促的在空中僵了几秒,轻轻搭上了谢瑰的背。   瘦,极瘦——这是陈舟和的第一反应。   怀里这小孩儿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瘦到让陈舟和以为搂了一副骷髅架子。   皮肉快包不住他的脊骨,锋利的蝴蝶骨触感扎手。在这一把嶙峋瘦骨中,陈舟和握住了一捧心跳。   温热的、跳动的。   这是生命。   陈舟和沉默着,在他背上拍了几下。   耳侧刮过一缕风。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陈舟和抱着谢瑰下意识一滚,床头柜被锋利的指甲抓出两道痕。   回头,刚刚还趴在地上已无生命体征的队员眼仁青白,右脸深深被咬下一块皮肉,伤口烂的很厉害,汩汩往外冒脓血。   尸变?!   这他妈叫什么事!   身后有个孩子,陈舟和来不及想太多,借力一个横踢将丧尸踹翻。   趁他倒地的功夫,陈舟和抱起谢瑰往外跑。谁知那丧尸不愧是特种兵,出身反应极快,在他们差一脚跨出内室时,狠狠抓向陈舟和的腿。   陈舟和小腿一痛:“草你大爷!”   被抓伤了!   攀援索还挂在半空,飘飘荡荡的。   陈舟和将安全锁扣在谢瑰腰上,那丧尸闻着味儿跟出来,冲二人扑来。   陈舟和一边将绳索在手掌绕紧几圈,一边快速拔枪,几乎是枪指过去的刹那,扳机扣下,砰响一声。丧尸被一枪爆头,应声倒下。   尽管加了□□,动静也不小。   “你抱着我,千万别松手。”陈舟和嘱咐谢瑰,额角滑下一滴汗。   谢瑰看着他的脸,轻轻点头。   楼下涌动的尸群已经被引走了,街道空荡荡的。   陈舟和顺着攀援索往下走。   一个人爬29楼已是极限,遑论现在多带了个拖油瓶。   好在谢瑰轻的吓人,也听话。   “队长!”楚娃过来接应他们,一看陈舟和没把队友带回来,怀里还多了个姑娘,愣了愣神。   “回去再说。”陈舟和压低了声音,推搡她两把,“你带着他,赶紧走!”   小腿上的疼痛提醒着陈舟和,他让楚娃保护谢瑰,自己落后他们两步,三人赶去和队伍汇合。   按理说,被丧尸抓伤不会感染病毒,但有的丧尸在进攻或进食时,指甲会沾上脓血和肉块。   陈舟和不敢断定那位前队友在他之前没有攻击过人。   三绕两转,队伍总算聚齐了。   “队长!”   “队长!”   “队长!”   一群人围了上来,见陈舟和平安回来,皆松了口气。   “队长……”齐铭——就是刚刚劝住楚娃的男人,他跟陈舟和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总算回来了,下次别……你受伤了?”   众人呼吸一滞,皆看向陈舟和。   “嗯,”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陈舟和活动一下脖子,“救人的时候被抓伤了,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指甲上有没有病毒。”   血腥味会引来丧尸,陈舟和嘱咐楚娃保护谢瑰,解下腰间的配枪:“先出城再说。”   “是!”众人肃然。   已经下午五点了,天边夕阳正好。要从一座满是丧尸的沦陷区逃出去并不容易,好在他们提前在西北,西南几个角落埋了□□。   强烈的爆炸声吸引了大批丧尸,他们才一路磕磕绊绊地出城。   又解决掉几只零散的丧尸,夜幕悄然而至,天边苦苦吊着一线光。   离他们停车的地方还有两公里。   “队长……”楚娃抓着谢瑰的手臂,担忧地喊陈舟和,“你看看他。”   高度紧张的神经和长途奔波让谢瑰脸色如金纸,几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陈舟和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忘了,还有这小鬼,他的身体素质不比他们,再走下去,怕是要昏厥。   “别咬。”陈舟和掐着她的下巴,迫使他松开牙关,下唇已是鲜血淋漓,“你知道在这种地方,血腥味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谢瑰依旧不说话,垂着眉眼。   “队长,你别这么凶啊。”楚娃拍开他的手,她一路上间或会说些安抚的话,谢瑰偶尔点头,却从没说过一句。   她猜,这个孩子要么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要么……   陈舟和糙惯了,虽顶着一张清风霁月贵公子的脸,下手却稳如老狗,他在丧尸堆里都能全身而退,独独不会哄人。   还是个小女孩。   附近有个废弃加油站,旁边是片小树林。   “去小树林,原地休息,调整状态。”陈舟和下令,又点点谢瑰的肩膀,“你跟我来。”   目前可视度不高,去加油站那种蔽体多的地方就找死,即使在小树林,他们的活动范围都不能过大。   陈舟和踢了两脚地上的枯枝,席地而坐:“坐。”   谢瑰比夜幕还深的眼睛盯着那块地两秒,缓缓坐下,长发沾了土。   陈舟和抛给他两块压缩饼干:“吃吧。”   谢瑰没动,攥着饼干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离难民营太远,我先带你回局里。”陈舟和以为他是嫌弃,屈起一条长腿,捏了捏鼻梁,“你先将就将就。”   心脏因过度饥饿跳的又沉又快,血液几乎供不上大脑,不过谢瑰没忘了自己的目的。   一只鸡爪一样的手伸到面前,颤巍巍的捧着一包压缩饼干。   “吃……”声线因太久不曾说话而变得生涩嘶哑。   “原来你会说话?”陈舟和挑眉,颇有些惊奇,他接过压缩饼干,往上抛了抛,又重新给了谢瑰,“你吃吧,这儿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路要走,别扯我们后腿。”   谢瑰:“……”   “诶小鬼?”陈舟和叫他。   “……”   得,又不说话了。   突然间,一声痛苦的喊叫突兀地响起,接着是几道惊呼。   “怎么了?”陈舟和在地上一撑,站起来,顺带拉起谢瑰。   是丧尸!   它攻击人后,一时没找准方位,陈舟和冷静地打开手电,丧尸当即朝他冲来。   来的正好!   陈舟和侧身,在他膝窝猛踹一脚,丧尸单膝跪下,没等他伸手来抓,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脑袋,红白色的浆液溅出来。   楚娃忍不住干呕,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舟和处理完这个,深知这块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他习惯性扫视一圈,目光顿住。   “小心!”他刚喊出声,楚娃已经被齐铭一把拉开了,身后一名队员还保持着伸手抓她的动作,目光惊恐。   队员的指甲变得深黑,身体各处骨骼发出咔咔的闷响,眼仁半黑半白。   尸变……   “救我……”他痛苦哀嚎,拼命解释,“我没有……没有感、感染,我只是被、被抓了,和队长一样……”   陈舟和走到他面前。   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挣扎扑过来,喉间溢出渴望鲜血的低吼。   陈舟和拔出枪,只有一秒,队员倒地,没了气息,额前剩下一个窟窿。   月光被树枝遮住,阴影笼住他半边脸,还带点少年稚气,棱角尚不分明。   略圆的桃花眼冷静得几近冷漠。   没人敢拿他当孩子看。   众人静默,神色复杂。只有谢瑰,攥着压缩饼干的包装,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不愧是陈舟和。   够狠。   大家没敢多留,收拾了东西,又开始奔波。   这次还算顺利,他们找到了车,开了近五个小时,有惊无险地回了局里。   一趟下来,每人都累得说不出话。队伍原地解散,陈舟和去做战情登记。   “陈队,”一名军官过来,“陈局说您回来之后,让您到他那去一趟。”   “行,知道了。”陈舟和三两句总结完,特别点出那位感染的队员,嘱咐通知他家里人,并发放抚恤金。   写完,在右下角刷刷签名。   军官还没走,一脸欲言又止。   “还有事?”   “啊……是有点,那个……”军官组织了一下措辞,“就是您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儿,穿着嗯……您的衣服,楚娃不知道怎么安排,就交给我们了,嗯……眼下也没有多余的房间……”   瞎几把扯淡,安全局大本营是最大的营地,怎么会连间房都安排不上。陈舟和一脸“我看看你到底能编出什么花”的表情,双手环胸,冷笑一声。   军官想想手底下人的建议,要想和少局长套好关系,就得投其所好,做事上道。   他硬着头皮,讪笑两声:“既然是您带回来的人,我们就先安排在您房里了。”   陈舟和:“……”没这么无语过。   军官尚不知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陈舟和顶着一张司马脸,推开他出去了。   本来想先到老爸那去一趟,现在得先把那个麻烦处理了。   陈舟和一想到谢瑰那副锯嘴葫芦的样子,头又开始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爱你们鸭,么么么么么哒!打个滚,求个收藏和评论嘛~~~来都来啦,康康孩子好嘛(乖巧蹲) 第02章 谢瑰   营地不比家里,即使是陈舟和,也一视同仁,只分配了一间房间。   陈舟和没急着回房,提步去了医疗部。   不只是他,还有谢瑰,在外受伤回营地的都要抽血监测。   他按流程走完,确定各项数值正常,才被放行。   作战服的袖口撸到肘部,刚被扎针的孔还在往外冒血,陈舟和边走边按着棉签潦草地擦拭两下,他心不在焉,回想白天抓伤了他的那位队友。   昨天,他们一行人接到命令,搜救一支中队。   一支十三人的中队,奉命潜入H城,七个小时之后,信号全都消失了,根据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陈舟和找了那栋楼。   那位队员的尸变有异。   尸变的时间根据个人体质,有长有短。从他进入那个房间,确定无生命体征的信息,前后有十分钟,更不说他去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时间这么长的尸变,闻所未闻。   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它,拖缓了进度,就好像……   特意等他来一样。   会是什么呢?陈舟和皱眉。   *   公寓类似于学院的学生宿舍,墙是红白配色,壁上爬着不知名的花。陈舟和心里揣着事,一把压下门把手。   谢瑰在换衣服,看起来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半截锁骨还淌着水珠。   他刚扣到胸前的扣子,衬衫于他偏大,松松垮垮地勾出身形。   草,他忘了这小鬼还在!   陈舟和动作极快地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那个……嗯……我没看见。”陈舟和背身说。   他确实没看见。   玄关处摆着一份报告,陈舟和以为是下属送来的,为了缓解尴尬拿起来看了两眼,发现是这小鬼的体检单,右上角一张一寸免冠照,也不知道什么时拍的。   姓名栏写着——谢瑰。   名字还挺好看的。   陈舟和兴趣缺缺,遂放了回去。   肩膀被人戳了戳——谢瑰换好衣服,示意他可以转身了。   “等等,你这衣服……”陈舟和越看越觉得眼熟,眯了眯眼,“你哪儿拿的衣服?”   谢瑰指了指旁边伫立的衣柜。   得了,他知道了。   这小鬼是真不知道客气俩字怎么写。   “是这样的,小姑娘,”陈舟和战术清嗓,一本正经地说,“我的下属可能误会了点儿什么,这是我的房间,男女有别,我现在叫人领你去别处住,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让人送你去难民营。”   去你妈的小姑娘——谢瑰忍他很久了。   他垂着眼,眼神阴沉沉的,拿过一旁的体检报告,就往陈舟和脸上怼。   那些专业术语,陈舟和也看不懂,象征性的扫了两眼,敷衍道:“嗯嗯,我知道你没病没感染。”   谢瑰忍无可忍,指着性别那栏给他看。   陈舟和:“……”   误会大了。   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扫了谢瑰两圈,瘦的脱了相,看不出美丑,只有一双猫似的眼睛透着谨慎,睫毛乱七八糟地翘着,背上的长发枯燥,垂到胸前。   “OK,小弟弟,”陈舟和打了个响指,从善如流。   谢瑰又指了指年龄那栏。   上面赫然写着——十五岁。   还他妈同岁?   陈舟和一脸一言难尽,他双手环胸:“所以呢,你还想让我喊你哥?”   谢瑰垂下手臂,沉默不语。   都是男人,就好办了。   陈舟和绕过他,坐在床边,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咱俩聊聊。”   谢瑰没动,长发遮着脸,一脸自闭样。   “不愿意?”陈舟和眉梢高高扬起,“放心,我不吃人,对你这样的小豆芽也没有兴趣。”   谢瑰当然不是担心这个。   他瞄了一眼陈舟和,裹脚小老太太般,慢吞吞地走过去。   “小豆芽,我就直说了。”陈舟和说,“今晚你可以住这儿,但明天我会把你送到难民营去。”   “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眼神容易暴露人的心绪。   谢瑰垂着眼,做出手足无措的样子,盖住眼底那一抹冷锐的光。   “你能说话?”   陈舟和靠着床头,蹬掉战靴,曲起腿踩在床沿,手腕搭在膝盖上。   很放松的样子。   谢瑰点点头,又摇摇头。   陈舟和想到楚娃和他说的心理创伤,试探道:“之前能说,现在不能说?”   谢瑰点头。   “行,”陈舟和很干脆,抽了张白纸和笔给他,“那我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写下来。”   “C楼29层,是你家吗?”陈舟和问,“就是我今天接你的那栋楼。”   谢瑰点头。   “你的父母呢?”   ——被咬死了。谢瑰写下。   果然。陈舟和沉默片刻,不想戳人伤疤:“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和我穿一样衣服的丧尸,为什么会在你家?”   H城是座沦陷区,因为地理位置,安全局安排了几次清扫,全是无功而返。加上那边时常有雇佣兵出没搜寻物资,双方皆忌惮起冲突,安全局便没再派人前往。   大楼里的幸存者还不知自己已被放弃,搜寻了能找到的物资,折损不少人,聚在一起等待救援。   食物总会被吃完,吃完了就得出去找。   等到后面,幸存者只剩下谢瑰和他父亲。   丧尸冲破了楼道,堵住了电梯口和楼梯间,他父亲在外出寻找食物时,不幸被咬伤感染,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变异了。谢瑰躲在床底,才躲过一劫。   本来一切都已经绝望,突然,一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人破窗而入,他和父亲扭打做一团,子弹擦着已变成丧尸的父亲的颈动脉划过,丧尸倒在沙发后面,那人以为得手了,捂着受伤的右脸,疯狂地开始翻箱倒柜。   再后来,陈舟和就来了。   谢瑰连说带比划地表达,陈舟和半懂半不懂,大概总结出了这些。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头疼道:“行了,今晚注定睡不着了。小鬼你先睡吧,明天我……”   谢瑰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不去……他颤巍巍的做了个口型。   怕陈舟和没看懂,又急切地把白纸翻了个面,一笔一划画在上面写道——   不、去、难、民、营。   笔画之用力,直接划破了纸面。   陈舟和沉默了会儿,在那行字上弹了弹指:“理由。”   谢瑰捏着笔,骨节青白,陈舟和都怕他把自己手指捏折了。   “不说?那就不成立,你明天——”陈舟和冷酷无情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瑰脸上滚下两行泪,顺着瘦削的皮肉,水光湛湛。   他抖着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上的纽扣。   *   “陈队,早啊!”   “陈队早!”   “队长早上好!”   一群拉练的队员跑过,纷纷和陈洲和打招呼。太阳刚刚升起,照着少年桀骜的眉眼,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陈州和去见了陈维生。   问了一圈,没人知道陈维生在哪儿,陈州和当下心里有数,开车去了墓园。   “老陈。”   果然在这。   陈维生身着便服,背对着他站在墓前,双手背在身后絮絮叨叨。   墓碑上女人的脸英气十足,五官精致深邃,笑的很爽朗。   “一大清早找过来干什么?”陈维生嫌弃地说。   “你才是吧,天天跑这儿,妈都烦你了。”陈舟和走上前,双手环胸。   父子俩的模样如出一辙,桃花眼湛湛,若有似无的含情,菱形唇,唇角自然的挑着,似笑非笑。   多情又风流的长相。   “你懂个屁!”陈维生睨他一眼。   墓前的花还带着露水,新鲜的,陈舟和弯腰拂掉掉落的花瓣。   “我是不懂——”陈舟和哼笑一声,“那也不比陈局上班时间穿着便装溜号,您这是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局长的位置不想坐了就下来,我来干。”   死孩子嘴怎么那么多,天天想着谋朝篡位,也不知道像谁。   陈维生瞥他两眼,战术性转移话题:“听说你昨天带了个姑娘回房间?”   陈舟和:“……”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维生意有所指:“你年纪还轻,注意身体。”   神他妈注意身体。陈舟和咬牙切齿:“人家是男的。”   陈维生更惊讶了:“噢?你还好这口?”   姜还是老的辣,他冤的脸都木了。   “放心,爸爸很开明的,你妈也是,”陈维生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这种世道,咱们老陈家也没有什么非要传承的香火,那都是几百年前的旧念想,只要你带回来,不管男孩女孩,我们都接受。”   陈舟和冷笑:“是吗?”   “当然可以跨性别,不能跨物种。”陈维生有点为难地比划两下,实话实说,“丧尸不行,我心脏不好。”   陈舟和转身要走。   “好了好了,这儿子怎么这么不经逗。”陈维生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眼底荡着笑意,“不过正好你过来了,我也有点事交代你,不用再叫人找你了。”   陈维生正了神色:“我们最近检测到,虫族和忒斯特星那边有动静,你出任务的时候小心点。”   “跳梁小丑。”陈舟和嗤笑一声。   三百多年前,人类文明繁荣到了顶峰,Z星还叫地球,遭遇虫族袭击,忒斯特星作为互有往来的友星在利益趋势下选择视而不见。   人类文明在那一战几乎覆灭,十二位指挥官毅然赴死,逼退重创虫族。   虫族也在Z星留下了腐蚀性极强的黏液,随着高能武器的辐射,黏液中诞生了传播力极广的病毒,就是丧尸病毒的原型。   以前还偶尔会有关于虫族的传说,近百年来,它们似乎无法再适应Z星氧浓度过高的环境,从而销声匿迹。   “别轻敌,”陈维生老神在在地指点他,“武器库那边新到了一批激光枪,杀伤力虽然没那么大,但消音效果很好,你去看看。”   “嗯。”陈舟和一听杀伤力不高,兴趣肉眼可见地淡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   “两件事。”陈舟和竖起手指,“第一,我昨天搜救的那老哥尸变时间有古怪,我怀疑背后有人操纵;第二,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不少雇佣兵的痕迹,H城的感染者都被他们带出来了,我不管安全局和他们有没有合作,下次再见到,我就动手了。”   说完,也不管陈维生听没听懂,兀自走了。   这孩子怎么那么像只河豚?   陈维生面向周远桥的照片,说着谴责的话,语气却轻柔和缓:“孩子像你,脾气忒差。”   背后一阵发凉。   他有所感,僵硬着转身。   陈舟和去而复返,一脸不爽地盯着他。   “又干嘛?!”你不是走了吗?!   “提醒你一句,”陈舟和嗤了一声,“就算想当甩手掌柜,你也到局里去给我晃晃,别被人抓着话柄拿来念我。”   “……”反了反了,到底谁是老子?!   陈舟和把车开回了营地,路上一直在想谢瑰的事。   昨天一时鬼迷了心窍,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本想躲一阵子,想想谢瑰这事还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好巧不巧,撞上了场热闹。   一群人围在停车场附近,吵吵嚷嚷的,陈舟和走过去一看,谢瑰小可怜被围在中间,两个巡逻兵抓着他的手臂,旁边一个穿军服的一个白大褂。   仔细一看——都是老熟人。   “陈队!”巡逻兵看见陈舟和,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   “嗯,”陈舟和点点头,单刀直入,“放人,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陈队好大的威风,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全局是陈家的一言堂了。”穿军服的冷哼一声。   这人叫霍原,和陈维生算是同期,年轻的时候也打过几场漂亮的仗,后来就不行了,H城之前的指挥官就是他,一支队伍折损大半,还毫无进展。   他和陈维生不对付,平时没少阴阳怪气地内涵陈维生靠着周远桥的裙带关系,才坐上这个局长。   “留个人而已,陈队怎么就一言堂了,霍将军言重了。”白大褂出面打圆场,他叫尤恕,负责医疗部,特殊时期医疗资源的短缺,加上他为人和善很少生事,口碑一直很好。   陈舟和懒得和他多费口舌:“这人我是从H城带回来的,这块沦陷地打了一年多没打下来,要是我还不如舍身喂丧尸。”   此言一出,霍原的脸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几下,愣是没说出话。   尤恕汗都快下来了:“陈队打算怎么处理他,我看着孩子挺可怜的,送去南边难民营吧。”   说起难民营,陈舟和的眼神冷下来,他们在前边舍生忘死守着,后边那些人拿着油水尸位素餐。   等腾出手来,得好好整整。   “不用了,先留着他,过段时间把他放二队,跟着学点本事。”陈舟和说。   尤恕有一瞬的惊讶。   “陈队说留就留,查过这人的底细吗?”霍原偏不让他如愿,“跟陈局请示过吗?”   “如果查人底细这种事都要我亲自去做,那养着你们干什么?”陈舟和扬眉,“这人陈局亲自批了。”   陈舟和还有一堆事,不宜在这边待太久,他把谢瑰拜托给尤恕,让他带着去走流程作登记,甩下原地跳脚的霍原,兀自走了。   这件事就这么拍板敲定了。   *   一晃两年,陈舟和十七岁,其实还是少年的年纪,但没人敢拿他当少年看待。   两年时间,他接连拿下三座沦陷区,其中就有易守难攻的H城。他仅带着十几人,深入爆破,疯狗一般地轰炸,被数百丧尸追着也能全身而退。   这些战绩被疯传,陈舟和得了个“安全局最强战力”的诨名。   也正因如此,这次的S级任务,分派给了他。   没有人敢有异议。   “老陈。”陈舟和刚回局里就接到了陈局传召,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赶去报告战情。   “回来了?”陈维生喝了口茶,两朵菊花在水面上漂浮,“任务收到了吧?”   “你就为这事?”陈舟和揉揉太阳穴,“昨天不就通知我了。”   夜很深,陈维生为了等他披了件外套,他三十五岁那年有了陈舟和,以前是忙,毕竟年轻气盛,总想做出点成绩,后来周远桥去世,他心里那股劲儿也找不到了,得过且过的,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陈舟和和他很像,这两年褪去了婴儿肥,轮廓更加分明立体,眉宇间的英气和桀骜和他妈妈如出一辙。   桃花眼太妖,看着总有些女气,但在陈舟和身上却很自然,混着那股嚣张的劲儿,谁也不服。   “你对这次的任务有什么看法?”陈维生抿了口茶。   陈舟和越看他越像个七老八十退休的老头,双手环胸,有点不耐:“什么怎么看,都是收复沦陷区,不过难度系数大了一点而已。”   S级——意味着绝对秘密和绝对危险,除了他,陈舟和想不出有谁更合适。   安全局这两年的势头越来越大,收复的沦陷区也越多,尸位素餐的人也就越多。   陈舟和一点也不想和那些酒囊饭袋相提并论。   “年轻人别那么傲,”陈维生乐呵呵的,“这次任务不比以前,因为保密度很高,你能调动人得控制在十个以内,而且去的都是局里没人踏足过的沦陷区,你得小心。”   陈舟和眉梢高高挑起,凭着父子间的默契,察觉到了他的下文。   “所以呢?”   陈维生被戳破了,也不绕弯子:“是这样,我这里有个人,你……”   “老陈,你糊涂了?”陈舟和冷下脸,“谁这么大胆子,走关系都走到你面前来了?”   近两年,划水混军功的不在少数,陈舟和一贯讲究军纪严明,凡是碰上,必不会好说话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竟然还有人往枪口上撞,他都要气笑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陈维生默默他叹口气:“人我名单里已经加上去了,明天你整队的时候正好见见,以后都是要磨合相处的,身上那股土匪样给我收收,听见没有?”   这算是下命令了,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见了。”陈舟和冷笑一声,他可听得太清楚了。   “回来,”见他气地半句话不想多说,转身就要走,陈维生无奈地把人叫回来,“话还没说完。”   “?”   “这次的任务明面上是南下收复沦陷区,背后还有一层意思,你挑个合适的时候跟你的队员们说说,”陈维生不知想起什么,神脸色不太好,“南边的难民无故消失,我不知道雇佣兵想干什么……你知道人体试验吗?”   陈舟和眯起眼。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设定背景大纲的时候,没有提前和编编商量,后来编编提醒,才发现安全局的背景应该设定在星际,所以临时改了时间线稍微修了下背景,希望不影响小天使们的阅读体验~爱你们鸭~笔芯 第03章 合作   第二天下午就要整装,陈舟和十二点到了校场集合。   大部分是熟悉的面孔。   楚娃、齐铭跟他的时间最长;还有一对双胞胎,哥哥叫泉大,弟弟叫泉二,分别擅长爆破和侦查,最后一人叫沈苏,是陈舟和亲自挑的人才。   此外,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谢瑰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黑色作战服,劲腰束着腰带,别着枪,明明站得笔挺,却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陈舟和皱着眉上下打量他。   他眨巴两下无辜的小狗眼,笑得纯良:“队长好!”   好个锤子。   “谢瑰是吧?”陈舟和两指捏着他的资料,薄薄一层纸,他眯缝了下眼,“我希望你明白,我们这次执行的是s级任务——意味着绝对的危险,没有人能给你提供生命保障,包括我。”   所以你害怕了就赶紧滚蛋。陈舟和想。   “是!”谢瑰行了个军礼,“我一定尽全力保护队长——和各位队友。”   这人理解能力给狗吃了吧。   陈舟和无言地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谢瑰”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可能是哪次任务带过的队员吧。   谢瑰执意坚持,他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南下收复沦陷区,调查雇佣兵的活动目的。路远且艰险,所以准备的很全面,整装半小时,他们出发。   因为路程问题,他们先由战斗机送到最近的安全区,再开装甲车南下。   下午三点半,D城。   D城是这一片区域的省会,因为资源匮乏,收复所需的人力物力得不到正比回溃,安全局边一直没采取行动。   丧尸病毒爆发前,D城地底下埋了能源装置,供应了这一片连带H城的电,因此无法进行大规模轰炸,只能采取人工爆破。   城市中心总共六栋大楼。   “楚娃左一,齐铭左二,右边三栋你们自行分配,”陈舟和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指了指谢瑰,“你,跟我来。”   楚娃艳羡又嫉妒,嘟囔道:“为什么他能跟着队长出任务?”   齐铭沉吟:“队长可能是怕第一天就死人,不吉利吧。”   楚娃:“……”   陈舟和带着谢瑰去左边第三栋,是栋居民楼,墙上的爬山虎蜿蜒生长。   他们从二楼阳台翻了进去。   室内很安静,田园风的装修看起来很温馨,墙上的血迹干涸成深色,沙发桌椅歪歪斜斜,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句已尸变的尸体。   陈舟和端枪绕着走了一圈,确定这些丧尸已被割喉,才稍稍放松。   他看了眼谢瑰,又看了眼主卧——主卧的门把手被尼龙绳死死捆住。   谢瑰心领神会,绕到门后。   他一边拆门上的死结,一边屏息凝听。   还剩两圈。   一圈。   门内突然传出撞击声,似乎嗅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丧尸发出兴奋的低吼。   门开了!   几乎同时,丧尸破门而出。   谢瑰早有准备,旋身绕到一旁,端枪瞄准。   丧尸冲他猛扑。   倏地——一个脖套飞来,精准地扣到了丧尸脖子上,拽着他猛砸在地。   竟是陈舟和临时用尼龙绳做的脖套。   丧尸焦灼地扭动着,谢瑰趁他病要他命,拔出匕首扎进喉咙,往下压,软骨经脉切断的触感让他眯了眯眼,身体开始兴奋起来。   陈舟和靠在一旁,意外地挑了挑眉。   “没给你拖后腿吧,队长?”谢瑰学着他的样子挑眉,压着声问。   陈舟和轻嗤。   两人像打家劫舍的强盗一样,挨家挨户地逛,很快清理干净了二到十四楼。   十五楼是顶楼,套间,面积很大。   这意味着不确定因素很多。   这层楼的丧尸异常多,他们生前应该是聚在一起开party,有感染者跟着混入了。   陈舟和一上来,先后受到了三只丧尸的袭击,好在是顶楼,不用怕枪声外泄,他直接射杀了进攻的丧尸。   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原本游走在墙后、酒柜旁的丧尸听见动静,皆向他们涌来,一双双全白的眼球死死盯着他们,漆黑的指甲上残留着肉块。   陈舟和低骂一声,扔了个滴滴作响的秒表在楼梯口,拉起谢瑰往外跑。   大楼的电力系统没问题,陈舟和按亮电梯,头顶的红标从三开始往上蹦。   还有十二楼……   丧尸茫然地围在楼梯,几经践踏,秒表彻底报废,半死不活的滴了一声。   声音消失,丧尸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草,过来了!   谢瑰拽一把陈舟和躲进拐角。   已经到十楼了!   十二……   十三……   大部分丧尸漫无目的地荡回了套间,只剩一两只在走廊游荡。   电梯叮的一声。   丧尸猛然抬头,朝发声处看。   就是现在!   二人走到电梯门外,那两只丧尸已经往这边走了,等门开的这两秒过得无比漫长,像是一场天荒地老。   门开了!   陈舟和来不及高兴,往里瞟了一眼,全身血液差点冻结。   草草草草草!   一只丧尸腹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几乎不能直起腰,佝偻着低垂着头,以一种极度扭曲的样子向前倾。   它缓缓抬头。   陈舟和差一点!差那么一点点!   就和他脸贴脸了!   肌肉记忆一触即发,陈舟和没有过脑,抬手就是一枪。   丧尸们听见动静,脚步声开始急促,哐哐地循声而来。   他们只能退回套间。   不同于外面客厅,做休息室的卧房很安静也很空旷。   扫视一圈,能藏身的只有靠墙的大衣柜。   陈舟和拉开柜门的时候,手顿了一下,生怕里面又藏着一只丧尸,就等着他开门跟他say hi。   还好衣柜空空的。   不过面积好像不大,谢瑰有点犹豫。   “你在等什么,快进来!”陈舟和皱眉。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来不及多想,谢瑰窜进衣柜,关上柜门。   衣柜躲进两个人已经足够逼仄,柜门一关,空间狭小到能互相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陈舟和额上青筋跳了一下,早知道他应该让谢瑰先进来,此时此刻,谢瑰单膝跪在他双腿.间,一手撑在他腰侧,扭个头就能跟他脸贴脸。   对方的体温热腾腾的。   “队长……”谢瑰在他耳边说话,不知道有意无意,温热的气息爬上耳蜗,痒地陈舟和一缩。   陈舟和无声瞪他。   这人怎么回事,刚刚还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现在倒是宾至如归了。   谢瑰极轻缓地笑了一下,柜子里的氧气稀薄,他呼吸略急:“我们难道一直躲在这儿?”   他身上有一股清爽的柠檬香,似乎在袖口领口特殊处理过。   “不,”陈舟和暗骂一句,调整着呼吸速率,“我每上一层楼都会给楚娃发通讯,如果两个小时之后我没联系她,她会直接炸掉十五楼。”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谢瑰思忖了会儿,听不出语气,“但是队长,你有没有想过,在她来之前,我们可能早就憋死了。”   陈舟和看不见的地方,谢瑰的眼神沉得滴水。   他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陈舟和笑了一下,额前沁出薄汗。   约莫过了十分钟。   外头的尸群突然骚乱起来,脚步声急促而凌乱,向同一个方向奔去。   谢瑰看向陈舟和。   “愣着干什么?快出去。”陈舟和不轻不重地用膝盖撞他。   两人翻出衣柜。   客厅的丧尸果然不见了踪影。   走廊肯定走不通了,陈舟和扫视一圈,没多犹豫,三两下卸了两块窗户。   “你先下去。”他把攀援索挂在窗边。   “你……”谢瑰皱了皱眉,不太想承这份情。   “赶紧,要不然都别走了。”   谢瑰只好跳出窗,顺着攀援索往下爬。   陈舟和久久没有动静,一直到谢瑰爬到了第七层,才看见他跳出窗。   他不知道干了什么,自己下来就算了,还带了两只丧尸。   陈舟和飞起一脚,踢坠了一只,还有一只异常聪明,跟他们一样顺着绳索往下爬。   它在陈舟和正上方,不好动手,只好加快速度往下爬。   他和谢瑰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砰!”   一声枪响破空而出,击中丧尸头部,谢瑰冷静收枪,趁陈舟和落地,收了攀援索。   顺利到了地面,已经有丧尸被枪声吸引来了,他们拔腿就跑,赶去和楚娃他们会合。   人工爆破的任务要求,是清理百分之七十的丧尸,这也是陈舟和为什么一来就挑大楼下手。   丧尸病毒蔓延初期,街道上的人吃光了,幸存者就会找掩体,大楼不是最安全的,但是最让人安心的。   可惜。   陈舟和想起在楼内看见的人类尸体,有饿死的、有自杀的。   没有物资和救援,就是一条死路。   ***   他们出了城,行驶在一条废弃国道上,空荡荡的,半点人气都没有。   “队长,我们这是去哪儿?”楚娃脸有点白,陈舟和开车太凶,她想吐。   刚上车的时候,他们七个人,两辆车,陈舟和坐进驾驶室,招呼了一声“上车”。   谢瑰刚要上去,被楚娃薅着脖领子拽下。   “来嘞!”她美滋滋地坐上了副驾驶。   谢瑰:“……”   陈舟和无所谓谁上来,准备好了,就一脚油门踩出去。   现在,楚娃微妙地生出了一丝后悔。   “去C镇。”陈舟和瞥她一眼,放慢了点速度。   “噢,”楚娃半死不活的,“没听说过。”   “队长,”她缓过劲儿又活过来了,“你觉得谢瑰怎么样啊?”   陈舟和单臂撑在车窗支着头,想了想:“我总感觉这人,像在哪见过。”   “实力还行,没我想的那么差。”   他又想起衣柜里的情景,补充道——   “就是人太不正经。”   楚娃挤眉弄眼:“队长,你不会……”   陈舟和冷酷无情地踩了一脚油门。   “我错了错了!呕……”   C镇的位置很偏僻,偏僻到地图上都找不到,陈舟和甚至严重怀疑有没有这个镇。   雇佣兵最初的活动痕迹就在这一块地方,方圆十几公里之内都是无人区。   穷乡僻壤的,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直到有人提起一个传说,相传当年星际大战之后,虫族在地球上留下了他们的子嗣,这些虫族又和人类结合,生下了淌有虫族血脉的孩子。   绿肤虫眼,有的还有隐翅,村民们一度十分恐惧,将他们赶出村子。   这些孩子便躲进了没有人的深山,他们活动的区域,叫作C镇。   天色已晚,此时要找c镇的入口难如登天,陈舟和下令原地整休,打算明天天亮再行动。   几人听他说了C镇的事,皆目露惊诧,倍感怀疑。   “靠谱吗?”楚娃犯难,“我们找的可是一个地图上都没有的地方。”   “是啊,”齐铭也愁,“而且都说了是传说,有没有这个镇还不一定。”   泉大泉二点点头,他们顶着一样的脸,一齐点头,莫名有喜感。   沈苏一直没说话,陈舟和问到他时,他想了想:“先不说这个,队长,D城没清理完的那些丧尸怎么办,后期难道还要安排轰炸吗?”   虽然他们的任务达标了,但只要城里的丧尸数量在百分之十以上,后期还是要进行小规模的轰炸。   陈舟和极轻地笑了笑:“我下楼之前,在一只丧尸脖子上套了小型引爆器,如果计划成功,后期应该还是人工突袭,不用轰炸了。”   他说话的时候,D城一片寂静,只有丧尸偶尔的低吼。它们在街上游走,其中一只,正是白天顺着攀援索跟着陈舟和爬下来的丧尸。   它被陈舟和踢翻摔了下来,断了胳膊,脑袋倒是没事,因此也跟着游走。它的脖子上,套了个项圈一样的东西,正一闪一闪地发出红光。   倒计时开始。   五秒后,项圈突然发出高亢的歌声,极具穿透力的女高音,在这样的晚上这样的城市,但凡有个活人都要吓昏过去的那种。   所有的丧尸躁动起来,循着声音来源,拼命扑过来,它们焦躁不安地吼叫奔走。歌声响了五分钟,街上的丧尸基本聚集到了一起,随即——   爆炸声骤起……   沈苏听完,松了口气,陈舟和做事一向有分寸,他缓了心神,才重新提起小镇的事。   陈舟和拨弄了一下树枝,他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对这件事也是半信半疑,但陈维生既然既然亲口下令,那便错不了。   他想起陈维生那晚问他的话,如果这群雇佣兵的目的真的是人体实验,那找到这也不足为奇。   “你觉得呢?”他扬了扬下巴,问谢瑰。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呀~爱你们~ 第04章 C镇   谢瑰一直神色淡淡,他们讨论的时候也是置身事外的挂机状态,一副“你们决定我都行”的样子,看的陈舟和莫名不爽。   这人,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   “我?”谢瑰见六双眼睛刷刷盯着他,弯了弯唇,“我听队长的的。”   得,说了等于白说。   陈舟和拍板,决定明天先去看看,再做决定。   一天保持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几人都感觉到了疲惫,支起帐篷准备休息。   月明星稀,夜幕笼罩着辽远。   很久没这么看过星星了,陈舟和靠在帐篷边上,双手枕在脑后。   “队长,还不休息吗?”谢瑰背光站着,脸笼在阴影下,像背着镰刀的死神。   待他走到眼前,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他笑意很浅,但看起来很好相处,小狗眼眼角往下垂,让人想rua一把他的脑袋。   “嗯,”陈舟和拍拍身边的空地,刚好有点事想问他,“坐。”   谢瑰哽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   “你坐那么远,要我喊着跟你说吗?”陈舟和费解。   谢瑰又一点一点挪过去。   “15楼电梯里的那只丧尸,你还记得吗?”陈舟和曲起腿,问谢瑰,他当时绷着神经,没注意谢瑰的反应,不过应该吓得不轻。   “嗯,怎么?”谢瑰顿了顿,“有问题吗?”   “你有没有看到他的眼睛?”陈舟和犹豫了下,时间太短,他也不能确保自己不是眼花,“跟别的丧尸不太一样,好像是……红的。”   不是很醒目的红,是血丝如蛛网般从眼眶蔓延。   谢瑰沉吟:“可能他是一只得了红眼病的丧尸吧。”   陈舟和:“……”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和他讨论。   “算了,早点休息。”陈舟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你这智商……啧,多睡一会儿能补脑。”   谢瑰:“……”   陈舟和走后,他还坐在原地靠了会儿,夜风凉丝丝的,吹得人昏昏欲睡。   电梯里那只丧尸……   眼眶红肿,爬着血丝。   分明就是一个劣等品。   阿休早就制止了人体实验,为什么还会有劣等品出现,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瑰心烦意乱,右手不自觉地模拟白天切割丧尸咽喉的动作平复心情,四下静悄悄的,他没多呆,钻进帐篷里。   刚躺下,脑子里就响起某人令人生厌的声音——   “多睡一会儿能补脑子。”   去你的补脑子,谢瑰冷笑一声。   天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   下了国道,是一大片看不到头的废弃荒田,野草有半人高。陈舟和按陈维生的描述,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走。   陈舟和做好了在这个地方做几天无头苍蝇的准备,没想到的是——   齐铭去小溪边接了点水,路遇一个镇民,他以为是丧尸,吓得当场拔枪,攀谈了两句,才发现……   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   镇民得知他们在找自己的镇子,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做客。   直到进镇,陈舟和还没反应过来。   他一边跟着,一边观察地形。   难怪他们找不到,小镇面积不大,盘踞在半山腰,一眼望去,很难有所发现。   他们借住在镇长家,小镇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极少见到外人,但都很淳朴热情。   “队长,这是什么?”楚娃拨弄了一下门边悬挂的不知名装饰,一个麻布织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像人又不像,每家每户都有。   小镇避世有两三百年了,这里的装饰还是最原始的木门,也没有任何电子科技,依山傍水地生活。   “手别空。”陈舟和拍了她一下。   楚娃撇撇嘴。   那边的村民注意到动静,操着方言跟他们解释,方言对他们过于生涩,配上手势,陈舟和才勉强看懂。   这是他们镇子的吉祥物,原型是虫族的某一位将军,说是挂在门上能保护镇民世代平安,不收战争侵扰。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从某种程度上,这个说法也兑现了,小镇的镇民至今不知外面已经丧尸横行,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他们在小镇叨扰了一晚,陈舟和单独找到镇长,问了点情况。   “外地人?”镇长的口音没那么重,交流起来也方便,“之前是有和你们一样穿的很奇怪的人,他们……受伤很多人,我们,帮助他们。”   这就和上了,陈舟和眯了眯眼。   正是因为雇佣兵的动静太大,安全局派人来查看,以为是丧尸突袭,进行了小范围的轰炸,他们受伤逃跑的时候被小镇的镇民所救。   小镇一直自给自足,基本上不外出,但是城市爆发的病毒使尸体堵塞了河道,他们的水源不够,才想着出去再寻找一条水源。   “你,很熟悉。”镇长突然对陈舟和说,昏黄的眼眯了眯,和善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哪里见过。”   陈舟和挑了挑眉。   “想不起来了,”镇长嘟囔着,摆摆手,“想不起想不起来……”   陈舟和:“……”   他刚想离开,镇长突然回头,陈舟和以为他想起了什么,洗耳恭听,结果镇长说:“青梅酒……尝尝。”   怕他不理解,还比了个大拇指:“青梅酒。”   “……好嘞。”   陈舟和刚迈出房门,打算去找他们,破空抛来什么东西,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是一小坛子酒,古朴的瓷瓶,口上系着红丝带。   “尝尝。”谢瑰坐在井边跟他说。   大概就是镇长说的青梅酒。   陈舟和掂了掂:“谁跟你说出任务的时候可以喝酒?”   “我就喝了一点嘛。”谢瑰歪着头,委屈道。   这人别是醉了吧?陈舟和拔开塞子闻了闻,这么低的度数,能喝这芝麻样?   “队长?”谢瑰叫他。   陈舟和怕他栽到井里,走过去伸手要拉他。   谢瑰条件反射一躲。   陈舟和掂着酒坛子,若有所思:“谢瑰,你是不是挺讨厌我?”   一个人下意识的动作不会骗人,那时在衣柜里帐篷边,还有现在,谢瑰都显得对他很抗拒。   谢瑰混沌的脑子警铃大作,酒精作祟下,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固执地看着陈舟和:“陈舟和,你不记得我了吗?”   陈舟和头皮一麻,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来讨情债的,他走马灯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小二十年的所作所为,确定没有祸害过别人,才诡异地看着谢瑰。   他忍不住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瑰不吭声了,怎么问他都不说话,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样子让人窝火——还是那种很熟悉的窝火。   “行了,”陈舟和不和话都说不清的人计较,“赶紧回去睡觉,明天按时出发,晚了可不等你。”   你要让陈舟和信任你。   只信任你。   谢瑰脑子里这两句话荡来荡去,他看着面前窄瘦的背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扑上去。   陈舟和被他带地猝不及防,险些栽倒在地。   “谢瑰你他妈喝假酒了?”   “睡觉。”他挂在陈舟和背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陈舟和颠了两下,没把人抖下来,额角跳了跳。   “队、队长……”楚娃路过,震惊地看着二人暧昧的姿势,默了默,“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在想什……回来!把人弄走啊……”   楚娃二十公里越野跑的都没这么快过,陈舟和眨眼的工夫人影没了。   小镇四面环山,晚上很凉,谢瑰被他颠得头晕,皱了皱眉,身子一滑,险些栽楞下去。   陈舟和下意识揽住他的腰。   “就这点量也敢尝人家的酒。”陈舟和哼了一声,“扶好,我送你回去。”   谢瑰嘴巴跟被人粘上了一样,直勾勾看着陈舟和,眼都不眨。   陈舟和白他一眼:“看什么看?”   小狗眼愣愣的,沾点水气,看得人心软——陈舟和当然不会承认他会心软。   “陈舟和?”谢瑰不确定地嘟囔了一声,仿佛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陈舟和挑了挑眉。   直接叫他名字的人不多,屈指可数。   安全局的人一般叫他陈队,偶尔也有人叫指挥官,陈维生对他的称呼没个定性,要么喊儿子要么小兔崽子。   他“嗯”了一声,莫名觉得喝醉了的谢瑰有点好笑。   嘴角挂了点微小的弧度,菱形唇不笑自带三分笑意,笑起来更是勾魂夺魄。   谢瑰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像水中花井中月,高不可攀,对他有念想都是一种亵渎。   但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   他可以肆意在这个人身上留下痕迹,恶鬼不应该玷污神祗,但可以永堕阿鼻。   谢瑰突然不走了,虎口卡着陈舟和的下巴,捏住他的面颊。   柔软、温热、鲜活。   他慢慢加重了力气……   “啪!”陈舟和一巴掌打在他脑门上,揉了揉被捏红了的下巴,说道:“发什么疯?”   谢瑰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圆了眼,陈舟和竟然真的敢打他?!   陈舟和现在看见他就糟心,往他膝窝一踹,把人过肩扛起,简单粗暴地扔回了房间。   *   信息收集地差不多,翌日清早,他们向镇长辞行。   楚娃齐铭那边得到的消息和陈舟和差不多,虽然所知甚少,但足够推敲出一点东西。   谢瑰酒醒了,回想起昨晚做的蠢事,今早看见陈舟和就躲,无数次反思自己有没有说漏什么不该说的。   陈舟和本来没觉得不对,但谢瑰一对上他的眼神就闪躲,一次两次的,也给他琢磨出点恶趣味。   再次偷摸看他。   陈舟和敏锐地抓住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点了点下巴,他的下巴昨天被谢瑰掐青了,他皮肤又白,显得很突兀。   谢瑰默默移开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见他们要走,镇长连说可惜,再过几天酒窖里的酒要到日子了,都是陈年的老酒,那才叫佳酿。   他们说话的时候,门边的挂件突然断了,啪嗒掉在地上,沾了泥土,正好落在楚娃脚边。   她咦了一声,捡起来拍了拍,重新挂了回去。   陈舟和再三保证他们还会再来,到时候一定尝尝他们地窖里的酒,镇长才放人,磨蹭这么久,等他们出山,已经正午了。   根据镇长给出方位,雇佣兵应该继续南下了,陈舟和看了看地图,圈出了X市。   这便是下一站。   谢瑰看见地图上的红圈,略感不妙,垂着眼思忖。   按他们的速度,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陈舟和刚想下令……   意外陡生!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鸭,打个滚求收藏求评论嘛嘛嘛嘛嘛~小天使们看看我,我在这里~ 第05章 坦白   十几只丧尸从各个方向窜出,他们速度极快,像深秋的蚂蚱。   荒地的草及腰,很限制行动。   陈舟和在他们开始靠近的时候就有所察觉。左边和斜后方传来簌簌的声响,他利落拔枪,几乎不用瞄准,对过去的那一刹那,砰砰两声。   “我去,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丧尸?”楚娃瞪圆了眼,下手也很干脆。   “往大道上撤!”陈舟和命令道。   只要到空旷的场地,他们就不会处于被动状态。   几人困难地一边提防丧尸,一边撤退。   沈苏惊呼一声,脚下趔趄,险些被丧尸扑倒。谢瑰抽出手,给那丧尸开了个瓢,才捡回他一条命。   沈苏的体力是他们当中最差的,不到十分钟,已经显出疲态。   又一只丧尸扑来,他慌乱之中丢了枪,就地捡了根木棍,横挡在身前。   眼看他撑不住,陈舟和滚身过来,刚想开枪,那丧尸夺了木棍往后一抡,   。   棍头差一点戳进他的LJ眼睛,陈舟和腰部爆发出极强的韧劲,仰身躲过,直腰便要横踢。   没想到的是,那丧尸的爆发力竟如此惊人!   中了陈舟和一脚,它只是晃晃,稳定身形,又嘶吼着攻击。   不对劲!   这些丧尸简直就像打了狂躁剂的疯牛,从各方面来说,都比原来强悍。   他迅速开枪了结一个,带了木棍的丧尸又逼急,陈舟和把沈苏一推,就地一滚,尽量缩小目标。   荒地里不知道哪来的碎陶片,陈舟和没注意,碎陶片狠狠地扎进了后背,他疼地倒吸一口冷气,动作却半点不犹豫。   有他在后面顶着,楚娃和泉大泉二已经带着沈苏退到了大道。   “你也过去!”陈舟和头也不回——他知道谢瑰在自己后面。   一个人抵抗尸群,确实费力,陈舟和半步挪不了,甚至被步步逼退。   “你开什么玩笑?”谢瑰拧着眉,阴着脸,“你一个人行吗?”   “你看我行不……行?”陈舟和又放倒一个,手臂已经酸的发抖,“过去,这是命令!”   “我不!”抗命抗地理直气壮。   陈舟和都要给他气死了。   谢瑰也气,这群丧尸分明是改造过的,狂躁地让人招架不住。   他现在很担心阿休的安危。   他们现在已经离大道太远了,楚娃等人在他们看来就是黑黑的小点,大道上也有丧尸,但胜在场地空旷。   后背的伤口随着他动作的撕扯,越来越疼,血腥味刺激了丧尸,纷纷不安地嘶吼着。   来不及换弹了。   在陈舟和打算拔匕首的时候,丧尸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攻速减弱下里,速度也变缓——不只一只两只,而是整个尸群。   它们似乎很……累?陈舟和荒唐地笑出了声,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丧尸怎么会感觉到累?   现在是个好时机。   陈舟和迅速瞟了一眼,身后是个四五米高的小草坡。他看向谢瑰,两人视线一撞,心领神会。   趁着丧尸的疲软期,谢瑰刺穿一个,靠近陈舟和身边,两人猫腰疾跑,长草很好地掩盖了两人的身形,身后的丧尸似乎不急着追,象征性地叫了两声。   就是这!   陈舟和因为失血过多,嘴唇泛白,脚下歪了下,险些栽倒。谢瑰瞳孔一缩,不行,陈舟和绝对不能有事,至少不能是现在。   他来不及思考,伸手把人搂住,两人齐齐掉下草坡,屏气凝神听动静。   丧尸对他们彻底失去了兴趣。   “昨天跟镇民进山的时候,我们把物资都留在了车里,楚娃他们去了大道,解决那些丧尸应该没问题。”谢瑰说,“我下来之前,在草边留下了点东西,他们看到应该会找过来,但是可能得等一阵。”   陈舟和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谢瑰还抱着他——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怕他伤上加伤,就一直环抱着他,护住胸腹。   谢瑰摸了一手血,从陈舟和的后背。   “陈舟和……”谢瑰心里一紧,叫他,“你没事吧?”   如果只是后背割伤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谢瑰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果然,他的腹部有一道长长的划伤,血洇出来,没入黑色的布料,他一时竟没发现。   “这伤怎么弄的?”谢瑰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嘶——你他妈别摸了,”陈舟和扯扯嘴角,“沈苏给我划的,他想砍丧尸,举把破匕首乱挥,丧尸没砍死,误伤我了。”   怪不得,谢瑰就说陈舟和怎么可能连那几只丧尸都对付得如此吃力。   “你别动了,我给你上药。”谢瑰按了下他的后脑,制止他的动作,在作战服的暗袋摸药。   作战服内外有许多暗袋,一般人会用来装一些芯片子弹或者重要且体积不大的证物。像陈舟和,口袋里装的就是通讯器和基础伤药,还有一根金属探测笔。   “你不会把口袋全拿来装药了吧?”陈舟和看他东摸摸西摸摸,不敢置信地问。   他们相互依偎,宛如交颈鸳鸯,陈舟和声音低低的,带点压,和着温热的气息,在谢瑰脖颈到耳后蔓延出温热。   “装药怎么了,现在不是给你用上了吗?”谢瑰避开他的伤口,首先把腹部处理了。   纱布不多了。   陈舟和任他摆弄,他失血过多,现在有点冷,又有点困。   “别睡。”谢瑰捏了捏他后脖颈,“趴好,我给你处理背上的伤。”   你丫跟谁说话呢?!陈舟和动动嘴唇,没力气跟他计较。   碎陶片扎进了肉里,要□□清理伤口,就得先把衣服脱了。   谢瑰跟陈舟和说了一声,落下他作战服的拉链。   里面的T恤也破了,大片的血把它染成暗红色。   这衣服不能穿了。谢瑰没废话,三两下把衣服割了。   后背一凉,陈舟和勉强掀起眼皮,又惊又疑,问道:“你干嘛?”   他这一动,身上的衣服残片彻底掉了,露出结实又不夸张的腹肌,薄薄的,很漂亮。   谢瑰的手下意识扶着他的腰,温热顺滑的皮肤贴在掌心,腰窝正好一只手能掐住。   草!谢瑰低咒一声,他都在想些什么。   “不把你衣服脱了,怎么处理伤口?”谢瑰强装镇定,按着人后脑让他重新把下巴磕在自己肩上,“趴好,我要拔碎片了。”   陈舟和闷哼一声,热意不受控制地上脸,随着碎片被拔出,一边是痛一边是心里说不明白的情绪,刺激得他眼眶一热,眨了眨,睫毛沾上了湿意。   他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以前也不是没光过膀子,在营地里,像楚娃这样的姑娘少,大多是糙汉,有时候来不及了窜进一个澡堂互相搓背都是常有的事。   陈舟和虽然傲了点,和手下人相处还是很友善的。   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受了伤,动弹不了,得依靠另一个人——还他妈光着在人怀里。   谢瑰也心烦。   那药烈性,倒在伤口上比酒精疼十数倍,陈舟和也受不住,额头抵在他肩上小口喘气。   微弱而急促,像踩奶的猫。   谢瑰只需垂垂眼,就能看见他后颈凹进去的小窝和形状美好的琵琶骨。   陈舟和看起来无所不能,没人想到那惊人的爆发力和攻击力来源于这样一具身躯,没有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甚至有些单薄。   “好了没?”陈舟和额前出了薄汗,疼的声音发颤。   谢瑰正倒药,药粉所剩不多,因陈舟和的动作险些撒出去,他不轻不重地在陈舟和的腰窝拍了一下,拧着眉:“别乱动。”   陈舟和羞愤地闭上眼,咬牙不出声。   天色暗了。   他们这两天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路上,应该加快速度了。   还有这群来历古怪的丧尸,要上报局里彻查。   也不知道楚娃他们要多久才能找来,这样高的草坡下来容易上去却难,何况他现在两面都是伤。   谢瑰处理完最后一处细小的伤口,扶着陈舟和的肩膀,咬住领口,扯下自己的拉链。   陈舟和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谢瑰把T恤脱给他:“穿上。”   陈舟和觉得自己受个伤,队长的威严荡然无存。他有必要好好和谢瑰说道说道,什么叫军令不可违。   “你……”陈舟和刚开口,目光瞥见谢瑰裸露的后背,顿住了。   背上全是纵横交错的鞭痕,看得出来都是陈年老伤。   陈舟和觉得眼熟,就好像……   半夜,他的房间,那时候很黑,似乎是个阴天,点了一盏灯,橘子味的沐浴露,他的衬衫……   那个小孩哭得悄无声息,手指都在哆嗦,脱下衬衫,露出后背新旧交错的伤,跟他比划——   不、去、难、民、营。   “你、你是……”陈舟和震惊了,难得磕绊一下。   谢瑰轻哼,瞥他一眼:“想起来了?”   难怪他昨天问自己还记不记得他,当时陈舟和还以为谢瑰把他错认成了谁,满腹无语。   陈舟和换了种目光打量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   他眨眨眼:“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谢瑰三两下套上外套,有些不自在。   才两年的时间。陈舟和救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干瘪的矮个小鬼,弱得走两步就要昏,偏偏自尊心强得要命,咬破嘴唇也一声不吭。   现在……陈舟和在心里暗戳戳对比一下,不得不带点嫉妒地承认,谢瑰的身体素质可能比他都好。   无论是从肌肉爆发力,还是……身高。   他再也不能叫人家小鬼了。   “你怎么又不说?”陈舟和问,天色黑得快,周遭静悄悄的怪无聊。   他说起这个,谢瑰长叹一口气,一脸的“我不理解”:“我以为你能认出我的……”   他们之间是多门罗曼蒂克的开场啊。   本以为在陈舟和心里已经种下了信任的种子,还等着再见面的时候,他惊鸿一瞥认出自己。   现在看来。   他可真是个笑话,谢瑰头疼地想,陈舟和够没心没肺的。   取得他的信任?这任务难度也太大了点。   陈舟和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泪花。   “困了?”谢瑰问。   “一点。”陈舟和手肘撑着膝盖支脑袋,山间的夜风太凉,吹得他轻微哆嗦一下。   “你不觉得今天来的那群丧尸……”很蹊跷吗?   陈舟和本想扯个话题打发时间,刚开头,谢瑰坐过来,把外套给他:“先披上,靠着我睡会儿。”   靠着我。   陈舟和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把外套扔回去:“自己穿吧,你着凉了我还得背你回去。”   谢瑰磨了磨牙,不敢妄动他,怕碰到他后背的伤,便抖开衣服,从陈舟和胸前搂过去,把衣服正面披他身上。   一手还按住他的肩,防止他再给自己丢回来。   “至于?”陈舟和又无语又好笑,“你在锁喉?”   “赶紧睡吧你,”谢瑰懒得跟他废话,“少说一句是不是憋死你了?”   “憋死不会,”陈舟和周身萦绕着他的气息,谢瑰替他挡住了风,加上衣服盖着,身上渐渐回暖,困劲慢慢上来了,“就是会很无聊。”   说话的声音都低下去了。   “那你说,说够了赶紧睡。”   陈舟和一低头就能把下巴磕在他手臂上,他困顿地抬眼,问出了一个一直好奇的问题:“谢瑰,我记得你应该挺讨厌别人碰到你的吧?”   在衣柜那里就是,丧尸都快冲到眼前了,还犹豫不决的。   他开始还以为谢瑰对他有意见,碰一下跟摸了洪水猛兽一样。   营地里对他有意见的人很多。   陈舟和从来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正面战场打不出战绩,就会躲在背后勾心斗角,为了点蝇头小利,每天说干口舌,让他和他们相处,还不如去沦陷区多杀几只丧尸痛快。   所以他想当然地以为谢瑰也是那样。   谢瑰愣了愣,低低地嗯了一声。   “是因为他们吗?”陈舟和问。   谢瑰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背上的伤。   这伤来的其实半真半假。   他当年为了留在营地,对陈舟和的说辞是——他在家乡被丧尸占领后,一路流浪到了难民营,本以为是生活的重新开始,却没想到……   难民营的一个小头目有点特殊癖好,有天突然找上了他,他不从,咬伤了小头目,便日日以不做义工为由鞭打——官官相护,所有人都睁着眼睛装瞎。   H城二十九楼那户人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们的独子在战乱中失散,估计凶多吉少。   当时听说了战功赫赫的霍原将军要收复H城,他们可高兴,看谢瑰可怜便收了他做养子,连夜逃去了H城。   按照安全局的规定,收复区的房屋等不动产若还在,是要还给原住民的。   他的养父母担心家里囤积的珠宝现金被轰炸销毁或者被……侵吞,计算了一下大概时间,认定霍原能在一周之内拿下H城,一时头脑发热,趁安全局动兵的时候,混进幸存者的队伍,逆流往大楼走。   后来的事情陈舟和都知道了。   这只是他单方面的说辞,真假掺半,他确实受到了小头目的虐待,也确实跟着养父母回了H城,不过——   他的养父母早在半道就被咬死了。   也正因如此,那对“养父母”才能安全把他送回二十九楼。   陈维生不是没调查过他。   他的资料被掩藏整理得很完美——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能做什么呢?   但既然陈舟和这么问了……   “嗯。”谢瑰顺着他的话承认,他对陈舟和不需要付出什么真情实感,他们的定位,从一开始就很清晰。   谢瑰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谢瑰”这个角色。   至于他的过往,他的创伤,他的不堪,陈舟和没必要知道。   难怪当初楚娃说他有心理创伤,陈舟和当时还不相信,觉得谢瑰可能就是个哑巴。   他困得不行,吊着一线精神。人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总是容易被潜意识支配,陈舟和伸手拍了拍谢瑰的手臂,以示安慰。   “没事了以后,”他说,“跟着我……没事了。”   谢瑰并不言语,他想起一个人。   那时候他还不叫“谢瑰”,只有代号。   最初的代号他忘记了,后来随着他对丧尸病毒抵抗能力的增强,他有了新的代号,“龟”——在当时,能以动物命名是试验品能够炫耀的资本。   那些实验者私底下都嘲笑他是个小王八。   谢瑰起初也不喜欢,后来,陈休告诉他,龟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句古语叫千年王八万年龟,说明他一定会长命百岁。   陈休说:“我爸爸是安全局的局长,等我出去了,我让他把你接回营地,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训练——我以后可是要当最厉害的指挥官的,以后你跟着我,就不用害怕了。”   不得不说,陈舟和在某些方面,和陈休真的很像。   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底下,是一副伪善自私的心肠。   他们到底不一样,谢瑰告诉自己。   “不喜欢和人相处,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跳下来。   陈舟和被睡意温柔地吞噬,话都没说全。   谢瑰明白他想说什么,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后颈,黑色的发尾很利落,颈窝微凹,瘦长的手指屈起,指节有日夜练枪磨出来的薄茧。   眼神却不像那么回事,阴冷至极。   “当然是……因为你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啦~小可爱们看看孩子好咩咩~祝你们天天开心么么哒~ 第06章 带路   楚娃他们找了一夜。   昨天退回大道,解决了几只不知死活跟上来的东西,再看,那些丧尸像得了瘟病一样,反应迟缓,向同一个方向退去。   没有陈舟和的命令,他们不敢妄动,也担心有陷阱,便没有再追。   陈舟和和谢瑰迟迟没有回来,他们看天色渐晚,没忍住担心,重新回了荒地。能见度大大降低,他们不敢深入,只在边缘游走一圈,寻觅无果,才在天擦亮的时候继续深入。   陈舟和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透,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处于神经紧张的战斗状态,睡不沉,昨天已经是例外了。   谢瑰到后来也没撑住合了眼,陈舟和一睁眼,他们的姿势就……一言难尽。   周围的草在他们滚下来的时候就被压的乱七八糟,谢瑰靠在坡面上,陈舟和的脑袋枕在他的颈窝,手扶着他的腰。谢瑰一手搭在他肩上,本来抓着的外套也要掉不掉地挂在腰腹。   淦……这幅场景,要是被人看到,陈舟和再长八张嘴都说不清。   就像刚那什么了一样。   他闭了闭眼,一脸“杀了我吧”的表情,悄咪咪挪开搭在谢瑰腰上的手。   他动作很轻,谢瑰没醒,只轻微蹙了蹙眉。   陈舟和花了十分钟才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他的手拎下来,把外套披回谢瑰身上,他独坐在一旁。   光不太亮,看人勉强只能勾个轮廓。   谢瑰长得很好,眉眼精致,眼角的弧度是往下的,陈舟和一直以为他是小狗眼,细看又不像,双眼皮的褶皱很深,从眼头开出来,既单纯无害又有点妖。   鼻子很挺,像是尺子量出来的,嘴唇薄,形状很好看。   陈舟和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心虚地看了一眼谢瑰,见他没睁眼,悄悄松口气,看向身边的草地。   见鬼了,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谢瑰是个挺奇怪的人,陈舟和也不知道老陈为什么选了他,不过能参加这些任务的都是老底被摸得很干净的人,倒也不用担心他另有所图。   营里有大半的人跟陈舟和出过任务,对他的评价就两个字:可靠。   他无所不能,再危极的时刻都能全身而退。   其实陈舟和知道不是,他是有些本事,但远没有传得那么神,安全局的情况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老陈坐的那个位置,无数人想把他拉下来。有些人朝不保夕,有些人殚精竭虑。   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一起置于险地——还是为了他。   “陈舟和?”谢瑰醒了,睁眼就看见陈舟和曲腿坐着,非常装逼地叼了根草,眼神不知道看哪。   “醒了?”陈舟和一挑眉,站起来,“醒了就起来,看看怎么上去。”   “你伤怎么样了?”谢瑰问。   “好的不能再好了。”   谢瑰无语:“我给你用的又不是仙药你忽悠谁呢?给我看看。”   说罢,伸手要去拽人,被陈舟和挡住——   “你看?你怎么看?”   当然是脱……谢瑰默默收回手,避开陈舟和要笑不笑的眼神。   “找找怎么上去吧。”谢瑰说,他发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真的没有占便宜的意思。   “队长!”沈苏对陈舟和的伤愧疚不已,找地很仔细,发现了谢瑰留下的弹头。   他们顺着记号,找到了草坡下面。   陈舟和嘴里叼着一根草,正琢磨着怎么爬坡。   “呦,来了?”他睡了一宿,精神头可好了,向楚娃他们打招呼。   “队长……”楚娃都快哭了,沈苏告诉了他们陈舟和受伤的事,来的路上,草丛里隐隐有血迹,她每看到一处,都心惊肉跳,怀疑是不是自家队长的血。   她很少看见陈舟和受伤。   “收!”陈舟和指着楚娃,把她那幅泫然欲泣的表情憋了回去,才大咧咧地安慰:“没事儿,还没死。”   楚娃更想哭了。   “队长,这次都怪我,”沈苏低着头,一脸愧疚,“是我拖大家后腿。”   “见外了,”陈舟和拍拍他的肩,“你的能力不在这,我知道。”   谢瑰默默看了一眼沈苏。   “队长,你昨天怎么没联系我们?”齐铭插嘴,“要知道你上不来,我们昨天就来接你了。”   陈舟和啧了一声,说谁上不来呢?   “通讯器坏了。”他从暗袋里掏出通讯器,表面看着没问题,两个按钮一个不亮。   他们接下来要去x市,建筑很多,地形也不开阔,没有通讯器会很麻烦。   “我来看看。”这不巧了,刚好踩中了沈苏的领域。   “问题不大,里面的芯片摔坏了。”沈苏摆弄两下,轻巧卸掉了外壳,看了一眼,“找点材料就能把它修好。”   问题是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儿去找材料?   陈舟和眉心一动,刚想说算了,就见沈苏看向他,眼神犹豫。   “说说看,你的想法。”陈舟和说。   荒山往东十几公里有个小县城,沈苏说,那是他的家乡,或许在那里可以找到材料。   “这什么馊主意,”泉大一向心直口快,“去那儿找材料,还不如直接杀去x市。大城市物资还多。”   “不一样,”沈苏说,“县里没有丧尸。”   众人:???!   陈舟和直起身:“继续说。”   M县历史很久,从虫族入侵的时候就存在了,因为条件不好,青壮年人基本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后来丧尸病毒爆发,其实还没有蔓延到M县,但当时的市长担心县里有感染者,就安排了轰炸,只在轰炸前三个小时提前通知,幸存者不多,剩下的人全都交代在里面了。   没有人,也就感染不了丧尸病毒。   这座小县城,就这么空了。   “欺人太甚啊!”泉二觉得不可思议,“提前三个小时通知轰炸,他当那些百姓都是像我们一样受过训练的吗?再说了,万一有人睡着了,没看见通知,那不是……”   沈苏沉默,他就是当年逃出来的幸存者,爷爷腿脚不好,喊醒他就要他跑,当时年纪小,懵懵懂懂的,听说要爆炸,一个劲儿缠着爷爷问,为什么不把邻居胡大婶一家也叫上,明明平日教育自己的时候,他满口都是仁心道德。   他说爷爷是胆小鬼,只顾着自己苟且偷生——这个词是他从动画片上看来的,不太明白它的意思,但就觉得是不太好的话。   爷爷当时把他送到幸存者的大巴,大巴上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像离巢的幼鸟,惊恐而不安,有人重重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嫌弃厌恶地看着爷爷,说了声“老不死的”。   沈苏后来才知道,这莫名的敌意来源于生存危机。   谁都不想死——车上的座位已经不多了。   爷爷深深看了他一眼,说要去把剩下的邻居都叫上,重新返了回去。   有人高声说:“看见了吧,那老不死的去叫人了,到时候人多了车里怎么还坐得下,赶紧开车!”   “赶紧开车!”   “快开车!”   沈苏不知道是谁,他只看见一双一双腿交替挤着,无论他怎么哀求,司机也无动于衷,听从众意,把车开了出去。   那是永别。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说声理解。   沈苏泣不成声。   陈舟和也没想到顺藤摸瓜牵扯出这么一桩荒唐事,他用力捏了捏沈苏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那个不负责任的市长呢?”谢瑰突然问。   “不知道,”沈苏说,“只听说他被招调去了安全局,我进营的时候也有打听过,一直没找到,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认定他就是死了或者被变成了丧尸。”   “队长,那我们现在……”楚娃看过来。   “先去M县吧,”陈舟和说,“总得把通讯器修好。”   也能了却沈苏一个遗憾,给他爷爷立个衣冠冢。   几人又上路。   M县的路车不好开,轰炸导致整座城市如废墟,仅剩的几座相对完整的建筑,看起来也很陈旧。   他们把车停在城外,徒步进去。   如沈苏所言,还真是一座死城,放眼望去,有种被一只大手攥紧心脏的窒息感。   “那边是以前的电器城,找找看,应该会有修通讯器的工具。”沈苏指了个方位。   陈舟和点点头:“我和谢瑰去找工具,你们剩下的去搜集物资,能用的都带上。”   “是!”几人齐声。   “小心四周。”陈舟和想了想,补充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个人都没有,这座城却让他感到很不安。   他和谢瑰按照沈苏的指向搜寻,地上几乎没有落脚点,倒塌的建筑、砖块甚至锅碗瓢盆堆了一地。   谢瑰心不在焉的。   “想什么呢?”陈舟和挑挑眉,“怕了?”   “嗤——我有什么好怕的。”谢瑰随便进了一家店,店门被坍塌的半面墙卡住了,他随手捡了跟钢棍把玻璃打碎。   运气不错,是一家修光盘通讯器的店。   沈苏把他们坏了的通讯器带进去,扯了把凳子,娴熟地卸了外壳。   “他真像一个老师傅啊,”谢瑰感慨,“坐在这里毫无违和感。”   “队——长——”陈舟和刚想调侃两句,泉大歇斯底里的喊声传了过来。   谢瑰惊叹这人的声音竟然能传得这么远,哇了一声,问道:“你欠他钱了?”   陈舟和懒得理他。   泉大受过专业训练,如果不是有什么发现,不会紧张成这样。   他窜出门,打算过去看看。身后突然涌现出一小群人,五六个左右,皆手持棍棒,看见陈舟和就要抡。   陈舟和反手夺了一根木棍:“你们是谁?”   “是人?!”   “是人吗??!”   “卧槽!”   几人面露喜色,七嘴八舌说了些没用的,一句没说到点上,听得陈舟和云里雾里——不过也不需要他们解释了。   陈舟和知道他们在逃什么了。   丧尸从一座矮墙钻出来,人群连连惊呼,四下逃窜。   “都站在原地别动。”陈舟和看出丧尸的数量不多,要不然也可能让他们堂而皇之地在这里搜这么久。   他挥棒抡倒一个,谢瑰补刀。   两人来往间,解决了三只丧尸。   “走!”他们护住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拉上状况外的沈苏,去和泉大他们会合。   会合之后才发现,不只是他们,楚娃那边也收到了攻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舟和问。   那些人被陈舟和一刀一个的狠劲儿吓呆了,其中一个穿绿衣服留着大波浪的女人一听他开口,下意识搂紧了怀里八九岁的孩子。   通过几人打了无数补丁的解释,陈舟和才弄明白,他们是之前一座沦陷区的流民,侥幸逃出了城,正打算往北上。   谢瑰脸色一变。   “你们知道现在北上又多麻烦吗?”陈舟和皱眉,“北边气候不好,你们又不是雇佣兵那样实战出来的,去了要么吃沙子噎死要么就被丧尸咬死,北边的收复区不多,你们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去难民营,安全局会安……”   他话还没说完,一听“难民营”,几人脸色突变,其中一人没忍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去他妈的安全局,一群酒囊饭袋,仗着手里有枪了不起,把人当畜生使唤,瞎了眼的才去给他们当免费苦力。”   气氛陷入一瞬的尴尬。   泉大泉二面面相觑,纷纷偷瞄陈舟和。   陈舟和倒也不生气,只询问:“你们是难民营见到什么了吗?”   这些人约定北上,为什么会选择往北走,雇佣兵到底在干什么?陈舟和摩挲着腰间的枪,漫不经心地想,是不该放过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把水搅和得越来越浑的小人了。   “大哥,别跟他们废话,我们还等着救……”说话的男人被人扯了一把。   “你们还有别的人?”齐铭问。   这伙人摆明了不信任他们,他们还要硬拉吗?齐铭看向陈舟和,等他拿主意。   “你们不告诉我们,无非是比起我们,你们有更好的求救对象,”陈舟和说,“对方一定是带你们来着的人,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抛下同伴出来求救——说明对方的位置并不远。”   “但我要告诉你们,我们进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任何的车和人。”   他们被抛弃了。   怎么可能?!男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愤怒之下声音颤抖:“不可能!你少在这妖言惑众,李哥说好带着我们一起北上去失乐园的。”   哦?意外收获。陈舟和轻笑一声:“请便。”   说着,给他们让开了路。   男人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猜测。   之前他们赶路休息的时间没有超过两个小时,李哥说安全营的人怕他暴露秘密,正在追杀他们,不能停歇。   到这个县城之前,他隐约听见有人跟李哥说了什么,陈……来了……打草惊蛇云云,李哥当时没说什么,过了半个小时,突然说车爆胎了,要求下车休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男人分明是那几人的主心骨,交流了一番眼神,质问道。   “我不需要你们相信我,因为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陈舟和指指自己,“我说了请便,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就是,”楚娃嗤了一声,“千万别相信我们,我们可不需要。”   “大哥,”大波浪拉拉男人的袖子,哀求道,“跟他们说吧,弟弟一个人我担心哇。”   男人脸色僵着,显然因为楚娃的话拉不下面子。   大波浪把小男孩推到身后,操着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解释:“我们停下来休息,那边塌方,好像什么东西炸掉了,有人困在里面,口子很小,爬不出来。”   齐铭惊奇,原来他们能把话说清楚啊?!   陈舟和也没废话,点点头,说了一句:“带路。”   大波浪千恩万谢,双手合十,一个劲儿道谢,她有两个儿子,当时大儿子想上厕所,她便带着出来了,没想到刚离开,那个地方就塌了,小儿子还困在里面,她急的想哭,又没有办法。   男人僵持片刻,还是跟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他们所说的塌方处。   所幸一路上没遇见丧尸。   塌的是一个地下防空洞,要往下走很长一段台阶才能看到入口。   小门被堵住了,别说成年人,连小孩子钻进去都费劲。   没办法,只能炸了。   陈舟和让他们后退走远,自己留下引爆炸药。炸药是安全局特产,威力不大,不凑近伤不了人,但炸个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确定众人退到了安全距离,陈舟和拉了牵引环,堵住的石门轰的一声。   还好,这次的洞口虽然也不大,提气侧身勉强一下应该也能进。   陈舟和正要叫他们,为首的那个男人慌里慌张的跑下来,大波浪和小孩儿跟在他身后,最后一个是谢瑰。   “怎么了?”陈舟和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   “外面又来了一波丧尸,大概十五六个,齐铭他们正顶着呢。”谢瑰说。   “走!”陈舟和当下就要出去,被谢瑰拽住手腕猛地一拉。   大波浪刚刚一直低着头,地下又黑,没人注意到她小腿上的伤口。   她缓缓抬起头,脖子以一种极夸张的角度扭曲着,关节处噼啪地爆响。   尸变!   “妈妈!”男人反应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路过小孩连滚带爬地逃到陈舟和身后。   这场景……好熟悉。   陈舟和心里一紧,反手捏住谢瑰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十指发冷。   谢瑰突然被握住,抬头看他,陈舟和一如既往地冷静,桃花眼的眼角向上挑,双眼皮褶皱很宽,眉眼桀骜,甚至带点残忍。   他都不等大波浪丧尸发出第一声嘶吼,抬手就是一枪。   甬道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妈妈!”小孩撕心裂肺地哭喊出声,陈舟和垂眼看他,小小的一团,还不到他腰高,从刚开始他就一直站在大波浪身边,不说话,就牵着大波浪的手。   很内敛的孩子。   “走吧。”陈舟和收了枪,松开谢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都是你!是你杀了妈妈!”小孩扑倒他狡辩,用尽全身力气捶打他,哭得涕泗横流,“杀人犯!你是凶手!”   男人忙拉回他,但也没说什么,沉默地看着陈舟和。   谁都接受不了并肩作战的同伴,突然变成自己的对立面,并且时时刻刻想要自己的命。   但事情发生了,谁都得接受。   陈舟和只不过比他们接受的快一点而已。   陈舟和不想和小孩儿计较,提步跨台阶往上。走了两步,才发现谢瑰还站在原地。   “谢瑰?”他又叫了一声。   “嗯。”谢瑰回神,抿着唇从他身边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啦~爱你们鸭~打个滚求收求评,小可爱们今天也要开心鸭~ 第07章 伪善   两人出去的时候,情况很混乱。   丧尸的攻击很疯狂,和昨天在荒地一模一样。   不能和他们硬抗。陈舟和一枪一个,聚在一起的直接上炸药。   “别让它们进防空洞!”陈舟和下令。   “是!”   凭着经验老到的野蛮手段,他那一块的丧尸数量锐减,和他一起的沈苏终于能喘口气了。   楚娃和齐铭搭配地也不错,泉大泉二利用地形,完美脱身。   剩下就是谢瑰。   不知道抽什么风,从防空洞出来他就离陈舟和远远的,战斗的时候,陈舟和有心靠近搭把手,他只瞥了一眼,几个滚身让到一边。   陈舟和隐隐知道是为什么,嗤笑一声,也没想解释。   泉大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陈舟和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思忖一番,让楚娃齐铭带着沈苏进防空洞把人接出来,自己跟着泉大泉二去看看他们发现的线索。   谢瑰不见了踪影,眼下也空不出时间照顾他了。   两拨人分头行动。   泉大带着陈舟和到了他刚刚搜寻物资的废墟,在县城的东边,算是县城的中心。   “这就是当初埋炸药的地方?”陈舟和问。   泉大点点头,把手上的残片给他看。   “能确定吗?”   “别的我们兄弟不敢保证,这个我就算看错亲娘也不会看错,”泉二挺了挺胸膛,有些骄傲地说,“我们刚入营就摸这些东西,安全局的炸药型号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泉大打断了弟弟吹的牛逼:“这是二十年前的款,上面的纹路是安全局特有的,队长你看——”   陈舟和顺着他的指向,看到炸药残片上波浪状的痕迹。   “我听人说,当时安全局的势力还没现在这么大,很多地方被雇佣兵还有一些老牌地级市压了一头,安全局就在军火上下功夫,这种炸药当时研制出来就很受欢迎,威力很大。”   “也就是说,当时炸毁M县的炸药是安全局出的?”陈舟和眯了眯眼,把玩着手上的残片。   残片暗淡无光,中间凹进去了一道折痕,看起来倒是普普通通,却直接毁掉了一个小县城。   这片废墟底下埋的那些无辜的白骨,他们当真心里一点儿都不愧疚。   陈舟和冷笑一声,把残片收进暗袋,打算回去找老陈探探口风。   “还有呢?”陈舟和问。   泉大继续带路:“队长,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说为什么局里当年同意给那个狗屁市长炸药毁了M县,却一直没有收复这片地方呢?”   赔本买卖,亏。   陈舟和心想你问我我问谁,他老子是个锯嘴葫芦,看似什么都能乐呵呵地说道两句,其实精明地很,想从他那里套话,得有赔干净底裤的觉悟。   他一般不轻易尝试。   不过做儿子的,不能在外面让他爹没脸,万一瞎编一个理由,回头对不上,那多打老陈的脸。   陈舟和只能战术性轻咳:“这是机密。”   泉大泉二秒懂,拖长了声调“哦”了一声,眼底是藏不住的兴奋。他们都忘了,他们现在执行的是营里最高级别最高机密的S级任务!   顿时感觉身负重任。   陈舟和耳听六路,一边走一边提防丧尸。   “队长,还有一点,”泉大有点不好意思,他脑子不够用,很多事情都没想明白,“沈苏不是说了M县是死城吗,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的丧尸和幸存者?”   “这肯定不是巧合。”陈舟和说。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偶然,三次……他们当他脖子上顶脑袋只为了增高吗?   “刚刚那个男人说了,他们是中途爆胎才被扔在这里原地休息的,我们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车辆,这就说明,”陈舟和眼神冷锐,“爆胎是假,怕是我们一路路线跟人重合了,人家以为我们在追踪他们,不得不放弃了这些人。”   恐怕就连防空洞的坍塌,都是他们有意为之。   赶尽杀绝,好狠的手段。   “那那些丧尸……”泉二说,“有没有可能是M城的原住民里真的混进了感染者,爆炸之前就病变了?”   泉大都对弟弟的智商无语了:“你见过不吃人的丧尸活小二十年的吗,你是不是到了岁数还给丧尸安排个相亲啊。”   “肯定不是原住民,”陈舟和说,“你们看它们的衣服,材料是北方的一种麻,这种麻在南边销量并不好,它的主要作用是挡北边的风沙。”   “而且你们看这些丧尸,双眼不像别的丧尸是全白的,它们的眼眶四周会往中心蔓延血丝,看起来就像红眼病一样。”   “队长你是怀疑……”泉大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怀疑,”陈舟和捻了把土嗅了嗅,眼神坚定而冷冽,“有人在拿丧尸做实验。”   这……你都不好说他违背人伦道德,若是拿活人做实验,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始作俑者,毕竟人都会有危机意识,今天敢拿活人做实验,谁能保证明天的活人就不是我呢?   但是丧尸……你说它是人好像也不太准确,还没听说过有人和丧尸交流或者交友的。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泉二问。   “是啊,”陈舟和拍干净手,“我也想知道。”   不远处有打斗声,动静不大,随后一声枪响。   谢瑰?!   陈舟和心头一跳,忙赶过去,泉大泉二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是尽职尽责地继续寻找炸弹的残片。   谢瑰已经显出了疲态。   看来那些家伙是真的疯了,打算连他一起杀了。   用这样的残次品在这侮辱他呢?   “谢瑰?!”陈舟和来不及换子弹,拔出匕首飞过去,划过一只妄图背后偷袭的丧尸。   谢瑰被他提醒,警觉起来,咬牙又挥砍倒两个。   马上又迎上来一个,大概还剩下四五只,他们合力一把应该没问题。   陈舟和刚要过去,一个小红点落在他的鞋面上,只一秒,就像眼花了一样。   他抬头看过去。   “队长——”泉大那边又在叫他,陈舟和回头一看,瞳孔缩了缩。   一只小丧尸小跑着向泉大奔来,红着眼流哈喇子,那二傻子还浑然不觉,笑容灿烂地跟他挥手,示意他看自己手上。   又是一块残片,应该是不一样的型号。   陈舟和又看了一眼谢瑰,谢瑰也在看他。   他咬咬牙,别过头,向泉大那边跑去。   谢瑰垂下眼,手上的动作更加狠辣。   他真的有点脱力了。   谈不上失望,他早该想到的,陈舟和向来都是这样,看着顾全大局,实则只顾自己的利益,面上一脸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就是个蝇营狗苟的小人。   伪善至极!   谢瑰为自己刚刚看他时,心底涌出的一点点期待,感到可耻又可笑。   还没等他动手,眼前的丧尸轰然倒地,脑门上多了个窟窿。   狙击手?!看来他今天命不该绝。   谢瑰抬头看去,空无一人,天空阴下来,本就不够蓝的天缭绕着乌云,一派荒凉。   谢瑰扯了扯嘴角,看来他们还没有荒唐到拎不清的地步,把他一起置于死地。   陈舟和想拔匕首,才想起匕首刚刚被自己掷出去了,他就地取材,拎了根钢棍,下手稳准狠,哐当往丧尸脑袋上一砸。   要不是时机不对,泉大都想喊一声“好球”。   钢棍一头是尖锐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现在正合陈舟和的心意。他宛如画册上的古人刺猹,冲着喉管一扎。   又解决一只。   “队长……”泉大有些不好意思,他太兴奋,有点得意忘形了。   “下次注意点,我不是每次都来得及的。”陈舟和揉揉眉心。   “谢瑰?!”泉二一声惊呼唤回了陈舟和的神思,他猛然抬头。   少年衣衫凌乱,身上都是细小的伤口,刚刚为了躲丧尸,一个侧身,左肩撞到不知名尖锐物体,疼的发麻。   “你……”还好吧——陈舟和迟疑着,刚想慰问两句。   “队长!”那边楚娃也来了,她四周看了看,确定安全,小跑到陈舟和面前,“那个洞里的人太多了,我们一出来就被袭击了,就我们三个保护不了那么多人,就只先带了一部分出来。”   “还有人在防空洞里?”陈舟和拧眉问,“你先带人去我们停车的地方,那里会有人接应,让他们把这些人接走,谢瑰泉大泉二跟着一起。”   “我不去。”谢瑰说,“我去防空洞救人。”   “你现在逞什么能?”陈舟和开口就想反驳,谢瑰不等他说完,已经向防空洞出发了。   泉大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话——   我有一匹野马~   他怎么都不听话~   对不起队长!泉大忏悔。   “你们先去,我和谢瑰去接人。”陈舟和只能改了命令,无奈地跟上去。   本以为来去也就十来分钟的事,谁能想到,那些人一听说外面有丧尸,保护他们的人都走了,便又向乌龟一样缩进了那个炸开的出口。   陈舟和在门外叫了半天没人搭理,他觉得不对,刚想进去,谢瑰先他一步。   好巧不巧的,谢瑰刚刚进去,头顶的石头闷响一声,不受控制地滚落。   谢瑰瞪圆了眼。   陈舟和想都没想,往前一扑,在大石滚落之前压着人进了洞。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啦修完啦,开始码新章节啦啦啦啦~小宝贝们今天也要开心! 第08章 找死   大石轰然滚落,接着是一阵细碎的噼啪声,陈舟和一只手垫在谢瑰的脑后,一只手护住他的脊椎。   直到动静皆无,他才支起身子。   谢瑰被陈舟和这一下撞得不轻,头昏眼花,脑子空白了片刻。他下意识调整呼吸,小口儿急促,努力地平复心跳。   “谢瑰?”陈舟和的手背在地上狠狠摩擦过去,血珠蜿蜒地顺着腕骨流下来,他无暇顾及,皱着眉扶起谢瑰。   掌心濡湿,应该是刚才摸到谢瑰的伤口了。   “嗯。”谢瑰应声,表示自己没事,一手撑地试图坐起来,突然手臂一软。   陈舟和眼疾手快地搂住他。   “都说了叫你别逞能,跟过来干什么?”陈舟和难得疾声厉色,扶着他靠墙坐着,手不动声色地检查他身上的伤。   “别、别占我便宜。”谢瑰有气无力地拂开他的手,蔫了吧唧地看他,“还好我过来了,要不然你一个人困、困在里面,多无聊?”   重点在这么?陈舟和气笑了。   他刚想教育教育谢瑰什么叫做军令不可违,再这样的话直接打报告叫他滚蛋,身边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   “谁?”两人双双看过去。   倒是忘了,洞里还有幸存者。   甬道很窄,但是很长,因在地下,光线极其昏暗,仅凭洞口传来的微弱光线吊着视线。   幸存者大约七.八个人,抱团似的挤在一团,眼神憎恶又惊恐地看着他们。   “就是他们……”   “杀人凶手……”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挡在人前,鼓起勇气朝他们扔了块石头:“滚!”   陈舟和张开手掌,轻松把石头接住。他的眼神冷下来,也不说话,把石头往上抛了抛。   “什么意思?”他问。   他们好心过来救人,还把自己搭进来,结果落这么个待遇,真是够憋屈的。   “装什么装,刚刚不就是你们把人带走杀了?”一个蓝格子衬衫的男人说。   陈舟和觉得荒唐,说道:“刚刚带出去的人被我们的小队一路护着,现在估计已经被接应走了,你们他妈被害妄想症吧?”   “放屁!”蓝格子衬衫激动起来,被身后的人一拉,看他一眼又重新坐回去,“满嘴屁话。”   谢瑰皱着眉哼了一声。   眼前众人皆目露防备,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鸡同鸭讲半天陈舟和都烦了,眼下谢瑰的伤最重要,这伤得赶快处理,不能再拖了。   陈舟和从暗袋里掏出一根食指长的手电筒,牙关咬着,伸手要去拉谢瑰外套拉链。   谢瑰挡了一下,没什么力气,被陈舟和别开。   “别闹。”陈舟和叼着手电,声音含糊,“我看看伤。”   深黑色的外套穿着什么也看不出,脱了才发现他伤的很重,左肋下一块淤青,按上去,谢瑰疼地一声闷哼,绷紧了腹肌。   看来是肋骨断了。   肩胛骨上有一道刺伤,应该是撞上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陈舟和自己身上也有伤,今天一番动作,不用看都知道伤口肯定撕裂了。   他摸遍了暗袋,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昨天伤药用完忘记补充了。   “你身上还有药吗?”陈舟和问谢瑰。   肩上的伤口钝钝地疼,像是有根筋在里面跳动,谢瑰有些发昏,闻言答他:“不知道,你自己找找。”   谢瑰的暗袋里伤药也剩下不多,几片酒精棉片、一些止血的药粉。   幸好还剩了点。   陈舟和悄悄松口气,捏起他的衣服要上药。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汗液血液混杂,撕了半天没撕开。   谢瑰一声不吭,陈舟和看过去,一滴汗顺着谢瑰的鬓角滑下来。   他紧皱眉头,放轻动作,伤口的肉微微外翻,酒精棉片擦上去,明显感觉到谢瑰一哆嗦。   “忍着点。”陈舟和说,“马上就好。”   伤药根本不够,刚抖上去就没了。   也没有纱布。   “别折腾了,没了。”谢瑰见陈舟和不死心,又开始翻暗袋,按住他的手,说。   没有药,伤口肯定会发炎,楚娃他们目前还不知道这边已经塌了,等他们发觉过来,挖开这里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段时间谢瑰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足够撑下去的食物和水。   陈舟和无意识地反握住谢瑰的手,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们这边焦头烂额,幸存者那边也起了争执。   “怕他们做什么,有枪又怎么样?!要我说,就趁现在他们都身上有伤,赶紧弄死他们!”蓝格子衬衫说。   “现在也不能确定人就是他们杀的呀,我看那个男人说的不像假话,要不在问问?”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女人轻声问。   “还不能确定?你要怎么确定?!非得等到他在你面前杀了人你才能确定?!”蓝格子衬衫轻蔑地看她一眼,“你不就是看那两个小白脸长的好看,动春心了呗?”   齐刘海显然不是能和人争吵的性格,涨红了脸说不了两句,只好作罢。   “再说了,他们杀人可是旋哥亲眼看见的,你就宁可相信两个安全局的走狗也不相信旋哥?”男人又逼问。   被称作“旋哥”的男人安静地靠在角落,没入阴影中,若不是男人指向他,根本看不出这里还有个人。   旋哥被提及,点点头,冷笑一声:“我是没有亲眼看到这两个人杀人,但杀人的就是他们的同伙。”   其他人说话都小心地接近气音,蓝格子衬衫再嚣张,也压着声,不敢让陈舟和听见。   旋哥却不,他虽然是正常说话的音调,但在这样的洞里,却被无限放大,大的让人心惊肉跳。   他昂了昂下巴,示意他们看陈舟和身上:“你们看他们穿的,就是安全局的作战服,这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陈舟和冷下脸,手电筒照过去。   几人被刺激地闭了闭眼,旋哥也一样。   有了光,陈舟和看清了他。络腮胡子,半长的头发打卷,一脸土匪的凶相,再看他右腿,竟被人生生打断了。   手指有茧,被他照着下意识摸腰,一身衣服很适合近战,腰腹都有皮革。   是个雇佣兵。   难怪对安全局意见这么大。   “雇佣兵什么时候也沦落到混在一群幸存者中,等着安全局救援了?”陈舟和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意,“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东西。”   “我.□□大爷,”络腮胡子旋哥突然激动起来,“要不是被你们这群狗打断了腿,老子早带人出去了!”   怎么回事?陈舟和心里有疑,面上却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这幅明显不信的态度激怒了旋哥,他指着陈舟和神色激动地开始讲述安全局的嘴脸。   楚娃三人接到陈舟和的命令,返回防空洞接人,人数超出了他们的预料,齐铭担心三个人无法保护这么多人周全,一旦有人被丧尸袭击,这一群人都可能保不住,便想了个办法。   他们先带一部分人,剩下的人等他们安排二次救援。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楚娃他们走后,一只丧尸混了进来,他看不清路,盲目地攻击。   旋哥当了多年雇佣兵,虽然现在不出任务,身手还在,费力解决了丧尸,担心再有丧尸找来,就建议大家重新躲回洞里。   大家刚刚进洞,洞外就响起了人声,和陈舟和找来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有人在吗,我们是安排二次救援的人员。”   第一次,他们信了。   只是旋哥保持警惕,觉得楚娃他们的动作和信息交流不可能那么快,便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打头阵,说是先去看看。   那人穿着安全局的作战服,和楚娃他们一样,旋哥刚刚松了口气,就见那人一声狞笑,挥刀砍断了另一人的脑袋。   血是温热的,溅到脸上。   旋哥反应过来,和他扭打在一起,一边告诉洞里的人千万别出来。   他的腿在打斗中被那人打断,他也割断了那人的咽喉,忍痛爬回了洞内。   然后,陈舟和他们来了。   听完他说的,陈舟和信了一半,刚才在洞口他就闻到了血腥气,石头塌的太巧,加上光线很暗,他也没看清旁边是否有尸体。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他说,“但是杀你们的人绝对不会是安全局的。我们一个小队你们都见过,我、我身边这位,还有刚刚接走那批人的三位。”   “要杀你们,他们三个绰绰有余,不用劳动我们两个伤患再跑一趟。”   确实有道理,旋哥想了想,如果楚娃他们真的要动手,即使是他,也拦不住。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陈舟和又说,鸦羽似的睫毛笼住的眼珠清透,“我们的救援人员很快回来,如果你们看见第一批被带走的人,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话,我也可以给你们安排一个安全的去处。”   旋哥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的条件?”   “伤药、水。”陈舟和很干脆。   “嗤——”旋哥摇摇头,“你到底还是年轻,安全的去处,只要我们出去了都能找到,路上被丧尸咬死了也是命该如此。再说现在哪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姑且算你说的是真的,你的条件对我没有吸引力,”旋哥拿出谈判地态度,“我要食物,你有的,对吧?”   那些人的眼神瞬间变了,贪婪地看向陈舟和。他们本身所带的食物不多,基本都是带他们过来的人在提供,困在这里更是把能吃的都吃了。   眼下都不知道还要再困多久,想办法活下去才是当务之急。   蓝格子衬衫眼珠一转,坏心瞬起,偷摸摸到地上旋哥的匕首,攥在手心,冲着谢瑰就是猛扑。   打蛇打七寸,他算看出来了陈舟和对身边这个受了伤的队员有多在乎。   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多了好多收藏蠢作者好激动!谢谢小可爱们啊啊啊啊,我爱你们!今天这章有点卡文,磨了很久,还有一章不知道能不能更完。小可爱们早点睡觉觉鸭~最后打个滚求个收藏和评论嘿嘿嘿~么么么么么哒 第09章 难受   蓝格子衬衫看起来体格高大,出手却很虚,陈舟和对付他轻而易举,半蹲着微微侧身,挡在谢瑰身前,单手夺了他的匕首,另一只手揪着他的后脖领子一扯,人就倒地了。   蓝格子衬衫刚想动,泛着寒光的匕首轻巧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旋哥!”男人很会审时度势,明白现在只有旋哥才能在陈舟和面前说得上话。   身后一双双眼睛都看着旋哥。   “你把他放了,”旋哥也没想到这一茬,面部肌肉抽了抽,“我们把伤药给你。”   倒不是对蓝格子衬衫的感情多深,只是这一群人,隐隐把他当做了出主意的主心骨,若是旋哥放弃了他,身后的人难保不会寒心。   他一个人,没有物资和水,在陈舟和面前毫无筹码。   “我还要水。”陈舟和说。   这是摆明了要空手套白狼?旋哥忍了忍:“你别太过分,我们一群人也都要吃喝,想要水拿食物来换。”   陈舟和所剩的食物也不多,他和谢瑰的暗袋里加起来,也只有七八包压缩饼干。   “可以,”陈舟和一脚踢走蓝格子衬衫,匕首在手指间灵活转动,“既然现在是合作关系,那我也不瞒着你,我只有五包压缩饼干,我和我兄弟一人留一包,剩下三包你们自己分。”   旋哥是老江湖了:“你真的只有三包?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给自己留后手?”   陈舟和懒得解释,抖开衣服,翻出暗袋,确确实实只有五包。   他也没说谎,他只说了他自己身上的数,可没说谢瑰身上没有。   “行。”旋哥也干脆,扔了两瓶水,又当着陈舟和的面,收集了大家的伤药,分了些止血消毒的给他。   交易成功,双方陷入寂静。一些是非谜团都懒得去计较,所有人都吊着精神,稍稍放松,疲惫便席卷而来。   陈舟和硬挺着,拍了拍谢瑰。   谢瑰极轻地哼了一声,眼却没睁。陈舟和觉得不对劲,摸了摸他的脸。   很烫。   难怪他刚刚一直没说话,洞里潮湿,伤口又久不处理,已经开始发炎了。   “谢瑰?”陈舟和加重点力气,拍拍他的脸。   谢瑰反应迟钝,呆了几秒才醒神,他一看见陈舟和,眼里划过一丝清明。   “我没事。”他掐了掐眉心,强打起精神。   “我先帮你把药换了。”陈舟和拧开瓶口,把水递给他,伸手去扒拉他的衣服。   谢瑰没多喝,只抿了几口,干裂的嘴唇润了润,染上水光。   “喝吧没事,不够我这里还有一瓶。”陈舟和说,他叼着手电照伤口,伤口已经肿了,血和脓水和着药粉,伸手按压一下,肿胀发硬。   手下的肌肉紧绷,陈舟和叼着手电晃了晃,一挑眉:“疼?”   谢瑰没说话,估计疼得不轻。   “我轻点下手。”陈舟和先把伤口消毒,原先敷上的药粉已经没用了,全得擦下来,再敷上新药,好在旋哥给的药里还有纱布,尽量避免伤口感染。   一来二去,谢瑰额前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嘴唇咬破,满嘴血腥味。   陈舟和看他一眼,虽说体型上长大不少,外貌也大有不同,不过有事没事自己硬扛着咬嘴唇的习惯还是没变。   他掐着谢瑰的下巴:“别咬。”   谢瑰一把拉下他的手,攥在手心,嘴唇嗫嚅了一下。陈舟和正处理他手臂上的擦伤,看不清他说了什么,牙关一抬,手电往上照。   谢瑰被晃到眼睛,皱着眉闭眼躲开,一下载进他怀里。   估计是烧糊涂了,陈舟和也没计较,处理完就关了手电。   手电的电池容量下,一直亮着撑不了那么久。   肩上多了个脑袋,陈舟和从来没有这样搂过别人,一时手足无措,他摸了摸谢瑰的额头,热度还是没降。   谢瑰再一次攥住他的手,嘟囔了句什么“秋”,陈舟和动了两下,他就加重力道,就是不肯放开。   还有些酒精,他另一只手沾了点,点在谢瑰的额头上。   旁边一伙儿人基本都睡了,剩了个蓝格子衬衫醒着,估计是守夜,怕他们半夜偷袭。   将心比心,陈舟和也不敢睡,谢瑰的情况反反复复,有时出冷汗有时梦呓,洞离地面太远,温度很低,他的手一直都是冷的。   陈舟和只好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给他磨搓。   外面应该天亮了,他们离洞口最近,隐约可见一丝亮光。陈舟和观察了下,初步估计应该是凌晨五点左右。   已经一夜了,安全局应该有所行动。   谢瑰还烧着,迷糊地睁眼,双眼直愣愣的,也不说话。   陈舟和偶尔会看见他这样的眼神,似乎只是对自己。   从他会用镜子开始陈舟和就知道自己继承了老陈的英俊和臭不要脸,但如果光看他这张脸就能让人失魂落魄,陈舟和自问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醒了?”陈舟和问他,一夜挺着精神他也撑不住,脑子里有些混沌,他又摸了摸谢瑰的额头,热度还在,幸运的是没再往上升了。   谢瑰还看着他。   “烧傻了么?”陈舟和问,边拿过水瓶给他喂水。   这一晚上,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给谢瑰喂点水,一瓶已经空了,他手上拿的是仅剩的一瓶。   疲惫逼出了潜意识,陈舟和的神色没有平日的桀骜,眉眼修长浓艳,又长又卷的睫毛笼着清透的眼珠,揉进了洞里的暗色。   垂着眼,安静地看着他。   神色近乎温柔。   谢瑰的意识很模糊,在他眼里,陈舟和脸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挑衅,菱形唇似笑非笑,眉眼扬着,带着“我无所不能”的臭屁。他对自己的能力很信任,不管是轰炸丧尸还是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就像是陈休的背面。   光看一眼,谢瑰都会想到被他剥夺的陈休的健康、身份、权力和爱。   所以从第一眼看见陈舟和,谢瑰就想,这样骄傲的人,要是被踩断了脊骨,打趴在地上,他还能不能露出这样好看又让人嫉恨的神色。   温柔的陈舟和——谢瑰现在的脑子处理不了这样的信息。   外面的亮光大了一些,投进洞内的光却很稀薄。   不是完全的黑暗,要亮不亮地勾着轮廓。   这样的环境最致命。人在完全的黑暗和白昼里,会下意识提高警惕,感官之间相互辅助,能良好有序地思考,但在只昏不暗的地方不一样。   就像渴睡的人从梦中惊醒,看见凌晨四五点蒙蒙亮的天,睡意会去而复返。   谢瑰忘记了丧尸和防空洞,在陈舟和身边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他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在模拟监狱的实验室里关了很久,每天都有人用管子从他身上抽血做数据,他们冷冰冰的,从不跟他说话。   每周会有人给他注射一针管药剂,到后来三天一次。   那感觉很难受,肌肉开始肿胀,发烧呕吐,严重的时候会长尸斑,每一寸肌肉都在抽痛,他躺倒在地上,生不如死。   似乎是为了弥补他,他遇见了陈休。   花光了所有运气,换来的一点甜,他毕生珍惜。   发烧的感觉很相似,谢瑰眯缝着眼,看见陈舟和,心头莫名涌上委屈。   他们离得极尽。   谢瑰突然挪了挪,埋首在他肩上,发昏的脑袋用力抵住硬料的制服,抵得皮肤发红发痛。   陈舟和愣怔住了,双手悬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难受,”谢瑰哼出声,皱着眉,肌肉替他记住了一针一针药剂的痛楚,那样苟延残喘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好难受。”   陈舟和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心情,这一幕似曾相识,连带着心脏像被棒槌缓慢而用力地挤弄的酸楚都来得轻车熟路。   疼惜而怜爱。   陈舟和不得不承认,他对谢瑰好像生出了保护欲。   他搂住谢瑰——真正意义上的搂,把人环在怀里,轻拍他的后心。   他偏头蹭了下,脸颊贴到他的鬓发和耳廓,鬼使神差地,陈舟和垂眼,嘴唇轻轻地贴在谢瑰的耳尖,触感微凉。   “很快不难受了,我带你出去。”陈舟和低声说,“我一定带你出去。”   谢瑰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轻哼了一声。   “咳咳咳……”旁边一群人起了动静,看样子是休息够了。   旋哥脸色不太好,他的伤腿虽然及时上了药,但是被打地太狠,再不出去,他可能保不住这条腿了。   “小子,跟你商量件事,”旋哥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你们的人大概还有多久才来?”   陈舟和也不看他——反正也看不清,低头说:“我们的人再快,也要大半天,你那条腿撑不过今晚。”   旋哥的络腮胡子哆嗦一下,脸上的横肉突出:“安全局发展到现在就这点能耐吗?”   “说起这个……”陈舟和说,“我有办法尽量保住你的腿撑到我的人来,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做雇佣兵的,这么痛恨安全局?”   光是利益上的冲突,不足以让旋哥的愤恨带上这样的个人感情色彩。   他不像一个计较的人,甚至从某些方面,很讲道义,但只要有关安全局,便会刻薄地像一只咬住肉不放的狗。   “哼,你们那点龌龊事干了还怕人说吗,我说你是真天真还是装不懂,安全局越做越大,地盘都给你们收完了,我们雇佣兵喝西北风吗?”   陈舟和并不言语,把玩着匕首,眼神嘲弄。   旋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切实地感觉到,从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子身上发散出的居高临下的威慑。   竟然令他有一瞬的胆寒。   他们僵持了几秒,旋哥短促地哈了一声,说出了当年的实情。   作者有话要说:   陈队心软的一天~他以后再回想今天,肯定会后悔的哈哈哈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小可爱们今天也要开心鸭~给你们表演一个打滚~悄咪咪地说一句,今天评论超过十五条我们加更好吗?求求惹,蠢作者非常想要你们的鼓励(挥旗子的小手)么么哒~ 第10章 坍塌   旋哥早年跟着一个名叫“贪狼”的雇佣兵团,他们规模起初不算大,只在沙漠边缘游走,挑拣别人吃剩的地盘搜罗。   直到后来,他们救了一对夫妻——他们当时还不算夫妻,看起来更像兄妹。   所以旋哥动心也动地光明正大,那天是阴雨天,他刚出完任务,一身泥尘,累得只想痛痛快快泡个澡钻进睡袋睡一觉。   顾折念笑得很灿烂,一双笑眼看得人心肠揪起来,旋哥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拘谨二字,也是第一次思考自己这样狼狈地出现妥不妥帖。   顾折念和祁扶危是一路逃过来的,因为他们的身世——这是一个秘密,团里只有旋哥知道。   顾折念是顾隽的女儿,祁扶危是顾隽的学生,而顾隽,则是这末世的开拓者,是无数流离颠沛夜夜梦魇的幸存者指着照片咒骂,恨不得掘坟挖骨,放在齿间碾碎的人——丧尸病毒的研发者。   顾折念二人原先想为顾隽赎罪,加入了安全局的医疗队,每每都去最危险的地方救助伤患,他们隐瞒身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安全局的一位中士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他贪恋顾折念的美貌,以此为要挟,想要她屈从,事情中途败露,他被祁扶危按在地上猛揍一顿,恼羞成怒之下,他捅出了真相。   曾经备受尊敬的两人沦为过街老鼠,人人见到他们都要啐上一口。   出于无奈,他们一路北上。   后来二人在一起,旋哥也带着他止于唇齿的感情,退到一旁,看他们恩爱和谐、结婚生子。   好景不长,祁扶危在一次跟队任务中被丧尸咬伤,异变之前要求队友开枪打死自己。丈夫身死,顾折念郁郁寡欢地撑了几年,撒下年幼的儿子也病故了。   临走前,她含泪求旋哥帮忙照顾儿子,教他一点足以保命立身的技能。   旋哥答应了。   可惜他没做到。   后来一次任务,和安全局起了冲突,他们实力不及安全局,便派人去协商。   说是协商,其实就是妥协。   安全局除了讨地盘之外,额外提了条件——以医疗资源应该更好地为公众效力的理由,要走了顾折念的儿子,祁寅。   旋哥觉得扯淡,祁寅虽然是顾折念的儿子,但年纪尚幼,哪里值得安全局兴师动众地单列个“医疗资源”的条件。   他一个人做不了主,闹了半天,甚至想过带祁寅逃跑。   后来旋哥就被迷晕了,醒来听说祁寅是自愿跟着安全局走的。他在顾折念坟前坐了一天,觉得对不起她,日子还得过,但这件事始终是他过不去的良心。所以他在贪狼解散定居之后,独自出了村子,一个人南下停停走走,想要找到祁寅。   陈舟和深深地蹙起了眉。   旋哥所说的安全局和雇佣兵的谈判,那年他正好八岁,是他记忆里最模糊的一年。   听陈维生说,他在七岁那年遭到了绑架,脑子受了伤,忘了很多东西,所以休养了一年。陈舟和一直很很信任老陈,但这件事的说辞,他一直心底存疑。   首先,他并没有忘记很多东西,他的记忆很好,除了绑架时据说被迷晕了所以记不清楚事以外,他连三岁打鸟被陈维生揍了都记得——虽然老陈说他这是天生的小心眼。   其次,他真正忘记的,反而是绑架被救出来后的,也就是八岁那年的记忆,隐约只记得自己不停的呕吐,来往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那段时间,老陈忙着照顾他和安排母亲的丧事,心力交瘁,安全局很多事情的决定权,老陈并不关心。   老陈到底瞒了他什么……   “该交代的我都说了,该兑现你的承诺了。”旋哥明显兴致不高,脸上的横肉抽搐,一副凶样。   陈舟和瞥他一眼,拔出匕首走过去,随意地用酒精擦了擦,说句“忍着点”,就撩起裤腿给他刮肉正骨。   骨头断了,只能先固定住。   旋哥疼一脑门汗,拼了老命才不至于嗷嗷直叫,他不敢置信地看看谢瑰,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陈舟和。   你他吗刚才对那个病号不是这个态度啊?!   小小年纪还有两幅面孔呢?!   处理完旋哥的伤口,陈舟和又退回谢瑰身边。   他的状态不算好,但已经能睁眼说两句话了。   陈舟和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度在退,他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谢瑰恍惚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醒来是陈舟和的脸,他正抬着水瓶给自己喂水。   陈舟和一只手悬在谢瑰的下巴边上,像照顾孩子,两瓶水基本都是谢瑰在喝,陈舟和的嘴唇泛白开裂。   谢瑰扭了扭头,示意够了。   “清醒点了?”陈舟和眨了眨眼,眼底全是血丝,“吃点东西?”   还剩三包压缩饼干。   旁边那伙人人数大概七八个,昨天给他们的五包压缩饼干根本不够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舟和拿饼干的时候是背对他们的。   蓝格子衬衫一直盯着他们,眼神阴鸷,分明记恨上了陈舟和夺他匕首羞辱他的事。   “你们在干什么?”他喊道。   本来他们没注意到陈舟和和谢瑰的动静,闻言,齐刷刷看过去。   “你们嘴上说只有那么多,背地里却偷偷留一手?”蓝格子衬衫嘲讽,“安全局的孬种合作就这幅态度?”   空气弥漫着死寂,他们已经忍受了很久的饥饿。   尽管他们理智上知道换成自己也会有一样的选择,陈舟和的做法已经算是拿出了最大诚意,但被欲望控制的头脑,阻止不了他们的行为。   陈舟和抽出匕首,嘲弄地说:“我确实说了我只有五包饼干,但我并没有说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是这个数,你们只要分配得当,就不会饿死,至少能撑到救援。全给了你们,我们就不用活了吗?”   那边只是短暂的沉默,不知道谁先说的“抢”字,像被点醒了某种情绪,再抬眼,看向陈舟和的目光皆透着凶煞。   陈舟和抽出匕首转了转。   双方都没来得及动手,僵持了十分钟左右,洞内突然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什么情况?!”蓝格子衬衫惊慌,随即惊喜,“救援来了吗?”   不可能,不会是安全局的救援。   陈舟和迅速做出判断,这样程度的晃动分明就是有人在洞顶开炸了!安全局即使要开洞救人,顾及大家的性命,也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   怕是灭口的来了……   电光火石间,洞塌了!   陈舟和反手把匕首卡在狭小的洞口,怕坍塌之后没被压死被活活缺氧憋死。   一块滚石落下,谢瑰还没来得及反应,瞳孔猛然一缩,陈舟和背后长眼一般,拽过他的手臂把人反压在身下。   艹,陈舟和不能死。   谢瑰来不及调整二人的位置,情急之下一手垫在陈舟和脑后一手护住他的脊背,像陈舟和扑他进洞时一样。   意识消亡,应该过了很久……   “队长!”   “我找到人了,快来!!”   “谢瑰!”   耳鸣了好一阵,陈舟和感觉自己要死了,脸上温热的,后背没了知觉,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很多人在说话,他一句也听不清,朦朦胧胧的又很嘈杂,像是混在一团与他无关的背景音。   谢瑰——他失去意识前最后想起的两个字。   *   陈舟和再次醒来,满目的白。   他们回了营地。   旁边的医疗器械嗡嗡运作,病房很大,空荡荡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只是除了他就再没别人。   谢瑰呢?   现在应该是饭点,外面阳光很好,晒得花朵微微打卷。   “队长你醒了?!”楚娃一嗓门把他喊回来。   她又惊又喜,感动得快要落泪:“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尤医生说你今天要是再不醒事就大了……”   陈舟和被他吵得脑子嗡嗡的,几乎和机器同频。   “谢……”   他刚开口。   “谢什么多大点事,”楚娃可豪迈了,“不用谢!”   她当年还没入营的时候还是个流浪的孤儿,多亏了陈舟和护着,把她从尸群里带出来,如今反哺陈舟和是她应该做的。   陈舟和安静地听完她说——主要是提不上力气插嘴,脸色黑得不行,他当时就不同意新入营的孩子直接参加体能训练,怎么也得装模作样上两天文化课。   反哺?他直接气笑了。   楚娃诉完衷肠,终于意识到自家队长被气的几欲气绝,讪讪闭嘴:“您说。”   “谢瑰……呢?”陈舟和问。   “哦,”楚娃恍然,“他在隔壁,人还没醒,他伤的比你重多了,昨天伤口又发炎,忙地尤医生一晚上没睡。”   她说一句,陈舟和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你是不知道,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费老大劲把你们□□,”楚娃心有余悸地啧啧两声,扯跟板凳坐下,“你当时半睁着眼我们以为你听得见,结果叫几声你都没反应……谢瑰更绝,他本来身上就有上,那双手啊啧啧,不夸张的说,几乎烂光了,被石头蹭的没一块好肉,都看见骨头了咦……”   楚娃哆嗦两下,回忆起那个画面。   惨烈。   “他……诶队长!队长你干嘛去!尤恕说你还不能起……”来。   楚娃眼看陈舟和拔了针管挣扎着一掀被子,摇摇晃晃地出门,脑子还沉浸在刚刚陈舟和那个表情没反应过来。   队长……眼睛怎么那么红?   作者有话要说:   提早更新,滴——下一章就是要开始虐陈队啦,陈队即将走上被骗身偏心骗财骗色的不归路,悄咪咪地问下,咱们这章评论过十五加更好不好?!小可爱们的爪子缝缝里漏一点关爱给蠢作者好么QAQ~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大家今天也要开心可爱~ 第11章 照顾   谢瑰的病房与陈舟和相比,条件要差很多。   医疗资源紧缺,他和另外一个队员共住。房间的采光也不好,除非十二点左右,谢瑰的床一般照不到阳光。   人还没醒。   陈舟和抿了抿唇,唇线绷直,他身上也有伤,脸色不太好。   走到谢瑰床前,尤恕正在观察他的情况,掀起眼皮看了看,在纸上记录。   “尤医生,他……”陈舟和艰涩地开口。   “陈队?”尤恕被吓了一跳,眼下一片青黑,他揉揉眉心,“谢瑰的情况不是很乐观,还能不能行就看今天醒不醒得来了。”   陈舟和没说话,眼神放在谢瑰床边的手上。   双手包满了纱布,隐隐透着红,原本修长似竹节的手肿胀的像猪蹄,身上盖着被子,脸上脖颈都有大大小小的擦伤。   那双好看的小狗眼闭着,眉间微皱,如同在做一个不太好的梦。   “陈队,你现在应该还不能下床。”尤恕很无奈,一个两个的病患怎么都不听话,但陈舟和他又管不得,只好委婉地提醒。   “我没事,”陈舟和明显不是没事的样子,硬撑道,“我在这照顾他。”   “陈舟和!”楚娃难得机灵一次,知道自己去教训陈舟和等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去找了齐铭,齐铭鬼主意多,眼珠一转,原封不动地把话带给了陈维生。   陈维生黑着脸负手进门,老狐狸气的破功:“你反了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给我滚回你的病房。”   都说S级任务危险,陈维生也是思索再三才交给陈舟和,一方面是相信陈舟和的能力,另一方面……安全局现在的局势,他也挑不出比陈舟和更合适的人。   谁知道,出个任务,差点让他没了儿子。   虽说每一次出任务,父子俩都心照不宣抱着最后一面的心态,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更快,但是真正看见陈舟和气若游丝浑身是血地被人从石块底下挖出来,陈维生还是切实感觉到了害怕。   如果他仅剩的儿子都出事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远桥。   陈舟和当然不会听他的。   “这样,”陈维生放缓了神色,先一步退让,“我让尤恕把这小子挪到你那间房,你现在给我回去,行吗?”   “行。”陈舟和撑着床沿站起来,楚娃忙去扶他。   按照陈舟和的意思,谢瑰被转移到了他的病房,所有设备待遇都和他一样。   打发走了一干人,病房内终于安静下来。   一番颠簸,谢瑰还是没醒,睡美人一样躺在靠窗边的床上,阳光透过窗,照在他的被子上。   陈舟和其实很累,伤口被牵扯到了有些疼,脑子胀胀的,人却不太睡得着了。   总觉得不踏实,看着谢瑰能让他心安。   谢瑰的嘴唇泛白,皱巴巴的,透着病态。陈舟和越看越不舒服,端了杯水,用棉签蘸着在他的嘴唇上点。   弯腰费劲,他索性拖了条椅子,坐在谢瑰床边。   真好看啊,陈舟和盯着谢瑰的脸,他的左眼角边上有一颗小痣,小到不凑近看看不出。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谢瑰倚在他身上说“难受”的样子。   小可怜……陈舟和叹了口气,点了点谢瑰的脸。   快点醒吧。   不知道是不是陈舟和的意念太强,他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在谢瑰床边趴睡了一会儿,醒来就对上了一双黑眸。   “你醒了?”陈舟和一愣,忙支起身子。   谢瑰没说话,他也不知道醒了多久,睁眼就发现陈舟和虚虚地握着他的手腕,怕捏疼他似的不敢用力,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颜很安静。   “怎么不说话?”陈舟和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傻了吧?!他迟疑地摸了摸谢瑰的额头,说道:“我去叫尤医生。”   “别,”谢瑰的声音哑地厉害,“我没事,别麻烦他了。”   “……那行,”陈舟和也不想谢瑰刚醒就被一群人打扰,“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   谢瑰点点头,下巴连带嘴唇没入雪白的被子,一双小狗眼半垂着,睫毛又长又密,盖着眼珠。   又乖又可爱。   陈舟和一边倒水,一边清醒地看着自己沦落。   忘了谁说过,当你觉得一个人好看的时候尚且有就救,但当你觉得一个人可爱的时候,那就真的陷进去了。   “喝水。”陈舟和把谢瑰扶起来半坐着。   谢瑰伸出两只包满了纱布的手,憨憨地想要捧住水杯。   “算了,”陈舟和改了主意,在他的两只熊掌上极轻地拍了下,“我喂你。”   陈舟和被人附体了?!谢瑰陷入一瞬的惊诧,盯着纸杯里的水发呆,难道他昏迷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陈舟和灭口来了?!   “愣着干什么,张嘴。”陈舟和把纸杯的边缘在他唇边点了点。   谢瑰喝得如同赴死。   他其实渴极了,水一入口喉咙就不自觉吞咽,没喝两口就呛到了。   陈舟和不太会照顾人,当然也很少要别人照顾。   水珠顺着谢瑰的唇角留下来,他还在不停地呛咳,陈舟和手忙脚乱,情急之下直接用手背蹭他唇角的水。   “抱歉,你没事吧?有没有扯到伤口?我还是把尤医生叫过来吧?”陈舟和皱着眉,手背上一片水光。   谢瑰摇了摇头,平复呼吸。   两人都没有说话,陈舟和把水杯放在一边,默了默,伸手揉弄谢瑰的脑袋。   所有难以言说的情绪都在其中,那些歉意、感激和一些陈舟和自己尚且无法理解的情谊。   *   因为陈舟和和谢瑰都受伤的缘故,任务暂时搁置,楚娃他们还是以小队的形式训练。   陈舟和养了半个月,伤好了七七八八。不用训练出任务的日子他一般都过得很消遣,倒是能看出被陈维生纵出来的少爷习性。   病房内每天都得撒点香水,味道不能太重也不能太淡,吃饭喝水无一不挑剔精致。   陈维生忍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他活蹦乱跳,把人叫了过去。   “老陈?”陈舟和穿不住病号服,换了私服,已经入秋了,阴雨连绵的,他在外面套了件外套,收袖口的棒球服,配上利落的黑发、桀骜的眉眼,少年气逼人。   “您有点忙啊,现在找陈队聊个天都得三催四请?”陈维生斜睨他,肉眼可见的不爽。   他这儿子估计是被埋石头底下的时候被砸到脑袋了,醒来就围着那个叫谢瑰的小子转。从小给他好吃好喝好伺候地少爷一样养大,回头就帮佣似的给人端茶倒水削苹果。   他给他老子削过一个苹果吗?!   “别整这阴阳怪气的,”陈舟和啧了一声,“有事说事。”   这次的任务,半个月前他就在病房里交接完了,也不知道老陈现在找他干什么。   陈维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只怕人还在这,心早就飞回谢瑰那了,他越发不爽,淡淡地说道:“坐。”   陈舟和耐着性子坐下。   “谈谈你的看法,”陈维生说,“我不要官方的战情重述。”   这是正事,陈舟和收起轻佻,正了神色。   “首先,雇佣兵做人体试验的事基本可以确定,我之前提到的那个失乐园应该就是他们的基地。雇佣兵不是慈善家,不会收留这么大批的难民。”   “其次,我现在怀疑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单是做人体试验,虽然手段极其恶心,但单凭雇佣兵的实力是做不到的,他们的背后肯定有人在出钱出力,并且他们的实验对象不一定都是人,还有丧尸。”   陈维生脸色一凛,陈舟和和他说了红眼丧尸的事。   “这种丧尸的攻击力极高,但是这药应该类似兴奋剂,能短时间内提高他们的速度攻击力,一旦过去,就会变得反应迟缓。”   说的是荒地那群突然退去的丧尸。   现在想来,雇佣兵的计划恐怕从几年前就开始筹备了,陈舟和想起H城的那次任务,那个明明没了生命体征却突然暴起的队员。   不令人不寒而栗。   “有件事得跟你说,我让你去C镇并不仅仅因为那里是雇佣兵最先出现痕迹的地方,”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陈维生觉得为了陈舟和的安全,也得多交代一点,“他们……”   他想了想,眼神复杂,还是换了个角度:“雇佣兵应该对他们还有别的目的,你任务完成之后再去看一眼,可以的话尽量把他们带出来,那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一个落后避世的小镇,能有什么值得雇佣兵图谋?   陈舟和眯起眼:“老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维生开始装傻:“嗯?你说什么?”   陈舟和:……算了,每次都是这样。   重新捋了一遍,陈舟和继续说自己发现的蹊跷:“老陈,我怀疑雇佣兵知道我们的行踪。”   那次的荒地,他们开车过去分明是一路空荡荡,到了地方却莫名多出了一群丧尸,楚娃后来告诉他,他们看见丧尸都朝一个方向退去,只是碍于他不在,没敢行动。   “你是说……”陈维生抿了口茶。   “我的人都是筛过的,问题在于,你派的那些跟着我们的人里面。”陈舟和说。   陈维生尴尬一笑:“爸爸这不是怕你年轻气盛,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没法跟你妈交代。”   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自己派的人跟的那么远都被发现了?!   陈舟和本来就有所怀疑,S级任务不比其他,隐私性很高,陈维生私自派人跟着保护他们已经是违纪,所以即使感觉到什么,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直到谢瑰和丧尸搏斗的时候,他原本都想过去帮忙了,那个落在他靴子上的红点。   这是他和老陈的暗号,表示谢瑰这边他们安排了狙击手处理。   陈舟和才能放心地往泉大那边跑。   “以后别派了,被人抓着把柄你还混不混了?”陈舟和瞥他。   两人又聊了些关于M城的事,梳理了一遍其中关窍。陈舟和提起那些难民。   “他们?”陈维生想起来,“当天去救你们的时候,洞口塌的最厉害,那群人除了那个叫李旋的,其他都没事,受了点轻伤,被救出来以后也拒绝跟我们去难民营,坚持要北上,我们也就随他们去了。”   李旋?应该就是旋哥。   “那个李旋本来可以逃走的,他身体素质挺好,医疗队的人跟我说,他为了救一个孩子,把他护在身下,自己脊背上压了块石头,脏器出血,肋骨插进脏器里,我们抢救了两天,人就不行了。”   “哦,对了,”陈维生说到才想起来,“他当时清醒了一段时间,说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队长’?是说你吗?”   旋哥应该不知道他的名字,随楚娃他们喊了队长。陈舟和皱起眉,旋哥有什么东西,要留给他?   “我明白了,过两天我去看看,”他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干嘛去?”陈维生随口一问。   “要下雨了,谢瑰床边的窗还没关,我去给他关窗顺便加床被子。”陈舟和头也不回。   陈维生:“……”   他就不该嘴贱。   *   陈舟和回去的时候,楚娃齐铭也在,围坐在谢瑰床前笑得见牙不见眼。   “干什么呢?”陈舟和瞪他们,“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天天过来串门,你们任务做完了吗?”   “队长?”楚娃选择性耳聋,“我们是来找你的,这不你不在吗,我们就和谢瑰聊聊天。”   谢瑰气色好了很多,前两天本来打算出院了,是陈舟和的强留加上尤恕的劝阻,才让他多住两天。   陈舟和把窗关上,叫人给谢瑰换被子,趁这空档,脱了外套给谢瑰,让他披上。   转身又给人倒水——陈舟和现在喂水喂得很熟练,对谢瑰吞咽呼吸的节奏烂熟于心,再也没发生过呛到他的情况。   谢瑰的手其实好了,只是之前给陈舟和喂习惯,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娃看的人都傻了。   这是她队长?!   齐铭暗中掐了掐自己,确定没做梦之后,更震惊了,队长现在的水平都能去应聘全能月嫂吧?!   受伤能有这待遇?他们登时就不想努力了。   “我自己来。”谢瑰被看得别扭,接过陈舟和手上削了一半的苹果,“队长你去忙吧。”   “行,”陈舟和动作一顿,揉了揉谢瑰的脑袋,哄小动物一样,“晚上想吃什么等会儿跟我说,尤医生今晚还有个检查,结果没问题你就可以出院了。”   谢瑰点点头。   怕影响他休息,陈舟和领着楚娃二人到了门外。   脑袋上还残留着陈舟和掌心的触感,手上的苹果散发着新鲜的果香。   “什么?!还让他们继续北上?那个失乐园分明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楚娃突然提高的声线把谢瑰拉回神,垂落身边的外套袖口是金线刺绣,衣服质量很好,柔软温暖。   他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心攥着一张纸条,刚才楚娃他们过来还没来得及看——   药材,截,陈舟和,休危。   谢瑰心里一窒。   陈休的情况很不好,这两年一直都在从南边运药材过去,谢瑰想起前两天假装不经意问了陈舟和手下另一只小队的行程,陈舟和告诉他没有行动。   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这些日子的摇摆缱绻都成了荒唐。   陈舟和,根本不信任他。   又或许他天生如此,还有那群幸存者,他也眼睁睁看着他们去失乐园送死。谢瑰是亲身体验过那样生不如死的生活的,那些人的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记忆乱窜,最后定格在陈舟和决绝离开的背影上。   他果然,不该对陈舟和抱有期待。谢瑰讽刺地笑了。   陈舟和没聊多久,开门进来的时候谢瑰神色不太好,他顺口问了句“怎么了”,关上了门。   与其纠结陈舟和的心思好坏这样无聊的事,倒不如踏踏实实把任务做了,谢瑰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怎么和失望和谐相处。   他弯起唇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饿了。”   陈舟和松了口气,伸手拉起谢瑰身上滑落的外套:“我马上帮你叫饭,嗯?”   谢瑰没回答他,突然伸手,抱住了陈舟和的腰,双臂搂着漂亮的腰窝,侧脸贴在他腹部。   陈舟和呆了很久,心有所感,摸了摸谢瑰的脑袋:“你怎么了?”   “陈舟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谢瑰说着,语气宛如叹息般轻佻,“我怕我会爱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陈队:我信你个鬼。   哈哈哈哈哈,谢瑰心机狗的骗身骗心的路要开始了,可能蠢作者笔力不够,有些小可爱不能理解谢瑰的情绪转折,这里稍微解释一下:谢瑰在这段时间对陈队的照顾是动心的,但动心违背了他的初衷,加上后面会提到的他多年来(在和陈舟和见面之前就存在)的偏见(是被刻意误导的),所以谢瑰潜意识会回避自己动心这件事并且反驳自己,而且他心里根深蒂固自己喜欢的是陈休,甚至这种感情都不能叫喜欢,他是为了陈休而活,所以他不能接受抢走陈休一切的陈舟和,那张纸条是引子,担心和觉得陈舟和对他不信任的阴影让他给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看吧,陈舟和就是这样伪善的人,所以他们的误会坐实了,谢瑰现在就是走身不走心地开始骗陈队感情了。   希望对小可爱们的剧情理解有帮助,蠢作者垃圾文笔不要介意啦,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小可爱们今天也要开开心心的~ 第12章 心乱   陈舟和完全僵住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虚虚拢着。窗外飘起了小雨,从窗缝溜进来的风穿过他的指节,凉丝丝的。   大脑当机,像是报废的机械,只单调地重复划过一行字——   爱上你,爱上你……   草……   腰腹上,谢瑰的脸紧贴着,陈舟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轻蹭。   他本能地绷紧了腹部肌肉。   “你……”他开口艰涩。   谢瑰很快松开手,歪头冲着他笑:“逗你玩的。”   陈舟和一口气吊着,上不来又下不去,明明应该感到轻松,心里却隐隐不得劲。   “好玩儿是吧?”陈舟和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没敢用力,就轻轻一碰。   “不好玩,我开玩笑的。”谢瑰攥住他的手腕,大拇指指腹在凸起的腕骨上一圈一圈摩挲。   陈舟和给他摸的心烦,像一根抽了芽的苗在心里探来探去。   “我知道。”他说,不用再重复了好吗?!   “我是说……”谢瑰垂着眼若有所思,“那句‘逗你玩’是开玩笑的。”   陈舟和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很热,热度几乎烧灼他的皮肤,彰显某人的存在感。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如同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幼兽,喉结上下滚动。   “队长?”楚娃进门时,总感觉气氛怪怪的,谢瑰抓着队长的手,满眼笑意地看他,队长像个呆头鹅,愣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   她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陈舟和从来没觉得楚娃这么亲切。   他找到通天的台阶,拂开谢瑰的手,一边问“有什么事吗”,一边热情地搭上楚娃的肩,就好像对她要说的事抱有十二万分的兴趣。   两人往病房外走。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楚娃为自己又来打扰陈舟和而不好意思,并且受宠若惊,“就是之前霍将军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人去南部截一批药材,对方是一群不知道名号的雇佣兵,他当时说自己手底下的小队都派出去出任务了,就问你借了二队。”   陈舟和皱了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霍原向来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怎么会问他借人?   “我也不知道这事,”楚娃说,“我是今天看见二队的老朋友出任务回来,多嘴问了句……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陈舟和心下古怪:“行,我知道了,你去忙。”   “队长……”楚娃磨磨蹭蹭不肯走,一脸为了八卦不要命的谄媚。   “……还有事?”   “我就想问问,你和谢瑰,是不是……那个?”楚娃竖起两根食指,点到一起,暗示他。   陈舟和眼皮一跳,几乎脱口而出:“不是想什么呢你,我们就普通队员关系,一天天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楚娃委屈,她还没说什么呢。   不过陈舟和既然否认了,她就相信,毕竟队长不会骗人。   她略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呢,毕竟……”天天当祖宗伺候。   陈舟和有种大庭广众之下没穿衣服的感觉,忙不迭把她赶走。   这一条走廊就五六间病房,楚娃一走,走廊冷清下来。   陈舟和靠着墙,听见对面病房滴滴的电子音,脸没入暗处,一双眼茫然地眨了眨,突然按住胸口。   楚娃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   这叫什么事……   *   陈舟和没再回病房。   谢瑰一觉醒来像是顿悟了什么,一通操作猛如虎,陈舟和招架不住,干脆避而不见。   为了防止自己看起来很刻意,他特意给自己找了点正事——去找了旋哥生前留给他的东西。   旋哥的尸体前几天就火化了,他的东西和同批的死者遗物都放在一个单独的置物室。   前前后后十几个架子,排的满满当当——这并不奇怪,在末世,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人命轻贱的如地上的草芥。   因为是留给陈舟和的,工作人员放的时候留了心,所以他找的很快。   是一个小型的U盘。   这种东西在三百年前很流行,自从人类研发出繁荣的光脑和各种通讯器材,U盘就级几乎在市面上绝迹了。   后来的丧尸病毒对人类的文明的破坏很大,朝夕之间,连活着都是问题,更别说科技了。   陈舟和拿在手上把玩,小小一个U盘透着金属光泽,这个倒是能看,不过得先交给营里专门负责这块的人,毕竟现在和U盘适配的机子已经找不到了。   陈舟和把U盘送去技术部,接着一连在那呆了两天。中途有人特意来告诉他,谢瑰出院了,他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是打定主意做个鸵鸟。   “陈队,有人找。”门外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陈舟和像被踩着尾巴,迅速回头。   来人是陈维生。   “怎么这副脸色?见你爹跟见鬼一样。”陈维生哼了一声,“谢瑰也出院了,你们休整两天,任务继续。”   与任务相关,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技术部的小哥擦了擦额上的汗,长长吁一口气。   总算走了,天知道陈队天天呆在这儿,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   他每对上陈舟和的眼神,都觉得羞愧,这么点东西,让陈队亲自守着等了两天还没结果,他是何等的没用!   不过……不愧是陈队!安全局最年轻的指挥官!地表最强战力!   长得真好看啊。   陈舟和陪着陈维生,一下没注意,被他带离方向。   “……是不是有人泄密,这事儿我会查清楚,你自己万事小心。”陈维生说。   陈舟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被陈维生瞪了一眼,才“昂”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队长?”斜后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陈舟和瞬间反应,神色一僵。   谢瑰昨天才出院,处理完琐事,今天才有空来领物资。   看来他也接到了任务继续的通知。   “嗯。”陈舟和负手点头,表情很严肃。   陈维生饶有兴趣地退后两步,摆明了想看戏。   谢瑰先向陈维生敬礼示意,才问:“队长,能过来一下吗?”   怎么办?过去还是不过去?   陈舟和咬住舌尖,刺痛迫使他冷静。他转头和陈维生说了一声,提步走去。   “什么事?”陈舟和半垂着眼问。   他的睫毛很浓密,黑鸦鸦一片,眼仁也很黑,偏偏皮肤很白,常年的风吹日晒在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痕迹。   黑白撞色,好看的让人心痒。   “没事就不能叫你了吗?”谢瑰一边问,一边帮他拍了拍衣服。   陈舟和难得穿着制服,衬衫纽扣系到了最顶上,宽肩窄腰长腿,又禁欲又勾人。   制服上不知道哪儿蹭来一片灰,他和老陈走了一路,两人都没有发现。   “队长穿制服很好看。”谢瑰毫不遮掩自己的欣赏,上下打量他。   他的眼神很有意思,宛如实质,目光犹如一只手,所及之处让陈舟和生出一种被抚.摸的战栗。   喉结往下,解开扣子,一颗、两颗……   腰带……   靠,陈舟和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刷过一行字——   论流氓的最高境界。   他都忘了自己什么反应,逃也似的离开了。   谢瑰见好就收,笑得像偷腥的猫,目送他和陈维生离去。   “……陈舟和!”陈维生叫了他半天没人回应,丢了魂似的,他坡嫌弃地看向陈舟和,“你出任务的时候也这反应?”   陈舟和被撩地正心烦又心痒:“啧。”   “别跟我这‘啧啧’的,”陈维生一脸看破真相,“你和那小子……有事?”   “?!”陈舟和瞪圆了桃花眼。   他那表情一出来,陈维生就知道没跑了。   真是儿大不由爹,他心里酸酸的,早知道当初就不把谢瑰放陈舟和队里了。   当时也不知道会赔上一个儿子,啧!   陈舟和第一时间就想否认,被他爹给堵回去——   “别狡辩,看你那样子我就知道,”陈维生欲言又止半晌,长长叹了口气,“你也长大了。”   我说什么了我就长大了!   爸你听我狡辩!   给个机会!   “当初我暗恋你妈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对方看着没什么,自己心里纠结得要死要活,”陈维生想起往事,眼角的细纹都荡漾起笑意,“后来我和你妈在一起,才知道你妈其实很早就看上我了……当时真傻,蹉跎那么久……所以说啊,人还是得坦诚,这世道不比百年前,你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更快,说不定就错过了……”   “那是一辈子的后悔啊啊……”   陈舟和的心慢慢沉下来,有所感地往后看了一眼,谢瑰已经不在原地,只剩下一朵半枯的花,要败不败地立着。   *   说是两天就真的一天不带多的,陈舟和他们准备了物资,凌晨五点就出发。   这次的任务是X市,距离远且易守难攻。   里面的建筑错综复杂,陈舟和一行人不敢轻易冒险,便先在X市市郊的小树林休息了一夜,打算找准路线再下手。   光是商讨就耗到了半夜,陈舟和在脑海里不断回放模拟路线,一时没留神,差点撞上树上斜长出的枝丫。   “小心。”谢瑰抬手按在他的额上,手背被树枝剐蹭了一下。   额前一热,陈舟和回过神。   树枝不锋利,蹭上去顶多蹭点灰。   “想什么呢?”谢瑰收回手。   陈舟和的视线落在上面,陷入了另一份沉思。   谢瑰的手很好看,竹节一般,修长有力,指腹上和他一样有长期握枪留下的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手背上的疤。   那是在防空洞,为了护着他,被石头砸出来的。   陈舟和想起自己醒来那天看见的谢瑰。   几乎没有气息,一双手包的像粽子,楚娃说他的手都烂了,为了护着他,被砸的能看见骨头。   “队长?”谢瑰在他面前挥挥。   陈维生和楚娃说的话一句交替一句地回响,陈舟和仿佛拨开云雾,看见了自己一度躲避的东西。   “谢瑰,”他很冷静地抬眼,和谢瑰对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老陈说得对,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来的更快,他得坦诚。   他不想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一定会后悔的,不知是你,还有你爸。   晚一点修文,小可爱们可以先看,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鸭~   悄咪咪说一句,下章陈队告白。   好好珍惜现在的糖(摊手),虐的难过了就来前面吃点糖~么么哒 第13章 告白   树林很静,尤其是半夜。   偶尔一阵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脚下的路凹凸不平,楚娃他们在旁边浅眠。   陈舟和把谢瑰带到一边,不远不近。   “队长?”谢瑰单手插在口袋里,疑惑地看着陈舟和,“是有什么秘密任务要交代吗?”   “不算。”陈舟和停下,长腿斜倚着靠在树上,昂了昂下巴,“就这吧。”   今晚的月色很美。   月光穿过树梢,落在陈舟和的脸上,柔和地衬出他优越的轮廓,桃花眼温柔多情,光是认真地看着一个人,就足以胜却万千情话。   这是他和陈休最像的部分。   谢瑰爱极他这一双眼睛,桃花眼顾盼生情,明明应该是温柔缱绻的琥珀色最搭,偏偏陈舟和和陈休的眼仁颜色都很深,少了暧昧,多了几分稚气。   他隐隐意识到了陈舟和要说什么。   “队长,”谢瑰心底最隐秘的阴暗被触动,心脏开始又沉又快地跳动,“你再不说我可走了。”   陈舟和长这么大第一次做这种事,说不紧张是假的。   “谢瑰,”他又念了一声谢瑰的名字,随手折了根树枝把玩,“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队长的想法,”谢瑰轻笑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找了棵树靠着,“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   “不知道没关系,”陈舟和笑的很完美,长睫小扇子般在眼下的皮肤落下阴影,“我找你,是私事。”   他从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一旦拨开云雾,摆明自己的定位,陈舟和对谢瑰、对这件事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哦?”谢瑰装作很感兴趣地挑了下眉,“我和队长之间的……私事?”   “你第一次进队的时候,我看见你,不太高兴。”陈舟和回忆了下,说,“那时候我以为你是走后门进来混军功的废物,所以对你态度不太友好。”   “我知道。”   “后来我们一起在D城杀丧尸,对你稍微有所改观,觉得你还算有点本事。”   “再后来……”陈舟和像在自说自话,但谢瑰知道不是。   末世的一切都很潦草,吃的潦草住的潦草,能果腹能安眠对有些人来说就是生活的全部。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们没有梦想,活着已经足够吃力——这是很可怕的,而更可怕的是,他们或许意识到了,但将一直如此。   陈舟和不想让谢瑰觉得自己的承诺也像路边叫不上名字的野草一样,他想认真地完整地赋予他们的关系特殊的意义。   “谢瑰,C镇出来,在荒地的草坡那里,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受困,”陈舟和笑了笑,“我没想到我们会一起经历那么多。”   “能和队长同生共死,是我的荣幸。”谢瑰压低了声线,气氛变得很暧昧。   陈舟和咀嚼了两下“同生共死”这个词,直起身子。他的身形很好看,常年的训练和生死瞬间淬炼出他刀锋一样野性的气场,作战服料子很硬,衬的他长腿窄腰,光看一眼,就能让调动人的荷尔蒙。   谢瑰亲手丈量过那被腰带捆着的劲腰。   “谢瑰,我不是无所不能,”陈舟和说,“营里都传我战无不胜,吹得神乎其神,其实没那么夸张,我不过是每次和死神打赌,侥幸赢了两场。”   谢瑰闻言,刚想调笑陈舟和,让他不要妄自菲薄,陈舟和先他一步——   “我也会受伤、也会力竭、也会死,”他说,“但在我呼吸停止、脉搏停止、心脏停止,从身到心接受死亡之前,我可以也愿意许诺给你生存的权力。”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来的更快,死亡可能只是瞬息,陈舟和从不惧怕死亡,但如果可以,谁都想活着。   末世最珍贵的承诺,就是我死你生。   谢瑰的心脏像被钝刀割开,又酸又涨,他抑制不住地手心发热,热度蔓延上脖颈,甚至大脑。   他想起M县陈舟和撇下他时的眼神,很果断。   又想起陈休蜷缩在地上痛苦地以头抢地时的哀鸣。   心脏被割裂了,血肉模糊中,谢瑰无端品出了点痛快。   陈舟和,你也会有心吗?   陈舟和说完,谢瑰久久没有回应,他半低着头,脖颈的线条很漂亮。   “谢瑰。”陈舟和声音很轻,却莫名郑重,“我喜欢你。”   “陈舟和,”谢瑰抬眼看他,“你分得清喜欢和感激吗,你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感激我救了你才说的喜欢?”   “说反了,”陈舟和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感激你救了我。谢瑰,以身相许的套路早就过时了,我拎得清喜欢和感激,在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我不会找你说这些。我得为我的每一句话负责。”   谢瑰感觉自己像被陈舟和推着走,这种感觉很失控,他不喜欢。   他玩味地笑了下:“如果我说不呢?”   “没关系,这是你的选择。”陈舟和耸耸肩,月光在他的脖颈间照出大片的白,“我尊重你的选择,但这和我追求你并不冲突。”   说不失望不可能,陈舟和只在瞬间处理好了情绪,公事和私事他分得很开,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任务。   退后一步,他打算要走。   “耽误你了,早点休息。”陈舟和进退有度。   刚刚转身,腰腹被一只手勾住,他下意识一个肘击,被谢瑰轻松接住。   “话都没说完,队长怎么走那么快?”谢瑰搂着他的腰,下巴磕在肩上,呼出的气息触碰到陈舟和的脖颈。   一股痒意从心底往上钻,陈舟和感受到耳后的热意,他闭了闭眼,默默祈祷耳朵千万别红,心里越这么想,热度越不减反增。   “那你说。”   谢瑰低笑,埋首在他的肩颈:“陈舟和,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句话能理解的意思很多。陈舟和挣开他的束缚,转身直视他。   两人凑得极近,谢瑰比陈舟和略高一点,垂眼就是他高挺的鼻梁,色泽浅淡的唇和作战服领口因没拉好拉链透出的锁骨。   “是我理解的意思?”陈舟和眼尾勾着笑,眉梢扬起,是熟悉的傲。   谢瑰“嘶”了一声:“那要看你理解的是那种意思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舟和得偿所愿,紧张羞赧等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什么都分辨不出,也不想分辨。   只想跟随本能的冲动。   谢瑰被他抓着手臂推到树干上,他愣怔住,人还没反应过来,陈舟和欺身而上。   这是一个没有技巧的吻。   两人都是第一次,陈舟和含.着他的嘴唇,交换呼吸,触感濡.湿。   平日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敛着,谢瑰能感受到他的轻颤。   他当然不会甘心被陈舟和压着,很快反客为主。陈舟和舔.弄他的唇缝,他就自觉张开门户,诱敌深入。   等到陈舟和逃不了了,谢瑰扣着他的脖颈,大拇指在他的脸上摩挲,缠着陈舟和的舌。   陈舟和有点招架不住。   谢瑰放过他。   停下的时候,两人都气息不均,陈舟和更为厉害,谢瑰能感受到他微微的颤抖,握了满把心跳。   陈舟和没什么力气,靠在他身上,任凭谢瑰给他抚背,两人的身子靠在一起,贴的很紧。   “陈舟和,”谢瑰的声音很哑,“是你先招我的。”   陈舟和感受到腰腹间的触感,抬眼眼神寻衅,眼角的水意让他看起来像个被欺负惨的小可怜,嘴里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   “是啊,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谢瑰的拇指重重擦过他红.肿的唇,眼神恨不得把他拆骨入腹,“你就受着。”   陈舟和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却兴奋地迎上去,笃定谢瑰不敢对他如何:“受着什么,你想做什么?”   谢瑰笑了下,凑到他耳边——   “我想做的……多了。”   重音落在某个字上,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不出意外在九点,如果来不及会在评论区说明的,大家悄咪咪地看,不要出声,我不想被咔嚓,虽然我感觉我也没写什么……这章可能有些词会被系统自动咔嚓,所以我挑着加了小点点,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小可爱们多多留评收藏好咩~大家一起玩~ 第14章 疯了   翌日,天蒙蒙亮。   楚娃醒来时,陈舟和和谢瑰围坐在已经熄灭的篝火旁。陈舟和曲腿挑眉,说了什么,谢瑰突然凑上去,凑得极近,拿走了他的水壶。   “醒了?”陈舟和注意到楚娃,招呼一声。   谢瑰拧开壶口,仰头喝了口水,手背蹭去唇边的水珠,也对楚娃打了声招呼。   齐铭泉大他们相继出了帐篷。   今天的任务是X市,让人很头疼的地形,且面积很大,一天的时间肯定清扫不完,陈舟和拿出地图规划了一遍,决定将其一分为二,先清扫城市的西面。   还是和上次一样分组行动,泉大泉二一组,楚娃带着沈苏一组,齐铭单独。   “队长,”临近出发,大家都在检查装备,楚娃挤眉弄眼地探上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她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明晃晃写着“八卦”。   “一边去,”陈舟和单指抵着她的脑袋别开,笑骂道,“有空观察我还不如多看看地形,别到时候在通讯器里求救——沈苏经验不足,你多带带他。”   楚娃撇嘴,答应一声,不舍地走了。   谢瑰不动声色把二人的相处尽收眼底。   X市的西边相比东边开发的不完善,有些发展旅游业的老街保留了几百年前的文明特色,古韵很足。   陈舟和和谢瑰故技重施,用声波弹引开大部分丧尸,再去老街清理漏网之鱼。   脚下的青石板年份久远,裂痕斑驳。整条街极静,很久没有活人的气息,就连偶然吹过的风也带着腥臭,像在为死去的生命哀鸣。   街上活动的丧尸不多,陈舟和和谢瑰交换了眼神,决定往建筑里走。   老街不似高楼,清理起来比较费劲儿。他们从最头上一家开始。   “过来。”陈舟和在前开路,指腹抵在门上,招呼谢瑰。   谢瑰紧随其后。   门一开,果然一只丧尸迎面扑来,像是饿极的猛兽。   陈舟和仰身折腰,匕首横脖一撕,丧尸的脑袋当即被削下来。   门内安静,看来暂时没有别的丧尸。   “这批新货还挺好用。”陈舟和掂了掂匕首,有些沉。   “换了?”谢瑰挑眉。   陈舟和把匕首抛给他,这是临走前老陈偷摸给他的,营里的新货,材料很紧俏,所以产量不多。   “拿着,待会儿动起手来我不一定顾得上你。”陈舟和说。   两人谈话间,楼梯上又掉下来一只七八岁左右的小丧尸,谢瑰两下解决,匕首比他想象的更锋利,割喉挖骨不在话下。   “是好东西。”他点评,也没推辞,就这么收下了。   陈舟和笑了下。   楼上传来乒乓的动静。   陈舟和贴着墙,和谢瑰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先上去。   谢瑰皱眉,在他转身要走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陈舟和眼神询问。   这样建筑密集的地方用枪是大忌,陈舟和太莽,谢瑰不放心。他比了个口型,表示自己先上。   谢瑰原本以为他会拒绝。   谁知,陈舟和只定定看了他两眼,轻哼了声,顺从地让出位置。   楼梯很窄,两人错身时交换了呼吸,谢瑰扶着他的腰,鼻尖擦过陈舟和的脸侧。   楼上的丧尸似乎等的不耐烦了,谢瑰刚上去就受到袭击,一共两只,和楼下的两只正好一家四口。   谢瑰避开它的指甲,挥刀刺去,陈舟和则打开袖口别着的小型□□,精准射进另一只的脖颈。   “没了?”两人顺利上楼,陈舟和问。   谢瑰环视一圈:“应该吧。”   “先不急着走,整点物资。”陈舟和说着,领口的通讯器嗡鸣一下,他点开,是楚娃他们的战情汇报。   “报告队长,我这边刚进建筑。”楚娃带着沈苏。   “报告队长,我们还在街上,丧尸有点多……草。”泉大和泉二。   “报告队长,一切顺利,我也刚进建筑。”齐铭说。   “我这边也顺利,”陈舟和歪了下头回复,又单独切到楚娃的频道,“你们一切小心,注意楼上楼下。”   谢瑰一手撑着桌子,静静地看他,若有所思。   “撑着干嘛?不嫌脏?”陈舟和瞥了一眼桌上厚厚的灰,提醒他。   谢瑰拍了两下手:“队长和楚娃的关系很好?”   陈舟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如实说:“还可以,她的遭遇和你很像,刚进营的时候就是我带的。本来霍原是建议把她送去难民营,因为她当时又黑又瘦,还是个姑娘……我和霍原不对付,加上楚娃过来求我,说想跟着我不想再流浪了,我一时心软,就把她留下来了,后来她第一次出任务也是跟我,在我心里和我妹子没什么区别。”   “哦?”谢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妹子……吗?”   “要不然能是什么?”陈舟和下意识说。   脑子里灵光一闪,结合两人现在可以干一些和别人没法干的事情的关系,陈舟和眯缝着眼,表情很耐人寻味。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走了。”谢瑰打断他,扭头就要走。   陈舟和斜倚在桌边,身子没动,拽着人手腕把谢瑰拉了回来。   谢瑰垂眸不看他。   “真吃醋了?”陈舟和挑眉。   谢瑰刚想说我是那么公私不分的人吗,陈舟和突然凑近。   妖冶的桃花眼荡漾笑意,他勾着谢瑰的下巴,大拇指在唇缝上擦过,轻轻落下一吻。   “干什么?”谢瑰有些不自然,“出任务呢。”   “营里也没规定我出任务不能跟我男朋友调.情,”陈舟和还记得昨晚被谢瑰夺了主权的事,决定先琢磨琢磨吻技再战,于是见好就收,“走了。”   他背身下楼,没注意到从他转身的刹那,谢瑰脸上的神色变了,那点不自然的羞赧从表面退去。他的神色阴晴不定,似恼恨又讥讽,指腹恨恨地擦过唇边,跟了上去。   两人配合默契,赶在天黑之前将整条街扫当地几乎干净。   街道末尾,是一家茶楼。   天色已晚,黄昏时分都过去了,现在再出门行动等于找死,陈舟和思忖一番,通知楚娃他们原地休整。   茶楼二楼的视野很好,是专门给贵客留的。   陈舟和里里外外检查一番,确定安全后上楼找谢瑰,就见这人不知道哪翻出来一套杯具,颇有闲情地煮了一壶茶,优哉游哉地坐在二楼观景台边。   “来了?”他眼里荡着笑,给陈舟和也倒了杯茶。   “你倒是悠闲。”陈舟和双手环胸,倒也没说什么,在他面前坐下。   茶不算好,品种很次,还有种保养不当的潮气。   不过陈舟和没有陈维生那么讲究,喝得出来好赖,但不纠结好赖。   “今晚要在这过夜了。”谢瑰放松地往后一靠,眼神散漫地看天上的弯月。   “在哪过夜都一样,反正都是睡帐篷。”陈舟和没什么感触。   茶楼的房间肯定不能住人,两人都是自带的帐篷。考虑到场地的大小不比野外宽敞,陈舟和只支了一个。   安全局的帐篷尺寸奇葩,一个人住多了,两个人就挤了。   “啧,”谢瑰对他的话不敢苟同,“你能不能有点浪漫情怀?”   陈舟和嗤笑一声,明智地喝茶,不接话。   “过来。”谢瑰招手,“你坐这看。”   “……看什么?”虽然无奈,但毕竟是男朋友,陈舟和还是给他面子。   谢瑰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美吧。”   黑蓝色的天幕宛如厚重的天鹅绒,月亮很弯,几乎算得上锋利,高悬其中,散发着银灰的光。   陈舟和已经很久没抬头看过月亮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他,“好看。”   身边人没说话。   陈舟和以为他说的太敷衍,转头看谢瑰,直直撞进一双眼。   无辜的小狗眼近看没那么乖,双眼皮的褶皱从眼头开出来,放肆地往后扬,眼珠是温润的深棕色,总带着笑,看他的时候一眨不眨。   眉梢眼角皆是情意。   陈舟和像是受了蛊惑,觉得月华万千,不及谢瑰眼里一缕春意。   不知道谁先靠近的谁,等到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缠吻在一起。   谢瑰对他又爱又恨,扣着陈舟和优越的下颌骨,阻止他后退,唇舌用力地舔.弄,不像调.情,倒像寻仇。   陈舟和也不甘示弱,抓着谢瑰的肩膀,仰脸受着,一手勾着他的脖颈。   两条舌抵死纠缠。   “操……”谢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压在地上,一手撑在陈舟和耳边,分开的时候,唇舌还在不舍,生生勾出一条银丝。   陈舟和的作战服滚地领口大开,大片的白,锁骨的形状姣好,正一上一下地起伏。   脖颈上还有谢瑰咬出来的痕迹。   他像濒死的鱼,呼吸急促地渴求生机,明明被吻到夺走所有呼吸,眼眶发湿,却还予取予求,乖得谢瑰既想一口咬断他的脖颈,又想再用力一点,把人生生按进骨血。   他要继续。   不够。   还不够。   他要更多。   陈舟和的吻、陈舟和的腰、陈舟和的温柔和纵容,他都要据为己有。   “你他妈疯了!”陈舟和掌心抵住他的肩。两人对视,他在谢瑰的眼底读到了很危险的信号。   “疯了又怎么样?”谢瑰眯起眼,手下的皮肤被他揉的一片红,“我说过,你得受着。”   “就算我疯了,你也得陪着。”谢瑰俯身,咬的陈舟和发颤,“陈舟和,我们一起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的晕晕乎乎,改了几个剧情,大家凑合着看,后期可能还会小小修改一下。dbq今天的双更来不及了,呜呜呜蠢作者今天去搬家,因为要开学了得带很多东西,一个下午都在路上,所以修的很晚。   双更会补上哒!   依旧是爱你们第一天,早安~ 第15章 疑团   你坠入过深海吗?   陈舟和曾有一次出任务,被丧尸围堵,四面无路,他纵身跳海,侥幸搭上一艘船才捡回一条命。   现在的感觉正如那日落海。   四面涌来的海水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他的肺里,大海看不到尽头,身如浮萍,随波颠簸。   两人的体温不断升高,陈舟和抓着谢瑰的肩,漂亮的骨节青白,从掌心开始发软。   谢瑰的手流连在他的腰线,薄薄的肌肉紧实,腰窝卡在虎口。   “操,”陈舟和感受到他的手悄无声息地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别在这。”   谢瑰咬了下他的唇,眯眼看了他一会儿。   “别在这。”陈舟和的额发汗湿,桀骜的眉眼湿漉漉的,露出点迷茫,看的谢瑰生出一种战栗的快感。   茶楼很安静,连风声都听不见,木窗雕花支着,抬眼就是夜幕和月亮。   今天的月亮好亮,让陈舟和有种幕天席地的错觉。   “好。”谢瑰握着他,泄愤似的在他的下巴留下一个牙印。   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帐篷。   空间一下变得狭小,彼此的存在感更加强烈。陈舟和一手撑在身后,曲起腿,一手摸了摸脖颈和下巴。   “你他妈是狗?”下巴破了皮,他疼地倒吸一口气,“往哪咬心里没点数?”   这么明显的位置,明天准被发现。   谢瑰拉上帐篷的拉链,闻言,黑沉沉的眼神看过来。   陈舟和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欲。   训练服外套松垮地挂在肩上,脖子上一点一点的红,手指相碰不敢碰地点在下巴上,皱着眉一脸不爽。   可能在密闭的空间放松下来了,也可能现在确实有点难受,他曲着腿,大咧咧地不遮掩自己的反应。   落在谢瑰眼里,陈舟和脸上就写了“有种你上”四个大字。   于是他就上了。   两人的气息再度纠缠,谢瑰装作不知地问他:“咬疼你了?”   “废话,”陈舟和睫毛颤动,不舒服地皱眉,“换我咬你试试,牙口这么好你吃骨头长大的?”   谢瑰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还疼吗?”   “这是疼的问题?”陈舟和仰头应付他的亲吻,艰难地说,“你咬这是生怕明天他们看不出来我们有一腿?”   “哦……”谢瑰佯装恍然,“那我换个地方,不让他们看见……”   陈舟和真觉得自己鸡同鸭讲。   他的脑子里混沌一片:“这是咬在哪的问题吗?这……嘶——”   他盯着谢瑰的脸,重重呼吸两下:“你他妈……嗯……是不是有病?”   终于坠落,失重的感觉袭来,陈舟和咬住下唇忍着声音,皱着眉颤抖,他像是坠落了很久,速度越来越快,瀑布裹挟着他,坠入无边的海。   余韵悠长,陈舟和的大脑嗡鸣一下,全然忘了自己在哪。   氧气像被抽光了一样,陈舟和大口地喘气,眼泪终于被刺激出来,滑入鬓角。   “乖。”谢瑰没回答他,垂眼亲了亲他的嘴角,又往上舔.走了他的泪痕。   呼吸渐渐平复,谢瑰侧身抱着他。帐篷的空间逼仄,陈舟和原本有点不大自然,但他懒得动,任由谢瑰搂着,一手在他的后背轻拍,哄小孩似的。   渐渐的也习惯了。   “上次防空洞里的雇佣兵——旋哥,你还记得吗?”陈舟和突然问。   “嗯,”谢瑰回忆了下,上次他烧的神志不清,印象很浅,“有点印象,怎么了?”   “他死前给我留了个U盘,特别嘱咐了要交给我,”陈舟和说,“我和他非亲非故,遑论他对安全局的敌意那么大……我觉得他要留给我的东西,应该是真的走投无路,无人可交付,才会这么做。”   谢瑰皱了皱眉:“怎么突然想到他?”   “不是突然,我从昨天上路就在想这个,”陈舟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旋哥说祁扶危的儿子是被安全局带走的,那时候虽然老陈是当局,但不怎么管事,而且以医疗资源需要保护的名义带走一个小孩……这理由也太扯淡了。”   “最关键的是,”陈舟和悄无声息地睁开眼,桃花眼冷光湛湛,“我和老陈这么多年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老陈八面玲珑,走出周远桥的阴影之后,把安全局管的很有制度,陈舟和进了营对他来说更是如虎添翼,安全局上上下下没有能瞒得过他们的消息。   除非那个人有通天的本事,或者……   当年知情的人都死了。   陈舟和又想起了自己行踪暴露的事。   看来安全局真的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千里之堤都会溃于蚁穴,别看安全局如今已是末世唯一的官方机构,压得雇佣兵几乎没有出路,要是真从内部腐烂,大厦倾倒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U盘里有记录那个孩子的后来的动静吗?”谢瑰问。   “应该是没有,”陈舟和说,“我还没来得及看里面的内容,技术部的人说和U盘兼容的机子全部送去维修了,加上旋哥在防空洞被落石砸伤,U盘受了磨损,修复有一定难度——我本来是想等他处理好这件事再出发的,没想到老陈这么着急。”   “你觉得那个孩子现在还在安全局吗?”谢瑰问。   “难说。”陈舟和闭了闭眼。   这件事远比他想的复杂,要走那个孩子,肯定不是为所谓的“医疗资源”,结合他的身世不难想到,背后的人,目的应该在祁扶危和顾折念身上,或者说在和他们关系最近的顾隽身上。   丧尸病毒的初代传播者,臭名昭著的顾隽。   陈舟和希望这个孩子还在安全局。   *   一夜过的很快,谢瑰睁眼的时候,陈舟和还在睡,脑袋枕在他的颈窝,手搭在他腰上。   看来昨天确实累着了,或者说……刺激大了,要不然意陈舟和的性格,在外出任务不可能睡得这么沉。   天亮了一线。   谢瑰刚挪了一下,陈舟和就被惊醒了。   睁眼的瞬间,神色已然清明,就好像只是闭眼假寐,没睡着一样。   “早上好,我的队长。”谢瑰亲了亲他的唇角。   陈舟和拍拍他的手臂示意松开,捡起一旁凌乱的作战服,回了一句:“早。”   “一早起来这么冷漠?”谢瑰对他的反应不满意,“队长还真是穿上裤子不认人。”   “滚蛋。”陈舟和笑骂一句,还是纵容地凑上去还了一个早安吻,“满意了?”   “勉强。”   “满意了就去把帐篷收了,”陈舟和头也不回地出去,“我去联系齐铭他们。”   几方交换了信息,一切进行地都还算顺利,除了沈苏受了点轻伤都没什么事。   “队长,还有件事。”挂断通讯前,楚娃犹豫地提出,“沈苏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舟和让她说。   “我们昨天清理的时候,和一群丧尸交了手,当时情况很乱,但是我们看见有一只丧尸,突然动作变得很缓慢,然后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往东边去了。”   陈舟和皱眉,按理说,丧尸没有脑子,只会攻击吃人。活人在他们面前,怎么可能突然放弃,往别处去?   “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比如特殊的声音或者气味。”谢瑰原本一直安静地听着,闻言,出声问道。   “声音倒是没有听见,气味好像除了丧尸身上那股腥臭也没什么……”楚娃拼命回忆。   “不,”沈苏打断她,“有气味。那味道很特殊,像是一种茶香。”   沈苏跟着爷爷的时候经常能闻见这种味道,老年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闲来无事就聚在一起喝喝茶聊天,家楼下那家小茶馆常常飘出茶香,他不会记错。   茶香、丧尸。   一连串疑团揉在一起,理不出头绪,陈舟和冥冥之中感觉到什么,偏偏差了契机。   “小心!”谢瑰突然出声。   不待他动手,陈舟和的身体比大脑还快,一个闪身躲过了攻击。   一只丧尸从茶楼的窗户爬进来,猛扑向二人,陈舟和抬起弓.弩就是一箭,利落地解决。   这么高的地方它怎么爬上来的?   谢瑰凑过去看了一眼,当即头皮发麻。   只见窗外密密麻麻的丧尸围堵了过来,各个红着眼,不断嘶吼着叠成了高墙,底下的丧尸扒拉着别的丧尸,摇摇晃晃地往上爬。   “别看了,走!”陈舟和拽住他往楼下跑。   刚出茶楼,陈舟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丧尸的数量比他们想象的多,不只攀爬窗户的那波。只见一群丧尸焦躁地游走,嘶吼声此起彼伏,一看就是被人设计过的。   而更让人失色的是——   久久没有猎物,远处的丧尸像是饿极了,竟开始撕咬身边的丧尸!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怕了,改了三四遍了还是没过,中间一段就直接删掉了。 第16章 初现   “别动。”谢瑰按住了陈舟和的肩,用气音提醒他。   不用他说,陈舟和也没打算出去送死。   两人在暗处躲着,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那群丧尸渐渐消停,像是感觉到疲惫,动作迟缓下来。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丧尸的尸体。   “走。”陈舟和眼看他们退去,遥遥望向东边——丧尸齐齐退去的方向,来不及多想,招呼谢瑰道。   X市的遮蔽物很多,虽然有时候转角就能看见“惊喜”,不过对于现在正在跟踪丧尸的陈舟和和谢瑰来说,是个方便。   他们没跟太紧,落后一两百米的距离。   东部的风格和西部迥异,巷子交错复杂,陈舟和一路标记,跟着拐了七八个弯。   丧尸们鱼贯进了一家院子。   因为之前旅游业发达,X市的很多建筑都很复古,甚至找了专家特别设计,力求一比一复制远古时候的风格。   这家院子四面建有房屋,正房、东西厢房和倒座房将庭院围在中间,入口不大。   “队长,确定要进去吗?”谢瑰一路无言,到了四合院的门口,却抓住陈舟和的小臂,迟疑道。   “怕了?”陈舟和扬扬眉,“怕了外面等我。”   说着,抽出了腰间的枪。   “我有什么好怕的?”谢瑰说,“只是你没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为什么那群丧尸突然就冲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攀爬,下楼的时候又特意给他们看见丧尸互咬的一幕。   分明是知道陈舟和会追,特意引他们过来。   “我知道,”陈舟和嗤笑一声,咬着手套扣紧了□□,“他们想引我过来,我就跟他们玩玩。”   如今敌暗我明,他们本身就被动,对方不怀好意有所图谋这些陈舟和都知道。   但他也没办法。   他们这趟的目的就是探查雇佣兵拿丧尸和活人做实验的目的,对方占有先机,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跟着跑,好不容易抓到突破口,即使知道是陷阱,陈舟和也非跳不可。   错过了这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眼看他做好了全副武装,谢瑰阴着眉目,看向四合院,里面偶尔响起丧尸的低吼,声音不大,看来是都进入了怠倦期。   会是阿休吗?   “你先别进去,”陈舟和思忖片刻,将藏了暗袋的腰带翻出来,往里扣了几枚小型爆破弹,打算万不得已的时候跟那群鬼玩意同归于尽,“我进去半小时后,你没听见枪声或者炸弹声,再进来。”   “你疯了?”谢瑰想也不想,“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进去送死?”   陈舟和一怔。   他单枪匹马闯尸群的时候不在少数,回回抱着必死的决心,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反驳他。   “担心我?”陈舟和轻笑了下,戳了戳他的脸,“没事。”   谢瑰攥着他的手,没说话。   他们没有看见,在四合院的屋檐边上,一只装饰用的铁乌鸦闪了闪发红的左眼。   “好了,真的得走了,按原计划进行,保持联络。”陈舟和亲了亲他的嘴角,“记住,半个小时,这是命令,一旦发现不对,你马上原路返回,去找楚娃他们。”   说罢,挣开谢瑰的手,独自进了四合院。   谢瑰当然不可能听话,他眼神晦暗,盯着四合院的门墙,看不出心思。脚下一动,他打算跟进去。   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打在谢瑰的脚边。   “好久不见,”在谢瑰转头的时候,那人正好吹了声口哨,“谢瑰。”   *   四合院的院子很大,也很空,空气中弥漫着不太好闻的气息,混杂着血气的腥臭。   陈舟和被熏得皱眉,两指夹着一颗解毒丸压在舌底以防万一。   走进院子,丧尸的低吼听得更加真切,隐隐还有铁链晃动的声音。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像进了营里曾经驯养野狗的场子。陈舟和把枪换成匕首,握紧在手心。   “惹!”三只发了狂的丧尸猛冲而出,向陈舟和扑来。   好在早有准备,陈舟和仰身避过,刀锋一划,割破了一只丧尸的喉咙。   妈的,用了新货,老款的匕首都不顺手了,陈舟和一脚踹向一只,利落解决,改天回去得让老陈把他们全队的匕首都换成新货。   最后一只!   陈舟和活络一下筋骨,翻身一滚,丧尸由于惯性栽倒,陈舟和抬手就是一刀。   小垃圾。   匕首在指间灵活地转了几个圈,快地只能看见残影,陈舟和轻蔑地笑了声。   正堂的门大敞着,颇有开门迎客的意味,因为朝向不好,里面黑洞洞的,不太看得清。陈舟和眼珠一转,四下扫了两眼。   这是想瓮中捉鳖?   “嘁。”陈舟和不屑一顾,抬脚就往里走。   一进正堂,陈舟和更加确信暗处那人是故意引他来的。这房子极其古怪,正堂不像别家,摆着待客的桌椅,而是空无一物。场地极深,再往里,走到最头上,是一个往下的台阶。   地洞?   陈舟和皱起眉,半蹲下身,捻了一把地上的尘土。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有的干了许久,有的是新添的。   尘土微微潮湿,显然是新鲜的。   刚刚那些消失在院子里的丧尸怕是都藏在底下吧?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底下有响起了丧尸的嘶吼,低低的,还有铁链晃动的声音。陈舟和没急着下去,侧耳听了听,一手握住匕首放在身后防备。   底下的空间应该很大,传上来的声音有回声。   估计是雇佣兵用来做人体试验的基地之一,陈舟和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地上干涸的血迹,是深褐色的,分明就是活人的血。   他眼神冷厉,心里没由来生出一种愤怒,他抓不住这种情绪的源头,无端有些难过。   陈舟和两刀在地上划出标记,活动一下五指,攥紧了匕首,往洞里走。   边走,陈舟和边数台阶的阶数。   一共四十九阶,相当于在地下扩了两层。陈舟和放慢了速度。越往下光线越差,在视觉略有欠缺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越发灵敏。   他扶着身边的墙,墙面的颜色深浅不一,嗅了嗅,是潮湿的墙体味,隐隐有血腥气,却很淡,几乎闻不到——这说明这个基地应该被废弃了一段……不,很长时间。   为什么现在突然重新启用了?   陈舟和咬着手电,踩到最后一节台阶,终于看清了全貌。   大概五六十只丧尸被关在铁笼里,铁笼共三个,一黑一银一红,三个笼子均设有铁链,但只有红色笼子里的丧尸被拴着。   “吼!”一看见陈舟和,红色笼子里的七八只丧尸迫切激动地扑上来,又被链子拉回去。   陈舟和舌尖抵着后槽牙,心跳一点点加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空旷的地下室响起小孩的笑声,童稚的嗓音诡异的声调,在这个场景,显得格外渗人。   陈舟和迅速抬头。   因为有回声,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但可以肯定,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一步步进来。   “陈、舟、和……”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机械的、不带感情地念出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进来。”   “阁下不如进来说话?”陈舟和挑了下眉,一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转了转,“既然没有杀我的意思,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可以坐下来谈谈?”   早在被引过来的时候,陈舟和就和自己打了个赌。   暗处的人并不想杀他。   “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杀你?”小孩音调上扬,像是好奇。   “你发现我和我队友的时间应该比我想象的更早一点,或者说,在我们还没到X市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陈舟和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想杀一个人,应该会选在昨天晚上,无论是温度还是可见度,晚上都是丧尸杀人最好的选择,特别是在这群丧尸被你们改造过的情况下。”   “那个茶楼也是你给我们挑的位置,你知道我分配任务的习惯,我会把最危险的地方分配给我自己,所以你特意挑选了建筑最逼仄的街道,”陈舟和冷静地梳理,“那个茶楼的窗户是你开的吧,桌上的灰尘很少。”   “嘻嘻嘻……继续说。”暗处的“小孩”似乎歪了歪头,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不止这次,还有上次在防空洞甚至更早,你就在看着我们。”陈舟和隐隐理出了头绪,“你很想见我,或者说……你认识我?”   “小孩”沉默了,音响的电流声滋滋地响,诡异又静谧。   “你真自大,陈舟和。”“小孩”开口,听不出情绪,“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埋了炸药,炸死你?”   “信,我当然信,”陈舟和笑起来,“你是说东南角和院子中心的那个吗?我拆了,顺便……给你送了份礼物。”   正说着,院子里响起了轰动的爆炸声,陈舟和早有准备,伸手捂住耳朵,滚身往台阶跑,临了还不忘拆下腰带里的炸弹,在洞被压塌之前,送里面的丧尸最后一程。   这种在炸弹是安全局改良的,在固定范围内杀伤力极大。陈舟和一个空翻避开塌下来的石块,四下一扫,对准屋檐上的乌鸦就是一枪。   乌鸦被打碎的那一刻,机关被触发,一把匕首破空划来,陈舟和闪躲不及,被划伤了手臂。   皮外伤,他也没放心上,走到院子角落的音响边,笑眯眯地拍了拍。   监视器被打碎,那人什么也看不到,音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说话的小孩似乎不太高兴——   “陈舟和……破坏……你……真讨厌……”   陈舟和站起来,眼神居高临下,举枪对准音响。   “你不会真以为我在院子里转悠是瞎转吧?或者你觉得我真的会高尚到为了一个任务来送死?”   扳机扣下,音响报废。   陈舟和笑得很意气,话和眼神都让人感到不可一世——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没有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猜猜来看陈队的人是谁嘿嘿,今天本来能提早两个小时发的,但是不正好凑到我升学咩,一个亲戚请我们家吃饭,说我上大学以后见面就少了,我就不得不去,就晚了点嘿嘿,火锅真的yyds我好爱啊~   而且今天领了一个咕咕的评文,讲的炒鸡炒鸡有道理,我最初设定陈队这篇的时候,因为太想写好了,就埋了很多伏笔,但是我笔力不够,加上对人设和转折的处理没到位,所以表现的效果可能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好。我会好好琢磨一下那位咕咕的评的,真的炒鸡有帮助,在作话里表白下她,我也会加油哒,争取给大家更好的阅读体验~比心~   依旧是减肥破产的一天,小可爱们今天也要开开心心,爱你们鸭,笔芯~ 第17章 陈休   “哟,里面炸了。”   不用他说,谢瑰抬眼看去,庭院的动静不小,再看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你最好赶紧滚,胡狸。”谢瑰活动了一下五指,神色是陈舟和从未见过的陌生。   他甚至轻笑出声:“别让我在这跟你动手。”   被叫胡狸的男人倚墙靠着,双手抱胸,额发略长,盖住眼睫,五官硬朗,一身佣兵的装束很适合近战。   他嗤笑一声,显然对谢瑰还是有所顾忌。   “被改造过的身体还真是好,随随便便就用动手来威胁人,”胡狸啧啧两声,“你以为我想来见你——我巴不得你死在外边。”   “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院子里起了烟,袅袅上升,坍塌的声音一阵一阵的。   “看来你的老相好在里面碰上事了?”胡狸好整以暇,“你不去救他?”   谢瑰冷冷地看他一眼,没动。   “呦,舍得啊?”胡狸继续刺激他,“从C镇出来你就再没传消息过来,我还以为你在你们陈队身上爽到乐不思蜀,从良了呢。”   谢瑰像是被什么东西恶心到:“闭嘴!”   “难道不是?”胡狸直起身子,眯起眼,“上次药材的事是你确认过我们才动身的,半夜陈舟和的人就杀过来,如果不是阿休拦着,我早就过来取你狗命了。”   闻言。谢瑰默了默,身上危险的气焰也歇了下去。   “阿休……没事吧?”他问。   “托你的福,吊着一口气呢。”胡狸见他假惺惺的样子就膈应,“上次要不是我们留了一手,阿休不是被病毒拖死,就是被安全局困死。”   “这件事是我疏忽,”谢瑰深吸口气,“不是我不传消息回去,第一,陈舟和他们看得很紧,我现在的身份不能败露;第二,我正要问你们,为什么我们一路过来,会有那么多劣等品,阿休早就把实验喊停了,为什么还有人继续?”   “实验停了又怎样,那么多劣等品,总会有一两条漏网之鱼。”   “你也别假惺惺的了,看的人作呕。你要是真心疼阿休,不会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为了护着我们,夹在阿瑞斯和卡布什那老贼中间有多难。”胡狸说,“卡布什死了一了百了,雇佣兵里还有那么多他的拥趸,阿瑞斯把烂摊子全丢给阿休,自己在安全局过的逍遥——说起来,团里只有你和阿休见过阿瑞斯,什么时候也给我……引荐引荐?”   “做好你自己该做的,其他的事少管。”谢瑰眼神晦暗,警告地看他一眼。   “这句话你留着说给你自己听吧,看看你们昨天晚上那样子,”胡狸讥讽道,“知道的说我们谢瑰效仿佛祖割肉饲鹰,崇高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有情人浓情蜜意呢。”   谢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砰地把人甩到墙上,逼身凑近:“你找死吗?”   胡狸知道他不可能杀了自己,有恃无恐地笑道:“诶谢瑰,我挺好奇的,你在你们陈队身上爽的时候,看着他那张脸,想的是谁?”   “你不会真以为你那点阴沟里的心思没人知道吧?”胡狸拍拍他的脸,挑衅道,“好好干,等把资料拿来,完成了任务,我帮你跟阿休说说,陈舟和送你玩了。”   谢瑰的脸色只能用恐怖来形容,攥紧的拳头咔咔作响。   胡狸看了眼院子,里面的动静还在继续,看来阿休还没完事。   他继续刺激谢瑰:“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我有幸见过陈队一面,傲的不行,是个硬茬儿……啧啧,玩起来肯定很带劲儿,都是兄弟,任务结束了不如带我一个,让我也尝尝安全局的少指挥官的滋味?”   两人对视,胡狸清楚地看见谢瑰眼底被冒犯到的怒意。   他以为谢瑰会动手。   没想到……   约莫对峙了半分钟,谢瑰突然松开手,嗤笑了一声,脸上的厌恶嘲讽明晃晃的,像是急于甩掉一块粘在身上的口香糖。   “你想玩就拿去,别捎带着恶心我,”他说,“不过你要是敢打扰我的任务,我就弄死你。”   被压迫的恐怖气氛消散,胡狸感觉后背都湿了,他意味不明地盯了谢瑰两眼,见他的神色不似作假,哼笑一声,说了句“最好如此”,往后一拐,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   陈舟和正好走出来。   “谢瑰?”他疑惑,随即皱起眉,“我不是叫你先走吗?”   “你受伤了?”谢瑰避开他的问题。   “一点小伤。”陈舟和拍开他探过来的手,“赶紧离开这里,马上。”   谢瑰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很快就明白了——坍塌的院子里传来熟悉的低吼,几只丧尸佝偻着身子爬出来,有的甚至被落石砸掉了半边身子。   他不再多话,跟着陈舟和原路返回。   院子里。   因为四合院的构造,损毁程度不是很严重,只是可惜了这个基地,那些笼子和锁链,可是花了重金求得的材料。   陈休算着时间,从密道里出来。   笼子被陈舟和炸毁了,剩下几只劣等品挣扎在废墟里,想扑向陈休。他看都不看,几枪过去,送他们上路。   “还是走了,”陈休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我的好哥哥。”   匕首刚刚做暗器,划伤了陈舟和的手臂,血迹干涸在上面。   陈休的喉结滚了滚,忍不住似的捧起匕首,一下一下舔着上面的血,连刀身上其他的尘土碎屑一并吃进去。   他的眼神沉醉又迷离。   “陈舟和,你还真是一如既然的让人讨厌。”   *   “楚娃!齐铭!”   陈舟和原本打算和谢瑰退回西边和楚娃他们会合,没想到刚走出巷子,半路就碰上了楚娃他们。   闻言,沈苏被吓了一跳,举枪对准他们,看见是陈舟和,才松了口气。   “队长,你们怎么在这?”齐铭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陈舟和扬眉,看向一旁明显心虚的楚娃,“你的主意?”   楚娃干笑两声:“人家就是看你突然断了联系,担心你出事嘛……西边的建筑我们基本都清扫弯了,空旷地的炸弹也埋好了,那下一步不就是应该往东边继续清扫么……”   “嘶——你还有理了?”陈舟和作势要弹她脑瓜,“来都来了,说说你们探查的结果。”   “队长!”说起这个,齐铭正了神色,有些凝重,“我们发现一个问题——东边建筑更加密集巷子也多,看样子,沦陷之前的人口绝对比西边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来了这么久,一个丧尸都没碰上。”   “不管是这样,”沈苏接过话茬,“我怀疑这次的任务有问题,我们探查的那部分居民房和仓库,原主人或者暂住在那边的人,应该不是死于丧尸病毒,而是……被人杀死的。”   东边的仓库很多,居民楼普遍不高,沈苏和楚娃进去探查的时候,屋内的墙上有干涸已久的血迹,基本上每间屋子都有绳索和刀具。   “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的气味特别奇怪,”泉大也发现了,“总感觉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甚至在一家饭馆里发现了橡胶手套。”   “我知道了。”陈舟和整理了下思路,知道了大概,看来这里曾经真的是雇佣兵做人体试验的基地。如果他没猜错,刚刚那间四合院里,关押的都是实验数据较好的成品,这些民房里,则是有待跟进数据的次品。   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还要瞒过安全局,雇佣兵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安全局里一定还有他们的人。   陈舟和掰着手指咔哒一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   “是!”   *   装甲车不方便开进市里,停在了他们进来前待过的小树林边。   几人退过去,预备先整休,晚点开会交流目前的线索。陈舟和也打算趁这个时候,把任务的核心跟他们交代清楚。   沈苏和泉大泉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在一边包扎。   “队长?”谢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靠在树上,双手环胸,眼里笑意浅淡,“在想什么?”   陈舟和待在前天晚上和谢瑰聊天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匕首,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意外,不知道哼还是嗯的应了一声。   胡狸的话在脑海里回放,谢瑰脸上笑意更淡。   所以说,讨厌的人,总能干出或者说出一些让人讨厌的话。   他走过去,背对着众人,捧起陈舟和的脸轻啄了一口,长睫掩下来,贪恋地流连在陈舟和的脸上:“不高兴?”   陈舟和从他的举动中反应过来,迅速看了旁边一眼,压低了声音推他:“你做什么,人都在呢?”   “在就在呗。”谢瑰满不在乎。   陈舟和以为他会说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公开之类的话,没想到——   “你不觉得他们在这,更、刺、激、吗?”   陈舟和一噎,被他说地心跳加快。   “别看他们,就不会被发现。”谢瑰循循善诱,右手托着他的脸,大拇指擦过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天哒~话说我最近爱上了喂鱼这项活动,本来我觉得金鱼好丑,看着很吓人,自从我喂了几次,那鱼每次看到我都围过来嗷嗷待哺,真的好有成就感~后天要考科目一了,有点小紧张。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么~   小可爱们今天也要开心呦~最后打个滚求个收藏和评论嘿嘿嘿~ 第18章 脸红了   “滚蛋。”陈舟和笑骂一句,推开谢瑰。   楚娃正在整理医药箱,齐铭在翻背包,没人注意他们。   被谢瑰这么一闹,陈舟和也放松不少,懒懒地靠在树干上,脊骨绷出漂亮的线。   谢瑰面上一本正经,底下悄悄地去勾他的手。   “腻歪。”陈舟和吐槽他,手倒没收,任凭谢瑰勾着小指捏他的掌心。   两人都没说话,各自有各自的考量。   陈舟和觉得这一趟蹊跷,思来想去,他也没想出来雇佣兵的用意在哪。如今他们做活体实验的事板上钉钉了,如果是他,跑都来不及,怎么会刻意引安全局的人过来。   谢瑰则在想胡狸的话。   你在床上看着那张脸,想的是谁?   他盯着陈舟和的侧脸神游,目光让人很难忽视。   “看我干嘛?”陈舟和睨他,生生被他的眼神打断思路。   游丝似的,在他脸上扫荡,弄得他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谢瑰皱着眉,沉吟片刻。   陈舟和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挺直腰背洗耳恭听。   “我们陈队这么好看一人,是谁家男朋友?便宜了谁呢?”谢瑰扣住他的下巴,没用力,玩似的兜了兜,颠得陈舟和随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   “靠!”他以为什么大事,想骂人又没忍住笑,一把打开谢瑰的手,“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事,一天到晚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什么时候改名叫陈乱七八糟的?”谢瑰故作诧异,顺势亲了他一口,见陈舟和没动静,又得寸进尺亲了一口,“没事,名字再长我也不嫌弃你。”   “滚你丫的。”陈舟和往后一仰,单指抵着他的额头推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现在就嫌我了?”谢瑰一脸“你负心汉你陈世美”的谴责,受伤地点头,“也是,陈队长这么好看,又是少局长、指挥官,大权在握,哪天玩腻我了一脚踹开,我人微言轻,也没办法。”   陈舟和挑挑眉,偏不接戏,让他自己唱。   谢瑰继续:“我也只能趁自己现在年轻貌美,多伺候伺候少局长,把您伺候舒坦了,以后也给我一个安身之地,不至于糟糠下堂。”   “啧,”陈舟和重新靠回树干,双手环胸,语气轻佻地说,“那你好生伺候,以后记得谨小慎微,别惹我生气。”   “这事不好办啊,”谢瑰故作为难,“毕竟陈队经常口不对心,嘴上说不要,手还抓这人不放,不亲你都不行,我也不知道该听哪句——陈队指点指点?”   该经历的都经历了,除了没做到最后,两人做的事比话羞耻多了,陈舟和也放得开。   他说:“伺候人还要我指点,那我不如换个人伺候。”   “你敢?”谢瑰掐上他的腰,虎口恰到好处地卡着腰窝,能感受到手下蕴藏的猛劲。   谢瑰爱死陈舟和的腰了,肌肉薄薄的,纹理很好看,呼吸急促的时候会不住地起伏,两边腰窝就像专门为他打造的一样。   自从感受过,谢瑰每每看见陈舟和穿作战服,眼神都会在上面游走。   “青天白日的,想点正经的。”陈舟和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地拍开他的手,说道。   谢瑰轻哼一声,略有不满。   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的氛围轻送下来。   “你今天进那院子都看见什么了?”谢瑰状若无意地问。   陈舟和简略地跟他描述了一番。   “小孩的声音?”谢瑰皱皱眉,“是变声器吧?”   “肯定的,”陈舟和有力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敲打自己的手臂,“用变音器的话那那个人必定不会离得太远,要不然信号不好,我出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暂时没发现那人的位置。”   还有地底下关押的丧尸,谢瑰思忖,那个基地是最早作废的一批,X市的居民楼用来豢养观察异变者,稍有成效的用那三只铁笼分装,因为铁笼的材料不好找,当时撤离他特意提议阿休把笼子一起带走。   可是阿休却说实验已经叫停了,这笼子留着也没用,就暂时没动。   小孩的声音……会是谁呢?   胡狸和他是最早一批试验品,两人都是以动物命名的高等货,他为“龟”,胡狸是“狐”,因为一直处于竞争关系,两人从小就不对付,后来渐渐失去了联系,等到他帮阿休基本稳定掌权后的某一天,阿休突然把他带来,说是新加入的伙伴。   即使身处同一阵营,胡狸跟他的比对也没有停止,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相看两相厌,路上见到都要绕道走。   今天胡狸突然出现,拉着他东拉西扯地激怒他,莫非……是为了给院子里的人拖延时间?   谢瑰心里突然涌现出不舒服,在胡狸加入之前,他是和阿休最亲密的人,他们无话不说,无论生活还是雇佣兵的事,结果转头,他卧底安全局,胡狸就成了阿休最信任的人?   “……谢瑰?”陈舟和叫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皱着眉轻推了他一把。   “嗯?”   “想什么呢?”陈舟和问。   “我在想,你刚才说的场景,如果背后的人要用变声器和你说话,肯定能看见你的一举一动……你有发现监视器吗?”谢瑰问。   “我在地牢说话的时候,观察了四周,没发现监视器,但是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在屋檐上,是一个仿真乌鸦的形状,”陈舟和顿了顿,“被我打爆了。”   谢瑰眼神闪烁了下,揉了揉陈舟和的耳垂,夸奖道:“队长真厉害。”   “滚,”陈舟和笑了,“你哄小孩呢?”   嘴上镇定,身体诚实,在谢瑰的揉.弄下,耳垂热热的,连带着侧脸,升腾起红晕。   操……这不争气的生.理.反.应。   陈舟和想拍开他的手以示威严,又觉得被他捏得轻微地疼的感觉也不错,并且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帐篷里那晚,谢瑰逗他的技术无比娴熟,轻易就能带着他挑起兴致。   “脸红了。”谢瑰被陈舟和眯着眼享受的表情挑.逗到了,两指抵住他的颈窝,转而摩挲他精致的下颌骨。   “要你说,”陈舟和嗤笑,“我脸红不红我感觉不出来?”   他是极张扬的。   一瞬间,谢瑰否定了因胡狸的话产生的怀疑。   虽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陈休和陈舟和却是全然不一样的人。   阿休很温柔,他就是温柔本身,谢瑰见过他最天真的时候,两人被关在一起,他丝毫不担心自己,满心都是怎么救陈舟和这个哥哥,后来,也是谢瑰亲眼看着他被践踏、打压,拖着一身病骨,仍有勇气挡在他前面,去和卡布什谈判。   陈舟和不一样,他顺风顺水,享受着荣光、赞美、敬仰,他光芒万丈、高高在上,他没有受过训练以外的苦,不知道苟延残喘的生活,永远自信张扬。   喜欢,陈舟和会说;不喜欢,陈舟和会让他消失滚蛋。   这就是陈舟和,刺眼极了,每看一眼,谢瑰都想把他揉碎,生生吞下。   他想征服这个男人。   在爱欲和凌虐的欲望之下,催生出与温柔相似的呢喃。   “是吗?”谢瑰极轻地笑,手掌捧着陈舟和的侧脸,衷心感叹,“你脸红的时候真漂亮。”   “谢瑰。”陈舟和眯着眼警告他,“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谢瑰感受掌心的温度,“女人的腰可没你这么有劲儿,腿也没你长……”   “你就看重这些?”陈舟和呵了一声,眼珠一转,偏头在他手心蹭了蹭,唇齿微张,舌尖谢瑰的手腕上一卷,猫似的逗他,“跟我说说,懂这么多,以前经历的不少?”   谢瑰被他勾的心痒,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故意逗陈舟和:“经历嘛……知道以后要伺候陈队,技巧肯定还是要学一学。”   虽然心里做好了准备,但谢瑰亲口说出来……陈舟和承认他很不爽。   眯了下眼,陈舟和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没得聊了,这天谈崩了。   “回来。”谢瑰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回来,语气里笑意很重,“逗你玩的,除你之外没别人。”   “我怎么就不信呢,没别人你还那么会撩.床?”陈舟和上下打量他。   谢瑰被他的口无遮拦惊了下,笑得一脸不可思议:“我说陈队,都是男人,你之前就没看过一点……教育片?”   还真没有。   陈舟和在还没那方面想法之前就进了营,每天摸枪抗炮的,回来就看床板亲切。   队里出任务累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也会说些荤段子,陈舟和不懂是一回事,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不懂是另一回事,每每都是抱臂听着,不置一词。   “下流。”陈舟和点评他。   “别啊陈队,”谢瑰看出他面皮下那点羞赧,“你要是真没看过,哪天我邀请你……嗯,赏鉴赏鉴?”   “队里禁这些玩意,挑个时间,你自己上交。”陈舟和眼神高傲,说完就走。   背过身的时候,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队——长——”楚娃帮队友处理好了伤口,四处张望看不到陈舟和,再仔细观察周围,发现她家队长躲在一簇树桠后面,不知道和谁在说什么。   她点了点人,果然,又是谢瑰。   “叫魂呢你。”陈舟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给了她一下。   楚娃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瞪着陈舟和:“不是说好开会吗,你怎么又去调.情了?”   她说者无心,陈舟和听者有意。   毕竟做贼心虚。   他嘶了一声,点点楚娃。楚娃立马闭嘴。   “行了,休息好了开会。”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回来啦,今天先理了大纲,写起来顺多了,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小可爱们今天也要开心呢~么么哒~ 第19章 情况   众人围坐成一圈,交换信息。   这个时候,楚娃几人再傻,也觉察出了任务的不寻常。陈舟和做了决定,言简意赅地跟他们说了任务的核心内容。   “……活体实验?”楚娃一声惊呼,差点站起来,“雇佣兵的胆子也太大了。”   不用她批判,谁都知道,这是一件有违人道主义的不光彩的事情。   当年丧尸病毒的起源就是顾隽违背命令,执意进行活体实验,没人知道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曝光的时候,那座城市在短短几天之内彻底沦陷。   “如果真的是活体实验,”齐铭沉吟片刻,说道,“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这个想法令人后背生寒。   四十多年前,顾隽制造出了不人不鬼的丧尸,四十多年后,雇佣兵难道想效仿顾隽,再制造出一种与丧尸匹敌的生物?   “难怪之前有那么多难民说要北上去找失乐园,”泉大恍然,“这么说来,带走那批防空洞难民的也是雇佣兵的人?”   对了,失乐园。   上次那波人走了以后,老陈留了个心眼,特意让人去调查了失乐园的所在。   一无所获。   沈苏若有所思,一脸欲言又止。他想起了刚刚在搜罗的时候看见的东西。   “还有两件事,你们注意,”陈舟和环视一圈,眉心微皱,“第一,雇佣兵不只用活人做实验,他们还用丧尸,之前我们交手过的那些攻击力很强的丧尸就是。第二,他们现在的医疗水平应该在安全局之上,如果和他们遇上,不要意气用事,小心他们的尸毒。”   “尸毒?”泉大疑惑,“那不是很多年前就有了吗,我当时刚刚入营,听说故去的周将军和少将军就是……”   泉二捅了他一个大别子。   周将军是陈舟和的外祖,少将军指的是周远桥,陈舟和的母亲。   “那我们现在怎么安排?”扯到费脑子的事情,楚娃就头大,望向陈舟和。   怎么办?   那个所谓的失乐园应该是主要基地之一,一定要去一趟,说不定还能救回来一些幸存者。   局里的内鬼陈舟和没说,怕引起恐慌,但这次回去,一定要报给老陈,让他好好查查。   还有M县发现的那些炸弹残片,以及祁扶危的儿子,老陈不管事的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暂时按照原定路线出发,追踪雇佣兵的痕迹,”陈舟和掏出地图,皱着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好,“沈苏,你联系一下局里,让他们传送一份所有难民营的地标图,并且安排人手秘密保护,记住!绝对保密!”   “为什么要找难民营?”谢瑰一怔。   “流亡的难民没有那么多,雇佣兵如果要继续实验,活人很重要。你们看上次在M县,洞里洞外加起来十几二十个人,雇佣兵都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带人离开,说明他们缺人——”陈舟和顿了顿,垂下眸散出懒散的光,“缺少活人。”   那么难民营是最好的选择。   先机很重要。   “是!”沈苏深感责任重大,一脸严肃。   “队长……”他顿了顿,还是想把情况汇报一下。   “嗯?”陈舟和正看地图,闻言,没抬眼,漫不经心地偏了偏头。   沈苏说了怕影响陈舟和的判断,毕竟他也只是猜测,不说,他又担心……   他没多纠结还是说了:“我刚刚搜罗的时候,进了一栋居民楼,你说那些仓库和民房可能是豢养丧尸用的,我就想起来了……”   “我原本猜测左边七栋二楼的原主人的职业是医生,里面陈设很简单,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   陈舟和抬眼,目光凝重。   “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沈苏细思极恐,“那家的主人,可能是活体实验的直接接触者,或者说……做实验的人。”   “说仔细点。”陈舟和丢开地图。   谢瑰也盯着他,神色不明。   “那家人的桌上有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名字,我不认识那些名字就没在意,但是纸的底下有一个签名,”沈苏艰难地说,“祁寅。”   祁寅——祁扶危的儿子。   他果然还是在雇佣兵手上。陈舟和心里一沉,问道:“那张纸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原地,要我去拿吗?”沈苏立马问。   “你带路,齐铭跟你一起去。”陈舟和下令,“注意安全。”   “是!”两人齐声应道。   虽说距离不算远,但两人一来一回,也要些时间,这块地方安全局从未清扫过,晚上动身风险难以估量。   “队长,我们今晚要在这过夜了吧?”楚娃问。   “嗯,收拾收拾,把帐篷支起来吧。”陈舟和捏捏眉心,说道。   剩下几人应了一声,各忙各的。   陈舟和没动,单腿支起,靠在树干上小憩。   短短几天,身边的环境变得危机四伏。他是队长,得对全队每一个人负责,也得对背后的安全局负责。   他是极耗神的。   搭在膝盖上的手腕被人握住,陈舟和条件反射,睁开眼就是个反擒拿。   谢瑰闪身躲开,后背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队长,我还没人老珠黄呢,你就急着灭口换新欢了?”谢瑰促狭一笑。   陈舟和扯扯嘴角,轻拍他的手。   “来干什么?”他卸了力,姿势懒洋洋的,一点余晖照在他的脸上,轮廓镀上金边,“   不知道避嫌?”   “来看看某个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的伤口。”谢瑰拎出医疗箱,扣开开关,“伸手。”   开枪射杀乌鸦的时候,弹出来的匕首划伤了他的左臂。   伤口不深,陈舟和也懒得管了。   谢瑰记性倒是好。   “这位置不太方便啊,”谢瑰撩起陈舟和的衣领看了看,皱眉道。   作战服比较贴身,袖口没法挽那么高。   “去帐篷里换药。”谢瑰思忖了下,捏了捏陈舟和的肩颈,亲昵地说。   陈舟和满脸“我不理解”,问道:“我在这脱了上衣你换呗,干嘛那么麻烦?”   谢瑰没想到他的神经这么粗,默了默,盯着他的双眼笑,压低了声音:“因为队长的身子只有我能看。”   说完,还理直气壮地歪了歪头。   “神经病。”陈舟和笑骂一句,还是随他站起来,先一步进了帐篷。   楚娃搭好了帐篷,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把枪卸了重装,装了又卸,看见陈舟和谢瑰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帐篷,傻眼了。   手上的零件啪嗒掉在地上,她木木地抬头看了看天色,从撞破队长的奸情的震惊中缓过来,眼神复杂。   这还没天黑呢,队长怎么那么……饥渴?   “楚娃,队长呢?”泉大泉二出去转了一圈,确定周围环境,再回来,左看右看看不见陈舟和。   “队长……队长那个……出去了!”楚娃一激灵,下意识替陈舟和打掩护。   “哦,”泉大没多想,把捡来的木材搭成一堆,奇怪地又问,“那你抖什么?”   “我兴……不是,我冷。”楚娃一脸严肃,“我冷!你生火,快点。”   泉大:“……”   帐篷里,陈舟和对他忠心耿耿的小跟班楚娃纠结的心情一无所知,不等谢瑰合上帐篷拉链,他已经把上衣脱了。   “这么着急?”谢瑰转身,没急着上药,上下欣赏了一番,目光贪恋又矜持地在腰线流连,最后定格在脖颈。   陈舟和被他看得心里发燥,催促道:“快点上。”   说完,他就后悔了,补充道:“药。”   说完,他又后悔了。   该死的断句,该死的谐音。   这无异于,在一个极度饥饿的人面前,一只白面丸子扭着身子,挥舞双手,嚣张道:“快来吃我呀,快来吃我……”   “别急。”谢瑰意味深长。   陈舟和:“……”   话说的不正经,手上的动作却很妥帖。   伤口没好好处理,肿了一圈。   谢瑰先消毒后上药,动作很麻利,他不时抬头看陈舟和的表情,逗他两句,转移他的注意。   “谢瑰,”两人不知道怎么,聊到了雇佣兵的话题,陈舟和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每次开会或者分配任务,谢瑰极少说话,沈苏是性格使然,泉大泉二是真的脑子不够用,谢瑰就是纯粹的消极怠工——至少陈舟和是这么觉得的。   “怎么突然问起我了?”谢瑰正在包扎,缠着绷带的手一顿。   帐篷里光线很暗,衬的陈舟和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觉得……”谢瑰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动作,“难民营的保护不是很必要。”   “为什么?”   “我总觉得,雇佣兵应该不会再继续活体实验了。你自己也说了,那个院子底下是荒废了很久的基地,说明他们应该是停手了,而且这么多年,他们也没研究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和安全局的差距也越拉越大,不足为惧。”谢瑰的声音很平静。   陈舟和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气笑了:“你难道没看见那群执意北上去找失乐园的幸存者?这个基地作废了他们还可以再建一个基地,根本不是问题——说起这个,能在安全局眼皮底下存活实验这么多年,建了一个又一个的基地,难道还不能说明雇佣兵的势力。”   他顿了顿:“不管雇佣兵是不是出于畏惧安全局的势力选择躲躲藏藏,至少我们能明白一点,他们表露出来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他的话音落下,帐篷里重归寂静。   谢瑰沉默着,将散落的绷带装回去,垂着眼盖住情绪。   “生气了?”陈舟和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搭上谢瑰的膝盖。   谢瑰没搭理他,任由他动手动脚。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舟和懊恼,“我就是看你每次大家交流都不说话……我只是想让你合群一点。”   进队这么久,就连最善交际的齐铭都对谢瑰了解不深,陈舟和一眼没找看到,他们聊得正欢,谢瑰一句也插不进去。   明明坐在一起,却好像隔了很远。   谢瑰原以为自己哪里漏了破绽,惹得陈舟和怀疑,没想过这个答案,愣了愣,抬眼看他。   “我错了。”陈舟和倾身过去,轻轻和他接了个吻。   “你不想说也没事,有我呢。”他说。   因为真的感到抱歉,陈舟和又亲了亲他的嘴角,缓缓往下,湿润的唇张开,咬住谢瑰的下巴,力道很轻,闹着玩似的。   谢瑰被他含出了点别的情绪,几个急促的呼吸,垂眼就是大片的白和陈舟和漂亮的锁骨。   上面还有他的吻.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基本上的伏笔都挖出来了,下一章有一个伏笔在第一章 ,大家阔以猜猜看~因为当时构建框架的时候定了很大的世界观(dbq对蠢作者的脑子来说真的很大),所以篇幅越写越长,我已经尽量简略了,但是应该这个单元的字数会很多,下一单元我总结改进!我不知道崽崽们喜不喜欢看剧情或者说我写的好不好理解,我个人感觉基本上到这章,后面的走向大家都能感觉到一些了,之前做了总结回顾,感觉感情线还是弱了,我尽量后面给它完善,下个单元吸取经验改进!末世的题材我从没有尝试过,可能有些磕巴,以后再开这样的题材我会谨慎的哈哈哈哈哈。啊,又说了这么多,dbq我比较话痨,总是喜欢把写文过程里的心态分享给大家嘿嘿,这章是存!稿!我是不是特别厉害,我有存!稿!了!好激动~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今天小可爱们也要开心鸭~ 第20章 如果   谢瑰的手指按上去,掌心抵住陈舟和的大动脉。   一下一下地跳动,鲜活而健康。   命门被人肆意触碰,陈舟和本能地绷紧身子,又放松下来。   他眨了眨眼,等待谢瑰回应。   “没有不想说,”谢瑰的指腹在痕迹上磋磨过去,薄茧粗粝,擦地陈舟和颤了颤,“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以后有什么想说的就跟我说,”陈舟和歪头,在他手腕上蹭了蹭,“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跟我说。”   谢瑰轻笑了下,眼神闪过一丝玩味:“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   陈舟和想了想,认真地说:“除了关系到安全局和他人利益的,其他都随你。”   “那如果要你的命呢?”谢瑰玩笑地问,指腹暗示性地在他的动脉上按了按。   “你舍得?”陈舟和挑眉。   谢瑰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松了手劲儿,改托他的脸,意味深长地说:“舍不得,当然舍不得。”   他自然的欺身而上,灼热而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陈舟和喉结滚了滚,不经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仰,直到逃无可逃的压迫盖住他。   “你做什么?!”陈舟和觉察到他的动作,呼吸一窒,艰难地说,“楚娃他、他们还在外面……”   “我知道。”谢瑰漫不经心的说着,咬了他一口,“那你小点声叫。”   陈舟和的喉咙里溢出两声忍不住的呜咽,神经绷到了极点。他弓着脊背,汗水顺着鬓发滑落,周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草木撩动都像是平地惊雷。   他的额头用力地在谢瑰的颈窝,耳边是走动声、聊天声、枝桠碰撞声。   “你好烦,你真的好烦……”陈舟和的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齿印,声音气息碎作一团,颤抖地说,“谢瑰你好烦……”   “嗯。”谢瑰这时候什么都顺着他,“我烦。”   荒唐,太荒唐了……队员在外面生火聊天,全然不知仅仅隔着一层帐篷,他们的队长被人掌控在手,没羞没臊地跟人苟。合。   天色渐晚,锋利的月高悬,地平线上洇出一片红蓝交织。   谢瑰从帐篷里出来。   楚娃在地上划了格子,和泉大下五子棋,泉二作为裁判,一旁观战。   “谢瑰?”泉二眼尖,“队长呢?”   谢瑰衣服都没乱,神色平静的像睡了一场好觉,楚娃说不上哪里奇怪,总觉得他脸上荡漾着一种蜜汁春。色。   “队长受了点伤,我给他包扎完聊了两句,他就睡了。”谢瑰从背包里翻出食物和水,对他们点点头,“你们先吃,我再去看看队长。”   泉大一脸团队和谐的欣慰:“谢瑰和队长处的真好啊。”   泉二点点头:“队长跟谁都好。”   只有楚娃神色怪异。   作为荤段子场上混大的姑娘,楚娃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谢瑰这副神色荡漾,替陈舟和安排他们的样子,怎么那么像……事后?   谢瑰那边刚进帐篷,迎面袭来就是一件外套,他轻松接住。   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他心里也只犯嘀咕。   自己这次该不会真做的太过,把人惹恼了?   “陈舟和?”他试探的唤了一声,眯眼看去。   帐篷里光线不好,他只能看见陈舟和屈腿坐着,半垂着头,额发凌乱。上衣已经好好穿上了,随意搭在腿上的小臂,肌肉线条很漂亮。   闻言,他抬起头,又轻又缓的嗤了一声:“怎么不叫队长了?”   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队长、少局长的叫着,他都怀疑谢瑰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谢瑰不动声色的判断,确定他没动气,放松下来。走过去把外套给他披上,又把食物和水放在一旁。   “吃点东西?”谢瑰问。   “不吃。”陈舟和微蹙眉,闭眼捏了捏眉心,“没胃口——沈苏他们还没回来?”   “还没,不过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谢瑰说。   陈舟和不吃,他也不勉强,一手撑地坐下,挠了挠陈舟和的下巴:“要不你躺会儿,我给你按按。”   陈舟和略意外:“你还会这一手?”   谢瑰扶他缓缓躺下,头枕在腿上,两手搭上陈舟和的太阳穴,说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他的手劲不轻不重,从上流连到肩颈。   陈舟和本来没觉得多累,被他这么一按,长时间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肩颈酸胀,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我确实都不了解你。”陈舟和眯眼把玩他腰间的枪,“连你会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慢慢了解,反正日子还长。”谢瑰看出他兴致不高,哄道,“等有时间回了营里,我给你做个全身按摩。”   他单指顺着陈舟和的喉结划到胸腹:“这到这,你这身子是该好好按按。”   “那你好好伺候,”陈舟和舒坦地像被撸顺毛的猫,就差咕噜咕噜地低吼,“重重有赏。”   谢瑰手一顿:“赏什么?”   “啧,一听有赏你可来劲儿了,”陈舟和拿眼瞅他,摇摇脑袋示意继续,“赏你半张床吧。”   “现在钱不好挣啊,”谢瑰感叹,“我累死累活的,白天伺候晚上伺候,到头连点儿值钱的玩意儿都捞不到。”   “滚蛋,”陈舟和草了一声,笑骂道,“你怎么这么物质?”   “这不是怕我有哪天人老珠黄,被队长厌弃,得给自己留点东西傍身。”谢瑰叹道。   说起钱财,其实在末世的用处也不大,但总有人热衷就是了。   反正陈舟和不太放在心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放着也是占地方。   “我家值钱的东西都在老宅,再值钱一点的都锁在保险箱里。”陈舟和眯缝着眼,“等你嫁进来了,我就把密码告诉你。”   保险箱?谢瑰眸色一暗,那会不会病毒资料……   “现在不能说?”谢瑰挑眉。   “我傻吗?”陈舟和呵呵,“现在告诉你,凭你的本事,哪天卷钱跑路了,我哭都没地方哭。”   “还有,”陈舟和反应过来,危险地看向他“什么叫白天伺候晚上伺候,你没爽到?”   “爽了。”谢瑰回忆起那点不可言说的微妙,忍不住滚动喉结,实话实说。   “陈舟和。”谢瑰把人按地昏昏欲睡,在睡着的前一秒,又把他叫醒。   “嗯?”陈舟和拖长鼻音,老大不愿意地应道。   “如果有一天,消灭了丧尸,世界和平了,人类文明得以延续。到时候百姓安居乐业、海清河晏……你打算做什么?”谢瑰撩开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美人尖。   陈舟和没说话,闭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帐篷外,突然起了骚乱。   先是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   沈苏和齐铭都受了伤,楚娃他们一窝蜂围上去,边观察四周边扯着嗓子,喊道:“队长——”   谢瑰皱了下眉,这几天陈舟和都睡得不好,忧思深重,他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叫醒陈舟和。   腿上的人悄无声息的睁开双眼,眼底清明,不像是沉睡的样子。他手往地上一撑,弹身而起,几下穿上外套,招呼谢瑰:“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我好困,我刚差点把陈队名字打错,先码了一章,有点短小dbq,这章算11号哒,今天出门回来就□□点了,所以更新晚了抱歉。因为快开学了,事情一件一件,需要的文件和yq健康表的证明什么的,都是临时通知的呜呜,我放假之前还以为这个假期很轻松来着。看到评论里有小可爱的评论说起这个事,蠢作者本人真的真的很抱歉,是我没有一个完整的规划安排,所以导致更新时间极其不稳定,给大家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了(鞠躬)。我快开学了,开学就没这么多事,大家不要离开我呜呜(尔康手),我会努力更新存稿保持日更的! 第21章 阮勒   “队长!”一看见陈舟和,沈苏眼睛亮了亮。   “什么情况?”陈舟和皱起眉,盯着他们身上的伤。   沈苏伤在手臂,像是利刃划的,血顺着指缝流出。齐铭正面看不见伤,转过身才发现背上划拉了一道。   “队长。”齐铭脸色有点白,他相较沈苏冷静一点,稍稍平复开始讲述他们的经过——   “我们刚进X市的时候一切顺利,等按路线到了那个小区,发现楼底有人,大约七八个,穿着很奇怪,应该是雇佣兵的作战服,他们像在找什么人,动作看起来很有目的性。”齐铭说,“我们当时没敢出去,毕竟寡不敌众,但是他们开始一栋一栋地搜,我们担心他们先一步把证据销毁,我就和沈苏商量之后,我打掩护,吸引火力,他趁机上楼。”   “你们被发现了?”楚娃急切地问。   “是、是我。”沈苏神色低落,“齐铭本来已经引走了大部分的人,但我经验不足,进门的时候没注意他们有人站在高处,视角完全可以看见我,那些人知道中计,就全都回返抓我。”   齐铭拍拍他的肩:“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我那么紧张,也不一定能侦查周全。”   “然后呢?”陈舟和问。   那边的泉大泉二已经拿来了医疗箱,两人坐下,让泉家兄弟给他们山药。   “我发现那些追着我的人突然往回我就知道沈苏那边肯定出事了,”齐铭继续,“我想,就算我及时赶到救援,也不一定能在他们手上全身而退,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偷袭干掉了两个人,剩下三个见我动手,也掺和进来,我运气好,巷子口的地形好发挥,干掉了他们,回去找到沈苏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沈苏拿出冒死拿来的文件:“后来齐铭为了护着我也被他们刺伤了,我们不敢恋战,拿到东西就赶紧回来了。”   “做得很好。”陈舟和拍拍他们。   两人受的都是轻伤,沈苏被割到了筋脉,所以看起来像血流不止一样骇人,止了血也就没事了。   陈舟和下令就地围坐,开始看那张文件。   说是文件,其实就是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字很小,排版也很奇怪。   像是按照什么顺序一分为四。   底下是祁寅的落款。   陈舟和扫了一眼,名字他都不太熟悉,不能确定是不是流亡的难民。   只能先带回去交给营里负责这块的人看一看了。   “队长!”楚娃突然激动,指着纸张左上角第二行的名字,“你看这个。”   阮勒。   这个名字很眼熟,陈舟和总觉得在哪看过。   他仔细回忆了下,登时愣住,被窥视的感觉顺着后背攀爬到天灵盖。   他想起来了!   “阮勒……”楚娃替他说了,满眼不可思议,“那不就是当年我们去C市你回来做战情汇报的那个死者吗?”   当年她第一次跟着陈舟和出任务,去的就是未经轰炸处理的沦陷区C市——陈舟和第一次遇见谢瑰的地方。   当时清扫C市的任务不是他们的,是另一只小队,进入H城之后他们的信号都消失了,察觉不对,陈维生才让陈舟和去捞人。   那支小队,从进去C市信号消失开始,到安全局派人搜救,中间有大概七个小时的时间,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在干什么。   陈舟和也只找到了一位死者,就是二十九楼里,躺倒在谢瑰藏身的那个房间的队员。   他就是阮勒。   “怪不得,”陈舟和灵光一闪,想明白了,“当时我去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搜救,进去就看见阮勒趴在地上,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我本来想走,却在角落看到了谢瑰——”   说着,陈舟和看了一眼谢瑰,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既然有幸存者,我肯定得把人带走,磨蹭了一下,阮勒就尸变了。”   “我不知道他感染的具体时间,但是从我进门发现他到他尸变攻击我们,前后有十来分钟。”   “这么长时间的尸变?!”楚娃一声惊呼,“如果病毒拥有这十分钟的潜伏期,很容易让我们的人误会受伤队友并没有感染,万一再到车上或者训练场这样人多的地方,我们不就着道了?”   “不光如此,”陈舟和皱着眉回忆,阮籍因病毒而狰狞的面容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他的攻击性也比其他的丧尸要强,我原来以为是因为他出身安全局,身体素质比别人好,战斗力才那么高,后来见过被改造的丧尸……他的尸变应该被人动了手脚。”   全场静默,气氛一时有些肃穆。   这件事细思极恐,往小了想,是被动手脚的尸变,能看得出雇佣兵的狼子野心,往大了想……雇佣兵是怎么知道安全局队员的名字的,那支小队进了C市之后消失的那七个多小时究竟去了哪里……   “不用那么悲观,你们也别想太多。”陈舟和换了个坐姿,姿态恣意,“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雇佣兵要是有能力扳倒安全局早就动手了,用不着蛰伏这么多年,我们发现地不算晚。”   “行了,”陈舟和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按原计划行事,沈苏你把这份名单扫描传送回营里,给做人口登记的老赵,其他人都去休息。”   “是!”几人应到。   陈舟和把资料交给沈苏,自顾自打算回帐篷。   谢瑰跟在他身后。   陈舟和:“……你跟着我干什么?”   “睡觉啊。”谢瑰一脸理所应当。   “你自己没有帐篷?”陈舟和听了这话,也不急着进去,双手环胸挑眉问道。   “没有。”谢瑰早有准备,促狭地笑,“队长您忘记了,我的帐篷还搭在茶楼那。”   茶楼……是了,第二天他们还没来得及收帐篷就被丧尸爬窗攻击了。   陈舟和一时语塞。   一方面,他并不介意分给谢瑰半边帐篷,反正睡都不止睡过一次,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另一方面……   他看见谢瑰眉梢眼角荡漾的春.意还有不注意点都要挂到耳根后边的嘴角,这得意的、吃定自己肯定不忍心让他幕天席地的姿态……怎么让人这么不爽呢?!   “队长?”他们还在帐篷门口幼稚地僵持,沈苏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打破了氛围。   “什么事?”陈舟和看向他。   “文件我扫描完了,已经传过去了,”沈苏说,“我刚看了下通讯器,营里技术部有个人给你发消息了。”   末世资源紧缺,通讯器算是军用物资,即使是陈舟和带队,队里也只有一个和营里连接的通讯器。   那玩意操作起来很麻烦,一般都是陈舟和负责说,沈苏负责交流。   “什么消息?”陈舟和思忖了下,“是关于U盘吗?”   “嗯,”沈苏回忆,“好像说什么还差一步,U盘内容要不要到时候给你传过来这样子。”   “你让他破解了U盘就传给我吧,”陈舟和隐隐觉得雇佣兵、旋哥和安全局之间有某种联系,或许这个U盘能给他答案。   沈苏交代完就走了,继续回去摆弄通讯器。   “事办完了可以进去了吧?”谢瑰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让我当一回陈队的入幕之宾?”   陈舟和心想不让你进去好像你就能走似的,大眼瞪小眼对视几秒,最终他先败下阵来。   谢瑰如愿进了帐篷,贴心地给跟在陈舟和身后,拉上帐篷拉链。   “先说好,”陈舟和这会学聪明了,痛定思痛之下,“今晚好好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谢瑰佯装讶异:“我当然是来睡觉的,不然队长以为……”   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陈舟和嘴唇动了两下,说什么也不是,干脆瘫着脸脱衣服,一言不发。   帐篷顶上吊了灯,光线不强,但很柔和。   是晕黄的光。   都说烛火摇曳出美人,更何况陈舟和本身就是美人。   谢瑰盯着陈舟和后背一闪而过的,因动作撩起衣角而露出的大片肌肤,肌理细腻、骨肉均匀,深感自己话说早了。   他压下心头的躁动,长长地吹了声口哨。   “大晚上抽什么风?”陈舟和睨他,深觉自己像夜路上被街溜子调戏的良家妇女。   “陈舟和……”谢瑰蹭过去,抱住他,双手圈住他的腰,薄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他的脊骨,“你好白。”   陈舟和哭笑不得,纵着他乱摸乱蹭:“白你个头。”   “你好白、你好白、你好白……”谢瑰报复性地连说三句,得了陈舟和一句“幼稚鬼”的评价,埋首陈舟和的肩窝,深深吸了口气,“你好香。”   “哇,”陈舟和面无表情,“那我可真厉害,又白又香。”   香是真的香,谢瑰从第一次见面就好奇陈舟和用的洗涤剂,白栀子花的味道,清新淡雅。   两人谁也没提傍晚的那个问题,像是心照不宣。   没人知道大势走向,末世多的是人蝇营狗苟,为了生存勾心斗角,谢瑰所说的太过美好,美好的不真实,陈舟和半点不信。   在遇见谢瑰之前,他对自己归宿的见解就是——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取自《悟空传》,原文:“大圣,此去欲何?”“踏南天,碎凌霄。”“如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小可爱们今天也要开心,比心~ 第22章 变故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陈舟和隐隐感觉有事发生,睡地不沉。他侧卧在谢瑰身边,胳膊枕在脑后,谢瑰的手搭在他的腰上。   凌晨三点左右,树林传来微小细碎的脚步声。   陈舟和睁开眼,侧耳听了一阵。来人似乎怕惊动他们,声音放的极轻,脚步声凌乱,人数不少。   来者不善。   陈舟和迅速坐起来,拎着传呼通知其他人:“所有人注意!西边九点方向有夜袭!所有人注意!西边九点方向有夜袭!”   几乎同时,谢瑰也坐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抓起外套摸出枪,跨出帐篷。   探身出帐篷的刹那,一颗子弹擦着胳膊射过,陈舟和瞳孔一缩,反应很快地侧身闪躲。   其余人的帐篷都有了响动,不过几秒,全队集中。   “队长!”楚娃拔枪找掩体,看着陈舟和端臂射击,砰砰两枪射杀两人。   他开枪的姿势很利落,射击好像出于本能,几乎不用眼睛去寻位置,轻松地如同随手丢了一张废纸。   “你去帮沈苏和齐铭。”陈舟和下令,滚身到楚娃边上,借着帐篷的掩护,扣好了松散的腰带。   腰带瞬间收紧,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陈舟和眯起眼,舌尖抵住后槽牙,用力咬住。   “对方大概三到四十个人,目测有炸弹,这里不适合战斗,你和谢瑰带着齐铭、沈苏转移到树林里,我和泉大泉二断后,天亮的时候,树林东边的小崖坡会和。”   他们说话时,对讲是开着的,几人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有素地调整位置。   谢瑰看了一眼,领着沈苏和齐铭往后退,楚娃赶去会和,临走前,不放心地嘱咐陈舟和:“队长,你自己小心啊。”   陈舟和气息冷冽又随意,漫不经心地活络筋骨,桃花眼点着嚣张的战意。   闻言,他轻嗤一声,手上利索地换弹——   “放心,”他边说边瞄准,“老子玩儿死他们。”   谢瑰四人向后车撤,对面看见了,疑惑又忌惮,不明白陈舟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疑心陈舟和留有后手,怕生变数,便加强了攻势。   对面炮火很足,离得最近的帐篷被打的稀烂。陈舟和顶在最前面,泉大泉二在后方射击。   “队长,这样不行啊。”泉二跟队前是数一数二的狙击手,玩枪摸弹的次数比陈舟和还多,他一看对面的攻势和走位,心下一沉,“对面敢在前期用狙击,说明弹药充足,他们人又多,我们没办法跟他们斗火。”   陈舟几个闪身,刚刚他站的位置瞬间被子弹打得尘土飞扬。   “我们的炸药呢?”陈舟和问。   为了方便,他们露营的时候,炸药一般都放在车上,身上带的都是杀伤力不大的小型炸弹。   “泉大去哪了,”泉二说,“你看他们打枪的痕迹,分明就想把我们聚在一起,然后再动炸弹。”   这是置人于死地的套路,陈舟和上课的时候也学过,炸弹的攻击范围大,并伴有烟尘,爆炸后短时间内没法判断敌方的方位和生死。   “先顶住,”陈舟和算算时间,谢瑰几人应该跑出有些距离了,“等泉大来了,我们用炸弹跑路。”   泉二暗暗叫苦,这哪顶得住啊,停车的位置距离这里不远,但是他们的意图过于明显,对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陈舟和明显也知道,嘱咐泉二让他先顶住,自己出了帐篷的遮庇,往炮火密集的方向去。   “队长你干什么!”泉二都要吓死了,眼睁睁看着陈舟和被一颗子弹擦过脸颊,鲜血顺着脸蜿蜒滑下。   陈舟和记得这边的背包里有拆卸的□□。   耳边枪声接连不断,陈舟和眨了下眼,翻出了零件开始组装。   泉二没办法,盯着陈舟和身后那些人猛狙。   这也不能怪他,营里的训练大多围绕丧尸做主题,末世闲出毛病自相残杀的人类很少,真有那些人,目的也无外乎生存资源,所以他们也不敢和安全局对上。   好了。陈舟和啪嗒两下拉枪栓,拔出匕首咬在齿间,双脚岔开承受后坐力,扣下扳机前进。   “卧槽!”泉二在密集的枪弹声里抽出一秒目瞪口呆,队长是他妈神人啊,在掩体稀疏、对面火力猛击的情况下,不但能组装一支□□,还他妈能劈开对面攻势前进?   他愿称之为神。   陈舟和快地让人看不清身影,几下滚身闪躲,就冲到了临近敌方阵地的最前沿。   泉二明白了他的意图,强行压下心神,瞄准射击,帮陈舟和清理面前的对手。   这样的地形,先机很重要,陈舟和极其不喜欢跟着别人的节奏走,这样的被动,会让他不安,所以即使再恶劣的情况,抢占节奏就赢了一半。   进攻,一切可破。   没有人能在他手里抢走节奏。   陈舟和单枪匹马杀进敌方阵地,□□后坐力很大,震得手麻,他悄悄握紧五指,手心感觉到枪的温度。   “胡狸!怎么办,陈舟和杀进来了?!”察觉到陈舟和的动作,对面执枪的人慌了,小跑去找了他们的领队。   胡狸眯起眼,神色不明。   他想起出任务之前,他问阿休:“我们真的要全力出手吗,你不是不希望陈舟和死?”   当时阿休怎么说?   他笑了,和陈舟和如出一辙的脸气质却迥然不同。阿休像一朵初晨的白栀子,笑的温和话也温和:“别自视过高了胡狸,陈舟和不会死,但你们如果不全力以赴,你们会死在他手上,我是为了你们好。”   他对陈休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又问道:“那要多带点兄弟吗,万一打不过我们也有个逃命的机会。”   “为什么要逃命?”陈休歪了下脑袋,手上拿着那日从院子里带回来的匕首,“陈舟和想杀就让他杀,几个人而已,他高兴,什么都行。”   胡狸看不懂他。   “胡狸!”那人见他久久不吭声,急了。   陈舟和一靠近,那几个人狙击手就毫无招架之力。他速度极快,活似黑夜的游魂,咬着刀子,看到人就乱杀。   陈舟和注意到了他们,胡狸对上了他的眼神。   玩味又随意,桃花眼多情又无情。   陈舟和对他单眨了眨左眼。   胡狸意识到不对,果不其然,下一秒,陈舟和就拔枪扣扳机,子弹仅在一秒之内打来。   艹!   胡狸闪躲不及,左肩中了一枪,他反应也快,拉过身边的人往前一推,自己后翻躲开。等他回头,那人已没了气息,躺倒在地,眼神还不可思议地望向他的方向。   胡狸冷汗涔涔。   另一边,谢瑰带着三人东躲西藏,按照巡查时的记忆,一路往东边去。   “谢瑰……”唤他,眉头紧锁,等谢瑰回头,她颤抖着指了指一旁。   两三个雇佣兵装束的人举枪走过,得亏了小树林掩体密集,天色又黑,他们才没被发现。   楚娃杀过丧尸,和人类作战的经验却少得可怜,她屏住呼吸,飞快地从腰间拔出枪。   齐铭抬手制止她,指了指谢瑰。   谢瑰对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绕到那几人身后,握着匕首快狠准地扎向几人,刺的是大动脉,几乎没有声响。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用枪?”楚娃跟着他继续走,确地周围还算安全,她绕行到谢瑰身边,问道。   谢瑰看她一眼:“雇佣兵有自己的作战习惯,安全局因为常年和丧尸战斗,作战习惯偏向用枪射杀,这样可以减少和丧尸近距离接触的可能,但雇佣兵常年游走在荒地,不光要杀丧尸,还要和别的雇佣兵土匪等抢地盘和物资,因为人数相对不多,所以人力也是他们重要的资源,为了节约人力,他们一般倾向于匕首等冷兵器。”   楚娃从来没接触过雇佣兵的作战相关,愣了愣:“那你的意思是说,刚刚攻击我们营地的不是雇佣兵?”   刚刚那些人,火力迅猛、作战有序,不像谢瑰说的雇佣兵。   谢瑰沉默了会儿:“我只说他们不擅长用枪,没说不会用枪。”   楚娃:“……”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楚娃有些忧虑,为什么谢瑰会对雇佣兵的相关这么了解,而且他说那话的神色,就好像……亲身参与过一样。   错觉吧……   有了陈舟和这通出其不意的操作,对方乱了阵脚,泉大得了空,顺利把炸弹带了回来。   “队长,目前你的位置对我是一点钟方向,我会七秒之后投掷炸弹到十一点的方向,你继续往东走,尽量避开炸弹的范围。”知道陈舟和不方便下令,泉大在对讲里简略地说。   七秒的时间其实不够,陈舟和被几个人缠上了,吃了亏挨了打,那些人也学聪明了,分出几人和他近战对打。   陈舟和大局考虑,也没说什么,他不再恋战,当机立断往东边的小树林挪步。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陈舟和面上袭来一股热浪,他只来得及闭了闭眼,就被炸弹的余力炸地整个人扑倒。   强烈的耳鸣让他的脑子混沌,整个人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谢瑰!”沈苏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动,掏出通讯器,神色一瞬间变得慌乱又严肃,“局里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基本走剧情了,我写得也很麻爪,真的不擅长战斗的题材(轻跪),卡了三个小时摸出来的。可能有些小可爱会觉得剧情没意思,我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没有删减,因为这章交代的东西其实挺多,而且是个转折点,从这里之后再甜两个半副本就要开虐了,看了眼我的大纲,谢瑰真的好狗……希望小可爱们挺住!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接下来两章之内有一点虐,不过不是陈队和谢瑰的,大家可以注意一下C镇那篇的末尾,我有留暗示,么么哒~   小可爱们今天也要开心呀~ 第23章 过去   沈苏话一出,几人不由得放慢脚步。   “先别慌,什么意思?”齐铭拍拍他的背,“营里说了什么?”   “不知道……”沈苏手有点抖,“陈局连下了三道红色指令,没有队长的密码看不了。”   红色指令是最高指令,非涉及安全局重大利益不会派发。   “我们先去那边,等队长过来。”谢瑰皱着眉扫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这里不太安全。”   齐铭想也是,沈苏是个不经事的,楚娃又太冲动,自己受了伤,万一敌人围上来,谢瑰双拳难敌四手。   别说保护他们,自保都难。   几人定了心,刚要离开,林间树梢相撞,簌簌作响,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树林里格外清晰。   暗处一道气流打来,谢瑰后背一凉,出于战斗本能闪身避开,还顺手捎了一把楚娃。   一支小□□钉进树干里。   接着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目的明确,训练有素。   “等等。”谢瑰眯起眼。   *   “队长!”   泉大泉二在地上趴到余波平静,爆炸产生的烟尘太大,他们掩住口鼻,眯眼四处张望。   泉二喊了一声,呛进半口尘土。   “草!队长呢?”泉大走到他身边,神色痛苦地捂着耳朵,“这狗屁炸弹动静太大,都给我整耳鸣了。”   泉二丝毫不关心他哥的耳朵,不断往烟尘里张望:“队长呢……你这炸弹扔的准不准啊,别是把队长搭进去了。”   “不能啊,”泉大一脸茫然,“我算的老清楚了,以队长的速度,跑出炸弹范围那是小事儿啊。”   “万一有人牵制着他呢?”泉二问。   泉大心虚:“……我们还是进去找找吧。”   陈舟和陷入短暂的昏迷。   他被炸弹的余波波及到,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身体化作一根麻绳,被两股劲拼命拧着。   陈舟和迷糊中以为自己死了……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大脑是个很狡猾的器官,它会欺骗,远不如感官记忆忠诚,或许因为处于情绪的极端,陈舟和置身当时,感觉真实地像是亲身经历。   那种到了极点的恐惧。   “队长!”   泉大泉二的声音听不太真切,陈舟和晃了晃神,过强的求生意识使他慢慢平复了心神,恍惚地睁开眼,一把匕首迎面刺来。   草草草!   陈舟和来不及躲闪,双掌合十夹住匕首,一翻一扭,匕首砰的掉在一旁。陈舟和眼疾手快,一脚踢走,与来人扭打在一起。   应该是爆炸的漏网之鱼。两人都没什么力气,缠斗之中忘却了一切技巧,一拳一脚地攻击。   那人下手刁钻,次次往心窝肋骨下三路走,陈舟和肌肉反应很快,借着巧劲以腿化剪,夹住那人的脖子,狠狠地往旁边扭。   他有点脱力,换做平时,一下就能扭断那人的头骨,现在只能牵制住他,看着他脸色慢慢青紫,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来。   那人处于求生本能,意识模糊之际,摸到匕首,挥舞着往陈舟和腿上扎。陈舟和痛的表情扭曲,强忍着借腰腹力量使劲儿。   终于,那人窒息而死。   陈舟和松了力气,平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灰尘刺激地他眼睛生疼,一撮红了一圈。他明白这里不安全,保不齐还有漏网的雇佣兵,挣扎着坐起来就要离开。   他腿上的伤扎地很深,陈舟和瞥了一眼,撕下内衫草草裹住。   “队长!”泉二的声音传来,灰尘散了大半,隐约可以看见人影,“终于找到你了我艹!”   泉大紧跟其后,见陈舟和受伤,上前就要扶他。   “不用,”陈舟和躲开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赶紧上路,谢瑰他们估计再等了。”   其实没有。   谢瑰叫众人停下的时候,就预判了对面的动作,果然,前路被他们堵死了。   十二个人围成一圈,看样子是要把他们困死。   “你们是什么人,无冤无仇的,干嘛拦我们的去路?”楚娃最先沉不住气,扬声问道。   为首的人冷哼一声,把玩手上的匕首,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谢瑰。   “安全局干的腌渍事那么多,桩桩件件讲,怎么说的过来?”那人笑了下,“早就听说安全局的战斗体系一流,百闻不如一见,不如比划比划,让我们兄弟开开眼?”   他们各个腰间别枪。真动起手,肯定没有胜算。   谢瑰扬了扬眉,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你们想要什么?”   “要你们的……命。”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边的人就突然动起手,沈苏不适合近战,很快落了下风。齐铭的战斗素质不低,挥刀砍伤一人就去救援,楚娃勉强自保,主力还是依靠谢瑰。   谢瑰似乎对他们的套路很熟悉,打得不说游刃有余也是一齐对付三四个没有问题。   对面的人似乎无心杀他们,枪别着当个摆设。   为首的人谢瑰缠斗一起,刀刃频频相撞。   “砰!”不知道是谁开了一枪,直冲谢瑰。楚娃正好在他身边,瞳孔一缩,下意识想帮他,一侧身,子弹打进了她的手臂。   双方都没有想到这个发展,为首那人愣了一下,对上谢瑰阴沉的眼神,动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帐篷那边正好响起了信号弹,他们不再和谢瑰等人纠缠,很快又退去。   “楚娃!”齐铭率先凑过来,眉头紧锁看她的伤。   谢瑰眼神复杂地把匕首收起来:“……谢谢。”   “先走再说吧,队长说不定已经在等了,”楚娃疼地倒吸着冷气,额前冒出冷汗,“要不然那群疯子又跟上来了。”   天已经亮了,一轮旭日从地平线上探出,红晕像胭脂一样染开。   几人只好继续出发,到地方的时候,陈舟和还没来。他们原地休整,齐铭给楚娃处理伤口。   因为来的匆忙,麻药之类的药物都没带,齐铭挑出子弹,用的是暗袋里随身携带伤药。   陈舟和三人姗姗来迟。   “队长……”楚娃本来疼的要死,一看见陈舟和,连伤口都忘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舟和的状态是他们当中最狼狈的,灰头土脸,脸上不知道哪儿蹭来的灰,衣裤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腿上还在流血。   “没事,”陈舟和扯扯嘴角,看着她手上的伤,“你们被埋伏了?”   “队长!”一看见他,沈苏腾的站起来,脸上满是焦急,“局里出事了。”   他调整了通讯器的页面,递给陈舟和。   陈舟和一看接连三到红色指令,深深蹙起眉,输入密码。所有人都看着他,紧张的等待下一步指令。   一:速去C镇,保护镇民。   二:尽全力将C镇镇民带去南边的难民营,并且调查死亡名册。   三:不要回营。   “队长……”楚娃被陈舟和难看的脸色整得有点害怕,揪着袖子叫了他一声。   “没事,”陈舟和关了通讯器,阅览过的消息自动清零,他沉默了会儿,转头问沈苏,“现在我们能联系到营里吗?”   沈苏答得很快:“不能,营里拒绝接收我们的消息,我在路上试图询问营里的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三缄其口。”   “先坐下,你腿上的伤必须处理。”谢瑰怎么看陈舟和腿上的伤怎么不顺眼,抓住他的手臂。   陈舟和反手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眼睛仍盯着沈苏,问道:“那就只好麻烦你了。”   沈苏咽了下口水,深呼吸两下,神色没有了往日的内敛,眼睛里仿佛烧着一团火:“是!”   “队长,你叫他……干嘛?”楚娃一脸懵逼。   陈舟和转身看向南边——安全局的方向,抻了抻脖子,冷哼一声:“老陈还当我小孩呢,以为出事把我撇在外边就能保我。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总有办法。”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当初选择沈苏的时候,就是为了预防这一天。   齐铭给楚娃换好了药,给她解释:“沈苏当年的战斗考核虽然成绩平平,但是在机械信息这一块却一直都是第一,安全局的系统有一半都是他建的。”   楚娃下巴都快惊掉了,磕巴道:“队长你、你不会是想让沈苏入侵系统吧?”   完蛋了,入侵局里的系统这可是重罪,被发现了一律当间谍打死,她不会在花一样的年纪,己人手里吧?   “嘘……”陈舟和很轻地笑了下,桃花眼顾盼生姿眼波流转,“沈苏是系统的建设者,我们只不过在出任务的时候检查到系统漏洞,补休一下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可是霍原将军本来就在抓你的把柄,你这不是洗干净脖子送人手上吗?”楚娃哭丧着脸,“队长,我还没来及为安全局发光发热呢。”   “出息,”陈舟和嗤笑一声,“你先为你队长我发光发热吧。”   “至于霍原……”他冷笑一声,按了按指关节,眼里的狠意像按碎了人的头盖骨,“我正好和他还有笔账没算。”   楚娃一个瑟缩,思考了一下,很墙头草的决定站在陈舟和这头。   没办法,她觉得霍原和她队长对上,能死的找不到骨头渣。   真狠人陈舟和放完狠话,就被忍无可忍的某人硬拽着拉倒一边处理伤口。   出于某些私心,谢瑰拉他走得比较远,美其名曰替大家放哨。   “嘶——干嘛走这么远?”陈舟和睨他,“不知道我腿疼?”   “你还知道疼。”谢瑰等着他呢,闻言,一眼瞪去。面上凶巴巴的,撕他外裤的动作却放得很轻。   裤子和血肉黏在一起,一扯就疼。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谢瑰假装随口问。   “得在这先等等了,”说起正事,陈舟和呼了口气,神色有些疲惫,“我们离开肯定要用车,过去还要穿林子,保不齐还有雇佣兵的人蹲守。”   “你知道他们是雇佣兵?”谢瑰心头一跳。   “谢瑰……”陈舟和叹了口气,“我不是傻子。”   谢瑰默了默,明智地转移话题:“局里没事吧?”   “不好说……”陈舟和被消毒水刺激地条件反射一缩腿,被谢瑰一把抓着脚踝带回来,皓白的脚腕能看见青筋,贴合在他的虎口。   陈舟和看见消息的第一眼,就知道是老陈发的,结合沈苏说的,他肯定局里一定出了事,而且是连老陈都觉得吃力的事。   C镇肯定得去,但局里的情况他绝对不能不管。   老陈年纪大了,这么多年虽然他没说,但陈舟和知道他沉浸在周远桥的死里走不出来,对很多东西的判断决策都开始力不从心。   “陈局也是担心你,你可以试着相信他。”谢瑰看出来他的愁绪,安慰道。   “你不明白,父子之间就像两头猛兽,总存在着较量,总想证明自己比对方强大,夺得主权,从人类进化以前到千百年万年后的今天,这种兽类的天性保存了下来,”陈舟和说起和陈维生的关系时,神色漫不经心,细看却能看见他眼底的担忧,“我和老陈之间,不存在权势上争夺,但在平时的话语权上,他总想压我一头,我的成长让他感觉到我在一步步脱离他的保护,他担心以后再也护不住我,所以说什么做什么总想向我证明他才是对的,在这样的事情上也是,他越让我不要回去,越证明了局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英雄总会迟暮,老陈太逞强了。   “谢瑰,”陈舟和抬眼看他,“等沈苏那边拿到情报,如果真的和我猜的一样,那就只能麻烦你带人回去一趟了。”   谢瑰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算了。   在相关作战计划的地方,他听陈舟和的。   “别想太多了,”谢瑰擦干净手上的药,摸摸他的脸,在他的下巴上挠了挠,“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陈舟和用力咬了咬他按在自己唇边的手指。   “你属狗吗,还咬上了?”谢瑰动动手指,陈舟和就是不松口,跟着他的动作晃了下脑袋。   陈舟和睨他一眼,终于舍得松口:“咱俩到底谁属狗?你……那什么的时候往我身上咬的少了?我现在大腿根还有你牙印。”   他微微躬着脊背,露出半截清晰的锁骨,再往下还有一个青紫的吻.痕——昨天在帐篷里咬出来的。   谢瑰笑了下,莫名觉得他这副又嫌弃又害羞,还拼命装出一副傲了吧唧的样子可爱透了,左右看了眼,见没人看这边,飞快凑上去亲了亲陈舟和的嘴角,又在他的下巴上用力咬了一口。   “草你大爷!”陈舟和吃痛,瞪圆了桃花眼,一脸不可思议,“天亮了没一会儿吧?青天白日的你发什么情?”   “不知道,”谢瑰安抚似的在他被咬的地方摸了摸,笑道,“看见你我就忍不住磨牙想上嘴。”   就是那副被他亲的咬的一脸懵逼又委屈的样子,他恨不得天天看。   “傻逼玩意。”陈舟和骂道。   见他放松下来,谢瑰也暗暗舒了口气,一边收拾地上的纱布一边说:“我其实还挺羡慕你的,虽然嘴上相互嫌弃,但看得出来,你和陈局都挺关心对方。”   陈舟和扬了下眉:“吃醋?那可是我爹。”   “……滚蛋。”   “我从小就没爹没妈,听带过我的人说,我小时候第一次看见丧尸,还以为是人,要冲上去抱人家。”谢瑰心有余悸地笑了笑,“还好没去,要不然指不定成为你的枪下亡魂。”   陈舟和把下巴磕在手臂上,安静地听他说。   “后来跟了算是我的算是养父母吧……那有好多孩子,日子挺不好过的,每天都要训练,每天身上都很疼,疼了也不会有人哄,训练不好的孩子就要别丢掉,我当时怕死了,疼也不敢说,怕被丢掉,只好忍着。”谢瑰回忆道,“当时有个孩子对我特别好,我很感激他,但他病了,病的很严重……他有个很好的家庭,父母健在,也挺有地位的,但是因为他生来就体弱老是生病,所以他父母放弃掉他了。”   “后来呢?”陈舟和问道,“那个孩子还在吗?”   谢瑰盯着他的脸,眼神很温柔,是陈舟和前所未见的温柔,莫名地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谁知道呢。”谢瑰垂下眼。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和你说的情况有点像,他也是生来身体就不好,听说是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感染了……不过我不知道真假,我俩是双胞胎,按道理他被感染了我应该不可能没事,”陈舟和握住谢瑰的手,捏着他的指头,“我每次问我爸他都不说,要么就是转移话题,我挺无语的,其实我对这个弟弟有点印象,小时候他每个月都得陪我妈治疗,被限制出门,每个月只有三四天的时间能放放风,我俩就经常玩身份互换,我的徽章身份牌权限大,很多他不能去的地方我都能去,他就经常求我拿我的身份牌去训练场玩,还说以后要当和老陈一样威风的指挥官……”   陈舟和想起弟弟,笑了下:“你是不知道,我们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亲妈有时候都分不出来。”   “真好,”谢瑰偏头听他说,眼底是足以溺毙一个人的温柔,“后来呢,他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陈舟和沉默了会儿,“听说是被人绑架没救回来,我妈去救他了,但也把命搭进去了……那段时间我在生病,那两年的记忆都很模糊,只是闹着要找弟弟的时候,老陈跟我说……弟弟和妈妈都没了。”   谢瑰陷入沉默,陈舟和看他的时候他垂下了眼,因为没看见他眼里满满的嘲弄和冷意。   “谢瑰?”陈舟和感觉他情绪不佳。   “没事,”谢瑰笑了笑,神色恢复常态,“我还挺羡慕的,我从小就没感受过这样的亲情。”   “我们小谢受苦了,”陈舟和有意逗他,指腹挂挂他的脸,“辛苦了,以后有我呢。我爹就是你爹。”   谢瑰拽下他的手握在手心:“你就不怕陈局不喜欢我?”   “不会的,你多好的人啊。”陈舟和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我会让他像对我一样对你好的。”   谢瑰笑着没说话。   两人聊天的空档,沈苏那边已经破开了安全局的情报网,快速浏览了解大概,他脸色刷白,大喊道:“队长!”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补上昨天的,但是蠢作者手速太渣渣了QAQ。这章没虐到,估计是下章了,我竟然判断失误了!分开之前让他们温存一下mua~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么,今天小可爱们也要开心呀~ 第24章 上下   陈舟和猜的没错,安全局果然出事。   两天前,东南方向一个难民营发生□□,对方火力充足,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彼时出任务的一支小队,遇上了流窜的尸群,安全局派人去救援,营里竟一时无人可用,只好派出霍原。   霍原多年未曾指挥战斗,身材日渐丰腴不说,对战情的判断能力也大不如前。一看敌方前期火势如此凶猛,将敌方的人力物力错估成实际的三倍不止,连夜递交十二道申请,要求将陈舟和的旧部调过去支援。   除去外派的人员,陈舟和的旧部是安全局最后的底牌,陈维生被他天天哭丧烦的不行,又架不住霍原老拿难民营的无辜百姓做要挟,索性给他批了。   谁知道最后一部分兵力刚调走的第二天,雇佣兵直接攻向安全局的本部,打了陈维生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危急的情况,沈苏起初说的磕绊,见陈舟和的神色没有太大起伏,渐渐心安下来,总算说了个大概。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陈舟和听完,一脸冷静的问。   “营里虽然不上完全没有兵力,大部分通讯兵和出任务归来的散队都在,”沈苏说,“雇佣兵想玩儿闪电战,开头火力很凶,陈局吃了亏很快调整过来了,现在双方正僵持着。”   “不能再等了。”陈舟和一下一下的摩挲腰间的枪,垂眸思忖。   这是他心烦或难以决定时常有的动作,谢瑰观察过,陈舟和心里越不安,摩挲的动作就越慢越重。   陈舟和拍拍手,喊了声“集合”。   所有人三秒之内围过来站定,神情严肃。   “我们是一个团队,有些事,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陈舟和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游弋过去,重心放在左腿,双手背着,平静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楚娃等人出任务的次数不下百次,阎王爷手里抢命的时候更是数不胜数,但这次不一样,安全局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后盾,他们的信仰。   这是一件令谁听了都会慌神的事。   “那还出个鸟任务啊!”楚娃一脸焦急,“我们赶紧回去支援吧,队长!”   “不着急。”陈舟和手人搭在枪上,“支援肯定需要,但我们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哪有什么是比局里的安全还重要啊!”楚娃第一次反驳他。   陈舟和没跟她计较,垂眼等他们平复情绪,他神色淡淡的,眉宇间桀骜依旧,下巴习惯性抬着,漂亮的下颌线流畅。   他气场影响了几人,让他们从最初的慌乱中冷静下来。   “战场上最忌信息不对等,”陈舟和掀起眼睑,继续说道,“你们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震惊、不敢相信——这说明安全局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预料到雇佣兵的动作,我们对他们的兵力、火力、目的甚至战术都一无所知,相比较,雇佣兵敢在势力落后安全局的情况下出手,必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和退路。安全局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陈局对付这些杂碎绰绰有余,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雇佣兵的目的所在,抢占他们的先机,堵死他们的后路。”   “是我莽撞了。”楚娃低下头,一脸羞愧。   “不怪你,下次注意。”陈舟和把重心换了条腿,挑起眉梢,“既然明白了我们的方向,那我就下命令了。”   “谢瑰。”陈舟和看过去。   “到!”谢瑰撞上一双沁着寒意的桃花眼,里面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陈舟和下令:“你、齐铭、泉大泉二,按照地图绕行回安全局支援,沿路我用小红点标出的地方,由我手下出任务的七队,四队和五队,你们带他们一起,去找霍原,帮他平定难民营的□□,再把人都带回本部。谢瑰领队,具体情况等会儿我跟他交代,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灵活应对。”   “是!”几人肃然敬礼。   “楚娃,沈苏跟着我,”陈舟和继续说道,“去C镇,具体情况我们路上交代。”   “是!”两人也不多言。   “准备一下,该出发了,我们先回昨天露营的地方拿装备,车我和谢瑰一人一辆。。”陈舟和舒了口气,微不可见地放松了肩膀。   他活络活络脖子,颈骨咔的一声响。   因为久站,小腿的伤口又开始疼,里面的麻筋一下一下的跳。   齐铭几人开始收拾慌乱中带出来的背包,东西不多,就是很杂,陈舟和倚靠在树干上,齿尖叼了根草,不动声色的放松受伤的腿。   嘴里的草倏地被人抽走,掠过浅色的菱唇,留下酥酥麻麻的痒,陈舟和懵了一下,谢瑰就覆身而上,按着陈舟和的肩膀把人压在树上。   “你唔……大爷……”   他咬着陈舟和,动作又凶又急,陈舟和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瑰熟悉他的一切敏.感.点,叼着陈舟和的下唇,用舌撬开牙关,探进去,疯了一般纠缠着陈舟和的不放。   一股子化了灰都想和他黏在一起的凶劲儿。   “草!”陈舟和被他又吻又吸又咬又缠,折腾地腿软,浅色的唇很快染上了艳红,水光湛湛还有点儿肿。   陈舟和明白自己是队里的支柱,他不想让自己的队员看到他疲惫的一面,所以挑的位置比较偏僻,谁知道竟然便宜了谢瑰这个混蛋。   谢瑰被一把推开,也不恼,眼角眉梢带着餍足,暗示性的按压陈舟和红肿的嘴唇。   陈舟和打苍蝇一样挥开他的手,语调威胁:“没完了?”   “这不是要分开了,这么长时间看不到你,想你了。”谢瑰笑道。   “那你看,多看两眼,不收你钱。”陈舟和双手抱胸,“别上手。”   “只能看不能摸啊,”谢瑰遗憾,“这么金贵?”   大概是临别在即,陈舟和明知他是装出来的失落,还是没忍住心软,说道:“那……上手摸一下也不是不行。”   “那能亲吗。”谢瑰蹬鼻子上脸。   陈舟和给他气笑了:“你想亲哪?”   谢瑰没说话,眼神暧昧地从上到下慢慢扫了一圈,意味明显。   陈舟和感觉自己此刻在他面前就没穿衣服,身上像被点了火一样不自在。   “滚蛋,”陈舟和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行了不闹你了,”谢瑰脱力一般压在他身上,下巴磕在陈舟和的肩膀,“这次分开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我是真想你。”   “嗯。”陈舟和单手抚上他的背,轻拍两下。   “我说我想你。”谢瑰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点点头,下巴在他肩上敲了两下。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陈舟和微微片头偏头在耳尖吻了一下,“我也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别再受伤了陈舟和。”谢瑰的声音闷闷的,短发挠在陈舟和的脖颈,弄得他痒痒的。   “这是我能控制的吗?”陈舟和好笑,“我尽量。”   谢瑰想了想:“要不你把齐铭带去吧,让沈苏跟我走,齐铭的实力不错,能帮到你。”   “不行。”陈舟和想也没想地拒绝,“我得留着沈苏,我需要随时知道安全局的最新消息判断战情,而且你们要去的地方多,都是出任务的地方,危险系数比我们高,齐铭跟着你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这次回去,陈局不就知道你破了安全局的信息网吗?到时候万一怪罪下来你怎么办?”谢瑰又问。   陈舟和捏捏他的后脖颈:“你怎么这么能操心,都赶上我妈了……老陈是我爹,发现了又能怎么样,真军法处置我第一个心疼的就是他,到时候肯定明明心里气得要死还得给我圆谎。”   陈舟和想象了下老陈心里有苦不说,还得八风不动地应对那些难缠的酒囊饭袋,背地里指着他风度全失的样子就想笑。   “说错了,”谢瑰咬了下他的耳垂,满意地看着它因自己的气息染上嫣红,“第一个心疼的肯定是我。”   “你把这话放老陈面前说,你看他抽不抽你。”陈舟和想了下,眼睛一亮,“这样到时候老陈私底下跟我算账,我就把你说的这些话供出来,他肯定马上忘了我这茬,专心找你麻烦去了。”   “这么坏?”谢瑰加了点力,咬的陈舟和小声哼哼,“帮你转移陈局的火力可以,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报答?”陈舟和眯了眯眼,隐隐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谢瑰垫在他背后的手缓缓向下,在陈舟和的尾椎骨打磨了两圈,接着下移。   “让我上?”谢瑰在这方面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直接地陈舟和都快麻木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呢?”陈舟和嘶了一声,拿出他的手,“一天到晚除了这档子事你脑子能装点别的吗?”   “天下兴亡留着您操心就可以了,我作为你背后的男人,操心的应该是……”谢瑰的唇贴在他耳边,身上是清冽干净的草木香,“怎、么、上、你。”   陈舟和不知道想到什么,喉结上下滚动,眼神玩味:“这么自信?谁上谁下还不一定呢?”   “陈队就嘴硬……哦不、嘴巴也很软,”谢瑰退开一步,直面他的挑衅,“身上哪哪一碰就软,一戳就抖,还是别说大话了吧?”   陈舟和笑了一下,下巴昂着,一股飒气:“没真刀真枪干到那一步,谁说了都不算,有种你就上。”   谢瑰歪了下头,配合那双纯良的狗狗眼,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他笑着说:“你可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了抱歉,不过还是在十二点前发啦耶耶耶!悄悄给你萌透露,秋名山在C镇mua 第25章 感性   一行人很快收拾好,陈舟和看了一圈,下令穿过树林去找车。   谢瑰在前,陈舟和殿后。   “楚娃。”陈舟和叫了一声,招呼她过来。   “怎么了,队长。”   两人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而行。   “我们这次去C镇,路上不要太招摇,车停在离C镇最近的城外,我们尽量不要发出动静。”陈舟和压低了声音,“你到了之后,先去检查一下他们的饮用水,最好能问出水源,亲自去看看。”   “为什么要看水?”楚娃疑惑。   陈舟和揉了下手腕:“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怎么遇到的那些镇民的吗?”   “他说……村子里的水源断了,所以出来找新的水源?”楚娃回想起来,语速越来越慢,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雇佣兵这么早就有所行动了吗?”   “我一直很觉得蹊跷,为什么雇佣兵的活动痕迹会在C镇爆发出来,按理说,连我们都找的很费劲的小镇,他们如果藏身其中,稍作乔庄再溜走,我们确实很难发现。”陈舟和回忆当时的细节,“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是故意引我们过去,要么……他们不是仓皇跑路逃到C镇的,C镇,本来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一个在地图上都没有显示的小镇,他们找不到,那就只好让里面的人出来。   水源——是对一个依山傍水自给自足的小镇最大的威胁。   楚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之后呢,我们去C镇以后的任务是什么?”她问。   “保护他们。”陈舟和说,“雇佣兵现在对他们有所图,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如果是我想的那样,只怕……总之就是我们得赶在雇佣兵之前,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难民营?”楚娃问。   “对。”陈舟和点头,眼神冽冽,“不管有没有C镇这一环,难民营我们都必须得去。”   “是因为那份名单吗?”楚娃突然想明白了,“你怀疑那份死亡名单是从难民营取材的?”   “现在还不好说,”陈舟和舒了口气,“那么多难民营,哪里查的过来,我要找的,是那张名单的规律。”   昨晚的露营处只剩一片废墟,车停的不远不近,好在前面有两棵树挡着,受损程度不高。   “行了,”陈舟和舒了口气,掸掸裤腿上的灰,“我和谢瑰各开一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大家注意安全,还有什么话一次性都说完吧。”   末世残酷,每一次分别不一定就是永别,需要好好说声再见。   齐铭拍了拍沈苏的肩,嘱咐道:“自己多保重,多和队长待在一起,别一个人乱跑。”   楚娃学陈舟和的表情,眉梢挑的老高,一脸不满:“队里咱俩交情最深,你竟然先和他招呼,齐铭,过分了啊。”   齐铭无奈地笑了笑:“你用的着我招呼吗,你那么厉害。”   楚娃好强,喜欢别人肯定她的实力,心里那一点点被忽略的不满瞬间被顺毛。   嘴上却不屑一顾:“谁说我厉害,万一我一个没留神被丧尸咬了或者被子弹打中了——就和今天一样。”   “呸呸呸……”齐铭敲了敲她的脑袋,“快呸。”   楚娃一把薅开他的手,撇嘴道:“迷信。”   齐铭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她堵回去——   “行了行了,”楚娃不耐烦地挥挥手,“生死不由人,我早就做好觉悟了。”   陈舟和习惯了他们的插科打诨,倚靠在车门上,双手环胸看着谢瑰。   十多分钟前,他们还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如交颈鸳鸯,感受彼此的体温和呼吸,现在众目睽睽,他们只能以队长和队员的身份,互道再见。   陈舟和的目光很平静,暴风雨来前的海面,抑制着滔天波澜。   谢瑰的喉结极缓慢地滚了滚。   他突然跨出长腿,快速地往前两步,一把抱住陈舟和。   他抱的很用力,让陈舟和无处不感受到他的存在。   陈舟和被抱的愣了,没多犹豫,拍了拍谢瑰的脊背,用仅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你勾.引我。”谢瑰控诉,声音和情绪一样很低,“你刚才的眼神在跟我说‘谢瑰,来抱我’。”   “胡说。”陈舟和不得不承认,谢瑰的拥抱让他心安,让他想要光明正大告诉所有人——   你看,谢瑰这么好一个人,是我男朋友。   “队、队长……”楚娃被惊得磕巴了下。   她觉得心里那种怪异又说不上哪里怪异的情绪得到了某种印证,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谢瑰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了,很快地松开陈舟和。   其他几人也都眼神怪怪的。   “那个,你们……感情挺好的哈。”楚娃拙劣地帮他们圆场。   谁料下一秒,谢瑰一把抱住了她,并且用力地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中气十足地说:“谢谢你帮我挡的一抢,大恩不言谢,你注意身体!”   下一个是沈苏。   谢瑰词穷,又对沈苏知之甚少,说不出什么话,就只能大力拍打了两下他的背。   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娃还保持着双手悬空的状态,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走了。”谢瑰摆摆手,拍拍齐铭的肩,示意上路。   陈舟和也被他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无语到了,久久不能回神。   谢瑰获得本日成就——震惊陈队一整年。   “队长……”楚娃满脸一言难尽地叫了陈舟和一声,叫的他心里一跳,边“嗯”边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肌肉。   “看来是我误会了。”楚娃感慨,“谢瑰,原来是个这么感性的人啊……”   沈苏愣愣地点头附和。   是啊,看来他们平时对谢瑰都有所误解,以前以为他是个高冷不近人情的人,没想到也会在临别的时候感性到控制不住情绪。   沈苏对之前跟齐铭说谢瑰不近人情的事感到抱歉。   原来是他们误会了。   谢瑰多好的人啊!   陈舟和一脸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又合,眼神复杂。   “是吧,”陈舟和最终揉了揉眉心,“我也这么觉得,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嗯。”沈苏第一个点头,感动地简直要热泪盈眶。   “走吧,”眼看着他们的车开出路口,渐渐在远方变成一个小黑点,陈舟和拍拍身边的车门,“我们也该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开了四个小时的会,我人都傻了,就有点那什么……来不及。明天开始正式军训,听说我们教官是最凶的,今天见了一面,就感觉他特别严……妈呀吓死我了。军训期间尽量更新,因为现在我还不知道时间的安排,时间宽裕的话就日更,不宽裕会挂请假条不会耽误宝贝们的时间等,摸摸~   今天也是爱你们的一天~ 第26章 公开   X市到C镇的距离比到安全局近点,纵使如此,陈舟和他们也开了两天的车。   前一段陈舟和开,楚娃沈苏清点整理背包里的装备,路上车胎爆了——估计是营地爆炸的时候弹片插进了轮胎,几人停车步行至一家废弃加油站,修好了车才复而上路。   陈舟和和楚娃换了位置,楚娃开车,让陈舟和休息。   “队长,咱们这趟得去多久啊?”楚娃一直把车开进平稳宽敞的大道,才开口问。   “不知道,”陈舟和低头摆弄通讯器,细长的手指灵巧地转动,一下掀开盖子一下又合上,“顺利的话两三天,不顺利的话就不好说了。”   “那会有埋伏吗?”楚娃问。   “目前没有接到消息,”陈舟和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住,眼神散漫地看向窗外,“最好不要有吧。”   这道命令是陈维生亲自加急发出的,如果连这样的消息都会泄露——   要么,奸细是陈维生自己;要么,他们的势力已经到了连陈舟和都觉得恐怖的地步。   前者是无稽之谈,后者……   “这样啊……”楚娃按照导航转弯,偷瞄了陈舟和一眼,“那我们到时候是在难民营跟谢瑰他们会合吗?”   “我定的计划是这样,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陈舟和揉了揉眉心,神色因为提起谢瑰变得柔和,“随时会调整。”   楚娃哦了一声,脑海里又回想起上路前谢瑰那个热情的拥抱,不由地再次感叹:“我以前还以为谢瑰很拽很高冷呢,没想到他只是内敛,人还挺热情挺感性的。”   陈舟和原本已经合眼假寐,闻言,睁眼看向楚娃,问她:“为什么你们会这么想?”   “啊?谢瑰吗?”楚娃别了下方向盘,思索片刻,才说,“就是感觉吧……谢瑰从来不参与我们的讨论,平时话也很少,队长你要是不在他就一个人坐着,齐铭以前老找他聊天,想让他融入大家,他都爱答不理的,我们还以为他挺瞧不上我们的,但他确实实力不错,你也喜欢他,我们也就没什么话好说,只能尽可能地相处了。”   陈舟和不动声色地皱眉,这个是他的疏忽,楚娃他们的想法应该一开始就受了他的影响,他因误以为谢瑰是走陈维生后门的关系户,对他态度不冷不热,楚娃他们向来以他的标准为标准,也跟着从一开始就对谢瑰心存偏见。   后来谢瑰的性格也是一部分原因。   陈舟和组队以来第一次见他——那时还没认出他,以为他是个吊儿郎当的花架子,本事不行嘴应该挺能叨叨,后来真没想到是个锯嘴葫芦。   “队长,我总觉得你对谢瑰有点不一样。”   大概因为注意力放在车上,楚娃说话没太过脑子,心里一直好奇,顺嘴就问了。   “哪儿不一样?”陈舟和斜睨她一眼,手搭在车窗上。   他向来公私分明,从队长对队员的角度,他算得上绝对公平。   “不是那种不一样啦……就是,”楚娃想了想,“你总对他笑。”   陈舟和忍了忍:“我平时看见你们都是一副你们欠了我钱的逼脸吗?”   楚娃:“……那倒没有。”   “不只这个啦,还有……”楚娃跟他较上劲了,“你以前受伤从来不要人帮忙包扎的,都是能忍就忍,怎么谢瑰一来,你就让他来了?”   陈舟和:“……”   “还有你上次还给他你的水壶喝水,我以前没水喝你都叫我自己去找河,还叫我渴死算了。”楚娃越想越心酸,自己这待遇简直是后娘养的。   “……那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为什么你老是丢水壶,出一趟任务,光是水壶攀援索这些东西,你丢了得有一个连的量了吧?”陈舟和一脸一言难尽,“再说了,后面我没给你喝水?”   “喝、喝了……”从一个雇佣兵丧尸裤腰带上解下来的水壶。   “总、总之我就是觉得你俩不对,”楚娃说不过就开始耍赖,“你对我都没有对谢瑰那么好。”   陈舟和一手支头,极轻地笑了下,突然转了话锋:“你觉得谢瑰的实力怎么样?”   “啊?”楚娃懵了下,“挺好的啊,反正应该比我厉害一点。”   “那我就劝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算了,别到他面前说。”陈舟和抬了下眼,望向窗外一眼看不到边的天空。   “为什么?”楚娃不理解。   “因为你可能会被揍。”   陈舟和顿了顿,才假装云淡风轻地说:“他会吃醋。”   楚娃:???   “我草!!!”   关于公开这个事,陈舟和和谢瑰一早商量过,在确定关系的那个晚上,也就是去X市之前,是谢瑰先提的。   陈舟和还没有想到这一方面的事,谢瑰就先一步帮他考虑好了。   他说陈舟和作为队长,如果在任务期间和队员处关系,无论他是否有偏颇,在有心之人的眼里,他就是原罪。   所以谢瑰建议先不公开,等到任务结束,他们找个机会再跟陈维生一干关系亲近的人告知一声就算完了。   陈舟和当时没觉得什么,加上他又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没多想也就答应了。   但当他今天看见谢瑰连在众人面前抱他一下都要顾及别人,顾及他的名声威信,陈舟和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生出密密麻麻的疼。   “你、你们……”楚娃差点把车开到围栏外边,惊讶地合不上嘴。   “你给我看路!”陈舟和下意识抓住车把手,就连身后睡得如死猪般沈苏都被楚娃颠簸地呓语一声。   楚娃别回方向,尬笑两声,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像吐泡的鱼。   “想说什么就说,”陈舟和看她一眼,啧了一声,“那什么表情。”   “队长你和谢瑰……”楚娃干脆就直接问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陈舟和语气平静:“他是我男朋友。”   还真是……楚娃心情复杂,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一时没说话,陈舟和看着像随口一说,不放在心上,其实心底也忐忑,楚娃跟他的时间最久,关系也算好,如果连楚娃都没法接受他和谢瑰,那其他人的想法可想而知。   “队长,那你们要告诉其他人吗?”楚娃不知道独自琢磨了什么,问道。   陈舟和一愣:“暂时不吧,不过等这次任务结束了可能就不瞒着了。”   楚娃继续战术沉默。   “队长你……”她反复思考才开口,说到一半又闭嘴,“算了。”   陈舟和:“……”   不知道为什么,谢瑰间或会给楚娃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就像在树林里,谢瑰为什么会对雇佣兵如此了解,看他的表情,就好像每天和雇佣兵同吃同住的队员一样,丝毫不觉得稀奇。   楚娃说不出所以然,如果单凭第六感就说自己心有所疑,陈舟和一定会削她。   车已经下了大道,再往前一点,就是通往C镇的荒地。   *   谢瑰几人的行程很紧张,地图上标出来的几个地方相距不远,但架不住数量多。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带回一些突然和安全局断了联系的小队,一路折腾,才堪堪聚齐了近千人赶往出事的那个难民营。   霍原就在其中。   “谢瑰,”齐铭叫了他一声,看了眼身后黑压压的人群,“这么多人,我们都要带去难民营吗?”   “带,”谢瑰拧眉,“我知道难民营资源短缺,供给不了这么多人,但没办法,我们需要这样大的人力资源速战速决,要不然局里会有麻烦。”   齐铭叹了口气,遥遥看了眼安全局的方向,不再开口。   最近的日子,霍原过得很滋润又很焦虑,雇佣兵的攻势缓和下来,他的援兵也到了,局面乐观,他也没有了性命之忧。   在这种情况下,他反思自己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不禁头大,觉得自己留下了太多麻烦。   当初问陈维生要兵的时候,他担心陈维生不答应,特意把伤亡人数往多了报,但每天的伤情汇总不是他在做,一旦回了安全局,这必然是要暴露的。   再者,他带出来一支精英小队,花了营里很大心力在培养,刚来的第一天就被霍原派出保护他所居的独栋,不慎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若是死了也就算了,关键是那只小队是被一群红眼丧尸咬伤的,霍原亲眼看着他们尸变,如今成了敌方战力,攻击力不容小觑。   还有那些该死的不知感恩的难民,安全局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保护他们,他们还天天愁眉苦脸地要水要食物,战时资源调配的道理都不懂吗?   “将军,轻、轻点……”被霍原捏着下巴跪在他身前的单薄少年红着眼,浑身赤.裸,忍不住带着哭腔开口。   “闭嘴!”霍原抽了他一巴掌,加快动作。   身边的人对这幅场景见怪不怪,低眉垂眼,面无表情地上前低语两句。   “谢瑰?”霍原舒坦完了,揪着少年的头发一把将人摔在地上。   这名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这一号人。   “他混哪儿的?”霍原眯了眯浑浊的眼。   “听说是陈队队里的。”   “陈舟和?”霍原怪笑一声,神色狰狞,“那就让他来吧,来了,就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小可爱们,我肥来了,这两天蠢作者被选走练匕首操,我感觉我浑身每个地方都好痛啊啊啊啊…… 第27章 低配   楚娃在C镇外的荒地停车,陈舟和叫醒沈苏,撑着车门跳下车,落地时受伤的腿受到了冲劲儿。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队长,我们怎么过去?”楚娃看了眼车,问道。   “走过去,你想怎么过去,找轿子抬你?”陈舟和瞥她,“车停这没事,这块没什么丧尸,要是真坏了我们也没办法,车开不进去。”   楚娃想想也是,一边给搬装备下车的沈苏搭了把手一边拍拍车门,感叹道:“我有种预感,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它了。”   陈舟和以为她又在耍宝,双手环胸道:“那你就多跟它道别两句,培养培养感情。”   楚娃一噎:“那还是算了吧。”   三人很快收拾好,按照之前走过的路线再次前往C镇。   *   “谢瑰是吧?”霍原早早地在门口迎接,在谢瑰一行人跳下车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看就是年少有为的年轻人啊,不愧是陈队手底下带出来的。”   “霍将军过誉了,”谢瑰的笑意不达眼底,“我们走这趟也是了办公事,还希望霍将军配合。”   别磨磨叽叽的,赶紧把指挥权交出来。   谢瑰了解雇佣兵的作战套路,打的就是一个虚字,看起来越是火力凶猛,可能越是人手不够。   就是虚张声势。   这次雇佣兵做这么大的动作,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让谢瑰很不安,开始担心陈休的安危。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霍原排着胸脯保证,眼神往后一横,“怎么回事你们这群没有眼力见儿的东西,谢小兄弟亲自来一趟,还愣着?”   几人秒懂,左右看看,答了声明白就退下,也不知道去准备什么。   谢瑰隐约觉得不对劲,手假装搭着腰,实则握住了腰间的枪。   他和齐铭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谁也没想到——霍原办的竟然真是一场晚宴。   霍原先让人带他们下去安排住处,等到天色渐晚上,又派人来带他们。   谢瑰都做好了赴鸿门宴直接开打的准备,一进门,水晶吊顶和干净地能映出人脸的大理石地面打了他一个措不及防。   霍原坐在主座,一脸“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神色。   “来来来,谢小兄弟快上来。”霍原张开手掌对准旁边的空位,是“请”的手势。   谢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了下眉,下巴微抬,模样姿态越来越像陈舟和。他说了声“麻烦了”,走上霍原给出的空位。   泉大泉二也是稀里糊涂,莫名被一群人一口一个“少年英雄”“救世主”喊的飘飘欲仙,坐到了宴会上。   齐铭听说是因为舟车劳顿,病了,霍原派人请了三四道,见他高烧不退也就没管他。   “谢指挥官,”霍原举起酒杯,喝的脸都红了,“我……敬你一杯。”   谢瑰自从上次C镇知道了自己那点酒量,轻易不尝酒,一轮下来,他要么偷摸把酒倒了,要么就蜻蜓点水地抿一小口。   “霍将军话不能乱说,”谢瑰翘着腿,眼角吊着,“我算哪门子指挥官,陈队那样一呼百应的才算呢。”   “陈、陈舟和算个鸟!”霍原也不知道真醉还是装醉,骂的利索,“一脸欠.干的样子,老子迟早有一天……”   身后的副官听见开头就觉得不对,弯腰上前:“将军,您给谢小兄弟准备的表演差不多了,您看……”   霍原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快!请它们上来!”   它们?谢瑰看向门口。   门外响起铁笼轱辘滚地的声音,一圈又一圈,几个貌美的少年从小门进来,下午刚被霍原粗.暴对待的少年姿容昳丽,在霍原的眼色下,跪在了谢瑰身边,纤细的手颤抖着,就要去解他的腰带。   谢瑰:?   他条件反射缩回身子,问道:“你干什么?”   霍原怪笑一下:“谢小兄弟,你就别装了,是不是同道中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几个都是好货色,耐玩,你随便折腾。”   谢瑰明白了他的意思,忍着恶心,硬生生挑出恰到好处的笑,做了个“大家都懂”的眼神,单指挑起少年的下巴。   少年因为他刚刚的动作不敢再碰他,只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下巴被挑起,露出一张漂亮脸蛋,谢瑰眯眼凝眸,才发现这张脸和陈舟和竟有三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   如果说陈舟和的桃花眼是怒放圆润、生机勃勃的桃花瓣沾着露水,这少年就是花枝上最不起眼的一簇,眼睛比陈舟和小,也没那么深邃。   最让谢瑰倒胃口的事,用着这样一双眼睛,还要露出这副表情,在他看来,桃花眼就该是恣意桀骜,带点嘲弄和漠不关心。   那是独属于陈舟和的强大。   “怎么样?”霍原见谢瑰久久盯着那少年的脸,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他对谢瑰挤眉弄眼道,“这张脸看着是不是特别眼熟,我可是在这破地方挑了好几天才找到的上等货,用来解馋可过瘾了。”   谢瑰一时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dbq晚点了,今天九点还在教室里,跟小可爱们解释一下,蠢作者本来打算在请假条的时间内存稿发文,没想到被选去打匕首操方阵,每天休息时间要加练,到时候要表演,所以存稿不多,欠缺的字数明天补上,国庆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时间,国庆也会有大肥章掉落补偿小可爱们~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28章 水花   霍原没注意到谢瑰眼底不易察觉的嫌恶。看他充血浑浊的双眼,已然不知今夕何夕。   门外继续响起滚轮滚地的声音,很慢,听起来像是什么重物。   谢瑰收回刚刚碰那少年的手,不动声色地在衣角上擦杳杳症理了擦,和霍原一同看向门边。   声音越来越近——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一瞬间,谢瑰听见了夹杂在滚轮声中不易察觉的低吼,熟悉又陌生。他瞳孔一缩,和泉大对视一眼,纷纷看见对方眼底的骇然。   竟然是丧尸!   笼子里关了三只丧尸,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身上破碎的布料勉强能看出来,应该是不幸遇难的安全局队员。   “怎么样谢小兄弟?我这礼物你还满意吗?”霍原打了个酒嗝,在副官的搀扶下走到铁笼边,毫无顾忌地摸了摸其中一只丧尸的脑袋,像在抚摸自家的家犬。   “我不理解霍将军的意思。”谢瑰放松着肩背,比起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泉家兄弟,看起来更不好琢磨。   面前这三只丧尸的状态谢瑰太熟悉了,不同于普通丧尸和经过改造异常凶猛的丧尸,这三只模样颓靡、叫声也很低,即使被霍原按着脑袋也没有要咬人的意思。   是二次血清的失败品。   谢瑰通体发寒,不明白本已经全面销毁的血清为什么会落到霍原手上。   “谢小兄弟不必性急,不理解没关系,我慢慢给你解释。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理解的,毕竟是陈少局长身边的得力干将。”霍原靠在笼子边,使了个眼色。   副官秒懂,挥一下手,大门一声闷响,从外边锁上了。角落准备好的几人上前,面无表情的,举枪对着三人。   泉大泉二反应很快地掏出枪,和他们对峙。   “谢小兄弟,自己选吧,”霍原没骨头似的靠着剔牙,姿态悠闲道,“一边是有意思的小玩意,一边是变成笼子里这样由人观赏,我相信你不会选错的。”   “霍原!你他妈竟然豢养丧尸,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安全局是什么处境,你知不知道末世是怎么来的?!”泉二没忍住,怒目圆瞪,“亏你还是安全局的将军,竟然他妈跟雇佣兵那群狗杂碎同流合污!”   “哦?”霍原对他的谩骂表现得不痛不痒,只偏了偏头,“看来上面说的没错,还真给你们查到了点东西。”   上面?难道是阿瑞斯?谢瑰想着,手摸上了腰间的枪。他瞥了一眼醉醺醺的霍原,心里对这种陈舟和口中标准的酒囊饭袋不屑一顾,但霍原的话,却值得深究。   当年活体计划的最先发起者就是阿瑞斯,从资料到研究人员等核心都掌握在他手上,此人心机很深,在安全局卧底多年还混到了高层,三言两语就能骗的卡布什乖乖交出自己的人手跟他合作。   最后卡布什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合作者便换成了阿休。   谢瑰曾和陈休探讨过,两人都不清楚阿瑞斯的目的,合作这么久,阿瑞斯对他们依旧有所保留。   这样的被动感不由得让谢瑰想起路上遇到的变异丧尸和在院子门口挡路的胡狸。   “霍原你他妈混账,我劝你最好现在放我们离开,然后滚去和陈局自首,想威胁我们为你所用简直就是屁话,你喝下去的酒都堵住你肛肠了吧,就算我们今天死在这也不会让你如愿的!”泉二越说越激动,“用你脖子上那玩意好好想想,我们死在你这,队长肯定有所察觉,难民营外边就是我们带来的人,到时候你死在谁的枪下都不知道!”   霍原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被这样几乎戳着脊梁骨骂,很难不生气,他的喉咙里发出呼哧的粗.喘,用力拍了拍笼子:“你们这群废物,还不把他处理了!”   几人道“是”,上前要夺泉家兄弟手上的枪。   “慢着,”谢瑰眯了下眼,“霍将军和人合作,就这种诚意?你一上来又是放丧尸又是要我们缴械,未免有点不给面子,而且我兄弟说的并不全无道理,话糙理不糙,这事无论怎么算都是反叛,被发现了人头落地都是轻的,你一句话一点好处就让我们跟你卖命,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谢瑰一脸有恃无恐,知道霍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他们和陈舟和每天都保持联系,一旦出事,陈舟和立马就会知道,霍原似乎很忌讳这一点,因此没在他们刚入营就把他们圈起来杀了。   谢瑰看得出来,霍原对他们几人的到来明显焦灼不耐,恨不得立马送他们上路,如果不是顾忌陈舟和赶来,估计早就动手了,合作只是缓兵之计,等到成功拖延住了陈舟和和他们,霍原一定会下手。   “这个你大可放心,”霍原对他的畏首畏尾冷嗤一声,“陈维生能不能活过这次都不一定,就算侥幸留一条狗命,局里也不是他说了算的时候了。”   那边泉二的枪械已经被截下来,泉大双拳难敌四手,开枪打伤一人后,被按在桌上,表情狰狞。   “将军,这两人要关下去吗?”说是关,那人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先放着,”霍原挥挥手,令人将泉家兄弟的嘴堵上,继续说,“我劝你们好好考虑,不要麻烦我另想办法来对付你们,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谢瑰垂下眼,看不出在想什么。   霍原也不催他,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其实心里敲着鼓。   上头的命令是要他拖住陈舟和一行人,霍原原以为陈舟和也会来,不知道为什么,为首的谢瑰这个毛头小子。   拖住,可以有很多方法,死人永远也不会开口——霍原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是陈舟和没来,那么,他就成了变数。   在安全局混迹多年,霍原很清楚队员之间每日的情报交流,一旦谢瑰几人其中之一死在这里,凭陈舟和那个护犊子的劲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不是好糊弄的,到时候别说拖住陈舟和,被他一锅端都有可能。   “考虑好了吗?”霍原忍不住催促。   谢瑰抬起眼。   *   C镇的路不好走,没有镇民带着,陈舟和三人也是绕了半天才隐约有了印象。   C镇的镇外有块石碑,上面就是一个草草雕刻的C,陈舟和曾好奇问过,被镇长一句仪式感打发了。   “队长,你看那石碑!”楚娃兴奋地指了指,“我们这回走对路了。”   陈舟和没回应,甚至停下了脚步。   楚娃回头看他,只见他脸色难看得像看见仇人。   “怎么了?”楚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   层层尘土也掩盖不住地上杂乱的脚印,依稀还有血迹。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镇中响起一声轰鸣,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是火药!”陈舟和猛地抬头,腿瞬间迈开,“快走!”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C镇不复上次来时的安宁,一排排砖瓦垒起来的房屋被激光炮打的七零八落,镇里更是安静地可怕,地上偶尔有一具尸体,像一座死城。   “队长……”楚娃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们……”   “不会。”陈舟和握枪的手松了又紧,冷静道,“镇民们应该藏起来了,如果抓到人了,雇佣兵应该不会再轰炸这里,而是在我们赶来之前离开。”   “那会不会……”   “不会,”陈舟和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如果雇佣兵的目的是杀人,都不用炸房子,直接高空投射轰炸就行,更何况,雇佣兵现在在攻击安全局的本部,只要不是脑子坏了都知道要集中兵力,这个时候抽人力来C镇,肯定不光是吃饱了撑的那么简单。”   楚娃稍稍放心,不忍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咬牙跟上陈舟和,藏匿在屋檐下,挨家挨户寻找幸存的镇民。   她见过很多被爆头的丧尸,饿死的难民,本以为自己对生死已经麻木,但看到曾经憨厚地操着一口方言问她要不要吃果子,还拍着胸脯保证是自家种的可干净的镇民躺倒在地,眼神涣散,莫名生出了悲戚。   陈舟和挨家挨户地找,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一家幸存者。   那镇民穿着蓝色开衫,正被一雇佣兵用枪抵着太阳穴,逼问他其他人在哪。   “不知道……”镇民怕地腿抖,冷汗涔涔,却咬死了不说。   雇佣兵身边的人捅捅他:“差不多得了,杀了那么多了,万一到时候人不够怎么办?这个先带上吧。”   “怕什么?”举枪的那人说的无所谓,手还是诚实地松开,掏出绳子打算绑人,“这个镇上那么多人,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陈舟和眯缝下眼,掏出匕首,刀尖朝后放在举在腰间。   他不确定附近还有没有雇佣兵的人,枪声太响,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趁现在雇佣兵还没有察觉他们进了C镇,警惕放松,是个抢占先机的好机会。   陈舟和横步侧身向前进门,悄无声息的,从背后一刀了结举枪那人。   他的同伴很快反应过来,一拳打上来,被陈舟和抬臂格挡住,匕首猛地往下扎。那人实战经验丰富,很快用手臂抵住陈舟和的手腕,陈舟和指尖一转,匕首刀尖调了个方向,他趁机前踹,屈腿半蹲,一个扫堂腿扫的那人重心不稳,还没等那人站起来,匕首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   “说,你们来C镇到底要干什么?”陈舟和居高临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终于结束军训,可以日更了!小可爱们!我好想你们!今天下午才到家,明天不出意外有大肥章补偿大家,要开始虐了~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么么哒~ 第29章 胶着   雇佣兵显然不愿开口,扯了下嘴角就往陈舟和的刀尖上撞。   陈舟和早有准备,匕首在食指和中指间一转,刀柄抵住他的喉咙,脚踩着他的小腹,让人动弹不得。   “想要以死明志?还挺有骨气,”陈舟和垂眼,薄薄的眼皮裹住清透的眼珠,眼波看似多情地转了转,“我最喜欢和有骨气的人玩了。”   雇佣兵感受到莫大的压迫,像被獠牙抵住脖颈,他绷紧腰背肌肉,手虚握成爪,想要奋力一搏。   陈舟和看都没看,用力一刀扎下,匕首刺穿那人的手心,带着血珠插在地上。   “啊——”那人惨叫一声,在陈舟和扭动匕首的动作下冷汗瞬间滑下。   “我说我说……”   雇佣兵没有安全局那样针对逼供的训练,他们本来就是一群为了利益奔走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缺乏荣誉感和集体责任心。大概是他们自己也知道手底下的人什么德行,雇佣兵团针对逼供之下暴露团队秘密的人有一套完整的惩处措施,据说没有人能从中完整地出来。   这也是这位雇佣兵一开始宁可自尽也不开口的原因。   “肯说了?”陈舟和动作停住,挑眉问道。   楚娃难得见他对人这么狠厉,挪了下步子,将那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镇民拦在身后。   “我、我说了你就放我走?”雇佣兵拼命吞咽口水,眼神惶恐道。   “行啊,”陈舟和很好说话,“我听到我想听的自然马上放你离开。”   “我们的任务就、就是活捉C镇的镇民,其他的我、我不知道。”那人疼地要昏厥,“我只知道那些瘪……镇民躲起来了,至于躲在哪里,我、我也没找到。”   “你们既然要抓人,又为什么要派人去难民营和攻击安全局本部?”   “这种高层的策略我怎么知道……”那人见陈舟和面色不愉,很快说,“不、不过我也觉得奇怪,我们最初分人的时候分的就是两路,一路去安全局一路来了C镇,去难民营的人我都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陈舟和垂眼思忖,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那人几近崩溃地喊,涕泗横流,“你自己说的,我说了你就放过我!”   陈舟和像是被他惊到了,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么大声做什么?”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信守承诺地拔出匕首,喷涌的血在他动作的刹那顺着伤口淌出,雇佣兵脸色更难看,捂着手腕止血。   “你走就是了。”陈舟和顶着楚娃“你疯了”的眼神,很好说话。   “队长……”楚娃见那人劫后余生地舒口气,一蹦一跳地离开屋舍,刚想提醒陈舟和不要放虎归山,就见一颗流弹精准地落在那人脚边,三秒过后,尸骨无存。   “一群不拿人命当命的畜生。”陈舟和冷嗤一声。   陈舟和把匕首的正反两面在裤子上擦了擦,跨着长腿去看楚娃身后的镇民。   他像是被吓傻了,眼神涣散,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陈舟和放缓了神色,想搭他的肩,却被很快躲开。   镇民嘴里发出不成调子的呜咽,楚娃迅速蹲下,扒拉开他的眼皮看了眼。   “是吓的,队长,”楚娃说,“先让他缓缓吧。”   陈舟和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说道:“你先在这保护他,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天黑之前我会来会和。”   楚娃看了眼外面偶尔落下的流弹,知道拦不住陈舟和,只好说:“那你自己小心点,主意腿上的伤。”   陈舟和挥挥手。   *   “好,我答应。”谢瑰轻飘飘一句话,惊得泉家兄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们剧烈挣扎,脸上写着明晃晃的愤怒和不认同。   “哈哈哈哈哈……还是谢小兄弟识时务,”霍原松了口气,拍拍手,“上来!”   他这葫芦里又买什么药,谢瑰眼见角落里又走上来三个端着药剂的男人,和持枪的那伙人如出一辙的司马脸,站在霍原身后,眼神却明确地放在他们三人身上。   “霍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谢瑰眼神冷下来。   “我们做合作的,难免多分小心,谢小兄弟也知道这是稍有不慎就要命的勾当,我这边给了你承诺保证,万一转头,你把我们卖了那我们很被动啊。”霍原摊了摊手,“你放心,这些药都拿人试过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你好好合作,我会定期派人给你送解药的。”   “那要是我不合作呢?”谢瑰像是随口一问。   “那就不好意思了,世界上不会说话的只有死人和丧尸,”霍原一脸无辜,拧了拧笼子里丧尸的脑地啊,“只能让你们变成这样乖乖巧巧的,我才能放心。”   这个混蛋!   眼看着得了霍原的命令,拿着药剂的人逼近泉家兄弟,谢瑰皱着眉,叫了句“等等”。   “这次分队的行动由我全程负责,战情联络也是我一个人来,霍将军既然要保障,那就选我吧,好歹是曾经的队员,我多少有点于心不忍。”谢瑰说。   霍原做了个停的手势,犹豫着。   本来在副官提醒不能杀谢瑰,免得招来陈舟和的时候,霍原就想给他们注射这款新药,可是又怕谢瑰几人宁死不屈,临死前把他那点破事全抖落出来,到时候不光是会招来陈舟和,他背叛安全局做活体实验的事也会跟着曝光,所以才循序渐进,先设了这场鸿门宴,一步步软化谢瑰三人的心理防线。   按照谢瑰的说法,这药单给他注射再合适不过,正好他还能省下两管药剂。   “行,既然谢小兄弟这么重感情,我也不做破坏你们兄弟情义的坏人。”霍原昂了昂下巴,说道。   几人秒懂,很快上前,三两下把药剂扎进了谢瑰的血管。   谢瑰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白下来,额前青筋暴出,眼睛有一瞬的失神。   身边的人习以为常地搀扶住他。   “好好休息吧,谢小兄弟,这药的抑制剂我会每月给你送一次,具体的议程我们明天再谈,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霍原笑呵呵地打了个酒嗝,牵狗一样扯起刚刚一同进来服侍他的少年,“至于你的兄弟们,虽然有你作保障,但我这个人比较谨慎,只能委屈他们在事情办完之前,先在地牢里待一段时间了。”   泉大泉二被押下去,目光死死盯着谢瑰。   谢瑰已经无暇顾及其他,耳边的轰鸣和心脏处传来的压迫让他很狂躁,条件反射地想摔东西想咬断面前人的脖颈。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送回房间的。   房间里,齐铭还在睡,抱着被子,脸色白的和谢瑰不相上下。   送谢瑰回来的人特意多看了齐铭两眼,确定他是真病了,才躬身和谢瑰告辞。等他一走,床上的齐铭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   霍原住的地方很华丽,大理石的地砖,钻石镶嵌的主控台,上面是一道道光缆,操控着房间内的一切服务设施。   房间又是一夜的灯火通明,里面间或响起男人的低.吼和痛苦的叫声,副官习以为常,垂眼等待里面的动静停下。   打开房门,浓郁的味道散出来,副官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看着被拖出来半死不活的少年,转身和身后的人说了句“处理掉”。   “这么早你找来干什么?”霍原鬼混一晚,面色蜡黄,正毫无羞耻地仰躺在床上,身上不着一缕。   “将军,我有一点没明白,你不觉得那个谢瑰……答应地太轻易了吗?”副官问。   虽然给谢瑰注射了针剂,但副官还是觉得不放心,霍原的处理方式堪称简单粗暴,几乎就是威胁了。   谢瑰有底牌,陈舟和是颗不□□。   虽然他们现在受制于霍原,但要是咬死不松口,霍原也会头疼。   “切——”霍原对副官的问话很不屑,眼皮浮肿着,抬都懒得抬,“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末世!谁都想活着,他谢瑰难道就比别人多几条命折腾?”   “可是……”副官还想再说。   “你也不看看当时那个情形,”霍原提起谢瑰满脸瞧不上,“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就算他死前把消息传出去,陈舟和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他们必死无疑,最坏的打算无外乎我们暴露,等陈舟和赶来,我们即使拖不出他,逃跑总来得及吧?”   “他要是不合作,就是个死,合作了,被我们用药控制着,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霍原继续说,“谢瑰那人的资料我曾经看过,是条沦陷区带回来的狗,在沦陷区待过,能等到救援的都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你瞧瞧,我就稍微吓吓他,他不就乖乖合作了?这种人,骨子里就是贱……”   副官安静地站着,对霍原的长篇大论不发表评价,表现得很恭谨,完美掩盖了眼底对这个自负猥琐的胖子的鄙夷。   “对了,”霍原撑起身,感到一阵头晕,赶忙挥了挥手,“快去把我的药拿来,等会儿还要去见那个小瘪犊子。”   *   陈舟和赶在天黑之前,接连宰杀了七八个雇佣兵,救回了三四个镇民。他领着他们,赶去和楚娃会和。   几人躲在阁楼,没敢点灯,陈舟和借着月色给腿上的伤口换药。   “……所以说大家基本上没事是吧?”楚娃攥着匕首的手心全是汗,一整天,她都不敢把匕首放下来,压低了声问,“那现在呢,那些人在哪?”   被救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其中一个男孩子。他看起来和陈舟和差不多的年级,古铜色的皮肤,睫毛很长很浓密,鼻梁高挺,像壁画上的西域古人。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陈舟和,抿了抿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来救你们,你还这么不信任,我们要是想杀你们早在下午就动手了,至于现在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着吗?”楚娃也是心急,直截了当地开口。   “楚娃!”陈舟和皱着眉拉下裤腿,手肘撑着,尽量放缓声音:“能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自从和谢瑰在一起以后,陈舟和没有以前那么看起来难以接近,配上他那张脸,和声和气地说话时,没有人能拒绝他。   少年几次动了动嘴唇,愣神在陈舟和的桃花眼中,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少年是镇长的儿子,上次他们来的时候,他正好被派出去搜寻新的水源,没有见过陈舟和。他说,就在前几天,他如往常一样打猎回来,路上就被告知有客人来访,让他去父亲的田里挖点下酒菜。   少年当时纳闷,C镇避世而居,外人进不来,自己人也不出去,哪里来的客人?抵不住好奇,少年先一步溜回了家,扒拉窗沿往里看。   只见一个穿着奇怪的男人坐在桌边,和父亲交谈着。他们聊天的氛围越来越奇怪,少年能看出父亲逐渐僵硬的神色,不知道男人说了句什么,父亲拍案而起,大声吼了句“不可能,我们绝不会背弃先祖离开镇子”。   男人被父亲的不识相激怒了,抽出腰间的枪一枪打在父亲的腿上。   少年一声惊呼,惊动了屋内的两人,镇长跪地的那一刻,哆嗦着对他比了个口型。少年明白父亲的嘱咐,拼尽全力跑到最高的屋舍,吹响了被误以为是装饰大号角。   沉闷哀长的号角声传遍了镇子,这是C镇世代相传的密码,意味着——   危机四起,平静不存。   所有人露出惊骇的神色,第一时间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跑进了C镇先民挖掘的暗道——这是当年先辈为了躲避外来者入侵开发挖掘的,没想到百年后还能庇佑子孙。   男人发现异样,很快解决了镇长,看着空荡荡的路口,很快盯上了少年。   少年为了不暴露已经逃走的镇民,硬生生改了脚步,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男人玩起了追逐战。   一直到陈舟和他们来。   “你看清那个男人穿的什么衣服了吗?”陈舟和低声问,怕他听不清,还特意往前凑了点。   少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紧张得结巴一下:“他、他穿的和你们挺像的,就是这个是黄色的,腰上有个小口袋。”   他说着,指了指陈舟和身上的黑色防弹马甲。   “队长,是雇佣兵?”楚娃眨了眨眼。   “废话。”陈舟和舒展了长腿,几天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有些头晕,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们得赶紧在雇佣兵之前找到那些镇民,万一被带走就麻烦了。”   “听见了吧小子。”楚娃捅捅那少年。   “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我想知道,外面那些人为什么会盯上我们?”少年鼓起勇气,对上陈舟和的眼,固执地问。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陈舟和看了眼窗外,月色皎皎,流弹的声音也微弱下去,“你们镇上应该有他们想要且对他们很重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老陈一定知道。   陈舟和眼里映着月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等这次的事情过去,无论如何,他都得撬开老陈的嘴,他那点不为外人道的秘密,要是仅仅只关于个人也就罢了,现在却涉及到了雇佣兵和安全局,还有每天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难民。   楼下响起了人声,陈舟和侧身看了一眼,几个巡逻的雇佣兵开始挨家挨户地寻人了。   “我劝你最好赶快决定,”陈舟和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窗外,“不然等他们找过来,谁都走不了。”   少年额前沁出汗水,一咬牙,道:“行,你们跟我走。”   *   陈舟和忙着C镇镇民的事,昨晚没和谢瑰联络,所以也不知道谢瑰的状况有多糟。   齐铭确定人都走了以后,一个翻身下床,扶住谢瑰。   好好的三个人赴宴,回来只有一个人就算了,怎么还弄成这样?   谢瑰脑子里翻江倒海,没回话,只抖着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人就昏死过去。   齐铭守了他一晚上,脑子里的情报一遍一遍地过,一直到天微微亮起,躺在床上几乎没有进气的谢瑰眼珠轻微地滚动两下,睁开了眼。   “你醒了?”齐铭眨眨干涩的眼,上前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瑰没什么力气地舒了口气,说了句“还行”。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泉大泉二他们人呢?”齐铭赶忙问,“我昨晚还想,你今天要是再不醒我就联系队长了。”   “别告诉陈舟和。”谢瑰坐起来,靠在床头,艰难地喝了口水,才把昨晚的情况和齐铭复述了一遍。   “霍原……”饶是齐铭这样好气度的,也忍不住咬牙切齿,一拳捶在床沿,“不行,这事得马上告诉队长。”   “现在还不能说。”谢瑰拦住他,“陈局下达的指令是让我们全去C镇,说明C镇的情况比这边还要危急,你现在联系队长,要么他不过来,死守C镇,也只能干着急,要么他过来,C镇那边就顺了雇佣兵的心意,如今我们还不能摸清他们的目的,万一C镇真有什么对安全局有很大威胁的东西,我们怎么办?”   “退一步说,就算C镇只是雇佣兵放出来的幌子,队长了解我们的情况赶过来,”谢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冷静地继续分析,“他来需要时间,集合队伍需要时间,这空档,霍原早跑了,到时候打草惊蛇,不但我们得把命交代在这,霍原背后那个人,我们也揪不出来。”   齐铭逐渐冷静下来,他也明白,霍原只是雇佣兵势力明面上的棋子,随时可以弃掉,躲在他背后指挥的那个人,才是真正威胁安全局的隐患。   “那我们想现在怎么办?”齐铭问道。   “不急,我们先把手头上能用的情报都整理一遍,理出一个思绪再做决断,”谢瑰看向他,“你先告诉我,昨晚的探查你都查出了什么?”   说起这个,齐铭遍体生寒。   霍原年轻的时候不能算个全然的坏人,也真心实意为安全局的未来做过筹划,谁料晚节不保,曾经枕戈待旦和丧尸搏斗的将军竟然做起了豢养丧尸的勾当。齐铭一边说,谢瑰一边在纸上记,逐条分析。   而就在他们一步步推敲的时候,安全局的局势却不太好。   陈维生在前两天刚刚稳住战局,他受了点伤,伤口在左臂,幸好不是很严重,就是抬手有些困难。   他两天前下达了让霍原带人回来的命令,至今没得到回复,难民营那边的消息也越来越少,陈舟和那个小兔崽子肯定不会乖乖听话赶去C镇,陈维生甚至都做好了哪天陈舟和突然回来,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跟他说“老陈,你不行啊”。   前两天通讯的中枢被流弹打坏了,维修人员在抢修,陈维生也联系不上他,干着急没用,只好把全部心神放在战况上。   而今天,他突然觉得,这场仗打不下去了。   “陈局,这么晚了还出去啊?”路过一个通讯兵,对陈维生敬了个礼,露出一口大白牙问候道。   “嗯,”陈维生被惊了一下,拉开车门,“处理一点私事,你们能休息的早点休息,巡逻的不要偷懒,时刻准备好雇佣兵的突袭。”   “是!”通讯兵能跟陈维生搭上话,心里激动地不行,大声吼道。   陈维生很轻地笑了下,回了个礼,那双和陈舟和极为相似的桃花眼敛下,上车点火。   通讯兵一直敬礼目送陈维生离开,直到看见车出了安全局本部的大门才放下。   陈维生去了周远桥的墓地。   照片上的女人笑的英姿飒爽,眉宇间的桀骜和睥睨比起陈舟和有过之无不及。   陈维生怀念地摸了摸照片,碑前的鲜花已经枯萎了。   “很久没来看你了,最近局里事情多,我忙。”陈维生熟练地坐下,用手掌抹干净碑前的细尘,“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怪想你的,身边出了陈舟和那个小兔崽子也没什么亲近的人,所以你那句话说的不对,有些事哪有那么轻易忘记……”   陈维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陈年旧事,也不要人回应,问一句自己答一句,照片上的女人笑的真好看,陈维生边说边忍不住摩挲。   这张照片是他亲手挑的,是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时照的,和周远桥枯萎的那几年间的样貌截然不同。   陈维生都快忘记周远桥病容枯槁的样子了。   身后的人不知道看了多久听了多久,一边鼓掌摇头一边从暗处走出来。   “多令人感动的一幕啊,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那人的脸浸没在黑色斗篷下,被阴影笼罩,“你说是吗,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会起标题,跪了,今天本来想万更的,但是隔壁还有小可爱嗷嗷待哺,我就先去码隔壁啦~日六了!我超勇的!虐的剧情快了,国庆假期结束之前肯定可以写到,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30章 局势   陈维生并不意外。   他的眼神平静,回头道:“你来了?”   “很不希望看到我吗?”陈休双手往后一拢,摘下斗篷的同时歪了下头,“很可惜,不能让你如愿呢。”   夜色深沉,月光微弱,皎白的光线恰到好处地落到陈休脸上,那张和陈舟和如出一辙的脸做着截然不同的表情。   陈维生一眼就能分辨。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竟然……”陈维生言语艰涩,当着周远桥的面再次见到“死去”多年的小儿子,他心里五味杂陈。   “很意外我还活着吗?”陈休的脸色突然冷淡下来,不像不高兴,仿佛只是懒得和陈维生虚与委蛇,连表情都吝啬给他,“也是,陈局要我死,我哪里该活。”   陈维生其实现在心里很乱。   冷不丁听陈休云淡风轻地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他脑子里嗡鸣一声,炸开了。   一步错步步错,当年的事是陈维生对自己,永永远远的无法原谅,也是他打算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休儿,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么简单,我和你妈妈都没有想要放弃你,我们……”陈维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解释道,“我当年年轻气盛,做事冲动又不会表达……”   “你能闭嘴吗?安全局里浸淫久了,说话都变得这么假惺惺的?”陈休忍不住皱起眉,桃花眼半眯着,“陈维生,不要再粉饰你自己了。你就是个自私自利、虚荣心重的凤凰男,你自己回头看看你是怎么坐上局长的高位的,没有周将军女婿的名号,你连排上号的资格都没有,做了指挥官你还不满意,终于熬死了姓周的老头,让安全局变成了你陈维生的一言堂,慢慢架空周远桥,解散她的亲卫,封锁她的耳目,让她怀着身孕拎枪救人,最后感染了尸毒,后半辈子从一个女将军变成废人,这还不算完,你摆弄那点装模作样的深情,用周远桥做借口,和雇佣兵做交易,为了点可笑的名声和你的虚荣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说不要就不要,谁都没你心狠啊陈维生。”   他每说一个字,陈维生的脸色就白一分,等他说完,陈维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恐怖的地步。   他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难以辩驳。   “不是这样的,我当时真的没有想放弃你,我以为你是陈舟和……”陈维生喃喃道。   “不管你怎么以为怎么解释,事情都发生了不是吗?”陈休的语气慢下来,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你应该明白,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所以你转投了雇佣兵团?”陈维生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每说一句都像石子滚过声带,“你在帮他们做事?”   陈休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失笑道:“不是我在帮他们,而是……你在帮我。”   陈维生一时没听懂,习惯性地皱起眉。   见他转身要走,陈维生心里危机感更重:“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可惜我不会告诉你。”陈休停下,微微侧头,笑容玩味,“不过你放心,我对你、安全局和那些难民的生死不感兴趣,你们的命牌我早就安排好了,乖乖的,按照我的计划走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陈维生仔细咀嚼了一遍他的话,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可怖的念头。   他遍体生寒:“你见过陈舟和了?”   陈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背对着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迈进黑暗。   陈维生准备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一阵风吹过,树林簌簌作响,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陈维生闭了闭眼。   *   天光大亮,谢瑰和齐铭几乎都一夜未眠,脸上都挂了不易察觉的疲惫。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两人总结的线索。   “……我一开始不太理解这个难民营为什么会被雇佣兵盯上,直到昨晚走完全程。”齐铭点了点他粗略画出的地图,“你看它这个地形,规模不算最大,但胜在位置很深,前后都有树林,高度也高,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最关键的是,这里用来豢养丧尸,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谢瑰昨晚人昏昏沉沉的,复述霍原的话时也言简意赅,现在想来,其中还有不少关键信息。   “他昨天提供给我们的信息点有三个,一是安全局的内部确实出了内鬼,并且他还位高权重,在安全局有一定的说话分量,”谢瑰琢磨了下,“霍原应该是近期才和那个人联系上的,你看他之前,从两年前吃了次败仗以后基本就没掀起什么水花,如果不是没人可用,陈局应该不会想到他,所以霍原叛变的节点,应该就在雇佣并攻击难民营这段时间。”   齐铭想到什么,瞳孔一缩:“你说……这次委派的人选,雇佣兵是不是早就料到了……甚至,是他们一手操控的?”   谢瑰静默一瞬,和齐铭想到一块儿去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安全区人手空虚,恰逢难民营被袭击,派出了霍原。   霍原多年没有战斗经验,兵败雇佣兵,拿难民营的无辜百姓做借口,向陈维生要人,致使安全局人手进一步短缺。   难民营天高皇帝远,成了豢养丧尸的秘密基地。   “回去得查查当年难民营的选址都是谁在负责。”谢瑰沉声说。   “不只,还得查清楚这块地方的建造者和负责人,”齐铭眼神冷锐,用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你看这几个地方,昨天你们去赴宴之后,大概十五分钟,有人摸进了房间,还好当时我听你的嘱咐,没有那么快行动。我昨晚吃那副假药是在你们离开前五分钟左右,等他们来,正好是药效发作的时候,那人给我检测了体温心率,确定我是真的病了后和他的同伴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你听清他们当时说了什么吗?”   “没有,”齐铭摇摇头道,“这服药是尤医生研制的,虽然是假药,对人体没有伤害,但在装病的时候,那些症状是实打实的,我昨天头晕耳鸣,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谢瑰点了点他刚圈出来的地方:“继续。”   “哦对,”齐铭接着说,“我等了一段时间,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有人进来看我,所以时间很紧张,我大概踩了下点,其他地方都正常,是难民营的常规构造,只有这几个地方,非粮仓炸药库集中点,却派了重兵把守,尤其是后面两个地方,一个景观园,一个池塘,面儿上连建筑都没有。”   “你是怀疑……”谢瑰眯了下眼。   “对,”齐铭说,“昨晚我还不知道他们豢养丧尸,只觉得蹊跷,为什么要在这几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安置这么多的人力资源,但结合你昨天告诉我的,一切就说的通了。”   “地下。”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得尽快解决。”谢瑰加快语速,神色严肃,“霍原费尽心力拖住我们,就是担心陈舟和发现端倪,这说明安全局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想的更严重,我们必须尽快带人过去。”   “那队长那边……”齐铭迟疑。   “暂时别告诉他,”谢瑰看了眼窗外,“陈局要他去C镇肯定有他的道理,队里不能老是依赖他,要他两线奔波。”   谢瑰这话给齐铭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好在他没想太多,思忖一番,和谢瑰继续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二人定了个初步构想的同时,霍原接到了他期盼已久的通知。   副官十分钟前令底下的人去给霍原磨药。   那药金贵,且每天都得是新鲜的,工序繁琐。   霍原每天这个时候最着急,死猪一样仰躺在床上,麻痹的感觉从右脚慢慢上移,被挖空的身子早就不行了,离开了那药就感觉身体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迅速的衰弱。   “快快快!还没好吗?!磨个药还得半天,一群废物!养着你们吃干饭吗?”霍原随意迁怒,“再晚一分钟,今天这批人全都拿去喂丧尸!”   副官全当耳旁风,淡定地立在一边。   身后有人上前耳语了句什么,副官这才抬起他金贵的眼皮,走过去低声提醒道:“将军,上面来消息了,说是要跟您通讯。”   霍原闻言,这会儿就算是合眼了都得借尸还魂回来接这个通讯,他兴奋地呼哧呼哧直喘,艰难地下床,嘴里念叨着“总算来了”。   恰好底下的人端上来磨好的药材,霍原一把抢过,像饿了三天的猪吃糠一般,也不就水,用手指划拉两下全都倒进了嘴里。   吃完甚至还毫无形象地舔了舔碗沿。   两分钟的工夫,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身上源源不断地蓄满力气,霍原登时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玩乐千百个日日夜夜。   “将军,”副官知道这药会影响人的心智,没想到影响能有这么大,这次他连厌恶都遮掩不住,只好落后霍原半步,假装恭敬地低着头,“下次让底下的人做成汤药吧,这药粉太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霍原神清气爽地拍了片他的肩,语气轻佻,“还是小七最得我心,如果你不是上面给我的副官,凭你这身皮相,我怕是忍不住要和你玩一场大的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今天时间还早我还能肝!本来说存稿的,结果今天回学校公交车坐反了,去了我们学校别的区的校区,就……离谱。真的一回来收拾了行李就有在码字啦,只是手速比较渣,还有一章应该会快一点,大概十一点左右~说日六我们就日六!别家小可爱有的加更你们也要有啦~   ps:大家可以猜猜副官是谁,前面有出现过的~下一章就见面啦,按这个节奏,下一章大概率会上秋。名山~么么哒 第31章 等着   副官没回应他的话,极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好在霍原关注点不在他身上,只提了一嘴,转身出门去通讯室了。   通讯室的位置隐蔽,得先在主控台解锁,再用指纹搭配密码才能解开。霍原火急火燎的做完一系列流程,砰的一声,把所有人关在门外。   里面的空间不大,设施简单,除了最深处光标一样的通讯台,剩下就是一排布艺沙发、一个小茶几。   霍原颤抖着手点开通讯申请。   那边通过的很快。   屏幕那边的光线很暗,像是下午三点被深棕色窗帘挡住的房间,一片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大概一两秒,对面屏幕就黑了。   “长官?”霍原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嗯,”对面的男声是加工处理过的电子机械音,缺少情绪,“陈舟和他们都在你那儿了?”   “也……不算,”霍原组织着措辞,“陈舟和没来,不过他派了四个人过来,还一路集结了那些和安全局失去联系、未归队的队员。”   对面顿了顿,突兀的响起水杯落地的声音。   霍原莫名紧张,咽了个口水。   从长官第一次找到他,到后来达成合作,两人交流的次数不少,但每一次霍原都会感到紧张。   这个男人卸下伪装后的压迫感,甚至让他喘不上气。   “你的意思是说,我费劲心力不了这么大一个局,陈舟和却没有来?”电子机械音冷漠平直,“不光如此,我现在还得提防他返回本部救援?”   “不不不……”霍原明知对方看不见,却急得摆手,“长官放心,谢瑰他们带来的人被我安排在那民营外驻扎,不会发现我们的事,至于那四个,我观察出他们以那个名叫谢瑰这小子为首,大概率是陈舟和派来打探情况的,我昨晚已经和谢瑰达成共识,并给他注射了药剂加以控制,您放心,陈舟和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们新的实验点在难民营底下。”   对面沉默了一分钟,从他提起谢瑰,那边的气氛就一直不对劲。   “霍原,你想死吗?”男人直截了当的问,语气森然可怖,“不要动谢瑰,还有陈舟和。”   霍原被他问的哆嗦一下,倒吸一口气,问道:“可是您之前不是说,事成之后,就……就把陈舟和给我玩吗?”   “那也是事成之后,你这个蠢货!”那人道,“陈维生看架势是想带着资料入土,如今能撬开嘴的只有陈舟和,他比他老子好糊弄,在拿到资料之前,他少一根头发,我都唯你是问。”   霍原哪还敢还嘴,瑟缩道:“那、那个谢瑰……”   “他你别管,我自有安排。”对面的人似乎不想跟他多说,简单交代了两句就急匆匆撂了通讯,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你记住,谢瑰这个人,从某种程度来说,比陈舟和都要重要,你别他要是死了,你也别活了。”   霍原唯唯诺诺,心里暗自叫苦。   话也不早说,等他把人害了以后再来马后炮,打进谢瑰血管里的那针药剂怎么办?给他抽出来吗?!   解药什么的就是骗骗外行人,那个药剂只有缓解的药,根本没有什么狗屁解药!   完了完了……   “将军,”见霍原出来,副官跟上去,“你昨天说今天要和谢瑰详谈昨天的合作内容,刚刚看守他和那个齐铭的人发通讯问要不要带他们过来。”   “暂时先不用了,”霍原心力交瘁,挥挥手,“让他们好好休息,有事晚上或者明天再说。”   副官皱起眉:“可是……”   霍原现在才不管这些,听都不想听,径自走了。   这正合了谢瑰的意。   他听说今天不用再听霍原逼逼赖赖,悄悄松了口气,和齐铭继续模拟完善他们的计划。   “……一切以那些难民的人身安全为重,”谢瑰咬开笔盖,在地图上划了条线,“这一块的防守相对薄弱,我们声东击西,我在小花园闹出点动静,他们为了保住那些被豢养的丧尸肯定会调派人手过去,你趁机把外面留守的人带进来,保护好难民,把他们先送出去……”   “那你呢?”齐铭问他。   “我再去探探,”谢瑰紧盯着地图上的某一点,若有所思道,“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没等他感觉出来,通讯器先响了。   那边很快显现出陈舟和的脸,在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光线很暗,人却还是那么好看。   “队长!”齐铭惊喜地瞪圆了眼,想要凑上去,被谢瑰抵着脑袋推开。   陈舟和像是笑了,转身和楚娃说了句话,那边响起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镜头也摇晃起来,等再次恢复,声音和画面都清晰多了。   门外的人很谨慎,听见齐铭那一声“队长”,就直接冲了进来,他们左右看看,知道谢瑰身上有药剂构不成威胁,便指了指齐铭,要求他跟他们离开。   “你那边怎么样了?”陈舟和对他们的动静一概不知,听说齐铭有事离开了,整个人就不那么端着,眉眼放松下来。   “还行,”谢瑰挑拣了些能说的说,药剂什么的就言简意赅地一笔带过,“……目前看来,霍原和他上头的人,绝对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我和齐铭定了大概的行动计划,先将难民送出去,再处理那些丧尸。”   陈舟和越听眉头锁的越紧,特别是听见霍原有了将正常人改造成弱攻击力丧尸的药剂。   “你这样做霍原没怀疑你吗?”陈舟和问道,“按他的性格,应该会用什么东西牵制你,确保你不会乱说话才放人,你要不答应,就关你一段时间控制你,这次怎么……”   谢瑰眼神闪烁了下,趁陈舟和低头沉思,突然开口:“说到这个,我还想起来一件事。霍原的身体似乎发生了点变化,我以前在营里见过他,虽然没什么好印象,但依稀记得他以前性格脾气没有现在这么急躁喜怒无常,对……那方面的需求也没有这么重。他昨晚可能是喝多了,我总感觉跟他交流特备费劲,一句话得说两遍他才能理解……”   “你是怀疑霍原也被雇佣兵的人控制了?”陈舟和啧了一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难免头疼,“活该,他这个人太自负了,以为除了他全天下都是傻子,就他会从雇佣兵那里拿药杀人,人家还想不到用药控制他吗?”   “行了,不说这个了,”谢瑰自觉交代完了公式,一晚上被那药剂折腾,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生怕说多错多,便转移话题道,“你那边还好吗,现在在什么地方?”   陈舟和叹了口气。   这事说来话长,昨天祝甸——就是那个少年,同意带他们去镇民躲藏的地窖时,外面的雇佣兵起了骚乱,陈舟和安排他们躲好,自己匿着看了一眼,为首的男人很眼熟,赫然就是炮击营地那晚,和他对打过的小头目。   胡狸的脸色很难看。   他紧赶慢赶,抢先一步到了C镇。上头的命令是把镇上能带的人都带走,且必须是活的——光这一点,就很难办。   胡狸一向想的多,他担心一进镇就派出大量人手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便选了雇佣兵最擅长的方法——诱.骗。   他先是讲述了失乐园的好处,又和这群不开化的愚民说了外面丧尸横行的危险。   本以为十拿九稳,谁知道这群愚民蠢笨至此,说什么都不离开C镇,舍不得祖上的基业,并且坚信虫族的先祖会庇佑他们。   离了大谱,谁不知道丧尸病毒的温床就是那群恶心的虫子留下的黏液。   于是没谈拢,还被一个少年发现了,胡狸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逐渐起了杀心。   本来他以为在这么个小破镇子里找人轻而易举,没想到一夜之间,镇上的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难觅踪影,不光如此,据手下人汇报,来了个穿黑色防弹背心的男人,杀了几个雇佣兵的同伴,截走了剩下几个镇民。   黑色防弹马甲……那他妈不就是陈舟和一伙吗?!   胡狸至今记得他冒着枪林弹雨,眼神狠厉要他命的样子。   “……那人应该发现了我和楚娃,怕我们先一步找到人,就没跟我们废话,直接开始轰炸了,现在镇上的建筑毁了三成,他们估计还是想活捉,火力不算猛,但已经有点往地下挖掘的意思了。”陈舟和边走边说,说完四下看了眼,找了块空地坐下,左腿屈起,一手拿通讯器。   “你的腿怎么样了?”谢瑰敏锐地注意到他动作上的停顿。   “没什么大问题,”陈舟和随口说,“你再不关心它都要愈合了。”   “你是不是没常识,那么大的伤口哪有那么快愈合,就你那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习惯,不化脓都不错了。”谢瑰吐槽道,到底还是担心,“挽起来给我看看。”   “挽哪?”陈舟和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细长的手指撩起衣角,薄而紧实的腹肌一闪而过,“你要看哪?”   谢瑰暗骂一句,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天天在猜忌里费神,谢瑰突然意识到,他们分开挺久了,以至于一看见陈舟和的脸,他就想干点别的。   “你等着,”谢瑰的语气很重,“最多三天,等我来收拾你。”   陈舟和很轻地挑了下眉,眼神嚣张,看的谢瑰恨不得从屏幕里穿过去:“行啊,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失算了,一写剧情就收不住手,我太难了,下章见面开虐,我太想看小玫瑰掉马他俩撕逼了哈哈哈哈就是这么恶趣味。这个题材蠢作者是第一次尝试,下次长教训了,没有完全的准备不开这种挑战我的大脑的文,小可爱们看文可能感觉不到,我每天都好烧脑(痛苦面具),我如果在里面,大概和霍原一个智商水平吧……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32章 转折   谢瑰挂断通讯没多久,霍原的人就找上门了。他和齐铭确认了眼神,便兵分两路。   霍原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小兄弟,来来来上座。”霍原一改先前的优越,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个点把你找来,不耽误你事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瑰谨慎地环视一圈,边笑边说:“怎么会呢?我就个闲人,哪比得上霍将军日理万机,要耽误也是我耽误霍将军。”   “这话说的……”霍原连连摆手,“我们老了,都不中用了,以后还得看你们这些年轻人。”   “霍将军哪里的话?您龙精虎猛,完全看不出年纪,”谢瑰故作谦逊地与他寒暄两句,你来我往间,终于绕回了正题,“那不知道霍将军现在找我是……”   “不是什么大事,”霍原让底下的人给谢瑰端茶递水,才开口,“承蒙谢小兄弟看得起和霍某人合作,谢小兄弟一路过来着实辛苦,我本来不想打扰,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有些细节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和谢小兄弟交代两句。”   谢瑰眼底精光一闪:“霍将军请讲。”   谢瑰与霍原须臾委蛇的同时,齐铭那边也有所行动。他按照和谢瑰商量的计划,利用雇佣兵换班时间差上的漏洞潜进地下,绕开一溜关押丧尸的笼子,找到了泉家兄弟。   难民营名义上还是安全局的地盘,雇佣兵不敢加派太多人手,正好方便了齐铭。他边带着泉家兄弟逃出地牢,边言简意赅的给他们分配了任务。   “我们明白了,”泉大一脸肃然,“你放心,我们知道难民的活动点在哪,地牢里送饭的,是咱们安全区自己的人,我昨晚趁机跟他聊了几句,大概明白了,难民营的作息和地形。”   “难民那么多,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把他们全带出去不切实际,”泉二接话,“这样,你去营外联系我们带来的人手,我和泉大负责保护难民,尽量把他们聚拢到一块儿,缩小范围。”   齐铭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   “对了齐铭,”泉大犹豫了下,问道,“谢瑰还好吗?”   上次宴席上,他们对霍原背叛安全局的消息过于震惊,以致丧失了思考能力,对谢瑰说了些难听的话。   他却没计较,还保下他们,替他们注射了那个鬼药剂。   两人心里都挺过意不去的。   齐铭一愣怔:“谢瑰……还好啊,他怎么了?”   “他没跟你说吗?”泉大泉二面面相觑,比他还震惊。   谢瑰醒来的时候,为了照顾齐铭的情绪,只说霍原给他下了点药,出了比较磨人没什么副作用,齐铭当时半信半疑,不过看他醒来之后没多久,情况好转不少,也就没继续过问。   如今听泉大这么一说,眼神复杂起来。   说他小人之心也好,谢瑰的命门被霍原捏在手里,齐铭不得不怀疑,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地为安全局着想吗?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了,都走到了这一步,不管信不信,也只有赌一把了。   齐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和泉家兄弟分开,独自往营外去。   议事厅里,霍原和谢瑰聊了半晌,副官站在霍原身后,茶已经换了三趟。   “……大概就是这些了,谢小兄弟也不用紧张,你只要把陈舟和那边糊弄住就行,具体的上面自有安排。”霍原把茶杯一扔,回答完谢瑰不知道第几个问题,又问,“你还有哪儿不明白吗?”   谢瑰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天色,故作为难地嘶了一声:“陈舟和问我时的那套说辞,我还没太明白,能劳烦霍将军再讲一遍吗?”   霍原:“……”   他到底为什么要挑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东西合作,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不让他动谢瑰,这点儿东西交代了近三个小时都没明白,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谢瑰有什么利用价值。   轻压下心头的愤怒和不屑,霍原勉强的笑了下:“谢小兄弟,你放轻松点儿就好,这话术不一定要死记硬背,万一陈舟和问起来,你灵活一点儿应对,别让他看出破绽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霍原摆明了不想再和他交流。   谢瑰也越来越词穷,感觉自己问出的问题就像没话找话。   好在一声枪响解救了他。   紧随而来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呼叫声,还有一阵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霍原在枪响的那一刻猛然一惊,从椅子上弹起来,惊疑不定的看向窗外。副官也没想会有意外发生,皱着眉联络外面的看守,问是什么情况。   谢瑰垂下眼睑,微不可闻的哼笑一声,一脸的深藏功域名。   “是你?”副官的反应比霍原还快,掏出枪指着谢瑰。   “你耍老子?”霍原瞪大了眼,后知后觉道,“你跟我东拉西扯半天,就是为了给你的人拖延时间?”   谢瑰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纯良的小狗眼弯出好看的弧度。   他耸耸肩,说道:“你们自己蠢,怪得了谁?”   齐铭给他发了通讯,难民全都集中到了活动场,营外驻扎的队员正在守着,由于难民营里的士兵大多是安全局的队员,不了解霍原真面目,正一脸茫然的和他们对峙,也不知道要不要打自己人。   谢瑰嘱咐他先别动手,把情况告诉他们,并把地牢里的丧尸带出来做佐证,剩下的让他们自己选。   “格老子的小畜生,”霍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愤怒之下夺过副官的枪,对准谢瑰扣下扳机,“我杀了你!”   他在愤怒之下失了准头,加上长期纵情声色犬马,这一枪打在了谢瑰的小腹,正正好被防弹背心挡住。   谢瑰反应极快,昂了昂下巴,掏出枪的一瞬间,子弹射出,精准的打在了霍原膝盖,打的他当时疼的直冒冷汗,单膝跪地。   枪口对向副官。   谢瑰本来想直接杀了他,为虎作伥的东西没有留用的价值。   他等了三秒,见副官还是气定神闲,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样子,正打算动手,副官突然对他比了个口型。   谢瑰睫毛一颤,握枪的手紧了紧。   就是这个时候,霍原冒着冷汗抬眼看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他的手快速从腰间擦过,一枚流弹投掷过去,落地的瞬间,炸开一片烟雾。   谢瑰条件反射抬臂护住脑袋。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这枚流弹几乎没有攻击力,里面装的是催泪瓦斯。   他意识到上当,等探查过去的时候,霍原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同副官一起。   谢瑰啧了一声,回应了几句齐铭在通讯器里的问话,抬脚刚想离开,冷不防想起副官跟他比的口型。他犹豫两秒,看向主控台后面的窄门——霍原的通讯室。   通讯室的密码复杂,就算没有试错锁定的程序,谢瑰一个个试也要试上好几年。他没多想,直接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把主控台砸了。   主控台一坏,通讯室的门密码就报废了,谢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铁丝,几下撬开了备用门锁。里面的陈设简单,一眼就知道哪是哪。   最中央就是通讯器,比起他们随身携带的要高级复杂的多。谢瑰看了两眼,点开了虚像传导。   对面过了约莫一分钟才接起来。   因为是虚像传导模式,双方都能看见对方的全身投影。谢瑰的眼神不像平日那么随意无害,仿若扯掉了若隐若现的纱,露出了本相。   “好久不见,谢瑰。”那人对谢瑰的出现并不意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谢瑰的手指卡在枪扣转了转,“阿瑞斯。”   *   “队长,我们就一直躲在这吗?”楚娃自从跟着祝甸躲到了地下,心情一直很焦虑,看着几百号人在逼仄的空间里大气不敢出,就恨不得冲出去和雇佣兵干仗。   陈舟和没说话。   陈维生给他下命令的时候,估计最主要考虑的是让他别回安全局,错估了C镇这边雇佣兵的势力。   他和楚娃加上沈苏就三个人,根本安置不了这几百号人。   特别外面还有近百人的雇佣兵。   “只能先躲着,”陈舟和头疼地捏捏眉心,“等晚上,晚一点的时候,我们出去探探路,找找有没有什么方便逃走的小道。”   楚娃看了眼身后,祝甸正在安慰一位哭泣的老妪,气氛很低沉。   “好吧。”她闷声说。   外出的时间一定得挑好,否则出门撞上雇佣兵,直接就是找死。陈舟和看了眼天色,低头摆弄一直没有动静的通讯器。   估计还要一个小时半天色才能暗到掩盖身形。   “那个……”祝甸踌躇着走过来,手上捧着一碗肉干,“你吃吗?”   陈舟和眯了眯眼,伸手招呼他:“过来。”   祝甸抿了抿嘴,在陈舟和身边坐下。   “这是你们的储备粮?”他没吃,好奇地捻了一根看看。   “嗯,”祝甸点点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是阿爹准备的,我们镇子每年都会给洞里放些方便保存的食物,以前大家都觉得不会有用到这个庇护所的时候,但还是习惯这么做,跟古时候的祭祀上香那种差不多,图的一个心安。”   陈舟和点点头,百无聊赖之下,索性逗人玩:“哎小孩,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没!没有!”祝甸瞪圆了眼,“你怎么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上一秒和楚娃说话说的好好的,我一过来你就结巴,眼神飘忽不定的,”陈舟和挑了下眉,“你是卧底?”   “啊?”祝甸没听懂他的意思,红着脸磕巴一下,“我没有不敢看你,我是怕……那个,冒犯你。”   陈舟和一脸不理解,他也没那么吓人吧?   “你、你长得好看,”祝甸继续说,脸红的能滴血,“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好看的人。”   “谢谢,不过我有对象了。”陈舟和都快把头笑掉了,这小孩真太纯情了,夸人一句自己先羞愤死了。   “啊?”祝甸脸上藏不住心事,显而易见的失望,“喜欢的人和过一辈子的人这个应该不相互影响吧?”   “你都想些什么呢,”陈舟和捏了一根肉干塞到他嘴里,“自己吃吧,多吃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祝甸心脏狂跳,愣愣地咬着肉干不敢松口。   这真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干了!   呜,面前这个人真的太好了!长得像画像上的神仙一样,还好心地帮助他们逃回避难所。   他好温柔啊!   “那个你……”祝甸鼓起勇气,“你如果有一天不喜欢那个人了,能考虑考虑我吗?”   陈舟和:“……”   “第一啊,”陈舟和竖起一根手指纠正他,“别你来你去的,我有名字,你叫我陈舟和就好,第二啊,不会有那么一天。”   “那我能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吗?”祝甸生平第一次喜欢人就遇上了个撬不动的,他不死心,挤破头也想给自己争取一次。   “什么样的,就他那样的,”陈舟和想起谢瑰,笑意更深了,桃花眼熠熠生辉,“他很厉害,身手应该只比我差一点,长得好看,是我喜欢的长相,看到都舍不得对他说重话,然后……腰细腿长,个子比我高一点,举枪的姿势很好看……时不时会耍点小无赖,会吃醋和撒娇……”   祝甸听着,心里越来越酸,脑子里对谢瑰有个模糊的印象。   “队长,”沈苏见陈舟和和祝甸聊上了,走过来问道,“还有哪里没安排好吗?等会儿你要和楚娃出去吗?”   “嗯,”陈舟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来拍拍沈苏的肩膀,“里面就辛苦你了。”   沈苏一秒严肃,紧张道:“是!”   一到正事上,陈舟和的周身的气质就变得生人免近。   祝甸不想碍他的事,心里又不甘心。见陈舟和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出去探路了,他突然大步上前,当着楚娃的面,语速很快地说:“虽然你说的那个人很好,但、但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就、就如果你有一天不喜欢他或者他不喜欢你了,请一定优先考虑我!”   陈舟和:哥儿们我们这办事呢?!谁家孩子啊怎么这么恋爱脑!   祝甸说完,生怕被拒绝就跑了。陈舟和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对上楚娃“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的眼神,更觉得百口莫辩,索性也不解释,在她脑门上屈指一敲,道:“走了。”   上了地面,楚娃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干草田地的气味顺着风掠过,清爽地感觉整个肺部都被打开了。   “队长……”   “嘘!”陈舟和竖起一根手指在唇间,“往这边。”   两人侧身踱步,借地形的优势缓慢前进。就在他们摸索地形,顺路悄无声息地杀了几个雇佣兵时,谢瑰那边也推进了进度。   从通讯室出来,谢瑰的脸色不太好。门外的轰鸣还在继续,整个大厅甚至坍塌了个角。   也不知道齐铭有没有和那些人谈拢。   谢瑰着急过去,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正厅之后,墙纸的转角处,露出了一双眼睛。   霍原手握一块电子光屏,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   好个谢瑰,原来你自己就是雇佣兵安插在陈舟和身边的眼线,难怪上面的人说不能动他。   霍原的眼神怨恨地几乎淬出毒水,雇佣兵这群狗杂种简直就是把他当狗在玩弄,需要他时,一个接一个命令让他办事,前途大饼画的那么好看。其实他根本就不得雇佣兵的信任!   假的!都是假的!   霍原捏紧了手上的音频,怪异地笑了一声。   谢瑰,你让我一无所有,无论在安全局还是雇佣兵都混不下去,那我礼尚往来,也要你尝尝这样的滋味。   你等着……   “怎么样了?”谢瑰急匆匆赶到,漫天都是被轰出来的沙尘,他忍不住揉了揉眼,问齐铭。   “已经说清楚了,现在那些原本被分配看守难民营的兄弟正在闹呢,都说要剐了霍原。”齐铭抱胸站在一边,眼神有意识地向谢瑰身上瞟,“霍原呢?”   “应该跑了吧,我当时本来想留他一命,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就打了一枪在他膝盖,没想到他用催泪瓦斯逃跑了,”谢瑰随口说,显然没把这个人放心上,“你别担心,他掀不起什么风浪,雇佣兵那边他办砸了事,肯定待不下去了,安全局就更别想,敢回来等着他的就是枪子儿。”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齐铭问。   “这边的丧尸肯定得处理了,难民也得带走,要不然分不出人手保护他们,”谢瑰往远处看了一眼,将那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安全局了。”   “队长,我们走哪边呀?”楚娃跟着陈舟和走到窄巷岔口,左右看看,等他做决断。   陈舟和也在犹豫。   面前的路一分为三,每条都弯弯绕绕,无论选择哪一条,都很危险。   看来摸清地形的事不能操之过急,陈舟和一边盘算避难所的粮食还能吃几天,一边指了指最左边的路。   他身后是几百号人的性命,没有万全的准备,他不能拿他们做冒险。   两人走的很慢,地上是凹凸不平的青石砖,夹杂着泥泞,街面上寂静到落针可闻。   陈舟和之所以敢带着楚娃两个人在雇佣兵的眼皮子地下摸地形,是因为他对雇佣兵不留余地的行事作风颇有了解。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找到镇民的机会,必然每条路上都会加派人手。末世人力资源短缺,既然要兵分多路,每条路上的人就不会太多。   陈舟和咬着匕首的刀背,握枪前进,在每个转角做上不太明显的记号。   袖口突然被扯了扯,陈舟和侧身回头,用眼神询问楚娃。   楚娃却没有看他。   她张着嘴,眼神死死盯住斜后方的巷子,攥着陈舟和袖口的手青筋都暴出来了。   陈舟和看过去,也不由绷紧了肌肉。   一只丧尸蹲在巷口的角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正吐着舌头,一下一下地扭动脖子,全白的眼球看向他们,跃跃欲试。   *   “撤退!”陈维生通过电子光屏看见战况,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下令。   不对劲!这次突进地有点过于顺利了!   自从雇佣兵突然攻击,安全局猝不及防,几乎被打到了家门口,前段时间陈维生出来主持战局,每天都能把战线往后逼退是十里。   今天的雇佣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接连两三个破绽,陈维生起初没多想,下令乘胜追击,却越大越觉得不对劲。   末世还没开始的时候,人类文明发展到了顶峰,各种机甲被广泛运用于训练场,。   后来丧尸病毒蔓延,机甲师死的死伤的伤,人类文明被摧残到几乎倒退于远古,机甲的数量锐减,到如今,也只有安全局和几个大型雇佣兵团能拿得出手机甲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陈维生的猜测,推进的机甲和控场师入了雇佣兵的包围圈,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围困其中。   “陈局,你去哪?”一名队员看见陈维生匆匆出了控制台,走向机甲场,大惊问道。   “老子自己来!”   陈维生多年没这么狼狈过,自从上次在周远桥的墓园见到了陈休,他一直心神恍惚,每个晚上都会梦到那些陈年旧事,梦到周远桥尸变,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说是机甲场,其实就是一块空地,是原来的训练场临时改造的。   周围的空气浑浊,漫天都是扬起来沙尘,天边的红日正在坠落,天地一线晕出金红色的天光。   陈维生打开机甲仓的一刻,意有所感地回头,安全局坚固高大的建筑棱角分明,泛着冷硬的光泽,屋檐底下躺着几个伤兵,憔悴而疲惫。   他听着远处机甲的轰鸣,感受带着血腥气的风,眼角不易察觉地细纹皱了皱。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了,这么多年的愧疚和压力让他没有一刻真正放松过。这一秒里,他面对落日,笔挺的腰背塌了下去。   他太累了。   这一场仗打的很吃力,陈维生力挽狂澜,救出了被雇佣兵困守的机甲队员,自己也受了重伤,拼死从废弃的机甲里爬出来,面上脖颈都是血,那双和陈舟和很像的桃花眼里,是陈舟和不会有的苍老。   身后是救援队的呼叫,他们很远,声音听着不真切,陈维生的左臂被压在机甲底下全然麻木了,只有汩汩的鲜血不断洇湿黄土。   这么远的距离,估计自己是等不及了。   那同样受了重伤的雇佣兵机甲队员挣扎着爬起来,眼神凶恶,手上的匕首因为受伤不断颤抖,却坚定地对准陈维生,猛然一刺。   陈维生闭上了眼。   “哐当!”匕首掉落在地上,陈维生被谢瑰揽着肩,谢瑰一脚踹开那人,试图把陈维生拉出来。   “陈局!”齐铭也换了作战服,憋红了脸才微微抬起一点机甲。   “你们……”   陈维生懵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他们身后。   “队长没来,先别说这么多了,”谢瑰知道他在想什么,将陈维生扶到齐铭背上,拔枪断后,“你送陈局先回去,我掩护你们。”   三人的行动被望远镜一览无余,陈休放下望远镜,眯了眯眼,手指没有节奏地敲打着木桩。   “大人,还要追吗?”身后陪同的雇佣兵队员见状,不甘心地询问。   “不用。”陈休丝毫不把陈维生的死活放在眼里,只盯着谢瑰劲瘦的背影,眼神让人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补全了,昨天本来写到秋名山了,但前面安全局的剧情总感觉不完整,今天又补了一段,一写剧情我就收不住手,字数又超了QAQ,晚上那章我一定让他们见面啊啊啊啊。我这次一定狠狠拿捏!!!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33章 过往   “别动。”陈舟和按住准备瞄准的楚娃,低声令道,“你看他脖子上。”   楚娃眯眼看去。   丧尸的半边身子被转角的杂物挡着,偏头才能看见,他的脖子上拴了一根细小的铁链。铁链很长,以他们的角度看不见另一头。   丧尸不安分地扭动抽搐,铁链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   “我们被发现了吗?”楚娃问道。   “不是,”陈舟和给她做手势示意先离开这里,等二人出了巷子,才说,“那是雇佣兵的眼线。”   “拿丧尸做眼线?”楚娃惊呼,“他们能交流吗?”   “他们不需要交流,丧尸脖子上那个铁链是能监测它体内的激素水平的,丧尸看见人就会兴奋,铁环背后的数据值就会升高,背后的人就能知道哪里有人经过。”陈舟和解释。   “靠!那我们不是暴露了?”楚娃先愣住,随即觉得不对,“刚刚怎么没有人来抓我们?”   “这个激素监测的仪器我只在安全局的医疗营看见过,目前还没投入使用,”陈舟和想到什么,呼了口气,“我估计雇佣兵也是第一次用,下次估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安全局的仪器?楚娃脸色僵住,看向陈舟和想要一个解释,却见他别过了头,已经开始检查地上的痕迹了。   因为年久,C镇的青石砖起了裂痕,沟壑之间满是泥土和野草。陈舟和半蹲下,拨弄着草根。   泥土微微湿润,草被压得直不起来,陈舟和估摸了一下,经过这条路的雇佣兵的人数应该在五到六人之间,恰好一只小分队。   “队长,我们还要继续走吗?”楚娃问道。   街上太安静了,心里的不安交织着紧张,让楚娃有些焦灼,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惊得一缩。   “不了,先回去,”陈舟和起身,拍拍手上的泥,深色的瞳孔在比阴天的天空还要深沉几份,“先让祝甸给我们画一份地图,C镇的地形他比我男丰毒佳们熟悉。雇佣兵的人数战力远在我们之上,在援兵来之前,我们必须把精力花在刀刃上。”   楚娃默了默,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安全局的方向。   他们真的能等到援兵吗?   *   陈维生受伤,这在安全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人心惶惶,底下骚乱不止。   “怎么样了?”   谢瑰一行人守在门外,尤恕主刀,给陈维生动手术,一见里面有动静,忙凑上去问道。   “情况很不乐观,”尤恕的脸色很难看,手上袖口都是血,“身上其他伤口还好说,左臂被压得太严重,恐怕……”   他身边跟着一位穿无菌服的男人,全套武装看不清脸,谢瑰定睛两秒,微皱了皱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   “那怎么办?”齐铭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牙道,“总得把命保住吧。”   “我来也是想问问你们,你们现在能联系上陈队吗?”尤恕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谢瑰,“陈局的情况,他作为家属,总要通知一声。”   众人静默。   “他在出任务,来不了,”谢瑰淡漠地开口,“麻烦尤医生了。”   “应该的,这是我的责任。”尤恕点点头。   手术室的灯亮了多久,谢瑰一行就在门口等了多久。   末世的气候变化异常,只有冬夏,再无春秋。一个没注意,天气就泛了寒,即使是特殊材质的作战服穿着,人都会觉得凉。   陈维生被推出来的时候,人还在昏迷,几处大伤被绷带缠着,脸上也有细小的伤口,左肩往下空荡荡的,看得人心里一惊。   医疗点有特殊人员照顾,他们留下来也没用。齐铭年幼丧父,又是陈维生一手提拔,对他的感情很深,红着眼巴拉着病床不肯走。   尤恕劝了他很久才把人劝走。谢瑰眉眼疲惫,跟着齐铭出了病房。   “你要回房间吗?”   大概两个人的气氛太沉闷,齐铭走了一段,开口问谢瑰。   “不了,我先送你回去,等会儿还有点事。”谢瑰看他一眼。   “对了,我听泉大说你身上那个药……”齐铭迟疑问道,“你没事吧?”   他不提,谢瑰都忘了这事了,那针药剂对他本来就是无效的。他从幼年起就被注射灭活的丧尸病毒,那管药剂只能算丧尸病毒的分支,在他已经产生抗体的情况下,无法侵入他的细胞。   “没事,”谢瑰随口一编,“我已经拿到解药了。”   “哦……”齐铭对药剂一窍不通,谢瑰这么说他就信了。   话题终止,两人再度沉默下来。   “行了,就送你到这,”谢瑰远远看见营地的建筑,停下脚步,拍了拍齐铭的肩,“回去好好休息,现在局里正是用人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   “我明白,”齐铭低着头,说了句,“谢谢。”   谢瑰送完齐铭,没急着走,站在原地从袖口里摸出一张纸条。   在信息网交织错杂的时代,最安全的反而是最原始的。   纸上只有一个简单明了的地点——墓园。   “你们要地图?”祝甸听了楚娃的话,面露难色。   楚娃本来就心急,一看他一脸不情不愿,火气噌地上来了。   “你能不能搞清楚状况,我们现在是在救你们,要是不管你们,我们三个大可一走了之,估计现在都出城了,把命搭进来陪你,你当我们好玩吗?”   “不是不是,”祝甸连连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算了,我给你们画画看吧。”   楚娃还想再说,被陈舟和啧了一声,拍了下背,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眼神哀怨。   祝甸不想画倒不是不愿意,很快陈舟和就明白了。   少年握了根树杈在地上画出蚯蚓一样的线,一边画一边说:“这是李大伯的酒馆,旁边就是菜园,再往前走……”   “行了你别画了,”陈舟和看他头疼,“你回去问问镇上的人有没有记性好的,你们拼凑一下给我们弄份地图,明天早上我们就得出去。”   祝甸羞愧地低下头,哦了一声,转身走了没两步,突然回头。   “还有事?”陈舟和双手环胸靠着墙休息,挑了下眉问道。   疲惫和压力丝毫没有削弱他的魅力,举手投足间都是淬炼出来的干练,祝甸被他帅了一脸,难为情道:“那个……你注意安全,我、我等你。”   陈舟和:“……”   楚娃:“啧啧。”   “你来劲儿了,”陈舟和不好对祝甸下重口,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楚娃就没顾及,笑骂一句,“再阴阳怪气回局里五公里拉练。”   楚娃故作可惜:“队长的魅力还真是一如既往啊,真想看看谢瑰听见是什么反应。”   陈舟和哼笑:“死心吧,他没机会听见。”   楚娃一脸淡定地掏出对讲:“我录音了。”   陈舟和:“……草,给我删了。”   楚娃假装自己聋了。   一番打岔,三人的心情都缓和下来,沈苏跟陈舟和汇报完镇民所剩的存粮和一些琐事,问道:“队长,我们带着几百号人,真的能顺利出去吗?”   陈舟和明白他在想什么,屈了屈腿换重心,说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援兵身上,局里能来人接应最好,来不了就只能靠自己。”   情况超出了陈维生的预料,雇佣兵派出的兵力远远不止他估算的那些,幸好当时没有拉着谢瑰他们四个一起过来,不然也还是困在这的结果。   “赶紧休息,今晚我守夜,明天早上还是一样,我和楚娃出去,沈苏你保护他们,有事及时联络。”陈舟和见二人又陷入情绪,一人拍了一巴掌在背上,“别想东想西的,有我呢,天塌下来压不死你们。”   *   谢瑰到了墓园,天色还没黑透,遥遥一线黑蓝色的天光在树林上方。   末世人命如草芥,每天都有人死去,运气好的被人用破布卷一卷,找个荒地埋了也算入土为安,运气不好的要么横尸荒野,要么沦为丧尸不得安宁。   能葬在墓园的,基本上都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   谢瑰往前走了没两步,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穿着黑色的斗篷,身形是病弱的清瘦,都不需要脑子回忆思考,谢瑰脱口而出:“阿休?”   “你来了。”陈休回身,兜帽下和陈舟和如出一辙的脸露出温和的笑意。   谢瑰长腿跨的几乎飞起来,赶忙上前。   “怎么是你来,你身体好点了吗?出来有没有不舒服?”谢瑰原以为又是胡狸等人过来传令,完全没想到是许久未见的陈休。   他一忍再忍,实在没忍住眼眶泛红:“你瘦了好多……”   “长途奔波,总是会累一点。”陈休笑了笑,“团里现在人手不够,大多外派出任务了,没人来我就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说起这个……   “最近团里的动作……”谢瑰刚开口,觉得自己措辞不对,听起来像怀疑阿休一样,于是改口,“你最近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我来也是跟你说这个事的,”陈休替他摘掉肩上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枯叶,“团里出了点岔子,卡布什的旧部叛乱,联合了一些本就摇摆不定的兄弟偷走了一批待销毁的药剂,还截走了一些实验用过的丧尸。”   “那些丧尸在我离开之前不是就说要销毁了吗,怎么还能被他们劫走?”谢瑰拧起眉,看见陈休露出错愕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不通。如果他们有这样的本事在阿瑞斯和你的眼皮底下干这种事,难保不会威胁你的安全。”   “实验的丧尸不是那么好销毁的,”陈休解释,“那些丧尸体内的病毒活性和他们的实力成正比,想要销毁,需要找罕有人迹的空地,且烧毁之后要用特殊的药剂处理,我们的地方不大怕出乱子,所以都是分批次销毁的。”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之前在H市和荒地都看见过实验的残次品。   谢瑰不知怎么松了口气。   陈休静静地看着他,桃花眼的褶皱很深,因为常年生病,没有陈舟和那样透着健康的红润,深色的眼和苍白的皮肤对比鲜明。   被他看着,谢瑰心里生出一种自己都不知哪里来的内疚,他低下头,说了句“抱歉”。   “你没有做错什么,”陈休宽慰地笑了笑,“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谢瑰心里还有很多事想问,但明显,关于雇佣兵的叛乱,陈休并不想多说。   他只好再三叮嘱:“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机会什么的都可以再找,你记住,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放心,”陈休拢了拢手,转身看向地上的墓碑,“我今天叫你过来,不是为公事——这是我的妈妈,漂亮吧?”   谢瑰是知道他和周远桥、陈维生之间的事的,听见他这么说,一时心头复杂,没说出话。   “愣什么?在长辈面前不打声招呼?”陈休嗔怪道,继而对墓碑上周远桥的照片笑了笑,“妈,这是我第一次带他来见你,他有些失礼,你别见怪。”   谢瑰哪里还不懂陈休的意思。   明明是他曾经可望不可即的事,现在摆到他面前,他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情……   并不是那么期待。   “算了,你真是个呆瓜,”陈休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目光温和,“那就说公事吧,说说看,任务进行的怎么样了?”   谢瑰瞬间绷紧了肌肉。   “我……”谢瑰犹豫着开口,“有进展,我也试着套过几次话,陈舟和都没明说。”   “任务要是进行不下去的话就算了,我们换个方式,你也别太难为自己。”陈休像是没察觉他的迟疑,自然道。   “不用!”谢瑰当下拒绝,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们以前对陈舟和的印象可能过于刻板……毕竟我们收到的都是二手消息,消息里对他的个人描述可能和他本人有所出入……”   谢瑰一方面觉得陈舟和或许并不是他从前以为的那么利己主义军功至上,一方面又觉得在被陈舟和抢走一切,承受了全部的痛苦和羞辱的陈休面前说这些,自己真开不了口。   “我知道,”陈休似乎对他说这些并不意外,“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小的时候,我每个月只能离开医院一次,所以每个月,我都特别期待这个机会。那时候刚好是陈维生的事业上升期,他每天都很忙,经常一两个月不来看一眼我和妈妈,陈舟和总是会来,每次都会给我带一些小玩意,”陈休在墓碑前坐下,脸上因为久站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那时候的安全局因为出过事,很注重权限,我的手环在很多地方都是初级权限,像训练场机甲室我都是没有资格去的,都是陈舟和把他的手环借给我,我俩互换身份逗那些看守玩,他们一次都没有发现。”   谢瑰本来做好了被陈休失望唾弃的准备。   这样的展开,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那说明他还挺好的……”谢瑰磕巴道。   “我知道,我知道……谢瑰,”陈休像是累极,“我只是很羡慕他,其实我爱他的,我真的很爱他,他是我心里唯一的亲人了。”   谢瑰安静下来,也在陈休面前蹲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阿休很少向他们诉说什么,总是不争不抢地帮他们处理难事,带给他们的永远是积极向上的能量。   这也是为什么谢瑰这么多年把他当成信仰的原因。   明明身体素质不及他一成,承受的苦难却远在他之上,这样的情况,换个人早就崩溃了,只有阿休,依然热爱这个腐烂的世界。   他当初答应雇佣兵继续试药的初衷,就是为了维护阿休的热爱。   “那我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谢瑰低声问。   “我也想明白了,解毒药剂可以慢慢来,安全局腐朽至此,利用人类的灾难牟取暴利,绝不能留。”陈休目光坚定,复而柔和下来,“陈舟和的话……我想等事情结束,和他好好解释,阿瑞斯那边我也交代过了,不会伤害他——不过阿瑞斯也说了,面上该做的样子还得做,要不然压不住雇佣兵的弟兄。”   陈休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像得了糖果的孩子:“到时候我们一起生活,陈舟和喜欢练枪,我们就把安全局的训练场保留下来,即使他心里因为安全局的事对我不满也没关系,他不理我我就凑上去,只要我主动一些,总有一天,我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   陈休和谢瑰聊了很久,像幼年在阴影笼罩下相依为命的时候一样,一直聊到天边泛白,谢瑰才在齐铭的再三催促下,回了安全局。   陈维生醒了。   他对自己断手的事接受的很快,在齐铭来看他之前就收拾好了情绪,笑呵呵的。   拖了制服和作战服,他少了一分威严,气质看起来很和善,像周末永远会在阳台浇花的邻家大伯。   气氛一度很和谐,直到跟着谢瑰、泉家兄弟来齐,几人交换了信息。   “不行,这不对,”陈维生听完,面露忧色,“安全局这边的战线我了解,肯定不会是雇佣兵的全部兵力,如果霍原那个操蛋玩意谎报,难民营那边是虚假兵力,那……”   谢瑰意识到什么,瞳孔一缩:“我现在就带人去C镇救援!”   “等等!”陈维生叫住他们几人,沉声道,“你们不能全去,安全局这边必须留人。”   “谢瑰,你……”陈维生早有选择,可刚开口,就被谢瑰打断——   “陈局,C镇我一定按要去,”谢瑰的声音听起来很冷硬,“我绝对不会用利弊来衡量我在乎的人的性命,我做不到那么冷血。”   陈维生愣了愣,病房里落针可闻。   大约静默了半分钟,陈维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去吧,齐铭和泉大泉二留下,请你,务必把我的儿子……”陈维生前所未有的疲惫,目光却复杂的无端令人难过,“安全地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一开场就见面啦,因为这段陈休和小玫瑰的剧情是新加的,所以秋名山还在后面,明天肯定会有,毕竟下一章他们就见面啦!陈休这个角色并不是白莲花,怕小可爱们误会解释一下,他不喜欢小玫瑰,小玫瑰对他也不是喜欢,类似于绝望之中的一种依托。陈休这个角色我其实蛮喜欢的,所以忍不住给小可爱们剧透一下,他算是男配,但是在最终设定里,有别的身份,每个世界的男配都有一定的象征或者代表着一些东西。陈休的目的其实简单也复杂,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除了陈舟和。 第34章 楚娃   谢瑰带了一只中队赶去C镇,约莫三十个人,兵分三路在C镇寻人。   C镇安静地犹如死城,谢瑰穿行其中,寻找蛛丝马迹。   楚娃和陈舟和拿到了地图,虽然简陋,但勉强能看出C镇大概的地貌。   他们效率很高,很快摸清了半个镇子。   “嘘!往前,别说话。”楚娃举枪护鄂,推了推前面的祝甸。   祝甸委屈地把话咽会肚子里,闷声往前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嘶——你到底想说什么?”楚娃不耐,恨不得一榔头敲他脑瓜上。   真是见鬼了。   今早她和队长离开地下避难所的时候,走出了大概三百多米,远远听见身后有人叫唤,一回头,发现祝甸竟然跟了出来。   他说那晚画地图的时候没注意,镇子另一边半年前做了修道改造,今早听沈苏说他们要去,才想起来。   陈舟和听完蹙了蹙眉,本想先叫他回去,谁料突然不知哪儿窜出来两只丧尸,大概是被祝甸叫唤的声音吸引,疯狂地向三人展开攻势。   陈舟和让楚娃保护祝甸,搏斗之中,丧尸的数量又多了两只,三人不慎走散。楚娃带着祝甸这个拖油瓶,一路胆战心惊,到现在都没找到陈舟和。   她本来想先把祝甸送回避难所,可临走时想起陈舟和说的丧尸是雇佣兵的眼线,保不齐回去的路上遇见丧尸,就把避难所的位置暴露了。   眼看到了中午,祝甸在紧张的情绪下走了这么久,累的淌汗,楚娃领着他进了一家二层小楼,打算稍作休息。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队长啊?”祝甸坐下来,气刚喘匀就问。   楚娃瞥他一眼,幼稚道:“那是我队长,不是你队长。”   祝甸:“……”   “再等等吧,不用刻意去找他,先把任务完成了晚上会合也行。”楚娃丢给他一份干粮。   “哦。”祝甸闷闷的,显然兴致不高。   “哎,小子,”楚娃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也坐下八卦,“你为什么喜欢队长啊?”   “他……”提起这个,祝甸脸就红了,嗫嚅道,“他好看,还救了我……”   “啧啧,肤浅,”楚娃大摇其头,“你知不知道他有男朋友?”   “我知道!”祝甸直视她,眼神执拗,“我可以等的。”   楚娃:“……”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人了。   营里爱慕陈舟和的人不在少数,男男女女都有,人嘛,总是爱慕好颜色的,她家队长生了那么长勾魂摄魄的脸,有追求者也正常。   可惜好白菜被谢瑰拱了。   “我没有破坏他们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如果有一天……”祝甸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楚娃一把捂住嘴。   他们在二楼,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   楚娃拧紧了眉头,把祝甸拉到身后,贴着墙根摸索下楼,停在楼梯转角处苟着。   来人穿着一身典型的雇佣兵作战服,土黄土黄的,一边喝水一边在桌上摆弄什么,像是在等人。   距离太远,楚娃看不清他摆弄的东西,也听不见他说话。   她眯着眼思忖一下,瞧见了半吊在空中的,镇民风干的腊肉,就在那人的脑后不远处。   楚娃偷摸溜上楼,用备用的吊绳绑了录音笔,悄咪咪地往下放,接着腊肉的阻挡,完美隐匿在那人脑后,然后转头叮嘱祝甸:“小子你看好这个,如果有万一的情况,我引开那些人,你把这个笔拉上来,带回去给队长,听明白吗?”   祝甸害怕的直哆嗦,还是点点头,挺起胸膛保证自己会完成任务。   楚娃又退回的原处。   那人等了没多久,木门上悬挂的吉祥物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等的人来了。   楚娃眯缝着眼仔细观察,看清脸的一瞬间,不可思议地捂住嘴瞪大了瞳孔。   谢瑰……   “胡狸。”谢瑰走进来直截了当地叫了那人的名字,满脸不耐烦,“你找我?”   不知道胡狸怎么联系的陈休,谢瑰人还没到他就知道了他要过来,在镇上各个醒目的地方都留下了标记召唤他。   “都是兄弟,说话别这么凶,”胡狸诡谲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意,“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谢瑰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一时没摸准他的套路,拧眉反问:“关你什么事?”   “兄弟们做任务,为的都是雇佣兵团的利益,我问两句不算不过分吧?”胡狸歪了下头,“还是说你心虚,喝了陈舟和的迷魂汤尝到滋味,现在不愿意为阿休做事了?”   谢瑰冷下脸:“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止,”胡狸摇摇头,“我听说你在战场上救了陈维生?”   谢瑰没做答,脑子飞快地转想。   如果说别人是为了生存利益在雇佣兵苟且偷生,那么胡狸就是异类,他作为初代成功的实验品之一,对雇佣兵——或者说陈休的忠心让人匪夷所思。   他尤其听陈休的话,让打南不指北,乖得像条家犬,但同样也有攻击性。   他支持陈休关于雇佣兵的一切决策,却会在陈休听从谢瑰的话,销毁并停止人体实验时出言阻止。   胡狸并不关心实验品的死活,他只希望能用那些人的牺牲换来陈休身上胎里带来的尸毒的解毒药剂。   如果这时候告诉他,陈休被自己说服,不打算针对陈舟和和陈维生,只推翻安全局的资源垄断……   胡狸一定会发疯。   他把陈休的仇恨视作自己的仇恨,陈休的痛苦视作自己的痛苦,真情实感地想要报复陈维生、陈舟和,甚至安全局的每一个人。   “是又怎样?”谢瑰不动声色。   “还说自己没有受陈舟和的蒙骗吗?”胡狸直视他,步步逼问,“今天救了陈维生,明天你就舍不得杀陈舟和,后天你是不是索性连阿休的仇都忘了,打算保下安全局了?”   “你和阿休到底瞒了我什么?”   “你能不能换个时间发疯?”谢瑰斥他,“如果不是为了扳倒安全局,谁管陈维生陈舟和的死活?阿休有他自己的计划,如果他像你一样想的这么肤浅简单,雇佣兵早他妈被安全局轮了几百次了。”   “你说真的?”胡狸转转眼珠,“你真没对陈舟和动心?”   “嗤——”谢瑰满不在乎,眼神轻蔑,“逢场作戏罢了,他哪点能和阿休比?”   提起陈休,胡狸顿时眼神柔和下来:“这个我信,陈舟和那种伪善虚假的人,只要长了眼睛,都不会跳过阿休去看他。”   “行了,别再来找我了,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任务失败,这责任你担还是我担?”谢瑰摆摆手,转手要走。   胡狸也不拦他,双手抱胸靠在桌上:“哎谢瑰,上次可是说好了,等任务结束,把陈舟和给我玩一段时间的,你到时候可别舍不得。”   “随便你,”谢瑰背对着他,声音听起来无所谓极了,“就喜欢捡别人吃剩下的吃,你也真够贱的。”   胡狸被骂了倒不生气,撑着桌子笑的一团和气,他刚要调侃两句谢瑰,冷不丁听见楼梯间一阵细碎的响动,笑容瞬间想消失。   “谁?”他目光似刀,看过去。   楚娃还没从谢瑰是雇佣兵的细作的震惊中缓过来,就听见祝甸那边传来响动,声音在提心吊胆的她耳中如轰雷滚滚,吓得她一哆嗦。   接着就是一声索命的“谁”。   楚娃咬牙瞪向祝甸,祝甸却一脸茫然,捂着嘴挪开脚下被踢到的不明物,点了点窗外。   窗外的丧尸垒成人墙,红着眼看过来。   靠!她忘了C镇的房子普遍不高,只要是打了药的红眼丧尸,激动起来还真有可能爬上来。   不过祝甸都干了些什么,怎么把这要命的玩意引过来了?   楚娃眼见胡狸和去而复返的谢瑰在楼下找了一圈,已经预备上楼了,她咬了咬牙,快速开枪崩死了已经探进半个身子的丧尸,同时一把把祝甸推到了橱柜后面的小隔间。   “楚娃?”谢瑰和胡狸同时上楼,看见楚娃的那一刻,浑身僵住。   “你认识?”胡狸上下一扫,瞧见那身熟悉的安全局作战服就明白了一半。   他笑的意味深长:“那就你来处理吧。”   楚娃持枪瞄准谢瑰,眼神愤恨。   这是她第一次,拿枪指着自己的队友。   “谢瑰,你这个叛徒!”楚娃几乎失智,刚才两人的对话他虽然听不完全,只隐约听见“任务”“杀陈舟和”“逢场作戏”之类的字眼,话里话外的内容却显而易见。   “枉费队长对你的信任,你他妈比丧尸还恶心。”楚娃骂道。   她真的恨不得直接杀了谢瑰,但是不行,祝甸还在这,她得把人引走。   “呦,都这么骂你了还舍不得下手?”胡狸摆明了要试探他,见谢瑰迟迟不动,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舍不得下手那我可就代劳了。”   谢瑰瞳孔一缩,刚要阻止。   胡狸掏出一个密封的包装,里面有一颗香料做成的团子,他拿出来,点火烧开,猝不及防地弹到楚娃身上。   顷刻之间,浓郁的茶香传出来,街面上丧尸的低吼由远及近,渐渐兴奋。   胡狸慢条斯理地掏出枪,指过去。   前后都是死路,楚娃一咬牙,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小橱柜后面,转身两步,一撑一跳,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丧尸疯狂地开始追逐她,楚娃几个挡拆,边纠缠就跑出去数百米。   胡狸见人跑了,皱眉说了声“追”,也循着楚娃的方向追去。   楚娃和丧尸缠斗了很久,艰难地往空旷的地方挪动,枪很快没有子弹了,她来不及换弹,索性把枪丢了,拔出匕首劈砍挥刺。   丧尸的数量越来越多,其中有很多还穿着雇佣兵的作战服,可见为了驯养“眼线”,胡狸甚至把自己的部下送到丧尸的嘴下。   谢瑰赶到的时候,楚娃几乎力竭,身上脸上全是挥砍丧尸溅到的血浆,她的胸膛快速起伏,握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胡狸不知道为什么半路消失了,谢瑰现在也没空管他,拔枪射杀两只丧尸。   “楚娃!”陈舟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谢瑰一僵,回头看去。   也正是这个时候——   一只原本被砍到的丧尸毫无征兆地从地上爬起来,全是眼白的眼无端让人看出一丝阴狠。   楚娃刚想提醒陈舟和小心谢瑰,猝不及防的,后背一凉,一团又凉又黏腻的东西攀附在她的肩背,几乎同时,脖颈剧痛。   窒息的感觉瞬间传来。   “楚娃!”陈舟和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拔枪的瞬间射杀了那只丧尸。   但是没用。   尸变很快开始。   楚娃只感觉五脏六腑剧痛无比,喉咙口腔像是被棉花塞住,她拼命想要挣扎说话,却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   骨骼以极度扭曲的姿势变形,肌肉不受控制地乱跳。   她渴望鲜血。   “走!”眼见楚娃向两人扑来,谢瑰抓住陈舟和的手臂把人往后拉。   他几乎是拖着陈舟和在跑。   胡狸打中楚娃的香料气味没散完,余下的丧尸显然对谢瑰陈舟和这样的“普通货色”没有兴趣,即使楚娃已经尸变,仍然扑上去撕咬。   楚娃和他们交缠在一起,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容貌扭曲变形,依稀能看出一丝曾经笑的大大咧咧的模样。   谢瑰初来乍到,不知道避难所在哪,陈舟和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回答问题,他只好带着人先躲进了一间房屋,打算让陈舟和缓一缓。   临近黄昏,天色还是很阴沉,颇有山雨欲来的味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水汽。   陈舟和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层筋膜包裹住全身,一切声响在他耳边都不真切。   脑海里自虐凌迟一般播放着楚娃尸变的样子,一帧一帧的,从慢慢爆出的青筋到抽搐的肌肉,和他记忆里不曾记得的那个人一样。   荒地和地下牢房的场景不断切换,光影胡乱窜动,陈舟和没忍住干呕一声。   “陈舟和!”谢瑰不断拍打他的后别,手下颤抖的温热让他心疼不已。   他扶着陈舟和在墙边坐下,解下水壶给他喂水。   水根本喂不进去,他的牙关咬的很紧,齿间颤抖,水珠沾上嘴皮又顺着嘴角滑下去,打湿了他的领口。   陈舟和一言不发,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很少让别人看见他狼狈、不能自已的样子,即使是谢瑰。陈舟和缩在墙角,低垂着头,右手撑着额头,挡住大半张脸,谢瑰只能看见他瘦削的手背上爆出的青筋。   那个人到底是谁?   地牢、实验室、丧尸、楚娃……   谢瑰掰开他的手,把人环在怀里,低头在陈舟和的耳尖轻轻吻了吻,手安抚似的在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揉。   他搂的很紧,能够切实感觉感觉到陈舟和的恐惧。   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阴了很久,雨也下不痛快,秀气地啪嗒啪嗒打着窗沿。   陈舟和揪着谢瑰的衣服,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他渐渐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雨还在下,呼吸间可以嗅出清冽的水汽。   谢瑰还抱着他,下巴磕在他肩上,感觉到陈舟和轻微的动作,他习惯性地拍了拍陈舟和的背以示安抚。   “谢瑰。”陈舟和低低地叫他,声音很哑。   “在呢。”谢瑰松开他,摸了摸陈舟和的脸,“还难受吗?”   他一松手,陈舟和的后颈、手臂便感觉到了凉意——那种被捂久了,冷不防接触到空气的凉。   陈舟和摇摇头,没说话。   “难过可以跟我说,想哭也可以哭出来,在我面前,你不用承担这么多。”谢瑰轻声劝他。   陈舟和又摇了摇头。   谢瑰也不再劝他,摇了摇水壶,才发现里面空了。   “去地下吧,”陈舟和突然开口,“刚进门的时候,我看见地下有酒窖。”   C镇的风俗就是送酒,所以即使不喝酒的人,也都会年年酿酒。陈舟和出发之前,镇民为了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还说渴了累了就去各家休息拿点吃喝。   “之前还教训我,出任务不能喝酒。”谢瑰见他低落,有意转移他的情绪。   陈舟和扯了扯嘴角。   两人下到酒窖,看看天色,是得在这里过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个人觉得楚娃这段蛮虐的(顶锅盖),好啦我知道我慢了啦,明天尽量加快进度,本来今天想给小可爱们一个惊喜万更的哈哈哈哈,结果寝室来了好多人,太热闹了QAQ 第35章 酒窖   雨夜让入夜之后的C镇凉意不止,泛着潮湿的水汽,是刺进骨头的寒。   “喝点酒吗?”谢瑰想着来都来了,索性在酒窖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坛个头没那么夸张的小坛子。   “你开吧。”陈舟和醒来之后,神色动作与平时别无二致,仿佛下午的事从没发生过。   谢瑰开了坛子。   浓郁的酒香试探地蔓延,谢瑰自知酒量不行,只嗅了嗅,递给陈舟和,转身去搭帐篷。   他今天刚到C镇,装备还没卸下,背包里的简易帐篷还在。   陈舟和靠墙站着,脊背微弯,低头拖住坛子,后颈的弧度柔和。   “怎么不喝?”谢瑰搭好,拍了拍手走到陈舟和面前,“我陪你喝?”   “你?养鱼那点量还敢尝人家的酒?”陈舟和笑了笑,眉梢稍动。   “我有数,大不了你让让我,我抿一口你干一碗。”谢瑰说着,掏出水壶,趁陈舟和没反应过来,往里倒了一壶。   他仰头豪情万丈地喝了一口,还没下肚,就被那股辛辣刺激的皱起鼻子,想咳不敢咳。陈舟和像是早就料到,也不帮他,双手环胸看他笑话,甚至戳了戳谢瑰鼓起来的腮帮子。   谢瑰含着酒不能说话,危险地眯起眼警告他。   陈舟和得寸进尺,逗猫似的,学着谢瑰调.情时的动作,挠了挠他的下巴。   被指尖虚虚碰到的地方痒痒的,始作俑者还在人体描边,摸了他的喉结又摸锁骨。谢瑰忍无可忍,掐着陈舟和的下巴吻上去。   陈舟和被撞的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要推,碰到人时,掌心触碰到作战服坚硬的布料软了力道,改搭在谢瑰的肩上。   唇齿间全是清冽的青梅香和酒气,陈舟和被迫吞咽了一口酒,因为咽的急,还有几滴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湿漉漉地往下滑。   喉咙里的辛辣气很重,陈舟和被呛到眼睛红了一圈,难受地皱起眉。   几声无意识的呜咽全被谢瑰堵在喉咙,两人交缠地很激烈,舌尖被吮吸地发胀。陈舟和刻意地将自己放纵在被谢瑰主导的情绪里,将安全局、雇佣兵、活体实验全都忘却,只这一刻这一秒,他不用担负所有。   两人停下的时候皆喘的很厉害,谢瑰的作战服外套拉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了,松松垮垮挂在肩上,T恤领口也凌乱不堪,深色的痕迹印在上面。   陈舟和想要继续。   一直以来,他都冷静自持,极力把一切控制在可控范围,无论是情绪、任务还是一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人的激素不会自我欺骗,楚娃的尸变压垮了他最后一根心理防线。   陈舟和的情绪临界在崩溃边缘,可他不敢崩溃。   所以,当情.欲和爱欲把他拖到谢瑰带给他的情绪深渊时,陈舟和自愿跳下去,自愿调动所有的感觉回应他。   “做吗?”谢瑰眸色深沉,右手拖着陈舟和的脸,大拇指在他的唇角又慢又重地揉,直到揉开他湿润嫣红的唇,陷进去半根指节。   陈舟和的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又用舌尖去卷被咬的地方,桃花眼染了情,晕开动人的红,媚色逼的谢瑰呼吸窒住,恨不得把他生吞。   “做啊。”陈舟和的声音很轻。   两人一直纠缠进帐篷,帐篷内空间狭小,对方的体温的存在感无处不在。   一开始谁也不服谁,陈舟和膝盖抵着地,趴跪在谢瑰身上,手臂以擒拿的姿势格挡按压着他的肩,亲吻都带着杀伐果断的凶。   “陈队有想法啊?”谢瑰错开他的唇,急促地呼吸两口说道。   他稍有反身的动作,陈舟和就使力,压着不让他动弹,一来二去,谢瑰明白了。   “我说了,没真刀真枪干到那一步,嘴上说说的都不算。”陈舟和也喘,眼中的傲在此时变了味道,“上下各凭本事。”   “行,”谢瑰很好说话,掐他腰上的手使劲儿,“各凭本事。”   他腰上使劲儿,往上亲了陈舟和一下,浪荡地弹了下舌:“让我看看陈队的本事。”   陈舟和失策了。   他身上禁区太多,谢瑰又太阴,情意浓时,他被亲的不着四六意乱情迷,只知道跟着谢瑰的节奏走,一时大意时荆州。   像在森林里被猛兽刁住了咽喉,陈舟和仰起脖子,小口小口得倒吸气。   虽然他在上面,但还是被上的那个。   且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陈舟和现在极度后悔,甚至在脑子来不及反应中,生出一种濒临死亡的错觉。   “你他妈……嘶……能不能慢点?”他皱着眉,手指几乎抓不住谢瑰的肩,也不纠结上下的问题了。   “陈队求人这个态度?”谢瑰额角淌下汗珠,凑上去吻掉陈舟和眼角刺激出来的眼泪。   陈舟和用力吞咽了下,尽力平复呼吸:“我草……我说我求你了吗……”   “说的点好听的,嗯?”谢瑰和他抵死纠缠,带着笑意调侃,“嘴真硬。”   “想听软话?”陈舟和搭在他肩上的手环过脖颈,贴着他的侧脸蹭了蹭。   两人呼吸交错,离得极近。   “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怎么办?”陈舟和问他,呼吸带喘,眼神寻衅。   这时候说这种话,可真算不上好听。   谢瑰绷紧了肌肉,用力地揉了揉他的眼角,把本就泛红的桃花眼揉的更红。   他极轻缓地勾出一个凉薄的笑,眼里的情绪和动作一样暗流涌动,说道:“你可以试试看,我就打断你的腿。”   厉害如陈舟和,被打断了腿,怕是也爬不了墙。   陈舟和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陈队这张嘴有些时候真是不讨喜,”谢瑰咬他,“不过没关系……夜还很长。”   慢慢折腾。   *   自从谢瑰带人赶来救援,雇佣兵就像察觉到危险的野狗,很快撤走了。   谢瑰和陈舟和商量一番,打算先把C镇的镇民送去难民营。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离这最近的是D城的难民营,去那边吗?”谢瑰问他。   “不,”出乎意料的,陈舟和没有答应,他手上把玩着一个白色U盘,神色淡淡的,“去G城。”   G城?   谢瑰看了眼地图,这个城市位置不好不坏,离C镇的距离不算最远但也算不上近,要把这么多人带过去,得动用大量的军用装甲车甚至机甲,一来一去都是资源消耗。   “为什么?”谢瑰皱眉问道。   陈舟和环视一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到了再告诉你,到时候你跟我去个地方。”   第一批的难民已经被运过去了,其中包括昨晚被谢瑰带来的中队找到的幸存者——祝甸。   沈苏陪同镇民一起过去,陈舟和和谢瑰殿后。   坐上装甲车的时候,陈舟和回头看了一眼,荒地的野草太久没清理,疯长到了人的腰部高,被风吹的微微弯曲,看不出被丧尸和入侵者摧残过的样子。   谢瑰知道他在想楚娃,沉默着搂过他的肩,说道:“走了。”   “嗯。”   为了缓解陈舟和的情绪,谢瑰转移话题,谈起了从X市搜来的线索。   “……雇佣兵做活体实验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在哪。”陈舟和总结道。   “其实……”谢瑰看他一眼,小狗眼垂下又抬起,“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雇佣兵的目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陈舟和一扬眉,谢瑰先一步说。   “你先别生气,我知道你心里对雇佣兵和安全局的事有怨,但我们就事论事,先不谈雇佣兵和安全局的矛盾,”谢瑰说,“我之前看见雇佣兵实验出来的丧尸,有一种攻击性很低,他们是用丧尸而非活人做的实验,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们是想研制丧尸病毒的解药?”   “谢瑰,”陈舟和冷下脸,“第一,我是安全局的指挥官,永远无法抛下安全局的利益去思考。第二,和雇佣兵打了这么多年,起了这么多摩擦,我比你更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就是一群为了利益奔走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哪会有那么伟大崇高的理想道德,他们自私贪婪,想要的永远没有止境,你说他们是为了人类,我第一个不信。”   雇佣兵的举动毕竟都是陈休在操控,陈舟和这么说,等于把陈休也骂了进去。   谢瑰有些不悦,说道:“但你也不可否认,安全局并非干干净净,你自己也知道,陈局有很多东西瞒着你。”   “他瞒着我是他的事,说明这些东西我知不知道不影响大局,”陈舟和听他一而再再而三为雇佣兵说话,甚至把火烧到了陈维生身上,脸色越发难看,“他是我爸,也是安全局的局长,他比我有数。”   “算了,不谈这个了。”谢瑰叹了口气。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陈舟和这么多年没被人忤逆过,上头的时候难免语气重了些,冷静下来后他也有些后悔。   他挺直腰背靠在车门上,偷瞄两眼谢瑰。谢瑰垂着眼不说话,也不理人。   “啧,”陈舟和踢了踢他的鞋尖,“还有多久到?”   “半小时吧。”谢瑰说。   “给我捏腿,”陈舟和长腿一抬,架到谢瑰腿上,“被你折腾地腿酸一天了。”   谢瑰把手搭上去,透过作战服的布料感受他膝盖骨的硬度,说道:“陈舟和,我刚才在想个事。”   “说。”   “你是不是……怕丧尸?”谢瑰斟酌用词,还是没找到委婉的问法,索性直截了当地开口。   陈舟和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色U盘是旋哥的,防空洞那个,不知道小可爱们还记不记得。   下章发现陈队就要发现小玫瑰骗他啦,小玫瑰要掉马啦啦啦啦!要黑化啦啦啦!   明天见~ 第36章 真相   “我怕的不是丧尸。”就在谢瑰以为陈舟和不会回答的时候,陈舟和说道,“我是怕尸变。”   看着一个人在丧尸病毒下,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面目狰狞……明明1还有心跳,却很难让人相信她还活着。   “我有些时候总怀疑自己是个芯片做的人,”陈舟和揉了揉眉心,“在受到刺激或快要死的时候,脑子里总能看见一个人。”   “谁?”   “我不知道,”陈舟和顿了顿,“我看不清她的脸,那个环境色调很冷,像一个监狱,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尸变……过程很缓慢,我能看清她尸变的细节……”   陈舟和尝试着回忆了一下,心有余悸。   谢瑰总觉得他描述的画面自己也见过,但他看过的尸变太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队长,G城到了,”有队员向他们汇报,“难民营负责的人已经安顿好C镇的镇民了,因为人多,所以资源的分配上出了点问题,您看……”   “等会儿我去看看。”陈舟和点点头,转头看向谢瑰,“走吧,下车。”   G城难民营的负责人是个中队长,听说陈舟和要来,一早备好了宴。陈舟和推不开,正好也有些事要交代,便独自去赴宴,留谢瑰清点剩余的物资。   中队长很上道,寒暄两句,没等菜上齐就把难民营的人员名录上交给了陈舟和。   一般这种事,陈舟和都会交给齐铭负责,这次也一样,他本想扫两眼后,通讯传给齐铭,谁知——   “这份名单……”陈舟和接过,眉头微锁,“我怎么不太看得明白。”   “哦哦,瞧我这记性,”中队长拍拍自己的脑门,“您看啊,这边是难民营的最初的一批人,后来有些H城的难民接应不下,分流到了我们这边,下面那些是后来补登的,这个表是按时间顺序来排的,第一行……”   陈舟和不时点头附和,心里却在想别的。   这张人员名录的排列顺序和上次从X市带出来的那份名单一样。   上次陈舟和看不懂,中队长这么一解释,他就明白了。   如果按照中队长的说法来看那张死亡名表,阮勒的尸变时间很在,应该在小队失踪后半小时内。   丧尸没有爬楼撬门的能力,也就是说——   阮勒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救了谢瑰的29层!   雇佣兵费劲心力把尸变的阮勒放到二十九层的公寓,到底是为什么?   陈舟和捏着纸张的手骨节泛白。   一顿饭下来,陈舟和心不在焉的,中队长说饭后带他出去消消食熟悉熟悉环境,他也没有拒绝,跟着走了出去。   不自觉就走到了难民的活动场所。   一个小孩捧着一桶比他脑袋还大的东西,一摇一晃地往前走,由于视线被遮挡,他看不清路,直直地往陈舟和身上撞。   “小心点。”陈舟和扶住他,单手拎下小孩手上的桶,神色柔和道,“你在做什么?”   小孩手上一轻,一张颜色艳丽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他不由地愣住,待看清陈舟和身上的安全局作战服之后,脸色顿时变了,怯生生地说:“干、干活。”   陈舟和不敢相信,问道:“你这么小,谁叫你干这些的?”   那桶里分明是砌墙用的材料,这么一桶,就算是个成年姑娘拎起来都有些费力,这孩子看起来不足十三,怎么还要做这些?   小孩飞快地看了一眼中队长,误会了陈舟和的意思,连连摆手解释道:“对不起大人,我没有偷懒,我就是、就是太累了,所以动作慢了点,等会儿我、我不吃饭,把没搬完的都补上。”   中队长还没觉察陈舟和脸色的难看,轻哼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赶紧的!”   “陈队,您看……”   “我记得安全局有规定,难民中做义工的只要成年人,儿童和孕妇需要特殊保护。”陈舟和打断他。   “这……”中队长心想那些规矩不就是摆出来做做样子骗骗外人的吗,怎么还问起责了?   他一时没猜透陈舟和的用意,小心道:“当时让难民做义工抵物资不是您提的建议吗,现在难民越来越多,资源常常供给补上,我也是迫于无奈,才把义工的限定年龄往下调了调,也算是做个好事,给那些孩子一口饭吃……”   陈舟和冷下脸:“我当时提出做义工是不希望他们坐享其成被安全局养废了,失去劳动能力,而不是让你以该分配的生存资源为要挟,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这……”中队长脸色一白。   “明天这个难民营我会安排别的人接手,你准备准备吧。”   陈舟和说完就走。   倒不是不想多说,只是他的通讯一直在响,在C镇给他带U盘的人找到了适配的机器,让他过去试试。   U盘是旋哥留下的遗物,里面分了两个文件,一个是日记形式,可以用特殊的转换器连接在通讯上查看,一个是图片形式,需要特殊的密码才能打开。   陈舟和在C镇就试过了,没有密码确实打不开后面的文件,密码提示是一串坐标,是一个坐落在G城难民营附近的一个村庄——这也是陈舟和选择G城的原因。   陈舟和到了主控室,队员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队长!”队员敬礼,待他点头后,指了指身边的器材,“这个就是适配的光脑,里面的程序我已经调试过了。”   陈舟和拔开U盘的盖子,没急着插入,他巡视一圈,指了指对面一排挂着门锁却没上锁的房间,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是资料室,”队员看了一眼,解释道,“里面是难民营开办以来的人员名录和去向表,之前要求人口普查的时候建的。”   陈舟和嗯了一声,留了个心眼。   确定了四周安全,陈舟和把U盘打开,程序加载完成,很快跳出了界面。   旋哥的文化程度不高,日记也写的简单粗暴,大多是他离开雇佣兵后,一路南下寻找祁寅的见闻和有关顾折念祁扶危夫妇的琐事。   陈舟和的目光被后面一段吸引。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些老熟人,和他们最后一次合作还是在八年前……他们好像没有认出我,为首的那个男人也不在,变成了一个小孩……我们的合作有很久了,曾经我以为他们也是雇佣兵团,还和团长提议过合并,团长却告诉我不可能,我当时没想明白还以为团长不愿意和别人利益共享,现在我明白了,他们去确实不是雇佣兵团,一个有自己的医药研究基地和实验品的军事机构,是不可能跟着我们东奔西跑的……   ——我被当成难民抓进来已经是第四天了,他们的手段真残忍,怪不得当初团长再三告诫我们不要招惹阿瑞斯,虽然现在阿瑞斯不在这,但那个叫陈休的小孩也不能小看……他的手段和胆量比阿瑞斯还狠,我估计迟早有一天,阿瑞斯得载他手上,养虎为患的玩意……他们现在的武器真先进,估计和安全局有的一拼,再也不是当初需要求着我们合作帮他搞武器、从安全局手里抢难民做实验的样子了……   ——陈休这个疯子!竟然活剥丧尸的皮!他还拿小孩做实验!还有他身边那个小孩,阴恻恻的,看起来跟沙漠上的死神似的……那个小孩和陈休似乎也没有很齐心,陈休当着他的面看起来真的太无害了,一个人怎么能伪装地这么好!   ……   陈舟和一串看完,喉头紧涩,目光在“陈休”二字上久久徘徊。   他有一个猜测,或许U盘后半部分中,旋哥所说的冒死拍来的图片,能够给他答案。   安全局那边还没有消息,陈舟和不想再拖,打算今晚把镇民安顿好,明天就出发回局里。他看了眼时间,给谢瑰发了通讯,打算和谢瑰一起坐标上那个村子一探究竟。   谢瑰那边一时没回复,陈舟和等了等,索性去了对面的资料室转悠,看看有没有周边地带的有关线索。   资料室里一排排紧密的架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放置了过往人员的资料和去向,其中各个颜色代表各个状态,黑色代表逝者。   陈舟和想起记忆里看不清脸的那个女人。   女人尸变时,他的视角是平视时只能看见她的腰部,应该八岁左右,也就是十年前。   陈舟和不自觉走到了黑色区域。   他本来就是突发奇想,也没有非要得出一个结论的目的,随手翻了翻没发现什么。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刚想离开,倒数第二张名录吸引了他的视线。   是一张死亡名单,上面有一张逝者的照片,两人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人正在尸变,地上站着一个孩子。   那是……谢瑰?   陈舟和不敢置信地拿出资料,上面赫然就是谢瑰养父母的名字,死因却是在返回H城的途中,遭遇尸群,不幸身亡。   怎么会这样?陈舟和反复看了两遍,无比确定图片上那个看起来冷静镇定的孩子就是小时候的谢瑰。   但是谢瑰不是说他的养父母是在H城中,为了保护他,才被尸群袭击身亡的吗?   如果按照资料上,死亡地点去H城的途中,那当时小谢瑰是怎么一个人返回H城,又一个人避开尸群,爬上四十九层的高楼?   通讯滴滴两声,是谢瑰的消息。   陈舟和看见他的名字,心跳缓了缓。   他点开通讯,谢瑰告诉他那边出了点小乱子,他能处理,让陈舟和不用担心,等他处理完了再过来和他会和。   顺便还说了,沈苏有事找他。   陈舟和抿着唇回了个收到,看看天色,决定自己走一趟。   *   贪狼自从退隐之后,就在G城附近的建了个村子,偶尔有丧尸袭击,他们凭着雇佣兵的身手,也能应付,这么多年也算得上安居乐业。   陈舟和去的时候特意换了身衣服,没有穿安全局的作战服。   他谎称自己是当年在防空洞受了旋哥庇护的难民,在他死后替他再来拜会拜会老团长,感谢他当年的帮助。   “来来来!快进来!”老团长听说了他的来意,热情地把人迎进来倒上热水。   提起旋哥,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当年我最看好的就是他,本想万一哪天任务有个意外,就把团长的位置传给他,也算对得起团里的兄弟,谁知道他那么倔,为了顾医生,能一声不吭留书离开,南下去找那个孩子,”老团长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还是上个月那个也是被小旋救助的孩子找上我们,我才知道他这些年做了这么多善事……”   “孩子?”陈舟和挑了下眉。   “是啊,你应该见过他,他和你一样,也说是小旋从防空洞救下来的,他来的那天……夭寿喽,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刚到没说两句就昏了,养了小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床,今天估计是跟出去挖菜了。”老团长捧着茶杯,笑呵呵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呦,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不就来了吗。”   李三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老雇佣兵走进来时,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筐,他擦了把汗,刚要夸耀今天的战绩,目光一抬,扫到陈舟和,当即顿住。   “你怎么在这?”李三语气不太好地问。   陈舟和看他一眼,稍微有点印象。   是那个在防空洞外尸变的女人的儿子,后来谢瑰受伤的时候,他还拿石子砸过他们。   陈舟和知道这个小鬼一来自己的身份估计瞒不住,他索性也摊牌了,直截了当地向团长抱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房内顿时一片死寂。   “罢了……”团长眼神复杂,怎么也不能把陈舟和和当年疯狂圈地盘以武力威胁他们的安全局的头目联系起来,“你跟我过来。”   两人同行至雇佣兵的会议室,里面落了薄灰,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想问什么,说吧。”   陈舟和本来都做好了被驱逐的准备,没想到老团长还挺好说话。   人家让他问,他反而没了思绪。   陈舟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从刚才在U盘里看见“陈休”二字时,他的情绪一直处于一个不安的状态。   他隐隐觉得自己离真相已是临门一脚,却潜意识知道,这个真相,可能并不那么让人愉快。   “您知道阿瑞斯吗?”陈舟和顿了顿,问道,“旋哥提起过,贪狼之前和他们有合作。”   老团长叹了口气。   贪狼当年的规模在雇佣兵团中算是数一数二的,所以阿瑞斯才会找上他们,要求合作。   当年的安全局,势力范围还没那么大,指缝里漏出来的资源让他们捡着也能混个饱。贪狼有枪有物资,缺的只有医疗资源。   这正合了阿瑞斯的心思。   他以伤药消毒酒精等为条件,和贪狼换取了大量的军火,后来双方的合作再度升级,贪狼开始帮他们从安全局看不见的地方,骗走一些难民。   也是那个时候,老团长才知道他们是做活体实验的。   不过他没那么多正义感,末世时代么,和手下的兄弟们混个温饱差不多就得了,哪分得出那些精力管别人的死活——老团长就这样,一边知道他们的为人,一边装聋作哑。   最后一次合作是从安全局手上抢人,也正是这次,老团长看出了阿瑞斯的野心,他觉得心惊,不敢再与其合作。   那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部署。   阿瑞斯一早下令,要的人是陈维生的小儿子,生下来就带有尸毒的那个,他们蹲守了很久,还是抓错了人。   被他们抓走的是陈维生的大儿子——说是大儿子,其实兄弟两个是双胞胎,同一天出生又长得一模一样,不怪他们认错了人。   阿瑞斯并不信任他们,安排的基地里雇佣兵和他们的人泾渭分明,导致双方之间有信息差,等反应过来抓错人的时候,大儿子已经被注射了尸毒,开始进行实验了。   后来陈维生的夫人,也就是安全局前任局长的女儿周远桥救儿心切,为了救那个孩子被实验失败的丧尸咬伤了,当场尸变……   “这件事估计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也亏得我退隐的早,不然下场肯定和那几个被雇用的医疗人员一样,”老团长摇了摇头,“阿瑞斯这个人目的心太强,和他合作只有我们吃亏的份,当年周远桥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玩儿大了,和你们安全局对上,我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干脆带着剩下的兄弟一走了之,烂摊子嘛……就留给阿瑞斯处理好了。”   陈舟和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母亲的死和面前这个人、和雇佣兵团有这么大的联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问出了U盘的密码就返回了安全局,临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很感谢您今天的帮助,但有一句话我并不赞同,为了自身利益苟且过活,拿别人的命垫脚求生不是人人都会做的,至少我不会。还有,也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我母亲周远桥女士真正的死因,下次给她扫墓,我或许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说完,也不管老团长震惊错愕复杂交错的眼神,自顾自走了。   *   回到难民营,谢瑰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手下的队员告诉陈舟和,刚才沈苏带着一个少年来找过他,见他不在,留了一个录音笔就离开了。   陈舟和现在心乱如麻,无心估计太多,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屏退了闲杂人,陈舟和再次启动U盘,输入了密码。   里面有好几段视频,像素很糊,色调也很暗。   陈舟和点开第一个。   只有十几秒,视频很抖,应该是从监控上偷拍来的。   视频里的环境很暗,像监狱,和上次被雇佣兵偷袭营地,陈舟和濒死时,看见的一样。   地上有两个小孩。   大概因为看不清脸,拍视频的人把镜头放大,陈舟和眯起眼,待看清后,睫毛颤了颤,手里的遥控啪地掉在地上。   上面竟然是他和谢瑰!   视频继续往下,一只丧尸不知道从哪里飞扑过来,直直冲向陈舟和。一个女人拉了他一把,拔枪射杀丧尸,却没来得及收手,被丧尸狠狠啃食了手上的皮肉。   妈妈!   陈舟和喘了两口气,捂住跳的极快的心口,心里的声音不断叫嚣。   别看了。   周远桥被咬了之后,第一反应是把陈舟和推开,两人换了位置,她的脸正对镜头,看起来瘦极了,是那种久病的瘦削,连衣服都撑不起来。   陈舟和啪地关了视频,背靠着台子平复呼吸。   不用看了,他知道,周远桥尸变了。   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在脑海里如抢食的金鱼一样一下一下往上窜,时不时跃出水面,却终究看不清全貌。   难怪……难怪他没有八岁的记忆,难怪老陈要骗他……   陈舟和闭了闭眼,转身跳过那个视频,继续往下看。   如果说,周远桥的死是他的噩梦开端,那么接下来的视屏和图片,就是陈舟和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看见和回忆的东西。   那是旋哥被错当成难民带走的记录。   那些难民被当成小白鼠不断实验药剂,失败了就丢给丧尸啃食,手段极其残忍。   陈舟和看见了两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陈休和谢瑰。   视频中的陈休比同年龄的他瘦弱很多,几乎脱了相,不过眉眼还是能看出和陈舟和一模一样,谢瑰在他身边,端茶递水,刀都不让陈休碰一下。   杀人操刀这样脏手的事,他舍不得让陈休做。   印象里,谢瑰一直很高冷不擅长社交,陈舟和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神情——   温柔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他比陈休高很多,说话的时候却从来没让陈休抬过头。   像他妈一条狗一样。   陈舟和抖着手关掉U盘,垂下的目光看见了沈苏送来的录音笔,上面刻着“楚娃”。   他拿起来,里面的录音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舟和那种伪善至极的人,只要长了眼睛,都不会跳过阿休去看他……”   “……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任务失败,这责任你担还是我担……”   “哎谢瑰,上次可是说好了,等任务结束,把陈舟和给我玩一段时间,你到时候可别舍不得。”   “随便你……就喜欢捡别人吃剩下的吃,你也真够贱的……”   窗外雷声滚滚,破空的闪电提醒着陈舟和他是怎样在犯贱,怎么被人玩弄于股掌。   陈舟和捂住眼睛,低低地在笑。   雨终于下了个痛快,几乎要遮盖掉他没忍住的哽咽,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像古时候鞭杀死囚的声音。   “陈舟和,你真是个笑话……”他说。   谢瑰听见雨声,心跳突然无端加快了速度,他有些不安,将手上没整理完的表格递给身后的队员,转身走向主控室。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终于补全了,下章是小玫瑰被挑拨,误会陈队关小黑屋打断腿,大家放心,虐攻不会很遥远哒,两章以内走完剧情就开始虐小玫瑰啦,一直虐到第一个小世界结束,两章以内就能让小玫瑰知道真相,让他滚去后悔!下章要v惹,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炒鸡喜欢你们!么么哒!   写到这里真的炒鸡炒鸡感谢大家,遇见小可爱们我真的太幸运啦,这是我一直坚持下来的第二本书,有你们陪我真的炒鸡炒鸡感动!!!每天蠢作者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刷评论区!!!下章要v了,可能以后看见陈队和小玫瑰的小可爱会更多一点,因为火葬场的题材么,肯定会有争议,我肯定做不到让每个人都满意,所以会尽量把能想到的排雷都排在文案里,尽量避免给不喜欢的小可爱们喂粑粑!然后就是蠢作者还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拜托,如果真的真的不慎雷到了小可爱们,不要骂我呜呜呜(先跪),就可以骂我写的不好,但我们不要人身攻击可以咩,毕竟仙女们少生气对皮肤好!!!如果真的让一些小可爱们很生气,你们能不能悄咪咪地建个楼骂我,就……把那些不太好听的话集中到一起,我大概可能也许不会去看的,大家骂完神清气爽就去吃点甜品开心一下,然后我们都很满意地握爪!   如果下一本你们无意刷到,感兴趣的话,还是可以回来和我一起玩哒!   每天都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抓一只小可爱来亲一口) 第37章 决裂前   谢瑰越走越快, 到主控室的时候,从发梢到领口都湿透了。   天越来越凉,水珠顺着他的鬓角滑到脖颈, 天边突然白光一闪, 劈亮了谢瑰的脸, 伴随着震天响的雷声。   陈舟和已经走了。   主控室里什么都没留下, 像没有人来过一样,谢瑰深深地皱起眉,看了眼通讯, 上面的消息还停留在他给陈舟和发的那句让他等自己过去会和。   不对,这个点, 陈舟和就算不回来也会通讯告诉他。   谢瑰随手抓了一名队员,才得知陈舟和已经来过, 不久前又急匆匆地要了飞行器,赶回安全局了。   谢瑰的心脏重重沉下,顾不得太多,将手上的事尽数交代出去, 问了一圈发现没有多余的飞行器,便直接取了装甲车, 将导航目的地定在了安全局。   陈舟和回了局里, 下了飞行器就要找陈维生。   “陈队!”路过的队员向他敬礼, 听他问话, 犹豫道,“陈局……陈局在医疗点。”   陈舟和点点头, 没把这句话放心上——战斗么, 难免有个磕磕碰碰。   陈维生正在和尤恕说话。   他瘦了很多, 条纹状的病号服都撑不起来。尤恕抱着光屏, 时不时抬头问他的状况,陈维生笑呵呵的,不知道说了什么,还出右手比划两下。   陈舟和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右边袖子。   空荡荡的。   “陈舟和……”陈维生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看过去,僵硬在原地。   “陈队。”尤恕如常,温和地对他笑笑。   “辛苦尤医生,”陈舟和喉咙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我想和老……陈局单独说几句话。”   尤恕点点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游弋一圈,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开口,叹了口气,出去了。   “怎么回来了?”陈维生故作轻松,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堆积在一起,比以前更像个种花种菜的邻家大伯,“难民营的事处理完了?挺好,我儿子命比我大,真出息。”   “怎么弄得?”陈舟和哑着嗓子问。   “干嘛这幅表情,断了只手又不是死了,我现在肯定没法上战场了,你就是最高指挥官,难道你要在你的敌人面前哭吗?”陈维生半教训地说。   “我问你怎么弄得?!”陈舟和眼眶充血样的红,身上的作战服淋的透湿,几乎算得上吼地问道。   陈维生默了默:“操纵机甲,没留神被机甲压住了。”   “是不是陈休?!”陈舟和突然放低了声音,“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阿休?”陈维生错愕,猛地抬头,待他看清陈舟和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   自己终究是要入土的,有些事情也该让他知道了。   如霍原所言,陈维生的出身并不好。   他从出生开始,就跟着父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为了躲避丧尸,为了活命。在他五岁的时候,他们跟随一群流浪的大部队往西边去,听说那里有周将军的部队——便是安全局的雏形。   陈维生的父母死于途中,不是什么光辉伟大的牺牲,仅仅是他们为了去给大家找水,慢了一步进门,被拒之门外,最终沦陷于丧尸口中。   陈维生觉得自己应该恨的,但是他没有,面前的人里,没有一个人是杀人凶手,又好像每一个都生着恶鬼相。他为了活下去,扑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终于有人动了恻隐之心,带上了他这个拖油瓶。   正是这次,让陈维生看透了自己的虚伪和凉薄本性,所以他不得不承认,最初接近周远桥,他确实目的不纯。   周远桥生的很好看,陈维生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一身作战服英姿飒爽,举着枪对他笑。   陈维生于战火喧嚣中,听见了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他生的唇红齿白桃花眼,凭着察言观色的本领伪装的很乖巧,周远桥虽然骁勇,但被周将军养的太好,很快沦陷,生拖硬拽地要周将军把陈维生留下。   后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一直到周远桥三十六岁那年。   南边的一个类似雇佣兵的私人军事机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雇佣兵属于灰色地带,他们杀丧尸,经验丰富,但却不受安全局管束,有时候也杀人,一直以来墨守成规的活跃于北方,和安全局在一些共同利益上也会有合作,心照不宣对方的存在。   这次的军团出现在南边本来就是一个疑点,更何况他们还在安全局手下先一步抢走了一批难民。因为是诱骗,难民是自愿跟随他们的,所以陈维生也不想多生事端。   但是周远桥不愿意。   她发现了这个军团是军团,但是组织纪律也不严谨,大部分人依靠的是先进武器,有些人甚至连枪都不会开。他们中有很多人都精通医药,行事作风相当诡异。   周将军在世时告诉了周远桥一个秘密——很多非法的医疗组织在私下做人体实验,这是丧尸病毒爆发的根源。   这事关系重大,不能打草惊蛇,因为还没确定消息的真假周远桥便没告诉陈维生,但她也不敢轻视。   为了顺利掩护人体实验的试验品转移,那些人在西边放出了一批被他们控制在飞机上的丧尸,伪装成飞机上有人病变坠机。西边有难民营,所以安全局火速调兵前去保护。周远桥派所剩不多的亲兵去南边查看情况,却被扣住了人,情急之下,她只好怀着八个月的身孕拔枪救人。   后来,周远桥虽然救回了人,却在途中被当成实验品注射了n1病毒,也就是尸毒——它和丧尸病毒S9是同一株病毒株培养出来的。   因为这一批的N1是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剂量较小,别的N1病毒注射下去当场就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肌肉僵硬,产生尸斑,血管流动缓慢,人能感受到自己的死亡,是非常痛苦的死法。   他们选用的试验品大多数是小孩和孕妇——成年人的免疫系统比较完善,小剂量的尸毒起不了作用,大剂量的又会造成人的瞬间死亡。   只有在胎里培养,或者刚出生至三到五岁的小孩培养起来,才会让试验品成为病毒的温床,一边抵制一边侵入他们的中枢神经,改造他们的肌肉内脏,也方便他们控制。   随着基地被销毁,一部分实验资料被陈维生带走,周远桥动了胎气,回去之后修养了两天状态依旧很不对,还是早产了,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们找到了唯一一支军团留下的阻止病毒蔓延,能够杀死病毒RNA链的疫苗。   陈维生本想偷偷给周远桥注射,但是周远桥以死相逼,让他把疫苗留给孩子。   最先生出来的是陈舟和,医生按照指令给陈舟和注射了针剂。   谁也没想到还有一个孩子。   “我知道阿休恨我,”陈维生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他应该恨我。”   陈休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保温箱里,陈维生没有去看过他,甚至很少去看周远桥。   因为生产伤了元气,周远桥的抵抗力下降,病毒在体内蔓延,手臂上长出了尸斑,还有陈休,即使脱离了保温箱,也不能出门,每天都要做数据监测。   “我真的不是嫌弃你妈妈,只是我很害怕,我害怕看见她形容枯槁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她下一秒就会离开,还有阿休,”陈维生眼眶略红,“我在他一岁半的时候才一个月去看他一次,他很怕我,又很想亲近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我……我真的无法想对你一样对待他。”   陈舟和默了默,他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他每天都很有精力,上蹿下跳的,总是不停地给陈维生捅娄子,甚至有一次差点弄坏了珍贵的机甲,即使如此,陈维生也没有对他过多苛责。   他记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维生每个月都会带他去看妈妈,他问老陈,为什么妈妈不跟他们一起生活,老陈沉默了好久,摸着他的脑袋跟他说妈妈生病了,还要照顾弟弟。   陈舟和其实不喜欢去医院。   虽然他很喜欢妈妈和弟弟,但医院的氛围安静,他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奔走打闹,实在闷得慌,有几次,老陈提出要带他去看妈妈的时候,他便躲了出去,坚决不去医院。   “你妈妈和阿休身上的病毒我隐瞒的很好,出了周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一个医生,我谁也没告诉,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被盯上,二来,丧尸病毒的资料就像□□,一旦小溪流传出去,对安全局终归不好。”陈维生说。   陈舟和皱起眉:“那么危险的资料,为什么你没有销毁?”   陈维生看他一眼:“你和你妈妈想的一样,当时她也极力劝我销毁资料,为了让她安心,我骗了她。”   病毒的资料对陈维生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但是解毒药剂有。   当年唯一的药剂是在销毁那个基地时一同被带回来的,应该是刚研制出来,还没有经过实验验证,陈维生最初并不同意给陈舟和注射,怕出意外,但医生说,用了药剂还有一线希望,不用的话,怕是孩子和大人都保不住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陈维生都在要不要销毁资料之间纠结,他既不希望这份资料继续给人类带来灾难,又不想放弃利用这份资料,再研制一份解毒药剂。   大义和小家之间,他再一次自私了。   “再后来,他们再一次找上了我。”陈维生看了眼窗外,雨还在下,带着倾毁一切的气势,磅礴地令人不安,“我做了一个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决定。”   他利用局长的职权,在知道他们进行活体实验的情况下,选择了默许,甚至还……用难民的性命和他们做交易。   “他们缺少实验品,我只想要药剂,那能救你妈妈的命。”陈维生的脸颊抽了抽,痛苦得额角暴出青筋,“你不知道,每每我看见你活蹦乱跳的时候,我一边欣慰一边总忍不住恶毒的念想,如果当年这针药剂是给乔乔的就好了……他们第一次找上我的时候,本来是想要资料的,但我骗他们说资料销毁了,他们才改口要难民。我提的要求是那针药剂,谁知道给你注射的那针是一个医疗人员私下研制的,我们摧毁基地的时候,不光破坏了所有数据,那个医疗人员也不知所踪,他们根本拿不出药剂……但他们承诺,会尽力研制,虽然没有解尸毒的药剂,但抑制尸毒蔓延的药他们有,可以……”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陈舟和难以置信,“他们分明就是找个借口长期控制你,让你源源不断给他们输送难民!”   “我知道!但我有什么办法?!”陈维生也吼道,“你妈妈快死了啊!尸、尸斑已经长到了腰上,医生说……就那几个月了。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你给了他们多少人?”陈舟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共三百二十七人。”陈维生说,“难民消失的太多了,虽然我极力压下消息,但局里还是传出了各种阴谋论的风言风语,你妈妈知道了,也来问过我,不过都被我搪塞回去了……”   直到周远桥亲耳听见陈维生和阿瑞斯的通话。   那时候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有所好转,可以在小范围内散散步,那天是阴天,她本不该离开医院,可是陈休和陈舟和出去玩,迟迟没有回来,周远桥有点忧心,索性披上外套出来找儿子。   就在他们争论不下的时候,刚被拒绝的阿瑞斯又打来了电话。   他抓了陈休。   走在两个月前给雇佣兵运送难民的时候,陈维生就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周远桥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不少,他可以让手底下的医疗人员慢慢研究解毒药剂,而不是依赖雇佣兵。   这次的通话,陈维生也跟阿瑞斯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谁知道……   “……那时候我们都很慌乱,尤其是你妈妈,直接昏过去了,我一边安置她,一边和阿瑞斯通话,想要稳住他别伤害阿休,可是……”陈维生看了陈舟和一眼,“他们应该认错了你和阿休,抓错了人,阿休最后出现在监控的画面是在通话之后的两小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去了铁丝电网那边,那边监控缺失,后来就了他的消息。”   “……”   “雇佣兵大概是发现,比起一批一批死去的难民,阿休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他身上有病毒,但被养的很好,身体渐渐建立起了免疫系统,是在合适不过的病毒温床。”陈维生顿了顿,“所以后来的一次的通话,我知道阿休生还无望,情急之下说了一句话……”   他也没想到那人如此卑鄙,为了让阿休恨上他们,打开了通讯的扩音。   陈休亲耳听见,他敬重有加的父亲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选择了放弃他。   ——“陈休就算了,但你们至少……把陈舟和还给我。”   陈舟和听完,病房内陷入一片死寂,雨水的声音清晰可闻,莫名的恐怖沉闷。   “那你之前说我八岁的那两年在生病,也是骗我的?”陈舟和轻声问。   “是,当年你妈妈听见我不打算救阿休,瞒着我带着亲卫去救人了,她觉得阿休对雇佣兵来说还算有价值,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选择了你,后来……我接到消息带人赶去的时候,她已经尸变了,眼看就要抓伤你,我只能……”   “你被接回来之后就一直发高烧,醒来说话什么也都迷迷糊糊的,问你你也不说话要么就说不知道,那时候是尤恕给你做的治疗检查,他说你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身体出于自我保护,强制让你忘记了这段记忆。我当时什么也不求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那些事,你不想记得就不记得吧,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啊……”   陈维生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失声痛苦,多年的愧疚痛苦和压抑爆发出来。   他一直没有忘记,无论是对周远桥、对陈休还是那些难民。   “老陈,这些年他们怎么说你,我都是不相信的,”陈舟和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很轻,听来有责怪的味道,“所有人都可以怪你,但我没有资格,我只是……对你有点失望。”   原来他一直视为榜样视为盖世英雄的父亲,也这么懦弱。   陈舟和不想再待着这了。   一夜之间,他的生活他的认知……   天翻地覆。   门外的队员急急慌慌地跑来,陈舟和只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听见的声音却怎么也过不了脑子。   像是有什么急事,陈舟和本能地跟着他走。   他还是安全局的指挥官,身后还有无数手无寸铁的难民和受伤流血的队员,他至少得对他们负责。   谁料——   路越走越偏,在避开人流之后,一根针管扎进了他的体内。   陈舟和瞳孔一缩,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陈舟和看见了一个人。   陈休。   “休息的还好吗,我的好哥哥?”陈休笑眯眯地问。   陈舟和很快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都被绑着,环境很暗、陈设简单,面前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药剂,针尖泛着寒光。   “你……”陈舟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想过,和陈休的见面,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陈休毕竟是受害者,虽然陈舟和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帮雇佣兵做事,但听了陈维生那些话,他实在没办法对用看待刽子手的眼光看陈休。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陈休感到好笑,低头忍不住笑了两声,双手往后一挣,摆脱了绳子的束缚,“你似乎还没有弄清楚情况。”   陈舟和:“你怎么……你没被绑?”   “刚从陈维生那里过来吧?听了不少东西?”陈休才不想回答他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走过去摸了摸陈舟和的下巴,眼神怜悯,“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陈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陈维生和周远桥相继为了陈舟和放弃他,心灰意冷之下,索性跟着雇佣兵走了。   “所有人都认为我死定了,其实不是,哥哥你总会保护我,不是吗?”陈休蹲下来,“就比如,当初抓错人的时候,你一口咬定你是陈休,替我注射了两针药剂,还给我留了个谢瑰?”   陈舟和曾问过,为什么弟弟五岁之前一步也不能离开医院,每天都要在机器里面采集数据,陈维生当然不会跟他说丧尸病毒的事,只说他在胎里抢走了弟弟的营养,导致弟弟的身体很差,让他多保护陈休,多陪他说说话。   陈舟和记住了,他喜欢弟弟,每次弟弟总是温温柔柔的,像妈妈一样跟他说话,还会在他说起机甲的时候,露出让陈舟和虚荣心爆棚的钦佩的眼神。   所以,即使他不知道那些看起来冷冰冰的人抓陈休干什么,但出于保护弟弟的心理,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陈休。   当时从安全局把他掳走是有风险的,阿瑞斯的实力还不足以在安全局的搜寻下全身而退,便联系了贪狼,但他对贪狼并不信任,不想过多暴露自己掌握了丧尸病毒资料的事,便只留了几个医疗人员监视着“陈休”。   阿瑞斯发现真正的陈休还在安全局的时候,陈舟和已经被抓走了两个小时,但监视他的人知道抓错人,却是在几天之后。   信息差造就了“陈休”和谢瑰的乌龙。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当初和谢瑰关在一起的是我?”陈舟和强压下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舟和,我也是要活命的。”陈休歪了下头,比他还要不解,“这些年,托了你的福,谢瑰可是帮了我不少忙呢。”   “就像一条忠诚地怎么打也打不走的贱狗,我说东他不会往西。”   陈休说着,顿了顿,想在陈舟和脸上看见他想看见的神色——嫉妒、不甘和心碎。   但是都没有。   于是他继续说。   基地被炸毁之后,他跟着雇佣兵一路北上。七年的时间里,在陈舟和正式接管属于自己的军队的同年,陈休和阿瑞斯达成了合作。   阿瑞斯最初就并不能完全掌控这个医疗团队——他的优势不过是手上有半份资料。但他很耐心,最初,他能调动的人不多,后来和贪狼合作,挖走了几个边远地区不愿意参与军队纠纷想要避世的医疗工作者,才渐渐掌握了核心话语权。   阿瑞斯算是半强迫性质的让他们工作,但是这些外来人员是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机密资料的,一般只负责观测试验品和数据整理。   “阿瑞斯身边有你的人吧?”陈舟和听完他的话,问道。   虽然他不知道阿瑞斯的身份,但显然,陈休和他并不是那么同心协力——要不然,陈休也不会和他一起被绑在这里。   陈休并不回答他,踱步到了桌边,拿起一支药剂推了推里面的空气,突然问道:“陈舟和啊,你是不是很喜欢谢瑰?”   “别开玩笑了,末世里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陈舟和嗤笑一声,不给他机会威胁自己,“不过贪图一时爽罢了,下了床,谁还记得谁?”   陈休低头笑了笑,腰间别着刚刚接通的通讯,他拿出来,啪嗒一声放到桌上,然后慢条斯理地切断了通讯。   陈舟和完全看不懂他的意图,绷紧了全身肌肉,时刻防备着他。   “通讯突然断了,谢瑰应该会很着急。”陈休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看陈舟和,随手挑了两支药剂蹲在陈舟和身边,好奇宝宝一样眼露天真,“你说,等他赶过来,看见你我都被注射了药剂,他会救谁?又或者……他会相信谁?”   陈舟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针尖离他越来越近……   *   谢瑰被挂断了通讯,陈舟和那句漫不经心的话尖刀似的在他心上划了一道,他看不见伤口,却能感觉到痛。   但他更担心的是阿休。   陈舟和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只要他想,没人能从他手底下活着离开,这通通讯就短短两句话,但谢瑰明白,陈舟和一定知道了什么,至少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把油门踩到底,半小时内赶回了安全局。   他到的时候,东边传来了一声枪响,没加消音,但听得真切。谢瑰无暇顾及太多,抬脚便往定位的地方赶。   那边一团的混乱。   谢瑰越走越快,心里浓重的不安笼罩着,他索性毫无风度地跑起来,一路跑到了二人被扣押的地方。   见到眼前的一幕,谢瑰目眦尽裂——   “陈舟和,你他妈放开阿休!”他吼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万更嘿嘿,有点来不及了,所以名场面在下章!!!这章总算把陈休和阿瑞斯雇佣兵的剧情过掉了,小可爱们应该到这里也猜得到剧情啦啦啦~顺便提一下,阿瑞斯其实出场过很多次惹,大家可以猜猜看~   今天下午空腹太饿了,吃了爆辣的炒米粉,下午上ps课的时候差点肚子痛死QAQ,宝贝们!以后下单炒米粉!真的要考虑清楚!爆辣好辣啊啊啊!肚子超疼!   依旧是炒鸡炒鸡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啊啊啊周日凌晨开始上夹子,好紧张好紧张(转圈圈) 第38章 断腿   陈休似乎受伤了。   陈舟和一手横过他的脖颈扣住, 一手举着针管,针尖对着陈休的动脉。   旁边还有两人在和他对峙。   “谢瑰?”陈舟和下意识叫了一声。   他的状态很差,陈休往他身上扎了三针病毒, 病毒蔓延的速度比他想象地快。   他现在手脚麻痹, 眼前一阵阵发黑, 耳边像塞了一团棉花, 外界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的。   “陈舟和你放开他!”谢瑰见陈休模样奄奄一息,低垂着头,手软软地垂下, 心里一阵惶恐,“骗你接近你的人是我, 主意也是我出的,和阿休没关系, 你冲我来!”   陈舟和很想吐,胃里脑子里天翻地覆。   他忍着恶心,抬眸看向谢瑰。   他的眼神像冬夜的刀锋,睫毛却因为难受, 柔软地湿润着。   “陈舟和,你放开他!他都流血了!你放开他!他是你亲弟弟啊!”谢瑰眼见陈舟和威胁似的用针尖在陈休的脖颈上划出血痕, 慌了神了, 撸开袖子上前, “是我目的不纯, 是我骗你,你要扎就扎我, 阿休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   “闭嘴!”陈舟和低低吼了一句。   旁边那两人早在谢瑰来时就退到门边。   他们来时接到命令, 在确保陈休活着的情况下控制住二人, 如果谢瑰来了,就立马撤手。   陈舟和没想伤害陈休,倒不是慈悲心肠,只是话说一半,有很多东西他还没弄清楚。   就在刚才,陈休说着说着,突然发难,把三针药剂注射进了他体内,接着,在陈舟和惊愕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脖颈也注射了一针。   “来、来吧陈舟和,”陈休扔掉针管,在病毒的控制下不受控制地躺倒在地抽搐,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看看你喜欢的人,到底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陈舟和当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明白了。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   病毒在血液游走,他手脚发软,手腕处不住痉挛,头疼欲裂,但他不能放手,陈休是他唯一的筹码。   他落到雇佣兵手里,安全局就完了。   “嗯……”陈休从熟悉的痛楚中醒来,眉目皱起像是痛极,“谢瑰……”   谢瑰根本听不见他虚弱的声音,只能通过口型判断他在叫自己。   “我在。”谢瑰试图走近,却被陈舟和瞪了回去。   东边的枪炮声一直没有停下,C镇的外派人员撤回来,雇佣兵开始全力对付安全局了。   老陈……陈舟和心里一沉。   “大人,”来了一名穿着安全局作战服的队员,对着谢瑰行了个礼,“按您的命令,已经处理好了,陈维生已经……”   那人做了个砍脖子的动作,眼神狠厉。   陈舟和猛地抬头看去:“你把我爸怎么了?!”   谢瑰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阿瑞斯干的。   他看了眼陈舟和,又看了眼陈休。   陈休脸色痛苦,对他轻微地摇头。   “死了,”一人跟在那队员身后进来,脱掉手上的手套,脸上的情绪很淡,“一枪毙命,没什么痛苦。”   谢瑰定睛,才发现这人竟是之前跟在霍原身边的副官。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连枪炮声都微弱下来。   一种发软发痒的感觉从手心传到心脏,慢慢变得一阵酸楚。   陈舟和手上痉挛的幅度变大,耳边尽是不真切的杂音。   针尖在陈休的脖颈上擦过一道又一道痕,有的渗出血,流进衣领里。   陈休呼痛,无助地叫了声“谢瑰”。   “你已经给他注射了病毒?”谢瑰一看陈休的样子,愣了愣,随即怒不可遏,“你疯了吗陈舟和,嘴上说着厌恶那些做活体实验的人,却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陈休是你弟弟!他还说过等一切结束要和你好好解释,和你……”   “确实是个很好的解释,”陈舟和悲怆地笑了一声,扬起下巴,讽刺道,“解释你们雇佣兵是如何洋洋自得地把我玩弄于股掌,杀了我的父亲吗?”   “是你做的吗,谢瑰?”陈舟和看起来很冷静,问话问的又缓又重。   陈休的脖子血淋淋一片,谢瑰比谁都清楚他这样的身体,再注射病毒是什么后果,当下断了最后一根神经。   “是,”他点点头,眼神阴鸷,“是我的命令,让他们杀了陈维生,也是我出的主意,故意接近你骗取丧尸病毒的资料,楚娃也是我让人杀的,包括最初阮勒的尸变,都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你满意了吗?”   “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我一个人承担,你放开阿休。”谢瑰说。   陈舟和觉得自己真像个笑话,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副官及时地补充:“陈休的身体已经拖不起了,再僵持下去,他很快就会尸变。”   “好算计啊谢瑰,雇佣兵有你了不起,”陈舟和腿一软,跪在地上,连带着陈休一起,“你说的没错,是我给陈休注射的病毒,我不光注射了,我还扎了四针,这个问题还给你——你满意吗?”   谢瑰一早看见了地上空荡荡的四根针管,听见陈舟和的话,心里最坏的猜测被印证。   一想到陈休可能会死,谢瑰升腾出发自内心的暴虐和惶恐。   他从腰间掏出枪,对准了陈舟和的手。   “不用用枪指着我,我不怕这个,”陈舟和看了眼四周,“我有几个问题。”   “齐铭沈苏他们在哪?”他问。   “你放开阿休我告诉你,”谢瑰依旧用枪指着他。   “别他妈磨磨唧唧的,不回答我的问题,陈休可就拖不起了。”陈舟和威胁道。   “……齐铭在东边,沈苏还在难民营。”谢瑰咬紧后槽牙,“满意了吧。”   “好,最后一件事,放我离开。”陈舟和把针尖往前递了递,尽力不让自己手抖,“让你的人都退到北门以外三十里,现在!”   谢瑰的胸膛上下起伏,心里急得不行却无可奈何,当着他的面用陈休的通讯给雇佣兵下令,让他们按陈舟和说的做。   陈舟和拖着陈休,逼迫自己站起来往后退。   陈休的手臂上已经长出了若隐若现的尸斑。   再坚持一下,陈舟和告诉自己,只要退到东边,有安全局的人在,他就可以……   一声枪响突兀又怪异,陈休软塌塌的身子失去支撑倒在地上,陈舟和的右手手背上一个血窟窿,正悄无声息地往地上淌血。   在疼痛感传到麻痹的大脑之前,谢瑰就窜过来,抱走了陈休。   陈舟和和谢瑰对立站着,间隔不远,又宛如天堑。   陈舟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被打穿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不断往外冒血,整个手掌血淋淋的。   他抿了抿唇,唇线绷直。   门边看守的两人很快围上来,不用谢瑰下令,将陈舟和双手反压在身后,打晕带走。   *   安全局变天了。   局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群雇佣兵,传出不少风言风语,先是陈局被传出突然暴毙,接着就是陈队被雇佣兵挟持。   齐铭闻言,第一时间集中人员分成两拨,一拨保护伤兵难民,一拨平乱,同时搜寻陈舟和的消息。   “尤医生,找到队长了吗?”齐铭远远看见尤恕,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安全局一反应过来,雇佣兵团的人就很快退散了,仿佛目的达成的阴沟老鼠,不与他们过多纠缠。   太容易了,齐铭不安地想。   “没有。”尤恕摇摇头,拍拍他的肩,“你也别着急,我听说谢瑰回来了,他和陈队关系好,陈队如果有什么秘密任务,应该会透露给他。”   “希望如此吧。”齐铭回头看了一眼,“队长的实力我还是信得过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一小部分流民和伤兵,一定要加强防守,安全局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   雇佣兵能进安全局的营地如入无人之境,不可能没有人在内扶助。   一定要揪出这个内鬼……   “对了,陈局还好吧?”齐铭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被陈维生派出去集结人手,病房里只留下了尤恕照顾,“辛苦你了尤医生,局里现在谣言四起,我估计……”   “不是谣言,”尤恕低头,眼眶红了一圈。   “……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刚刚你离开没多久,我出门拿药,谁知道一回来……”   齐铭脸色刷白。   “对不起,我应该守在病房的。”尤恕看起来懊悔极了,牙关咬的咔咔作响。   “陈局……现在在哪?”齐铭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怕动摇军心,没敢及时说,尸体……现在还在病房。”   齐铭摇晃两下,扶住身边的把手,身边的尤恕还在道歉。   他没力气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   陈舟和以为自己会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愣怔了很久,盯着黝黑的天花板,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终于醒了啊,等你很久了哦。”   身边有人开口,语气透露着诡异的欣喜。   陈舟和眯眼看过去。   是尤恕。   他没了平日里的温和,眼睛里的血丝泛滥。   “尤恕?”陈舟和的嗓子很哑,说话就疼。   “嗯,是我,很意外吗?”尤恕笑着点点头,手上的枪烙刻着雇佣兵的标。   “……你就是阿瑞斯?”   “陈舟和啊,我其实真的很不想伤害你,”尤恕叹了口气,说道,“你长得像陈维生,性格却很像桥桥,我看见你,总是不忍心的。”   陈舟和冷笑一声。   “当年我和陈维生一起进的安全局,我懂药理,费尽心思才被医疗部选上,而陈维生,仅凭两句花言巧语就骗了桥桥,让她央求她爸爸留下陈维生……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陈维生一路风光无限,当上了局长,娶了桥桥……我呸!”尤恕掐住陈舟和的脖子,咬牙切齿,“没有桥桥他算什么东西,现在早就不知道是哪只丧尸的腹中餐!”   陈舟和被他掐的脸色青紫。   “不管你信不信,”尤恕突然放软了语气,“你小时候被抓那次,我是真的没想动你,如果不是你把身份卡和陈休互换,让贪狼的人错认了,你就不用遭那一趟罪了。”   “我得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陈休,毕竟你看起来那么健康,完全不像适配病毒的容器,可是……”尤恕突然兴奋起来,“我真的没有想到,陈维生把你保护得那么好,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原来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年误打误撞的那针药剂竟然真的有效……”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舟和忍无可忍。   “干什么?”尤恕歪了下头,笑的发抖,“你知道阿瑞斯的意思吗……它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战争之神,代表着战争、兵变、杀戮和□□……”   “我的目的……我想要打造一只不死军团,丧尸的战斗力你也看到了,它比普通人类强上数倍,只要它们再强一点再强一点……为我所用,那么别说虫族再次入侵,就连人类文明我都能重新振兴……”   尤恕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对上陈舟和的眼神,他却突然冷静下来。   “算了,和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尤恕笑笑,“你现在可是我的宝贝,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被接连注射三只病毒试剂的人还能清醒过来,甚至口齿清晰地跟人对峙,陈舟和……你真的是最好的容器。”   “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尤恕让开一点,露出墙角。   陈舟和这才发现,墙角竟然还有一个人!   祝甸。   “这个孩子和沈苏一起回了安全局,在路上被我的人拦下来了,他一直吵吵着要见你,我可怜他,就带他了。”尤恕拍拍靠在墙角昏迷不醒的祝甸,话却是对陈舟和说的,“你知道病毒试剂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融合进血液改造你的基因吗?”   “……”   “在你的血脉大开的时候,在你动.情的时候。”   祝甸被拍的睁开眼,眼神很迷茫,泛着不正常的凶和红。   陈舟和也感觉到热。   “草,你他妈有病吗?!”陈舟和终于没忍住吼道,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   尤恕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带着轻轻地责怪。   他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走出房间,随后啪嗒一声锁上房门。   草……   陈舟和靠着门回头,祝甸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他,像盯着肉的狼——势在必得。   *   谢瑰等了很久。   副官……祁寅在里面给陈休检查了很久,他的身体经过这么多年的摧残,早就是强弩之末,这次的药剂更是雪上加霜。   半个小时前,来人向谢瑰汇报陈舟和被尤恕带走的事。   他只是看了眼陈舟和被关押的方向,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走。   阿休现在因为陈舟和命悬一线,他至少得守着,等阿休醒来。   “谢瑰。”祁寅走出来,简单跟谢瑰说明了情况。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抑制灭活病毒的RNA链试剂,阿休……只有三个月了?”谢瑰声音颤抖,“这个药哪里找,要什么材料?”   “你先冷静,材料我们都有,现在只需要……一个容器。”祁寅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实验有风险,但是这个风险陈休承担不起,别的实验品倒是可以,但等药研发出来,只怕他的骨灰都凉了。”   “所以……”   “只有陈舟和。”祁寅说,“最后三个月,怎么选看你自己吧。”   他说完就走,谢瑰的胸膛上下起伏,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听见外面的雨声。   这雨下了两天了,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走在雨里就像挨了劈头盖脸的耳光。   “大人您要去哪?”身后陪同的人见谢瑰提步离开,错愕地问。   去找陈舟和。谢瑰默不作声地走进雨中。   *   房间里的情况很混乱。   陈舟和手撑着床坐着喘气,祝甸捂着腹部蹲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委屈地想要上前。   “还来?没被踹够?”陈舟和狠声问。   “陈舟和,我难受……”祝甸哼哼唧唧。   “忍着,”陈舟和自己都难受着,“这药不烈,药劲儿过了自己会消。”   “我疼……”祝甸边说边靠近,散乱的衬衫遮不住什么,腹部的淤青很显眼,“你帮我看看,我感觉肠子都被你踹出来了……”   谢瑰一脚踹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人如交颈鸳鸯一样靠的极近,衣衫散乱,一副事后的样子。   “陈舟和,”谢瑰感觉血液被冻结,厉声斥骂,“你他妈还要脸吗?”   陈舟和嘴唇湿润,小口地在喘气,闻言看向他,显然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异。   他很快反应过来,报复似的笑了下。   “关你屁事啊谢瑰,你管天管地管老子和谁上床?”   说着,他挑起祝甸的脸,俯身在他的侧脸轻吻了下,挑衅道:“人家比你年轻比你活好,我为什么放着好的不要,还得为你这个次品守身如玉,你他妈给我颁个贞节牌坊?”   谢瑰冷着脸,眼神比外面的雨夜还可怕。   他一脚踹开祝甸,揪着陈舟和的领口把人拎起来:“想要牌坊我找人给你做,但咱俩之间的账得先算算。”   “阿休因为你,活不过三个月了。”   谢瑰说这话时,一直紧盯着陈舟和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一丝愧疚不安。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陈舟和身上没力气,被他揪的咳嗽两声,边咳边笑:“是吗……那可真是……咳咳,太好了……”   谢瑰一把把他扔回床上,嘴角勾起刻薄的弧度。   “陈舟和,你总要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他说。   *   雨还在下,下的人心慌,这是这两天来最大的雨势,房间里只剩下了谢瑰和陈舟和两人。   水珠砸地的声音清晰可闻,像一场声嘶力竭。   谢瑰掂了掂手上的钢棍,问道:“陈舟和,你之前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你还记得吗?”   “怎么?”陈舟和手上包着的纱布因为一来一去的动作被撕裂,又开始渗血,他无所顾忌地笑,“现在来履行承诺了,要打断我的腿?”   即使跌坐在地,陈队依然是陈队,他背靠着墙,下巴桀骜地半抬,脸上的轻蔑不加掩饰。   谢瑰居高临下:“没办法啊陈舟和,你太厉害了,要想治好阿休,还需要你多多配合,留着你这条腿,我的阿休怎么办啊?”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提起了陈休,声音柔和下来,温柔的让人不敢相信。   是陈舟和从没见过的样子。   陈舟和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呛咳还停不下来。   “我原来以为我蠢,没想到你比我更蠢……”他擦了擦眼角,语气很轻地问道,“谢瑰,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   铁棍在他笑到发抖的时候落下,一声震的人牙酸的闷响。   陈舟和的血顺着钢棍一滴一滴流到地上。   真狠啊……陈舟和抑制不住地闭了闭眼。   谢瑰站在一旁,听了他的话,眼神阴沉又讥讽。   他说——   “喜欢你?玩玩而已,你当真了?”   “你带着这张和阿休这么像的脸,做哪些伪善至极的事,真叫人反胃。”   “你看看你自己陈舟和,真可怜啊,多像一条丧家犬……”   陈舟和疼地额角直冒冷汗,病毒地折磨让他就算有枪在眼前,他也提不起劲儿拿。   他疼极了也不会呼痛,靠在墙角,像受伤的幼兽,低垂着头。   谢瑰看见他的样子,无端心烦。刚才是真的冲动,被陈舟和刺激地失去了理智,现在想来,想困住他有千百种方法,也不必如此极端。   不过谢瑰下手有分寸,阿瑞斯的医术很好,遑论身边还跟着祁寅,治好陈舟和不在话下。   谢瑰从来没有见过陈舟和的狼狈,即使是被困荒地。   谢瑰更没有想过,陈舟和的狼狈会由他亲手造成。   他眼不见为净,索性出去了。   陈舟和再一次听见了门锁声。   手疼,腿疼。   膝盖已经弯不起来了,陈舟和看了一眼,如果没有及时治疗,这条腿估计要废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终于不用再强装镇定。   陈舟和的肩膀垮下来,用受伤的手环抱住受伤的腿,额头抵在膝盖上,轻微地颤抖,最终没忍住,喉咙里溢出小声的啜泣。   老陈……   他想回家了。   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他一定不会对老陈说“我对你失望”这样的话。   陈维生可能对不起所有人,但这些人里面,不会有他陈舟和。   谢瑰出了门,抬头看了眼天空。   雨终于要停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又担心陈休,便急匆匆地返回了病房。   但一打开门,谢瑰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原地。   原本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陈休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却没有垂危的样子。   他手上把玩着一把枪,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孩子,看见谢瑰也丝毫没有慌乱。   一个更可怕的、颠覆他多年世界观的念头隐隐浮上心头……   “谢瑰,”陈休拿枪指着他,笑眯眯地说,“你真没让我失望。”   “阿休你……”   “很奇怪我为什么还能坐着跟你说话?”陈休笑着歪了下头,那张和陈舟和相似的脸透出一种病态,“可怜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狗,连喜欢的人是谁都分不清,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多的份上,我就发一次善心,给你答疑解惑吧。”   “准备好了吗……”陈休靠回床头,身后几人上来围住谢瑰,“真相可没有谎言那么好听呦。”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来了宝贝们!下章就揭露为什么小玫瑰一开始就对陈队印象那么差啦,下章开始要火葬场了嗷!!!今天早上起来,被子被我踢到一边,结果果然!感冒了!大家注意保暖么么哒! 第39章 崩溃   谢瑰人生中每一个戏剧性的转折, 都是在阴雨天发生的。   五岁大的时候,他跟着流亡的难民一路南下,听说那边有安全局建起来的难民营。   当时兴建难民营的义举, 是使安全局在存活于丧尸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的难民心中封神的最后一步。流民将他们奉为佛陀在世, 不管多远, 都会南下寻求庇护。   谢瑰在半路就走破了唯一一双鞋, 他不敢吭声,生怕被当做麻烦丢下,等到的时候, 双脚已经鲜血淋漓,伤口上的痂结了又被磨破。   他以为这次最后的苦难了, 却没想到——   在难民营住下的第二天,他看见了个大人物。   那是年轻时候陈维生, 腰背直挺,桃花眼寒光湛湛不怒而威,见人却是三分笑,威严又温和。他上下打量了谢瑰好久, 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就他了。”他听见陈维生说。   当晚,谢瑰被人带走, 和一群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 被装上卡车, 送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地方。四面都是金属仪器和高台, 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那是噩梦的开始,他抛却了最初的名姓, 变成了第七批次的实验品。   药剂让谢瑰生不如死。   每次注射, 肌肉都会在短时间内又肿又涨, 偶尔会长出尸斑, 皮肤底下莫名出现流淌的青紫色淤痕,头也很晕,有时候会陷入昏迷。   谢瑰厌恶极了,觉得自己像一具从坟里被挖出来的尸体,看似完好的皮肉下早就腐朽,爬满了蛆虫。   一直到他八岁,到难民营的第三年,和他一起进来的那批孩子中,除了他以外的最后一人尸变死去。   谢瑰作为待定的成功品,和他关在一起搏斗。   谢瑰赢了。   从地下格斗场出来,也是个阴天,谢瑰被赋予了“龟”的代称,带着这份殊荣,重新被关进了新的监测室。   说是监测室,其实就是金属牢房。   他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下定决心在下一次实验的时候故意失手——他宁可变成没有理智的丧尸,也不想苟延残喘。   但是他遇到了一口咬定自己是陈休的陈舟和。   那是一段他不知道的往事。   安全局早年吃了奸细的亏,研制出身份手环做以认证出入,陈休和陈舟和都有。且每个手环有不同的权限,权限越大能出入的地方越多。   陈舟和的手环是仅次于陈维生的权限。   那时候的陈维生,因为愧疚,不敢面对周远桥和陈休,只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陈舟和身上,对这个儿子,他寄予厚望,而陈舟和也如他所愿表现出了超人的耐力和体力,陈维生欣喜之下把他的权限开到最大,就连机甲室都能让他随意出入。   陈休每个月看见陈舟和时,总会缠着他要听机甲和训练场的事,心里无限向往。   现在想来,这份向往不只是对陈舟和的自由、健康体魄的向往,他心底总有幻象,如果他也能像哥哥一样活蹦乱跳,那么陈维生每次见到他,会不会就不总板着脸,也会像抱哥哥一样抱他。   后来陈休身体情况渐渐稳定,每个月能出门放风一次。   为了让他也能体验机甲的快乐,陈舟和大方地和他互换手环。   他们小时候长得更像,有时候周远桥都分不出来。陈休身形单薄,但陈舟和因为每天上蹿下跳,身上也没二两肉,小制服套在身上,那些队员真就分辨不出来谁才是少局长。   后来周远桥和陈休的秘密被阿瑞斯发现。   阿瑞斯最初的计划只不过是不服,但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手,心里的欲望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下增长扭曲。   他设计掳走了和陈休互换身份的陈舟和,让贪狼的人把他带回基地。   阿瑞斯那时羽翼未丰,怕被事情败露,基地设在了很远很偏僻的地方,贪狼的人带走陈舟和后没多久,他发现了迷路的陈休,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但也来不及了。   那时正好安全局在西边和雇佣兵发生了点冲突,阿瑞斯每天都要接待难民伤员,做伤情汇报,几天之内都没来得及把陈休带回去。   贪狼的人很谨慎,生意都是单次联络的,如果要重新和他们合作得用基地里特殊编号的机器,阿瑞斯抽不开身,一时竟办法全无。   陈舟和和谢瑰被关在一起。   他被陈维生养的有些骄纵,不知天高地厚。贪狼的人只当他是个孩子,不知道事,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讨论阿瑞斯要他们抓走陈休这件事,陈舟和知道他们抓错了人,却没有吭声。   他从小就被陈维生灌输,弟弟不能出门玩是因为他在周远桥肚子里抢走了陈休的营养,导致弟弟一出门就会生病,所以陈舟和从小就很护着陈休,闻言,更是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陈休,不让贪狼有伤害陈休的机会。   陈舟和被关进金属牢房的时候,谢瑰只掀了掀眼皮,连话都没说。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一脸懵懂地被抓进来,然后没几天就痛苦地死去。他从不和他们聊天深交,因为一旦他们扛不住药效尸变,谢瑰就是终结他们那不知道还能不能算生命的人。   陈舟和小时候性格就骄傲,谢瑰不说话,他也不主动开口。就这么熬了一晚上,他忍不住了,挪了两下屁股,坐到谢瑰身边,开始没话找话。   “我叫陈舟……陈休,你叫什么名字?”   “……”   “我爸爸是安全局的局长,他可厉害了,你别害怕也别担心,他肯定回来救我们出去的。”   “……”   谢瑰像块木头一样不为所动。   陈舟和难得主动和人套近乎,见他这样,脾气也上来了,闷闷地坐回去,嘴噘地能挂油瓶。   很快,尤恕安排的人就来了。   因为提前了解了“陈休”的身体情况,他们直接给陈舟和注射了药剂。   效果来的很快,针扎一样的痛从手臂开始蔓延,不到两分钟,他已经痛地蜷缩在地上颤抖着喘息。   效果持续了整整七个小时,陈舟和缓下来的时候,几乎虚脱了。   他躺倒在地上,眼睛不像长大以后形状那么妖冶,又大又圆,多了几分憨态。瞳孔颜色很深,光线暗一点看就是泛着紫的黑。   他紧盯着谢瑰,眼神茫然又可怜,哭不出声地淌泪。   谢瑰第一次没忍住。   一旦有了开口,两人的相处就顺其自然。因为第一针注射之后有一个观察期,两天之后才能注射第二针,所以接下来的两天,陈舟和除了得忍受突发的疼痛,其余时间和谢瑰聊得也算愉快。   谢瑰长久没接触外面的世界,能说的不多,大部分在听。   他听陈舟和说森林、荒野、机甲战斗,说安全局的作战服特别帅气,肩上还有夺目的徽章。   陈舟和还说,等他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像陈维生一样厉害强大的指挥官。   “然后呢?”谢瑰很少会想以后的事,他最长远的幻想就是明天会如何,“你成为像你爸爸一样厉害的指挥官以后,你想做什么?”   陈舟和豪情万丈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小陈舟和涨红了小脸,不愿在新朋友面前丢脸,憋了半天,脑子里灵光一闪闪过陈维生曾说的话——   “我要荡平丧尸,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人类文明得以振兴!”   谢瑰不为所动,甚至歪了歪脑袋,问他:“你变强了,就是为了保护人类吗?那外面那些人呢,他们让你这么痛苦,你也要保护他们吗?”   小陈舟和想了很久:“我爸爸说过,不能因为有些人做错了事就把人类这个种族一棒子打死,安全局的存在不是为了保护谁,而是给文明一个重新发展的环境,只要摆脱了生存危机,人们就能重新捡起内涵素养。”   陈维生当初说的这句话,陈舟和长大了些才明白其中内涵,谢瑰却一直记着,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向往基地以外的生活。   即使是随时有可能变成丧尸的实验品,也想看看,度过末日危机的人类文明,能变成什么样子。   短短三天半的相处时间,对陈舟和来说可能只是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交了一个奇怪的朋友。   而对谢瑰来说,却消磨了他的死意,重塑了他的世界观,从此以后,他以陈舟和的理想为理想。   三天半以后,陈舟和被注射了第二针。   这次的情况很不好,他开始发烧呕吐,甚至一度有要尸变的迹象,监测他的数据的人不敢把他继续留在这里,找人带走了他。   没多久,周远桥来了。   那时陈休和陈舟和都被阿瑞斯控制在手上,周远桥听陈维生说了真相,明白陈休对他们来说尚有利用价值,不会轻易杀他,便在截住第一个雇佣兵的时候,先问了陈舟和在哪。   后来的事,便是陈休告诉陈舟和的那样,他在做了实时监测之后确定身体回复正常,继续被关到谢瑰的牢房,周远桥在他面前尸变,他受了刺激,被赶来救援的安全局队员带走。   阿瑞斯有意挑起陈休和陈维生、安全局之间的嫌隙,将事情略加修饰地全都告诉了他,。   陈休果然没再反抗,眼神也从最初的惶恐一点一点冷却下来。   他接着见到了谢瑰。   见到谢瑰的第一眼,谢瑰眼前一亮,叫出了他的名字。   托阿瑞斯的福,陈休很快明白自己又是占了他的好哥哥陈舟和的便宜。他垂了垂眼,看向车窗外漫天的黄沙,勾起唇角应声下来。   伪装陈舟和的性格对他来说并不难,因为太想获得陈维生的认可,陈休曾经不止一次地模仿过陈舟和的言行心性。   被端了基地之后,阿瑞斯偷摸下令让他们全都转移北上,建立“失乐园”,二人的阴差阳错地相认时,他们已经看不到不能在周围看到一丝和南边相似的痕迹了,陈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所有的人和事失去了兴趣。   *   陈休说完最后一个字,病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蹲守在身后等着扣押控制谢瑰的人见他没有动作,也不敢上前,眼神提防,手按在腰间。   谢瑰的脊背在一瞬间倾垮下去,像扛着一座山一口气走了很久,突然气松了,腰也直不起来了。   他尝试了好几次,张了嘴却没说出话。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谢瑰的声音哑极了,几乎听不出本来的声色。   他没看陈休,眼神是极力聚焦却聚不起来的空洞,盯着地砖上的某一处:“那时候和我关在一起,说以后跟了他不用害怕的人,一直都是……陈舟和。”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谢瑰觉得,他真的不配提起陈舟和的名字。   他都……他都干了什么啊……   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谢瑰感觉双手湿漉漉的滚烫着,上面沾满了陈舟和的血。   陈休也看见了他手上没干的血迹,继续慢条斯理地享受凌迟他的快.感。   他说道:“可不止这些啊,你还要听吗?”   “说。”谢瑰很想逃走,剥下自己的一身皮肉,他厌恶极了自己,却自虐一般更想知道所有。   “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对陈舟和的印象都很差,主观上,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觉得他是出于自私?”陈休问道。   谢瑰没说话,双眼赤红地抬起来,死死盯着他。   “我们第一次和卡布什谈判的时候,陈舟和第一次当上指挥官,你我在接着出任务的机会偷看了一次他的训话,我和你说了我和陈舟和的事。”陈休回想起来,觉得好笑,“你对我……不,应该是你对误以为是我的陈舟和的滤镜太深,把我当成瓷娃娃一样捧着,以至于我说了我很羡慕陈舟和,你就单方面认为他在我面前秀优越感,不停地贬低他来让我不要难过,我说了实话,你却没信……”   “后来,我每次都假装无意在你面前提起陈舟和对我做的事,他和我互换手环让我偷摸玩机甲,我跟你说的却是我在他强行要跟我换手环时被机甲伤了腿……一件事,我稍微换个说法,你总能把他往最坏的地方想,”陈休满意地看着谢瑰的脸色白的像从坟里埋了三天刚挖出来一样,“谢瑰,你知道心理暗示和主观臆断吗?”   “别说了……”谢瑰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这就受不了了吗,还有呢,地上那四个空的针管根本不是陈舟和给我注射的,他那么说不过是在得知你杀了对他宠爱有加的父亲之后,对你做出的一点报复罢了,不光如此,那里面有三根针管是我给他打的,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亲手把药剂推进他的脉搏,看着那些液体一点消食在他身上……”陈休说到一半,谢瑰终于忍不住了,额角上青筋暴起,转身就要往外走。   他要去找陈舟和!   “拦着他!”   陈休一声令下,等候已久的几名雇佣兵上前围住谢瑰,谢瑰来之前缴了枪,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他们控制住。   “陈休!”谢瑰心里几乎是天塌了的慌,喊得接近破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不过要先劳烦你最后再帮我一件事,”陈休笑眯眯的,和陈舟和相似的脸透出恐怖的阴森,“事情做完了,我就放你去见陈舟和啊……”   谢瑰拼了命地挣扎,双臂脖颈上很快挣扎出血迹。   但是没用。   他被带走之后,目睹了一切闹剧的祁寅走出来,神色一如既往的浅淡。   他看了一眼陈休,说道:“你这幅身体撑不了多久了你自己知道吧?我说的三个月,不是在骗谢瑰。”   “三个月吗……”陈休笑了下,满不在乎,“够用了,这段时间得辛苦你,帮我看着点陈舟和。”   “我真的不明白,”祁寅皱起眉,“你想陈舟和死吗?”   “当然不想,”陈休的表情仿佛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笑道,“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呢,我真的不恨他,也没想叫他现在就死,相反,我很珍视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祁寅真的弄不明便陈休的想法,他不是话多的人,问这两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最后告知了陈休关于他的身体的一些情况,转身跟着一名雇佣兵,去了陈舟和那边。   *   看见陈舟和的那一刻,祁寅罕见地露出讶异的神色。   陈舟和蜷缩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锁,下唇已经被咬的流血又结痂。他的一条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手边地板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祁寅皱眉,走过去检查,果然,腿骨断了,手掌上的伤口化脓了,再摸他额头,烧的不清。   怎么这幅破布娃娃的样子。   陈舟和被他一通检查,也没惊醒,这程度肯定不是睡着,八成是昏迷了。   “大人?”身后的雇佣兵都有些不忍心了,眼神询问祁寅。   “先带回实验室的病房。”祁寅收回手,捻了捻手指,面无表情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打算码六千补上昨天哒,结果不是快到十一点了么,蠢作者就先发出来啦~我惊呆了我真的惊呆了,一天竟然多了这么多的收藏和评论!!!(发出没有见过世面的惊叹)   谢谢小可爱们的喜欢和留言呀~这章是小玫瑰知道真相,下章他就会见到陈队,然后开始挽回啦。   大家放心心啦,陈舟和很干脆的,说不爱不原谅就能真的能做到哒。   后期的篇幅是剧情推动然后一直虐小玫瑰,他会追到完结嘿嘿。估计这个小世界很快就要完结啦,虽然解释过了但还是想正式在作话里说一下,因为第一个世界之前设定太多,所以篇幅看起来很不像快穿,下个小世界就正常啦,蠢作者会注意节奏这方面哒!   顺便(扭捏)一点点小请求,宝贝们考虑看看孩子另外一篇连载文文吗,也是日更哒,在蠢作者的专栏里面(心虚小声),文名是《真少爷有特殊画符技巧》,给大家表演一个打滚,宝贝们康康我好吗?   好咩好咩(星星眼jpg.)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呀,么么哒~~~抓一只小可爱猛亲么么么~ 第40章 滚   新一轮的实验开始了。   陈舟和被带回实验室的当天, 做了数据监测,确定不影响病毒的培育就被继续注射了一针药剂。   因为要排除干扰,他手上的伤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下, 至于腿伤, 左右不影响实验进程, 用药指不定会影响病毒活性, 雇佣兵派来的医疗人员商量了下,也就没管了。   祁寅最初不同意,提出希望治好陈舟和再继续实验, 却被其他人用实验进度不能再拖的理由驳回,他就也没再坚持。   他们在外面争执的时候, 陈舟和就躺在病房里听着。   大概对他的实力过于忌惮,雇佣兵在床边设了伸缩铁环, 分别禁锢住了他的双手和几乎无法弯曲的腿,甚至脖颈上也有。   他偏过头,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   陈休很“贴心”地给他选了一间采光很好的房间,没有别的实验病房那么冰冷, 就像一个摆满了仪器的房间,两片窗很大, 投射进来的阳光可以照亮整个屋子。   窗外是雨后难得的晴天, 天气彻底冷下来, 晴天显得更加可贵, 阳光的温度聊胜于无,却看得人心里软融融的。   药剂很快发作。   陈舟和的筋脉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跳动, 他瞪大了双眼, 大口地喘气, 腰腿一下一下地弹起, 被打伤的腿骨越发疼痛。   撑下去……   陈舟和知道自己一旦失去意识,就再也醒不过来,他咬紧牙关,蹭掉眼角流出来的生理泪,将后脑狠狠地顶在床头缓解肌肉的紧张。   他一定要撑下去。   *   谢瑰被关进了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金属牢房。   自从他和陈休顺利挑拨了阿瑞斯和卡布什的关系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别他妈乱动!”扣押他的雇佣兵被他挣扎地不耐烦,举枪抵在他的脑后,随后狠狠地用枪把在他的脑袋上撇了一下。   要不是陈休大人下了死命令,不能让这小子死,他们早在路上就动手了。   “放我出去!”谢瑰眼眶红的要滴血,抓着栏杆的手用力到骨节泛青。   “放你出去?”雇佣兵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开了栏杆上的电,“别搞笑了,进来的人谁不想出去,你叫我们放我们就放?赶紧闭嘴别逼逼,好地方不住待会儿把你放到丧尸群里去看你住不住?”   通电的栏杆登时电的手心刺痛,张开手掌,中心已经被电的焦黑。   他得赶紧出去!   谢瑰将刺痛感攥紧在手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不行!   谢瑰根本做不到冷静,一想到陈舟和穿孔的手和被他打断的腿骨,他心里的酸楚就如疯长的藤蔓,一点一点绞杀心脏。   他根本冷静不下来,只想撕开眼前所有障碍,到陈舟和身边去。   “放我出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谢瑰如笼中困兽般转了一圈无果,失智地踹了一脚铁栏杆。   “想干什么?”看守他的雇佣兵阴笑两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个“等会儿”,直接等了一个晚上。   任凭他嘶吼咆哮,踹门怒骂,雇佣兵全当自己没听见,不再和谢瑰说一句话。   体力渐渐消耗殆尽,谢瑰喘着粗气,稍稍冷静,开始思考雇佣兵的目的。   陈休这个时候把真相告诉他,撕破脸皮,必定是以后不打算再和他虚与委蛇,换句话说,陈休现在有足够的资本不再需要谢瑰。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直到此刻,谢瑰才发现自己多年来对陈休的城府一无所知,他在陈休面前没有秘密,抬眉低眼陈休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陈休的想法目的,他一无所知。   “安静了?”   门口低低地响起交谈声,很快走进来几人,其中两个一副医疗人员的装扮,最后一人竟是许久未见的胡狸。   他们并不言语,令人将谢瑰扣押在地上,按着他的脖子注射了药剂。   被注射的地方出现了明显的肿胀——谢瑰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你们他妈还在继续实验!”他的四肢被人钳制,动弹不得,脸颊重重擦过地面,划出血痕。   “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天真,”胡狸居高临下,一脚踩到他脸上,“阿休从来没有放弃过人体实验,你知道吗,无论是C镇的荒地还是H城的丧尸,都是我们精心安排的,你和陈舟和,是我们计划的最后一环。”   “疯了吗?制造出类人的丧尸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谢瑰咬牙质问。   “你懂什么?”胡狸突然吼了他一句,“以前你口口声声说关心阿休,可实际上呢,最开始就是你先提议终止活体实验我们才拖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展,你从来都没有想过,阿休那样身体,时间长了根本抵抗不了病毒,一味地叫停实验就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谢瑰被踩的紧贴地面,鼻息间全是胡狸鞋底泥土的腥臭。   他沉默着没说话。   不是每为陈休考虑过,谢瑰一直记着陈舟和当年说的那番话,私心认为,他们作为活体实验的受害者,不应该再把灾难带给别人,成为推进这条黑色产业链的加害者。   他当时坚信,陈休也是这么想的。   “好好休息吧,你和陈舟和可是我们的贵宾,阿休最近还要把阿瑞斯处理掉脱不开身,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胡狸一脚把他踢到一边,眼神轻蔑,“至于你之前的承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当真了呦。”   承诺?谢瑰被病毒带来的疼痛不断撕扯的脑子反应了下,遍体生寒。   胡狸说的是他答应把陈舟和送给他玩的事……   “不行!你他妈敢动陈舟和!”谢瑰疯狂扭动起来,四个按压他的人都手忙脚乱感到吃力。   “胡狸你他妈畜生!你别动陈舟和,不然我不会放过你!”谢瑰的下巴重重磕在地上,嘴角被磕碰出血,眼神却宛如最怨毒的诅咒死死盯着胡狸,竟生生把他看的后退一步,“我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就算变成丧尸我也会咬死你!”   胡狸心里一惊,面上却不示弱,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边骂边狠命踹他一脚,走出了牢房。   陈舟和……   谢瑰被雇佣兵用绳子紧紧绑在椅子上,连手腕关节都无法活动。他用力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癫狂。   等我……   两边的监测数据很快写满了两大页,陈舟和那边的数据平平,虽然没有尸变恶化,但也没有出彩的地方。   反倒是谢瑰,无论是肌□□能还是抗药能力,都达到了从未有人达到的巅峰,一度让陈休怀疑自己选错了人。   难道兜兜转转找了这么久,谢瑰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他犹豫把重心放到哪一边的时候,谢瑰也在盘算着离开。   这段时间,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身体上变化,五感越发灵敏,肌肉的爆发力也越来越强,与之相随的,是越来越失控的情绪。   尤其是最近两天,他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到两个小时失去意识。   雇佣兵对他的看守很严,没有门卡进不来。谢瑰花了一周的时间,才明白他们的交班规律。   他蛰伏了近半个月,假意示弱,让医疗人员都以为他被病毒折磨地不再想出逃,放松了警惕,趁着月中换班,接连打晕了十几个雇佣兵守卫,成功逃出了掌控。   如今的安全局不复从前,陈维生的死讯被证实后,军心大乱。好在雇佣兵自从上次退去,就没有发起攻击,要不然齐铭真的分身乏术,他一边继续加派人手,默默寻找陈舟和的下落,一边渐渐把局里的事物,交到尤恕手上。   尤恕埋了这么多年的线终于浮出水面,各个位置上都有他的人,他和齐铭交好,势力也不再局限于医疗部,很快凭着长袖善舞的性格赢得了部分军心。   局里渐渐传出陈舟和已死的风声,谢瑰被打成了雇佣兵的叛徒,所有无论真假的锅都甩到他身上,一时让他成了安全局人人喊打的存在。   谢瑰隐匿在墙后,一声不吭地听完两个躲懒的队员对他半句不离脏字的怒骂。   一旁帮忙的流民小孩还笑嘻嘻地编了歌谣骂他。   谢瑰神色没什么变化,只垂了垂眼,什么也没说。   他借着墙体的遮掩,被阴影笼罩着,抬眼看向安全局后方的医疗区——那是尤恕的私人地盘,陈舟和就在其中,没人知道,他们苦寻不见的队长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到非人的虐待。   谢瑰的胸膛大幅度地上下起伏,他做了很久的深呼吸和心理建设,才敢抬脚,往陈舟和的方向走去。   *   陈舟和的数据并不乐观,祁寅作为负责他的主要医疗人员,眉头日益锁紧。   他当时就说,应该先给他治疗再实验,如今陈舟和的腿想治也治不好了,整个人形销骨立,免疫力下降,病毒在他的身体里逐渐占了上风,很难继续培养。   陈舟和的状态也很差,消极而不抵抗,像是了无生趣、完全死心。   他每天最大的动作就是偏头看窗外,眼窝深陷,眼神木然,给他饭就吃,输营养针、注射病毒也不抵抗,一天下来,话比祁寅还少。   为此,陈休还特意来了一趟,说了什么祁寅不清楚,但他第一次看见陈休露出那样挫败无奈的表情。   进去一看,陈舟和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见他来,闭了闭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滴——”门又开了。   陈舟和没转头,以为又是祁寅过来监测数据。   那人在门口停了好久,似乎做了很大挣扎才进门。   门从打开到合上,大概过去了三分钟。   谢瑰握着门把的手用力到颤抖,青筋暴出的瞬间,门把应声而断。他的眼睛很快红了,浑身僵硬到找不到心跳。   “陈舟和……”他久没开口,这个每天在心上默念千遍万遍的名字一出声,就是说不出的悔恨。   陈舟和睫毛颤了颤。   谢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的床边的。   他看着病床上被子的隆起,心脏就像被人用刀用力戳进拔.出,片片凌迟。   床上的人正躺着,脸看着窗外,露出苍白的侧脸和锋利的下颌骨,曾经健康红润的嘴唇干燥开裂,整个人就像被一把捏烂的玫瑰,瞬间枯死。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谢瑰再开口,就抑制不住带上了哭腔,他相碰又不敢碰地跪在床边,“我知道了陈舟和,我知道真相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救你出去的你别害怕……你别放弃我求你了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陈舟和对不起……”   陈舟和觉得厌烦。   他这些天脑子昏昏沉沉的,偶尔会和祁寅说两句话。一个人的时候,就观察窗外那一簇不知道哪棵树长进他的视野的枝丫,昨天还有一只鸟来过,在上面踩了踩,又离开了。   他在思考一些事,一些他奉为信条,做起来像吃饭睡觉一样必须却从没想过为什么的事。   疼痛和疲惫折磨地他每天都想活着又想死去。   谢瑰的出现让他觉得恍惚,就是那种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见面见得意料之外的情绪。   谢瑰还在说,几乎泣不成声:“陈舟和你说说话好吗……你不说话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求你了求你了,陈舟和你别放弃……”   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刷新陈舟和对他的印象。   那副游离在社会边缘的清高荡然无存。   陈舟和被他吵得肌肉发疼,厌烦又疲倦地说了声——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我都看到啦⊙▽⊙今天下午听讲座听的睡着了呜呜,我一直以为感冒可以自己好,结果不吃药真的不行,蠢作者头铁到晚上去了校医室,有点低烧,还好我近三个月没有出过省绿色健康码打了两针疫苗,要不然就要强制遣送回家做核酸了QAQ,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真的不能!踢被子!!!   明天是黑色周三,满课,更新我尽量抽时间,如果延迟会在评论区说明哒(抓一只小可爱抱一下),今天不亲亲大家,不传染给大家感冒嘿嘿~ 第41章 不愿   谢瑰从没听过陈舟和这样的语气——不耐的、疲于回应的。   在他的印象里, 陈舟和无论何等境遇,从来和“疲惫”二字沾不上边,他永远微扬着脸, 眼神向前, 好像前面任何魑魅魍魉都是跳梁小丑, 让他不屑一顾。   “我不滚我不滚……”谢瑰拼命摇头, 眼泪砸在床单上,洇出一个小圆点。   他终于握上陈舟和的手,边说边抽泣:“对不起陈舟和, 陈舟和我不滚,你别赶我好不好……”   陈舟和的手被铁环锁着, 又刚刚捱过一场病毒发作,浑身没有力气。他动了动手指, 没能抽回手,索性闭上眼,拒绝交流。   他的手很凉,特别是指尖, 碰上去像冰原的小冰锥,上面还有常年摸枪留下的茧。   只有掌心一点稀薄的温热。   谢瑰小心地给他搓着指尖暖手, 抬眼去看困住陈舟和的铁环。   “陈舟和我带你走好不好, ”谢瑰抽噎了下, 用哄孩子的语气轻声问, “我能解开这个链子,我带你走, 去找……去找齐铭, 齐铭现在暂替了你的职务, 只要到他那边, 没有人再能伤害你的。”   伤害?陈舟和想笑,胸腔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害他断腿的罪魁祸首在他面前说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他。   过于荒诞,陈舟和一时分不清他是说笑还是在阴阳怪气。   他扭过头,半边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一双眼深的吓人。   “谢瑰,”陈舟和叫他,声音轻的像恶魔低语,“我不能跟你走,我的腿被你打断了,因为没有人给我治,祁寅跟我说它已经废了。”   怎么会……谢瑰的目光僵硬地移到他被被子遮住的部分,手指、嘴唇都在颤抖,那双能徒手掰弯铁杆的手从手心开始发软发疼,一路蔓延。   怎么会没有人治,陈休、陈休之前明明说……   谢瑰的自欺欺人终于被戳破,他实在没有掀开被子看一眼的勇气,额头抵住陈舟和的指尖,又开始道歉——   “对不起……陈舟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我没想把你害成这样……”   谢瑰甚至不敢求他原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舟和像是看不到他的脸色,“我以后再也不能拿枪,再也不能上战场、操作机甲了……我的手脚废了,我这辈子也废了你懂吗?别说丧尸了,哪怕是个不怀好意的三岁小孩,都能轻易地杀了我。”   对不起,陈舟和……谢瑰哀求地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   “你满意了吗谢瑰,终于如你所愿,把我变得像陈休小时候一样,只能依附别人生存,仰人鼻息,”陈舟和觉得不够,不放过地盯着他的双眼,露出一点藏不住的恨意,“你毁了我,看我的余生只能不堪地、尊严全无地在雇佣兵手上做他们培养病毒的器皿,你满意了吗?!满意了看够了就滚!”   陈舟和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这些日子,他确实消极到破罐破摔,全当自己是寄居在一滩动不了的肉泥里,得过且过。今天再次看到谢瑰,听他道歉忏悔,听他想要弥补,陈舟和才发现,原来他从来没有释怀过。   都说由爱生恨,放不下的才会一直怨恨,陈舟和觉得这句话就是放屁。   一个人杀了他唯一的亲人,害他断手断脚,像待宰的牲口一样被圈禁,叫他怎么能不恨。   陈舟和想杀了他,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叱骂他,却被疲惫的神经和肌肉拖着,不停下坠,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窒息。   “对不起陈舟和……”谢瑰第一次觉得语言真的苍白无力,他怎么道歉都不够表达心中的悔意,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放在陈舟和手上,任凭他碾碎捏烂。   “我带你走,我带你走好不好,我给你找医生……”谢瑰惶恐地握紧他的手,生怕眼前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你别放弃我求求你了陈舟和,我给你找医生,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肯定有人能治好你的,就算……就算治不好,我陪你一辈子,我一步都不离开地保护你,你要是死了我就马上就去陪你,你放心,无论生死,我都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陈舟和的手怎么也捂不热,谢瑰的眼泪滚在他的手心,烫的他蜷了蜷手指。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谢瑰,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掉,说道:“可是我不愿意啊。”   “反正我都是个废人了,生死由不得自己,在谁身边不是苟活?唯独你不行,”陈舟和脖子上的青筋明显,声音仿佛从地狱里飘出来的,“我看到你就发自内心地恶心欲呕,让我呆在你身边我宁可去陪丧尸。我能接受死亡却不能接受让你生死相随地保护,我希望的是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换而言之,即使是死了我都不想让你知道我埋在哪……”   半个月来,陈舟和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很快体力不支,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肌肉也开始抽痛。   陈舟和知道下一阵痛楚很快要来了,他想养精蓄锐,又不甘心。   “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和人吵架,而且我现在脑子很乱,想不了太多东西,这已经是我在这样的状态下能表达的最恶毒最严重的话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两个没有可能了,连心平气和地说句话的可能都没有,我是没有力气,我要能站起来我必定拉着你同归于尽,所以谢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的出现,只能提醒我我现在有多狼狈多让我自己都看不起。”   谢瑰陷入沉默,低垂着头,不接话不反驳也不离开。   他不敢再碰陈舟和,手虚虚地环在陈舟和的手边。   “我不是故意要出现恶心你的,对不起陈舟和,陈局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只是当时不知道,不想让尤恕暴露,我以为雇佣兵的目的是研制解毒药剂,没想到他么……”谢瑰顿了顿,脸色比陈舟和还要难看,“我带你走,以后绝对不出现在你面前好吗,你叫我滚我马上就滚,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不敢跟你提原谅两个字,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我想让你好好的……”   “啪啪啪!”门把被按下,应声而开,来人一边股掌一边一脸耐人寻味地摇摇头,“真是一出好戏,看得我都要感动哭了。”   竟是阿瑞斯。   “怎么样谢瑰,最近过得还好吗?”在陈舟和面前暴露以后,尤恕也不装了,如今见到谢瑰也不慌,笑眯眯地问他,“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你想干什么?”谢瑰站在床边,眼神防备。   “别这么紧张,从你进这个病房的第一秒我就知道了,安全局现在到处都是我的眼线,你以为还是陈维生在的时候吗,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尤恕双手环胸,身后几人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上前一步,半环形状围住病房。   “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你恨陈休吧?毕竟这么多年他把你耍的团团转,还引导你把陈舟和变成了残废,”尤恕故意激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可以提供所有的资源保住陈舟和,并且给他提供后续所有的治疗,保证让他健康如前。”   “你想要什么?”谢瑰不是傻子,知道尤恕不会那么好心,他和陈舟和那点因为年少对周远桥的喜欢产生的仁慈微不足道,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更好地控制陈舟和,放任他的腿伤恶化。   “我想要的很简单,放心,你都能给得起,”尤恕见鱼咬钩,笑地更深,“合作讲究一个诚信,你能给我多少我就能给陈舟和多少。”   两军对垒,心急的一方必是输家。   陈舟和亲眼看着两人把自己当成物件讨论,一个字也没说。   他说了也没用。谢瑰上赶着自我感动,天真地以为这样可以弥补他做的事,尤恕则是利益至上,两人狗追着狗咬,都不会考虑他的意见。   或者说,残废且失去战力的病毒器皿,没有话语权。   “不必心急,想要商讨细则就跟我过来,”尤恕走过去,替陈舟和压了压被角,“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说完,他先一步走出了病房:“给你两分钟和陈队告别一下,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尤恕走了,他带来的人也跟着离开,病房内再一次陷入将死的寂静。   在谢瑰的强烈要求下,尤恕让人解开了困住陈舟和四肢和脖颈的铁环,五个难看泛紫的淤青印在他的皮肤上。   谢瑰心疼地指根都麻了,他小心地替陈舟和揉散淤血,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陈舟和……”他如做错事的家犬一样守在床前,“我去和阿瑞斯做交易,你……你好好保重,你也听见了,阿瑞斯有办法让你恢复地像从前一样,我一定会尽力的。”   大概感觉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谢瑰抿着唇,组织语言。   陈舟和根本没听见他现在说的,病毒已经开始有发作的预兆,肌肉里的筋脉跳起了探戈,细密的疼痛感无处不在。   “你放心,”谢瑰的声音很低,艰难道,“我不会经常烦你恶心你的,等你好了,你想打我杀我拿我去喂丧尸都行,我不会有半句怨言,是我害你如此,你应当报复我的。”   “陈舟和你恨我吧,你恨我就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看看没有末日危机以后的人类文明会怎么样,你好起来,然后去看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宝贝们(嗨起来jpg.)黑色周三是真的,周三不会再爱了……早上外教下午素描晚上体育!!!体育!晚上的体育课就离谱QAQ,所以今天有一点点短小大家不要介意啦~我们这边晚上下雨,今天本来测肺活量,就取消了,空出一点时间我就来码字啦,绝对不能饿着宝贝们(骄傲挺胸的鸽子jpg.)还有谢谢评论区宝贝们的关心啦,蠢作者的感冒快好啦!╭(╯ε╰)╮   最后说一下下文文啦,小陈这本只要我没有意外情况时间够都会日六哒,就算不日六,日三肯定是底线!陈队目前的状态我做一下下解释,因为他一直都是很强为别人负责的定位,所以他沦落到现在这样,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他需要一个心理成长的过程,下章!陈队就支棱起来啦!他还是很厉害的崽哒!   好啦,我去康康评论回评,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42章 过不去   不知道谢瑰和尤恕谈了什么, 陈舟和的待遇与从前大相径庭。   雇佣兵不再禁锢他,数据监测的次数也少了,每天还会有人推着轮椅带他出去走走。   尤恕主刀, 给他的腿做了手术, 虽然再也不能恢复如前, 但好好护养, 再站起来还是有希望的。   “先生,这两天风大,出门再带一条毯子吧。”新来的小护工话很多, 一边给陈舟和收拾轮椅一边叽叽喳喳。   “不用。”陈舟和神色和语气都淡淡的。   “先生上次就说不用,结果回来手脚都冻得像冰水里捞出来的, 谢先生为此还……”小护工的话戛然而止,怯生生瞥了两眼陈舟和, “对不起先生。”   完了完了,领她来的那位大人说了,不能在先生面前提谢先生的,听说上一任护工就是这么走的。   “没事, 忙你的吧。”陈舟和不看她,低下头理了理衣角。   已经入了冬, 全年最冷的时候, 陈舟和从前仗着年轻底子好, 从来都是穿着作战服过冬, 也没觉得冷,最多在老陈的念叨下加一件厚点的打底。   如今不行了, 他的身体破败到了孱弱的程度, 只要出门必须穿挡风保暖的, 不然回来就会发烧。   末世养不活菟丝子的。   小护工不再多嘴, 半蹲下来帮陈舟和整理毛衣的衣角。   毛衣不知道用的什么料子,听说是北边一种极稀罕的动物,摸起来软绵绵暖烘烘的。   陈舟和手一顿,蜷回手指,让她整理了。   他的手指生的好看,细细长长,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指尖被冻得有点红,这么虚虚地蜷着,骨节的形状更清晰。   小护工一边帮他把累赘的边堆起来,一边偷偷地瞄,心里暗自腹诽,可惜陈先生从头到脚长得这么好看,人还礼貌,却是个不利于行的。   听说陈先生以前还是指挥官,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护工不敢打听,她太珍惜这份工作了,要是被辞退,她就只能回到难民营,跟大多数人一起争那少得可怜物资。   怕是捱不过这个冬天。   陈舟和由她推着出了门,外面一片肃杀,枝丫光秃秃的,一眼看去不见半点生气。   他们只在小院子活动,太远的地方他没法去,尤恕的人守着,不让他和安全局的人接触。   “啊谢先……”小护工比他先一步看见来人,惊呼一声,随即赶忙用手捂住嘴。   谢瑰显然也没想到他们在院子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着陈舟和,嗯了一声。   他原本只想偷偷看一眼陈舟和。   “我这就走。”谢瑰和陈舟和的眼神对上,竟觉得他眼底的死气比末日的凛冬还要沉,他苦涩地抿了抿唇,说道。   “等等。”陈舟和叫住他,偏头对小护工说,“你先回去吧。”   小护工看看这又看看那,犹豫片刻,点点头离开了。   顶着冷风,谢瑰的脸被挂的有点疼,身上还是一套作战服,不知道哪里来,脖颈手腕上还挂着血迹,脸上也有细小的伤口。   他听陈舟和的话,等在原地,想上前又不敢,小狗眼晶亮,就差生出一根尾巴摇。   “站这么远你让我喊着跟你说话吗?”陈舟和皱眉。   谢瑰麻溜地小跑到他身边,蹲在轮椅边上。   “我有几个问题问你,”陈舟和低头看他,“齐铭和安全局怎么样了?”   “调去难民营的队员回来了一部分,因为多了C镇那部分人,就留了一小半的队员在那守着,齐铭还没放弃找你,派了很多人出去,”谢瑰扒拉着他轮椅的边,毫无保留,“沈苏也回来了。雇佣兵的人大部分退回了北边,一方面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一方面尤恕和陈休在争主导权,内乱严重,一部分红眼丧尸趁乱被放出来,霍原原先管理的那个难民营第一个沦陷,泉大泉二去的及时,本来已经没事了,泉大泉二也打算把他们转移,但是……”   谢瑰偷看陈舟和,却没在他脸上看出情绪:“难民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非说安全局建难民营是为了抓他们做活体实验,还有人拿出了当年陈局和阿瑞斯合作的证据……泉大受了重伤,人还在齐铭那边的,泉二……没救回来。”   陈舟和默了默。   这就是末世的生存法则,生死半点不由人,他早该习惯的。   “你和齐铭还有联系吗?”陈舟和又问。   “没有,”谢瑰苦笑了下,“你被抓之后,局里就一直有人带节奏,先是放出陈局……的消息,又说你也死了,我是安全局的叛徒……前两天我试过,我的身份手环和个人资料都被系统清除了,他们应该默认我不再算安全局的队员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陈舟和依稀记得,老陈还在的时候,跟他说雇佣兵似乎在做活体实验,告诉他他们的势力不容小觑。   他当时不屑一顾,觉得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因为实力落后才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你能带我去看看吗?”陈舟和盯着他的双眼,“我想去几个地方。”   谢瑰犹豫了。   他是真的很想和陈舟和接触,极力弥补自己的过错,但陈舟和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不适合长途奔波,而且阿瑞斯和他只是合作,并不信任他,把陈舟和从他眼皮底下带走,很有难度,他不敢轻易许诺。   “为难的话就算了。”陈舟和垂下眼,伸手去够轮椅的推手。   “不是!”谢瑰慌乱地攥住他的手腕,声音低下来,“我可以带你去,但你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不会很远,”陈舟和说,“就在安全局附近。”   “好。”谢瑰把他垂落身侧的毛衣衣角卷了卷,塞到腰后,“后天好吗,我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和尤恕交代?还是疗伤?   陈舟和看了一眼他身上被血染成的更深的作战服布料,全然不在乎。   “行。”他说。   *   想要带陈舟和出去,正面和阿瑞斯说肯定不行,他性格多疑,尤其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更别说谢瑰以前还帮过陈休。   谢瑰思忖了会儿,把陈休在南边瞒着他建的两个基地告诉了阿瑞斯,还特意强调了里面有陈休藏着的实验品。   涉及实验品,阿瑞斯相当重视,再三确定了安全局的部署不会被发现,带了人打算亲自过去。   他前脚刚走,谢瑰去找了陈舟和。   “走吧。”陈舟和已经收拾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简单穿了御寒的衣服,尤恕没把枪留给他,就算留了陈舟和也用不上。   “再多穿一点吧,昨天夜里下了点小雨。”谢瑰还是一身陈舟和无比熟悉的作战服,像是捯饬过了,衣服很干净清爽,他担忧地蹲下来,劝道。   “不用。”陈舟和轻微地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又是毛衣又是外套,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多衣服,感觉都有点喘不上气。   谢瑰知道他也不舒服,没再劝,蹲下来给他捏了捏小腿。   监测的医疗人员说陈舟和昨天又熬过了一场病毒发作,伤了的那条腿肌肉过于紧绷,让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别碰我。”陈舟和躲了躲,眉宇间的不耐显而易见,“我说过我和你之间连好好说话的可能都不会有了,如果不是必要,我不会再想看见你。”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自我感动也好,道德式付出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贱到被人打烂了脸,一颗甜枣就能巴巴地再凑上去,”陈舟和再次强调,“我找你,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但凡有一个,我都不会找你,明白吗?”   自从被雇佣兵困在这,他就断了和安全局的联系,对外面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即使身残,陈舟和依旧将安全局视为自己的责任,选谢瑰,不过是撇开个人情绪看,你情我愿的合作罢了。   谢瑰愿意玩道德式付出的戏码弥补自己的愧疚,陈舟和需要一个人带他离开。   陈舟和不会感动,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对那些事有多么过不去。   “明白了……”谢瑰缩回手,睫毛颤了颤。   他有点难过,又觉得自己活该。   *   天冷了,墓园这边来的人更少了。陈舟和过来的时候,周远桥的碑上落了一层薄灰。   进墓园的门之前,陈舟和还幻想过,说不定老陈没死,他一上去,就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背着手,和亡故的妻子絮絮叨叨。   可惜这样的场景再也不会有了。   陈舟和坐着轮椅,行动不便,谢瑰一路把他抱上台阶,又帮他拧干湿帕子,让他细细地擦掉周远桥碑上的灰。   “妈妈,这次老陈不能来了,我替他来看看您,”陈舟和的眉眼柔和下来,荡开一丝柔软,“我以前总不明白老陈为什么天天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就来您这念叨,现在才理解……我不知道您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但说了万一您听见了呢,是吧?末世每天都有人死去有人哭泣,太吵了,我跟您说说话,您在那边也不至于看着人家的热闹羡慕……老陈应该去陪您了,他的葬礼我没赶上,听说是齐铭办的,没跟您葬在一起,您在那边多找找他,万一他迷路了,找不到您又该急了……”   “我记忆恢复了,当年您舍身救我的事才想起来……说实话我对您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小时候老陈总是不让我往医疗部跑,怕打扰您……本来应该磕个头的,但我现在您也看见了,不太方便,只能给您扫扫墓,您别怪我……”   他絮絮叨叨地说,像陈维生这么多年一样。   谢瑰站在一旁,看着遗照上周远桥爽朗的笑脸,心里是铺天盖地的愧意。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周远桥,上次陈休带他来,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心里只有尴尬,想快点离开,如今跟着陈舟和过来,谢瑰才真正意识到,这是周远桥的墓。   陈舟和的妈妈。   谢瑰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那眼神充满责怪,是一位为了孩子而死的母亲在看把她儿子害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   谢瑰不敢看周远桥的眼睛,脊背都在颤抖。   陈舟和说完了最后的告别,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冰冷的墓碑,让谢瑰把他推了回去。   在他们离开,渐渐远去到看不清背影的时候,陈舟和放在周远桥碑前的鲜花,无端地颤了颤,温柔地掉下一片花瓣。   他们去的下一个地方是难民营。   因为出任务的路上常有意外,会遇到一些走失的流民,一般队员都会选择把他们带回安全局先安置,就像陈舟和曾经带谢瑰回来一样。   陈维生为此在安全局内部建了一个小型的临时难民营,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之后再分流,把他们送到资源不那么紧张的难民营。   他们去的便是这个地方。   谢瑰不明白陈舟和的想法,也没问,他说去哪就带他去哪。他们在脸上做了一些伪装,看起来就想普通的队员和难民,顺利地混了进去。   陈舟和被风吹得脸有点白,轻咳了两声,刚打算开口,突然瞳孔微缩。   “队长!”齐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很快红了眼眶,大吼一声叫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本来打算码六千的,有点卡文所以重新梳理了一下剧情,今天课也很多,下午补素描作业的时候擦画还磨花了我新做的美甲呜呜呜,我哭了我没装我真的哭了……   今天要准备明后两天的运动会,所以没来得及看评论啦~明天尽量补上(没补上我就回来删掉这句话QAQ),这两天一直下雨,其实我是挺喜欢下雨天的,但要是让我下雨天在外面奔走,我就真的爱不动了呜呜~   这章算是过渡,明天尽量发个大大大(双手比划jpg.)肥章啦~ 第43章 变局   陈舟和暗骂了一句。   照理说, 他们在脸上做了伪装,而且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一般人应该认不出来。   可是齐铭对他太熟悉了。   在谢瑰还没有潜伏进安全局的时候, 齐铭就跟着他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了。   “队长……”在陈舟和的示意下, 齐铭找了一间没人的器材室, 一关上门, 就抑制不住情绪,“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都说……”   “说我死了?”陈舟和歪了下头, 笑了下。   齐铭没说话。   陈舟和本来也打算找个时间和齐铭见一面,虽然不是现在, 但既然碰上了,他索性把话一起交代了。   “你先出去。”这话是对谢瑰说的。   谢瑰僵硬了下, 才迟缓地说了声好。   等他出去,把门带上后,陈舟和才看向齐铭。   “他是……谢瑰?”齐铭的情绪冷静下来。   虽然那人的脸很陌生,但身形却意外的熟悉。   “嗯。”陈舟和应了一声, 对齐铭笑了笑。没有谢瑰在,他的气场不再那么死寂冷硬, 多了两分从前的样子。   他对齐铭说:“这段时间, 辛苦你了。”   他不说还好, 一提, 这些日子的压抑与焦虑,还有突然被推上高位独当一面的惶恐顷刻爆发, 齐铭第一次用埋怨的语气跟他说话:“你也知道啊, 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了啊?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还有你的腿……”   他蹲在陈舟和的轮椅边上, 陈舟和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吟片刻,把这段时间的真相都告诉了他。   信息量太大,齐铭被一个又一个的重磅炸弹打的措手不及,沉默了好久。   陈舟和也不催他,把冻僵的手指缩进了袖口。   “……所以尤医……尤恕是雇佣兵的人?”齐铭心里骇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有谢瑰……等等,现在安全局到底还有多少雇佣兵的人?!”   这种感觉,仿佛一下子坠入冰窟,周围全员恶人。   “你先冷静,”陈舟和用了点力,按住齐铭的肩,“尤恕不光是雇佣兵的人,还是雇佣兵的头目,老陈就是他动的手。”   齐铭浑身发抖,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们!”   说罢,拔枪就要冲出去,先拿谢瑰开刀。   “站住!”陈舟和蹙眉叫住他,“眼下几个难民营的资源紧张,局里也有这么多的流民和不知真相的队员,你一个人冲动,打草惊蛇,到时候安全局内乱,尤恕破罐破摔,这代价不是你我承担的起的。”   齐铭生生止住脚步,用力锤了一拳桌面,登时砸的关节通红。   他在原地僵持片刻,又返回陈舟和身边。   “队长,尤恕他们动手脚,我认了,是我们眼拙没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但是谢瑰……”齐铭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伤,哽咽一声,“你对他那么好啊……”   “别说这些了。”陈舟和垂下眼,明显不想提及这个话题,“我本来这次没打算找你,还有一些信息我没弄明白,但既然和你碰上了,就顺便交代给你。”   齐铭脑子里一团乱絮,这些日子完全就是被动应付,被雇佣兵的人牵着鼻子走,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听陈舟和要吩咐,忙蹲在轮椅旁:“你说。”   “其实雇佣兵的情况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难以攻破,他们多是为利益奔走聚合的亡命徒,陈休和尤恕各执一头,关系剑拔弩张,想要彻底清理他们,我们可以让他们狗咬狗。”   “据我所知,陈休和尤恕各有各的基地,相互放着对方,尤恕的目的是通过基因改造,利用丧尸病毒打造不死军团,陈休的目的我虽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和尤恕在这方面有相当大的利益争执,要不然尤恕也不能防他防成这样。”陈舟和顿了顿,“活体实验需要大量的活人和药材,陈休的势力大多在西边,尤恕的基地有几个我知道,在安全局附近,伪装的很好,面上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地底下大有玄机,你偷偷叫人去查,等时机成熟在动手。”   “什么时候算是时机成熟?”齐铭问道。   陈舟和看了眼窗外,嗤笑一声:“等他们都以为对方先一步拿到资料的时候。”   两人聊了很久,陈舟和不放心,方方面面给齐铭交代地清楚。   谢瑰被叫进来的时候,齐铭正一脸纠结,问陈舟和能不能不走了。   “不行,”谢瑰先他一步说,“安全局的医疗资源大多掌握在尤恕手上,且不说你现在和尤恕撕破脸后期陈舟和的药物没法保证,就算能,你也找不出比尤恕更了解他身体情况的团队。”   “你闭嘴!”齐铭看见他恨不得拔枪给他射一个窟窿,当即愤恨涌上心头,“你他妈还有脸说!”   谢瑰顿住,喉结上下一滚,任凭他骂。   “好了闭嘴,”陈舟和听齐铭替他不带重复地叱骂谢瑰,脑子生疼,那些耻辱的旧事再度被提及,让他的情绪不太稳定,“我不能留下来,尤恕现在那我做筹码,我走了他必定狗急跳墙。”   齐铭沉默了。   “没事,你这边早点把事办了对我也有好处,我交代的你放心上就好,别担心,有我呢。”陈舟和安抚他,“一定要记住最后一点,把老陈和我妈合葬在一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音重了些,像是带着特殊的暗示,谢瑰不明白,齐铭却是心照不宣。   “是!”齐铭站直,红着眼对陈舟和行了个礼。   “回去吧。”陈舟和送走了齐铭,对谢瑰说。   谢瑰一路把他推回病房。   小护工到底是个姑娘,没那么大力气,谢瑰一手扶着陈舟和的背一手挽过他的膝窝,把他抱回床上。   这是这段时间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陈舟和的气息带着温度,靠在他的胸膛。短短几秒,谢瑰心里酸酸涨涨的。   他克制而不舍的收回手,站在陈舟和床边。   陈舟和出去一趟,累的有点睁不开眼,强打起精神看他,问道:“你还有事?”   “我不是……我就是想……”谢瑰可怜兮兮地眨巴两下小狗眼,沉默了会儿,“没事了,我这就走。”   他出门的时候,模样有点奇怪,陈舟和也没多想,打了个哈欠打算脱衣服休息。   后背上的衣服一摸一手濡湿,陈舟和皱起眉,脱下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片殷红。   他嗅了嗅,是血。   陈舟和想起谢瑰把自己抱上床的时候,手臂搂的就是这个位置。   毛衣的布料柔软,握在手里像在摸一只小动物,陈舟和垂下眼,鸦羽似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啧。”陈舟和扯了扯嘴角,一扬手,整件毛衣被精准地丢进了垃圾桶。   哐当一声。   齐铭的办事效率很高,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就让雇佣兵乱了阵脚。   丧尸病毒的剩余资料被挖掘出来,陈休和尤恕皆收到了对方截获资料的消息,还没等缓过来,尤恕的几处基地一夜之间被炸了干净。   里面全是他多年来费劲心力培养的半成品和数据,其程度不亚于亿万富翁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索性向齐铭摊牌了,交出了医疗部的指挥权,次日一早,就问齐铭接了人,分别捣毁了几处被查出的陈休的基地。   沈苏带人来接陈舟和的时候,小院动荡不断。   大概是陈休的反咬,不知道哪里冲来一群丧尸,接连咬伤了三四个工作人员,陈舟和拖着伤腿,隐匿在暗处,握着顺来的枪,从窗外射杀了两只丧尸。   丧尸很快叠成人梯,费力地往窗户上攀爬。   “队长!”   “陈舟和!”   谢瑰接到消息就慌乱赶来,一进小院的门,就看到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陈舟和侧靠着窗户,手上握枪,一只丧尸在他身后,青黑的指甲已经抵上了他的脖颈,目露贪婪。   陈舟和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后腰抵住窗户,缩着瞳孔眼看丧尸离自己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萦绕在身边。   窗户底下是此起彼伏的枪响和丧尸的嘶吼。   陈舟和闭上了眼,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砰!”   等了很久,只等来一声枪响,陈舟和睁开眼,丧尸已经到底,肌肉还不死心地在抽搐,脑门上一个血窟窿。   怎么回事?陈舟和做了两下深呼吸,这丧尸的眼不是红色,应该没有倦怠期,为什么他都已经站在自己跟前了,却没有下口。   陈舟和想起它靠近自己时的低吼,不同于看见食物的兴奋。   莫不是……陈舟和睫毛一颤,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丧尸病毒在他体内横行,近几天,手臂上已经长出了尸斑。   这丧尸是把自己当成它的同类了?   开枪的沈苏已经先谢瑰一步爬进窗户。   “队长!”他大喊。   *   尤恕和陈休本就积怨已久相互提防,齐铭的举动不过是个导火索,两人狗咬狗,到头来还是安全局获利。   陈舟和被沈苏接回了安全局,在医疗部修养。   负责他的还是那一批医疗人员——陈休和尤恕手下的医疗人员,大多是走投无路或被胁迫的,他们不得信任,多年来也只是做做数据监测和资料整理,核心的病毒资料一般接触不到。   尤恕从上次借人之后就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没有他,陈舟和的情况时常反复,尸斑已经长到了小臂大腿。   正当齐铭为此事焦灼不已的时候,一个人找上了门。   竟是祁寅。   他主动提出给陈舟和做后续的治疗,问他别的,就跟锯嘴葫芦一样一言不发,齐铭没办法,问了陈舟和,才把他带进去。   门被关上,屋内就剩下陈舟和和祁寅两个人。   “听说你找我?”陈舟和的脸色很苍白,咳了两声眯起眼,“有事吗?”   “我要说的有点长,关于末世和丧尸病毒,”祁寅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我这次有事求你。”   陈舟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一只长腿鸽子迈着长腿走进来!今天其实码了多了一点,但是明天要去运动会当志愿者,就存了一点点,明天一起发么么哒!每天都感觉作话有很多想说的,但写的时候都忘记了QAQ!   我真的炒鸡爱你们呀~炒鸡喜欢和你们分享生活嘿嘿(假装自己不是话痨),谢谢评论的小可爱们么么哒,我都有看哒~   要十一点了!那就放个下章预告,下下章会虐身,大虐的那种,下章挖所有伏笔!快完结啦这个小世界,我打算完结之后写一个小总结,感觉这个故事没有表达的很好,陈队看了大概会啧我哈哈哈哈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啦~么么哒! 第44章 起始   丧尸病毒的研发者是顾隽——顾折念的父亲, 祁扶危的亲导师,也是祁寅的亲外公。   那时还没有末日危机,人类文明也很繁荣, 帝国无论科技还是文化都欣欣向荣。   顾隽是当时顶级的科研人员, 最初负责的领域的是因为虫族入侵带来的细菌给人类造成的一些无解的病症, 后来他发现了一些细菌的药用价值, 一时风头无两。   渐渐的,他开始不再满足于此。   他发现虫族的黏液中的一些细菌,不光有药用价值, 在某些程度上可以改进肌肉的密度和促进伤口愈合。   他便向上提交了议题,打算专攻于此, 制药提升军队的实力。   上面很快批准了。   顾隽卸任了所有职务,组建团队, 很快进行了第一批实验。   实验起初进行地很顺利,研制出了三批药剂,后来,实验开始慢慢地不受顾隽的控制了。   最先发现的是顾隽当时手下的人。   实验用的小白鼠突然病变, 变得凶猛易怒见人就咬,接连咬伤了三四个人。那人怕了, 想劝顾隽停止实验, 但顾隽都到了这种程度, 怎么可能放弃。   他心里对这个未知的领域的痴迷超过了一切, 坚持小白鼠的反应在合理的范围。那人见劝不动他,便越级向上打了报告,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不轻, 很多人都觉得这项实验已经对人类的生存产生了威胁, 还有人造谣说顾隽其实是虫族后裔, 专门潜伏在帝国,为的就是摧毁人类文明。   重压之下,上面很快叫停了这项实验。   顾隽为此付出了将近七年的心血,早就疯魔了,怎么甘心就此叫停,他明面上解散了团队,背地里却留下了几个对他无比崇拜的学生,领着他们继续实验。   为了印证效果,他还偷偷找了一些没有身份认证的流浪汉和穷到快要活不下去只能铤而走险的贫苦百姓,和他们签署了保密文件,让他们自愿做了活体实验的牺牲品。   这成了末世的序章。   实验接连碰壁,流浪人员的锐减也让帝国对此事生了警惕,开始着手调查,顾隽不免心急,用药也变的大胆。   一直到那一天,祁扶危帮他整理实验数据,小顾折念跑到实验室来找爸爸,顾隽不放心实验又对自己长时间忽略女儿心怀愧疚,便把顾折念留下,说等自己和祁哥哥整理好了东西,就带她去玩。   几人都没注意,身后的铁笼子里一个原本已经没有气息的流浪汉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顾隽率先发现不对,他眼看着另外两个工作人员被咬伤后尸变,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这事恐怕难以收场,仓皇之下,他让祁扶危带着顾折念赶紧离开,自己为了保护他们,被丧尸咬伤。   丧尸病毒一夜之间席卷了整座城市。   末日降临。   祁扶危带着顾折念一路出逃,后来听说了安全局的存在,抱着想弥补的心态,加入了安全局的医疗部。   起初他们和局里的队员相处的很好,一直相安无事,祁扶危也开始着手想要寻回当初随顾隽一起埋在地下的丧尸病毒的资料,想要研制出解毒血清。   他开始早出晚归,打听一些消息,顾折念便在局里照顾伤兵。   谁知道碰上了霍原。   当时的霍原还没有成为后来的霍将军,只是侥幸打赢了几场仗的新锐,自从某一次见了顾折念,他心里一直念念不忘,逮着机会就往医疗部钻。   顾折念和祁扶危的年龄差了七岁,谁也没把他们往那种关系想,只当他们是落难兄妹,霍原也觉得自己有机可趁。   顾折念拒绝了他很多次,并在霍原逼身妄图强迫她时拿刀扎伤了他,霍原恼羞成怒,指着她说不会放过她,还说自己知道她和祁扶危的秘密。   果然,没过两天,安全局里传出了顾折念是顾隽女儿的消息,一时间,温柔和善的顾医生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虽然局里再三下了命令,不让人打扰他们俩,但还是有些被末世害的家破人亡的队员,将对顾隽的恨意发泄到他们身上。   顾折念不堪其扰病倒了,祁扶危没办法,只好带着她离开了安全局。   后来到了贪狼,剩下的事便和旋哥说的对上了。   “我父母一生都在寻找那份病毒资料,为的就是阻止末世的厄难,我小时候被安全局带走,为首的那人为的就是这份资料,他们以为我的父母保留着资料并将它传给我了,”祁寅解释,“后来我被阿瑞斯骗了,他说他知道资料在哪,让我给他父亲的手稿,将近两三年,我见到陈休,才知道阿瑞斯的目的从来都和外祖父一样……所以我信了陈休,他很会伪装,这你知道的。”   “他怎么跟你说的?”陈舟和问他。   陈休向来会用春秋笔法,把所有的锅全推到了尤恕头上,正好那是卡布什和尤恕的关系剑拔弩张,祁寅便信了一半。   他又接着说自己和谢瑰都是活体实验的受害者,深受丧尸病毒的痛苦,就算为了阻止这份痛苦的蔓延,他希望能和祁寅合作,研制出血清。   “……他向来是想十分说一分编九分的人,直到他抓你之前,我还一直认为他的目的是通过一些必要的牺牲研制出血清,最近我才发现不对,”祁寅顿了顿,皱起眉,“我觉得陈休的目的不止于此。”   从陈休抓陈舟和,到和谢瑰摊牌,再到自己再三提醒他不能继续用药,要不然神仙也救不回来他却置若罔闻。   “而且最近我才发现,他瞒着所有人——包括我和尤恕,秘密培养了一批半成品。”祁寅说,“你应该知道,像谢瑰那样算得上成功的实验品很少,最多就是实力和谢瑰不想上下,但仍无法保持人的理智的怪物。”   “……所以你的目的?”陈舟和问他。   “我听陈休说,你出生的时候就被注射了一针不完成的血清,身体里本身存有一部分抗体,你这段时间的实验数据我看了,病毒已经产生了变异,你体内的抗体也跟着发生变化……”祁寅想了想,实在不知道哪种表达更委婉,“你或许是现在唯一一个有希望培养出血清的实验品。”   “也就是说,你这次来,还是想让我继续配合你们的活体实验?”陈舟和觉得无比荒唐。   “不是配合,你可以不答应,”祁寅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相比你自己也清楚,如果我没猜错,你身上已经开始长尸斑了吧?”   “……”   “我并没有想强迫或者道德绑架你一定要为此付出牺牲,只是我觉得,作为安全局的少局长,有些事情我该让你知道,至于抉择,你自己来,”祁寅继续说,“现在的情况就是,越来越多的变异丧尸横行,他们现在终止了实验,对你用的是保守治疗,这意味着如果没有血清,你也活不长,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你体内的防御系统终有一日会被攻破,变成那些吃人的怪物中的一员,而末世也不会再有转机,人类文明终将衰败到结束。”   “……”   “还有你知道为什么雇佣兵要抓C镇的人吗?”   “……”   “C镇是虫族后裔,身上或多或少带着虫族的基因,我父亲的手稿上有过猜测,当年外祖父失败的原因,可能就是没有融合虫族血脉。虽然我不知道陈休的目的,但以目前的情况看,他应该不会放弃C镇的那些难民,万一他先一步将C镇的难民改造,无论成功与否,对仅存的人类都是另一场浩劫。”   “……听起来是一件好事,好像我答应了你,不仅能成救世主,还能解了我身上的尸毒?”陈舟和玩味地笑了下。   “不,你就算继续实验培养血清,或许能成为救世主,但实验是有风险的,你也有可能会死。而且可能性很大,因为你身上的病毒毒株变异,血清能就那些普通丧尸,但可能救不了你。”   陈舟和沉默下来。   他的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祁寅见状,说了句“打扰”,就起身告辞。   齐铭在门口守着。   他实在不放心这个跟在陈休身边多年的祁寅和队长单独相处,见祁寅出来,瞥他一眼,忙进去看陈舟和。   “齐铭,”陈舟和叫他,眼神垂下,“去把他叫回来。”   齐铭:“……啊?”   最终,祁寅被叫了回来,齐铭也不知道两人商量了什么大计,一商量就是三个小时,等祁寅再次从房内出来,天已经黑了。   陈舟和叫他进去,下达了几道指令。   “队长,”齐铭听完,一一记下,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个派人暗中保护C镇镇民我能理解,但是这个设宴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舟和困得眼皮打架,“忙了一整年了,大家都累,设个宴犒劳犒劳各位将士,顺便停一天任务,让底下的队员歇一歇。”   真是这样吗?齐铭绝不相信陈舟和的目的只有这么简单。   果然,陈舟和继续说:“辞旧迎新么,那些匿在暗处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东西,也该出来亮个相了。”   陈休不是喜欢在安全局安插眼线吗?那就戳瞎他的眼,看看阴沟里的老鼠被逼急了,会不会跳出来咬人。   齐铭隐隐明白了陈舟和的深意,肃然道了声“是”,脸色变得犹豫:“那个……队长啊,谢瑰在门口,我看他挺想见你的。”   陈舟和有点意外:“你现在开始帮他说话了?”   齐铭默了默,这些天,安全局的人手不够,轰炸丧尸基地又是极危险的任务,必须要一个了解雇佣兵基地构造且作战经验丰富的人领头。   谢瑰主动找上他时,齐铭本来是一口否决的。   但形势逼人,齐铭也没办法,最后还是妥协了——毕竟他拖得起,陈舟和拖不起。   “让他进来吧。”陈舟和有些怠倦,把下巴缩在衣领里,兴趣缺缺。   作者有话要说:   走完所有剧情伏笔啦,这章最后的过渡。稍微解释一下剧情嘿嘿,现在陈队愿意见小玫瑰,其实是他的心态已经变了,不是对看待他和谢瑰之间的事的心态,而是他对末世,对安全局的存在这方面的心态,所以他现在目的明确,有点百无禁忌的感觉。   下章疯批小陈啦~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给小可爱们比心~)   最后ps一下:秋冬小可爱们要多屯点护手霜和唇膏呜呜,今天去参加运动会闭幕式的时候嘴巴特别干。下午去海底捞吃火锅,前两天看见海底捞的美甲,刚好今天有,就想做一个,结果排好排到了好几个小时以后,我都回学校了QAQ,有一点小难过,感觉前两天wb上看到的款式真的很好看 第45章 宴会   齐铭其实很矛盾, 在帮谢瑰说话这件事上。   一方面,他真的没办法原谅谢瑰的所作所为,即使他是被陈休懵逼, 甚至错认了多年自己喜欢的人, 一方面, 谢瑰这段时间玩命似的咬着陈休的基地不放, 不眠不休地为陈舟和争取更好的机会,一旦得空,就站在陈舟和的院门外, 一站就是一宿……他都看在眼里。   就……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但是陈舟和今天轻易地答应,齐铭是没想到的。   “啊……哦哦。”他一拍脑门, 急急地转身出去。   不到半分钟,谢瑰进来了。   “陈舟和……”他也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 陈舟和愿意见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里想了很多。   早知道今天出任务回来先回去换身衣服了。   他现在一定很狼狈。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陈舟和本来打算见完齐铭就休息, 几盏大灯关了,只留了两边的小夜灯, 晕黄的光线柔和地笼罩着他, 描摹出他的轮廓。   陈舟和眯起眼。   谢瑰背光站着, 又离得远, 他看不清谢瑰的脸,只能看到他身形挺拔肃然, 被作战服包裹的身子像蓄力的黑豹。   “坐。”陈舟和扬了扬下巴, 示意他面前的椅子。   谢瑰挪了一下脚, 没敢过去。   上次陈舟和这么和他说话, 还是告诫他不要对修复他们的关系有任何奢望,谢瑰都有心理阴影了。   “不坐算了,出去把门带上。”陈舟和轻微地皱起眉,下巴埋在衣领里,声音闷闷的。   “别。”谢瑰长腿一跨,两步上前,乖乖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听齐铭说,你想见我?”陈舟和歪了下头,“有事吗?”   他柔软宽大的毛衣裹着,米白色的绒毛半遮半掩嫣红的唇,桃花眼因为困意,少了几分攻击力,竟然有些……可爱。   谢瑰的喉结极缓慢地滚了滚,摇摇头道:“没有。”   随后反应过来:“有、有的。”   “说吧。”陈舟和打了个哈欠,眼里泪光闪闪,从袖子里挣扎出一只手给他倒了杯茶。   谢瑰受宠若惊,双手捧过。   “嗯那个……陈休的几处基地我们这两天基本上清理干净了,还有两处不太确定,明天去探探。”   “嗯。”   “阿瑞斯从上次走了以后就没消息了,我猜测他可能是被陈休抓住了。”   “他不是带了人去的吗?”陈舟和皱起眉,“听回来的队员说,尤恕进了基地内部就勒令他们在外清理丧尸,自己去和陈休谈判了。”   “他大概是认为病毒资料在陈休手上,还想继续和他谈判吧。”谢瑰说。   陈舟和垂下眼。   因为这份资料,害了多少人,陈休是、陈维生是,他和谢瑰也是。   到底是人的贪欲作祟。   两人不说话,房间里便安静下来。   入夜了,除了窗外巡逻的队员路过时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你……”谢瑰犹豫着开口,“还好吗?”   他这些天连轴转,陈休的势力不容小觑,他带人出去就得对队员负责,神经保持高度的紧张,只有得空了,在陈舟和楼下看着他窗户里透出来的光从冷白变成暖黄再熄灭,心里才会稍稍放松。   这让他很踏实。   “嗯?”陈舟和反应了会儿才回神,“还好。”   “医生怎么说,有在好转吗?”谢瑰每次见到齐铭都会旁敲侧击,问陈舟和的身体情况,但这方面齐铭也不懂,他便一直悬着心。   现在有机会,即使陈舟和烦他,他也想问。   谢瑰坐的椅子刚刚齐铭也坐过,和陈舟和的轮椅挨地很近,他的瞳孔映照着暖灯,像一小撮鬼火,执拗又温柔地看他。   陈舟和熬过了困劲儿,不上不下卡着难受,索性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坦白来说,他在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和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对谢瑰的恨意都被冲淡了。   不是对他仁慈,而是放过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忘记。   “你让我想想怎么说,”陈舟和揉了揉太阳穴,压下舌根的苦涩,“我最近脑子有点迟钝,转不来。”   谢瑰很想抱他。   “我其实有时候很想和你好好谈谈,有时候又觉得没必要,大多数时候,我尽量让自己不要想起你,因为起伏太过的情绪会加快病毒的发作,这有多痛苦,你知道的。”陈舟和把手搭在轮椅边上,抬眼看他。   谢瑰试图从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找出以前的桀骜和意气,却颓然地发现,他做不到。   “不过现在,我不纠结这个了,我不想说了。”陈舟和单手支起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谢瑰在他的轮椅边半蹲下,也不问为什么,仰着脸看他。   陈舟和掐着他的下巴,没用多少力,谢瑰但凡甩下头都能挣脱。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谢瑰,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脸。   和祁寅聊了之后,陈舟和想了很多。他才发现,自己对陈维生的依赖比想象中要深得多,父与子,就像争夺权威的雄狮,狮王也会老去,而在此之前,幼狮蠢蠢欲动。   失去了陈维生,陈舟和终于意识到,尽管他总觉得老陈的意见做法保守古板,但每次遇见棘手的事,他需要老陈的态度。   老陈对他的三观作风的影响根深蒂固,比如他做安全局的指挥官。对陈舟和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份迫于末世的工作,他是真真正正地把人类的生死当成自己的责任。   每次看见金蓝色的肩章,陈舟和都会内心滚烫——虽然他知道,这对别人来说,只是一种无聊的个人英雄主义。   现在,挽救人类文明于水火的路摆在眼前……   陈舟和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他释然了,所有爱的恨的都会湮没在末日的黄沙里,等他死后,不需要有人记得。   但是终究是意难平,所以趁现在活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谢瑰,”陈舟和叫他,桃花眼熠熠,“你永远欠我的,你知道吧?”   “知道。”谢瑰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欠陈舟和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那我对你做什么,你都能接受吗?”陈舟和笑了,笑的很妖冶诡异。   谢瑰很久没见他对自己笑过了,他有些恍惚,点点头坚定道:“能。”   “好,你说的。”陈舟和恩赐般揉了揉他的脑袋,“乖。”   谢瑰觉得像在做梦,他不愿醒来,也不敢动,生怕呼吸大了些,梦就碎了。   “行了,你走吧。”陈舟和很快收回手,立马变脸,兴趣缺缺地吩咐他,“我要休息了。”   谢瑰不敢多留,他极克制又贪恋地看了一眼陈舟和,嗓音微哑:“好,你好好休息。”   陈舟和没理他。   *   翌日,谢瑰一早就被外派,继续处理陈休的事。齐铭也按照陈舟和的意思,办了一场宴犒劳各位指挥官。   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宴会上,陈舟和坐在主座,手边两个位置,一个坐着齐铭,一个空着。   “来来来,我先敬陈队一杯,陈队这段时间辛苦了,解决了雇佣兵这么个心腹大患。”一人醉醺醺地站起来,眯着眼向陈舟和敬酒。   陈舟和坐在轮椅上,齐铭给他倒酒。   酒杯里酒液晃动,陈舟和笑地得体,谦虚了两句,泰然接受了吹捧。   酒液一饮而尽。   “队长,差不多了。”三圈下来,齐铭借着给他满酒的空档,悄么声说,“祁寅已经来了,在外面等着。”   “让他进来吧。”陈舟和的眼神还和另一个指挥官对视,笑容不减地吩咐。   这场宴会开了一个下午加晚上,一直到了夜半,里面的喧闹声还没有停下,祁寅进门的时候,就别浓重的酒气熏得皱眉。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喝这么多酒只会加快病毒的发作。”祁寅在陈舟和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坐下,冷声说。   “影响实验吗?”陈舟和眯起眼,有些上头。   “……这个影响不大。”   “那不就好了。”陈舟和嗤笑一声。   时间和气氛都差不多了,陈舟和对齐铭耳语几句,让他把重头戏带上来。   祁寅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想起刚刚在门外看见的,还是如实和陈舟和说:“我刚刚在门口看见谢瑰了。”   陈舟和:“……所以呢?”   这个点了,出任务的都应该回来了,看见谢瑰不是很正常?   “他问我你的身体情况。”祁寅淡声说。   陈舟和瘫软在轮椅椅背上的腰身稍稍直起,一挑眉:“你告诉他了?”   “嗯,”祁寅不理解为什么要瞒着,理直气壮道,“他问我,我不就说了。”   陈舟和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希望自己是喝多了酒产生的幻听。   “有问题吗?”祁寅大概意识到他的表情不对,迟疑问道。   “算不上问题,但确实麻烦。”陈舟和舒了口气。   谢瑰那个性格,知道了估计会给他捅娄子,不管怎样,不能坏了他的大计。   “队长,来了。”齐铭先跟陈舟和耳语,直起身,再告诉众人,“大家先安静!”   “众所周知,末世的起始当年顾隽研究的丧尸病毒,因为他,才害的人民流离失所……”齐铭先是说了一段没有营养的废话,话锋一转,谈到了重点,“前段时间,我们侥幸获得了当年顾隽留下的关于丧尸病毒的手稿,还邀请了他的亲外孙,一同研制关于丧尸病毒的血清,目前已经小有成就。”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皆面面相觑,或真或假地质疑他们真的敢在丧尸身上做实验。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齐铭拍拍手,很快大门打开,一个盖着遮光布的铁笼子,从外面被推进来。   滚轮声沉沉的,里面偶尔传来丧尸的低吼。   齐铭按下开关,螺旋上升的宴会厅座位很快别地下弹出的铁栅栏围上,和丧尸隔开了安全距离。   “准备好了吗各位?”齐铭瞧着风轻云淡,其实心里也没谱,但对陈舟和无条件的信任,让他依旧照着陈舟和的话做。   他一把拉开遮光布,“啪”地一声打开铁笼。   “草!”   “去你马的,齐铭你玩什么?!”   丧尸很快从铁笼里钻出来,扭曲着身子开始四处寻找猎物。   陈舟和坐在高处,看一出好戏。   底下的小门突然开了,谢瑰风尘仆仆地闯进来,快速地四下望了一圈,很快把目标锁定在陈舟和身上。   他很快走到陈舟和身边。   大概是听了祁寅的话就过来了,衣服也没换,身上一股血腥味,扰地底下的丧尸都不安地骚动。   一双眼还红着。   “陈舟和……”他的声音哑极,像是几百年没开口说过话,眼神执拗,“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陈舟和酒劲儿上头,神经兴奋,看他的样子,骨子里的憋屈和劣性蠢蠢欲动。   谢瑰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陈舟和很好看,桃花眼永远像枝头怒放地最盛的那一簇,瞳色深,少了温柔,多几分意气,五官偏艳丽,轮廓却很有少年感。   特别是喝了酒,眼皮连带着脸颊泛上粉红,眸里带水,一眼就够让人记一辈子。   很难想到,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你答应祁寅了,”谢瑰缓缓蹲下,小狗眼颓然地向下垂,“你快要死了。”   “难过吗?”陈舟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嘴里的话却和怜惜沾不上边,“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不可以太贪心哦。”   “我没有,我不想你死。”谢瑰抓住他的手腕,好像这样就可以改变什么,“我真的不想你死,我错了陈舟和,我这辈子最后的就是害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走,别离开我好吗,我可以,我可以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烦你,我保证……我想你好好的。”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如果陈舟和真的死了,即使末世不再,他也不会有半点开心。   他会背负着对陈舟和的爱欲和愧疚,草草一生。   “陈舟和,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去陪你,”谢瑰抬眼看他,眼神偏执,“我后悔了,之前说无论生死我都不再烦你的话我收回,如果你好好活着,只要你说你不想见到我,我一定不出现在你面前,但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独活,你活着我害了你,你死了我守着你,生死不会是我们之间逾越不了的东西。”   陈舟和的手还在他脸上,被谢瑰攥着。   他感受到滚烫,是谢瑰的眼泪,透明的,从那双曾经看向他时充满了算计的眼里。   陈舟和以前很喜欢他的脸,总会心软。   他叹了口气,用了点力,挣脱谢瑰的桎梏,抬手蹭掉了谢瑰脸上的泪痕。他擦的很干净,像在道别,这样的认知让谢瑰恐慌。   陈舟和一点一点描摹他的轮廓,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刚刚谢瑰的话他听进去多少。   食指从额心,到鼻梁,最后停在唇峰。   他按了按,温热的,和他冰冷的手指截然不同。   “张嘴。”陈舟和轻声哄他,眼神晦暗。   谢瑰顺从地松开齿关,让他的手指探进去。   指骨是硬的,和唇舌的湿软不同,谢瑰闭上眼,微皱着眉,似乎有些不适,又有些难以言喻。   “不要咬。”陈舟和的指腹向上很轻地勾了勾,上颚的瘙痒让谢瑰情不自禁一颤,想要收紧齿关,又怕咬伤他,生生挺住。   指腹刮擦内.壁,凉意被一点一点焐热,谢瑰的舌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手指动,眼睛都起雾了。   陈舟和另一只手支头,模样懒洋洋的,眼里一派冷静。   手指很快探到了舌根,谢瑰的神色变得难受,喉咙开始不受控制地缩紧,被迫吞咽。   “像不像丧尸进食?”陈舟和问他,“他们就是这样,把人的血肉含.进嘴里,生生咬碎,吞入腹中,食物到这里……”   他暗示性地动了动手指。   “就会被它们吞下去。”陈舟和说。   谢瑰的脸色泛白。   陈舟和抽回手,极冷静地在旁边的清洁器里洗涤片刻。谢瑰的手还抓着他的轮椅边,忍不住地咳。   “别怕,”陈舟和突然说,单指挑起他的下巴,奖励般吻了吻他的唇角,“你不会变成那样。”   谢瑰没明白他的意思。   思绪全都集中在了唇角,蜻蜓点水一样的吻,却让谢瑰愣到浑身僵硬。   陈、陈舟和刚刚……   亲他了?   陈舟和直起腰,环视一圈,指挥官们在惊呼咒骂,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死丧尸后,发现它们似乎蔫蔫的,靠近不了高台,胆子就大了些,甚至有人敢往下扔食物残渣,以刻意戏弄激怒丧尸。   也有人发现陈舟和这边的动静,但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装聋作哑。   毕竟陈舟和今非昔比,尤恕倒台,齐铭又是他的一条好狗,安全局的大权几乎都被他一手攥着,谁敢和他过不去?   齐铭隔着人和陈舟和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陈舟和知道事情成了,心思疏懒下来,嘴角的笑也顷刻之间敛下,他背靠轮椅,兴趣缺缺。   谢瑰好像又说了什么,陈舟和没听,他的手被谢瑰握着,皮肤自觉地开始从谢瑰身上汲取热量。   冷惯了,多余的温度会让陈舟和胡思乱想,比如那点和怜悯混杂在一起的,令他自己都不齿的心软。   他任由谢瑰握着,垂眼看他:“你昨天说我对你做什么,你都能接受的。”   谢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下意识回答:“是……”   “那就……”陈舟和抽回手,回想起他打端自己腿的那一刻,那样高高在上的眼神,他猛地用力,推了谢瑰一把,把他推下高台,看他跌落在被戏弄到暴躁的丧尸群里。   “替我死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顶锅盖)陈队有分寸哒,推小玫瑰是有理由哒!没有害人没有厌世没有报复(好吧,这个可能有一点)!   ——一下是一点蠢作者的碎碎念,可跳——   很多小可爱们应该看出来啦,明天这个小世界就完结啦!本来这章的作话是手机打的,想了下,我还是开电脑打作话啦,就……有那么一点点小emo,每次完结都会有哈哈哈哈。本来今天不止写了五千多,但是考虑了一下,就只放了这些,因为剩下的剧情比较连贯,想放到明天一起完结(完结这个小世界嗷,不是全本完结,小可爱们不要看到这里就走了QAQ)。很多小可爱也知道,我第一次尝试末世题材,写长了,陈队这篇单开一本字数都够了,就难免有点完结一本的感觉哈哈哈哈,真的很舍不得陈队和你们QAQ。   我写文以来,其实一直有个比较执着的想法,就是我会认为不管写的如何,我构思出来的人物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活着,我和他们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所以我写出了他们的故事,可能我笔力不够,只写出或者表达了他们性格、生活的片面,但我坚信且热爱他们的存在。我真的真的很爱笔下的每一个角色,我不勇敢,但是陈舟和勇敢,他比我厉害,能在精神世界崩塌之后再重建修复,是我一直很崇拜且希望拥有的品性,啊我写的有点小泪目(仙女擤鼻涕)。   今天写到后面的剧情(应该还没放出来),就是交代各方去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要完结了,心情其实很复杂哈哈哈哈哈,虽然一直吐槽不手熟末世题材,也发四不开末世了,但还是很舍不得(我好像今天过分的话痨了dbq)   就这些吧,蠢作者独自网抑云去了,这个小世界完结之后我想写一个小总结,找个比较空有存稿的周末,写一些关于陈队这篇我意识到的不足和写的吃力的地方的分析,可能会放在wb,小可爱们想看的可以看(因为涉及写作手法分析和我码字的时候关于这篇的一点乱七八糟的想法,可观性不高,就不放在作话打扰大家啦~)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ε╰)╮ 第46章 结局篇   那天的宴会果然引出了陈休留在安全局的暗线, 他们误以为陈舟和拿到了剩下那部分资料,研究出了成果,终于坐不住, 开始在西边骚动。   齐铭趁他病要他命, 得到线索的当天晚上, 带人捣毁了他的基地, 逼得陈休连夜出逃,最后虽然没有抓到陈休,却收获颇丰。   祁寅在陈舟和身上做的血清培养实验也已经步入正轨。   门外悬挂的风铃随门响了响, 陈舟和费力地睁开眼,果然是祁寅。   “今天醒着?”祁寅和他相处久了, 话也多些,略锋利的眉眼被金丝眼镜罩着, 意外地弱化了他的淡漠。   “嗯。”陈舟和喉咙焦哑,接过他递来的水。   他的情况越来越差,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甚至两三天不醒, 全靠营养液吊着。   即使醒着,状态也差, 平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天旋地转。   “实验已经差不多了, 血清进入了试验阶段, 你可以休息一阵。”祁寅开了窗户, “最近天气回暖,不用闭得那么严实, 多通通风。”   “休息一阵?”陈舟和扯了扯嘴角, “我哪天没在休息。”   祁寅的手顿了顿, 他抬眼去看陈舟和。   从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给陈舟和镀上金边, 他又瘦了,手腕无力地垂在淡蓝色的床单上,腕骨凸起。   祁寅走过去,把他的手塞进被子。   “现在不担心对其他的药对病毒的影响了,你要是疼的厉害,我给你打针止疼剂。”他说。   陈舟和轻微地摇摇头:“疼也有疼的好,比成天昏死好——你现在倒是比之前有人气多了。”   祁寅一怔。   “以前跟冰雕做的似的,也不说话也不理人,跟你说三句就回一句,问多了还跑。”   他今天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还有闲情揶揄自己。祁寅稍稍无奈:“你赶紧休息吧。”   “说不过就转移话题。”陈舟和嗤笑一声,“我闲得很,什么时候都能休息。”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祁寅从小就早熟,顾折念还在的时候总带着他颠沛流离,吃够了顾隽女儿的身份带来的苦,她变得谨慎,对祁寅的要求也高。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甚至有点疯魔。   后来祁寅跟着旋哥和贪狼,也是居无定所,身边没有同龄的孩子,没有稳定的生活环境,旋哥又是个大大咧咧的,祁寅便变得越发沉默。   好像这么多年,他的生长轨迹就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销毁当初的资料,研制血清,挽救被外祖父置于水火的人类。   “我今天要去给我妈扫墓,已经提前跟齐铭报告过了,你今天的情况还算稳定,我走开半天应该没什么问题。”祁寅细细嘱咐,“陈休还没找到,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手,齐铭安排了人,里外都有,你别担心。”   “嗯,”陈舟和闭上眼,“你什么时候走。”   “过二十分钟,飞行器还没准备好。”   “祁寅,”陈舟和叫他,睁开的眼里有点不自觉的茫然,“我能感觉到我的情况,你不用骗我,说实话,到现在这个地步,死也算个解脱,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在我死之前,血清应该能大规模派发出去吧?”陈舟和歪了下头,“我想去外面看看,这么多年出任务,都是来去匆匆的,很多地方我去过,但都没有仔细看过。”   “好。”   “还有我死后……”陈舟和的眼神平静,正午的阳光和蓝天看不出末世的颓然,映在他眼里,“能请你把我的骨灰葬在一个地方吗?”   *   祁寅往外走的时候,碰上了齐铭。   齐铭正要进去看陈舟和,冷不防撞上祁寅,停下脚步。   “我刚好有事问你,”齐铭连忙叫住他,“那个谢瑰……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还行,他注射血清的时候,尸变程度不高,尸变是从四肢开始,他当时只变化了四肢和脖颈,还没有丧失理智。”祁寅解释,“现在第二批血清投入试验,这两天的数据观察显示他的尸变有在消退,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上次的宴会之前,祁寅找陈舟和谈话,劝服他参与的试验的时候,也提及了谢瑰。   他说谢瑰和陈舟和同作为陈休和尤恕的实验品,谢瑰的成功度明显会高出很多,就像陈舟和在降低了敏感度的丧尸面前会被错认成同类一样,谢瑰即使被咬伤,也几乎没有尸变的可能。   所以陈舟和把谢瑰推进了尸群。   那天谢瑰掉下去以后,尸群一拥而上,接连向他身上飞扑。   陈舟和垂眼看他,慈悲地给了他一根钢棍。   谢瑰下了狠劲儿,拼死打爆了所有的丧尸,却数不清被咬了多少口。他以为自己完了,以为自己会尸变。   那一刻,他意外地很平静,甚至花了一秒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背过身,不要让陈舟和看见自己尸变的狼狈。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告诉过你了,他是试验血清最好的实验品。”祁寅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在陈舟和耳边响起,“果然,他不会尸变。”   “那你就自己去说服他,”陈舟和嗤笑,眼底映着流光,明暗晦涩,“不要把算盘打的太响,我不会去劝他,买一送一的好事没有那么多。”   祁寅默不作声。   两人心里都清楚,祁寅和陈舟和都不需要说什么,谢瑰会答应的。   实验如祁寅所想,顺利开始,谢瑰试用了第一批血清。   第一次,祁寅也没底,注射之后的三天之内寸步不离地跟着谢瑰做数据监测,就在他以为成功的时候,第四天——谢瑰尸变了。   他的尸变和旁人不同,速度很缓慢,先是手臂开始长出尸斑,八小时后,暴起的青筋蔓延上了脖颈。   祁寅死马当作活马医,索性给他注射了第二针改进过的血清。   尸变就这么停住了——第二针的血清确实有效。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祁寅找准了方向,继续改进血清,接连几天下来,谢瑰的情况一点点好转,尸变的迹象在他的身上褪去。   “行吧,”齐铭舒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这段时间辛苦了。”   祁寅摇摇头:“大家都辛苦。”   齐铭没说话,沉默着又拍了拍祁寅,目送他离开再转身上楼。他进门的时候,陈舟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靠着床头打开光脑,在浏览一些东西。   “队长?”齐铭有些疑惑,又很高兴他的难得清醒,“你今天状态不错……”   话音戛然而止,在齐铭看清陈舟和的脸色的刹那。   “队长你在看什么?”齐铭问他。   陈舟和沉默地把光脑转给他。   是一段录像,上面是许久不见的陈休的脸,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头发很长时间没有打理,瘦的都快脱相,一双桃花眼诡异又执着地盯着镜头。   “陈舟和,好久不见……”   视屏一共三分钟,不长不短,里面的信息却让齐铭倒吸了口冷气。   陈休给他们看了他身后的丧尸,全是比红眼丧尸的攻击力和暴躁程度还高的半成品,被铁链锁着,数量不多,但只要陈休把它们放出去,丧尸的数量会锐增。   打开铁笼门的遥控在陈休手上,像玩具一样被抛上抛下,他告诉陈舟和,自己现在就在H城的底下,一天后,如果陈舟和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放出丧尸。   H城自从被陈舟和他们局部爆破清理之后,基本没有丧尸的痕迹,陈维生生前想把它打造成一个大型的难民营,因此在里面安置了很多流民和队员。   而且H城的地底下全是电缆,控制着周围很多区域的供电,绝对不能轰炸处理。   “队长你……”   “收拾东西,我们过去。”陈舟和点了点,关掉光脑,不咸不淡地吩咐。   “不行啊队长,你现在的身体……”齐铭一口拒绝,眼睛都急红了。   “啧,你是队长我是队长?”陈舟和略不耐地皱了皱眉,触及齐铭担心的目光,放缓了声音,“没事,我带人过去,你也跟着,不会有事的。”   “我们先安排那边的人员撤离行吗?”齐铭还不死心。   “陈休都能把消息送到我手上,说明他还是有点势力的,你以为我们撤离的速度会有丧尸的速度快吗?”陈舟和默了默,板正坐姿,哑声说,“齐铭,执行命令。”   “是!”齐铭行了个礼,知道拗不过陈舟和,只好下去准备。   风铃声再一次响起,很清脆,陈舟和看了眼窗外,刚刚的太阳隐匿在云层中,天阴下来。   变天了。   *   陈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他坐在二十九楼的窗沿上,两只腿荡出窗外,一晃一晃的。   窗户早就破了,只剩一个边框。   从记事起,给他记忆最深刻的人就是陈舟和。周远桥每天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天有大半天的时间在发呆,他每每弄出点动静,就会对上一双责难的目光。   ——“阿休,噤声。”周远桥说。   陈维生不喜欢他,陈休一早就知道,每次看见他,陈维生都会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就像看到什么污秽的东西。   他最喜欢陈舟和了。   只有哥哥,会跟他说话,讲外面的世界,许诺带他出去爬树摸枪玩机甲。   “陈休。”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不就来了?   陈休撑了一下,跳下窗沿,笑眯眯地说:“你来了,我的好哥哥。”   陈舟和许久没摸枪了,一时有些手生,他眯起眼,脸上是陈休最喜欢的神情。   像不屑与蛇鼠为营的雄狮,桀骜不驯。   “你叫我一个人上来,现在我来了。”陈舟和的腿好了些,能勉强站立行走,但毕竟四十九层的高楼,齐铭还是连人带轮椅先把他送了上来。   “真听话,哥哥。”陈休形容憔悴,眼睛却放光,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走过去,推着陈舟和的轮椅,把他推到了窗边。   “哥哥,你看到了吗?”陈休蹲下身,依恋地环抱住陈舟和,“底下都是我的宝贝。”   大楼底下,关着丧尸的笼子被摆在正中央,正不安又不耐地嘶吼着。   陈舟和不动声色地点开了腰侧的对讲。   齐铭了然,对埋伏的人打了个手势。   “我一直很好奇,”为了稳住陈休,陈舟和开始没话找话,“你做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关心我呀?”陈休离他极近,呼吸全都喷洒在陈舟和的下颌和脖颈。   他似乎很高兴陈舟和的问话。   “不想说算了。”陈舟和强行按捺住偏头的欲望。   “你真没耐心,我告诉你就是了吗?”陈休贴着他的脸蹭了蹭,语气诡异又嗔怪,“阿瑞斯是个蠢货,他年轻的时候,遭遇和陈维生很像,被人踩的没有招架之力,后来进了安全局,他又一心想做人上人,可是处处被陈维生压了一头,明明是他先接近的周远桥,最后周远桥选择的人却是陈维生……他就觉得,只有握到手里的权势才是真的,安全局有陈维生,他便动了别的想法,反正都是末世了,索性他再烧一把火,把丧尸打造成不死军团……”   陈舟和安安静静地听着,那一头的齐铭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我和他不一样,”陈休一直抱着他,两个人身上的温度都不高,这样依偎着,倒像彼此取暖,“我从一开始,就在说谎。”   “我没有祁寅谢瑰那样伟大的愿望,做个万人敬仰死后吃香火的救世主,也没有阿瑞斯那么功利,将丧尸收为己用……”陈休闭上眼,“我活着,只是为了死去,带着所有人一起死去。”   “活着很累不是吗,大家都很累,每日在丧尸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那我们就一起死去吧,陈舟和。”陈休勾起唇角,“你说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交缠依偎在羊水里……陈舟和,你有生命体征开始,陪着你的就是我,怎么现在不一样了呢?”   陈舟和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挣开他:“我骂你一句有病你没意见吧?”   “有意见也憋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了下。   陈休叹了口气,眼神心碎又绝望地看着他,好像卸下了所有情绪的伪装,把那份难过流露地明明白白。   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没有关系的陈舟和,”陈休对楼下的爆炸声充耳不闻,“我原谅你。”   楼下的铁笼很快被炸开,里面的丧尸在局部爆破下血肉横飞,大片的肉块散落开来。   “我早就知道你让齐铭暗中准备了,从你一进门……或者说从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陈休跌坐在地上,慢慢地站起来,“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队长!”   对讲嗡鸣两声,把齐铭的话断在里面,陈舟和只能听见刺耳的电流声。   “陈舟和!”   就在陈休伸手摸上陈舟和的脸的刹那,谢瑰从窗口跳进来,一枪打在了陈休的手腕上。   他两步蹲在陈舟和的面前,边抱他边说:“我们先走,外面出事了。”   “我让你们走了吗?”陈休像是感觉不到痛,看向谢瑰的眼神冷的能掉冰碴子。   他拍了拍手,暗处走上来一只丧尸。   丧尸低垂着头吼叫,身上的衣服破烂,但依稀能看出是安全局的作战服。   等他抬头……   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尤恕!   他乖地像条看家恶犬,冲陈舟和二人飞扑,谢瑰不想它伤着陈舟和,只好先放下他,和尤恕缠斗在一起。   现在的位置,陈舟和正好能看清楼下的情况。   被打成碎块的丧尸本应该彻底宣布死亡,却没想到这一批实验品的生命力极高,即使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地上,那双泛白的诡异眼球还能精准地找准目标,然后慢慢增生,长出四肢。   “你以为我在知道齐铭设了埋伏情况下,还会这么放心地把它们暴露在街面上吗?”陈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笑着捏住他的脖子,“陈舟和,你的想法真可爱。”   “陈休你放开他!”谢瑰想过来,却被尤恕缠着,他的胳膊上已经被划伤咬伤了不少,血淋淋的。   陈休置若罔闻。   “陈舟和。”他的声音轻的仿佛能被风吹散,手却出乎意料的用力,抓住陈舟和的肩膀。   陈舟和意识到什么,抓着轮椅的手骨节泛白。   “我们注定纠缠到死。”   陈休说完,在谢瑰抓住轮椅椅背的刹那,带着陈舟和直直坠下。   从二十九楼,坠入尸群。   这是一场丧尸的狂欢。   *   随着血清的大批量生产,大部分能被控制的丧尸进入了治疗阶段,人类文明从濒死中喘过一口气,开始抽芽复苏。   短短一年,商业街已经开始重新开业了。   祁寅推着陈舟和,穿过人群,在他的指使下,拎着两大个袋子,头一回感到如此无奈。   “我们下一站去个清净点的地方吧,干嘛非要来这么挤的地方?”他问。   “来看一个老朋友嘛,”陈舟和咳了咳,脸上泛着红晕,“末世那么清净,你还没清净够?”   手上的终端响了响,祁寅看了一眼:“谢瑰又找你视频。”   “怎么天天找我?他没断奶啊?”陈舟和咬了一口烤红薯,大手一挥,“再往前三百米左右有一个茶楼,去那边接吧。”   祁寅按他的意思推过去。   茶楼看起来刚开张不久,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生意不错,祁寅找了个空位,接通了谢瑰的视频。   视频一接通就是谢瑰放大的脸,陈舟和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陈舟和!”谢瑰看着视屏,露出惊喜的笑容,高举手上的东西,“吃糖!”   “他现在的情况好很多了,智商恢复到七.八岁的年纪,再过一段时间就恢复正常了。”祁寅怕他嫌弃谢瑰,轻声提醒。   一年前,陈休带着陈舟和从二十九楼坠下,掉进尸群,谢瑰紧随其后,没有犹豫地跳下窗,落地的时候将陈舟和死死抱住,任凭丧尸啃食他后背的血肉。   “别怕。”他眼神涣散,抖着声还要安慰他。   后来齐铭及时赶到,直接开枪爆头那群丧尸,才将他们二人救下来。那批丧尸经过陈休的改造,即使谢瑰也承受不住,回了营地就开始尸变,祁寅花了三个月,才稳定住他的情况,让尸变的痕迹一点点褪去,以此同时,血清也开始流通,人类和丧尸的比例逐渐发生变化。   过了半年,谢瑰才从失智的状态下醒来,这段时间,陈舟和常常会去看他,只要身体情况允许,他基本每天都会去。   谢瑰刚醒的时候,智商就像刚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看见陈舟和就黏上去,祁寅便每每打针的时候就把陈舟和叫来哄着他。   一直到三个月前,谢瑰的情况稳定地开始好转,陈舟和才和祁寅提议,让他带着自己出去走走看看。   “嗯,”陈舟和也不知道应谁,眼神柔和地笑了下,也举起手上的烤红薯给他看,“我有。”   “陈舟和,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谢瑰很苦恼地皱了下眉,比长大后坦诚多了,“我想你了。”   “我……”陈舟和一时语塞,“很快吧,如果我没回来,你可以来找我。”   “真的吗?”谢瑰的小狗眼亮起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等你好了,你就可以来找我。”陈舟和隔着屏幕,戳了戳谢瑰的脸,“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听医生的话?”   “有!”谢瑰重重点头,“昨天打针,两针,我没哭!”   陈舟和笑了。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一个小时,期间齐铭的脸钻进屏幕,老妈子似的和陈舟和嘱咐了很多。他自从从祁寅口中知道了陈舟和的情况,每次见到陈舟和,就忍不住想哭。   “多大人了,还哭?”陈舟和无奈地看着齐铭一把别开谢瑰的脸,“你和沈苏的婚期定了吗?”   陈舟和忙着哄谢瑰的时候,齐铭无事可做,带着沈苏重建沦陷区的难民营,一来二去,两人瞒着陈舟和腻腻歪歪,终于还是沈苏忍不住了,先和齐铭表白了。   都是经历过末世的人,大家对这方面看的不重,齐铭亲眼见证了陈舟和和谢瑰一路的风雨,感慨良多,和陈舟和商量之后,决定在安全局办一场婚礼。   “定了,队长你真的不来参加吗?”齐铭问。   “是啊队长,”沈苏也挤进来,他和齐铭在一起之后开朗多了,齐铭给的安全感一点点抚平了爷爷的牺牲带给沈苏的阴影,“我真的很希望你来。”   “来不了,不折腾了。”陈舟和摆摆手,“先祝你们新婚快乐,礼物我藏起来了,等到婚礼当天会有人给你们的。”   两人还想再劝,陈舟和身后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叫他名字,他回头看了一眼,打声招呼挂了视频。   “好久不见!”祝甸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些拘谨。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陈舟和笑着问。   尤恕倒台之后,祝甸作为被他扣押的人质也就没了作用,他见看守的人渐渐少了,便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   自从末日危机解除,C镇的居民暂时回不去,索性就在新建的商业街做起了小生意,祝甸开了这家茶楼,每天来往的人多,他的生意也不错。   “好!我最近打算酿酒呢,我们镇子的青梅酒桃花酒,放到外面肯定好卖!”祝甸见到他实在兴奋,喋喋不休地描述自己的商业版图。   “对了,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吗?”祝甸说到口干,喝水的空档眼神放在祁寅身上,不加掩饰的敌意。   祁寅:“……”   “不是,他是我的朋友。”陈舟和失笑。   “啊?那你现在……”祝甸刚想问他还是不是单身,又觉得自己的目的太过明显,于是转了个方向,“那你现在还和那个叫谢瑰的在一起吗?”   陈舟和一愣,祁寅也看向他。   祝甸眼神希冀,仿佛就等着陈舟和摇头好毛遂自荐。   “是啊,”陈舟和点点头,挑了下眉,“还是他。”   “他这么对你你怎么……”祝甸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转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些,垂着脑袋闷声说,“好吧,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陈舟和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好好干,过几年我再来找你喝茶。”   “行!”祝甸点头,眼神放光,“你什么时候来啊?”   “现在还不知道,看安全局忙不忙吧,可能十年二十年,你要坚持干下去啊。”陈舟和半玩笑地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外面的阳光正好,像一层金纱,是独属于春天的温柔。陈舟和被祁寅推出茶楼,感受到脸上细微的暖意,闭眼喟叹了一声。   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照的他的脸好像在发光。   “为什么骗他?”祁寅问他,“你没有十年二十年了。”   “啧,你这人到现在还是这么不会说话,”陈舟和叹了口气,“我走了以后,你多和齐铭他们玩玩,别整孤僻那一套,挺善良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吐槽玩祁寅,陈舟和才回答他的问题。   “我没那么丧,总得给人留个念想是吧,万一我就真能活到十年二十年呢?”陈舟和说,“那人家那么说,我总不能说我马上要死了,来看看你们,求一个人生圆满。”   祁寅握着轮椅把的手用力到暴出青筋。   “你……”   “别矫情,”陈舟和打断他,伸了个懒腰,“去晒晒太阳吧。”   *   陈舟和死在那个春天,谢瑰记起所有事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陈舟和,却只看到孤身一人的祁寅。   谢瑰揪着他的衣领,声音哑的几乎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舟和呢?”他问。   “死了。”祁寅看起来很平静。   “我问你他妈把他葬哪了?”谢瑰抑制不住地吼道。   “他不让我告诉你。”祁寅推开他,整整衣领,眼神很冷,“从他的角度,他觉得没必要,从我的角度,我觉得你没资格。”   “我会找到的。”谢瑰眼眶红的吓人,“我会找到他的,我说过,生死不会是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东西。”   “那你去找吧。”   你去找吧,大江南北、荒漠高原、江南水乡。   你去找吧,去看看橙黄橘绿火树银花。   替他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有点上头又泪目,整本完结之后会有番外,小可爱们可以留言想看谁的番外,暂定有全陈队角度的一篇,楚娃小可爱的一篇,以及陈队给谢瑰留了点东西,还会在番外交代小玫瑰最终有没有找到陈队,就酱啦   今天emo到有点爱不动,舍不得陈舟和小可爱,但是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啦~么么哒~   小小ps一下:其实写烤红薯的时候蠢作者旁边就有一个,我本来期待的是那种软软糯糯有又烫又香又甜的那种,结果……就不是很好吃QAQ 第2卷 现代篇 第47章 婚事   天阴了很久, 终于在傍晚时分砸出了雷声,雷声翻滚,偶尔映衬几道闪电, 几乎不到半分钟, 窗外落了雨。   陈舟和坐在餐桌前, 手机页面是他和谢瑰的微信聊天框。   ——我记得你们课表上写今天下午没课, 要我去接你吗?   距离这条消息发出去,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整,和之前所有的消息一样, 得不到回复。   陈舟和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手腕搭在桌边,清瘦的腕骨卡在衬衫袖口的边缘, 恰到好处的禁欲。   雨落得几乎看不见外景,陈舟和没开灯,桌上的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让人没有食欲。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映出晦暗的神色。   他往上划了划, 页面里全是绿色的聊天框——自从江逐野死后, 谢瑰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陈舟和觉得自己跟他妈祭奠死去的爱人似的, 天天往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手机里发消息。   他都觉得自己有病。   又一道惊雷落下, 门解锁的声音隐匿其中。   谢瑰的手还握在门把上,看见陈舟和的一刹那, 脸色像变戏法似的冷却下来。   他微微偏头, 似乎极其不想看见陈舟和, 从他身边错身过去。   “你站住!”陈舟和把手机甩桌上, 抓住他衣服的袖口,蹙眉问,“你淋雨了?”   外套的料子很硬挺,能湿到拧水的程度应该淋的时间不短。   “关你屁事。”谢瑰用力甩开他的手,黑眼珠带点厌倦,“别管的太多了陈舟和。”   陈舟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他妈天天垮个批脸给谁看?”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谢瑰讥讽道,“怎么,小陈总现在生意做大了,要求所有人都得笑脸相迎?可惜,我天生干不来那怕须溜马的事。”   陈舟和的胸膛上下起伏,声线稳住:“你是怪我进谢家公司的事?”   谢瑰很抵触他提起谢家的公司,更厌恶他脑子里每天都只有这些无意义的算计。他垂下眼,又宽又深的双眼皮褶皱变成浅浅一条,睫毛盖住眼珠,讥讽更甚。   “陈舟和,你还是这样,眼里只有这些,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在乎谢家的家产,你想要拿去就是了,”谢瑰的声音比雨夜还冷,“但是我不会跟你结婚做你的跳板,你眼里的算计让我觉得过去的十几年都他妈让人恶心的想吐。”   陈舟和脸上的血色尽褪,大脑却异常平静,平静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他甚至有闲心想,多亏了今天没开灯,他会看起来体面一点。   谢瑰说完,不想再和他多言一句,抬脚就要走。   “等等,我去帮你把饭热……”陈舟和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倒了吧。”谢瑰兀自上楼。   惊雷又现,映照出陈舟和的脸色,他僵站在原地很久,一直到桌上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嗡鸣。   第一条是公司带他的前辈发的语音——   小陈啊,谢总说了,昨天给你的那个策划案今天可能就要交,还有就是,你上次做的那个PPT,谢总说概念太含糊了,不能体现产品调性,让你再磨一磨。   第二条是兰秀芝发的——   安好勿念,半个月后带着谢瑰来老宅一起吃个饭,奶奶有点事给你们交代。   陈舟和先是回了前辈一个“好”,看见兰秀芝的消息,他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眼睫。   他直接给兰秀芝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喂,是陈陈吗?”   “是我,奶奶,”陈舟和喉头生涩,“您现在在哪呢,为什么之前不接电话,您知不知道上次要不是小姑拦着我都要报警了!”   兰秀芝笑了笑,她近两年对公司的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说话做事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小老太:“谢谢陈陈关心奶奶啊,奶奶没事,这段时间公司的项目平稳了,我就出来溜溜风松快松快,玩儿两天就回去了。”   陈舟和漂亮的桃花眼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兰秀芝说,“奶奶不是给你发消息说了,过半个月回来了?到时候你带着谢瑰来老宅,你小姑也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顺便把你和谢瑰的婚事定下来。”   婚事……陈舟和苦笑一声,谢瑰现在看都不愿意看见他,还会愿意和他结婚吗?   “奶奶,婚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陈舟和垂下眼,指腹摩挲着桌边的棱角,“这件事得问谢瑰的意思。”   兰秀芝那头也沉默了会儿。   江逐野的死成了梗在所有人心上的一根刺,一碰就扎的流血。   “陈陈啊,你和小野都是好孩子,当年那件事不全是你的错……”兰秀芝安慰他,“以前谢瑰不是很愿意和你在一起吗,上了高中那会儿,他玩叛逆离家出走,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你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你们只是现在有隔阂没过去,等过段时间,他想开了就好了。”   似乎怕陈舟和不愿意,兰秀芝又说:“谢家的门楣我是不指望他了,奶奶终有一天是要走的,你护了他这么多年……能不能在奶奶走之后,再护着他护着谢家?”   陈舟和记得,兰秀芝一贯很强势,从他五岁第一次到谢家,一直到高中,他都很敬畏她。   这样几乎算得上恳求的语气,陈舟和从没听过。   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陈舟和放弃抵抗,在阴影里低垂着头,像被捕杀的野兽。   得到他的回答,兰秀芝高兴地止不住咳嗽,她在电话里又细细嘱咐了陈舟和一些琐事,大多和谢瑰有关,末了,又让他在公司不用束手束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舟和一一应下。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陈舟和挂断电话,看了一眼窗外,景观带里新栽的小树被吹得东倒西歪,看样子活不过今晚。   他叹了口气,把桌上的残羹冷炙倒进垃圾桶。   木质的楼梯传来响动,谢瑰换了身衣服,拎着手机和车钥匙,一副打算出门的样子。   “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儿?”陈舟和皱起眉,抓住他的手臂,“你还想开车?”   车钥匙的圈扣在指节,随意地转了一圈,谢瑰仗着比他高半个头,垂着眼睨他,语气轻嘲:“怎么,和奶奶告完状找到靠山,腰杆就硬了?我是不是说过,别管我?”   “你以为我在和奶奶告你的状?”陈舟和气笑了,“你当我很闲是吗?”   “谁知道呢?”谢瑰一脸漠不关心,“毕竟你这种人。”   陈舟和连嗤笑的力气都没有,他觉得荒唐又可笑,也疲于和谢瑰继续纠缠:“我们之间,真的要一直这么说话吗,谢瑰你扪心自问一下,在你心里是真的觉得我就是那种劣迹不堪的人还是你因为江逐野……”   “哐当!”桌上还没来得及放进橱柜的碗被谢瑰猝不及防的回身碰上,碎了一地。   “江逐野”三个字是谢瑰的禁忌,他咬着后槽牙,眼神像冰原下的火山,一字一句说:“谁他妈给你的脸提起阿野?”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让阿野认识你。”   “陈舟和,当年去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陈舟和指尖发冷——听说,在受到刺激的时候,人体的血液会回流去保护心脏。   他现在的表情应该很冷静。   “奶奶刚刚电话里说,让你过半个月和我回一趟老宅,她有事跟你说?”   “不去。”   “你我的婚事。”陈舟和对他的拒绝置若罔闻。   空气凝滞了一瞬。   谢瑰抓着车钥匙扣在掌心,胸膛起伏两下,似乎极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随即嗤笑一声,声音漫不经心:“陈舟和,你不是问我去哪吗?彭跃他们组了个局,叫了些漂亮的小玩意,等我过去挑呢,你不介意吧?”   谢瑰问完,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说道:“介意也没用,憋着吧。”   他说完,从陈舟和身边擦身而过,路过他时,还狠狠撞了他的肩。   门被摔得很响,和窗外的雨声能一较高下。   陈舟和的肩膀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摸,很轻地嗤了一声。   “幼稚。”   *   陈舟和在楼下客厅等到凌晨两点。他改了两个策划案,期间看了不下二十次手机。   他给谢瑰打了十几个电话,全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窗外的雨一直不停,陈舟和想起他开车出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担心得不行,等把策划案提交完,他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彭跃的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估计没看来电提醒。   “喂,哪位?!”彭跃身边的背景音嘈杂,各种喊麦唱歌唠嗑的声音混在在一起。   陈舟和皱着眉稍微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是我,陈舟和。”   “我草!”那边传来骚动声,彭跃也没想到这尊大佛亲自给他打电话,飞快看了眼窝在沙发里气压极低的谢瑰,指了指电话,比了个“陈舟和”的口型。   “你别急着挂电话,我就问问你,谢瑰在你那吗?今天下暴雨,他开车出门我有点不放心?”陈舟和拢了拢桌上散乱的纸张,问道。   “啊……这个谢瑰啊……”彭跃对他俩的事稍微有所了解,也不知道带着谢瑰喝花酒这种事能不能和陈舟和说。   “挂掉。”   谢瑰不耐的声音混杂在背景声中,虽然很轻,但陈舟和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   那边彭跃“哎”了一声,似乎觉得不太礼貌,和陈舟和连连告罪,胡扯一通“信号不好”的鬼话,没等陈舟和再说,挂断了电话。   呼……   算了,人没事就行。   陈舟和合上笔记本,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桌上的资料略微凌乱,他困得眼皮打架,懒得整理也懒得上楼,索性扯过沙发上的小毯子,半盖着小憩。   客厅的灯光晕黄泛棕,暖融融的色调和外面的凄风骤雨对比鲜明。大概是日有所思,陈舟和做了个梦,梦到了谢瑰。   他这个梦做的很破碎,一会儿是年幼的小谢瑰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每天都脆生生地喊“陈陈哥哥”,一会儿是谢瑰每次犟着脖子跟兰秀芝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他只需要看上一眼,说一声“谢瑰”,谢瑰就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后来跳转到他上高中的时候。   陈舟和生平第一次战略性叛逆,离开了谢家,那种连空气都自由到奢侈的感觉让陈舟和近乎颤抖。   后来,因为忙着学业和打工,陈舟和连轴转,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很久不见的谢瑰。   他握着陈舟和的手,坐在一条矮凳上,姿势可笑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出租屋的条件很差,水管电器都很老旧,空调聊胜于无,墙边充斥着经年不散的霉味。   但是陈舟和很喜欢,他对自由有着堪称虔诚的热爱。   直到那一刻——夕阳透过防盗窗照在谢瑰脸上,他睡得很熟,嘴唇因为太冷微微泛白,浑身上下只有贴着陈舟和掌心的那只手是热的。   “算了吧。”陈舟和很轻很轻地说,话随着呵出来的白雾散开。   他一直知道兰秀芝的打算,想让他给谢瑰当一辈子的保姆,以前陈舟和觉得凭什么,那时候的陈舟和想——   算了吧,去他妈的诗和远方。   荒原的野兽在隆冬时分,心甘情愿地套上了枷锁。   窗外的风拍打着窗户,从食指大小的缝里溜进来,陈舟和感觉到冷,下巴往毯子里缩了缩。   谢瑰一进门就看见这样的一幕。   某人好好的有床不睡,可怜兮兮地窝在地毯上,北方十月份有的地方已经开始下雪了,他就裹着一条小毯子,缩的像个球。   谢瑰皱起眉,啧了一声。   陈舟和又转场,梦到了谢瑰上高中那会儿,他刚上大学,就听兰秀芝说管不住喽,小崽子离家出走了。   他还记得当时心跳得很快,担心谢瑰出事,忙给他打电话。   结果,奶奶和小姑都拨通不了的电话在他租的房子门口响起,陈舟和不可思议地快步过去开门,就见谢瑰身上脸上脏兮兮地蹲守在他家门口,慌乱地掐断电话,紧张又可怜地看着他,叫了声“哥”。   陈舟和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但想来都不是什么好话,要不然谢瑰也不能怕的不敢进门。   和兰秀芝商量之后,为了照顾谢瑰的情绪和叛逆期,陈舟和终于松口,让谢瑰和他住在一起。大学的课程轻松,他每天下了课,就回家给谢瑰做饭,少爷嘴刁,连外卖都挑剔。   那段时间,兰秀芝就明里暗里和陈舟和说了自己的打算,以至于陈舟和每每看见谢瑰洗完澡,大咧咧地只围一条浴巾就出来,再也无法拿看弟弟的眼光看他。   偏偏谢瑰还不自觉,大型犬一样往他身上黏,嘴里黏黏糊糊地念“哥”,双手从背后环过他的肩颈,头发还在滴水,脑袋拼命往陈舟和形状好看的锁骨上蹭,蹭的他领口淌湿一片。   “陈舟和。”谢瑰觉得自己真的喝多了,要不然也不至于管陈舟和的死活。   他轻声叫了一声,见陈舟和没反应,才悄么声地走到窗边,把窗户的缝拉上。   再回头,陈舟和还是冷,薄毯在这样的天气根本聊胜于无,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经过天人交战,终于不情不愿地挪动双腿,走到他身边蹲下。   眼前的光被人影遮挡住,陈舟和隐约感觉到有人,半睁开眼,脑子还沉浸在梦里,不知道今夕何夕。   “谢瑰?”他恍惚以为谢瑰还在上高中,伸手攥住谢瑰的手腕拍了拍,“你回来了……”   谢瑰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   腕骨砸上茶几边缘,陈舟和疼的皱眉,这会儿彻底清醒了。   “你……”他惊愕地看着谢瑰,瞥向一旁的吊钟,已经凌晨五点了。   谢瑰似乎懒得搭理他,拨开一桌子散乱的文件,从茶几底下拿了个打火机,站起身兀自上楼了。   全程没看他一眼。   陈舟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么在这睡着了,还做了那样的梦……   真是丢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终于开新的小世界啦啦啦~给自己撒花~抱歉今天的短小,前三章本来都是存稿,但是昨晚蠢作者连夜改了时间线之后,第二章 的剧情就出现的有点太早了,蠢作者调整了下节奏以至于字数少了点(一只心虚的鸽子飞过)。   呜呜呜我真的感觉现代篇比末世好上手,真的!现代yyds!啊啊啊啊啊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们啦,终于又可以看评论区里小可爱们的可爱评论啦哈哈哈哈,你们都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这篇的伏笔没那么多,我能驾驭(握拳)!加油!   惯例抓一只小可爱亲一口,美滋滋~   今天是提前发的啦~ 第48章 谢子谦   凌晨六点半, 雨势小了很多,变成细密的针,打出一点点寒。   陈舟和今天事儿多, 从被谢瑰惊醒起, 索性不睡了, 整理好桌上的文件, 开始做饭。   半小时后,电饭煲“滴——”地响了一声。   陈舟和喝了两口水润润干到起皮的嘴唇,觉得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他把粥和小菜温在电饭煲里, 想了想,又在上面贴了张纸条。   谢瑰下楼的时候, 他已经出门了,电饭煲上面贴着一张蓝色的便利贴, 胶因为太冷了粘不住,翘起来一个角。   ——粥和小菜在里面,吃完把插头拔了,碗放着。   “嗤——”   谢瑰一把撕掉便利贴, 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然后点了个外卖。   *   “小陈总。”来往的员工和陈舟和打招呼。   陈舟和笑着一一点头, 先把改好的策划案交给前辈, 又跟着跑了一趟外场, 一直忙到中午还得抽着空去打印文件。   这些都是兰秀芝吩咐的, 让陈舟和历练历练,从底层做起。但明眼人都知道, 着未来的主位做的是那个角儿, 一般的脏活累活不敢交给陈舟和, 都好声好气地招待着。   偏偏有一个人不一样。   “小陈啊, ”前辈探了个头,看着装订资料的陈舟和,笑眯眯问,“忙着吗?”   “不忙,有事您说。”陈舟和说。   “那个,谢总来了,说是有点事和你说,在楼上办公室等你呢,你看……”   空调开得光腿的职场白骨精们得在腿上盖外套,纵使如此,前辈额前还是渗出了点点汗珠。   小陈总和谢总的矛盾他们略知一二,两人不合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了,都是谢家的人,一个顶着姓一个顶着老祖宗的宠爱,神仙打架,遭殃的还是手下人。   果不其然,陈舟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谢总日理万机,怎么会想到找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前辈干笑两声,他是真不知道,知道他也不会蠢到告诉陈舟和。   “很久没见谢总了,我是很想听听他的高见,不过今天恐怕不行,我下午有课。”陈舟和微微一笑。   前辈听他的说辞,不得不再次感叹谢总的高见,拿出他吩咐的说辞。   “谢总说了,您要是不来也行,他也没什么要交到的,就是他的侄儿来了,想叫你上去聚聚。”   鬼知道谢总的侄儿是谁,前辈心想,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这尊大佛。   陈舟和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不解地皱起眉。   谢瑰怎么来了?还和谢子谦搅和在一起?   “我上去看看谢总有什么吩咐。”陈舟和点点头,和前辈告辞后上了电梯。   谢子谦挂的运营总监的牌,办公室在二十一楼,陈舟和在八楼,电梯的数字缓缓往上跳,陈舟和盯着电梯壁上的倒影出神。   谢子谦是兰秀芝的第二个儿子,和谢瑰的父亲谢文笃是亲兄弟。   不过这都是面儿上的关系,两人私底下不和,或者说,是谢子谦单方面的找事,和整个谢家上下都不和,以至于谢文笃都去世二十来年了,还把人当成假想敌。   陈舟和觉得他就像一根浸了毒液的刺,逮谁就扎地谁皮肤溃烂。   电梯发出提示音,两秒后,门开了。   助理一早接到通知,看见陈舟和也不意外,微笑服务态度满分,领着陈舟和往里走。   “……一晃也两年多了,你们这些事二叔我看来也是唏嘘,”谢子谦端坐在沙发上,西装裤熨得平整,正给谢瑰倒茶。   他眼尖,看见陈舟和:“呦,陈陈也上来了,来来来快坐。”   陈舟和在谢瑰对面坐下,黑色的真皮沙发反射落地窗外的天光,看得人晃眼。   桌上是一个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二叔好兴致,把我和谢瑰都叫来聊天?”陈舟和接过茶,道了声谢。   “瞧你这话说的,”谢子谦笑了笑,眼镜背后的眼珠划过一丝阴鸷,“都是一家人,聊聊天怎么了,再说我也不是什么事没有干聊,这不昨天去了趟宝珍那看看我小侄女,正巧他们家阿姨收拾东西,清出了点陈年旧物,虽然阿野不在了,但东西丢了总归可惜,看你们以前关系好,我就给谢瑰带来了。”   陈舟和心头一沉,看向谢瑰,脸色如他想象般的臭,见他进来更是从头至尾当他是空气。   刚刚有一句说其实说的不对。谢子谦倒也不是和谢家上下都不和,他对谢瑰的小姑谢宝珍——也就是兰秀芝的小女儿,是真情实感地疼爱。   当年兰秀芝二十四岁生下了谢文笃,虽然是商业联姻,但夫妻两个相敬如宾,加上丈夫谢自冕一表人才谈吐有度,为人也风趣幽默,兰秀芝渐渐动了心,日子也算美满。   她二十七岁年初怀上了二胎,就是后来的谢子谦和谢宝珍,年末临盆的时候,发现了谢自冕在外面养人的秘密。   生下了两个孩子,兰秀芝还没出月子,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嚷嚷着要离婚。   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大小姐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谢家怕断后,只让她带走了一直带在身边的谢文笃和谢宝珍,留下了谢子谦。   离婚没有兰秀芝想的那么简单,两人在媒体前一直维持着恩爱夫妻的形象,家族企业也有太多相关,离婚造成的社会风评动荡会影响股价,所以这场拉锯战打了两年。   两年内,谢子杳杳症理谦虽然跟着谢自冕,但谢自冕管教他的时间却很少,一般都是交给他外面的小情人负责。   小情人跟了谢自冕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原因无他——谢自冕不让她生。   这一点上,谢自冕一直很清醒,他接受商业联姻也会乱搞,却不会让私生子出生败坏门风。真金白银都没有孩子傍身来的牢靠,小情人算盘打的噼啪响——谢子谦开口说的第一句妈妈是对她叫的。   两年后,兰秀芝终于认清了事实,回了谢家。   鸠占鹊巢终究上不了台面,正主回来了,倩倩自然要退位。兰秀芝夫妻二人各退一步,日子过得貌合神离。她和谢子谦之间,也一直藏着隔阂。   谢子谦对她的印象是赶走妈妈的坏女人,兰秀芝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对倩倩一口一个找妈妈,她高位居久了,脾气很大,加上屡次教导不过来,索性冷处理,对谢子谦不冷不热。   倒是谢宝珍和谢文笃,对这个弟弟处处关怀,小孩子没什么矛盾,一开始三兄妹都相处得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谢子谦变了,处处针对谢文笃。   不过他对谢宝珍倒是一如既往地好,说他去看谢宝珍,陈舟和是相信的。   “二叔天天忙着公司的事,还能抽出空给我们带东西,倒是辛苦了。”陈舟和说的真诚——如果忽略眼底的讽刺的话。   “都是瞎忙,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靠着祖宗家业混个日子,”谢子谦摆摆手,一脸受之有愧,“以后谢家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小的。”   谢瑰明显不想听他们夹枪带棒的一来一往,抓起桌上的牛皮纸袋,说道:“有劳二叔了,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   “我送你吧。”陈舟和站起来。   “不用。”谢瑰一口回绝,语气冷硬。   “谢瑰这么急着走啊,吆大二了课业这么紧张啊,那行,二叔不耽误你的时间,记得过半个月跟陈陈一起回家啊,订婚宴的一些细节还得你们点头下面人才能去操办呢。”谢子谦扶了扶眼镜,笑意不达眼底。   “订婚宴?”谢瑰生生止住脚步,回头时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谁订婚?”   昨天不还是说商量吗?   “你不知道呢?”谢子谦故作惊讶,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嘴也太快了,这种喜事,还得是陈陈亲口告诉你才有那个什么……你们年轻人常说的仪式感么。”   谢瑰半垂眼,看向陈舟和,他眼窝很深,眉骨下一片阴影,眼皮被落地窗外外透进来的阳光照的有点粉。   就这么深深地看了一眼,谢瑰什么也没说,很轻地冷哼一声,转身出门。   门被砰地关上,可见关门人的心态极为炸裂。   “这……”谢子谦的眼神在门和陈舟和之间转了转,“陈陈,你要不……”   “二叔既然知道自己嘴快,有些多余的事以后还是少做吧,”陈舟和的脸色很平静,甚至放松,他带着清浅的笑意看向谢子谦:“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二叔,半月后的家宴,奶奶说不用大办,叫我和谢瑰还有小姑一起吃个饭就行了,二叔最近辛苦,不用跑了。”   这句话等于在谢子谦的脸上猛扇一个耳光。   谢子谦二十一岁,还在上大学的时候,谢自冕出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防护措施不得当,倩倩一年前怀了孩子,一直瞒着谢自冕,直到月份大了打不了,才吞吐地坦白,谢自冕无奈之余,第一时间拎清了脑子,当着兰秀芝的面找来律师公证遗产尽数归兰秀芝和她的孩子所有,才把这件事平息下来。   谁知道,不到两个月,这份遗嘱就派上了用场。   谢自冕在赶去医院陪倩倩临盆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兰秀芝没过多上心,雷厉风行地把丧事办的很漂亮,不到半个月,秘密地把倩倩连同孩子送出了国。   没有谢自冕做挡板,谢子谦和兰秀芝的矛盾日益加深,半年后,谢子谦也被兰秀芝以进修为由,送到了国外念书。   可以说,自从谢自冕死后,谢家上下除了谢宝珍,没有人拿他当谢家人看。   “倒是我好心办坏事了,”谢子谦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面色阴狠,“不过陈陈与其浪费时间在这教训我,还是去看看谢瑰吧,我看这份惊喜太大,他有点受不住。”   陈舟和活络一下脖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离开办公室。   不到两分钟,办公室里传来茶盏摔碎的噼啪声。   谢瑰的车今天限号,陈舟和猜的没错,果然一下楼就看见谢瑰站在路边,一手拎着牛皮纸袋,一手拿着手机打车。   “上车。”他把车停在谢瑰面前,“快点,这里不好停车。”   谢瑰看见他就烦,本来想叫他滚,视线瞟见车内镜子上的挂坠,动作一顿,眯起眼拉开了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啦,多补上的字数是不要钱哒,算是给小可爱们的补偿~么么哒~ 第49章 冲突   陈舟和拿到驾照本儿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送谢瑰上学,特别是谢瑰住他家的那段时间,每逢周末, 都是他车接车送。   硬生生把一个三步一刹车的马路杀手培养成了现在的老司机。   等绿灯的档口, 谢瑰解开了牛皮纸袋。   里面是一些旧照片, 看得出主人生前保护得很好, 按时间顺序排的整整齐齐,偶尔两张后面还有备注。谢瑰拿出来,一张一张翻看。   最初都是一些风景照, 翻到第二十来张的时候,谢瑰翻到了一张江逐野和谢宝珍的合照。   照片上, 谢宝珍笑的一脸灿烂,小江逐野却别别扭扭的。她彼时刚刚研究生毕业, 从小被谢家和兰家养的娇气眼光挑,谈了两次恋爱都无疾而终。她不着急,家里也不催,反正没什么能比她的幸福重要。   谢宝珍本以为自己会熬成老姑娘, 谁知道毕业不久,她就遇上了江逐野的父亲——一个气质儒雅, 独自带着五岁儿子的美大叔。   大叔气质很好, 谈吐有度, 又是大学教授, 关键是长相简直就是在谢宝珍的审美上跳舞。她向来先要什么就有什么,无畏世俗的眼光对大叔展开了追求。   没有谁能扛得住裹着蜜糖的小娇花, 谢宝珍很快和大叔结婚, 将小江逐野视为亲子, 悉心照料, 但江逐野和父亲生活惯了,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娇气后妈,于是便有了这张照片。   车开得很稳,是陈舟和的风格。   他看了眼导航,问道:“路上堵,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要不要先一起吃个饭?”   “和你吗?”谢瑰骨节分明地手指把看过的照片放到最后,又拿起一张,眼皮都没抬,“算了吧,看见你我咽不下去。”   陈舟和对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点点头,也不在意。   接下来的照片是江逐野上了高中,过了中二病的时期,谢宝珍和他的关系变得融洽,常常带着他回谢家。   为了照顾江逐野的情绪,谢宝珍这么多年没要自己的孩子,江逐野一点一点打开了心结,对她也能坦荡亲昵地叫一声“妈”。   也是这个时候,江逐野和谢瑰熟络起来。   那时陈舟和也在上高中,兰秀芝安排的学校,专门培养精英的私立,每天住校,只有周末回家,不比江逐野每天下午五点准时放学。   回家以后,陈舟和还总会听见谢瑰黏上来说自己认识的新朋友江逐野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有意思。   陈舟和最初觉得烦,后来是不自知的不爽。   于是,到过年的时候,他特意留心了被谢宝珍带来拜年的江逐野——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逐野,就被泼了一身菜汤。   江逐野端着盘子和谢瑰胡闹,没留神撞上了他。   “对不起啊漂亮哥哥,我赔你一身衣服吧。”江逐野笑嘻嘻的,全然就是捣蛋程度升级的谢瑰二号。   陈舟和刚想说不用,谢瑰就把江逐野拉走,很着急的模样,说道:“哎呀不用赔了,不就一件衣服吗,我哥又不缺衣服,咱们快走,待会儿赶不上了……”   这张照片就是新年那天,谢瑰和江逐野照的,背景是一家diy陶瓷手工店。   那天他其实准备了很久,要给陈舟和做个陶瓷杯当新年礼物,特意叫上江逐野一起,打算给陈舟和一个惊喜。   现在想来,真的蠢得可以。   再后来的照片就是江逐野上了大学,双一流的学校,专业也是最热门的临床医学——这也是谢瑰喜欢并且在读的专业。   那个时候,可能因为都上了大学,学校又是门对门的关系,陈舟和和江逐野的接触渐渐多了,间或杂着两张他们不带谢瑰的单人合照。   陈舟和永远神色寡淡,跟他妈天生封心锁爱一样。   谢瑰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处怎么接触,但在江逐野面前说陈舟和的好话,还撮合他们处成朋友,无疑是谢瑰最后悔的事。   “就这停吧,别往前开了。”离学校的东门还有两三公里,谢瑰就淡声说。   附近就是大学城,很多学生走在路上,人群拥挤。   “你确定吗?”陈舟和微皱着眉,“这里停你还得走十来分钟吧?”   “那也比被人看见我和你一起好,”谢瑰双手环胸,目光看着车内镜上的小吊坠,冷笑了一声,“我上车不过是顺带有些话跟你说,并不代表我愿意和你共处一室,我他妈嫌丢人行吗?”   陈舟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想说什么?”   车在路边停下,车窗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熙攘的人声在车内只有不真切的嗡鸣,陈舟和能清晰地听见谢瑰说的话。   “有些话我一直觉得你至少应该心里有数,没必要说的太明白,既然你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谢瑰看向他,深邃眉眼下来,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凶,“我不会和你结婚、订婚,甚至连恋爱都不会谈,这世界上谁都可以,哪怕我去海里捞只干净的鸭都比你强,陈舟和,别想绑着我来帮你稳固在谢家在公司的地位,我不是你的工具人。你要是真到了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你他妈直接去谢家祠堂挑个祖宗结冥婚,别……”   “啪!”   陈舟和忍无可忍,一巴掌甩他脸上。   他下手一点没留情,谢瑰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指印。   陈舟和气的发抖:“你他妈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再说一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脸听?!”   谢瑰被打的偏过头。   他顿了顿,舌尖用力地抵着腮帮,冷哼一声抬眼看他。   他眼窝很深,乍一看有点像混血,眼型是下垂的狗狗眼,笑起来看人的时候乖得让人心软。   “话糙理不糙,我说的是实话,”谢瑰的手打上车门,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圆润,“从阿野死的时候,咱俩就完了,你该明白的。”   “那他妈江逐野是我害死的吗?”陈舟和死死盯着他,“当年那场绑架谁都没有意料到,我更不可能猜到你他妈喜欢的是江逐野,你现在这幅态度,不过是因为绑匪该死的都死了,心里的怨怼找不到地方发泄,自己不痛快拉着我一起不痛快罢了。”   “闭嘴!”谢瑰额前的青筋暴起,揪着陈舟和的领子把他按在靠椅上,呼吸都滚烫,“到现在你还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错是吗?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那个赌鬼爹借了高利贷害的他们找上门,阿野怎么会被你连累?!一场爆炸,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陈舟和!为什么啊?!”   “所以我他妈就该去死是吗?!”陈舟和同样拽住谢瑰的领子,手劲儿一点不收,把人拽的往下一沉,“我告诉你,我对得起你,对得起江逐野,也对得起谢家,别在这跟我甩脸色爆粗口,婚不想结半个月后自己去跟奶奶说,我他妈还不乐意伺候你给你当一辈子保姆呢!”   “行,”谢瑰点点头,呼吸全喷洒在陈舟和脸上,“陈舟和你硬气,记住你现在的说辞,到时候在奶奶面前有种的,就别改口!”   *   北方的天到十月下旬,就已经冷的得加秋裤了。   陈舟和一路开车,到了谢家的主宅。   谢家主宅在盘山公路顶上,属于高处不胜寒那一挂,附近十公里以内没有邻居。   谢瑰还没来,陈舟和就先去见了兰秀芝。   老太太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很高,从地板地毯到小银勺都格外讲究,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地毯上不知道沾上了什么液体,细软的白色绒毛上,一点污褐色的污渍显得格外醒目。听下面人说老太太在用下午茶,陈舟和看了眼时间,也没到奶奶下午茶的时间啊。   他心里没由来地一沉,快步走进兰秀芝的休息室。   “陈陈来了?”兰秀芝似乎没想到他有这么快,桌上褐色的药汁还没来得及藏,只好仓促又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么快,不是说下午要去趟公司吗?”   “在半路前辈跟我说不用去了,”陈舟和的眼睛盯着那碗药,问道,“奶奶,这是什么?”   兰秀芝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这么早和你们说的……”   “现在时间还早,你先休息休息,你小姑一会儿要过来,你去接一下,等她和谢瑰都来了,人齐了我们再说。”   “奶奶……”陈舟和心下一慌,皱眉问道,“您之前到底干什么去了?”   知道瞒不住,兰秀芝也没想瞒着。   她坐在沙发上,年近六十还是穿着黑色长裙,身材皮肤都保养的很好,如果忽略脸上那一点病态的憔悴,看起来真就和三四十岁没差别。   “陈陈啊,人都是要分开的,无论是谁都一样,”兰秀芝的开场像是为了印证陈舟和的猜测,登时让他的嘴唇哆嗦一下,“奶奶正是因为不能陪你们太久了,才特意挑了今天把你们叫来,一方面是一家人不必瞒着,另一方面……奶奶对你也有事相求。”   求这个字,说重了。   陈舟和的喉结上下一滚,突然不敢听了,离开的背影几乎算的上落荒而逃——   “我去门外接小姑,奶奶您先休息,我不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订婚,么么哒~   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 第50章 你赢了   谢瑰和谢宝珍一前一后进了门。   “陈陈, ”谢宝珍看见陈舟和,笑了笑打声招呼,“好久没看见你了。”   “小姑。”陈舟和点点头, 笑意温和, “小姑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两人短暂地拥抱了下, 在外人看来是真情实感地和睦。   谢瑰错开二人, 率先进门。   他今天有备而来,事先准备好了说辞,身上穿了件皮衣外套, 和他的脸一样又冷又硬。   “奶奶呢?”他问道。   一旁的帮佣阿姨回复他:“老夫人在喝下午茶,说是让您先等等。”   小老太太一辈子都这么讲究, 谢瑰习惯了,坐在沙发上嗯了一声, 摁亮手机。   陈舟和和谢宝珍也进门,在谢瑰身边坐下。   “谢瑰啊,今天怎么没和陈陈一起来?”谢宝珍明显是知道今天为了什么事来的,眨巴眨巴眼睛, 开始试水。   “膈应。”谢瑰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谢宝珍一时不知道如何做答,又眨巴着眼睛看向陈舟和:“陈陈啊, 今天怎么没和谢瑰一起过来?”   “麻烦。”陈舟和笑了笑。   这个气氛谢宝珍是真的不理解了, 扯过沙发上的抱枕搂着, 一下一下拨弄上面的流苏。   是她年纪大了吗, 怎么现在小年轻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了?   其实不怪谢宝珍,江逐野出事之后, 她也为此消沉甚至责怪陈舟和过, 后来她自己的孩子出生了, 陈舟和和谢瑰同框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她对二人关系的崩坏知之甚少。   兰秀芝很快收拾好出来,手搭在旋转楼梯的把手上,看着他们。   “奶奶。”陈舟和第一个看见她。   “都坐。”兰秀芝下楼,在沙发上坐下,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们叫过来吧?”   边说,她边看谢瑰,微皱着眉道:“坐好,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子?”   “嗤——”谢瑰挪了挪退,嘴上却不肯吃亏,“我需要像什么样子?您不是有个满意的完美孙子吗,他像样子不就好了?”   “妈咪,”谢宝珍就怕谢瑰和兰秀芝吵起来,这两人吵架没个鸡飞狗跳下不来,“今天是为了陈陈和谢瑰的婚事吗?”   兰秀芝被谢瑰气的呼吸都急促了些,陈舟和一边给她顺背,一边警告地看了一眼谢瑰。   “是订婚,”兰秀芝喘匀了气,没忘了今天的目的,“我的打算是订婚宴放在两月后,赶在年前把事办了,正好沾沾过年的喜气。”   “婚期这么赶?”谢宝珍略微惊讶,“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够把服装定下来吧,那得抓紧了,还有那么多人要发请柬呢。”   “服装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兰秀芝拭了拭嘴角,“阿珍你就帮忙准备一下宾客相关的东西,陈陈还年轻,这方面怕没有经验。”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就把事定了,全程没问过两个当事人的意见。   “抱歉打断一下两位女士的兴致,”谢瑰抬了抬手,锁了屏把手机扔到一边,“你们这么讨论,不得问问当事人?是吧?陈、舟、和?”   “陈陈?”兰秀芝掀起眼皮看向陈舟和,“你的意思?”   谢瑰!什么锅都往他身上推!   陈舟和想起那天那通电话,又想起兰秀芝桌上的碗,一时缄默无语。   “怎么,反悔了?”谢瑰丝毫不惊讶,往后一靠,“啧啧,还真没让我失望。”   “奶奶,谢瑰这么说,必然心里有想法,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不如问问他的意见。”陈舟和对谢瑰的嘲讽充耳不闻,微笑道。   “那谢瑰你呢,有什么意见?”兰秀芝问地敷衍。   “我的意见?”谢瑰冷哼一声,胸腔振动,“对您来说重要吗?您要是这么问,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不、愿、意。”   “不愿意?陈陈跟你委屈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他从小照顾你到大,你自己也说过愿意跟他在一块儿,你怎么现在就不愿意了?”兰秀芝啪地一下把茶盏放回桌上,怒声道。   谢瑰还说过愿意跟他在一块儿的话?陈舟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一脸满不在乎胸有成竹能躲掉这桩婚事的样子,实际上眉头微锁,显然心里没谱。   “此一时彼一时,人的审美都是会变得,以前那是见的人少错把鱼目当珍珠。”谢瑰挑眉说道。   “审美,那你说说你现在是什么个审美?”兰秀芝问他。   “别的不谈,就这个理想型,”谢瑰的脊背陷在沙发里,偏头看陈舟和,眼神像在货架上挑剔商品,“我不喜欢这种长相,媚俗,一看就不安于室,穿衣风格死板没活力,不说不笑的娶回家我不去出家当和尚……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大的,经不住玩……”   “谢瑰!”兰秀芝忍无可忍,抖着手指他,胸腔快速地上下起伏,喉咙里发出恐怖的接近干呕的声音。   “妈!”谢宝珍慌了,扔掉抱枕一把扶住她。   “奶奶!”陈舟和也上前,给她拍背顺气。   “小少爷你快别说了,你非要把老夫人气死吗?”照顾兰秀芝多年的帮佣阿姨红着眼上前,“老夫人没多少时间了,您就不能听话一点,顺一回她的意吗?”   没多少时间了……   “什么意思?”谢瑰浑身僵硬。   一分钟后,当帮佣阿姨拿出兰秀芝的病例,在兰秀芝的示意下递给他们,所有人都静默了。   “医生说就这一年了,动手术也没用了,老夫人也不想折腾,只盼着你们能好。”帮佣阿姨抹了把眼泪,布着沟壑的脸上湿漉漉的,“上个月老夫人瞒着你们去看病,也是哪个时候,才做的这个决定。”   “谢瑰,你过来。”兰秀芝吃了药,平复下心情,抖着手招呼谢瑰跟她上书房。   谢宝珍怕出事,趴在门边偷听,陈舟和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两人聊了很久,门的隔音太好以至谢宝珍什么也没能听见,不知道聊了什么,谢瑰出来的时候红着眼睛,情绪看着还算稳定。   他路过陈舟和,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就往门外走。   走到玄关处,他停下来。   “陈舟和,你赢了,”谢瑰回头看他,神色令人捉摸不透,“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年底订婚,你好好准备。”   最后一句“好好准备”,像是从肺里生生挤出来的话,足以看出他有多不情愿。   陈舟和身子一僵,还没说话,就听见帮佣阿姨叫他,说兰秀芝让他上去聊聊。   “陈陈啊,”兰秀芝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抬眼看他,“你恨奶奶吗?”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反复看还是觉得作话有点丧,就删掉啦,希望大家每天都开心(超认真)!!! 第51章 曾经   “不恨的。”陈舟和垂下眼, 没有犹豫,语气也很轻缓。   两人之间笼萦着一种心照不宣,谁也没问什么事, 却都知道在说什么。   “谢瑰这个孩子, 被我惯坏了, ”兰秀芝叹了口气, 搭在桌边的手微微颤抖,上面的青筋血管清晰可见,“他的性格你也知道, 心里有隔阂话就往难听了说,这么多年这个少爷脾气还是改不过来, 我总想管教他,但他是文笃的孩子, 有些时候我又可怜他从小没了爹妈……”   陈舟和垂落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奶奶我……”陈舟和喉头生涩,话头卡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奶奶没有怪你的意思,都是上一辈的事了,奶奶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 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和谢瑰结婚是不是?”兰秀芝叹了口气,“文笃和小暖的事, 追根溯源, 也有我的原因, 当年那场爆炸谁都不希望发生, 但既成事实……”   很熟悉的开场,出于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陈舟和条件反射地想起那个颠覆他认知的午后。   那时候的天气还要再冷些, 他刚被接回谢家, 脸上泛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   “陈陈, 你瘦了很多。”兰秀芝叹了口气,说出了几个月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坐着,陈舟和站着沉默着,和现在一样。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觉得我们把你叫回来,打扰了你的生活,妨碍了你追求所谓的自由。”兰秀芝彼时大权在握,说话做事都带着上位者杀伐果断的气势,即使在和小辈说话,也没有收敛,“但是陈舟和,你真的觉得谢家欠了你的吗?!”   她加重了语气,不怒而威。   陈舟和几乎下意识地回答:“不是。”   他从来没有觉得谢家对他有所亏欠,相反,被谢家收养,享受着谢家带来的资源,亏欠的人应该是他。   “你的私教课老师应该给你讲过社会的资源倾斜,我相信以你的天赋也能理解,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往上走……陈舟和,我始终想不明白一点,你能不能告诉我,”兰秀芝的指尖敲打桌面,声音宛如脖颈上勒紧的绳索发出绝命的控诉,“为什么一直都好好的,你突然就开始不思进取了呢?你看看你现在,丢下一封说要还清谢家多年培养的信,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去,上了个最烂的高中,住在那种房子里……”   她似乎不想说太重的话,临到嘴边又住了口,深呼吸两下,眉头从陈舟和进门就一直锁着。   “奶奶,我知道错了。”陈舟和半垂着眼,言不由衷。   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一片不规则的光斑映照在红木地板上,光束中漂浮着散漫的尘埃。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在妥协,”兰秀芝沉默了会儿,开始念叨起他的小时候,“你还这么大点的时候,刚到谢家,可乖了,底下人说你的闲话你也闷声不作响地自己忍着,话却越来越少……”   陈舟和来到谢家,正是谢家最忙乱的时候,一场爆炸让谢瑰留院观察了小半年,谢文笃和许知暖的丧事让哀戚笼罩着整个谢家。   底下的帮佣对陈舟和的来历不断猜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陈舟和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身份让他受了不少冷眼,他变得越来越不善言辞,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那个时候我对你心有隔阂,就算把你留下来培养,也总对你冷冰冰的……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每次看见我,就算怕我也会乖乖叫奶奶好……我不想重蹈子谦的覆辙,把谢瑰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都说隔辈亲,很多东西,我又实在狠不下心来说他,亏的还有你在旁边提点,要不然估计现在谢瑰会被我养的更加骄纵……”   谢瑰出院以后,陈舟和的生活有了转机,他看出谢家的帮佣对他和谢瑰天差地别的态度,为了不被赶出去挨饿受冻,他近乎讨好地和谢瑰寸步不离。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在爆炸中他把谢瑰扑在了身下,谢瑰对他很依赖。   陈舟和得偿所愿,借着谢瑰对他的“离不开”,终于让兰秀芝收养他的心定下来。   因为没有了父母,陈舟和的户口被迁到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名下,那个远房亲戚不知道姓甚名谁,听说还有过要接走陈舟和的想法,不知道后来兰秀芝怎么商量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为了留在谢家,陈舟和和谢瑰被捆绑在一起,给他当了十几年的贴身保姆。   不知道兰秀芝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陈舟和有所预感,接下来兰秀芝说的话,未必是他想听的。   “谢瑰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他的爸妈还在,他不会是今天的性格……文笃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我最了解,为人很温和,有一点少爷脾气却又天真……子谦被我丢到国外,回来之后变本加厉,他为了不和子谦竞争,自愿脱离谢家,说是要和朋友一起创业……”兰秀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了陈年旧事,“你们都觉得我们这个年纪,半截脖子埋土里的人,都是顽固不化,巴巴守着这点家财要带进棺材……其实我当初也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没有文笃,这些家财我就算捐了也好给子谦也好,我都不在乎,反正两眼闭上,你们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是我有文笃啊,这个孩子被教养的太正直,我担心啊,担心我走了以后他过不好……”   “还有小暖……”兰秀芝提起许知暖,也就是谢瑰的妈妈,神色越发温和,“她也是个好孩子,我自己的婚姻就是家族联姻的失败产物,我自然不会把这份痛苦转嫁到我儿子身上,所以当文笃带着小暖来见我的时候,我是发自内心地为他们高兴……小暖虽然家境不好,但被教养地很好,说话谈吐也有规矩,脾气和我年轻时候有点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该傲气一点,软蔫蔫的看着不精神……”   陈舟和从来没听过这些,谢文笃和许知暖的死因他们至今三缄其口,甚至连名字,都很少被提起。   “陈陈啊,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年纪还小,想等你再大点再告诉你,”兰秀芝话锋一转,那双和谢瑰三分相像的眼睛直直望向陈舟和,“你知道我的儿子和儿媳妇是怎么死的吗?”   那时候的陈舟和,十七岁,还没有过周岁的生日,迎来了困锁他小半生的下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房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迎上谢瑰挂切的眼神是落荒而逃,他知道,他欠了谢瑰欠了谢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兰秀芝的话和记忆里酒瓶砸碎的歇斯底里交织,勾勒出了陈舟和知道的全部。   他和谢瑰在拿人生第一张牌的时候,就截然不同。   陈舟和的亲生父亲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常年游走在街头巷尾,干着不长不短的零工得过且过。   他的母亲家境还算优渥,几年前的市场动荡让他们跻身暴发户的行列,不说穷奢极欲,生活水平还是中上左右。   陈父某次无意间帮了陈母,二人相识。仗着好皮囊和一嘴鬼话,陈父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骗的心花怒放,认定他就是自己的良人,读到大二,不惜中途辍学和家里断绝关系也要跟陈父离开。   陈父本就是看中陈母的家庭背景,一早教唆她偷了家里的户口本两人登记结婚,谁知陈母当真这么倔强,说脱离关系就再也没回过家。   两人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怨侣,陈父或许被陈母的天真执着感动过,短暂地收了一段时间的心,找了份正经的工作,给人家抗煤气补贴家用。   后来家家通了天然气,陈父这份工作也没了意义。贫贱夫妻百事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父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接踵而来的,就是无休无止的抱怨和家暴。   陈母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他打没的,当时陈父在停车场上夜班,喝多后调戏上了一个富二代的女朋友,被人打的抱头滚地哀嚎连连,回来就对陈母大打出手。   没调理好的身体落下了病根,以至于两人四十多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   陈父很快因为酗酒被开除,待在家里除了喝酒就是赌博,一家人的生计全靠陈母当保洁和超市售货员维持,陈舟和在这样的环境成长到五岁,一直到陈母遇上了许知暖。   彼时谢文笃的生意已经小有起色,他没拿谢家一分钱,和许知暖租房在一个中档小区,谢瑰不满两周岁,两人的日子辛苦却有甜头。   陈母在超市售货时偶然帮了一次带着谢瑰分身乏术的许知暖,许知暖看她身上有伤又感激她的帮助,主动邀请她和陈舟和上门做客。   小谢瑰牙还没长齐,抱着陈舟和叫哥哥,三个大人坐在沙发上闲聊,谢文笃感激陈母对许知暖的帮助,邀请她留下吃饭。   一番交谈,陈母才发现,许知暖竟是当年自己家月嫂阿姨的女儿,两人曾经都是校花级别的美人,如今的生活却天差地别,陈母心里难免难堪有落差,仓促地吃了晚饭就匆匆告别。   本以为此后再无交集,却没想到陈父听说以后,背地里找上谢文笃一家,以朋友自居,邀请他们前来做客,又抓住谢文笃心善的特点,给自己找了份小区保安的工作。   两家一来一往,或多或少有点交集,偶尔许知暖忙起来,会拜托陈母帮忙照看一下谢瑰。   陈舟和知道,只要弟弟一来,陈父不光不会打人摔酒瓶,还会露出罕见的笑容叫他陈陈,因此每次看见谢瑰,他都很高兴。   直到那一天。   陈父在外面欠下了高利贷,逼债的人追上家门,他迫不得已之下,脑筋一动起了坏心,再次上门邀请谢文笃一家晚上来做客。   陈母知道以后,终于不堪忍受,骨子里的自尊让她拼命阻止陈父,结果只是被打的趴倒在地不省人事。   怕被拒绝,陈父带上了小陈舟和,和许知暖说陈舟和想弟弟了,让他们晚上过来吃顿饭,许知暖善良,加上谢瑰确实一口一个哥哥,也就同意了。   谢文笃虽然不大想去,但不想搅了老婆的兴致,也就没说话。   他开车把众人带过去,许知暖因为谢瑰嚷嚷口渴,牵着陈舟和给谢瑰找奶瓶,陈父则和谢文笃先一步上了楼梯。   老旧的扶手发出吱呀地声音,透过半人高的墙,能看见二人站在门前,陈父用力锤了几下门,想让陈母开门,等待的期间,转头和谢文笃一脸谄媚地说些什么。   谢文笃虽然是个傻白甜,但也知道陈父的为人,他看在情面上,皱着眉耐着性子劝说陈父利用法律途径保护自己,二人聊得不太愉快,似乎起了争执,陈父不好和谢文笃发火,见门久久不开,泄愤似的重锤两下。   楼下的许知暖被吓了一跳,见谢文笃有要走的意思,犹豫一瞬,拜托陈舟和照顾一下弟弟,自己上楼想看看情况。   陈父见谢文笃要告辞,也慌了,不等陈母自己掏出钥匙开了门,嘴里念叨着进门再说,一边还伸手拽了两下谢文笃。   二人进了玄关,许知暖还在门边,动动嘴唇询问了一句什么。   接着,就是一场爆炸。   陈母心如死灰,在陈父离开后从昏迷中醒来,觉得自己的半生过得像个笑话,爬去厨房扭开了煤气罐子,在陈父开门的瞬间,按下了打火机开关。   这场爆炸,颠覆了两个孩子的人生,陈舟和谨记漂亮姨姨的嘱咐,在爆炸瞬间扑到了谢瑰,将他护在身下。   二人被送去医院,接到通知的兰秀芝很快赶到。   陈舟和因为角度原因,受伤比较轻,出院也比谢瑰早,他无家可归,兰秀芝只好先把他接回谢家。   陈舟和到谢家没多久,兰秀芝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和爆炸的真相,人过中年,丧子之痛让她无法以平常心看待这个孩子,本想把陈舟和送去福利院,却被谢宝珍劝住了。   谢家这一辈人才凋零,谢文笃丧生,谢子谦和倩倩的孩子虎视眈眈,宝珍又是个出嫁的女儿,谢瑰的处境实在尴尬,如果没有人帮扶,待兰秀芝百年之后不一定被怎么磋磨。   更何况,陈舟和在爆炸发生时把谢瑰护在身下,谢瑰又对他依赖有加。   一切顺理成章。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见这个故事,陈舟和十七岁,如今他二十四岁,再听这些事,他和兰秀芝的立场悄然发生了变化。   陈舟和心里明镜一般,知道兰秀芝自知时日无多,想继续利用他的愧疚和对谢瑰的爱捆绑他继续为谢家效力。   “奶奶,”陈舟和轻声唤她,“当年那场爆炸,真的是因为我妈妈吗?”   兰秀芝握住桌角的手悄然收紧,声色变厉:“陈陈,你在质疑奶奶吗,以谢家的本事,查到真相并不困难,或者你认为,我一个半截脖子埋土里的人有必要骗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舟和语调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会好好准备的,以后我也会好好引导谢瑰,让他撑起谢家的门楣的。”   “陈陈,奶奶不是故意对你凶的,你也知道我对文笃……”兰秀芝叹了口气,“谢家的门楣我倒不在乎,有你在我能放心很多,公司里的前辈都夸你是个能顶事的,我听着也欣慰。谢瑰对你或许还有误会,没关系,你们以后相处的时间长,可以慢慢调整,你给他一点时间……他想学医就学医吧,毕竟阿野那孩子的事,是你亏欠了他,你……”   兰秀芝后面说了什么,陈舟和都没有再听。   耳边的人声虚化成嗡鸣,陈舟和低头,听见了自己沉闷的心跳。   他亏欠了谢瑰。   所以他要还债,谢瑰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而他陈舟和,只能守着谢瑰,一辈子照顾他不懂事的情绪。   陈舟和闭了闭眼。   他和江逐野的交易到底值不值得?   *   谢瑰离开老宅直接回了学校。   学校近段时间在筹备校庆,课程不多,谢瑰下车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他摁灭手机,去了学校边的一间小酒吧。   “才来啊?”韩忍等他半天,一见谢瑰就勾着人肩膀把他带着坐下。   “啧,”谢瑰拂开他的手,眉头拧着,“烦。”   “呦,这是谁又惹着你了,又是你那个好哥哥?”韩忍和他打小的交情,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大学也在一个学校,对陈舟和的事多少也有所耳闻。   “别提他。”谢瑰想起两月后的订婚就膈应,仰头喝干一杯酒,指节无节奏地敲打桌面。   “怎么了这是?”韩忍收起玩笑的神色,看谢瑰表情,意识到这次的事不简单。   “我,和他,”谢瑰指了指自己,无比讽刺,“订婚,两个月以后。”   他酒量不好,存着借酒浇愁的心,一来就满了三杯,隐隐有些上头。   谢瑰一巴掌拍到韩忍肩上:“两个月后,来、来参加兄弟的订婚宴。”   韩忍学的商管,多年耳濡目染,对豪门那档子破事也有所了解,他比谢瑰看得清,早知兰秀芝会捆着陈舟和给谢家做一辈子牛马,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直接把谢瑰的后半辈子也赔进去。   “不是啊,奶奶这是图什么啊这么早把你定下来,这你也能同意啊?”韩忍都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那个窍开了,“陈舟和诶,当初阿野的事你多难过你忘了?”   “我没忘!”谢瑰嘟囔一声,“怎么可能忘……韩忍,我没法不同意,奶奶她……没多少时间了。”   韩忍:?!   从老宅出来,这件事就一直萦绕在谢瑰心头挥之不去,相比之下,和陈舟和结婚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到底怎么回事?!”韩忍都快急死了。   谢瑰额头抵上酒瓶瓶口,把事情给韩忍说了。   “你……”韩忍拍了拍他的肩,“情况也许没你想得那么糟糕,这个病我知道,奶奶要是配合治疗的话,也是有好转的机会的。”   “她现在的情况不乐观,”谢瑰闭上眼,“医生说让她年后动手术,本来最近就要入院观察了,她怕自己挺不过,和医生商量把手术推到了年后,想陪我们再过一个年。”   “奶奶确实……”韩忍顿了顿,“她也算从小看着我长大,虽然面上不苟言笑,其实她最疼你。”   谢瑰扯了扯嘴角:“我还是算了吧,陈舟和才是她最满意的继承人。”   “这话说得没良心了啊,”韩忍轻轻擂他一拳,“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么多年,奶奶嘴上刻薄,说你不争气,没有谢伯伯年轻时候如何如何,但只要你想做的想要的,有没给你的吗?”   “你和她吵架,她最多自己生几天闷气,回头就找人望你卡上打钱,或者叫陈舟和过来哄你,你高中要闹离家出走,她就让陈舟和收留你,一天恨不得三个电话问你的饮食起居……”   “那是她控制欲强,”谢瑰忍不住辩驳,“陈舟和就像个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一样,搁你身上你能乐意?”   “行,咱先不说陈舟和为人如何,那是他的事,但奶奶问你的近况,是为了你好吧,她监视你她能得到什么?”韩忍抢过他手里的酒杯,继续说,“再说你选专业,我当时高考考完,志愿直接就是我爸填的,暑假还没放完我就去公司做社畜了,你家那个情况照理说更应该对你严苛,你小叔那样,宝珍姨又不管事,一家的压力全是奶奶在抗,结果呢,你填志愿奶奶没干涉你吧,你想学医就学医,想去哪就去哪,是不是吧?”   谢瑰静默了会儿,声线苦涩:“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为我好,我和小老太太吵了这么多年,没吵赢过她几回,你说怎么……怎么她就病了呢?”   他说到后半句,声音哽咽,眼睛重重压在手背上,后脖颈线条流畅,黑色的短发利落。   “不是说年后手术吗,你也别想太多,趁现在悔悟了,多陪陪奶奶。”韩忍安慰他。   “我去肯定会去,不过她可不要我陪,”谢瑰压下情绪,耳边全是嘈杂的人声,再抬眼时,情绪看起来已经正常,“陈舟和会陪她的,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事是个麻烦,”韩忍摸了摸下巴,“这婚你真的结啊?”   谢瑰这次静默地更久。   “不结能怎么办呢,奶奶这样的情况,我总得哄着她点。”   “真的只是因为奶奶?”韩忍挑了下眉。   “不然?”谢瑰胸腔振动,哼了一声,眼神的嫌恶几乎能凝成实质,“你不会觉得我喜欢陈舟和吧?”   “这样,”韩忍打了个响指,“多年兄弟,我怎么也不能看你陷入水深火热被陈舟和捆绑一辈子,我给你出个招。”   谢瑰敲打桌面的手一顿:“你说。”   *   谢瑰是走读,韩忍把他送回家的时候,心里无比后悔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喝下最后两杯酒不拦着。   他嫌弃地扶着谢瑰,几乎是敲门的第一下,门就开了。   韩忍吓了一跳,抬眼看见穿着家居服的陈舟和,嬉皮笑脸叫了一声“陈哥”。   “嗯,”陈舟和应他,暖黄的灯光把他衬得眉目温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我来扶吧,辛苦你了。”   韩忍巴不得,把谢瑰交到他手上,说了句“不客气”匆忙告退。   他在楼道等电梯,陈舟和就开门陪着,谢瑰根本站不住,靠在他身上闭眼嘟囔。陈舟和居然也不嫌弃他一身酒气,用手背蹭掉他脸上沾上的脏东西,神色温和。   电梯到了,韩忍打了个手势走进去,光洁的电梯门映出他的脸。韩忍叹了口气,忽然不知道自己给谢瑰出的主意是对是错。   “哼……”谢瑰被陈舟和扶坐在沙发上,他身高一米八五还要往上,陈舟和扶着吃力,倒下时被他一带,压倒在谢瑰身上。   “谢瑰,”陈舟和撑着他的胸膛,“放手。”   说的是他搂在自己后腰的手,铁钳似的禁锢着他。   谢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皱着眉呼吸急促,一边把人往怀里压一边嚷嚷头疼。   后劲儿上来了,他现在无论睁眼闭眼都人畜不分,只知道面前这人他认识,周身清冽的柠檬香让他很安心。   他熟练地把脑袋往陈舟和胸口拱,下意识叫:“哥,我头疼……”   陈舟和掰扯他手指的动作一顿,神色复杂。   他和谢瑰注定在一起的事,兰秀芝早就明里暗里跟他表达过,谢瑰高中那段时间住他家,兰秀芝也是打着培养感情的念头做的决定。   那时候江逐野没死,谢瑰和他的关系也没崩。   谢瑰考完高考那个晚上,先回来洗澡换衣服,出了浴室就往他身边窜。   陈舟和从他一进门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故意不挑明,气定神闲地对着电脑做小组作业。   “哥,”谢瑰终于忍不住了,顶着一脑袋湿发,像个背后灵一样趴他背上耍赖,“别看电脑了,我今天!高考!”   “啧,不是考完了吗?”陈舟和给他晃的打字都手抖,啪地合上电脑,“散什么德行?”   这么大了真的一点意识都没有,仗着家里没姑娘,洗了澡连上衣都不套就出来。   陈舟和的后背紧贴着谢瑰紧实的胸腹,夏天的居家服薄,谢瑰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惹得人心里发燥。   “哥……”谢瑰故意把脑袋往他脖颈顶,脸颊按在陈舟和漂亮的锁骨上,有点轻微的疼痛又有点爽。   发梢上的水很快打湿了陈舟和的领口,酥痒的感觉不知道从何而起,一直蔓延到心里。   “有事说事,想干嘛?”陈舟和漂亮的桃花眼染上笑意,指腹点着谢瑰的额头推开。   “我今晚同学聚会,说是毕业了要聚一聚,以后就难见到了。”谢瑰眼窝很深,眼角微微下垂,垂眼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可怜的让人不忍责怪。   “那你去吧,”陈舟和说,“记得门禁,早点回来。”   “还有一个事,”谢瑰磨磨蹭蹭,“彭跃说,今晚男生不醉不归……”   “要喝酒?”陈舟和挑了下眉。   成年之前,陈舟和没让谢瑰喝过酒,即使是出去和朋友聚餐,谢瑰也是乖乖听话点一杯果汁或者白水。   为此,他还给彭跃韩忍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谢瑰不在乎,陈舟和说喝酒不好,他就不喝,总归陈舟和不会害他。   “行,”出乎意料的,陈舟和竟然同意了,他勾着手指给谢瑰擦脸上的水,“你都这么大了,喝点酒没关系,不过以前没喝过你自己扣着点,感觉头晕了就别喝,谁劝都别理,晚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好嘞!”谢瑰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捋了一把头发就去穿衣服准备,看的陈舟和无奈摇头。   那次聚会是陈舟和送他去的,到的时候等的人不少,看见陈舟和纷纷打招呼。   大家都知道他是谢瑰的哥哥,比亲生的还亲,看儿子似的照顾谢瑰,再看他长得跟画本里的妖孽出来横行似的,人又温和,动了心思的不少,一顿饭,光是明里暗里要陈舟和联系方式的就不下十波。   谢瑰被问烦了,心头生出一种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怒意,靠在沙发上冷着脸喝酒。   韩忍看出他的心思,调侃一句:“你是兄控吗谢瑰,光问个联系方式你就受不了了,以后陈哥要是结婚了,那嫂子跟你说话你搭不搭理啊?”   嫂子?   这个字眼谢瑰从来没有想过,下意识脱口而出:“嫂子个屁。”   韩忍古怪地看他两眼,也可能是喝多了上头,问道:“谢瑰,占有欲这么强你不会是喜欢陈哥吧,自己给自己做嫂子哈哈哈哈哈哈,牛皮,肥水不流外人田。”   心里晦暗的秘密像是突然被戳中,谢瑰恼羞成怒,勾着韩忍的脖颈险些把人勒死,两人嬉笑着互骂几句,把这个话题给揭过了。   后来,谢瑰还是喝多了,脚底踩了棉花一样被陈舟和扶上车,一直到回家,嘴里嘟囔着什么陈舟和始终没听清。   “下来!”陈舟和倒个蜂蜜水的工夫,这人就差上房揭瓦,站在沙发上不知道想什么。   他把人拽下来,谢瑰重心不稳地倒他怀里,顺势无比熟练地环上他的腰叫哥。   “嗯嗯嗯……”陈舟和一边敷衍他,一边把人拔.出来,“喝点水来。”   谢瑰懵着眼坐着,被陈舟和喂蜂蜜水。   他眼珠一转,喝进嘴里的刹那突然皱起脸,说道:“苦……”   “苦?蜂蜜水还苦?”陈舟和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分明是蜂蜜的甜味。   他扬起眉刚想教训撒谎的某人,就被压在沙发上。   你不会喜欢陈哥吧?   陈哥以后有了嫂子你搭理他吗?   放屁的嫂子,他肯定不搭理。   谢瑰的脑子乱成浆糊,遵循着潜意识做事。   他小狗似的在陈舟和身上嗅了嗅,唇上被蜂蜜水打湿,从陈舟和的领口一路往上蹭。   锁骨、颈侧、再到流畅的下颌线……   “你干、干什么?”陈舟和也不知道震惊居多还是想看看他究竟要干嘛的好奇居多,僵在原地,任凭谢瑰轻轻咬上他的下巴。   力道不重,调.情似的,留下一个湿漉漉的齿印。   再往上,就是靠本能行事了。   谢瑰没有接吻的经验和技巧,亲上陈舟和嘴唇的刹那,只想把潮湿的呼吸全都交代给他。   他舔.弄着陈舟和的唇瓣,撬不开他的齿关,皱眉小声哼唧,撒娇撒的人心一颤。   陈舟和的嘴唇软的像果冻,带着一点点的凉,蜂蜜水的甜浸没在二人唇齿。   最终还是陈舟和先不忍妥协,微张开嘴让他进去。   谢瑰起初亲的很斯文,像是踩奶业务不熟的小奶猫,后来越来越凶,逐渐暴露本性,咬着陈舟和的下唇轻轻颤抖,舌尖细细席卷过每一寸领土。   他要陈舟和坦诚,要陈舟和寸土交付。   谢瑰在陈舟和吃痛想要推开他时舔他的上颚,看着他本能地软下身子,逃脱不了地小声呜咽,桃花眼红了眼眶,和眼皮上动.情的粉相得益彰,谢瑰心里无比满足,被塞得满满当当。   “操……”陈舟和在谢瑰克制不住地撩他下摆往里伸手时清醒过来,扣着谢瑰的手腕把人反压在身下。   他的嘴唇被亲的红肿,颜色艳丽。   “你他妈喝酒喝到春.药了,大晚上发生什么疯?”陈舟和不轻不重地给他一巴掌,抽的谢瑰委屈地敢怒不敢言。   “洗澡,然后睡觉。”陈舟和气息不稳地吩咐完,把他丢在沙发上独自上了楼。   谢瑰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生气了,拍了拍天旋地转的脑袋,晃晃悠悠去浴室洗澡。   出浴室门的时候,陈舟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来了,双手环胸靠在门边。   “哥?”谢瑰喃喃道,双手拢在嘴边,“请问你是陈舟和吗?”   陈舟和不和傻子计较,昂了昂下巴:“毛巾在桌上,头发擦干吹干再睡,茶几上蜂蜜水喝了,不然明天起来头疼死你,空调最多二十五度,定时关我给你设好了,遥控器在我这,来偷我就揍你。”   谢瑰喝了酒异常的乖,陈舟和说一句他点一下头。   他本来长得就有优势,睫毛浓密,安静地垂下,让陈舟和缓了神色。当谢瑰还想蹭上来时,陈舟和明显多长了个心眼,提防地后退两步,嘶了一声。   谢瑰不敢造次,委屈地转身离开,按陈舟和说的做。   但陈舟和不知道的事,现实里没做完的,谢瑰在梦里给他补全了。   一觉醒来,当谢瑰看着床上的痕迹,震惊地瞪圆了眼,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不断浮现梦里的画面。   劲瘦的腰、薄薄的腹肌,勾缠的腿还有那双迷离颤抖的桃花眼。   那人叫他的名字——   “谢瑰……”   “草!”谢瑰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不敢置信地掀开被子又看了一眼。   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   *   “哥……”谢瑰又叫了一声。   “嗯。”陈舟和应他。   “我难受……”   “难受就放开,”陈舟和轻推了推他的手臂,蓄藏爆发力的肌肉在他手心绷紧,“我去给你泡蜂蜜水。”   “嗷。”谢瑰嘴上应着,手却不撒,把陈舟和气笑了,在他腰腹处搔了两指,痒得谢瑰不得不撒手。   “行了,自己先呆着。”陈舟和站起来,往他怀里塞了个抱枕,看了眼中央空调的温度,确定不会冻死这位少爷才转身去厨房。   厨房很干净,陈舟和从顶上的橱柜里拿出蜂蜜,挖了一勺在杯底,没忍住叹了口气。   透明的杯底反映琥珀色的蜂蜜,他一边倒冷水化开,一边思考他和谢瑰的关系。   陈舟和下意识地在回避。   本来今天还想和他谈谈,谁知道喝成这芝麻样。   厨房门底下的滚轮发出轻微的响动,谢瑰不知道什么时候摇摇晃晃地来了,眼神愣怔地像个走错家门的醉汉。   “不是说叫你坐好,跑过来干什么?”陈舟和不得不放下冲进去的温水,先把人扶住,让他靠在大理石台面边上。   谢瑰闷声不说话,鸦羽似的睫毛一上一下地翻,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是单不说话也就算了,偏偏陈舟和去哪他跟到哪,两人的距离不能超过三步,黏人的紧。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舟和闭了闭眼,守着他喝完蜂蜜水,刚想轰人去洗漱,一回头和谢瑰撞了个满怀。   谢瑰顺势赖他身上,下巴有一下没一下敲打他的肩,闹觉的小孩似的哼唧。   陈舟和:“……”   他微微偏头,刚想说话,嘴唇被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碰上。   陈舟和愣了愣,看着面前的谢瑰红着耳尖,若无其事地又把下巴磕回他肩上。   错觉?   陈舟和这个念头刚一出来,谢瑰又偷袭上来,啄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旧态重萌,害羞地埋首他的脖颈。   “耍流氓的是你你还害羞上了?”陈舟和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推了他两把,“起开!你们几个菜啊,这程度赶上过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关心,APP卸载以后没忍住拜托了基友帮我看了一眼评论,大家的安慰和加油我收到了,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鞠躬)!我们都会越来越好哒!   最近有点回暖,每天都有太阳,晒在身上很有幸福感(打滚)。蠢作者最近备考四级,虽然听力真的好难的QAQ。嗯……然后就是我报名了一个设计的国赛,老师让我们去凑凑热闹哈哈哈哈哈,所以入手了一块数位板,但是用的不太顺手,码住了教程在看。   在食堂发现了一家超级好吃的炒粉店,而且还很便宜(打滚)。立冬过了,大家注意保暖呀,我每天泡完jiojio都会套睡眠袜,抱着我的小毯子,早上起来真的很暖和。   护手霜唇膏身体乳宝贝们都要准备好嗷,这两天南方都很干,下午上课我就被朋友摸了下脸,脸就开始发红发痛了。   还有暖手宝和暖足贴,冬天的jiojio永远暖不起来,只好靠外物取暖啦。   最后小小ps一下:   蠢作者把补偿给小可爱们的西幻篇和仙侠篇在专栏重新开了一本,不会入v,不会吊大家胃口,整个小世界存稿完我一次性放上来。   因为之前我说的正文放作话的方式没法统计字数,如果上榜单了,即使我写完了规定字数,统计的时候还是不够的,所以重新开在专栏里,不入v的话小可爱们也不用花钱啦~(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达明白QAQ,那两个小世界写完了我会重新跟小可爱们说一遍的,那本不用收藏哒)。   依旧是非常非常非常爱你们的一天(挥手),么么哒!   祝大家天天开心啦~ 第52章 随便   第二天是周末, 谢瑰睁眼的时候,阳光畅通无阻地蔓延到房间的正中央,照在他的床上。   他揉了揉太阳穴, 暗骂了一句“草”。   记忆从昨晚进酒吧后不久开始断, 他就记得他和韩忍说了奶奶的事, 韩忍一个劲儿拍他安慰, 后来还说了什么,谢瑰不太记得清。   韩忍好像把他送回家了,陈舟和接的他, 然后……   完蛋,断片了但没完全断片。   谢瑰间或记得几个片段, 自己狗似的往陈舟和身上拱,被陈舟和撕下来还跟人屁股后面转。   “是梦吧……”谢瑰半截被子盖在腰腹, 愣愣说,“这还不如别醒了……”   门外响起了两道敲门声,谢瑰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舟和已经拧开了把手。   “我让你进了吗?”谢瑰下意识皱眉。   陈舟和顿了顿, 接着把手拢进口袋,另一只手把醒酒汤递到他的床头柜, 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醒酒汤喝了, 晚点收拾一下, 等会儿有人上门给你我量尺寸定做礼服。”陈舟和说。   “你先出去。”谢瑰不自在地把被子晚上拉了拉, 语气不善。   “有什么好遮的?”陈舟和抱臂靠在一边,眼神挑剔地从上到下扫视一遍, “你昨天吐一身的时候该看的都看过了。”   谢瑰:“……出去!”   陈舟和扯了扯嘴角, 啪嗒把碗撂下, 走出房间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陈舟和这房子买的好,坐北朝南,上午九点阳光就落了一地。   陈舟和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看文件,餐厅的饭桌上碗筷摆放地端正。   谢瑰人还在楼梯转角,就闻到了粥的香味,一瞬让他有些恍惚。   茶几上的手机嗡鸣两声,陈舟和掀起来看了两眼,没回复直接撂下了。一抬一放间,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谢瑰。   几乎瞬间,谢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眉头习惯性锁着,一脸所有人都欠他二五八万的样子。   桌上有粥,长了眼都能看见,陈舟和懒得多言,收回眸光继续看电脑上的文件。   谢瑰头铁的不行,醒酒汤一口没喝,桌上的粥他也视而不见,径自绕过餐桌,在客厅的沙发上瘫下,摸出手机。   班群里一如既往地热闹,公事私事他挨个回复,最后点开和韩忍的聊天框。   里面显示对方撤回了两条消息。   什么玩意?谢瑰扬了扬下巴,敲字——   撤回了什么?   韩忍一时没回复,谢瑰垂着眼,眼神不经意和陈舟和撞上。   也不知道哪来的怪癖,好好的沙发不坐,非要坐地上,谢瑰以前极黏陈舟和,有样学样。两人在老宅的时候,每每放假都窝在地毯上,对面垂落悬挂的白布,挑一部电影投上去看,一看就是大半个晚上。   兰秀芝看见一次念叨一次,家里虽然有地暖,但老一辈总讲究接地气这种事,觉得地上坐久了就会受凉。   陈舟和面上从来不和兰秀芝犟,说一句点个头,态度陈恳,背地里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一套阳奉阴违玩儿的炉火纯青。   足足三秒,谢瑰被酒精浸泡的脑神经才回过神——   他在和陈舟和对视。   这个认知让他后知后觉到了尴尬,清了清嗓子,正想说点什么挽尊,陈舟和率先收回视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细瘦的指骨在键盘上敲得飞起。   谢瑰错失良机,再开口显得像个找茬的憨货,闷闷地把那股不上不下的劲儿咽下去,郁闷又愤恨地盯着陈舟和敲键盘的手。   韩忍还没回他,谢瑰百无聊赖地刷了刷朋友圈,却看见他一分钟前给中文系一个姑娘点了赞。   谢瑰:?   他忍不住再次打开和韩忍的聊天框,把那个赞截图给他。   顶上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两分钟,韩忍发了个句号。   ——两分钟你打了个句号给我?   顶上又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就在谢瑰以为韩忍给自己写了篇小作文的时候,对面发过来一个字——   唉。   谢瑰:……   陈舟和点完保存,隐隐觉得气氛不对,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谢瑰压着眉眼一脸怒色,捧着手机好像下一秒就要操起键盘征战四方的样子。   好在韩忍足够了解谢瑰,知道玩脱了得把这祖宗惹毛了,也不吊他胃口。   ——你昨天喝那么多,断片没?   他先是试探一句。   谢瑰敲屏幕的手指一顿,神色晦暗。   ——有点忘了,就记得和你聊了订婚的事。   韩忍松了口气,打完又删,最终发了一句——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你心情不好,安慰你几句,想到你看见估计心情更不好就撤回了。   发完,韩忍锁了屏,深深叹了口气。谢瑰和他好到一个鼻孔出气,在某些方面他和谢瑰甚至比陈舟和和谢瑰都近,毕竟陈舟和老管着他,这也不许做那么不许做的。   所以看见谢瑰那么难受,韩忍还是没忍住给他出了个馊主意想让他摆脱陈舟和,但昨晚送谢瑰回去的时候,陈舟和眼底的关切和细节做不了假,他分明对谢瑰也是动了心的,要不然也不能护儿子似的护他这么多年。   谢瑰忘了也好,所谓旁观者清,这两人若是最后真的走成孽缘,他少不了背一份良心债。   *   设计师如约上门给两人量体定做礼服,谢瑰因为韩忍的消息想了不少,没有绷紧神经强装冷淡,脸色也缓和下来。   陈舟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他的视线若有似无,老往自己身上落,像是探究又像犹豫要说什么。   “有事?”陈舟和抬眼和他对上,问道。   谢瑰本来就看着他走神,来不及收回目光,被当场抓包,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礼服,”他很快反应过来,指了指设计师手上的稿本,“我要黑色的。”   陈舟和蹙起眉:“两套都是白的,那天在老宅问过你了。”   设计师是个干练的姐姐,闻言也抬头,神色为难:“确实,我们的主题就是白玫瑰,我足以与你相配的浪漫,现在要做黑色的话恐怕要重新定稿。”   重新定稿?谢瑰巴不得订婚直接作废,他悠哉地翘起二郎腿,恶劣地不讲理:“我改主意了,我就要黑色。”   还白玫瑰?我足以与你相配?   本来就是一桩你不情我不愿的明码交易,沾一丝浪漫都亵渎了浪漫这两个字。   设计师姐姐似乎还想再劝一劝,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   陈舟和知道谢瑰这幅样子摆出来,就是倔劲儿上来了,只好略歉意地笑了笑:“麻烦了。”   设计师姐姐一看劝不动,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们想改我就改改看,只是这套白色的真的很适合你们……”   一个下午,三个人没一个愉快,送走设计师姐姐的时候,陈舟和看了眼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压抑地近乎混沌,似乎也昭示着这场不被欢迎的婚宴的底调。   婚服定下来,身量也量了,这件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不可转圜了。   *   自从定下了礼服,谢瑰就再没出现过,一晃一个月半,陈舟和与他都相安无事。兰秀芝入院接受治疗,陈舟和得空就会去陪护。   “你老来我这待着做什么,都说了这些事护工都会做,你们这些小年轻,有空了得去约会。”兰秀芝接过陈舟和递过来了水,不烫不凉,温的恰到好处。   “我这才来几天您就嫌我烦,以后日子还长,还要天天见,您不得更烦我?”陈舟和笑道。   “你知道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兰秀芝无奈道,“你和谢瑰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陈舟和回道,“您就别担心我们了,徐医生说了您要安心疗养。”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不中用了……”兰秀芝叹了口气,见陈舟和蹙起眉心,知道他不爱听这话,便转了话题,“宝珍昨天来跟我提了两嘴,说她给谢瑰打电话听他声音不对,应该是换季感冒了,你有空多照顾照顾。”   照顾?那也要他看得见谢瑰人才行。陈舟和微不可闻地长呼了口气,嘴上应道:“行,我得会儿回去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哎,这样才对吗,”兰秀芝笑吟吟的,“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老这样冷着脸也不行啊,他倔得像头牛,嘴巴厉害其实心里不坏的,你多包容包容他不就软和了吗?”   陈舟和嗯了一声,垂着眼削苹果,不置一词。   深秋转冬愈发的冷,谢瑰捏了捏发晕的额角,扣下门把。果然,陈舟和不在。   不枉费他和小姑打听陈舟和的动向。   谢瑰踢掉鞋子,想趁着陈舟和没回寻几件外套,路过餐厅带起一阵风,吹落了桌面上的订单。   谢瑰捡起来,拧着眉看了两眼。   花店?   再往下看。   订的是玫瑰,红玫瑰。   谢瑰再往下,本想看看是谁订的花,门锁咔嚓响了一声。   “好,”没看见人谢瑰都知道陈舟和在笑,这样松快的语调在陈舟和身上并不常见,“……确实有很久没见了,明天我去接你,请你吃饭。”   烧的有些发晕的脑子反应不及,谢瑰愣怔在原地,陈舟和在玄关换鞋,一抬眼就看见他直愣愣地站着。   “回来也没说一声?”陈舟和动作一顿,笑意收敛了些。   电话里和人聊得这么开心,跟他说话就这么为难?谢瑰冷哼一声:“我回来还得跟小陈总申请是吗?多大的排面?”   陈舟和懒得理他的阴阳怪气,自顾自换了鞋:“不急着回学校的话留家里吃个晚饭吧,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陈舟和本来只是客套一下,自觉谢瑰肯定会拒绝,没想到这厮抽哪门子疯,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蹦出一句:“随便。”   刚到家想美美点个外卖洗个澡休息的陈舟和:“……”   你其实可以拒绝。   没办法,陈舟和只好穿上刚脱下的外套,如丧考妣地出门,往超市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今天收拾行李所以有点短小,不过放假了以后会不定期加更哒~   小可爱们的留言我都看了,真的超级超级超级感谢你们(哐哐鞠躬),大家都要棒棒哒!!! 第53章 发烧   陈舟和回来的时候, 谢瑰窝在沙发,怀里搂了个抱枕里睡着了。   他看起来很累,眉眼倦怠, 眼下泛青。   陈舟和把食材放进厨房, 边走边想起奶奶说的话, 终究还是不放心, 走到沙发边摸了摸谢瑰的额头。   有点烫,但也不确定是不是发烧。   陈舟和对自己的手背测温一向不太相信,高考前那会儿他烧到三十九度多, 自己摸了默还是没觉着异常。   “谢瑰,谢瑰……”   谢瑰迷糊间觉得有人推搡自己, 勉强睁眼,看清陈舟和的脸的刹那立刻绷紧了神色。   “干嘛?”   “测一下体温, 你好像发烧了。”陈舟和说着,去柜子里找出医药箱,拿了一根水银温度计。   “这玩意不是有电子的吗?”谢瑰抗拒地往后仰了仰,一脸嫌恶。   “电子的不一定准。”陈舟和甩了甩温度计。   “肛温最准呢你怎么不测?”谢瑰反讥。   陈舟和动作一顿, 脸色说不上来的奇异:“……你要是想也可以。”   这回沉默的换成谢瑰了:“……我就随口一说。”   “别闹了,先把温度测了, 要是烧的厉害我带你去医院。”陈舟和把温度计递给他。   算了, 总比测肛温好。   谢瑰一脸沉痛地张开嘴就要咬上去, 陈舟和一抽手。   “你玩我呢?”谢瑰音色略哑。   “这不是口腔的, ”陈舟和叹了口气,伸手去抓他卫衣领口, “手抬一下。”   “我自己来。”谢瑰有点不自然, 咳了两声, 迅速把温度计塞进衣服里。   “你先夹着, 我去洗菜,待会儿过来拿。”陈舟和看了眼时间,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别掉了也别提前拿出来啊。”   “知道了。”谢瑰偏过头,故作不耐。   不管是不是发烧,看谢瑰那样子,菜肯定不能重口,陈舟和合计煮点粥顺便烧几个清淡小菜。   他自己平时吃饭口味偏重,冷不防叫他做病号餐他还不太能下手。   陈舟和搜了搜教程,按上面说的,把里脊肉,胡萝卜、香菇切丁剁碎,蔬菜切成小片……   客厅隐约传来沉闷的咳嗽声,窗外又落了雨,天色倾覆着暗下来。   谢瑰此人,估计出生就把逞强的技能点满了,一般的小病小痛他基本不吱声,能让他虚弱成这样,故意是真烧的不轻。   陈舟和把粥煲上,洗了手打算去客厅看看他的温度。   谢瑰又睡着了,眉心微蹙,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   陈舟和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让他睡,一手捏起他的卫衣领口往旁边扯,一手探进去打算把温度计拿出来。   还好人睡着了,温度计没碰掉。   估计是惦记着他说的别让温度计掉了,谢瑰睡梦中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夹紧了手臂,一个翻身,刚好把陈舟和的手压在怀里。   陈舟和:“……醒醒。”   不用他叫,谢瑰被他屈起的指骨硌住,睁开眼,就看见陈舟和放大的脸。   “让让,我拿温度计。”陈舟和抽了抽手,顺利把温度计抽出来。   “果然烧了,”他对着光线较亮的地方,眯起眼看,“三十八度……五?”   这算高烧了吧。   “不行,还是去医院吧。”陈舟和当机立断。   “不去。”谢瑰想也不想,皱眉拒绝。   “三十八度五算高烧了,你不去医院我连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能不能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陈舟和耐着性子问。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没那么夸张,”谢瑰翻了个身,“你别以为你现在可以做我的主了。”   陈舟和给他噎的进退两难,多日的疲惫堆积,一时脾气也上来了。   “行,”陈舟和把温度计撂桌上,声线略冷,“爱去不去。”   谢瑰再醒来的时候陈舟和不在桌上,天色彻底暗下来,四下寂静,可以听见窗外雨打玻璃的声音。   陈舟和应该吃完了,收了碗筷,不过给他的那份还温在电饭煲里。   谢瑰看着粥,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才把它拿出来。   粥咸淡适中,谢瑰本来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勺才后觉出自己真的饿了。   陈舟和以前不会做饭。   毕竟在谢家,就算他身份再尴尬,也是小陈少爷,没人会在吃穿用度上为难他。   学会做饭的是他离开谢家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陈舟和上高中,整个人就像孤狼和野马的结合体,毅然决绝离开了谢家,用他奖学金和打零工赚来的钱和别人合租在一起。   学校附近就是一片居民区,不知道什么时候嗅到的商机,大多数居民会出租自己家或门店的房间给外出通校的学生,一套房子能挣不少钱。   陈舟和运气不错,旁边房间住的是一家三口,儿子高三冲刺,父母陪读。一家人秉着不打扰孩子复习至上的理念,说话动作都轻悄悄的。   学校总有放假的时候,他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单手打蛋,只用了一天。   后来回了谢家,没什么做饭的机会,这项技能也就生疏了。   再捡起来就是照顾谢瑰高考的那段时间。   身后的楼梯有响动,谢瑰僵了僵,回头看去。陈舟和换了身衣服,跨步下楼,似乎打算出门。   谢瑰莫名想起他回来时打的那通电话。   “你到哪去?”谢瑰在他换鞋就要出门的刹那,问道。   陈舟和略有几分差异,他本以为,以谢瑰的性格和偏见应该不会过问他的去向,要是他一去不回,谢瑰都该奔走相告的那种。   “去买点东西。”陈舟和回他。   借口。   谢瑰冷嗤一声:“确定不是去会见小情人?”   刚刚那张订花的单子他没细看就被陈舟和收起来了,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一见他来就忙不迭藏狐狸尾巴?   “莫名其妙,”陈舟和只当他烧坏了脑子,“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就回来。”   “陈舟和你……”   谢瑰还没说完,回应他的是一声关门的砰响。   反了反了……谢瑰气的差点噎着。   窗外的雨势小了,陈舟和撑着伞,找到了一家药店。   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地呼了口气。   “你有什么事?”   谢瑰这次语言倒是顺溜,估计是在心里琢磨多遍:“陈舟和我告诉你,既然订婚了,那之前那些阿猫阿狗你都给我断干净,别传出去让人看了谢家的笑话。”   他怎么好意思跟自己谈私生活?陈舟和玩味地笑了两声:“你这是……吃醋了?”   那头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脚给了他一个句“滚啊”,因为说得太快,反倒像是一声“呱”。   陈舟和这回是真笑了,没忍住的那种。   谢瑰估计也知道自己丢人了,沉默许久,一声不吭撂了电话。   陈舟和整理了衣角,刚提步跨进店门,手机又响了。   “……”   他被谢瑰这摸不清的态度整的有点烦,看都没看接起来就是一句:“这次又想说什么?这么想谴责我的私生活你干脆做个PPT发给我,一帧一帧批判吧。”   那头沉默。   陈舟和感觉到不对,拿下来看了一眼。   “李烨?”   作者有话要说:   重口味的作者让重口味的小陈做了一碗清淡的粥。   另外大家不要学小玫瑰,生病一定要去医院,现在的情况下如果发烧还是马上做核酸的好!   今天整理了一遍大纲,所以短小了点,见谅(星星眼) 第54章 照顾   “是我, ”那边回话很快,语调带笑,“和对象吵架了?”   “没, ”陈舟和顿了顿, “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 航班有问题吗?”   “不是, ”李烨那边打火机扣动的声音啪嗒一响,“就我今天下午不是很你说我要带个朋友一起来吗,那个朋友临时有事又来不了了……你也知道, 我们这种工作,突发情况很多。”   “我以为多大的事, ”陈舟和笑了笑,“没事, 我退一间房就是了。”   “行,那不打扰你了,你忙。”李烨也笑了。   陈舟和挂了电话。   药店顶部是绿色的招牌,发光的字体亮着药店名, 陈舟和走进去,买了点感冒冲剂, 想起谢瑰的烧比较高, 又拿了一盒头孢。   陈舟和回家的时候, 谢瑰已经睡下了。他虽然人不在, 陈舟和还是会定期把他的被褥拿出去晒一晒,回来随时都能睡。   他把药放在床头, 推了推谢瑰。   “嗯……”谢瑰昏头昏脑的, 眼睛还没睁开先皱起眉。   “起来, 先把药吃了。”陈舟和招呼他。   他都想好了, 谢瑰不去医院他不能强拖人去,但不吃药,他只能撬开他的嘴强灌下去,生病了还闹脾气,靠他那点被攻破的免疫系统,陈舟和明年就该给他上坟。   “不吃,”谢瑰听了两遍才听清他说什么,想都没想,“我睡觉就好了。”   好你个锤子抡大脑。   陈舟和伸手去抓他蒙过脑袋的被子:“快点,你自己吃还是我帮你吃?”   谢瑰小时候因为那场煤气爆炸住了半年的院,上初中之前抵抗力一直不好,三天两头就要吃药,是药就没有味道好的,加上兰秀芝还专门找了营养师给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药膳,导致谢瑰一直对药这个字就没什么好感。   兰秀芝按不住他,每每都会找陈舟和。亏得谢瑰听他话,陈舟和语调微扬地嗯一声,谢瑰就不敢造次,坐在沙发上一脸赴死的悲壮。   在谢瑰的字典里,陈舟和加药,等于要命。   见他没反应,陈舟和耐着性子又问了一边。   谢瑰拽着被角和他极限拉扯,死活不松手。   陈舟和挑眉,也不强求,转而去挠他腰窝。   一秒、两秒……   谢瑰从床上弹起来,一头乱发滚得像鸟巢,眉眼布满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的杀气。   “把药吃了,”陈舟和扣了两颗药片,接着递给他一杯温水,“吃了再睡。”   也许是生病了的谢瑰没有摆起往日讨人嫌的姿态,陈舟和恍惚觉得回到了从前,语气也比平时更有人气。   谢瑰低垂着脑袋,额发洒落,床头晕黄的小夜灯照的他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抿成直线的唇角莫名像一只赌气的小兽。   他结果水和药片,一连喝了三口,杯都见底了才把药片吞下去。   陈舟和拿走水杯,又给他塞了根温度计让他夹着。   “晚上要是吃了药还不舒服就叫我,得去医院看看,”陈舟和嘱咐他,“别仗着年轻折腾,烧傻了我可不负责你一辈子。”   谢瑰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或许是没力气跟他掐架,含混地嗯了一声。   他额角略湿,眼半垂着,身上就穿了一件T恤——估计是没找到睡衣随手拿的。T恤领口宽大,露出分明清晰的锁骨,   他这副样子,陈舟和反倒心软。   谢瑰自从上了初中报了散打空手道一些乱七八糟的班加大了运动量,加上兰秀芝给他的调养,身体逐渐好转,这么多年都很少生病,但一旦生病,就是势如山倒,发烧的时候还会耳鸣,右耳听不清声音。   陈舟和没再说他,沉默地拿走温度计。   三十七度七。   在降了。   终于松了口气,陈舟和后知后觉到疲惫,又嘱咐了谢瑰几句转身回房。这一觉因为担心他夜里又烧起来一直睡不踏实,一直到闹钟响起。   陈舟和按灭了闹钟,把额头抵进枕头里蹭了蹭,赖了半天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不知道有没有赶上零点!   今天和刚放假的朋友聚餐,一下午都在外面,赶回来就码字了呜。   我短小我先骂顺便顶个锅盖。   明天尽量补上。   顺便说一句,李烨是情敌,后面又戏份但不是很多,他随口一提的那个朋友也会出场! 第55章 李烨   陈舟和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 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从被窝里□□。   他习惯裸睡,随手套了条裤子才拉开衣柜门开始翻找。   毕竟要见客, 还是穿的正式一点比较好。   陈舟和挑了一件双排扣的羊毛外套扔到床上, 解下一件打底的针织衫, 扬起胳膊就要往下套。   “陈……”谢瑰一推门进来, 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愣了愣。   细腻如羊脂玉的皮肤紧实,线条感流畅, 两扇蝴蝶骨因为姿势凸出美好的形状,两边的腰窝恰到好处, 附和虎口的形状。   陈舟和听见他的声音,迅速落下衣服, 转身看向他。   他懒洋洋地靠在衣柜边,双手环胸:“你不会敲门吗?”   谢瑰被满眼的白刺激到了,听见他问话才回过神。   他说:“你的门本来就开着,我以为你不在。”   陈舟和静了静, 神色古怪:“以为我不在就到我房间来?”   谢瑰:“……我不是这个意思。”   “找我有什么事?”陈舟和一边说,一边从床头取了一瓶香水在手腕和颈后喷了点。   谢瑰本来是有事的。   “你要出门?”他掀起眼睑, “和昨天电话里那个小白脸?”   “谢瑰, ”陈舟和郑重地叫他, “你能不能对我和我的朋友有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你跟我谈尊重?”谢瑰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脸阴下来,“别忘了你现在什么身份, 一边千方百计地进谢家的门, 一边又要我给你尊重, 让你和外面那些小白脸花花地玩?”   “有精力找茬, 看来烧是退了,”陈舟和点点头,走向他,“我和你解释了很多遍了,结婚非我本意,进谢家对我来说是有好处我不否认,但最大的好处还是在你在谢家。”   谢瑰抬眉刚要反驳。   “玩这种事……”陈舟和走到他面前,桃花眼开合间因为距离的拉进变得有些暧昧,“你难道不比我懂?”   他的眼神带钩似的流连在谢瑰身上,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却从骨子里透着钓。   “谢瑰,木已成舟,你和我结婚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既然改变不了,你不妨学会接受,结婚以后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互不干涉,”陈舟和用食指和大拇指掐住他的下巴,力道不重,调.情似的摩挲了下,“当然,你要想和我玩,也可以。”   谢瑰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一滚,像是一种欲盖弥彰,他用力拂开陈舟和的手,气急败坏地吐出一个字:“滚!”   谢瑰转身要走,临了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眼神阴鸷地回头:“劳驾告诉奶奶一声,这周末不能回去陪她老人家吃饭了。”   “理由?”陈舟和问他。   “我看见你恶心。”谢瑰扯了扯嘴角,“和你一张桌子吃饭我怕我这辈子都不想吃饭了。”   陈舟和点了点头,无所谓道:“收信良好,会帮你转达的。”   谢瑰呵了一声。   这一番折腾,陈舟和看了看时间,算了下早高峰路上的拥堵情况,叹了口气。   估计要迟到了。   果然,如陈舟和所料,他到机场时李烨已经到了,他常年在战火纷飞的地带游走,行李很简约,一个小行李箱就是全部了。   “抱歉,来晚了。”陈舟和快步向前和李烨握了握手。   两人异口同声:“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没见了,”李烨笑了笑,他穿了一身深色的大衣,围巾是墨蓝的,皮肤因常年的风吹日晒变成健康的小麦色,胡茬浅浅,调侃地唤陈舟和,“小陈总别来无恙。”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陈舟和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走,我订好了餐厅,边走变说。”   李烨此人,是陈舟和为数不多的、深交多年的朋友,他们相识于高中。   彼时陈舟和刚从谢家离开,虽然身上的钱勉强够花,但节流不如开源,他开始找一些可以兼职的店,仗着自己智商高成绩好,经常旷课旷半天出去打零工。   每份工作都不稳定,陈舟和觉得这样不行,寻思找一份长久一点的工作。   也是这个时候,李烨找上了他。   李烨和他一个学校一个班,父亲是个开厂的小老板,为人很亲和,逢年过节的时候特别喜欢和别人吹嘘自家儿子考上了高中出息了,以后是个上重点大学的料。   奈何李烨的成绩实在撑不起他这个牛逼。   一中是全市是升学率垫底的学校,李烨虽然靠着父亲塞钱勉强进了好班,那点拿不出手的成绩却还是拉胯。   但这不并妨碍他的梦想。   因为母亲早逝,李烨从小便想学医,李父不理解,却还是对儿子的目标表示了支持,虽然嘴上总说“就你那点破分,想学医还不如当时别上普高上个中专算了,那不有护理专业嘛”,但对着一些兄弟,脸上总是大写加粗的骄傲说:“我家小烨啊,以后可是要当医生的。”   陈舟和入学,轰动很大,一方面是陈舟和这快镶了金的招牌进了他们这么个破学校让校长连带着一干老师感觉与有荣焉,另一方面也有江家暗处打点的功劳。   李烨还没开学就听说了这个名头比本事还大的尊神,并在饭桌上和老爸表示了不屑一顾。   李父当时说:“那这么个人能让你以这样的方式知道他,说明还是有点本事的,年轻人不要那么傲气,以后上社会要吃亏的哇,你不妨多观察观察他,说不定他就有让你欣赏的地方嘞。”   李烨不服气,为此特意留心了陈舟和一段时间。   结果……他妈的这人真是学神?和这破学校的氛围融合的简直就像个土生土长的学渣!还他妈观察,他也要有时间看得见陈舟和本人才行!   李烨偷偷跟踪过陈舟和一次。   一下午的主课他不去上,跑到修车店……修车?陈舟和带着手套,穿着白色背心,背心上还有点机油,如果不是出色的相貌,李烨真他妈认不出他和旁边那个叼着烟翘着二郎腿的光膀子大哥有什么区别。   陈舟和瞥来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他。   李烨自觉躲得很好,一路跟着陈舟和下班回家。一中门口的居民区很老旧,巷子很多,他紧跟着才没有跟丢。   走到一半,陈舟和突然停下来,啧了一声。   李烨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纠结是等着陈舟和来逮他还是站出去自首。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陈舟和面前齐齐围上来四五个人,都是一中的刺头,其中一个李烨很眼熟,是出了名的混子。   “想干什么?”陈舟和扬了扬下巴,问道。   对面说出了一段没有涵养且适用于大部分反派的话,具体的李烨记不太清,只记得陈舟和刺头地和他们半斤八两,燥的很,没两句双方就开始上手。   最后结果……如果没有李烨在一系列心里斗争之后还是上赶着自认为帮忙,实则拖了陈舟和后腿,他们就能赶上最后一摊烧烤。   “嘶——”李烨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你可以啊,练过?”   陈舟和估计是打了一通架散了脾气,看起来也没那么不好相处,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你还挺拽,这要换个人我就揍你了,”李烨啧啧两声,“不过理论上来说,我可能打不过你。”   “所以你跟了我一天就是为了说这个?”陈舟和把半瓶酒精往手背的伤口上倒,用棉签随意抹了几下。   “原来你知道……”李烨嘟囔了句,“你知道你还让我跟着?”   “无所谓。”   李烨:“……”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陈舟和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找话题的,两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沉默地像风中的杀马特。   “你成绩挺好的哈。”李烨开始找话题。   “嗯。”   “……你在修车店打工?”   “嗯。”   李烨要崩溃了,这人除了嗯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他绞尽脑汁:“你为什么要去那打工?”   陈舟和这回没嗯了,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你别误会,我就是好奇……就是你怎么不去上课?”李烨忙解释。   “那几节破课有什么好听的?”陈舟和扯了扯嘴角,“不用听课,我也是第一。”   基本认真听课还只能垫底的李烨:“……”   谢邀,有被侮辱到。   “那你打工是因为……缺钱吗?”李烨小心翼翼地问。   陈舟和又嗯了一声,坦坦荡荡的,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迎上他惊异的目光,笑了笑:“很奇怪吗?人各有活法,留着你那点泛滥的爱心,别同情我。”   也是……这么个不用上学、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看起来就很有故事又很能打的大佬,李烨登时觉得自己那点拿不出手的怜爱更拿不出手了。   陈舟和见他不说话,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要走。   “那个……”李烨叫住他,“我看见你抽屉里那个找兼职的小广告了……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问问你……我这有份工作,你干么?”   陈舟和:“……”   回家之后,李烨和李父就着陈舟和此人到底是不是个人才进行了深入讨论,并且难得一致地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聘请陈舟和做李烨的家庭教师。   作者有话要说:   谢瑰:和你一张桌子吃饭我怕我这辈子都不想吃饭了。   某柏:宝,话别说的太绝对,妈妈真的怕你这辈子都不能上桌吃饭了。   抱歉宝贝们,最近刚放假,蠢作者吃褪黑素调整作息,加上隔壁的文文双更,困劲儿上来了脑子有点空白,明天会更肥肥的!   换个角度想,蠢作者今天两本加一起也算是万更了(骄傲拍胸),是不是可以证明我的手速还可以(揣手手) 第56章 当年   “你要带我去哪啊, 这么兴师动众,”李烨坐在陈舟和的副驾,打了三个盹的工夫还没到, “要我说随便吃点算了, 你我都不是什么讲究人。”   他边说边欣赏陈舟和车内的摆件, 随手拨弄了一下室内镜上悬挂的吊坠。   “人生要有仪式感啊, 活那么糙干什么?”陈舟和回他,“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看你脸色估计飞机上没休息好吧。”   “还行, ”李烨打了个哈欠,“困劲儿过了反而睡不着了。”   “睡不着就聊聊吧。”   “聊什么?”李烨歪了下头, “你这吊坠还挺好看的,哪买的?”   陈舟和看了一眼:“不是买的, 朋友送的——你要是不介意,跟我说说你的工作,我还挺感兴趣的。”   “啧,我现在听你说话真的怪别扭的, 真的,还不如你当初刺儿头似的对我爱答不理呢, ”李烨咂咂嘴, “没劲儿。”   “我的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烨耸耸肩, “红十字嘛,你知道的, 每天就是和一些伤员打交道, 而且我们去的那些地方乱, 忙起来别说生活情趣了, 活命都难。”   他说的轻松,不过从这几年和他互发的邮件,陈舟和从来没觉得他容易过。   “老实说,我有时候也会反思,当初帮你进这个组织到底是对还是错,李叔那么大年纪了,肯定想儿子,你就算是去外地工作,每年忙的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也总比在战乱地区,让他每天担心你的生死好。”陈舟和淡淡地说。   “可别,老头是个开明人,你以为他在第五层,其实他在大气层,”李烨哼了一声,“我吧,从小到大就实打实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我爸。我妈没得早,他一个男人把我拉扯大,这么多年没给我找过后妈,他嘴上不说,我知道是怕我心里介意……我中二病的时候你是见证过来的,总想向我爸证明什么,他鬼精鬼精的,心里门儿清,搁那逗我玩呢。”   “进红十字的事我也是想了很久才跟他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天看我回来可高兴,把我带去应酬,和他那些客户说我是他儿子,大学生,学医的以后能给国家做贡献……晚上回家我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敢跟他摊牌,当时体检什么的我都做好了,就等他松口,他说他喝多了,听不懂什么十不十字的,叫我赶紧去睡觉……”李烨捏了捏鼻梁,闭上眼,“我那时候真以为他喝大了,第二天起来才发现他搁沙发坐了一整晚,地上全是烟头,他跟我说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定期给家里报个平安……”   陈舟和开车,眼睛看着路,听到这目不斜视地给他抽了张纸。   “靠,老子没哭,”李烨没好气说,“都过去多久了。”   陈舟和笑了笑,难得地放松下来。   “你呢,光说我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李烨问他。   “挺好的,”陈舟和说,“年关订婚,要不要留下来喝杯酒?”   “订婚又不是结……你要订婚了?!”李烨险些把眼珠掉出来,“谁、谁啊,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谢瑰,你见过。”陈舟和不咸不淡道。   他光说名字,李烨不一定想得起来,说他见过,李烨倒是对上号了。   陈舟和给李烨做了家教,才发现这厮成绩烂的可以,估计从初中开始就没好好听过课。李烨自己也承认,他当时考高中之前,根本没觉得自己能上,他爸早给他安排好了一所中专,里面有些专业也是王牌。   谁知道祖坟冒青烟,李烨刚好卡死在普高分数线。   陈舟和给他补课,每天得暴躁八百回,分分钟想撂挑子不干了去修车厂拧螺丝,,得亏李父开的价格够高,看在钱的面子上,陈舟和忍了。   也是李父慧眼独具,看出陈舟和不是池中物。果然,后来谢家来找人了。   陈舟和妥协打算回谢家之后,因为办理手续,回了一趟一中,谢瑰和他就不见面,恨不得黏他身上,走哪跟哪。   陈舟和走之前,特意去和李烨打了声招呼。李烨彼时成绩大有起色,朝夕相处也和陈舟和多少有点感情,言语间都是不舍。   谢瑰听他们聊自己错过的那段时间,感觉自己全然被排挤在外。在谢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捧着他,谢瑰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脸色顿时臭地发馊。   他和李烨八字不合,彼此刺了两句就火药味十足,要不是陈舟和拦着,两人能当场干起来。   “就他啊,”李烨嗤笑一声,多年藏在心底那点情绪酸巴巴的,“你眼光够差的。”   陈舟和:“……”   “我记得当时你挺烦他啊,怎么现在一转眼要结婚了,”李烨无比嫌弃,“那小子跟个斗鸡似的,浑身公主病,你也忍得了?”   陈舟和笑出了声:“公主病?干嘛这么说他?”   “可不是呢,我和你总共没说几句话的工夫,他一会儿嫌桌子不干净,一会儿说这里东西都不能下嘴,吃了得烂肠子……”李烨学着谢瑰的语气,“可不是公主微服私访来了。”   “他只是看你不顺眼找茬呢,平时不这样,”陈舟和方向盘一打,下了高速,拐进一条小路,“我和他之间说不清。”   “行吧,”李烨靠回座椅上,“订婚我就不去了,你们都是上流人士,我去了别扭,而且我这几年穷的叮当三响的,份子都随不起。”   陈舟和叹了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七老八十样……”李烨看向窗外,“我靠,你、你不是吧……”   陈舟和竟然带他回家了。   “都说了好好招待你,我花心思想了,那些餐厅做出来分量又小又精致的东西你肯定吃不惯,吃饭都吃不舒服怎么算招待,”陈舟和把车停进停车场,“下吧,我也馋一中后门这家面馆的面很久了。”   好几年过去了,一中优秀毕业生李烨都快记不清一中后门这条小吃街的陈设了,遑论读了没多久的陈舟和。   不过这家面馆两人都还记得。   “老板,两碗牛肉面,一面重辣加醋一碗不要香菜。”李烨喊道。   “这里的生意还是这么好,”陈舟和擦了擦桌子,“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有些事哪有那么轻易忘记,”李烨在他对面坐下,“对了,一直忘了问你,我听说你在我之后又引荐了一个人?”   “嗯,”陈舟和顿了顿,明显不想提,“不说这个。”   “哦?”李烨眼神闪了闪,“行吧……不喝点?”   “你喝吧,我开车。”陈舟和搅了搅刚端上来的面,氤氲的热气衬得他眉目如画。   “一个人喝没意思啊,”李烨啧啧两声,“那就面汤代酒,算是谢你当年帮我。”   国际红十字的入门门槛很高,李烨当年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手里只有一张本科毕业证,也没有从业经验,如果不是陈舟和作保,他进不去。   陈舟和笑了笑,挽起袖口:“那你要谢的地方还挺多。”   两人边聊边吃,最终李烨拍案,硬是点了酒,陈舟和无奈作陪。喝了酒没法开车,时间太晚了又不好打扰李父休息,陈舟和索性在当地附近选了家旅店。   谢瑰临近期末,课业很多。因为发烧,陈舟和帮他请了假,他中途出了一趟门,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回来了,一直从下午坐到凌晨,陈舟和都没回来。   谢瑰的脸色很难看,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反复轮回陈舟和白天说的话。   ——你玩你,我玩我的。   ——当然,你要是想和我玩,我也不介意。   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陈舟和靠在门框上用眼神勾他,掐他下巴的那一刻……他他妈真的有反应。   这他妈太惊悚了。   在发现陈舟和的真实为人,和他决裂之前,谢瑰对他一直又爱又怕。在他们的关系里,陈舟和一直站在年长者的角度上引导他,亦兄亦父。   谢瑰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但从来没想过要他妈和陈舟和上.床。   他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日历,冷笑一声,春.宵苦短,陈舟和怕是不会回来了。   还真是身体力行地证明给他看,什么叫互不干涉。   *   “乖宝,叫叔叔——”谢子谦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谢宝珍的小女儿,一字一句教她说话,“叫叔、叔。”   “子谦哥,你别逗她了,这个点她该睡觉了,”谢宝珍无奈地给谢子谦倒了杯水,“公司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晚了还要劳你大驾。”   “一点琐事,”谢子谦笑了笑,“我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总归要做出点成绩。”   “雨天路滑,你别回去了,”谢宝珍打了个哈欠,“我叫阿姨帮你准备间客房,你明早再开车吧。”   “行,”谢子谦把快逗哭的小姑娘交给阿姨,状若无意地问,“对了宝珍,我这次来也是有点别的事想问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明天下午发,错字还没改完(跪),脑速又跟不上了呜呜呜。   还是小小提一句,谢瑰只是喜欢不自知,后文会解释原因,小可爱们好梦~ 第57章 墓园   第二天是周六, 陈舟和宿醉没醒,迷迷糊糊接通了谢宝珍的电话。   他一回神,才想起今天是谢家的家宴。   “好的小姑……谢瑰说他不回来……不知道, 我问问吧……”陈舟和一边说一边穿衣服, 这边电话刚挂断, 那边李烨就来敲门了。   “就猜到你没醒, ”李烨把早餐递给他,“酒量不行啊。”   陈舟和笑了笑,接过来:“今天什么的打算?”   “去看看我爸, 本来就算你不带我过来我自己也是要回来看看的,你把我捎来了我正好今天回去陪他老人家吃个中饭, ”李烨说着,看了眼他的装束, “你要走?”   “家里有点事,”陈舟和没多说,拍拍他的肩,“走吧, 还有一段路呢我开车送你。”   两人洗漱收拾一番,再次上车。一中附近几条街变化都很大, 但依稀又能看出以前的影子, 李烨靠着车窗, 感慨道:“真奇妙啊……”   “嗯?”   “我觉得, 如果我没走上这条路,满世界的救死扶伤, 估计现在过得也是这种平凡的生活。”李烨说。   “平凡有平凡的好, ”陈舟和笑了笑, 挽起的袖口露出清瘦的腕骨, “每天茶米油盐的都是生活。”   “你说得对,”李烨也笑了,“我以前也想过,如果以后受伤了或者干不动了,就回老家开个小诊所,每天到点就下班研究菜谱。”   “到了,”陈舟和稳当地踩下刹车,“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行,”李烨伸了个懒腰,“你也一样。”   他们之间,不需要说太多矫情的,彼此都知道。   北城的天气说变就变了,昨晚夜里还在下雨,早上就出了太阳,到了下午,天又阴下来。   陈舟和回了家,打算换身衣服再去老宅。   谢瑰已经走了,门口的日历上被十二月的二十四号被红色记号笔圈出来,陈舟和脚步一滞,讽刺地笑了一声。   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江逐野的忌日。   就是今天。   陈舟和扬手一撕,整张日历被他揉皱,精准地丢进垃圾桶。   他知道谢瑰是故意的,故意圈出来给他看,要他为江逐野愧疚,不得安生。   *   墓园在城郊,谢瑰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天上飘着丝丝的雨,乌云翻滚在地平线,好像整片天空再也不会亮起来。   和江逐野遇害那天一模一样,是谢瑰最讨厌的天气。   他一边往上走,一边想起当日。   在上大学之前,陈舟和和江逐野对对方最深的印象还是来自谢瑰的描述。上了大学以后,两人的学校是对门,几次来往之下,两人逐渐相熟。   江逐野和谁都聊得来,名副其实的交际花。   相比之下,陈舟和就内敛很多。他早年性格没有现在这么沉稳,看起来有点不好接近,俗称高岭之花。   谢瑰一直记得陈舟和并不喜欢江逐野,甚至总有意无意地希望自己少和江逐野来往。   不过这样的话,从他们两个逐渐撇开谢瑰单独吃饭开始,陈舟和就没怎么再提过,估计也是知道谢瑰不喜欢。   自从高考毕业以后,谢瑰就从陈舟和的住处搬出来了,他好像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每每和陈舟和说话,眼神总是闪烁,说什么都不听。   陈舟和还以为他是叛逆期还没过去,也没管他,一直到两人大吵了一架,谢瑰倾吐出对他进谢家公司利用他上位的不满。   两人吵得很凶,彼此再亲近不过的人知道往哪里捅刀最疼。   “陈舟和!你不就是觉得你跟在我身边当保姆很委屈吗?这么多年,我、奶奶、小姑哪里对不起你,端起碗吃饭撂下碗骂娘的就是你了吧,你他妈还有心吗?!”   “我的什么你都要管,连我的志愿你都想瞒着我改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控制欲这么强你趁早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还有以前你不喜欢阿野,明里暗里都叫我离他远一点,怎么?嫉妒吗?嫉妒他比你性格好比你人缘好一出生就有你想要的那些东西吗?我就是喜欢阿野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让我和你在一起你恶不恶心啊,不觉得像乱.伦吗……”   陈舟和脸色又青又白,气到嘴唇哆嗦,整个脑海里回荡着嗡鸣。   很多东西谢瑰不懂,陈舟和总觉得他还小,自己尚且还能庇护他就没必要让他知道那些。   他有很多想辩驳,陈舟和从来不知道谢瑰是这样想自己的。   但陈舟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真正放在心里在乎的人,一旦到了这种地步,那种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失望和难堪会让人一个字都不想说。   陈舟和叫他滚。   那年平安夜前夕,谢瑰冷静了两个月,总是回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和陈舟和这么多年对他的悉心照料,他想去道歉,但总是拉不下脸。   谢家不过洋节,但是陈舟和很注重仪式感,谢瑰就想,要不自己平安夜那天回家一趟,和陈舟和一起过个圣诞节。   陈舟和彼时已经在公司站稳了脚跟,每天都很忙碌,不过比起这些琐事,他更心烦和纠结的是另一件事。   为了做个决断,也是出于规劝朋友的心情,他约了江逐野吃饭。   事情就是那天发生的。   陈父所欠高利贷的债主曾经找过一次陈舟和,被兰秀芝知道以后叫人处理了,陈舟和不知道其中过程,但他再也没见过那个找过他的人。   不过可以想象,这人近几年一直过得不好——陈舟和看着把他和江逐野绑在椅子上,目露凶光的光头男,心想。   他们被关在一个毛坯房,看四周,应该是一片待施工的工地。   光头男自从得罪了谢家,那些狐朋狗友很快就散光了,兰秀芝做事向来狠,玩了一手钓鱼执法,把他送进局子,这么多年,亏得光头表现良好,才提前假释出狱。   他光棍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出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陈舟和。   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那天很混乱,陈舟和在车上的时候就利用手机的自动报警系统报了警,谁知道光头存了跟他鱼死网破的心思,发现之后,浇了汽油直接放火。   最终,陈舟和获救,江逐野身死。   消息传来的时候,谢瑰都蒙了,他连夜去翻录了那片工地唯一一个监控录像,录像里,陈舟和抱着手上的手臂往外跑,跑出了火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脚步停滞了一下,回头想冲进去救人,奈何火太大了,他只跑了两步就不敢上前,直到被救援人员带走。   他明明……明明有机会把江逐野带回来的。   谢瑰彻底死了心,冲到医院不顾兰秀芝和谢宝珍的阻拦,揪着陈舟和病号服的领口,眼睛红的像寻仇的狼。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明明看见他了,他在向你求救!”谢瑰吼道。   陈舟和拂开他的手,冷静地说:“火太大了,我和他总要保全一个。”   谢瑰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身后的医生都吓疯了,忙上前拦住谢瑰。   谢瑰失望至极,点了点陈舟和,什么也说不出口。   华灯初上,守门的大爷看着远去的谢瑰的背影,捧着热水袋摇了摇头。   这个点来墓园的,都是有病。   江逐野的墓比较偏,不过谢瑰倒是轻车熟路。   当年他的尸体被火烧成了焦炭,兰秀芝他们拦着,没敢让他看。   法医说他在生前就被浇了汽油,死的很痛苦。   谢瑰以前常来,一坐就是一下午,后来来的次数渐渐少了,谢宝珍以为他走出来了,还很宽慰,其实只有谢瑰自己知道。   逝者已逝,他说什么江逐野都不会听见,没有意义。   乌云翻滚,偶尔漏出几道闪电劈开天光,偏偏雨就是不下,一丝一丝的若有似无。   谢瑰走到江逐野墓前,目光一凝。   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墓碑前放随手扔了一束玫瑰,来人估计心有不屑,玫瑰被砸的花瓣凌乱,最要命的是,墓碑上江逐野的照片,被人用烟头烫了个洞。   正正好就在脸上!   谢瑰捡起掉落的烟头,又看了看玫瑰包装上印着店名的logo,愤怒到手抖。   陈、舟、和!   *   夜晚,谢家灯火通明。   因为人少,兰秀芝对家宴的重视程度不亚于过年。   帮佣阿姨端菜上桌,谢子谦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颠一颠的。   “怎么没看见谢瑰?”他吊儿郎当地问,顺手扔了一根烟在茶几上,烟滚了两圈,停在陈舟和面前。   “他忙,小叔要是想他可以打电话问候。”陈舟和瘦长的手指一挑,烟滚回了谢子谦的面前,“戒了,谢谢小叔美意。”   “男人不抽烟像什么话,不给小叔面子?”谢子谦旁若无人地点上眼,眯起眼朝着陈舟和的方向吐了个烟圈。   谢家禁烟,很多家具物什都是沾不得烟味的,帮佣阿姨在一边看着苦不堪言,心想这二少爷真是一回来就没有好事,还带着小陈少爷抽烟。   两人对视,僵持了几秒,在所有人都以为陈舟和要拒绝的时候,他两指并起,夹起了烟。   “借个火,小叔。”陈舟和叼在唇间,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   谢子谦沉默两秒,笑地阴狠。   大门被用力推开,谢瑰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幕——   陈舟和靠坐在沙发上,什么儒雅温和谦谦君子的人皮丢在旁边,桃花眼在烟雾里波光潋滟,半眯着风情,指尖夹着一截烟,嘴唇一点濡.湿。   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陈舟和也不例外,谢瑰停了两秒,突然改变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吸烟有害健康,陈舟和肯定会戒,大家不要学他!!!   火葬场倒计时了已经!   今天还有一章,蠢作者今天一觉睡到下午睡过头了,干了饭才来修文,因为昨晚码字太迟有些句子我不太满意就删改了下,所以晚了点QAQ   然后就是关于谢瑰吐槽陈舟和的那几句话,后期也会解释,陈舟和不是这样的人!谢瑰目前就是出于一个很幼稚的阶段,因为以前被陈舟和保护地太好还没毒打过,后期会成长哒!   大家看文愉快! 第58章 谢文笃身死的真相   “谢瑰?”兰秀芝正好从楼上下来, 诧异道,“你不是说有事吗?”   “你来的够巧,能赶上饭点。”谢子谦笑着去拍谢瑰的肩, 还没等说下一句话, 兰秀芝就打断了他。   “你跟我上来, ”她站在台阶上对谢瑰说, 祖母绿的戒指在扶手上流光溢彩。   “陈陈,把烟掐了,”兰秀芝眉眼间带上一层厌恶, 看了一眼谢子谦,“好的不学净学这些。”   谢子谦耸耸肩。   兰秀芝的病情还算稳定, 她今天是为了家宴特意出院的,脸上还带着病容, 对谢瑰说了些订婚宴的细则。   谢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敷衍地嗯了几声离开了书房。   “谢瑰。”   他打算下楼时,谢子谦从背后叫住他。   “小叔。”谢瑰淡淡应声。   “刚看完小野回来吧,”谢子谦笑了笑, 颇有些感慨,“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大哥要是还在, 看见了估计也会很欣慰。”   “小叔想说什么?”   “瞧你……叔侄之间随便聊聊天, 被你这一么一说倒像是我有备而来。”谢子谦摇摇头。   谢瑰沉着眼看他, 长睫半垂间,露出几分野性。   气氛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谢子谦静了静, 收起了笑:“有些事情我想你大了也该知道了, 你跟我过来吧。”   楼下只剩下了谢宝珍和陈舟和, 陈舟和心不在焉地陪谢宝珍说话。   谢家的家宴原本是十二月初,老家主生日,后来老家主仙去,这日子也一直没变过,拖到今天主要是顾忌兰秀芝的身体情况,谢宝珍和医院那边商量了很久才定下的日子。   “陈陈啊,谢瑰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你别跟他计较。”谢宝珍说了半天,抬头才发现陈舟和在走神,她担心陈舟和心情不好,解释道。   “没事小姑,我就是有点累。”陈舟和安慰性笑了笑。   “年底公司都忙,你小姑父也是,囡囡好几天念着想爸爸了,我就干脆今天让你小姑父把她带去公司了。”谢宝珍说,“今天就算了,年夜饭得把她带过来,要不然也太冷清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到兰秀芝喝完了药下楼,也没见谢瑰和谢子谦回来。   “老夫人,都收拾好了,要开餐吗?”帮佣阿姨问道。   兰秀芝抿了口温水,不悦道:“谢瑰呢?”   “二少爷带着小少爷在二楼会客厅。”帮佣阿姨道。   谢宝珍心里突突两下,起身道:“我去看看。”   “看什么呢宝珍,”谢子谦正巧下楼,听见谢宝珍的话,笑了两声,“我们叔侄随便聊点公司的事,没事啊。”   “谢瑰呢?”谢宝珍上前两步,压低声音,“二哥你不会跟他说了……”   谢子谦本来想狡辩,一对上谢宝珍担忧的眼神,沉默了会儿:“有些事情他总归要知道,我也是为了他和大哥好,要不然大哥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啊。”   “二哥你……”谢宝珍想起自己昨晚千叮咛万嘱咐让谢子谦不要说,结果还没一天工夫,就捅给了谢瑰,娇气劲儿上来了,登时眼睛就红了,“我去看看谢瑰。”   他们这边的动静没惊动兰秀芝,谢子谦不会说,谢宝珍不敢说,她无法想象兰秀芝目前的情况,万一知道了谢瑰得知当年爆炸的真相或者谢瑰闹起来不愿意订婚……   谢宝珍扣了扣门。   过了很久里面也没人回应,她有些慌神,按下门把就进去了。   会客厅只开了壁灯,光线很暗,展示项目用的白幕布被人遥控下来,上面映着视频。   那是许知暖和谢文笃用DVD记录的谢瑰的成长过程。   镜头里,还抱在怀里的谢瑰挥着小胖手,要哭不哭的,许知暖手忙脚乱地擦衣服,上面全是谢瑰打翻的米糊糊。   察觉到谢文笃在录像,许知暖看向镜头,笑的很灿烂:“小谢瑰今天吐了妈妈一身……”   她说着戳了戳谢瑰柔软的脸:“你是不是为了报复妈妈昨天给你洗澡澡呀……”   旁边又谢文笃的画外音,笑意满满,听上去就是个很温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邋遢的小朋友,你是小猫吗这么不喜欢洗澡澡……”   谢瑰一条一条地放,一直到谢文笃他们出事那天早上,他们还在记录。   “今天爸爸休息喽……”画面里,谢文笃高高把谢瑰举起,年幼的小谢瑰笑声咯咯的,在空中拼命扑腾。   许知暖在旁边喊:“你快把他放下!今天休息正好上街给他买几身新衣服,我上次看中一顶小帽子……”   谢文笃摇摇头,那双和谢瑰如出一辙的狗狗眼熠熠生辉,他故作惋惜地捏捏谢瑰的脸:“自从有了你,我和你妈都没时间过二人世界了——宝宝,要不今天咱俩把他撇给韩姐,让他和陈舟和玩去,我们去看电影?”   谢瑰听见陈舟和的名字,急切地抓着谢文笃的衣领:“哥、哥哥……”   接着是一阵敲门声,画面终止在此。   “没有了,”谢宝珍看见故去多年的大哥,再看坐在地摊上一言不发的谢瑰,心里不是滋味,走过去蹲下,“谢瑰,跟小姑下楼吃饭吧。”   谢瑰摸了一把脸,眼眶泛红睫毛湿润,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宝珍:“小姑,二叔告诉我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是陈舟和的爸妈害死了我爸妈?   “谢瑰,那是一场意外……”谢宝珍不知道怎么说,“陈舟和的妈妈不知道进门的你爸爸,她当时被打的没有力气了,心里太难过才想和陈志勇那个人渣同归于尽的。”   “她在陈志勇走后关了门窗打开煤气,然后在我爸进门的时候点火了……是这样吗?”谢瑰执着地问。   谢宝珍沉默了很久很久:“……是。”   “我明白了。”谢瑰站起来,关掉屏幕。   “谢瑰!但是这件事和陈陈没有关系,当时爆炸的时候,多亏了他用身体盖住你帮你挡住了掉下来的砖头,你……”   “我明白。”谢瑰重复了一边,闭闭眼说,“你们真的,大可不必瞒着我。”   家宴上,谢瑰下楼之后就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出现过。   兰秀芝气得柳眉倒竖,问谢宝珍他去哪了谢宝珍也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陈舟和的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像是瞬间失重,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隐隐不安。   而他的不安果然有迹可循,尤其是看见谢瑰一周连着五天都住在自己家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奶奶家的小狗勾感冒了,乡下养狗都比较糙,蠢作者有点不放心去给它捯饬一下窝,短小了QAQ 第59章 灌酒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舟和再一次推门看见谢瑰坐没坐样地瘫在沙发上写东西的时候, 无奈问道。   “我能干什么?”谢瑰抬头看他,笑地很轻佻,“陈舟和,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们都快订婚了, 订婚之后就是结婚, 这样我们就是合法夫夫,反正都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我这才住了几天就不耐烦了。”   他能有这种觉悟陈舟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这话他也不能明说。   “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去做饭。”陈舟和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松鼠鳜鱼、蚂蚁上树、红烧狮子头……再来一个糖醋排骨。”谢瑰轻描淡写。   全他妈是麻烦的菜,陈舟和闭了闭眼:“我记得你不能吃辣。”   “那你就烧地清淡一点吧。”谢瑰在纸上唰唰写字, 忙地头也不抬,“我这点小要求你不会拒绝吧?”   “……等着。”   随着一声关门声, 陈舟和出门买菜。谢瑰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保存了一个文件后,才翻开被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   上面的聊天记录因为他没及时回复而不断被韩忍刷屏。   最新一条是——   怎么样了?   谢瑰回他:我按你说的做了,陈舟和出门买菜了。这方法能行吗?   韩忍回地很快——   行不行看你怎么用了, 要我说,陈舟和这种自尊心特别强的人, 你多耍他几次他自己会先崩溃, 而且他这种和我爸一样谈判桌上混久了的人, 肯定会想很多以后的事, 你现在都这样了,以后他肯定没好日子过, 衡量衡量我估计他也得去找奶奶解除你们之间的婚约。   ——这事一定得他来说, 一是你这个人没轻没重, 说话又冲, 肯定会气着奶奶,二是奶奶还拿你当小孩看呢,你的话她想都不会想,只有陈舟和开这个口,奶奶才会考虑这件事。你既然做了就别半途而废,要不然我估计你会后悔。   谢瑰和他一茬一茬地聊,心里逐渐有了底。   ——……还有就是,你也别太过分了,人陈舟和可能目的是功利了一点,但人对你一直都挺好的,你……   门开锁的声音响起,谢瑰一惊,连忙锁了手机屏。   陈舟和瞥他一眼。   桌上全是文献和资料,电脑屏幕亮着PPT,估计他们医学生期末忙的东西不少。   “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陈舟和嘱咐他。   这几道菜折腾了接近三个小时,陈舟和端出最后一道红烧狮子头上桌的时候,指针都接近九点了,他洗了手,招呼谢瑰吃饭。   “做这么久啊,我都没胃口了……”谢瑰伸了个懒腰,把桌上的资料收拾了,慢悠悠晃到桌边。   他拎起筷子,每样尝了一口。   “太甜。”   “太辣。”   “太咸。”   谢瑰皱眉,叹了口气,直直地看着陈舟和:“我不想吃了怎么了?”   “饿着。”陈舟和自顾自装了饭,眼皮都不抬一下。   原来搁这等着他呢,陈舟和就知道谢瑰没憋什么好屁。   “要不你给我下碗面吧。”谢瑰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又浓又黑的睫毛上下翻飞,恶劣又直白。   “不做,要吃自己煮。”陈舟和冷声。   “那就算了,”谢瑰故作无比惋惜,起身要走,“也不知道这个点,奶奶和小姑能不能给我一顿热饭吃……苦命啊,连碗面都吃不上。”   陈舟和啪嗒一声把筷子拍到桌上,一字一顿:“坐下。”   “谢谢哥。”谢瑰歪了下头,笑意不达眼底。   订婚宴原定在十二月底一月初,但医生建议兰秀芝先观察一段时间,谢宝珍也劝她多休息,二人商议一番,就定在了一月二十五号。   订婚宴之前最大的事,就是公司年会了。   一月初公司有个年会,算是年终总结,每年这个年会都很受重视,今年正好是谢子谦一手操办。   陈舟和这天早上起来就感觉不对,呼吸间有轻微的鼻塞,他揉了揉额角,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有点感冒。   感冒也不能不去年会,陈舟和叹了口气,从衣柜里翻找正装。   他进公司的时间不长,表彰的事肯定轮不到他,但这次的请柬是谢子谦亲自送到他手上的,陈舟和就算暗地里借着兰秀芝的势跟谢子谦针锋相对,面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出门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玄关,谢瑰近几天都没回来,不过存在感倒是很强,上周说有朋友过生,让他帮忙去城东找个玉匠,大前天让他把他车库里的几辆车送去保养,前天点了一桌子菜,点名道姓要陈舟和亲自做,临了又说有事……   这些能叫别人去做的事他非要让陈舟和来办,陈舟和稍稍提出质疑就被谢瑰嚷嚷着要去找兰秀芝。   其中的针对都快刻在脸上了。   他这点幼稚的把戏陈舟和明白,还是因为订婚的事,觉得自己坑了他要找回场子、   但他也无可奈何——手术时间已经定下来了,这个时间段兰秀芝需要静养。   年会上很热闹,除了公司的员工还特邀了一些项目合伙人,各路大佬云集,陈舟和一眼扫过去,有不少熟面孔。   他想到出门可能要喝酒,就没吃药,现下嗓子有点疼。   走完流程,陈舟和走到一边躲懒,百无聊赖地看着人群。   谢瑰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穿了一身略休闲的西装,上面的条纹显得人笔挺又慵懒,陈舟和很少见他穿正装,凝了凝神。   再一看,陈舟和皱起了眉。   谢瑰竟然跟在谢子谦的身边?   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不对,谢瑰从来没有在公司挂过名,和谢子谦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谢子谦为什么会把他带到年会上来?   谢子谦带着谢瑰兜兜转转见了不少人,看样子是在介绍。谢瑰难得没摆出那张晚娘脸,笑地得体又矜持。   这老狐狸葫芦里肯定没卖好药。   谢瑰也看见了陈舟和。   他脸上笑意不减,和谢子谦低语两句,朝着陈舟和走来。   中途遇上了韩忍和带他来的韩父,两人寒暄了两句。   “小陈总要来参加年会怎么不说呢,早知道的话,我和小叔捎你一程。”谢瑰挽了挽袖口,解开的袖口熠熠生辉。   他倒了杯香槟,推给陈舟和:“来,我敬你一杯。”   陈舟和端过酒杯,眼神审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杯口,良久,他才说道:“谢瑰,这话应该我来说。”   “你要过来可以跟我说,我能……”   谢瑰打断他:“我叫谢瑰,他叫谢子谦。”   他强调了“谢”字。   陈舟和一僵。   “在你进门之前,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毕竟亲疏有别,”谢瑰晃了晃酒杯,碰了碰陈舟和的杯,“还是你担心我和小叔走得近,听一些不该让我知道或者说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陈舟和慢慢扯出一个温和不失疏离的笑,一口喝干了酒,并不接话:“祝你玩得开心。”   谢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神一点一点阴下来。   “哎,”韩忍在一旁观望许久了,见陈舟和走开才赶上来,“怎么说?”   “没怎么说,他滑不溜手的。”谢瑰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处撒,一口闷干了酒,随即连连皱眉。   “没事吧哥们,不能喝就别喝了,你那点酒量养鱼都不够,今晚可有重头戏你别到时候掉链子。”韩忍一把用力,拍上他的背。   “没事,我有数,”谢瑰擦了擦嘴角,“都准备好了?”   韩忍给他一个“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陈舟和换了个地方猫着,谢瑰上头了要来找茬,他可不想奉陪。   可惜事与愿违。   无论他躲到哪,总有一波又一波地人跟安了雷达似的,找着了就来给他敬酒,偏偏来的都是些合作的大客户,陈舟和不能驳人面子,只好伴着一声声“豪爽”“小陈总”“年少有为”干了一杯又一杯。   他昨天为了去取上周帮谢瑰订的那块玉淋了点雨,一个人又没什么胃口做饭,现下胃里空空如也,几杯酒灌进去已经隐隐有些难受。   陈舟和抵住腹部,用大拇指用力顺了顺。   “谢哥,我还去吗?”一个男生两步走到韩忍和谢瑰身边,问道。   “去,怎么不去。”韩忍先一步发话,“我早说了,这事你要么别干,要干你就干到底,要不然你铁定后悔。”   后半句话是对谢瑰说的。   谢瑰颇有些心烦意乱,没说话。   男生比了个了解的手势,眼神转了几圈,找到了自己父亲,他走上前说了两句,父子两个一起端着就被朝陈舟和走去。   *   陈舟和今晚被明里暗里灌了不少酒,走出宴会厅的时候脚步虚浮。   他叫了车,等车的时候又看了谢瑰和谢子谦。   酒精上头,陈舟和远远看见他们谈笑风生,心底升腾出一种委屈,这两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你有这个想法小叔当然是非常赞同的,你总算是长大了,大哥大嫂在天上看着肯定很为你骄傲,”谢子谦拍了拍谢瑰的肩,“都是自家人自家企业,你要进来做实习那都是小叔一句话的事,你想做的,我肯定帮你……”   谢子谦喝地也不少,眼神对快对不准焦了。   “小叔辛辛苦苦做这些,那是因为我们都姓谢!他一个外人算什么东西……”   谢瑰不懂生死地躲开谢子谦的手,嗯了一声。   “总之小叔交代给你的事你好好想想,那个项目本来就不该给他陈舟和,要不是你奶奶极力保他他能有今天,那点资历……”   谢瑰不想听他的牢骚,把他扶给助理就打算要走。   “你真的要好好想想啊,想好了随时给小叔打电话,”谢子谦临走还不死心,扒拉着车窗,“你只要把他那份报价给我就行了,小叔不会为难你的……”   车一路远去,谢子谦没说完的话散在风里。   韩忍走上前拍拍谢瑰的肩:“走吧大哥,找你家司机送我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来两到三章就火葬场啦~   蠢作者小小举手说一下,陈陈目前一直忍着谢瑰是因为他还在心软中,谢瑰在不断消费陈舟和对他和谢家的那点情分,等陈陈下定决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再把谢家当做自己的责任的时候,谢瑰的所有行为对他来说就都不重要了。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60章 醉酒   “先生、先生……”   代驾司机接连叫了几声, 陈舟和才反应过来,含混地嗯了一声。   “到了。”   陈舟和愣怔地点点头,下了车。   冬夜萧索, 这个点也着实有些晚了, 小区里都没什么人。风吹过, 光秃秃的枝丫挥舞几下, 在路灯下投射出影子。   陈舟和喝的真的有点多了,眼前的景物不受控制地旋转,一闭眼再睁开, 又换了个角度旋转,耳边嗡鸣, 连带着脑子也不清醒。   他一时分不清方向,撑着地砖在公园的地上坐下。   “陈、陈哥?”   小区口, 谢瑰和韩忍走来。韩忍本来打算蹭谢家的车回去,谁知两人上车没多久就都睡着了,司机下了公路才想起问先送谁,两人没一个能应他的, 无奈,司机只好秉承就近原则, 先把谢瑰送回来了。   谢瑰和陈舟和的关系人尽皆知, 司机选的就是陈舟和的地址。   他还挺美滋, 觉得自己太上道, 把这事办的漂亮。   韩忍陪谢瑰上去,顺便打算上楼坐坐, 讨杯热茶, 两人谁都没想到在楼底碰到了陈舟和。   “陈哥, 没事吧?”韩忍给谢瑰出这馊主意心里一直觉得愧对陈舟和, 一看陈舟和这落魄样,当即上前扶起他,“没摔着哪儿吧?”   陈舟和含糊嗯了一声。   谢瑰看着他搭在陈舟和腰上的手,不爽地啧了一声。   “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谢瑰拽开韩忍的手,陈舟和一个趔趄,不偏不倚跌进他怀里,被谢瑰揽身搂住,“我送他上去就行了。”   “不请我上去……坐坐?”韩忍这话越说越小声,顶着谢瑰的瞪视,妥协道,“行行行我不打扰,你也注意点,别把人得罪太狠了。”   不知道为什么,韩忍自从谢瑰前几周找他说要按上次在酒吧韩忍说的,让陈舟和主动退婚的计划实行时,他心里就一直没底。   直觉告诉他,谢瑰肯定会后大悔。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韩忍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酒吧回来那次,他本以为谢瑰宿醉之下肯定不记得自己一时激愤之下给他出的主意,后来他旁敲侧击地问,谢瑰也说忘了。   韩忍本来还松了口气,谁知谢瑰这王八羔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是命啊……”   陈舟和不重,喝醉了也不闹腾,谢瑰一路搀着他没有太大压力,就是偶尔低头看他神色难受,忍不住故作凶恶地提醒:“陈舟和我警告你啊,敢吐我身上我就收拾你。”   陈舟和当然不会应他。   进了门,回到熟悉的环境,陈舟和明显放松了些,他扶着玄关边的墙蹬掉鞋子,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扑地。   谢瑰前一秒还在换鞋下一秒就得拉他一把,生拖硬拽才把人带到沙发。   他略带嫌弃地把陈舟和扔到沙发上:“坐着,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陈舟和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脸埋在沙发抱枕里一动不动。   醒酒汤谢瑰压根就不会煮,他走近厨房才想起来这个问题,面对整洁的大理石台面愣了愣,最终掏出手机开始百度。   找到一篇很详细的做法,将近七八百个字,谢瑰像个没有感情的浏览机器上下滑动,心不在焉。   他到底在干什么?   韩忍像是和他心有灵犀,适时地弹出一条消息——   兄弟,在干嘛呢?   谢瑰回他:煮醒酒汤。   那边马上打过来一串省略号,接着就是一个电话。   “不是我说,少爷您还会煮这玩意呢,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你竟然这辈子能煮出了泡面以外的东西?”韩忍惊叹。   “有事说事。”谢瑰烦着呢。   那边沉默了会儿:“谢瑰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不是和你说了,煮、醒、酒、汤!”   “我不是说这个,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既然要让陈舟和主动和奶奶提解除婚约的事,你就得让他觉得你是个他控制不了的麻烦,你这样一边玩他一边又处处留情,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谢瑰的漂亮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扣着大理石台面,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韩忍,我有分寸,我要让陈舟和提退婚并不是要玩儿死他,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至于,”谢瑰说着,轮廓分明的唇线勾起,笑地漫不经心,“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味的折辱他没意思,收收放放,偶尔给点甜头让他放松下来再打压他,人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崩溃。”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很久,伴随着韩忍惊恐又愤恨的一句“变.态啊你”挂断了。   谢瑰再看那教程,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随手拿柜子里蜂蜜泡了杯蜂蜜水,搅拌搅拌就给陈舟和拿去了。   陈舟和已经睡了一觉。   他去参加年会之前就怕要喝酒,先吃了两片醒酒药,这会儿虽然还有点头晕目眩,好歹也缓过来了。   “起来,”谢瑰把蜂蜜水放在茶几上,双手抱胸站陈舟和身边,“把蜂蜜水喝了。”   陈舟和在抱枕上蹭了蹭脸,假装自己没听见。   倒不是冷落谢瑰,只是他晕的要死,真没有心力再跟谢瑰掐架。   “啧。”   谢瑰见说不动,只好上手,拽起陈舟和一条胳膊就往上拉,陈舟和下意识回缩,抓了把谢瑰的衬衫。   谢瑰以为他是醉鬼,没使多大劲儿,陈舟和这么一使劲,他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   ——“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QAQ,手还没消肿,皮筋打到骨头上了,按键盘就疼,这章没写完,明天会补上。 第61章 活泼   谢瑰差点摔在陈舟和身上, 好在他眼疾手快,另一只手在沙发上撑了一把,阻止了把陈舟和压低吐他一身的悲剧。   “什么毛病陈舟和?”谢瑰咬牙, 晃了晃手, “松手。”   陈舟和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啊了一声松开手, 说了句:“抱歉。”   他这么痛快地撒手谢瑰反倒一时语塞,撑着沙发的手被不知名物体硌住,掌骨生疼, 谢瑰甩了甩手,冷哼一声:“你是该说抱歉。”   陈舟和微皱起眉, 提醒他:“是你先来抓我的。”   “我闲着没事来抓你?”谢瑰一挑眉,扬了扬下巴, “桌上蜂蜜水,自己喝了。”   陈舟和从躺姿坐起来,天地又是一阵翻滚,他脸色苍白, 坐着没动。   “要我喂你?”谢瑰在旁边抱胸,“我人生中第一次泡蜂蜜水, 你要不喝试试?”   陈舟和想笑又不敢笑, 怕笑了之后头更晕直接吐出来, 他扯了扯嘴角, 说道:“等会儿,我缓缓。”   “这么点酒就不行了, 小陈总年纪轻轻的……”谢瑰上下打量他一番, 眼神嘲弄, “肾虚啊。”   陈舟和:“……”有些时候吧, 就真的挺想撕了他这张破嘴。   陈舟和没说话,过了两三分钟才抬起头,拿过茶几上的蜂蜜水。   喝下去的第一口,陈舟和被烫地一哆嗦,差点把杯子扔他脸上。   “你用开水泡的?”他问。   “是啊,”谢瑰理所应当地说,“不是热水才能泡开吗?”   “蜂蜜水不能用开水泡,”陈舟和揉了揉抬眼穴,“只能先用冷水化开,再兑温水。”   “不都一样吗,”谢瑰啧了一声,“讲究。”   陈舟和懒得和他解释,上嘴唇被烫地发红,他抿了抿,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我再去给你泡一杯?”谢瑰问道。   “不用了,我缓缓就行。”陈舟和撑着头,闭了闭眼。   “那我看看你的嘴,给你上点药。”谢瑰皱眉,上手要拽陈舟和的手腕。   陈舟和撇开他:“不用了。”   “让我看看。”   “说了不用了!”陈舟和忍不住加大了音量提醒道。   谢瑰懒得跟他废话,拽着他的手腕稍稍用力,陈舟和凸起的腕骨圆润地抵在他的指根,一点一点地散着温热。   谢瑰的手指有些凉,冻地陈舟和一哆嗦。   两人拉扯间,陈舟和的脾气也上来了,用力地旋了旋手腕,挣扎的意味很明显,甚至在明显感觉到谢瑰的靠近时条件反射抬膝一顶。   好在谢瑰反应够快挡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呵了一声,使了巧劲欺身而上。陈舟和原本坐着,被他的力道带地躺倒在沙发上,他本来就晕,这么一折腾更是眼冒金星,难受地闷.哼一声。谢瑰用力将膝盖插.进他的腿间,一手扣着陈舟和的右手一手掐他下巴。   “这不就行了,看看伤口要你命吗?”谢瑰用大拇指指腹摩挲了下陈舟和明显被烫红的那一块,疼地陈舟和小声抽气,“还行,没起泡。”   “你给我放开。”陈舟和锁眉,偏了偏头。   “这么怕我?”谢瑰确定他没事稍稍定心,听见这话还是没忍住出言嘲讽,“你是黄花闺女吗这么贞烈,小陈总前段时间不是还邀请我一、起、玩?”   陈舟和恨不得吐他一身!   这么被压着左右也不舒服,陈舟和用力闭了下眼,提起精神。左右论力气,他挣扎不过谢瑰,索性放松了身体,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别乱动。”谢瑰腿还夹着他刚要行.凶的膝盖,被这么一蹭,下意识眯起眼。   “不是要玩?”陈舟和挑着眼尾,桃花眼缱绻多情,暧昧又带点不屑地瞅他,“叫我别动……你好这口?”   他比谢瑰年长,早年就被兰秀芝拉去公司通晓人情,虽说一直清心寡欲没吃过猪肉,但谈论起猪跑,谢瑰那点道行在他面前都不够看。   “闭嘴!”谢瑰感觉耳尖微热,他咬了咬牙,又逼近了些,“我的口味不劳你费心,我吃得开,除了你这款的都可以。”   “哦?具体说说?”陈舟和面不改色。   “野的,”谢瑰一下一下摩挲陈舟和的下巴,把那一块皮肤摩地发热,他声音低地发哑,“和你背道而驰的类型,越野越好,越浪越好,你不是说过吗,我玩地花。”   “是吗?”陈舟和神色淡淡地垂下眼,顶着一副清心寡欲的神色,膝盖却不老实地抬起来,力道不重,挑.逗意味十足,“这样?”   谢瑰绷紧了身子,索性压住这他作孽的腿:“说话就说话,老实点。”   “你这也不是什么能老实说话的姿势,”陈舟和嗤笑一声,“明白了,谢小少爷的口味,改天我帮你留意留意我身边,有合你心意的我给你引荐。”   “不用了,”谢瑰莫名地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小陈总日理万机,来来去去你身边最多不还是公司那些人,我自己去会见会见就行了。”   “什么意思?”   “我和小叔商量了,这个寒假开始我去公司实习。”谢瑰说。   “小叔的意思?”   “我的意思,”谢瑰和他凑得近了,呼吸交缠,颇有几分耳鬓厮磨的意味,“这么多年劳烦小陈总我心里过意不去,想着帮你排忧解难,顺便放你几天假休息一下。”   说得好听,不就是联合了谢子谦要架空他,陈舟和在心里讥讽道。   他心里掩埋依旧的一些东西被触动,陈舟和恍惚了一瞬,想了很多,他心里隐隐存在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陈舟和总觉得,自己快要……自由了。   他微皱着眉,落在谢瑰眼里,就别有深意了。   他眼底划过一丝厌恶,松开陈舟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新人,有什么不懂的小陈总你多担待,我们合作愉快。”   *   谢瑰要去公司这事,没有人跟陈舟和说过,他稍稍想想也知道,是谢子谦背后鼓动的。   不过他要去,总的来看也是件好事。   陈舟和宿醉一晚,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把自己身上的酒气彻彻底底刷下去后,他才挽起袖子去厨房动火。   桌上还安静放着昨晚的蜂蜜水,陈舟和一起拿到厨房。   蜂蜜水放了一晚彻底冷了,他盯着看了很久,垂着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蜂蜜放多了,很甜腻的味道,凉地刺喉咙。   陈舟和抿掉唇边的液体,一翻手腕,把剩下的全都倒进了水槽。   他还特意去叫了谢瑰起床。   谢瑰对这有节奏的敲门声本来不想理会,谁知陈舟和是不是吃饱了闲的,一下又一下,很有耐心地敲了十分钟。   谢瑰不堪其扰,顶着睡乱的头发,一脸不爽地开门。   “起床,”陈舟和看了眼表,“然后一起上班。”   谢瑰懵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随即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刁难我我就会知难而退,放弃去公司的想法?”   陈舟和眼神平静:“我没你那么幼稚,既然要去上班你就要守时,不光是你,我、你小叔、甚至奶奶,只要是上班日都要守时。”   谢瑰做了个深呼吸,咬牙道:“行!”   因为谢瑰的拖延,两人匆匆吃完了早饭坐上车,陈舟和娴熟地把车开进早高峰的车流,看了眼时间。   堵车的时候,陈舟和手机响了。   他连了车载蓝牙,接通了电话。   “小陈啊,”打电话的是个男声,应该是公司的主任,“那份项目你做的怎么样了,今天下班前开个会再讨论一下?这可是开年的第一个项目,上面很重视,给你做是公司对你的信任啊……”   “我明白,谢谢主任,”陈舟和笑了声,“方案我已经修改好了,上班之后就带来,开会我觉得没问题,正好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表达一下意见,我最后再修改一版就定稿了。”   两人客套地寒暄两句,最终以陈舟和的“谢谢主任理解,改天一起吃个饭”结尾。   修改坐在副驾驶,一直闭目养神,陈舟和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来了一句——   “小陈总挺辛苦啊,上班这么忙还要改方案,平时没什么时间放松吧,玩儿也玩儿不痛快?”   陈舟和从容接招:“所以你就想出了找人灌我酒的主意来帮我放松?”   被戳穿了,谢瑰也不慌。   他睁眼,略诧异地看了一眼陈舟和:“你知道?”   “我不是傻子,你那点把戏我早就知道了。”陈舟和目视前方,把着方向盘转弯。   昨晚来敬酒的十有八九都是带着子女的,有几张都是熟面孔,甚至还有几个直接就从谢瑰身边跑过来的,他想装不知道都难。   谢瑰:“……”   “知道你还喝?”   “我能拒绝吗,都是人脉,来的那么多,喝了这个拒绝了那个就是没给人面子,”陈舟和笑了笑,“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想干什么。”   谢瑰挑眉:“那你看出什么了?”   陈舟和语出惊人:“你想酒后乱.性?”   谢瑰噎了噎,颇有几分无语地看了眼他:“你想挺美的——真正醉酒的人是人是乱不了性的,你混沌的大脑不足以支撑那玩意充血,能乱.性的都是借着喝酒的名头干的勾当事。”   “是吗?”陈舟和稳稳地停进停车场,熄了火才看向谢瑰,眼神故作诧异,“看来是我误会了,毕竟昨天你……”   他的眼神往下一扫:“挺活泼。”   谢瑰:“……”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来不及了就先放出来了,明天再肥肥QAQ 第62章 订婚礼物   无论众人怎么想, 陈舟和怎么想,谢瑰到底还是名正言顺地进了公司,他的直系上司就是谢子谦, 办公区域也连在一起。   虽说公司上下基本都知道谢瑰和陈舟和的婚约,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关系的疏冷, 一时间, 各种说法各种版本流传出来——尤其是关于公司的继承权最终花落谁家。   在此之前,兰秀芝为了给陈舟和造势,明里暗里没少点拨他们。谢子谦的股份是老家主走的时候遗嘱留的, 虽说不亲厚,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 兰秀芝对他在公司那点小动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陈舟和的地位无疑是无可动摇的。   可实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谢瑰,兰秀芝唯一的孙子。之前谢瑰高考填报志愿那段时间, 公司就有谣言,说兰秀芝培养陈舟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他以后辅佐谢瑰,万万没想到的是,谢瑰头这么铁, 连夜改了志愿硬是去学了医。   这让很多人跌破眼镜。   但是现在……   看谢子谦的架势,估计是要手把手带着谢瑰培养, 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也挺亲近……   “啧, 不好说, ”主任对着前来打探消息的隔壁营销部的副总监摇摇头, 砸吧砸吧嘴,“我现在也是愁啊, 你说虽然无论谁坐上头咱们都是打工, 但好歹良禽择木而栖,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可不是, ”副总监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就这小半个月,你没看小陈总那个脸色,啧啧……一看就心气不顺,而且我昨天在洗手间看见他和小谢总偶遇了,两人都快结婚了却还和陌生人似的,碰上面了都不打招呼……”   “你那算什么,我昨天才叫难,我被谢总叫到办公室去,问我项目进度,明里暗里敲打我叫我识时务,小谢总就在旁边,说句冷眼旁观都不为过,就好像算计的不是他对象似的……”   “哎,现在就看这个项目,”副总监抻了抻腰,“历来开年第一个项目最受重视,特别这个项目都准备了大半年,只要小陈总把这事办好,咱们也都能安心回去过个年了,到时候再回来就舒服了,上上下下谁还敢对小陈总的地位有疑义?”   “可不是,”主任拍拍她,“先不说了,赶紧回你工位去,这两天谢总老是下来转悠,让他看见我俩闲聊可不好。”   他们在这忧心,陈舟和过得也并不轻松。   这个项目准备了大半年了,上上下下疏通了不少关系,光是政.府文书就签了不下十张,他跑前跑后实地勘察,总算是赶在年前把项目的基本流程敲定。   今天陈舟和最后一次做了实地勘察,刚回公司还没等坐下,就被想谢子谦的秘书叫住,说谢子谦要他上去。   陈舟和皱了皱眉,不愿在这个节点和谢子谦多生事端,谁知秘书神色严肃语气强硬,陈舟和心里隐隐感觉不妙,还是跟了上去。   果然——项目出事了。   “陈舟和,交代你的事情就是这么办的?”谢子谦一脸失望愤慨,把平板甩到陈舟和面前。   上面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很快刷屏。   陈舟和拿起来看了一眼,瞳孔骤缩。   “这不是我的数据,我拿出去的每一分数据都有存档记录,我可以证明。”陈舟和冷静下来。   “谢瑰。”谢子谦叫了一声,一脸“懒得听你狡辩”。   谢瑰原本坐在沙发扶手上双手环胸看热闹,闻言,长腿一撑走来,点开平板上和陈舟和对接的合作商的聊天框。   “这是你们之间的聊天记录,项目一出事紧急叫停的时候他就把你们之间的记录发过来的,上面清清楚楚显示这份错误的数据就是从你那边发出去的。”谢瑰挑挑眉,好整以暇,“小陈总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陈舟和刚要说话。   “小陈总进公司的时间也不短了吧,应该知道这种事情下,我们不是法官,目的也不是判案谁是罪魁祸首,我们要的是一个结果,谁,来担责。”谢瑰扣了扣桌面,声音低缓下来。   “我会全权负责,项目叫停的损失我来承担。”陈舟和又看了一眼平板,“给我一天时间,我会处理好。”   “不用了,”谢子谦接话,“这个项目半小时前董事会就转托给我了,小陈总到底还是年轻,有些事上还是欠了火候,公司放你几天假,回去好好休息,这件事,这个项目,都和你再无关系了。”   谢子谦坐在黑色的皮椅上,表情得意又倨傲,谢瑰在他身边,眼神漫不经心。不得不说是叔侄,到底还是带了亲缘关系,两人几分想象的脸上如出一辙的恶意和冷漠让陈舟和几乎作呕。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论是谁偷换的数据在这一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子谦和谢瑰的目的达到了。   “行。”陈舟和没搭理谢子谦,冷眼盯着谢瑰,和他玩味的眼神对视着,“你们赢了。”   陈舟和这个假说是放几天,但每当他提出回公司,负责他工作的直系上司就支支吾吾,总说今年他太辛苦,让他多休息。   兰秀芝病情恶化,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捅到她面前,她怒火攻心之下晕倒了,医生不得不改变计划,给她做了一场手术稳定病情。   陈舟和的各方面处境都很艰难,可是祸不单行,在他和谢宝珍一起筹备三天后的订婚宴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他在红十字的朋友打来的,李烨在一次恐.怖袭.击中断了忒,身中数弹,因为伤情严重被送回了国。   年迈的李父早上还在公园遛鸟,和一些老伙伴说自己儿子可优秀,给世界做贡献呢,下午就接到了一连三道病危通知书,他签字的手止不住颤抖,沉默地坐在手术室外面,一言不发。   “叔叔。”陈舟和匆匆赶来,拍了拍李父的背,“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情况不乐观,让我们做好准备。”李父声音喑哑。   陈舟和沉默许久:“对不起叔叔,当初是我帮他进的红十字,我没想到会有今天。”   李父摆了摆手:“这孩子志向大,我不怪你也不怪他,陈陈啊,我也老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他说着,眼泪被眼角的皱纹挤下来。李父年轻时为人仗义朋友也多,三天两头和人聚餐,每天都笑呵呵的看起来好像这辈子没有能为难他的事,笑着笑着,眼角都堆满了笑纹,如今这笑纹里挤出来的都是眼泪。   “叔叔……”陈舟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陪李父坐了一夜,中途出去给李父买了份粥,两人干等着,终于等到医生出来。   好在上天眷顾,李烨的情况稳定住了,只要再在ICU观察一周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陈舟和松了口气,看着控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喜极而泣的李父,神色说不出的疲惫。   他一天陪了两天,从李烨睁开眼到接受自己下半辈子可能是个跛子再也没法完成他的志向,一直到订婚宴的前一天,陈舟和才赶回了家。   核对宾客名单、检查场地、再校对一遍酒水等……陈舟和连轴转了一天,到了晚上九点,谢宝珍看不下去,揽过剩下的事,让陈舟和上楼休息休息。   亏得上楼,陈舟和有幸在订婚宴开始之前看见许久不见的订婚宴的另一位男主人。   谢瑰在二楼的走廊,背对着他,听见声响回头,和陈舟和对视了一眼。   谢瑰的眼神从平静变得玩味,仔细看还能发现眼底藏匿的薄情。   “回来了?”谢瑰亲昵地就像问候心爱的人,“看看这幅画,阿野画了送我当高考礼物的,你看好看吗?”   陈舟和有一瞬间极其反胃,他在被污蔑数据作假,接连一周被谢子谦排挤,前前后后忙着和眼前这人的订婚宴还得抽空照顾险些救不回来的朋友的时候,他名义上的未婚夫不闻不问,却在订婚的前一个晚上,问陈舟和他的白月光的画好不好看。   好看你妹!   “别走啊,”谢瑰似乎嗔怪,“难得见我未婚夫,多聊聊?”   “谢瑰,”陈舟和很累,累极了,“要吵架掐架改天再说,我真的很累。”   “改天就没意思了,小陈总不是只有累的时候才会和我好好说话?”谢瑰歪了下头,无害地笑了笑。   陈舟和明白今天是走不了了,叹了口气问他:“你想聊什么?”   “先聊聊这画?好看吗?”谢瑰问。   “好看,”陈舟和看都没看,敷衍道,“好看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毕加索看了都落泪封笔自愧不如。”   “难得见你这么配合,”谢瑰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点点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订婚礼物,小陈总笑纳啊。”   陈舟和抬眼看他。   二楼的走廊光线不好,地上为了喜庆铺成了红丝绒的地毯,谢瑰赤脚站在上面,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给人和以前全然不同的感觉。   他从身后拿出一小捧玫瑰花,包装很眼熟。   陈舟和看着递到面前的花,猜不透也不想猜他的心思,疲惫地想要接过应付了事。   谢瑰却在他的手指碰到花的刹那松了手,整束花猝不及防掉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花瓣就像蛋壳一样,顷刻从枝头脱落。   满地都是玫瑰花瓣,光秃秃的花枝藏在红丝绒里,很渗人。   “幼稚。”陈舟和扯了扯嘴角,转身要走。   “别急着这么早给我定性么,”谢瑰没拦他,慢悠悠地开口,“你永远都那么自负啊陈舟和,这只是开胃菜。”   陈舟和背影一顿,砰地关上房门。   谢瑰捡了一片玫瑰花瓣,夹在指尖,轻轻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   陈舟和这一觉睡地不安稳,做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梦,不时从梦中惊醒,还没等他睡熟,谢宝珍就来叫人了。   订婚宴要折腾一天,谢宝珍比他们还忧心,凌晨四点多就起来,叫他们化妆换衣服。   “小陈少爷皮肤真好啊,就是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感觉脸色有点憔悴。”化妆的姐姐在陈舟和脸上捯饬,谢宝珍忙得团团转,抓住一个人就问:“谢瑰呢,看见谢瑰了吗?”   来人都说没看见。   “这小子不会逃婚了吧,”谢宝珍也不相信谢瑰这么大年纪还能干出这种事,“不行,我得去看看。”   陈舟和无暇顾及谢瑰,他一边应付着化妆姐姐的话,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他从上次年会那天就有点感冒,一直拖着没管,前两天他本来以为感冒自己好了,谁知今早一起来就觉得不太对劲。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稍微大点声说话就疼,头也昏昏沉沉的,   “小姑,你找我呢?”   谢宝珍刚打算出门,就看见一身运动装的谢瑰优哉游哉地从门外进来。他额角淌着汗,顺着下颌滑落。   “你到哪去了房间里也找不到人。”谢宝珍没忍住拍了他一把。   “晨练啊,”谢瑰抻了抻筋骨,“你不会以为我逃婚吧?”   他后半句话说的玩笑一样,却谁都没有接茬。   气氛尴尬起来,谁都能看出谢瑰对这桩婚事的不在意,或者说,对这桩婚事的另一个主人的不在意。   “别废话,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二十分钟之内给我过来,刚好小刘给陈陈画完给你修修。”谢宝珍看见他心烦。   “换衣服可以,化妆免了。”谢瑰挑剔地看了眼陈舟和,化妆姐姐正在给他描唇线,丰润的嘴唇微张,仰着脸,像在索吻。   “娘们唧唧的。”谢瑰做出如是评价。   此言一出,化妆姐姐尴尬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谢宝珍不堪其扰,连拖带拽把谢瑰拉出了房间,陈舟和对化妆姐姐安慰地笑了笑:“没事,你继续吧。”   窗外天色不太好,阴阴沉沉的,虽说准备了两手方案,就算下雨也来得及,但谢宝珍还是暗自祈祷不要下雨,毕竟露天的场地是她和陈舟和亲自敲定的,他们都很喜欢。   陈舟和看了一眼天色,在心底叹了口气,太阳穴又开始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他闭上眼,对这场订婚宴能否办地下去心里没底。   谢宝珍本以为以谢瑰上午的态度,必定不会配合,强硬措施她都想好了。却没想到,谢瑰意外地好说话,每件事有商有量地和她讨价还价,最终他松口了也会去做。   就像一种……消极不抵抗政策。   不知道是不是谢宝珍的祈祷产生了作用,在露天场地的这段时间,就算天色阴沉地好像下一秒就要落雨,但始终没下,他们顺利地完成了订婚宴。   订婚宴结束,谢宝珍负责善后,兰秀芝还在医院静养,谢瑰已经不知所终。   他不在也好,陈舟和长长舒了口气,松了松领口,打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衣服脱到一半,他接到了韩忍的电话。   “喂!陈哥吗,”那边声音嘈杂,韩忍一连喂了好几声,“你在老宅吗?”   陈舟和动作停住:“有什么事吗?”   “害,不是我,谢瑰,谢瑰找你有事,”韩忍说,“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啊,他喝的有点多,你也知道他那个酒量……”   “你们在哪?”陈舟和皱眉。   韩忍报了个地址,随即不等他回答挂断了电话。   陈舟和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他试着给谢瑰打了几个电话,全都是未接,想起今天兰秀芝在订婚宴上打来的视频里的交代,陈舟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的胸腔上下起伏,伸手去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外套,摸来桌上的车钥匙匆匆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本来我想一口气写到火葬场两章连起来发,结果今天刚打开电脑下楼吃饭的工夫逗了逗我家小狗,被咬破手了。   救命,人生中第一次打狂犬疫苗,医生让我洗了十五分钟的伤口,手都洗皱了,然后说要打三次针,一次两针,我就是一整个感觉自己像肱二头肌发达的钢铁侠,真的巨痛啊啊啊!!!   现在刚从医院回来,怕小可爱们等我我就先把昨晚的修改了一下发出来了,所以今天还有一章哒!直达小谢火葬场! 第63章 明天见   韩忍给他的地址是一个会所, 私密性很好。   陈舟和一到地方就有人引路,拐了几个弯才到。   谢瑰他们的包厢在二楼,全都是VIP用户的专属, 陈舟和一进门就被震耳欲聋的喧闹刺地耳朵一疼。   “陈哥, 好久不见啊, ”包厢里聚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都有,有几个陈舟和看着脸熟,是谢瑰身边的朋友, “一起坐下来喝两杯?”   来了个人,上来就勾住陈舟和的肩, 问话轻佻。   “不了,”陈舟和不动声色地拂开他的手, 笑地挑不出错,“我来接谢瑰回去。”   “啧,这就没意思了陈哥,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吃得开, ”那人喝了不少酒,靠近时一股子酒气, 他甚至勾了勾陈舟和的下巴, “我喜欢你这款的。”   陈舟和的脸色冷下来, 笑意变得有些危险。   “你爸在这都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陈舟和凑他耳边说, 随即把人一推,拨开人群去找谢瑰。   谢瑰很好找, 就坐在最宽敞那块沙发上, 双手抱胸地看戏。   他眼神清明, 一看就是没醉。   陈舟和眉梢一动, 踢了一脚他的小腿:“回家。”   身边的人拖长了声调“哦”地一声开始起哄——   “回家啊……”   “谢瑰现在和我们就是不一样啊……”   “回家?”谢瑰笑了笑,低着头肩膀抖动,“回谁的家?”   “你想回谁的家?”陈舟和像是听见什么笑话。   谢瑰拍了拍手,包厢内约定好似的安静下来。   陈舟和削一半大脑都知道他被骗了。   “你想干什么?”他丝毫不慌,重心换了条腿,手拢在口袋里,眼神环视一圈后只盯着谢瑰。   “陈舟和,你来谢家多年,有很多事我们今天盘算盘算,”谢瑰喝了口酒,杯子在桌上磕了磕,“趁着这个吉利的日子,你我订婚。”   陈舟和安静地等他的下文。   包厢里没开大灯,光线很暗,四壁柔和的光线不足以将人脸上的细节看清,大屏幕上是不知道谁切的游戏界面,炫彩的灯光倒映在陈舟和微微扬起的脸上。   即使是谢瑰,也不得不承认,陈舟和生了一张很妖孽的脸,单凭这张脸,说他离开公司混个娱乐圈,多的是人乐意捧。   “首先,是阿野的死,当初他因为被你牵连,和你一起被绑架,你明明看见了他向你求救你却故意因为你的自私你的怯懦,把他一个人留在了火海,”谢瑰越说越快,语气激动起来,眼神也冷的像冰,“你愧疚吗?”   陈舟和就知道他要拿江逐野的事说。   他有些讽刺地笑了笑,缓慢带点轻蔑道:“从未。”   话音刚落,谢瑰一杯酒就泼到他脸上,陈舟和闪躲不及,偏了偏头,发梢眼睫都挂着水,顺着脸颊往下滑。   谢瑰甩了甩手,甩掉不慎沾上的酒液。   “陈舟和,你还真是狼心狗肺!你扪心自问,阿野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谢瑰的胸膛上下起伏,身上黑色的毛衣修身,衬得人气质柔和,和他此刻略微扭曲的神情大相径庭。   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语气森然像讨命的鬼:“当初死在那场火海里的就应该是你!”   陈舟和用大拇指指腹擦掉唇边的酒液,神色连点起伏都没有:“说完了吗,不管说没说完我都先走了,明天我还有事,没空陪你发疯?”   意料之外,谢瑰没有拦他,包厢所有人都静默着,眼神嘲弄。   陈舟和察觉不对,摸了摸口袋。   果然,车钥匙和手机全没了。   一旁,刚刚凑近了和他说话的人晃了晃他手上陈舟和的手机,吹了声口哨:“陈哥别急着走吗,多年恩怨,谢瑰想和你了断了断。”   陈舟和明白和这些人说没用,关键在谢瑰,他转过身,重新和谢瑰的眼神对上。   他还穿着白天的衬衫,外面是随手拿的外套,像谁家逃出来玩的贵公子。   谢瑰冷哼一声:“小陈总难得这么给面子,愿意留下来多听我废话几句,那我就继续说了。”   “不光阿野的事,你欠我的,桩桩件件,今天都掰扯明白,”谢瑰扔给他一份资料,上面赫然就是谢文笃夫妇当年死亡的真相,“我知道这事你早知道了,你爸妈害死我爸妈,如果不是你那个赌鬼父亲走投无路想要上门借钱,又怎么会害我从小就没爹没妈……这件事,你怎么说。”   陈舟和沉默了很久,一道道目光戏谑冷情地放在他身上,似乎都在等他的笑话。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陈舟和叹了口气,“你想怎么样?”   谢瑰仿佛就等他这句话,挑了挑眉,重新靠坐回了沙发上。   他昂了昂下巴,身后上来一个人,很上道地拎了个空杯,杯子一看就是特质的,大的离谱。   陈舟和虽然不喜欢也不掺和这些富二代的游戏,但身在谢家,这样的手段把戏也见多了。   那人抓起一瓶酒就往里倒,上万的酒不要钱似的,倒满半杯,那人取下嘴里的烟,弹了点烟灰进去,挑衅道:“陈哥,喝吧,喝完就让你走。”   陈舟和脸色很白,好在包厢里的光线暗,不足以表现得太过失态。   他摩挲着杯口,又看了一眼谢瑰,谢瑰翘着腿,眼神很专注地放他身上,像是在审判他的罪孽。   陈舟和一饮而尽。   “爽快啊陈哥,”那人接上一杯,不怀好意地笑笑,“我们可没说只有一杯啊。”   陈舟和没多废话,仰头喝干了。   他把酒杯倒过来,眼底像是烧了一团火。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陈舟和眼神都不带变一下,引的包厢里的人心里突突,这人该不会是个喝不倒的吧?   那人也被他挑衅到了,哼了一声,直接拿了瓶酒磕在桌子边缘,细长的酒瓶从瓶口往下一段距离裂开,酒液倒进杯子时还带了几块碎玻璃。   “最后一杯,陈哥。”那人把瓶子摔在地上。   谢瑰从头到尾在看,陈舟和这回没看他,端起酒杯就要喝。   “啪!”   酒杯被谢瑰一把挥在地上,他站在陈舟和身前,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这只是开胃菜陈舟和,这杯酒不让你喝了,算是抵消这么多年的情分,董事会下了通知,明天开始你回公司上班,我们慢慢玩。”谢瑰情绪不高,低声道。   细微的汗从陈舟和的鼻尖、鬓角渗出,一天没怎么进食的胃隐隐作痛,他咬牙咽下喉咙里的几乎忍不住的呻.吟,问出了这段时间困扰他的疑惑:“那个项目,是你做的吗?”   公司的办公区都有二十小时的监控,能在这个项目上动手脚,只有他把资料带回家的时候——只有他和谢瑰两人在。   谢瑰看他这幅落魄的样子,心里升腾出扭曲的痛快,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按压妥当,留出最大的空间让恨意发酵。   “是我啊,怎么了?”谢瑰歪了下头,“订婚惊喜之一,我说了,这些都只是开胃菜。”   “想和我结婚,那就把你后半辈子搭上。”谢瑰凑到他耳边说。   “行。”陈舟和扯了扯嘴角。   烈酒在胃里烧灼,大脑也因为几天的连轴转和感冒混沌不清,他点点头,像是失望到了极点,反而没有了别的情绪:“行,谢瑰。”   “把手机和车钥匙给他。”谢瑰淡声道,“明天见,小陈总。”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还是没写到火葬场,时间快过零点了我就先放出来了。下章一定,我明天早一点开始码字么么哒!还有一个剧情点就是火葬场我发四(认真脸) 第64章 了断(上)   谢瑰的“明天见”到底没有如愿, 不知道是不是畏惧了他那番说辞,陈舟和第二天一早没来公司上班,问人事也说没有请假。   入冬之后, 天气一直雨多晴少, 谢瑰听完人事的说法, 心不在焉地走了。窗外的枝桠光秃秃的, 黑褐色的结显得难看而突兀。   陈舟和结束了最后一个和谢宝珍的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烧灼的大脑神经突突地跳, 眼睛干涩生疼,宿醉的眩晕感还没缓过来。   医生给他量了体温, 三十八度七。   “你这是高烧了啊,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注意自己身体呢, ”医生晃了晃温度计,“给你挂个水吧,见效快。”   “不用了,”陈舟和低低地咳嗽两声, “开点药就行,麻烦您了。”   医生欲言又止, 似乎还想劝他,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行吧, 自己注意点, 最近忌口,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要吃, 还有绝对不要喝酒。”   “好。”陈舟和接过病例去药房拿药, 脸上的口罩也遮不住病容。   窗外阴风骤起, 吹得本就萧索的深冬更加肃杀, 医生看着他清隽的背影,扶了扶眼镜,又叹了口气。   为了养病,陈舟和没回市区的房子,谢瑰这段时间像是吃错了药,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陈舟和不想和他碰面,索性去了郊区的别墅,打算静养几天。   说起谢瑰……   陈舟和给方向盘打了个转,眉心微锁。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谢文笃夫妇的事的,奶奶和小姑如今想尽办法撮合他们,肯定不会把这事告诉谢瑰,谢子谦未必知道这件事,告诉谢瑰的可能性也不大。   当年的那场爆炸直接摧折了两个家庭,陈舟和懂那种感觉,他从初中兰秀芝告诉他以来,就梗在心头,这么多年反倒成了心结。   郊区路远,陈舟和开了近两个小时,导航显示还有约莫半小时的时候,陈舟和手机响了。   他开车向来专注,看都没看就按下了车载蓝牙的按钮,电话接通。   “喂,你好。”陈舟和说。   “你好……”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浪荡的笑意,“陈舟和。”   陈舟和心头一震,扫了一眼号码,是邻市的号。   他很快冷静下来,试探地问了一声:“江逐野?”   “是我,别来无恙。”对面吹了一声口哨。   陈舟和攥着方向盘的手骨节青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激动到闷咳两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   突然出现了。   陈舟和明白当年那场火灾的真相,包括后来江逐野走的时候,也是陈舟和亲自去送的他。他们在机场分别,陈舟和亲眼看着江逐野把用了多年的号码毫不留恋地撇进垃圾桶,跟他挥手再见。   “你的承诺做到了,”江逐野走前最后一次勾住他的肩膀,“以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当我再联系你的时候,就是我兑现我的承诺的时候。”   “你是查到什么了?”陈舟和嗓音干涩。   “你还真是直奔主题,这么多年没学会一点情调,”那边的背景很安静,完全不像曾经和李烨通话的时候,“资料我挂了电话就发到你邮箱,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好歹算一份礼物,乖孩子的礼物得自己来拆。”   陈舟和激动地做了三次深呼吸,握着方向盘的虎口生生磨红了一圈。   “谢谢。”陈舟和说。   “这句还该我来说,”江逐野收起了嬉笑,顿了顿,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谢谢,陈舟和。”   郊野别墅位置很偏,距离市区近三小时的车程,平时出行很不方便。但谢家雇了人定期打扫,陈舟和到的时候,冰箱里的食物还是新鲜的。   他没心情做饭,简单洗漱之后打开电脑,看江逐野发给他的邮件。   当年他和江逐野做了交易,他帮江逐野假死离开,江逐野帮他查明那场爆炸的真相。   兰秀芝跟陈舟和说明爆炸现场情况的那天,给了他一份资料,这几年,陈舟和反反复复地翻看资料,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医生的说法,当年的陈母因吸入大量的一氧化碳,加上先前被陈父家暴,几乎没有自主意识,她是如何判断陈父和谢文笃进门与否,又怎么在陈父发现她之前按下打火机的?   邮件里包括了一个视频,是当年陈父斜对面那栋楼一家住户的私人监控记录。   监控只有三十六秒,从陈父上楼,和谢文笃说话,到谢文笃掏出打火机点烟。   打火机!   陈舟和的后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来来回回倒回去看了不下十遍,激动地嘴唇哆嗦。   果然!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窗外下起了雨,似乎憋闷许久,雨大得几乎打折树枝,噼啪地拍打窗户。陈舟和没开灯,房间里暗地像天地未开的混沌。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大脑神经挣扎已久,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啪地一声断了。   笔记本滑落到地摊上,发出闷响,陈舟和靠坐在床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难以形容,走马灯一般,陈舟和梦到了无数过去的画面。   先是小学时候,他被谢家的帮佣戳脊梁骨,说他不就是仗着谢瑰的面子,死乞白赖地留在谢家,克死了自己的爸妈,谢文笃夫妇不算,还害的兰秀芝生病住院。   陈舟和从小自尊心强,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谢家,步行了三十公里,八九个小时,去了城郊的庙里想给兰秀芝求个平安福。   他虽然小,但谁对他好他心里都知道。   后来就是谢瑰,谢瑰蛮横地在他的回忆里占了大半。   可惜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江逐野的葬礼,天气也很差,谢瑰面容憔悴胡子拉碴,一双眼睛熬地通红,一直到见到他,露出了陈舟和毕生难忘的恨意。   “你怎么有脸来参加阿野的葬礼,都他妈是你害的?!”若不是身边人拦着,谢瑰几乎要冲过来给他一拳,“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啊?!”   陈舟和撑着一把黑伞,古井无波的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放下花,一个字也没说。   再就是他和谢瑰的聊天的页面,无数条绿框框一划划不到底,全是他的自言自语。   这几年,无数的争吵、容忍造就了一个难以言说的噩梦,谢瑰永远看不懂他冷静到冷漠的皮相底下有多难过。   他根本不在意。   肢体上的酸疼和这近乎压抑的梦扰地陈舟和紧咬牙关,睫毛颤抖着,眼角落下泪来。   最后是昨晚,扭曲绚丽的灯光,谢瑰举着那杯掺了碎玻璃的酒,一步步向他逼近……   “别过来……”陈舟和的声音带上哭腔,床头的药还没开封,安安静静地扎着塑料袋的封口。   像是一种无言的嘲笑。   你看,根本没有人在意你陈舟和的死活,他们对你的好都有代价,他们要你乖巧,要你听话,要你学会讨好,一旦你没有价值,那你苦苦维系的家,那些温情的东西,都会不再属于你——或者说,你从来没有得到过。   你的个性你的喜好全都不重要,就像长歪了的花枝,剪掉就好了。   梦里的谢瑰还在逼近,就酒杯却突然摔在了地上。   “啪!”   一声极具动感的鼓点声直接把陈舟和从梦中振醒,身体的本能迫使他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瞳孔缩的像根针。   心脏因为惊吓不住地跳,血液倒流,手脚冰冷。   楼下像是开起了趴体,爆炸一般的节奏几乎要震破陈舟和的耳膜,人声嘈杂,掺杂着男男女女的笑声。   陈舟和掀开被子,皱着眉拧开门把。   只见一楼的大厅变戏法般摆满了餐桌酒台,几台音质极好的音响占据四角,一眼扫去,约莫三四十个人在其中随着音乐扭动肢体,笑的肆意挑衅。   “醒了?”谢瑰从二楼的角落走来,嘴角噙着笑,“真能睡,睡了三个多小时呢小陈总,我们搬东西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你吵醒。”   三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在他出发来郊区别墅没多久,谢瑰就带着人出发了。   陈舟和马上想到了谢宝珍。   他在过来之前,特意跟谢宝珍说过一声,最近不能去照看兰秀芝了,麻烦她多费点心。   “既然醒了,一起来玩吧?”谢瑰拍拍手,“今晚彻夜狂欢,不醉不归。”   外面在下暴雨,窗外一根小树苗被拦腰打断,里面是无数张迷醉的脸和打在他脑神经上的鼓点。   陈舟和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发烧、醉酒、疲惫、真相和长久堆积的失望一触即发,他转过身,面对着谢瑰,眼神冷锐,脊背笔直。   “谢瑰,我知道你恨我,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不欠你,就算欠你,这么多年的照料,我也算还清了。”   他只留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瑰双手插.在裤袋里,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神色淡漠,没有挽留。   他见过很多次陈舟和的背影,只是这一次,让他的心突然漏了两个拍子,一种隐隐的不安笼罩着他,就好像真的要失去什么。   良久,谢瑰嗤笑一声。   陈舟和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别墅。仅仅是到车库的这一段路,他就被雨打湿了,雨伞这种天气根本没用,雨会从四面八方落下。   他抖着手,在暴雨里不怕死一般把油门踩到底,疯狂地想把那些鼓点抛在身后,车越开越快,很快脱离了谢瑰的视野。   韩忍久久找不到谢瑰人,上楼就看见谢瑰倚在窗边往外远眺,他凑过去,只看见一个车尾巴。   “你又把人气走了?”韩忍不敢相信,“这种天气你让他开这么快?出事怎么办?”   谢瑰收回目光:“你当他傻吗?”   “谢瑰,差不多得了,我是叫你不要心软做到底,但你看看你现在,你是疯了吗?就算又阿野的事搁你俩中间,但好歹他和你一起长大,你要把人逼死吗?”韩忍说,“我刚进门的时候看见他床头还放着药呢,估计是发烧了,这种情况你还让他在极端天气飙车,你……”   “他发烧了?!”谢瑰直起身子,皱眉问道。   “昂,药就在床头,你自己……”韩忍叫住谢瑰,“我草你去哪啊你?”   *   陈舟和再醒来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这都没死,他还真是命大。   雨天路滑,他又开得快,转弯的时候轮胎打滑,直接从盘山公路连人带车翻到山底。   陈舟和本来以为必死无疑。   失重的那一瞬间,生死的一道坎,陈舟和想明白了很多东西,要是能重来一次,他肯定不要这么活着。   什么责任、什么愧疚、什么心软心动,通通不要了。   陈舟和想,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他其实一直不喜欢金融,不喜欢替谢瑰扛着谢家的责任,不喜欢在公司每□□九晚五地做牛做马,如果可以,他想做个自由的人,干一份自由的职业。   比如摄影师,环游世界,拍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浪够了就去旅游景点开个小茶楼,他可以在不变的四季看每天都在变化的人群。   再养一只猫一条狗。   “陈先生,你醒了?”   护士惊喜的声音唤回了陈舟和的心绪,他眨了眨眼,眼睛终于聚了焦,白花花一片的病房亮地有些刺眼。   医生很快上前给他做了检查,护士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告诉他他的情况。   他运气好,车翻下来时候撞到了树枝,安全气囊弹出保护了他脏器,只有右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在医院静养三个月。   陈舟和平静地听完,没多大的反应。   “我能问问,是谁送我来的吗?”陈舟和在医生离开前突然开口。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是有人发现您了,然后打的急救电话,”医生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困惑,“应该是路过的好心人吧,他把您送来后没多久就走了,电话也没留。”   “我知道了,谢谢。”陈舟和点点头,神色有些疲惫。   “好好休息,陈先生。”   陈舟和没有休息,他倚靠在床头,右腿的疼痛吊着他的精神,窗外雨还在下,不过已经接近尾声,细细密密的,很温柔的样子。   他坐了三个小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拨通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看标题应该可以知道,我们陈陈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这章算火葬场的开端(鸽子搓手),我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交代了,只有把陈陈的心结解开,心态彻底转变,火葬场才虐地爽嘛~   下章小谢世界观炸裂,开始后悔!本来今天想直接写到陈陈离开,然后不知道是不是我以前没打过狂犬疫苗,身体的反应特别大,一天都很困很困,走两步就犯困,最后还是冲了一杯咖啡才爬起来码字orz 第65章 了断(下)   陈舟和住了三个月的院, 谢瑰一次都没来过。   他不来更好,陈舟和落个清净。   谢宝珍倒是来过几次——毕竟陈舟和和兰秀芝在同一家医院,转个楼的工夫。   只是每次来, 她的脸色都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谢宝珍虽是长辈, 却被兰秀芝惯坏了, 娇气的大小姐一毕业就碰上了江逐野的父亲, 江父年长她许多,接过了兰秀芝的活,照顾菟丝子似的照顾谢宝珍。   这么多年一直没让谢宝珍离开过象牙塔。   明面上谢宝珍办事稳妥, 实际私底下做决定之前,都是陈舟和替她拿主意替她扛起谢家, 如今陈舟和一病,谢宝珍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舟和住院的头一个月, 她跑地最勤快,凡事拿不准的都打包带去给陈舟和决定,从公司董事会的意见到兰秀芝住院的营养餐配置。   面对如此独特的探病礼物,陈舟和一反常态, 没有给她意见。   他先是装傻充愣,和谢宝珍面面相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直接装睡, 每每谢宝珍一来, 准看不见他人。   一次两次的, 谢宝珍也对他的态度有所察觉,她心思单纯, 以为陈舟和是被谢瑰伤了心跟她们赌气, 他难得有自己的脾气, 谢宝珍虽然略有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 渐渐的就不来了。   大把的空闲时间,陈舟和终于能腾出手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的清闲一直到四月末。   “陈先生。”   护士小姐姐开门进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从医生到护士都对这位风度极佳的陈先生颇具好感,他待人亲和,说话也幽默,还会照顾她们的感受,是最省事的一类病人。   “小沈护士,”陈舟和笑着朝她点点头,窗外是难得的好天气,枝头聚起了花苞,粉粉嫩嫩的,好像下一秒就有怒放出一个春天,“今天很漂亮。”   小沈护士害羞地笑了笑,向他道谢。   做完了例行检查,小沈护士对陈舟和说:“对了陈先生,徐医生说了,你恢复地很好,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嗯,替我谢谢徐医生。”陈舟和照旧在床头的日历上划掉一个日子,才抬头,“也谢谢你们这三个月的照顾。”   他划地很用力很认真,神色近乎虔诚,像刚学写字的小孩。   “不用客气的。”小沈护士给他理了理被角,“陈先生,我能问问你每天划日历有什么意义吗?”   陈舟和微微一笑:“我在……等待自由。”   小沈护士误会了,点点头道:“也是,你住院这么久肯定憋坏了,正好你出院的时候春天还没过去,你还有机会可以去踏青。”   “是啊,你说得对。”陈舟和愉悦极了,他对出院以后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就像等待刑满释放的囚徒,越是接近这个日子,他半夜都兴奋地睡不着。   他要离开了!   从此,陈舟和只属于陈舟和!   陈舟和要自由了!!!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礼貌地向小沈护士道别,拨通了今天第七次李烨的电话。   “喂,你好。”李烨估计没看来电提示。   “还是我。”陈舟和微笑。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像是猜到了他要干什么,陈舟和及时阻止他:“别挂,我真有事。”   “哥,你今天给我打了六个电话,其中约我吃饭旅游不下五次,每次换一个地方,你是小学生吗,隔壁高中毕业生的毕业旅游都没您能折腾,”李烨忍了忍,“有屁快放。”   “说正事,我那个店装地怎么样了,”陈舟和说,“我应该最慢两周之内就要搬,你上次说的排水问题整明白没?”   “找人看了,说是能修,你别操心了,好好养你的腿吧。”李烨松快地笑了笑,送上真诚的祝福,“恭喜啊,梦想成真。”   “谢谢。”陈舟和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只这件事,你知道的。”   “瞎客气。”李烨哼笑一声,“对了,江逐野让我给你带句话,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给他打电话,他说他电话号码你知道——你们竟然背着我还有联系?”   “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陈舟和靠回病床床头,“告诉他,一周以后,我来接他。”   一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陈舟和恢复良好,终于得到了医生的首肯,可以出院了。   他按捺住所有躁动的神经,按计划先回家洗了个澡,再去修剪了过长的头发,最后定点医院,去了兰秀芝的病房。   兰秀芝前段时间又做了一次手术,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两年之内只要饮食各方面控制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奶奶。”陈舟和把带来的花放在床头,对兰秀芝点点头。   “陈陈出院了,”兰秀芝久不见他,很是惊喜,“怎么瘦了这么多呦,没有好好吃饭吧?”   她是真的老了,疾病和年岁没有压垮这个优雅的小老太太,她虽然脸上的病容遮掩不住,但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依旧没变。   谢宝珍在一旁整理兰秀芝的衣服,闻言,小女孩似的撇撇嘴:“这么久也不给奶奶打个电话,陈陈啊,不是小姑说你,你就算和谢瑰闹脾气也不该对奶奶这么冷淡,你……”   “好了。”兰秀芝拦住她,“让陈陈说。”   陈舟和深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在病床前跪下。   “陈陈!你这是做什么?”兰秀芝吃惊地挺直了腰背,下意识要去扶他,被陈舟和躲开了。   “奶奶,这么多年,我因为小时候那场爆炸对谢瑰一直心怀愧疚,所以无论他怎么羞辱我,我都息事宁人地包容他,不光是因为我爸妈害的他失去父母,更是因为您对我这么多年的培养和照料,”陈舟和一字一字地说,“但我也是人,我也会累的。”   “陈陈你……”   提起谢文笃那事,两人都有些不自然,这样的神色,一直到陈舟和拿出一沓资料和一段录像带才发生变化。   “我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了,”陈舟和无比冷静,“我知道,你们也早就知道了。”   兰秀芝年轻的时候性格比现在要强势的多,对于一个刚刚失去最寄予厚望的孩子的母亲,尤其是这个母亲是兰秀芝,肯定不会放过真相。   谢文笃的打火机材料很特殊,大几十万一个,一分钱一分货的优势让它在这场爆炸中作为证据到了兰秀芝手里。   那时候陈舟和被接回谢家没多久,兰秀芝在谢宝珍的建议下选择了隐瞒真相。   谢宝珍说,谢瑰从小失去父母,兰秀芝不能护他一辈子,与其到时候让不知底细的人辅佐他,不如亲自培养一个。   兰秀芝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   稥稥   两人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直到看见白纸黑字的证据和录像,才彻底死心。   尤其是谢宝珍,当初谢子谦冒雨连夜赶到她家,为的就是套话当年谢文笃的身死真相,这件事只有兰秀芝和谢宝珍知道,当年事发时,谢子谦还在国外进修,得到的消息是对外的统一消息——意外。   谢宝珍对谢子谦防备不多,但对他和陈舟和在公司的对立立场还是颇有耳闻,她担心真相传到陈舟和耳朵里,又架不住谢子谦一再逼问,便说了她和兰秀芝对陈舟和说的版本——谢文笃夫妇是因为陈母在煤气中点火自尽惨遭连累。   谁知道他转头就告诉了谢瑰,谢宝珍不到事发,永远怀揣着童话般的乐观,谢瑰对陈舟和做的那些事牵扯了太多他的富二代朋友,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不难,但她和兰秀芝还是保持了沉默,总觉得谢瑰是一时上头,只要出了气,还能好好和陈舟和过日子。   三人在病房呆了半个多点,一直到太阳西偏,陈舟和才从病房出来。   关上门的刹那,陈舟和闭了闭眼,复杂的心绪压在心底,他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是……说服了。   下一站便是谢瑰,陈舟和一刻都不想等,他只想利落地在今天就和过去彻底分割。   黄昏时分,火烧云瑰丽,很好的天气。   谢瑰接到陈舟和电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这种心情,在陈舟和邀请他今晚共进晚餐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和陈舟和三个月没见,对彼此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郊野别墅的晚上,陈舟和对他说会让他看见真相。   这三个月,他经常有意无意地想起这句话,每每想起,总是心神不宁的。   谢瑰下意识想拒绝,但陈舟和太了解他了,两句话,让谢瑰说不出“不”。   “怎么,对我做了那么多亏心的事,你后悔了?还是……害怕了?”   “晚上六点我在家等你,我有关于江逐野的事要跟你说,来不来随你。”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现在距离六点,还有两个小时。   足够了,陈舟和心想,够他把这个房子里剩下的东西清理干净。   他了解谢瑰,如果不是为了膈应自己,他肯定不会来这栋房子住,毕竟房产证上写的是他陈舟和的名,处处都是他陈舟和的生活痕迹。   所以两天前,他就请了李烨帮忙,让搬家公司把房子里的大件和要带走的基本清理干净了,就剩下陈舟和的房间没动。   五点半,陈舟和把所有私人用品搬上车,正式把房子挂上售卖市场,然后去了附近的青旅,接上江逐野。   六点整,谢瑰敲响了门。   “好久不见。”陈舟和给他开门,脸上的笑和煦得比春风还暖。   谢瑰莫名有些不自在,嗯了一声等他下文。   “先坐。”陈舟和打开保险柜,拿了什么东西。   谢瑰走到沙发边,扫了一眼,说好共进晚餐,餐厅连饭桌都没……   等等……   餐桌呢?!   谢瑰环视一圈,屋内的陈设少了大半,出了基础生活家具其他都不见了,包括不限于客厅的电视柜和一个小书架。   陈舟和他妈断舍离吗?   陈舟和没管他想些什么,拿了一沓资料走过来。   他在谢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资料倒扣在桌上,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开场道:“谢瑰,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平心而论,在江逐野的事情发生之前,我们也曾经有过无话不说的时候,今天我想请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两个小时,抛开别的我们聊聊。”   谢瑰的第一反应是,陈舟和打算回公司了,在这跟他打感情牌呢。   他防备起来,眯起眼往后靠:“你想说什么?”   “你先答应我,这两个小时,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耐心听完别走。”陈舟和说。   “……行。”   陈舟和点点头:“我有三件事要对你坦白,第一件,进谢家的公司非我本意,我从头到尾,没有贪墨一点不该属于我的。”   谢瑰下意识一句反驳堵在喉咙里。   陈舟和拿给他一份保险柜里拿出来的文件,是当年陈舟和进公司前,他和兰秀芝签署的。   董事会里,占大头股份的是谢自冕,他去世之后,兰秀芝在原有基础上继承了一部分,转而代之成为最大股份占有者。   陈舟和的成年礼物就是一部分的公司股份。   董事会签署的那份协议谢瑰看过,每份条款都对陈舟和极为有利,直到今天他看见这份秘密合同,才知道兰秀芝的用意。   兰秀芝的让陈舟和重新签署了另一份合同,她转给陈舟和的股份,自谢瑰成年起,转到谢瑰名下,期间股份产生的红利,陈舟和和谢瑰对半分。   也就是说,陈舟和累死累活干了这么多年,全都是在给谢瑰打工。   “当年本来你成年的时候奶奶就想告诉你,但是你坚持学医,奶奶劝不动,甚至连夜改你的志愿都被你改回来了,她才放弃,”陈舟和说,“所以就有了这一份合同。”   第二份合同,是有关陈舟和和谢瑰婚后财产分配。   谢瑰粗粗扫了一眼,如果他站在陈舟和的角度,当时绝对不会签这一份堪比卖身契的合同。   上面每一条,都为谢瑰留好了退路。   “奶奶要我们结婚,只是想让这份合同生效,”陈舟和轻声说,“她怕自己照顾不了你太久……她其实很爱你。”   “那你呢?”谢瑰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爱你吗?”   你签字的时候,难过吗?   “爱的,”陈舟和笑了笑,“我能感受到奶奶对我的关心,这么多年相处,情分不是假的。”   “所以你签了这个?”谢瑰问他,“这里面没有一条能保障你的婚后财产。”   谢瑰曾经以为陈舟和是个很势力的人,为了谢家的资源、财力忍辱负重地照顾他,终于哄得奶奶鬼迷心窍,连股份都能给他。   他以为是陈舟和手段了得,没想到这其中最蠢的就是陈舟和了。   “奶奶只是……太爱你了,她对你凶只是因为你看见她总臭着脸,老美人爱面子,你不给她面子她当然不想搭理你,其实你每次去看她她都很高兴,”陈舟和说,“至于我,签这份协议不光是因为我喜欢你,更是因为当年那场爆炸,我对你一直心怀愧疚。”   我喜欢你……   谢瑰的大脑完全宕机了,这四个字无限轮回地循环播放,震地他说不出话。   陈舟和说喜欢他。   谢瑰从来没想过,陈舟和会喜欢他。   不是兄弟情不是亲人不是朋友,是喜欢他……   “你说那场爆炸,”谢瑰的声音艰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第一次离家出走回来,”陈舟和说,“那时候我不想别人提起我的时候总带着谢家,我也不想每天做完功课就得应付你这个小拖油瓶,所以我离家出走了,我没带走谢家一分钱,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挺无耻的,谢家这么多年在我身上的投入就是个天文数字。”   “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对。”陈舟和回忆起那时,他因为往返于李烨家和学校,出租屋没有供暖,冻病了,昏昏沉沉烧地很高,醒来就看见谢瑰在他床边趴着,手握着他的,睡得不踏实。   他笑了笑:“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我回谢家主要是因为你,我很早就知道了奶奶和小姑最初留我在谢家就是为了到时候你进公司我能帮衬你,也知道了她们有撮合我们的心思,说不感动是假的,当我看见你守着我的时候,我就想,去他妈的诗和远方了,我留下来陪你一辈子算了。”   “我没想到我有一天,会那么后悔当时的决定。”陈舟和在谢瑰略微动容的时候,又说。   “后来我回家,奶奶就跟我说了你爸妈的事,让我更加愧疚,更加死心塌地地给你卖命。”陈舟和收敛了笑意,给了他第二份资料。   “直到三个月前,我收到了真正的真相,”陈舟和一双桃花眼缱绻又残忍,“爆炸不是因为我妈想玉石俱焚,是你父亲在门口抽烟,点的打火机。”   谢瑰的身子彻底僵住了,资料的信息很完整,把真相砸进他眼睛里。   他就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第三件事了,”陈舟和呼了口气,胸膛沉下去,连带着神色也在晦暗的光线里变得有些悲悯,“你一直觉得,当年火灾我出于自私害死了江逐野,因此对我怨恨颇深……”   谢瑰猛然抬头看他,瞳孔微缩。   他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的话。   别说了……求你……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没死呢?”陈舟和缓慢而坚定地说完。   “不可能!”谢瑰吼道,站起来,眼眶发红,“绝对不可能,我亲眼看见过尸体!”   他说地掷地有声,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谁。   好像只有这样,这些年他对陈舟和的怨恨、欺辱,他的所作所为,才能被原谅。   他只是因为喜欢的人被陈舟和害死了,才这么对他。   如果……   如果江逐野没死,那他做的那些事……   谢瑰的心脏狂跳,血液倒流回去保护心脏,指尖冷到颤抖。   这一定不可能。   “剩下的事让我来说吧。”江逐野不知道听了多久,从楼上走下来,惊地谢瑰倒吸一口冷气。   黄昏日落,光线晦暗,江逐野的面容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清晰到谢瑰呼吸急促。   “阿、阿野……”谢瑰快步走去,惊喜地忍不住漏出一声哽咽,“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江逐野拂开他的手,眼眸幽深。   他对陈舟和点点头:“剩下的交给我来说吧,你先忙。”   陈舟和颔首,路过江逐野时拍了拍他的肩,把空间留给他们。   江逐野来完成凌迟的最后一刀。   一切都由他而起——   当年谢宝珍和江父相遇时,江父刚刚离异,带着年幼的江逐野,两人相差了十岁,感情却如天雷勾地火。   谢宝珍娇气,却为了江逐野努力学做一个好后妈——这也是两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   然而江逐野大四那年,谢宝珍怀孕了。   “所以你为了留住我小姑的孩子就假死逃走?”谢瑰全然不敢相信,“这件事有很多温和的办法,你选择了最蠢的一种。”   “我假死当然不是为了小妈和那个小孩,”江逐野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如他们当年,甚至神色都没变,“这里面很复杂。”   江父因为只有江逐野一个孩子,对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以后能做科研,一辈子呆在实验室里。   他对谢宝珍百依百顺,对江逐野的控制欲却很强,偏偏江逐野不服管教天生反骨,最致命的两种人碰到了一起。   “主要原因还是我真的太渴望太渴望自由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江逐野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从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甚至我觉得这是我一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谢宝珍因为江逐野,想把孩子偷偷打掉,尽管她很喜欢小孩。   江父因为江逐野,自从离婚开始,就像个冤大头一样被江母勒索要钱。   他们都以为江逐野不知道。   “当时我爸跟我说了一句,我要想去做红十字的志愿者,满世界哪里危险往哪里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死,要么他死。”江逐野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我尊老爱幼啊,肯定不能让他老人家涉险,那只能我来喽。”   念头不是一时起的,自从江逐野偷听陈舟和打电话,知道他有人脉能帮忙进红十字,他就心动了,到后来被绑架前,他找了陈舟和一次又一次,甚至跪下来求他,希望他帮自己假死脱身。   陈舟和都没有答应。   直到江逐野发现他在查当年爆炸案的疑点。   于是有了他们的交易。   “其实我还挺感谢那场绑架案的,在被绑架之前,陈舟和都没有松口帮我,”江逐野说,“只是时机凑得太好,老天都帮我。”   那场绑架案,从头到尾,都有第四个人存在。   那个混混出狱之后,第一个找的其实不是陈舟和,是他当年一个为了钱把他出卖给兰秀芝的姘头,他好那口,那个姘头是个身高长相都不错的男人,和江逐野从背影看几乎一模一样。   陈舟和江逐野二人被抓之前,那个姘头就被折腾好几天了,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后来那混混更是往他身上浇了不少汽油,在大火中他必死无疑。   “说来也巧,那个姘头自从离了他,钱很快赌完了,没钱就躲在没有监控的一些地方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他失踪以后,连找他的人都没有。”江逐野说,“我听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些信息,本来我们都没有这个念头,直到那个混混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个姘头活活烧死……”   混混知道自己杀了人,肯定落不了好,索性把整间房都浇满了汽油,打算拖两个垫背的一了百了。   后面的事,谢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神情已经开始恍惚。   他紧咬着牙关,微微颤抖。   在那一刻,心里的不安昭然若揭,陈舟和告诉他这些,是为了什么?   谢瑰猛然起身,抓起车钥匙要往外走。   江逐野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看了眼时间:“我知道你要去干嘛,再等五分钟。”   在等五分钟,从谢瑰进门到现在两个小时整。   谢瑰不傻,马上联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缩——   “你们!”   江逐野笑了笑:“陈舟和帮我一次,我欠他个人情,我帮他离开,从今天开始,他和你没有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了呜呜,先发出来,明天再修文! 第66章 跪下   谢瑰冥冥之中意识到, 如果这次错过,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陈舟和了。   吊钟滴答滴答,在一片寂静中喧闹地刺耳。   他用力挣开江逐野的手, 不顾阻拦冲出了门。   “韩忍, 帮我查一下陈舟和最近的出行, 有没有机票或者车票。”谢瑰一边拉开车门一边给韩忍打电话。   他急地连鞋都没来得及换, 穿着米棕色的家居拖鞋一脚踩下油门。   韩忍那边刚开始嗨,他对陈舟和出院的消息也是有所耳闻。   “不是我说大哥,人家刚出院你就折腾, 你不能放他……”   就算他是谢瑰兄弟,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不是!”谢瑰打断他, 嗓子眼哽了哽,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   “我不是要找他麻烦, ”谢瑰的声音低下来,眉心紧缩,低垂的眼遮不住恐慌,“我真的……求你, 这事很重要!”   韩忍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被兰秀芝请家法的时候都没听他说过求字。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行, 我联系人帮你查, ”韩忍听见他那边的鸣笛声, 问道, “你现在在哪呢?”   “我去医院。”谢瑰急促地说完就挂,让韩忍觉得自己工具人工具地明明白白。   谢瑰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他只知道自己要找到陈舟和。   陈舟和就算要走, 也一定会去见奶奶……   他那么重视奶奶, 一定会告诉她自己的去向。   对!   去医院!   谢瑰刚把车开到医院,韩忍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应该换了个地方,说话还有回声。   “谢瑰你赶紧,别去医院了,我托人查到了陈舟和今天九点二十五的机票去E国,你现在绕北城那条线上高速追还来得及。”韩忍喂了两声,“听见了吗,到底发生……”   “谢了。”谢瑰心里默默道了声歉,挂断电话重新启动车。   他没走大道,选了前两年被一个朋友包下来做塞到的一条小路,油门踩到底,赶在九点整到了机场。   “陈舟和!”   谢瑰看见一个背影和陈舟和很像的人,瞳孔骤缩,冲上去拽住人的手臂,被人莫名瞪了一眼,才松开:“对不起,我找错人了。”   “找错人一句对不起对算了吗,哎我这衣服贵这呢,你……”   那人不光身形和陈舟和像,穿的衣服也是同色系的衬衫风衣,难怪谢瑰认错。   可惜性格却咄咄逼人。   “说啊,怎么说不过就想走?”那人反客为主抓住谢瑰的衣服,“你今天不诚心道个歉你就别走了。”   谢瑰根本懒得理他,放眼四处扫视,心跳得很快。   韩忍把陈舟和的机票信息发到了谢瑰手机上,谢瑰着急去找,和那人拉扯间不慎将人推倒在地。   “哎呦——”那人当即不起来了,坐在地上哀嚎。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围成个圈。   谢瑰出不去,心里越发交集。   “让开!”他扬着脖子从人群看去,呼吸急促,舌尖抵着后槽牙,按捺着脾气。   人群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响,对着谢瑰指指点点,还有人顾着勇气站出来,指责谢瑰的所作所为。   推搡争执间,原本倒在地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走了,谢瑰被拦着,等他终于解释清楚从人群中脱身的时候,显示屏上硕大的时间让他陷入了沉默。   九点二十五了。   谢瑰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外面又下起了雨,是春天独有的温柔,绵绵密密的并不恼人。   韩忍又打电话过来。   “怎么样了,人找到了?”韩忍问他。   “没,”谢瑰抹了把脸,“他走了。”   “怎么回事啊谢瑰,这事可比想象的严重啊我跟你说,刚我跟我爸打听了,才发现陈舟和一个月前就把名下所有的股份公示转移了,这事你知不知道啊?”   “一个月前……”谢瑰低喃一句,“他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今天了吗……”   “啊?你说什么?我问你知道不知道这事?”韩忍恨不得把电话塞耳道里,“不是,你人追到没啊?”   “没。”   “我就知道……”韩忍叹了口气,“不过告诉你个好消息,刚刚你奶奶,兰董事长已经发声明了,你和陈舟和解除婚约,说是双方协商之后的决定,不管怎么样,总算你也有件顺心的事。”   韩忍说着,自以为是安慰,却没想到直接把谢瑰说懵了。   “奶奶……对!还有奶奶!”谢瑰不知道自言自语了个什么玩意,在韩忍发问之前今天第三次挂了他电话。   韩忍对着忙音心头火起,暗骂一句:“老子要是他妈再接你电话我就是狗!”   谢瑰又把车开回了医院,兰秀芝的病房在最里面那栋楼,地位清净,VIP专属。   谢瑰车还没停稳就跑过去,电梯还在下降,他看了一眼,果断走了一旁的楼梯。   十七楼,硬是给他三分钟爬完了。   “啪!”   兰秀芝刚喝完药和谢宝珍说这话,冷不防房门被人打开,谢瑰喘着粗气握着门把,抬头看她时眼睛通红。   “奶奶……”他声色艰涩,“陈舟和呢?”   病房内静了静。   他不提陈舟和还好,一提陈舟和,兰秀芝马上想到了下午陈舟和跪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   她平静地抬眼看谢瑰,周身的气势一如当年坐在决策席上指点乾坤——   “你过来。”   兰秀芝说了第一句。   谢瑰的喉结上下一滚,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微垂的脑袋让他看起来像垂头丧气的小狗。   “怎么淋雨过来的,”谢宝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打圆场道,“外面冷不冷啊,穿的这么少。”   说着,谢宝珍抽了纸巾要上前擦谢瑰发梢上滴下来的水。   “你别管他,”兰秀芝拦着她,目光直视谢瑰,对他说了第二句话,“跪下。”   陈舟和两手空空到了车站。   这是本市最大的客运中心,四处都是大巴,陈舟和按着票上的信息找到了等候区,给手机开了机。   谢瑰给他打了二十三个电话。   微信短信也有很多,陈舟和一眼扫过去,直接划走。   最新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   “陈先生,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好了,那个人没等到您那班飞机。”   陈舟和回了个——   “有劳,尾款我会打到你卡上。”   再是江逐野——   “事儿办妥了,我回趟家把剩下的解决,这几年是我考虑不全,辛苦你了。”   陈舟和笑了笑,回了个“保重”。   客运中心人来人往,嘈杂地各说各话,陈舟和看着,心里无比的踏实,他抽出这张用了多年的手机卡,想也没想就折了丢进垃圾桶。   刚走出没两步,陈舟和折回来,连同手机一起丢了进去。   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和朋友出去吃饭了,因为是很早之前约好的最后一场饭局没好意思鸽QAQ,我本来是想从今天开始没有要出门的事就可以安心存稿完结了,所以才挂了请假条,然后昨天睡前非常自信定了闹钟打算早起爆更!   谁知道!大姨妈竟然来了!   它还挺懂事,等我起床关闹钟的那一刻来的我直接一整个僵住!   呜呜呜我短小我先骂(悄咪咪顶锅盖),明天一定补上双更,我姨妈就第一天痛地死去活来,明天就好了!!!   亲亲宝贝们,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 第67章 你我   谢瑰第一次没有反驳兰秀芝的命令, 走到她面前乖乖跪下。   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跪在病床前姿态可笑。   “说说吧,这么些年你对陈陈都做了什么?”兰秀芝忍了忍, 握着病床边缘的手骨节青白。   谢瑰嘴唇翕动, 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是想为自己的那点混账事开脱, 他对陈舟和做的, 根本说不过来。   数年的冷暴力,对他的恶语相向,无数次地戏弄他……   到后来逼他自动退婚。   “说啊!你做得出来的事为什么说不出来呢?!”兰秀芝瞪着眼, 嘴唇都在哆嗦,“你也知道你做的那些狼心狗肺的事说不出口啊!行、行……那我桩桩件件来问你。”   “我问你!陈陈这次车祸是不是你逼的?!”   “是。”谢瑰脊背微弯, 晕黄的壁灯把他的身形拉地很长,说不出的颓丧。   “你是不是设计把他骗去会所, 联合你那些狐朋狗友给他灌酒?!”   “是。”   “你是不是恨他,三番两次让他代替江逐野去死?!”   “……是。”   随着兰秀芝的声声诘问,谢瑰一声声应答,桩桩件件, 他都没法抵赖,扯下遮羞布, 他才看清, 自己对陈舟和做的事是如何的禽兽不如。   “谢瑰啊……”兰秀芝像是脱力, 靠回病床上, 眼角湿润。   谢宝珍哪见过这种阵仗,也跟着慌了神, 扶住兰秀芝:“妈咪, 医生说了你不能情绪太激动……”   兰秀芝闭上眼, 颤抖着手点了点谢瑰, 像是失望至极。   “我当初把你交给陈陈,到底是害了他啊,”兰秀芝深重地叹了口气,“很多事情我总觉得你还小,孩子心性,总想等你长大了成熟了再告诉你,每每你闯祸了,不是有我就是有陈陈兜着,才把你养的这么无法无天。”   “你不知道陈陈对你有多好啊……”   谢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怎么样离开的病房,他只觉得,自己这一天这几个颠覆他一直以来认知的小时,有着浓重的不真实感。   “少爷……小少爷怎么淋雨呀,快进来……”老宅的帮佣阿姨看见谢瑰从雨幕中走来,惊呼一声,连忙撑了伞去接。   谢瑰拂开伞,沉默地摇了摇头,行尸走肉一般上了二楼。   他去了陈舟和的房间。   陈舟和自从自己买了房子,就很少在老宅住,东西也基本上搬走了,留下的大多是一些陈年旧物。   房间很整洁,半面书墙隔开了床和沙发,沙发上搭着一件外套,床铺松软。   谢瑰像只受伤的困兽,一圈一圈在房间里转,迫切地想抓住什么填补心里的空缺。   他很茫然,很想找到陈舟和,却又有点……不敢见他。   书架上有本相册。   谢瑰凝眸,拿下来,窝在沙发前的地摊上翻看。   陈舟和本身其实不喜欢拍照,喜欢拍照的是谢瑰和谢宝珍,所以相册里大多是他和谢瑰的合照,很少有单人照。   第一页是谢瑰经历了那场爆炸刚出院,谢宝珍在医院门口给他们照的。   小谢瑰双手紧紧搂着陈舟和的腰,躲在他身后,小陈舟和有点不习惯,神色略带严肃。   后来大多是谢宝珍的抓怕。   谢瑰踩着沙发攀爬,陈舟和一手在底下虚扶着,一手护着他的腰背,眼睛一直看着他。   再到两人上学。   陈舟和被养的没那么清瘦了,穿着小制服,手上牵着小拖油瓶谢瑰,谢瑰看着司机,陈舟和看着他。   后来陈舟和上了初中,眉目长开了点,隐隐有高冷校草的味儿了,被谢宝珍偷拍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然,下意识抬手去挡镜头。   后面基本就是谢瑰的单人照,陈舟和拍的,偶尔有一两张在谢瑰的强求下两人的合照,陈舟和都是一脸无奈。   谢瑰想起来,在陈舟和离家出走的事之前,他的性格和现在大相径庭。   寡言高冷,有什么事全在心里憋着,从来不开口说自己想要什么,和后来的温和很不一样。   更别说对他细致入微的照顾里那份细腻。   一切的改变都在陈舟和被他找回谢家那天开始。   谢瑰摩挲着照片上陈舟和的脸,突然有些哽咽,其实那天他对陈舟和说谎了。   他并没有一直在出租房里照顾他,之前给陈舟和买药量体温敷毛巾的事,全都是那个叫李烨的男生做的,谢瑰到的时候,他还在陈舟和床前守着。   出于私心,谢瑰把他赶走了,握着陈舟和的手,陷入浅眠。   陈舟和醒的那刻,其实他也醒了,只是他不敢睁眼,怕又听见陈舟和说要走,他习惯了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习惯了陈舟和对他的照顾,也习惯了每每在陈舟和的底线上蹦跶时他不忍心对自己发火的样子。   那天的出租屋,和后来陈舟和车祸住院那天一样冷。   谢瑰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和一声微弱的叹息。   也就是从那一声叹息,陈舟和的人生彻底为他而活。   或许兰秀芝说的是对的,是他改变了陈舟和的一生,或许当年陈舟和被送去福利院被人领养或者跟着想带他走的远房表亲,他的人生都比呆在谢家快乐。   “陈陈当年高考的时候分很高,他的第一志愿其实警校,当时他瞒着我们去体测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从他报名体测那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看着,看着他偷偷训练偷偷测试,最后通过了,再告诉他,谢家不需要警察,谢瑰也不需要。”兰秀芝在病房跟他说起当年的事,神色悔恨,“我有心给他个教训……当一个人对一件事付出越多的时候,他就越深陷其中,我就看着陈陈完成了一切手续,最后告诉他不可以,我想让他知道,不要在我面前动不该有的心思,他这辈子在谢家长大就一定要为谢瑰活着,或许……或许当年我就错了,我不该拦着他不该逼他进公司。”   “谢瑰,陈陈被逼到今天,我们都难辞其咎。”   谢瑰抽噎着喘了两口气,继续往下翻。   自从江逐野出事,照片就越来越少了,多了一些风景照,上面全是断壁残垣,偶尔有人像,是那个叫李烨的。   突然,谢瑰顿住了。   从倒数第三页开始,上面的照片也还是他,只不过什么时候拍的,谢瑰自己都不知道。   有一张是他大二时跟着学校团队去参加的一个比赛,他们学校获得了一等奖,上台领奖时的合照。   谢瑰站在最后一排,目光懒散。   照片有些松动,谢瑰抽出来,才发现背后写了字。   ——纪念一下,当年的小崽子长大了,省赛一等奖,真的很替他骄傲。   谢瑰眼睫一颤,抖着手把每张照片都拆了出来。   ——学校元旦晚会,谢瑰小朋友表演了架子鼓,还挺酷的,看底下小姑娘的尖叫现场应该很帅。   ——国赛一等奖,学校官网的照片没有拍出谢瑰小朋友的帅气,像素真的太差了。   ——家宴,偷偷躲在二楼睡觉。   ……   最后一张是三个月前,谢瑰入职公司拍的员工照,背后的配文是一封信——   谢瑰,我不知道这张不太严格的告别信你能不能看到,不能就算了,如果看到了,我有一些话想说。   多年纠缠,即使后来撕破脸我们之间变成这样一地鸡毛,我还是不否认曾经喜欢过你。   我喜欢过你的热忱善良和勇气,也包容过你的脾气你的恶劣。   但是以后不会了,我对你的愧疚和浅薄的爱意已经被你消耗殆尽,如今你长大了,能进公司扛起本该属于你的责任,我前所未有的轻松。你总觉得我对你公司的事应该很抵触,其实不然,早在你告诉我那一刻,我就明白,我或许在不久以后可以自由了。   我会离开,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也祝你能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也祝我们,再见时如陌路人。   当然,最好是不要再见了。   落款是陈舟和,三个字写地郑重又用力。   陌路人。   不要再见。   这是陈舟和留给他最后的话。   谢瑰紧紧抓着照片,喉咙里溢出一声含糊的呜咽,像是巨浪决堤,终于泣不成声。   “不要……陈舟和、陈舟和……”谢瑰把照片贴在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把那字迹连同字迹的主人也放在心上珍之重之。   窗外春雨渐浓,谢瑰在雨声里,红着眼抽噎,终于喊出了那声许久未叫过的称呼:“哥……”   *   韩忍总觉得自己当年和谢瑰做朋友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想法在他再一次打脸拨通谢瑰的号码那一刻尤为浓烈。   “喂……”谢瑰的声音哑地不成样子,有气无力的,严重让韩忍觉得这厮下一秒就要西去。   “我说没事吧兄弟,”韩忍不忍心,“出来聚聚?”   “不去……”谢瑰想也没想。   “就咱俩,有什么事你跟兄弟说啊,我帮你看看还能不能出出主意。”韩忍劝他,“都三天了,打你电话都不接,你要吓死谁?”   没用了,谢瑰蜷缩在陈舟和床上,嗅着被褥上细微的陈舟和的气息。   说什么都没用了,陈舟和不要他了。   他哥不要他了。   谢瑰用手背搓了一把眼睛,三天的浑浑噩噩让他的眼睛又酸又疼。   “喂?喂!”韩忍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挂电话,叹了口气,使出杀手锏,“哥们儿打听到了陈哥的消息,你就说要听不听吧。”   那边先是没动静,随即一阵窸窸窣窣,谢瑰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急迫:“在哪?”   韩忍啧了一声,报了个地址。   月明星稀,谢瑰按照导航找到韩忍给的地址——一个很僻静的清吧。   见他的第一眼,韩忍差点没认出来。   眼窝深陷,眉眼憔悴,胡子也没刮,脸色白的像刚从土里挖出来。   这还是他骚包的兄弟吗?   “不是,你怎么就这几天混成这样?”韩忍无法理解,给他点了杯度数很低的果酒,“出什么事了?”   谢瑰没什么力气,低低地把事给他说了一遍。   韩忍的表情随着谢瑰的描述连连变换,最后直接出了个痛苦面具,喝了口酒压压惊。   但对上谢瑰那双可怜又紧张的狗狗眼,里面写满了“我还有救吗”的祈盼,他又生生把喉咙里那些字眼,譬如“人渣”“没救”“等死吧”“告辞”咽了回去。   “所以就是说,陈哥对你是真心的啊……”韩忍感慨道,“我之前就说,他要是真是利益驱使,怎么能做到那个份上,用没用心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的。”   “是我辜负了他。”谢瑰垂眼。   “这也不能全怪你,毕竟江逐野那事也没人能想到,”韩忍拍拍他的肩,“那现在你是什么打算?”   他这话问起来,谢瑰一怔。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韩忍看他表情就明白,叹了口气:“不是我说啊,谢瑰你真被陈哥养地太好了,跟小金丝雀似的什么也不懂,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处事方式,你看陈哥,就算被你那么折辱,他也能让你看起来觉得他一点不在意,就算走到这个地步,待不下去了,也是把事情都处理地体体面面的再走……”   谢瑰捏紧了酒杯,不置一词,良久,他才艰涩开口:“你说明白点。”   很多事情他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但现在他想明白,他想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问你,如果换做是你,站在陈舟和的角度上,你那天要走,你会做些什么?”韩忍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不用问,就你这破脾气,一想到以后忍谢瑰这个傻逼玩意了,甚至以后再也见不到也不怕他找你寻仇了,你肯定上去就给人一拳泄愤,你有气从不憋,多的是人惯着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是吧?”   “包括事情发生到现在,你也只是把自己关起来,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去弥补你做的错事吗?”   “想过的,”谢瑰低着头,“我想去找他,跟他道歉,我想他回来。”   “回来以后呢?又像个保姆一样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在公司做牛马回家还得伺候你,不带你这么折腾人的。”韩忍忍不住吐槽,“就像高中陈哥离家出走的时候一样,你只关心他回不回来,回不回到你身边,你从来没关心他为什么离开。”   谢瑰:“……”   “再说了,如果你只是单纯希望陈哥过得好,那为什么一定要他回来呢,他现在去追求他自己的人生,不管怎么样肯定比呆在你身边开心,他开心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强求他回来?说到底你就是习惯作祟,你就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不是,”谢瑰抬起头,眸间一闪而过的茫然,“不是习惯,我……我很难受,我一想到他因为我曾经那么难过那么失望,我就很难受。”   韩忍顿了顿,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谢瑰:“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喜欢的人是江逐野啊。”   谢瑰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跳转地这么快,有些疑惑地抬眼:“怎么了?”   “你不对劲,”韩忍顿时头大,这个问题比他想象地更难处理,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真的觉得你喜欢的是江逐野吗?”   谢瑰:“……我不知道。”   以前江逐野还在他身边的时候,谢瑰总喜欢黏着他,因为他们三观相合,志趣相投,用兰秀芝的词就是“狼狈为奸”。   不同于陈舟和总管束他,告诉他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他在江逐野面前是全然的放松。   谢瑰一直觉得这就是喜欢。   “我问你,”韩忍凑过去,试探道,“你说你喜欢江逐野,那你想亲他吗,会想很多和他一起做的那种浪漫的事吗,你会……想那啥他吗?”   谢瑰仿佛被人踩了尾巴:“怎、怎么可能?!”   他和江逐野!   谢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难以接受,就算在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要他们接吻,谢瑰都会觉得起鸡皮疙瘩,估计看对方一眼就能笑场笑死。   “那你换个角度,你会这样想陈舟和吗?”韩忍又问。   谢瑰沉默了。   一瞬间,三天没用的脑子倒是灵光起来,帮他回忆起了陈舟和的腰窝,漾着水的桃花眼……   还有上次醉酒,他们那个吻。   谢瑰其实有个秘密,谁也没说。   当年和陈舟和住一起准备高考的时候,学校开高三动员大会,开完给了他们一个下午放松。   那天他被几个朋友带着,说是看点好东西,结果就是男男女女那点事,大概看出谢瑰的心不在焉,那个朋友明显误会了,格外仗义地一拍胸口,给他换了个类型。   谢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导致当晚他看陈舟和的眼神都不太对。   陈舟和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他,眼神疑惑地问他怎么了,谢瑰的眼神不收控制地落在他露在外面的两条小腿。   漂亮、笔直,还有韧性。   当晚他做了个梦。   他不说话,韩忍大概也猜到了,他不想表现得太夸张的,但还是忍不住:“我靠不是吧,你真……你……”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韩忍真心实意地吐槽,“竟然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弄错……”   谢瑰如梦初醒,一双深邃的垂眼瞪地滚圆。   原来他一直喜欢的人是陈舟和吗……   “那你这事难办了,你要是只是对兄长的愧疚那还好说,找到人后好好认个错,陈哥的度量应该不会跟你计较,但想他以后像以前一样待你那么亲近肯定也不可能,毕竟别说他没害死江逐野,他爹妈也没害死你爹妈,就算是,他为你做的都够你还三辈子恩情了。”韩忍啧啧两声,“偏偏你喜欢他……除非陈哥斯德哥尔摩,否则……”   “否则怎么样?”   “你自己想想,你喜欢的人,你掏心掏肺对他,怕他冷怕他热怕他不高兴,放心上哄着,他恶语相向叫你去死给你灌酒还叫了身边所有的朋友往死里整你,害的你发着高烧出车祸,你还喜欢他那不有病吗?”韩忍一时嘴快,看着谢瑰越来越白的脸色,他及时住嘴,叹了口气,“我是不是早跟你说了,凡事别做的太绝,你看看你干的……”叫人事吗?   “我知道错了,”谢瑰的眼眶重新热起来,小声说,“我想对他好,像他对我一样……”   “你还是先把人找到吧,”韩忍说,“我托人查了,陈哥现在应该在E国,具体地址我没有,那儿那么大我继续帮你找找,你自己……听天由命吧。”   谢瑰抽了抽鼻子。   “对了,公司你还去不去啊?”韩忍说。   “去,”谢瑰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我想好了,他不喜欢去公司那就我去,他不喜欢的事以后都我来做,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在后面给他兜着,我、我想让他开心。”   他们本来已经订婚了,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给陈舟和这样的生活。   离开陈舟和庇护的短短几天,谢瑰终于明了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可惜……   给他铸造象牙塔的人已经不要他了。   谢瑰无法想象,如果陈舟和喜欢他,那么他做那些事说那些话的时候……   陈舟和该有多难过。   看着谢瑰离开的背影,韩忍摇了摇头:“爱情啊……”   *   这样的生活一晃就是两年,谢瑰顺利毕业,考上了陈舟和母校的研究生,过着和他曾经一样的生活,一边在公司逐渐站稳脚跟,成为继陈舟和之后,让谢子谦恨得牙痒的第二存在,一边上着陈舟和上过的课,走他走过的校园。   他开始变得圆滑,说话做事也多了分寸。   两年来,他从来没放弃过找陈舟和。   他们的聊天框里他给陈舟和发的消息根本划不到底,虽然知道这个手机号陈舟和可能不再用了,但谢瑰还是固执地每天都发。   他做着陈舟和曾经做过的事,好像也明白了陈舟和当年的感受。   像是赎罪,又像一种微弱的希冀。   好像只要他原地拼命招手,前面那人怀揣着一丝怜悯回头,就能看见。   与他不同的是陈舟和,日子过的如鱼得水。   李烨挤开拥挤熙攘的人群,喘着粗气走近这条街最古朴大气又精致的茶楼,轻车熟路地找到位置坐下。   “李哥,又来了?”打杂的小伙子,一看他眼睛都亮了,“我去叫陈哥。”   “他还在睡?”李烨匪夷所思问道。   “可不是,最近……那什么整理账本呢。”小伙子尴尬一笑。   “你快别给他找借口了,就他还整理账本,拉倒吧,你说他去酒吧蹦一晚上迪都比这个靠谱。”   “少他妈造谣我,”陈舟和从楼上走下李,打了个哈欠,桃花眼眼波斜横,“小赵,上壶好茶。”   “好嘞陈哥。”小伙子麻溜地去了。   “我也是服了,你当初怎么会想到来这破山底下开茶楼?这破山上就是景点你不知道,我每次来都被人挤得像千层饼。”李烨灌了两口水,摸了把嘴说道。   “我也是服了,怎么你每次来都挑旅游旺季,这地儿淡季的时候街上冷清地能闹鬼。”陈舟和在他对面坐下,手臂搭在雕花的窗沿上往下看。   他容色殊丽,加上这两年没什么压力,周身的气质懒散下来,明眸点着光,面如桃花,就这么撑着,底下就有不少人朝他看来。   “陈哥,又有好多人来点单了,你和李哥这桌的差我就凑合凑合啊。”小赵上来招呼一声,给他们上了壶温茶。   “去吧,好好招待,都是你老板用美色骗来的客人。”陈舟和扬了扬下巴,对上李烨相当无语的神色,更加不要脸地感慨,“我可真是就这么坐着都独成一道风景啊。”   李烨的脸色宛如吃了猪食:“我还是怀念你高中时候那副死拽死拽的样。”   陈舟和微微一笑:“那你就好好怀念吧,替我也怀念一下。”   他这一笑,楼下惊呼的人更多了,不乏有几个大胆的小姑娘,掏出手机拍照,陈舟和相当配合,还对着镜头微微歪了歪脑袋。   “啊啊啊啊他是在卖萌吗我靠……”   “救命,真的好帅……”   “走走走,进去泡茶喝……”   “你想泡的真的是茶吗?”   “陈哥,”小赵苦着脸跑上来,“您别坐窗边了行吗,楼下的坐不够了,您俩给客人腾个地吧。”   小赵被陈舟和惯得胆子大,拎起茶壶拉起陈舟和,硬是给他们俩换了个地方。   “你这老板当得……憋屈。”李烨摇头。   “你懂个屁,”陈舟和还搁那美呢,起身站在栏杆边上,对着下面喊,“各位……各位!承蒙大家不嫌弃,来我们茶楼坐坐,今天来的都是朋友,找给你们点单的小帅哥,今天下午的小姐姐小哥哥们,一律打五折。”   说完,陈舟和想了想:“长得特别好看的,可以免单。”   “怎么样才算特别好看啊……”   “是啊是啊……”   “我不要免单,我要老板微信行吗?”   陈舟和管杀不管埋,花魁似的,闹得楼下众人心浮气躁,自己优哉游哉躲进小阁楼,翻出自己的存货,给李烨煮了杯茶。   “天地良心,我可太他妈感动了,你竟然亲自给我泡茶。”李烨感慨。   “老板亲手泡,收你两倍价格不过分吧?”陈舟和问他。   “你给楼下那群丫头就五折免单,到我这就两倍?”李烨斜眼看他,“黑心玩意。”   “你能有丫头可爱吗?”陈舟和喝了口茶,“你能像小姑娘一样可爱,我这老板给你做,我给你打工算了。”   李烨:“……”狗东西!当初就不该救你出火坑!   “你没事也不登我这三宝殿,说说什么事,”陈舟和坐没坐样,“江逐野怎么样了?”   “他老样子还是到处跑,”李烨收敛了神色,“他让我告诉你,最近小心点,谢瑰和他那些朋友应该查出来你不在E国了。”   李烨本以为陈舟和会惊讶,或者沉默。   可他神色轻松,就好像听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是吗?我听说他这两年一有假期就去E国度假?”   “度假是假,找你才是真的吧,”李烨对谢瑰没什么好印象,“我真不理解了,他图什么啊,能找你两年?”   “我也不理解,”陈舟和伸了个懒腰,“等他再找两年应该就能放弃了,到时候找个地方玩一段时间。”   李烨语塞两秒,眼神复杂:“你心真大。”   他本来还想再继续吐槽两句,脚背一重,李烨吓得当场汗毛倒竖,差点从窗户跳下去。   “拿、拿走!快!抱走!”他指着地上无辜的小猫咪喊道。   陈舟和啧了一声,捞起地上的小布偶搂在怀里,说了句“出息”。   “我第一次见有人竟然怕猫。”陈舟和匪夷所思。   “你是没见过雨林的猫,一爪子下去给你干废……”李烨拍拍胸口,翻了个白眼。   两人随口聊着,话题又回到了原来。   “所以你不怕他找着你啊?”李烨问他。   “我为什么要怕他?”陈舟和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他,“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再说了……迟早是要见面的。”   李烨:?!   陈舟和叹了口气:“前两天,奶奶给我打电话了。”   当年陈舟和走的时候,去见了兰秀芝一面,虽说他对当时的生活已经厌烦疲倦,但兰秀芝对他的培养之恩陈舟和还是没忘。   他留给了兰秀芝一个电话号码,说有事可以找他,不过一般他不会接电话。   兰秀芝遵守诺言,帮他在谢瑰那边瞒着,这也是谢瑰为什么查了两年还查不出他的去向的原因。   但就在上周,兰秀芝破天荒给他打了电话。   医生说她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最多也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公司里谢子谦和谢瑰的交锋越发激烈,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和。   “她还是想让你去帮谢瑰?”李烨不敢相信,“她怎么开得了口啊?”   “这事我还没答应,也在考虑,”陈舟和喝了口茶,“说实话,他们一家的事我都不太想沾染,但是吧……”   兰秀芝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病体弱化了她年轻的锐气,苍老的哀求让陈舟和那声拒绝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你可别犯傻到答应啊,”李烨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别忘了那孙子当初怎么对你的,你到时候别又在病床上给我打电话。”   “这我知道,但是奶奶她……”   “奶奶奶奶,你他妈一天到晚心疼人家的奶奶,谁来心疼你啊?!”李烨激动到站起来,眼眶微微发红。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激,他按捺住心思,别过脸:“反正这事我不同意,你要是答应了,以后别来找我……”   说罢,不顾陈舟和错愕的目光,转身就走。   “李哥?李哥怎么走了……”小赵刚上来送点心就看见李烨怒冲冲地走了,他转头看向陈舟和,一脸茫然。   “让他走吧,”陈舟和叹口气,“今天老板心情不好,给楼下所有客人免单。”   小赵顿时破了脸:“要亏本的啊祖宗……”   陈舟和轻笑一声:“你真以为我靠这小破茶楼赚钱呢?赶紧去!”   小赵:“……”我的老板瞒着我在外面做了别人的老板?!   *   “谢瑰,今年团建出去旅游啊,你要不要一起,”同组的小姑娘在众人的鼓励下鼓起勇气去找了谢瑰,给他看手机屏幕,“我查了攻略,说是很好玩。”   谢瑰微笑着摇了摇头,刚想拒绝,目光被一张照片吸引。   照片上的人倚着雕花的窗沿,眉目慵懒带着笑意往下看,似乎察觉到有人偷拍,他略歪了歪头,对着镜头在笑。   那张脸,无数次地出现在谢瑰梦里……   他的喉结上下一滚,几乎失声,眼睛死死盯着照片,浓密的睫毛轻颤。   陈舟和……   是陈舟和!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发哒!   明天把最近两章一起修一下~   明天见面~ 第68章 见面   五月末, 天气一点点转热,来旅游的人也较前两个月多了。   “陈哥,你能别添乱了吗, 这壶是客人点的, 你喝了我又得重新泡。”小赵刚上楼, 就看见陈舟和坐在他刚泡好的绿茶前, 不由地头疼。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陈哥,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正经?   陈舟和难得没裹着家居服或者宽大体恤甚至浴袍, 上身的衬衫熨地看不出褶皱,袖扣熠熠生辉, 是切割地恰到好处的钻,从头到脚地打理了一边。   “去见几个朋友, 晚上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你自己解决,钱从店里拿。”陈舟和但眨了眨左眼,捞起地上的猫, “顺便帮我把它送去洗个澡。”   布偶像是听得懂人话,一听“洗澡”, 耳朵折成飞机耳, 对着小赵警告地呼噜两声。   陈舟和撸了两把它的毛, 布偶瞬间露出谄媚的嘴脸, 毫无气节地在他手底下蹭。   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陈舟和说了句“交给你了”便出了门, 客人里不乏有在网上看见陈舟和的照片寻来的, 胆大的看见陈舟和还招呼了两句。   陈舟和从容应下, 甚至还有空送个wink。   小赵看他妖精似的抽身, 愣怔两秒,感叹道:“李哥有些时候说的也没错……”   老板是真骚啊。   陈舟和开了两小时车,去见了和他一直有合作的几个客户。   这两年,陈舟和的主要收入来源并不是茶楼,毕竟景区么,淡旺季的收入差距大风险高,他又没生出一副黑心肠哄抬物价,价格公道到赚不到多少钱。   再加上他的心情好时就给客人免单,顶着小赵极不赞同的眼神挥霍度日,别说赚钱,不赔上家底都算好的。   他在谢家时,攒了不少人脉,住院那段时间就想好了退路,找了几个信得过客户帮他们投资,两年下来也赚了不少。   都是熟人,陈舟和也没多废话,把近期的情况交代了,又说了下一步的打算,很顺利的在晚饭前结束了谈话。   他婉拒了对方的极力邀约,看着时间还早,掉头去找了李烨。   “我说你和小陈闹什么别扭吗,我本来还想过段时间叫他过来吃个饭,顺便陪我下下棋,”李父在家有些无奈,眼神恨铁不成钢,“想追人家你就耐着性子好好说,说不了三两句就急眼。”   “我哪儿想追他了?!”李烨像被踩了尾巴,直接炸起来,随即对上李父“不用解释我都懂”的眼神,沉默了会儿,别过脸,“又不是我的错,那我也是担心他,你看他在谢家那种状态,神经衰弱的药都吃了一年多,前段时间才停呢,现在一个电话又巴巴地凑上去帮人办事,真是……”   李烨咬咬牙,没说下去。   李父一脸平静地听完:“你早这么好好跟他说不就行了?”   李烨:“……”   “小陈是成年人,他又在谢家长大,很多事情不是你我单方面看的那么简单,你心疼他没错,但你说这话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李父喝了口茶,眯起眼,“你要学会站在小陈的角度想问题,这事你以前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李烨无言以对。   抛开一切来看,他确实有自己的私心,陈舟和帮不帮兰秀芝于他来说不算大事,关键是,兰秀芝要他帮谢瑰,那意味着这两人必定会再见。   陈舟和的心思李烨多少了解,这玩意那狗东西知道他的好了,凑上来软磨硬泡,陈舟和一个没把持住,死灰就这么啪一下复燃,那他真的要哽死。   知子莫若父,李父看他心虚的表情就知道李烨这出脾气的根底在哪里,摇摇头:“啧啧,关心则乱喽……”   陈舟和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在小区停车场,手上拎了两盒茶叶。   “爸……”李烨脑子里百转千回,不知道想到什么,难得软声和气地叫了一声。   “说。”   “我想和陈舟和在一块你怎么不惊讶呢,”李烨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还以为您有想法。”   李父平静地说:“从你那时候跟我说你要去满世界找死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李烨:“……”   “开个玩笑,”李父摆摆手,“反正现在同性也可婚了,你和小陈在一起,两个人过得好比儿孙满堂也不差在哪,我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爸……”李烨感动。   “主要还是你看上的人是小陈,”李父摸了摸下巴,“天知道你俩上学那会儿,我多想换个儿子。”   李烨:“……”   陈舟和刚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后半句,表情疑惑:“叔,你要换儿子?”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李烨老脸一红,眼神乱瞟,“都听见什么了?”   “刚来,过来搭把手。”陈舟和把东西拎进门,和李父随口聊了两句,聊得李父眼眯成缝,笑声都快震破房顶,和刚才对着李烨那副不愿多看一眼的样子对比鲜明。   “开俩小时车就过来送个茶叶,”李烨抱臂在一旁打断他们的亲子时光,酸溜溜道,“闲的你?”   “光送个茶叶我肯定不亲自来,本来上次想叫你带走的,结果你走的那么快我话都没说,”陈舟和勾住他的肩,“这不是看你很久没来了,续续兄弟感情。”   李烨哼了一声:“我平时很忙的。”   李父作为两人的大粉头,眼神都快使抽筋了。   人家都这么明显主动给面子了,你还端着!再端着人跑了又一天到晚在家里长吁短叹,烦都烦死了!   “出去喝点?”陈舟和当然知道他为了什么,有心让他消气,“给个面子?”   不得不说,李烨到底稍微动了点当初谢瑰的心情,被陈舟和这种男人哄着,还真他妈容易上头。   他嘴比脑快:“本来我今天还打算去诊所看看……”   李烨从红十字退下来以后,医生说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太适合到处奔波了,他就留在本地,开了个宠物诊所。   别作了!求求了!李父恨不得按头替他答应。   李烨话说一半,陈舟和手机响了。   打电话的是小赵,一开口就是急急的一声“陈哥”。   “怎么了,有事慢慢说。”陈舟和安抚他。   “陈哥你快回来吧,醒醒把客人抓伤了,都流血了……”小赵着急忙慌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醒醒是陈舟和养的布偶,平时脾气很好,一般不动爪子。   “行我知道了,”陈舟和皱了皱眉,“你先安抚一下客人的情绪,跟他说这个事我们全权负责,该打针打针该赔钱赔钱,把人留住我马上回来了。”   李烨本来想说他虽然打算去诊所,但既然陈舟和这么哄劝他,他给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   陈舟和拍了拍李烨的肩:“店里出了点事,我先去看看,改天再请你吃饭。”   “严重吗?”刚才的电话陈舟和也没瞒着他们,李烨问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不是还要去诊所吗,别因为我耽误你事。”陈舟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李烨:“……”他其实真的没事。   话说出去,李烨也不好改口,只能顶着李父“该啊”的眼神,硬着头皮送陈舟和出门。   陈舟和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赶在八点前回了店里。   “陈哥!”小赵就守在楼下,一看他来,忙凑上去。   “别急,怎么回事?”   “我今天忙完了下午的活,晚饭时候送醒醒去洗澡,回来的时候六点出头了,来了七.八个客人说要喝茶,还点了隔壁的外卖蛋包饭什么的,我看他们要呆很久的架势,就说我们晚上八点左右就关门了,他们也无所谓。然后我去给他们拿点心,忘把醒醒关楼上了,结果它不是洗完澡本来就心情不好么,他们那几个人把醒醒翻来翻去地摆姿势要拍照,醒醒就抓伤了其中一个。” 小赵一脸愧疚,“对不起啊陈哥,这事怪我,我一回来就把醒醒关上楼就好了……这钱不能叫你出,你从我工资里扣吧……”   “行,那这个月工资就给你扣光了啊,”陈舟和拍拍他,边说边上楼,“念在你这个月确实辛苦了,给你奖金翻倍。”   小赵:“……”他的奖金比工资还高呢。   小赵感动地几乎要落泪,跟在陈舟和身后表忠心:“哥,你就是我亲哥……”   拉开雅间的门,陈舟和愣了愣。   谢瑰明显也听见了小赵这句话,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来人,一看,他就坐不住了。   “陈……”谢瑰声若蚊呐。   陈舟和很快恢复常态,没接他的话,目光环视一圈:“你们谁被抓伤了?”   谢瑰乖乖举手:“我……”   陈舟和:“……”   他记得,谢瑰不喜欢猫猫狗狗,倒不是过敏什么的,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小动物。   不喜欢猫还逗,该啊。   “你就是老板?”其中一个女生站出来,气冲冲地说,“你们店里的猫抓伤了人你就这反应?再怎么样也该道个歉吧?”   女生叫曲绘,就是她邀请谢瑰来参加的团建,谢瑰答应的时候不少人大跌眼镜,觉得谢瑰对她有心思,毕竟同学这么久,能请动谢瑰参加集体活动的只有她了。   “不用……”谢瑰生怕让陈舟和误会,滚了滚喉结,把话说全,“是我自己没小心,不用道歉。”   他说这话,曲绘其实有些心虚。   刚刚逗猫的时候谢瑰坐在一边根本没参与,眼神看着像在神游。都说喜欢小动物的女孩子善良可爱,曲绘便又是捏猫爪又是拎它后脖颈强行,想让谢瑰帮忙拍照。   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曲绘不小心用了按了按猫肚子,醒醒疼了,跳起来就是一爪子,不小心抓在了谢瑰拿手机的手上。   “行,”陈舟和点点头,“被抓伤的我带你去医院,剩下的人劳驾挪个地方,我们打烊了。”   同行几人明白事情原委,知道自己不占理,尴尬地点了点头打算走。   曲绘不服,还是嘟囔了几句。   “走的时候麻烦把外卖垃圾带走,我们是茶楼不是饭馆。”陈舟和看她一眼又看了眼谢瑰,略感头痛。   这事凑得真巧,他刚打算回绝兰秀芝,谢瑰就找上门了。   “你跟我来。”他跟谢瑰说,转身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大队立大功,醒醒今晚加猫条(bushi),文中只是玩梗,大家家里有小猫咪修狗狗的还是要看管好呀,然后也不要轻易相信“我家狗不咬人”这些话,最好不要逗陌生的小动物~   虽然文中人物没原型,但是谢狗打狂犬疫苗的流程(应该在下章)是蠢作者经历过的(鸽子痛苦),是的,明天谢狗打针,我也要去医院打狂犬疫苗的第二针了,就……让他体验一下我的痛苦。   为了别人的爱情,我真的付出了好多(猛鸽落泪)。 第69章 追啊   医院在市区, 开车也要半个小时,谢瑰拘谨地坐上陈舟和的后座,想了想, 又换到了副驾驶。   陈舟和看了一眼, 没说什么。   他点开导航, 放了一首比较舒缓的轻音乐。   “那个……”谢瑰找了他两年都一无所获, 突然看见陈舟和还是有种浓重的不真实感,“你这两年都在这吗?”   两年前陈舟和说完了真相就不辞而别,谢瑰再见他连称呼都不会了。   “嗯。”陈舟和开一天车已经有点累了, 回来还碰上这么个麻烦。   说实话,他对和谢瑰交流这件事兴趣不大, 愧疚也好怨怪也罢,那一部分和谢瑰有关的回忆都让陈舟和由衷地不舒服。   他并不喜欢回忆旧事, 牵扯进以前那种压抑的情绪。   “那……你这两年过的还好吗?”谢瑰又问。   他几乎是侧着身子坐的,眼神一刻不离地放在陈舟和脸上,里面的忐忑和喜悦几乎要凝成实质打在陈舟和脸上。   “挺好的,”陈舟和顿了顿, 说道,“坐好。”   谢瑰应了一声, 端正了坐姿, 没两秒, 又转过来:“我这两年一直以为你在E国, 每年都会去找你。”   等红灯的空隙,陈舟和偏头看了一眼他。他觉得有些好笑, 前程烂账他都放下了, 谢瑰却陷进去了。   他并非听不懂暗示, 只是不想再多做纠缠。   陈舟和嗯了一声。   医院转过红绿灯就到了。   谢瑰大概也看出陈舟和的冷淡, 直到下车都没再说话。   这家医院的犬伤门诊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陈舟和给他挂了号,领了单子带他去了诊疗室。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带着眼睛,很温和的样子。   他接过单子,埋头填写,问了句“姓名?”   空气久久凝固,没有人应答。   谢瑰坐着,陈舟和站他身边,他就抬头一直瞅着,像个被家长领着的小孩。   “姓名?”医生又问了一遍,抬头看看他们两人,纳闷道,“你们两个谁看病啊?”   陈舟和点了点谢瑰:“他——医生问你姓名。”   谢瑰如梦初醒,啊了一声,看向医生:“谢瑰。”   医生重新开始写,又问:“哪个瑰?”   “玫瑰的瑰。”谢瑰声线很低,旁边就是输液室,夹杂着方言的聊笑声和小孩的哭闹听得一清二楚,他垂着眼,想起从前。   其实很多事情改变之初都是有迹可循的。   譬如很早以前他生病,陈舟和总是第一个坚持让他去医院的人,包括吃药、挂水……每一步陈舟和都会耐着性子哄他,那种亲昵谢瑰这两年常常想起。   后来他们关系破裂,陈舟和那段时间应该还不知道爆炸的真相,出于愧疚继续对他的好,但他再也没有在谢瑰生病时逼迫他哄着他去医院了。   医生登记完,看了眼伤口,又按照惯例问了些问题。   谢瑰的目光不知道在看哪,陈舟和见他明显不在状态,想想又是自己家的猫抓伤了人,头疼地叹了口气,一句一句回答医生的问话。   医生走完了流程,给他们一张新的单子,让谢瑰先用肥皂水冲洗伤口十五分钟再缴费拿药。   他嘱咐,陈舟和应声,临走时医生还调侃了一句:“关系这么亲密,你们俩是一对儿吧?”   “不是。”陈舟和下意识地说。   接着就顿住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和谢瑰的关系,只好笑了笑,不打算做答。   “不是,”谢瑰低低地接上他的话,“他是我哥。”   “哦……兄弟啊,”医生没多怀疑,“长得不太像呢……”   洗手的水槽在内室,水槽很低。陈舟和缴完费回来就见谢瑰坐在凳子上,弯着腰,以一种极扭曲的姿势搓洗手上的伤口。   各种声音被门隔绝变得朦胧,陈舟和靠在门框边静静地等他。   “哥,”谢瑰知道他来,没敢看他,只在心头琢磨千百遍才敢开口,“能聊聊吗?”   很多事情,可能摊开来说不会那么体面,但谢瑰还是想试试。   他始终欠了陈舟和一个道歉。   陈舟和极缓慢地挑了下眉,从再见面到现在第一次直面他的话:“谢瑰,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或者说我知道一点,但并不想深聊。”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态度,我并不想和你聊从前,以前的事我不知道对你意味着什么,但对我来说着实是一段很糟糕的回忆,”陈舟和声音不高,却字字戳心,“你的言语行为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你是想道歉还是弥补什么对我来说都很多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没有经历过那些苦楚,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你的道歉或者你现在所有的行为归根结底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自己的良心可以说一句’没事,我已经道过歉了’。”   谢瑰满是泡沫的手动作停住,佝偻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很想一只被赶出家门的小狗。   陈舟和对他,对今天遇见他这件事都感觉无比的无奈,他躲过了谢瑰两年多的寻迹,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能在茶楼遇见他。   既然碰上了就要面对,陈舟和没有逃避的习惯。   他继续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了,或许不久以后也会碰上我心爱的人组成一个家庭。我听奶奶说了,你这两年在公司做出了不少成绩,她很为你骄傲,我也很欣慰这么多年我惯着你没有把你养废,两年了,你我都有彼此不知道的人生轨迹了,过去那些烂账该放下就放下吧,如果你想道歉,坦白来说我是不会接受的,但我也不会怪你,爱恨都是很费人心神的东西,我不想把情绪浪费在你身上。”   他说这些话,更大程度上是为了说服谢瑰放弃对他的执念,毕竟谢家于他有恩,谢瑰和他早年也有兄友弟恭的时候,后来的种种也是造化弄人,陈舟和可能参破红尘之前没法大度到原谅,但也不想走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谢瑰一直静静地听着,微垂着脑袋,颈骨微突在皮肉下,脸隐匿在阴影里。   陈舟和不知道这番话他听进去多少,但言尽于此,他也不想再多说。   “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知道道歉对你来说太迟了很多余,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谢瑰抽了抽鼻子,“这两年我进公司,过你以前那样的生活,我才明白你的不容易,你说得对,或许我的道歉只是为了我自己心里好受,对你来说出了添堵没有别的作用,但我……我还是心疼……”   他的声音渐渐多了哽咽,陈舟和依旧靠在门边,表情看不出心绪。   谢瑰很少会哭,至少在陈舟和的记忆里很少,他可能是真心的后悔,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十五分钟的闹钟响了,陈舟和看了一眼,带着谢瑰去了输液室。   输液室的人不多,他们没排多久就到了。护士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一边往针管里注药,一边吩咐谢瑰把袖子撸起来。   第一次是两针,左右胳膊各一针。   陈舟和有些怕针,视线落在别处没敢看。   身后很快上来一对夫妻,妻子帮丈夫举着吊瓶,看样子要来拔针。小孩在角落玩气球,身边是输液的家长,温声细语地嘱咐他动静小点。   很快打第二只胳膊,护士却遇到一点麻烦。   谢瑰的衣袖很宽,打第一只手的时候还可以用另一只撩起袖子,现在另一只手刚打完针没法抬,剩下一只的袖口一个劲儿往下掉。   “那个……”护士迟疑地喊了一声陈舟和,“你们是一起的吧,能帮他的袖口撩一下吗,我这边没法扎了。”   陈舟和看了一眼身后排队的夫妻,又对上谢瑰看他的眼神,伸手帮他撩起袖口,手顺势搭在他的肩上。   护士顺利地涂上碘酒准备扎针。   陈舟和的袖口被人扯了扯。   他有些疑惑地对上谢瑰的眼神,谢瑰问他:“你晚上是住在茶楼吗?”   陈舟和反问他:“不然?”   茶楼最顶层有个房间,是他的卧室,一般人都不知道。   “嗯……”谢瑰尬聊失败,又努力找话题,“刚刚医生说这个针过一周还要再打一次,你来吗?”   “看情况,我不一定有空,如果没空的话我会让店里的小赵陪你过来,医药费让他先垫上。”陈舟和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小赵?谢瑰想起这个人,就是陈舟和上楼时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喊着的那个。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两年时间,他对陈舟和的生活没有半分了解,他认识了什么人,遇上了什么事,谢瑰通通不知道。   他这么想着,心里无端泛起点酸,长睫盖住眼珠,嗯了一声没有下文了。   陈舟和莫名觉得他有点委屈,却又说不上来委屈在哪。   扎针很顺利,护士说了些嘱咐事项,让他们在输液室坐半个小时观察观察再走。   陈舟和本来想想去找位置,却被谢瑰一把拦住:“我不想坐了,我们走吧。”   他记得陈舟和不喜欢医院的气氛。   陈舟和扬起尾音嗯了一声,虽然不明白谢瑰的用意,但对他来说,此刻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确实比待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输液室要舒服得多。   他没多想,说了句“随你”,把病例递给谢瑰出门开车。   夜色渐浓,原路返回的时候街上的人比来时少,陈舟和本想把谢瑰送回他们的住处,被谢瑰婉拒了。   他们一行就住在山下小镇的宾馆,陈舟和送他得绕路。   他拒绝陈舟和也没再坚持,把车开回了茶楼。   “你回去吧,二十四小时内记得不要洗澡。”陈舟和熄了火,对谢瑰说。   茶楼已经打烊,小赵应该是回家了,给他点了一盏夜灯在二楼。陈舟和说完就打算进门,也没有留客的意思,转身时却被谢瑰拽住了袖口。   “哥,”谢瑰这么叫,眼神恳切地望着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我知道你想听这些话,但我还是想求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想对你好。”   陈舟和的腕骨微突,很圆润的模样,像他的人。   茶楼开在半山,街面全是有年头的青石砖,路灯很少,微弱的光线下,陈舟和看不清谢瑰的表情。   他颇有几分厌倦地抽回手,看起来丝毫没有动容。   “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陈舟和说完,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全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这些话,既然知道我不想听,那你就别说了。”   谢瑰的神色黯淡下来,嗯了一声。   “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他说。   “嗯。”陈舟和敷衍地应声,当着谢瑰的面关上了茶楼的门。   嘭地一声,还上了锁。   谢瑰在楼下站了很久,像沙漠中焦渴数日的旅人看见清泉,贪恋地看着二楼窗上偶尔映出来的成长的倒影,他大概是抱着猫,身形很温柔。   终于……找到了。   谢瑰抹了把脸,神色像哭又像笑,他难以形容这样的心情,两年的惶恐不安终于尘埃落定,无数的心绪宛如滚烫的岩浆,渴求一个宣泄口。   他不知道在楼下站到了几点,一直等到那盏灯熄灭,韩忍给他打了电话,谢瑰才如梦初醒。   他接起电话,恋恋不舍地转身下山。   “喂,”韩忍那头声音懒散,“我听说你这个假期没去E国啊,怎么?想开了?”   “不是,”谢瑰摸了摸胸口——他的心跳很快,似乎还没有从今天遇见陈舟和的际遇里缓过神,“韩忍,我看见他了。”   “谁?”韩忍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纳闷,“没错啊,我打的是谢瑰的电话啊……”   谢瑰没理他的调侃:“陈舟和!我看见陈舟和了!”   对面静默了三秒。   “我靠?!真的假的?”韩忍难得磕巴了下,“你在哪?不是……他不是在E国吗?回来了?还是你找到了?”   “他不在E国,”谢瑰冷静下来,“E国应该只是个幌子,我前两天在一个博主的推文上看见了他的照片,在A区旅游景点的茶楼里,我当时以为他一直在国内旅游,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着我们社团的人出来团建,结果没想到陈舟和一直在这……他开了个茶楼,我、我们今天见面了。”   “可以啊,”韩忍唏嘘一番,这两年谢瑰找陈舟和的动静他再清楚不过,这回给他找到也算精诚所至,“那你们怎么说,聊天了?”   谢瑰把遇见陈舟和之后的事勉强说了一遍。   “我靠……”韩忍还沉浸在他们奇妙的缘分没回过神,“要我说你们就是天定的缘分啊,都见面了你不好好说道说道把人拿下?”   谢瑰默了默:“他现在不想看见我,我……”   “他不想看见你你就不去见他了?你忍得住吗?”韩忍一句话戳醒他,“别自欺欺人了,你要是那种能放手的,知道对方过得好就不去打扰的圣人我韩忍两个字倒过来写,既然放不下你就去追啊。”   “你不懂,”谢瑰给他说中心思,眼神黯然,“我以前做的那些事……他现在觉得我出现他面前都是一种打扰,我不想他烦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守着他,看他过两年跟别人在一起,彻底把你踢出他的生活?”韩忍问道。   谢瑰:“……”   “谢瑰我也就是你兄弟我给你净出些损招,我要是陈舟和的朋友,哪怕只是普通朋友,就你干的那些事……”韩忍忍不住说起从前,“我早八辈子叫他远离你这个火坑了知道吧?但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你有办法?”谢瑰眉眼抬了抬,连脚步都停住了。   韩忍叹了口气,在心里对陈舟和说了句对不住了。   “我问你,陈舟和不待见你主要原因是什么?”   “我以前……待他不好。”谢瑰说。   “是也不是,”韩忍摇摇头,“你想啊,他以前不是和你说他喜欢过你吗,这才是关键。一个喜欢你的人被那样对待,他的心意捧上来递到你面前,你给人啪叽一下摔烂了,你说人家什么心情,剖开来说,每个人都会计较自己的付出和回报,陈舟和对你做了那么多,你谢瑰厚颜无耻地当做理所应当,他当然会不平衡……”   “……所以我说,你要想追回他,你就上,他讨厌你你也上,好听话会说吧?哄啊!他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你怎么对他好,你上赶着讨好,他讨厌着讨厌着也就讨厌不起来了……他现在讨厌你,是你现在在他眼里的形象还是以前那个混球,你第一步就是要改变在他眼里的形象……”   谢瑰恨不得拿纸笔记下:“等等……你等一下!”   韩忍停住:?   “我开个录音,你等等啊……”谢瑰调开手机录音,一脸严肃,“你继续。”   韩忍:这他妈是个智障吧?   突然感觉更对不起陈舟和了。   “……怎么对人好这种事还要我来教吗?他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送的东西心意最重要,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成年人的世界,谁把时间和金钱留给你谁就是真的爱你……”   “他喜欢什么菜你去学啊,他有苦难你就帮啊,他要回家你就送啊,他要是哪天脑筋转过来看上你了,你就自己洗干净送他床上啊……”   韩忍再说:“你也别说没有见面的机会,他不是开个茶楼吗,生意人总不能赶客吧,你每天去消费啊,你去给他冲业绩啊,这样我就不信他不见你……”   谢瑰一边在心里默默重复一边下山,陈舟和对他的心思全然不知,还为兰秀芝的拜托头疼。   这一晚上,两人谁都没睡好,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陈舟和做了决定。   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谢宝珍跟他说兰秀芝的情况稳定地很好,谢瑰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既然离开了谢家,他一个外人,也不太好掺和谢家的事。   而且看昨天谢瑰的架势,如果他答应这件事,估计他和谢瑰就更加牵扯不清了。   下次找个机会去探望探望兰秀芝,顺便当面回绝吧……   虽说韩忍主意给谢瑰出了,他也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千百遍,但每每要行动还是踌躇不定。   他对陈舟和,像是久不归乡的游子的近乡情怯,大概是这两年反复咀嚼以前的事,让他实在丧失了面对陈舟和那种疲惫失望的神情的勇气。   一直磨蹭到了一周后,两人不得不见面。   今天的客流量大,小赵在店里忙不过来,陈舟和也不是扭捏的人,只好亲自领着谢瑰去了医院,要出门的时候,醒醒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一个劲儿咬着陈舟和的裤脚翻肚皮撒娇。   陈舟和对醒醒向来纵容地令人发指,没太纠结就把它也捞起放进了后座。   “哥。”谢瑰见他,乖乖地叫了一声。   陈舟和还没说话,后座的醒醒先喵了一声,舔舔爪子,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位没见过的两脚兽。   “嗯。”陈舟和应了一声,发动了车。   “这是你的猫啊,真可爱。”谢瑰回忆着韩忍教的,故作惊喜地看着醒醒,“它叫什么名字啊?”   “醒醒。”陈舟和打了两圈方向盘,看了他一眼。   谢瑰一脸疑惑:“我没睡啊。”   “……”陈舟和在红绿灯前停下等红灯,表情宛如看一个智障,“它叫醒醒。”   “啊……”谢瑰懵了一瞬,故作很懂地点点头,“好听、好听。”   说着,他还伸手,表情和善地想去摸醒醒的脑袋。   陈舟和从后视镜里瞥见醒醒的飞机耳,一把抓住谢瑰的手:“别碰它。”   他语气有些冷淡,谢瑰听得不知所措,只好讪讪地收回手,看看陈舟和又看看醒醒。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红等过了,陈舟和再次发动车子,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它不喜欢陌生人碰,你要是被抓了我还得再带你打三次疫苗。”   “没事,上次医生说了,打完这次疫苗以后,我半年之内再被抓伤或者咬伤就不用再打针了,自己清洗……伤口就好了。”谢瑰解释着,后半句话的声音在陈舟和的眼神下越来越低。   陈舟和颇为无语,一时没话跟他说。   第一次碰上拿狂犬疫苗当无敌金身用的。   这一次的针打得很顺利,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是中午。脚步刚踏出医院大门,陈舟和的手机响了。   来电提示是……兰秀芝?   作者有话要说:   把昨天的补上啦~ 第70章 身不由己   谢瑰也看见了来电提示, 沉默地等在一边。   陈舟和接通了电话。   “陈陈,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是谢宝珍,声音听起来很慌乱, “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你奶奶她……”   那头的声音嘈杂, 人声脚步声交杂在一起。   “出什么事了吗?”陈舟和把手机贴近了些, 皱眉问道。   “……妈咪她情况很不好,医生说今天肯定得动手术,她不让我签字, 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陈舟和惊愕:“不是说奶奶的情况已经稳定住了吗?”   “这病哪有稳定不稳定的说法……你能不能过来啊,医生这边……”   “好, ”陈舟和看了一眼谢瑰,“我现在开车过来, 应该也要晚上才能到。”   “行,那你先过来吧,这边我先盯着……”谢宝珍也不知道听没听清,一边和他说, 一边和医生交谈。   两人挂了电话。   “奶奶她怎么样了?”谢瑰听了个大概,眉心紧锁, 凑上去问道。   “医生说要动手术, 我现在过去……”陈舟和跨步去停车场, 拉开车门那一瞬, 他顿了顿,“你要一起去?”   “当然, ”谢瑰想都没想, “奶奶也是我的奶奶……再说我和你一起, 有事也能相互照应。”   谢宝珍把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却没有先通知谢瑰,必然是兰秀芝的想法。   她不想让谢瑰知道担心,找了自己肯定是有事要交代。   陈舟和的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心里想到了别的事。   醒醒在他们打针的时候就睡了一觉,这会儿看还没有回熟悉的茶楼,眨着湛蓝色的大眼睛喵了一声,跳到了谢瑰身上。   谢瑰受宠若惊,一时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试探性地摸到醒醒的背上。   陈舟和跟肩膀上长了眼睛一样,眼神都没偏,拎起醒醒的后脖颈把它轻抛到后座。醒醒不满地叫了一声,想靠近他。   “老实点。”陈舟和嘴上教训,语气却温和宠溺,更像在逗它。   谢瑰不动声色地在一人一猫之间转了转眼神,垂下眼,心里的主意转了十万八千个弯。   陈舟和开了四个半小时才堪堪在天黑前到了医院,他们到的时候兰秀芝刚好出了手术室,谢宝珍在门口接他们,眼眶显而易见的红肿。   “小姑。”谢瑰叫了一声,慢慢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了?”   谢宝珍看见他们在一起神色惊讶,不过现在也没有心思想那么多,她简单把医生的话复述给二人听,纸质的病例陈舟和看了,收敛神色递给谢瑰。   谢瑰本科学的是医,虽然并不对口兰秀芝的病症,但简单的病例还是看得懂的。   他整个人僵住了:“怎么会……我之前来看奶奶的时候情况不是还好吗?你不是也和我……”   “那都是骗你们的,妈咪她其实情况一直在恶化,这么多年用药,身体早就扛不住了……”谢宝珍抹了把眼睛,一向精致娇气的妇人形象有些不修边幅,可见目前的情况她确实应付不来了,“她说告诉你们这些小辈也没用,只是徒增烦恼……”   “说的什么话,奶奶不想让我们担心你也跟着糊涂吗?”谢瑰这两年很少有情绪如此不稳定的时候。   这两年,虽然谢瑰和兰秀芝的关系缓和不少,但对谢宝珍,他一直心有芥蒂。   兰秀芝早年撑起整个谢家,还得应付谢自冕的那档子风流事,性格被磨得有些专横,她出于保护谢瑰的私心,在爆炸真相那件事上选择了欺骗,谢瑰能理解但并不赞同。   但谢宝珍是从头到尾知情的人,她眼睁睁看着谢瑰对陈舟和做出那些混账事,一次又一次折辱他,却始终没发声,甚至还在谢子谦打听的时候,把所谓对他们有利的“真相”告诉了谢子谦……   她这一辈子都被兰秀芝宠坏了,在大事上毫无主见,只是依附于兰秀芝。   陈舟和在谢瑰肩上拍了拍,示意他冷静。   “那奶奶现在是什么打算?”陈舟和目光沉沉看着谢宝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我不知道……”谢宝珍的眼神闪烁了下,“等妈咪的麻醉过了你自己去问吧……”   她说完,身后传来了医生的声音,谢宝珍过去应付,留下二人在原地。   VIP病房人不多,走廊很安静,陈舟和背靠在墙上,盯着座椅把手上的旋神游。   真巧,下午刚从医院出来,晚上又待在医院。   “哥。”谢瑰叫了他一声,声音很低,落在寂静的走廊却很清晰。   “嗯?”陈舟和再见面之初没纠正他这个称呼,是觉得以后并不会有太多见面的机会,现在再纠正总是怪怪的,他干脆也随谢瑰去了。   “奶奶这个时候找你,可能是为了公司的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小叔……”谢瑰说到一半停住。   陈舟和既然已经脱离了当初的生活,就没有必要把这些事说给他添堵。   陈舟和静静地看着他,冷白的灯光照落在他深色的眼瞳,映出一个弯月。   “总之就是公司里一点事,奶奶可能会要求你回来帮忙,你……不要答应。”谢瑰回视他,眼神很温柔。   陈舟和略微意外:“我以为你会希望我答应。”   谢瑰摇摇头:“我现在知道了,你不喜欢金融,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就不喜欢……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只是希望你能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你不喜欢的事我来做,我也可以……护着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轻,像是怕被拒绝。   直到现在,陈舟和才真正地正视面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有些感受耳听代替不了亲身体验,他无论听多少人说谢瑰的成长,都没有亲眼看见他现在的模样来的具象。   “陈舟和是哪位?”医生从病房里出来,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定在陈舟和身上,“兰女士想和您聊聊。”   “知道了。”陈舟和点点头。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至于怎么做决定是我自己的事,”陈舟和按下门把之前,对谢瑰说了最后一句话,“说实话,如果是以前的我,看见现在的你,应该会很欣慰。”   病房内很闷,窗户似乎是刚刚才打开,为了照顾兰秀芝休息,刺眼的白炽灯换成了柔和的夜灯。   她像是等了很久,目光平和地落在陈舟和身上。   “奶奶。”陈舟和先打了声招呼。   他的心情其实很复杂,兰秀芝于他,多年来一直是一个很高大的形象,甚至有点独断专横,两年前他离开的时候,面前这个小老太太还是精神矍铄的,与现在虚弱的模样大相径庭。   兰秀芝点点头,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很疲惫。   “陈陈啊……”她唤了一声陈舟和,因为刚做完手术,口吃有些不清晰,“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陈舟和忽然有点喘不上来气。   *   他们聊了半个小时多,最后还是医生强制要求兰秀芝休息,陈舟和才得以离开病房。   谢瑰一直在外面守着,一看他出来,忙直起身上前问道:“奶奶和你说什么了?”   其实说了很多。   陈舟和有点累了,闭上眼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兰秀芝到底是上面退下来的,即使病到动弹不得也有谈判桌上的气势手段,让人明知是个坑还往里跳。   他不说话,谢瑰也没再问,就这么陪他靠着。   约莫过了十分钟,陈舟和抹了把脸,说道:“走吧,明天我回茶楼那边交代一下,过一周我重新回公司。”   谢瑰惊愕地动作都顿住:“你……”   陈舟和没再多说,挥挥手去车里接醒醒。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陈舟和把茶楼交付给小赵,顶着小赵“你终究还是做了别人的老板”的眼神回了公司。他这一回来,有人欢喜有人愁——据说谢子谦的办公室摔碎了一套茶具。   谢瑰提前三天就开始辗转反侧,一直到陈舟和要来那天,他更是左右翻转睡不着,早上五点就起来拾掇自己,等在和陈舟和约定的地方。   “哥。”他一看见陈舟和,眼睛唰地亮了,“你这段时间住哪?”   陈舟和让他先上车,才说:“酒店吧,先住着,我看看公司情况,要是两三个月能忙完我就住酒店算了,超过半年我就租个房子。”   “不如你住我那吧?”谢瑰身后若是有尾巴怕是要摇上天了。   “不打扰了。”陈舟和根本没考虑这件事。   他心里憋着劲儿呢,总觉得自从再见谢瑰,一路都被他和兰秀芝牵着鼻子走,实实在在体验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陈舟和这两年自由惯了,由奢入俭难,一下子叫他再听别人的话办事心里多少有点不适应。   本来他回公司和谢瑰相处的机会就多,虽说他理智在身上,犯不上和谢瑰计较从前,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看见谢瑰时不时在他眼前晃悠,说一些闹心的话。   “那好吧,”谢瑰没有面前,神色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那你能先送我回去一下吗,我前两天把公司的一些情况整理了一个U盘打算给你,早上出门急忘记带了。”   陈舟和不置可否:“地址。”   谢瑰飞快报了个地址。   陈舟和愣了愣,转头对上谢瑰那双祈盼的眼,没遂他的意问下去,点了导航发动车子。   小区很快就到了,陈舟和轻车熟路地找到停车场,对谢瑰挑了挑眉,示意他改下去了。   “哥,上去坐坐吗?”谢瑰凑近了些,微垂的小狗眼让他看起来更加无辜可怜,“房子里的东西我都没动,还是你走时候的样子。”   果然,陈舟和从他报地名就猜出来了——谢瑰把他之前的房子买下来了。   陈舟和没回他的话,只问:“我记得产权转让的时候,不是你买的房子。”   “嗯,”谢瑰跟他承认,“我是等那对夫妻买了之后去找他们,花了两倍的价格重新把房子买回来了。”   他说这话时,颇有几分醒醒平时去山上叼老鼠回来给他送礼的讨好,陈舟和本来不想说他,一时没忍住——   “两倍?你钱多得没地方烧啊?”他都快气笑了,“你觉得你做这些有意义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两倍?我直接卖给你好了,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第71章 亲疏有别   陈舟和到底没有如谢瑰所愿上楼坐坐。   好在谢瑰说的拿U盘不是幌子, 他很快从楼上下来,把U盘给了陈舟和,顺带解释了一些公司近两年的情况。   陈舟和听得隐隐有个大概, 拒绝了谢瑰先休息一天的提议, 打算去酒店安置好直接去公司报道。   酒店是谢瑰提前定好的——他知道陈舟和答应和他一起住的可能性微乎其乎。   不过万一呢……   酒店是谢瑰订的总统套房, 在客房最顶层。   “哥, 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吗?”谢瑰帮他卸行李,看见后备箱简简单单两个行李箱不由得询问。   “我待不了多久,”陈舟和把行李箱都拿出来, “再说有什么缺的,直接在这边买也行。”   “嗯。”谢瑰生怕陈舟和拒绝似的, 抢过地上的行李箱就往前走。   陈舟和都没反应过来,愣神之后谢瑰的背影已经三米开外了, 他只好拎上电脑包跟在他身后。   电梯一路往上,一直到十七层。   “你没必要订这么好的房间,我说了我待不了多久,”陈舟和看着楼层直皱眉, “我就一个人住,这么大空间给我也是浪费。”   “那不行, ”谢瑰小声嘀咕, “本来找你接手这个烂摊子就费神费力的, 待遇不跟上, 万一你又跑了怎么办?”   陈舟和扬起尾音嗯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谢瑰连忙补救, “我想对你好嘛……”   他边说, 边抬眼看看陈舟和, 对上他的目光又委屈地别开。   如此往复。   陈舟和:“……”   谢瑰这两年别的没多少长进, 反省从前时反省出了点不得了的东西。   他发现,和陈舟和关系破裂之前,无论他闯了多大的祸,只要这样无辜又委屈地看着陈舟和,叫一声哥,陈舟和什么都能应他。   现在他虽然吃不准陈舟和现在还能不能有但是十分之一的心软,但示弱终归是没错的。   陈舟和似乎想说什么,刚提起一口气又觉得和他多说就是在浪费口舌,干脆闭嘴。   两人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好是午休结束,公司上下难得的安静,陈舟和刚走近电梯,就碰上了谢子谦。   陈舟和本来以为,没有他的存在,谢子谦应该过得如鱼得水才对,如今一看也不尽然。   谢子谦比两年前他走的时候消瘦不少,脸颊微微凹陷,颧骨更加突出,大概作息不规律,脸色也不好看。   从前因为血缘,谢子谦还和谢瑰有着两三分相像,现在不说都看不出来他和谢瑰是叔侄。   陈舟和心里暗叹一声,对谢子谦笑了笑。   面子工夫还是要做的。   谢子谦看见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又是什么人鼓动的,心里对兰秀芝的怨恨更上一层。   他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个笑,但配上那几天没休息好的神色,怎么看怎么阴森。   谢瑰帮陈舟和去人事领工牌,回来正好看见他们二人的狭路相逢。   他警惕起来,凑上前挤在二人中间,笑得敷衍:“小叔怎么在这?会开完了?”   说是开会,本质是对谢子谦的批判大会,他主事这两年,公司停滞不前,那个曾经陈舟和搞砸的项目交付到他手上也像石沉大海,连年砸钱进去听不着响,渐渐成了个烂尾工程。   董事会在兰秀芝的施压下对他的容忍度越来越低,还有个不省油的谢瑰从中作梗。   “早开完了,我忙呢,你们自便吧,”谢子谦笑了笑,“小叔可没你这么大福气,有贵人相助。”   陈贵人对上谢子谦暗戳戳的目光,从容地点点头,把“贵人”这个帽子扣得更紧,生生气得谢子谦胸口一痛。   他勉强寒暄几句,回了办公室就关上门。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仿佛一刻钟都不能给他歇,谢子谦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提示,阴郁的神色放松下来,表情竟然堪称温柔。   “喂,妈。”谢子谦叫了一声。   对面次次打电话都是一样的戏码,这次连装也不装了——   “子谦啊,妈咪又没钱了啊。”   谢子谦神色黯住,难得没有痛快松口:“我记得妹妹前两天刚提了辆车。”   “你妹妹哪里是给自己提的哇,是给你小侄子,他们现在年龄大了,圈子里都要看要比的哇,我也是想让他出门有面子一点,趁这两年把婚事定下来哇,”倩倩翘着手欣赏刚做的美甲,五十多岁的年级保养的像三十岁的贵妇,“妈咪知道的哇,我们不必你的亲妈咪亲妹妹,你亲妹妹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嫁个好人家这辈子吃喝不愁的,妈咪命贱呐……”   “我知道了,”谢子谦这套话听了十多年了,第一次生出一点暗火,他耐住性子,说道,“明天我把钱给你打过去,等我过两个月空点了,趁着出差来看看你们。”   “啊?”倩倩听见他这话当即愣住,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男模,连连拒绝,“不用的不用的,你工作忙,不要为我们分心,妈咪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再说了,你来看我们叫你亲妈咪知道了,心里有隔阂的哇。”   也是。   谢子谦坐在皮椅上,微弓着脊背,低低说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重回公司的第一天,陈舟和明显的忙不过来,前前后后要应付打探虚实的小管理和曾经的同事,谢瑰那个U盘满满当当塞了十几个g,陈舟和都怀疑他是来搞心态的。   好在虽然U盘的内容多,但谢瑰处理得很有条理,配上一些文件,陈舟和终于赶在天黑前摸透了情况。   “哥,能一起吃个饭吗?”谢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门的,陈舟和刚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回头就看见他。   陈舟和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不悦:“你进来不敲门?”   他的办公室没开灯,光线很暗,太阳接近落山,残余的一点红晕落在办公室内的地摊上。   “我敲了,”谢瑰委屈,“你同意了我才进来的。”   陈舟和默了默,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以前办公的时候,兰秀芝为了磨砺他,没给他配秘书特助之类的,他从底层做起也习惯了,这次回来倒是不一样,从办公室到助理一应俱全。   谢瑰刚敲门的时候,估计被他错认成下班了的小助理,随口同意他进来了。   “哥你忙了一天累了吧,”谢瑰很贴心地给他台阶下,“我订了餐厅,我们一起……”   “不了,”陈舟和犹豫一下,还是拒绝了,“我先去医院看看奶奶吧。”   兰秀芝一周前动的手术,一周之内都要特别观察,不允许外人探视,今天差不多度过了危险期,陈舟和就想去看看。   “那我跟你一起去。”谢瑰从善如流。   毕竟也是他的奶奶,陈舟和一时想不出理由拒绝,也就随便他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待谢瑰关山副驾驶的门时,陈舟和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自己有车吗?”他问。   “我车坏了,”谢瑰信手拈来,仔细观察陈舟和的脸色,“哥你要是不想载我,我可以下去打车。”   都是顺路,无所谓载不载的,陈舟和发动车子:“先说好,我可不会送你回家。”   闻言,谢瑰的眼神闪了闪,没叫他看见:“没事哥,你就把我放酒店楼底就行了。”   陈舟和不置可否。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车很快驶入车流。   医院里,谢宝珍看着一同前来的两人,诧异地歪了歪头:“谢瑰?你不是下午才来过吗?”   在陈舟和忙得一分钟掰两半花的下午翘班的谢瑰:“……”   “我陪我哥来的,”谢瑰经过两年锤炼的脸皮一流,“也是担心奶奶的情况想再来看看。”   谢宝珍点点头。   抛开那些兵荒马乱的情况,这是谢宝珍分别两年后第一次认真地打量陈舟和。   很简单的黑T,蓝色条纹短袖衬衫,直筒牛仔裤,桃花眼灼灼的,安静看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把世界都给他做了背景。   从风格到气质,他都和两年前大相径庭。   两年前的陈舟和,被兰秀芝施压,谢家、谢瑰的责任都得他肩负,年轻两字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一个年轻的愣头小子,在职场上可压不住人,所以他的穿衣风格大多偏成熟,和他温和不失锋芒的性格相得益彰。   谢宝珍本以为陈舟和就是这样的人,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陈舟和和这样轻松青春的搭配也很合适。   他这样出去,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谢宝珍愣愣地看着他,陈舟和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她眼下黑青,知道她最近为了兰秀芝的事没休息好,稍作寒暄,就进了病房。   “陈陈来了……”   兰秀芝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身上的生气肉眼可见地在消散。   陈舟和嗯了一声,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陪她说话,看见她搭在自己手上的手。   骨瘦嶙峋、青筋暴起,因为激素的失调还长出了老年斑,上面还有几个真空。   “奶奶以为过了那天你不会再来了呢……”兰秀芝的眼珠略微浑浊,笑了笑,“陈陈是个好心的孩子啊……”   她提起那天。   陈舟和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那天在病房,任凭兰秀芝开出了怎样吸引人的条件,他都不为所动。   谢瑰已经成长起来了,于情于理,他不需要为谢家再做些什么。   兰秀芝也没着急,带着术后的病弱一点一点地和他聊他幼年的往事,先从心理上放松他的戒备软化他的态度,等到陈舟和能够平心静气稳定地跟着她的节奏走了,再说——   “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奶奶是个半截脖子埋土里的人了,那些医生都只说好听话,其实我的情况自己心里有数……奶奶已经快不行了,”兰秀芝低咳两声,“奶奶这辈子很少求人也很少认错,当年、当年……欺瞒你的事,是我做错了,但是这次奶奶还是想求你……你帮帮谢瑰吧,我看得出来这孩子这两年的变化是为了什么,当初的事我也有责任,你对他要打要罚都可以,但就这一件事……陈陈,你不能让奶奶到地下也不瞑目啊……”   “奶奶言重了,”陈舟和给她掖了掖被角,“人都有亲疏,我明白的。”   走廊上,谢瑰靠在墙边,视线落在紧闭的门上,眉目柔和。   他这两年要么待在学校要么就在公司,小的假期会避开她在的时候来看看兰秀芝,大的假期听说全在E国。   谢瑰的气质沉淀下来,性格全然不似从前激进。谢宝珍很少看见他,偶尔看见恍惚都觉得看见了另一个陈舟和。   “谢瑰,你是不是心里怨我?”谢宝珍没忍住问道,“因为陈陈?”   谢瑰本来不想和她说这些。   谢宝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这么多年因为谢文笃的关系爱屋及乌,对他也照顾颇多,很多事情说开了反而没意思。   “谈不上怨,只是怕了。”谢瑰淡淡说。   他现在的模样和在陈舟和面前不太一样,别说热情甚至都能算上清冷,白炽灯打在他的侧脸,映出一张轮廓立体的脸。   谢瑰的眉眼最像谢文笃,眼窝深邃,眼角微垂,这双眉目对上亲近的人就是无辜黏人的小狗眼,对上生人,则有些凌厉。   “你怕我?”谢宝珍呼吸一滞,“可是小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啊。”   “小姑,”谢瑰直起身子,戳破她的自欺欺人,“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谢子谦口中的我?你出生到现在顺风顺水,奶奶把你养的太好的,要什么有什么,你也没有主见,在大事上经不起吓唬,风往那边吹你往那边倒,所以谢子谦说什么你信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谢瑰掀起薄薄的眼皮,“谢子谦肯定跟你说我们都姓谢,自家人不会坑自家人,也说陈舟和就算表面再表现的熨帖,心里终归还是养不熟,为自己想?”   谢宝珍嗫嚅了下,没话说了。   “你不是为我着想,你是怕失去这样的生活,你怕像谢子谦所说的万一奶奶不在了陈舟和掌权,你们都要仰人鼻息,”谢瑰近乎残忍地说出这些话,“所以当初你帮着奶奶欺骗陈舟和利用他的愧疚,你又告诉谢子谦你们编造出来的真相。”   “小姑,你自己凭着良心说,陈舟和在谢家这么多年,他给你的他对你的好和他从你这里得到的都是多少,你再对比一下谢子谦,你这个所谓的好哥哥从你这里拿的和给你的又有多少,”谢瑰平缓了一下心绪说,“我谢瑰以前是混账,这个我认,陈舟和哪怕是要我跪下我都能做到,我有错至少我敢认……但是你不敢。”   “外面是吵起来了?”兰秀芝和陈舟和说着话,聊着聊着听见门外的声渐渐大了,疑惑道。   门隔音好,陈舟和也听不真切。   “我去看看吧,”陈舟和说道,“刚好我也不打扰奶奶休息了。”   “去吧。”兰秀芝静静地看着他,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认真算起来,陈舟和在她跟前的时间比谢瑰还长,长到她看着这个孩子,都不可遏制地生出一丝愧疚。   “……我不知道这些话小姑您能听进去多少,但是以后您再找陈舟和帮您办事吸他的血耗他的神之前先问问我,”谢瑰两年淬炼出的锋锐此刻让谢宝珍几近惶恐,“您觉得能可劲儿使唤、捂不热的外人,是我放心尖尖上的亲人。”   陈舟和出来恰好就听见这么一句,他愣了愣,看了眼谢瑰,又看了眼几乎要哭出来的谢宝珍,秉承沉默至上的原则什么都没说。   谢瑰也没想让他听见这些,上前低问了两声兰秀芝的情况,就说要走。   “对了小姑,”谢瑰像是突然想起来,回头眼神玩味,“不过您的心思也不是全错,毕竟我小叔对你还真是好,我前两天还听说谢子谦先生为他妹妹买了不少奢侈首饰,就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改了地址,住到大洋彼岸S州去了。”   他说完就走,留下谢宝珍在原地脸色唰白。   S州……那不是那一家子住的地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存稿(缩在被子里的齁冷齁冷的鸽子飞过),是的,我已经开始瞒着你们有了存稿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72章 朋友   两人出了医院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陈舟和稍稍有些困顿,被夜风一吹清醒不少。   “哥,一起吃个饭吧?”谢瑰趁机上前问。   谢瑰本来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陈舟和现在对他还很抵触。但他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 只要他脸皮够厚, 陈舟和终有一天能软和。   万万没想到, 陈舟和竟然答应了!   “地点你定?”陈舟和思索一番,挑眉反问,正好他也有些话想和谢瑰聊聊。   谢瑰啊了一声, 没反应过来。   “怎么,我理解错了?想请我吃饭只是客套话?”陈舟和又问。   “不是不是, ”谢瑰连连摇头,试探道, “我不去我那,我给你做?”   他用力过猛,这回连陈舟和都觉出味来,看出他的表现欲了。   谢瑰真的太迫切地想让陈舟和知道他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用了, 这附近随便找个地放凑合一下吧。”陈舟和说。   二人最终选了一家面馆,就在医院对面, 连车都不用开。   这个点面馆的人不多, 零星几桌坐着人, 老板在后厨忙碌, 老板娘在堂前吆喝。   “老板,两碗牛肉面, 一碗微辣不要葱不要香菜, 一碗重辣多加醋。”谢瑰和老板娘点了单。   陈舟和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找了个位置坐下。   “哥你的口味没变吧?”谢瑰明知故问, 朝陈舟和笑地眸光璀璨。   陈舟和嗯了一声,抬手要往桌上放。   “先别搭。”谢瑰制止他,随即抽出两张纸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细细擦了一遍,确定没有油污才转而擦自己的桌面。   “面馆这些桌子,每天来往的人多,他们很多时候来不及擦干净,都是收拾了碗筷一抹布草草了事。”谢瑰解释道。   陈舟和道了声谢。   面还没上来,他们脸对脸坐着,耳边是老板娘招呼下一位客人的吆喝。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谢瑰见他神色有异,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奶奶和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奶奶能跟我说什么?”陈舟和不答反问。   “我的事吗?”   陈舟和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暗叹一声。   他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两瓶豆奶,递了一瓶给谢瑰,说道:“今天跟你出来吃饭,也是想找个机会跟你聊聊……我承认,从在茶楼见你到现在,相处之中我还是带有偏见,今天包括上次,奶奶都和我聊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我们以后还有几个月的相处时间,有些东西也应该聊聊。”   谢瑰握紧了豆奶的瓶身,指尖泛白。   “放松,我不是想和你讨旧账,”陈舟和把启瓶器递给他,“就随便聊聊,嗯?”   “……聊什么?”   “聊聊这两年,”陈舟和顿了顿,“坦白来说,我两年前离开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们还会再见。”   谢瑰垂下眼。   “你刚刚在病房门门口和小姑的对话我听了两句,是在说我?”陈舟和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是。”   谢瑰本以为陈舟和会对他和谢宝珍说话的态度提出质疑。   陈舟和只是笑了笑,眼珠清透——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包括谢宝珍对他的防备。   “我很欣慰看见你的成长和担当,”陈舟和顿了顿,“我在两年前,有一段时间和你相处一直在反思,我和奶奶都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我们对你在有些事上的抉择也诸多纵容……我那段时间就在想,这样的方式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因为我们的纵容,才导致你后来变得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谢瑰艰涩道:“对不起。”   陈舟和摆了下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确实比两年前更沉稳也更有责任感了,虽然我并不需要你话里的那种照顾,但你能有这份心足够证明的你的变化,我也承认我是俗人,两年的时间不足以让我释怀,所以我从再见到你就一直规避这样的话题,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不想再聊起甚至想起以前——你应该也知道那不算一段好的回忆。”   “奶奶其实在你来之前就找过我,我们这两年一直有联系,但也仅限于逢年过节发条消息,奶奶是明白人,知道我走了轻易不会回来,所以我们双方互不打扰,她也没有和你提起我的事……那天看见你之前我其实还在纠结,见到你之后我就定了心打算找个时间回绝奶奶,不想再淌你们这趟浑水了,后来的答应我也是逼不得已。”   谢瑰握着豆奶,一口没喝,陈舟和保守估计,这要不是个玻璃的瓶子都得给他捏爆了。   “我答应的原因撇开不谈,但既然我答应了奶奶,我们之后还是要相处几个月的,沟通交流必不可少……有些东西你越躲着避着不谈它越明显,就像我们现在的相处,我也能感觉到你的吃力,所以为了这几个月我们能高效沟通早点把事办完,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面端上来了,微辣不要葱和香菜的。陈舟和对老板娘道了声谢,把面推给谢瑰。热气氤氲使他的眉眼不太看得真切,像隔了雾和山。   谢瑰搅了搅,没敢动筷子。   “你先吃,”陈舟和有点好笑,“我又不是你老师,今天也不是来给你训话批判你的,单纯就是说说情况,你别紧张。”   谢瑰挑了一筷子面,试探性地送进嘴里,眼睛还放在陈舟和脸上。   “我听奶奶说,你一年前出差遇上了雪崩?”陈舟和问他。   “……是。”他大概知道兰秀芝和陈舟和说了什么了。   那次是公司的一个外派项目,实地勘测的时候遇上了雪崩,有一部分工作人员困在山上失去联系。   谢瑰那天因为高原反应没上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惊清醒了。   救援队来了以后需要人引路,知道工作人员路线的只有谢瑰,他便主动提出带他们进山救人,救援队再三跟他确认这件事的危险性,谢瑰静静地听完,表示自己了解。   挂断电话等待救援队来的时间,谢瑰写了一封遗书,上面很冷静地给进行了财产分配——他把名下所有资产全都留给了陈舟和。   “你找的吕律师是奶奶一手提拔起来的,你的遗书传送给他不到一个小时,奶奶就知道了。”陈舟和静静地解释,“奶奶本来不想让我告诉你,包括她自己也瞒着假装不知道,但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我们开诚布公地聊聊,我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告诉你。你不再是以前那个需要我和奶奶兜底的孩子了,奶奶这两年在病榻上,很多东西她的认知还停留在以前,就像叫我来帮你这件事,她还是打心底觉得你的能力做不到在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手上讨到好。”   “你给我的U盘我看了,你其实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对吗?”陈舟和问他。   谢瑰猛地抬头。   他手上还攥着筷子,关节泛白,心脏像踩空一样泛上不安。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要走啊?”谢瑰压住脑中一闪而过的无数念想,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哥,这两年……我很想你。”   陈舟和没说话,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谢瑰害怕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和陈舟和坐在一起说话,他深吸一口气,把筷子放下。   “不只是你,其实我也很逃避两年前的事,”谢瑰浑身的攻击性收敛到看不出一丝,眉目软和,“我……特别后悔,我想对你好不单是因为我愧对你,更是我喜欢你……以家人的身份陪伴在我身边的感觉。”   陈舟和原本抬起的眼落下。   “你知道的,我没有爸妈教养我为人处世和怎么对人好,以前我总觉得感情这种事太矫情,放在心里就好了,默认你对我的好是天经地义,后来我才知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谢瑰的眼眶微微泛红,在面升腾出的雾气中显出几分可怜,“我这两年幻想过无数次我们再见面的场景,也打过很多腹稿,但我见到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是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对你好,不只是因为我对不起你,我想让你开心,让你因为有我过得像我从前一样,傻一点自由一点,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我也想能……照顾你。”   陈舟和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   他叹了口气,给他递了张纸。谢瑰一把按在眼睛上,一点点湿润被纸巾吸收,再拿开时就不太能看出他的失态了。   “谢瑰,你我都知道,破镜不能重圆,很多关系就像你我之间,是回不去以前的,”陈舟和被他瞅出一丝不忍,但还是坚持说,“我至今无法对过去释怀,也无法以江逐野葬礼之前的目光看待你……”   谢瑰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但是答应奶奶的事我会做到,不仅是帮你,奶奶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留在公司对她也算一种心里安慰,”陈舟和接着说,“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也谢谢你的心思,虽然我不可能再像以前把你当至亲对待,但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谢瑰的小狗眼唰地亮了。   “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谢瑰小心翼翼地问。   陈舟和不知道他理解的是什么意思,但在他看来,抛开过去的纠葛,用一个普通朋友的眼光来看谢瑰,谢瑰和小赵没什么区别。   陈舟和的面终于上来了,他倒了点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先吃吧,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上班。”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吃你口面可真费劲,一章下来吃不到一口。   这章是小陈的情感转变第一站,稍微解释一下,他不是原谅了的意思,他自己也说了没有释怀,只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不得不为了稳定兰秀芝的情绪留下来,和谢瑰必然有几个月的相处时间,然后他是在看到谢瑰改变以及在谢宝珍兰秀芝面前维护他的情绪铺垫下,觉得他和谢瑰的相处方式有必要改变。   小陈是个比较处理问题比较理性的人,他觉得如果他一直拒绝和谢瑰相处沟通,谢瑰又一次一次来找他试探讨好,两人的心态都会很累,也不利于沟通工作什么,所以还不如说从朋友做起,早点办完事早点回茶楼。   小小解释一下今天有点晚了的原因,蠢作者今天下午上网课的时候一直听我家小狗在楼下叫,后来发现小狗被隔壁邻居的几个熊孩子放出来了。因为在乡下,怕别人偷狗也怕小狗伤人,我家是给小狗做了狗笼,狗笼里小狗又是被拴着的,小狗肯定自己跑不出来。我在三楼都听见它叫,下课去看发现它被那几个孩子扯着狗链在地上拖,我当时特别心疼,就把小狗抢回来了。结果我再上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小狗又被他们拿出来玩,他们没抓好狗链,小狗因为害怕跑掉了,我找了两三个小时,最后在一个集装箱(里面好像是电缆)底下找到它,回来才有空放存稿。真的……冻死我了。   最后小小ps一下,感觉明天应该完结不了,但是正月里肯定能完结,我存稿的这个小世界已经快结束了,存稿不是不放给大家看啦,是我想一口气存到完结,在保持日更的情况下,存到完结就全放出来。   好啦,祝小可爱们天天开心~ 第73章 中风   两人默契地没再说话, 一直到吃完面,陈舟和提出送谢瑰回去。   “不用了哥,”谢瑰眼神闪烁了下, “你把我捎回酒店就行, 我刚好在那边还有点事。”   他的私事, 陈舟和也不方便过问。   蝉声起伏, 夏风吹得树梢簌簌作响,陈舟和把车停在酒店门口,钥匙给了帮忙停车的门童, 谢瑰和他一起下来,送他进了酒店。   “你回去吧, 不是还有事吗?”陈舟和在旋转门处停住了脚步。   “哥。”谢瑰叫了他一声。   他从吃面到现在就一直寡言少语,偶尔抿下唇, 像是极力压抑着情绪。   陈舟和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谢瑰突然上前两步,两人的距离骤近,一股暖调的木香萦绕在鼻尖,陈舟和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他曾经用过的香水。   猝不及防的, 陈舟和被谢瑰一把抱住。谢瑰的右手穿过他的肩颈搭在他的蝴蝶骨上。   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谢瑰搂的很紧,陈舟和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源源不断散发过来的热意和微不可查的颤抖。   “哥, 你能回来, 我真的……很高兴。”谢瑰说这话的时候, 情绪不堪压抑泄露在声音里, 他声线微哑,尾音还在颤。   陈舟和愣了愣, 礼节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好在谢瑰见好就收, 很快放开了他。   他没让陈舟和看见自己略红的眼睛, 叮嘱了两句好好休息的话, 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陈舟和在原地站了几秒,桃花眼上下翻眨间透出复杂的心绪,他叹了口气,转身上了电梯。   总统套房占了最顶层一半的空间,从生活区到娱乐区一应俱全,那些花里胡哨的陈舟和都不太用的上,下了电梯他就方向明确地去了卧房。   服务生跟在他身后,一路给他做介绍。   陈舟和本来想谢绝他的服务,路过转角时看见一间小房间。   他脚步停住,有些疑惑:“那间房是做什么的?”   总统套房包括了主卧到客房,那间房却明显独立存在,像个不起眼的杂物间,不包括在总统套房的体系内。   “啊那个……”侃侃而谈的服务生瞬间哑火,看了两眼那个房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就是个杂物间吧应该,它和您的房间不冲突的您放心。”   陈舟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揪着不妨。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服务生,陈舟和才松了口气,吐出一整天连轴转的疲惫。他刚想洗漱休息,李烨就打电话过来了。   “怎么回事,你不在茶楼?”李烨劈头盖脸就问,“你是不是又去谢家了?”   看到来电提示的那一刻,陈舟和才想起来——这事他好像忘记和李烨说了。   他一周之内要处理好茶楼和客户两边的事,来回都在跑,期间本想跟李烨说一声,打了电话过去他又在忙,陈舟和就亲自去了一趟他家,谁知刚好那一周李烨都不在家,李父说他出差了,具体做什么也没交代。   后来忙着忙着,陈舟和就把这事忘了。   “说来话长,你听我解释。”陈舟和说。   “你挺行啊陈舟和,两年前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忘了?你之前不是说考虑考虑吗,这才没两天你就屁颠屁颠上赶着回去了?”李烨气得要死,“我听我爸说你来找过我,我下了飞机家都没回就往你这来,到了茶楼要不是小赵告诉我我还不知道……陈舟和,既然这么舍不得,你有种两年前别走啊。”   陈舟和知道他心里有气,一言不发地听完,面色渐渐冷淡下来。   他坐在床边,指尖搭着雪白的被褥,柔软蓬松的触感在手下,像是握住了一团棉花。   李烨说完,电话两头都沉寂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说的有点过,但刚撒完火也拉不下脸说软话,便绷着沉默。   “说完了?”陈舟和问他,声音有些疏淡,“李烨,我觉得我们可能也需要好好聊聊或者各自冷静一段时间,你说的对,两年前你帮我的情分我一直记得,包括这两年你为我做的我也看在眼里,但这并不是你肆意对我的事过多干预的理由,我们是朋友。”   他点到为止,李烨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是朋友,不是亲人、伴侣,不是可以替对方做决定的关系。   李烨沉默了约莫半分钟,陈舟和有意让他好好想想,叹了口气率先把电话挂了。   一直到对面忙音响起,李烨一句卡在喉咙里的对不起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一个晚上,谢宝珍都惴惴不安,脑海里不断回放谢瑰离开前说的那些话。   她在大事上向来没主意,一个人静坐了两个半小时,最终还是神色慌张地进了兰秀芝的病房。   *   陈舟和开始了照常的工作。   他这两年真的懒散惯了,即使目前的工作量比不上两年前的一半,他还是觉得每天事儿多得处理不过来。   太阳渐渐西下,陈舟和瞥了一眼时间,把终于处理好的文件放到一边,揉了揉脖子。   这个点,估计谢瑰要过来了。   果然。   不过十来分钟,陈舟和办公室的门被敲开,谢瑰熟门熟路地拿过他的水杯,重新添了点水,又把他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收拾整齐。   陈舟和的小助理跟在他身后面如菜色。   他是真不理解小谢总每天的行为,卡着点过来伺候小陈总,把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事都做了,那还要他干什么?!   这不是逼他下岗吗?!   “小谢总,要不我来吧?”小助理见谢瑰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套茶具,打算煮茶,忙过去接手。   谢瑰手一缩,躲开他的动作,面色不悦:“你会吗,这茶得冷热各冲三道。”   小助理默默收回了手。   陈舟和靠在椅子上看的有趣,对上小助理可怜巴巴的眼神,挥了挥手提前放他下班了。   反正公司职员都是谢家出钱养人,谢瑰爱自降身价做这些就让他去做好了。   “哥,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小雨,我送你回去吧?”谢瑰把茶煮上,凑过来问,“我知道你车今天限号。”   他眼神晶亮,趴在陈舟和桌边,鼻息喷洒在他的小臂上。   “不用了,”陈舟和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预兆,“我打车回去就好了。”   谢瑰还想争取争取,就被陈舟和转移了话题。   “我听说小叔今天找了你三次?他好像最近都在找你,有什么事吗?”陈舟和想起今天收到的报表,心头起了疑,“还有你上次在医院说的……”   谢瑰自从再见陈舟和,向来是知无不言,这次却难得的没有说话。   “不方便说也没事,你当我没问过。”陈舟和善解人意道。   “没有不方便,”谢瑰不知道怎么说,“这事说来话长。”   谢子谦年幼最依赖母亲的那顿时间,是跟在倩倩身边长大的,等到兰秀芝回了谢家,他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亲妈”这种说辞。   最初,兰秀芝对这个小儿子心怀愧疚,先前她为了执意离婚负气离开,留下谢子谦不闻不问,谢子谦对她冷淡些也是应该的。   但谢子谦对她的抵触是兰秀芝没有想到的。   他日夜哭闹要回倩倩妈妈身边,还和谢文笃多次发生争执,兰秀芝奔波于尔虞我诈中,又年轻气盛,难免对这个孩子失去了耐心,后来母子二人越发离心,等到上高中的时候,兰秀芝更是直接同意了谢子谦的提议,把他送去了国外。   自谢自冕去世后,兰秀芝给了倩倩一笔不菲的生活费,打发她去了国外,本以为她和自己再不会有交集,谁知道谢子谦出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倩倩。   那几年,谢子谦一直和倩倩一家生活在一起,自觉比起兰秀芝,倩倩与他更像一家人。   后来,兰秀芝给她的钱很快挥霍完了,倩倩便不时在谢子谦面前卖惨,说谢家的股份本就应该有他们一份,兰秀芝让谢子谦出国就是为了把他养废。谢子谦被她说的深信不疑,才有了后来回过和谢文笃争家产的事。   再后来,谢文笃身死,谢宝珍管理公司更是一窍不通,谢子谦本以为自己已经坐稳了高位,谁知半路杀出一个陈舟和。   一方面兰秀芝防他如防贼,一方面倩倩又频繁地伸手哭穷,谢子谦压力之下只好从项目里抽钱。   “你是说他……挪用公款?”陈舟和细思极恐,“不应该啊,两年前我在的时候,财务项目之初什么的我也稍有了解,不像是被动了手脚的样子,再有谢子谦他本身的工资也不低……”   “这就是麻烦所在,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我已经找人在查了,”谢瑰报了个公司的名字,“这个公司和我们合作的第一笔项目就是谢子谦一手操办,后来零零散散也有不少合作,但是钱款却对不上。而且你当年离开之后,那个项目给了谢子谦,到现在拖成了烂尾工程,我找人打听了一下,说是资金一直没到位……”   陈舟和惊愕。   “这事先不要告诉奶奶,”陈舟和很快定神,“医生说她现在需要静养,公司的事尽量别拿去打扰她了。”   更何况是这种自己儿子吃里扒外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瑰点点头,“我找朋友查了他的钱款去向,发现他每年都有大笔开支汇去S州,目前证据正在收集。”   陈舟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脏不安地重重跳了跳。   *   “谢总,”助理敲门进来,神色慌张地看着谢子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有人问我查账。”   “查账?”谢子谦的眼皮重重一跳,“不年不节也不是月底,查我们什么账?”   “不知道啊,”助理摇头,“听说是……老夫人的意思。”   “……我知道,你先下去。”谢子谦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文件,等到秘书把门带上,他一挥手,扫落了桌上的茶盏。   上好的瓷裂在地上,清脆作响。   兰秀芝……都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还不安生,还要出来兴风作浪!谢子谦眼神阴鸷地近乎能滴出水来,他想起自己还没填上的几个窟窿,心里生出一丝慌张。   还有陈舟和!一个外人插手了这么多年谢家的事还不够,走了还要回来!   是他们!是他们要逼死他谢子谦!   谢子谦目光中透出一丝疯狂,给助理发了条消息——   “下班之后安排个饭局。”   病房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自从谢宝珍把事情告诉兰秀芝之后,兰秀芝撑着病体坐起来,打了个电话。   来人带着一份密封的文件,是兰秀芝多年心腹。   “老夫人,财务报表看起来一切正常,所以我用您的名义去查了二少爷的钱款去向,比较有问题的是他这些年汇往S州的大笔钱财,和他本身的存款有出入,还有这家公司……”   “妈咪……”谢宝珍有点担心,在兰秀芝身边坐下,“二哥他可能只是一时走岔了,你别……”   兰秀芝的呼吸起伏渐渐加重,捏着文件的手指也开始颤抖。她想说话,却岔了气。   文件散落一地,兰秀芝突然歪斜了身子,从病床上摔下来,谢宝珍吓了一跳,赶忙去扶她。兰秀芝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呼哧呼哧的,脸憋得青紫。   “医生!快叫医生!”谢宝珍喊得几乎破音,眼泪瞬间吓得淌下来。   陈舟和和谢瑰几乎是同时接到的电话,一个是医生打来的,一个是谢宝珍的丈夫,也就是江逐野的父亲。   手术室的红灯高亮,陈舟和二人匆匆赶到,谢宝珍正跌坐在椅子上哭,江父搂着她的肩小声安抚。   关于江父,陈舟和其实见得不多。   严格来说,在兰秀芝生病之前,他连见谢宝珍的次数都不多。   江父是大学教授,上一辈也有家产留给他,富贵人家养出来的骄矜和教授的儒雅在他身上体现的恰到好处,所以即使见面不多,陈舟和对他的印象也很深。   “怎么回事?”谢瑰眉头皱地能夹死苍蝇,“奶奶为什么会突然中风?”   谢宝珍根本不敢说是自己一时冲动把事情告诉了兰秀芝,顺藤摸瓜查出一些东西把兰秀芝气的。   她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   江父安慰轻声安慰她,过了两分钟,才站起来:“谢瑰,恕我直言,你不觉得你对你小姑姑的说话态度很有问题吗?她是你的长辈,你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问,你把谢家的教养放在哪里?”   他话说的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的很轻缓:“再者,你明知道你小姑姑的性格,还要把这种事告诉她,说起来,你奶奶现在的情况,你也有责任。”   一来两句话,先摘干净了谢宝珍,又给谢瑰头上扣了个帽子,末了还要暗戳戳骂一句没有教养。   饶是陈舟和,也忍不住动了火气。   “江先生,我不觉得当着谢家姑侄的面讨论谢家教养的人有教养到哪去,另外,小姑已经是成年人了,您也说了她是长辈,无论性格如何,做事之前都改衡量一下,而不是想着怎么在出事之后把责任甩到小辈头上来填补自己的愧疚感。”陈舟和淡声说。   江父这才注意到他。   看见陈舟和,江父的脸色瞬间黑下来。   为了陈舟和当年害死江逐野的事,他说了不少刻薄的话,当时他记得这个孩子一声不吭地承下了所有的谩骂,还以为是个不堪大用的懦夫。   直到两年前,江逐野回了趟家,假死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江父盛怒之下给了江逐野一个耳光,气的不轻。   他没找上陈舟和,陈舟和倒是先教育起他来了。   “陈舟和,我们是挺久没见了,”江父松开谢宝珍,走到陈舟和面前,举手投足带着些轻蔑,“两年前你离开谢家,我还有点遗憾——江逐野回来了一趟,你知道吧?”   陈舟和眼神平静:“知道。”   江父上下打量他。   “我真是小看你了,能在谢家翻云覆雨这么多年,你也不是等闲之辈,”江父语气冷的像冰,“你帮我儿子假死的事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撞上来了?”   谢瑰拽了一把陈舟和的手腕,站在江父和陈舟和中间:“小姑父,我敬您是长辈我叫一声小姑父,当年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您要有疑义就去问您儿子,别在这无能狂怒地乱撒火气。”   “谢瑰!”谢宝珍惊怒地看着他,“你怎么跟你小姑父说话的?”   “难道不是吗?!”谢瑰不耐道,“当初的事你们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如果不是你们一个控制狂不顾江逐野意愿改变他的想法,一个恋爱脑要死要活地说要打掉孩子保证家里的孩子只有江逐野一个实际上只能感动你自己,江逐野又怎么会生出那种心思?!更何况假死这事,是他求着我哥做的,否则我哥至于闲着没事给自己朋友立个碑,逢年过节拜一拜吗?!”   “啪!”   江父一巴掌打在谢瑰脸上。   他说一不二惯了,无论是在家在学校,都是备受尊敬,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轻狂。   陈舟和原本没打算和江父起纠葛,静静听谢瑰说,没想到江父竟然能上手。   他反拽着谢瑰,把他拉到身后。   谢瑰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还在说:“这一巴掌我认了,您是长辈我出言不逊,挨地活该,但您要是再对我哥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他扬了扬脸,眼神扫了向谢宝珍:“我就撂挑子不干了,反正我在哪也饿不死,公司就让给你那个好二哥吧,到时候他顺风顺水把S州那一家接回来,你们全都喝西北风去吧。”   这回,江父和谢宝珍谁也说不出话。   和谢宝珍结婚这么多年,江父和谢家肯定有利益上的联系,不然单靠当教授的工资,可养不活花钱如流水的谢宝珍,如果谢瑰真的走了,谢子谦上位,首先要拿的,肯定是谢宝珍手上的股份。   “都别吵了,”陈舟和在谢瑰的背上轻拍了下,“奶奶还在里面手术……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也别在手术室门口吵。”   双方偃旗息鼓。   手术一直持续了三个小时,医生出来的时候已经满脸疲惫。   手术算是成功,至少命保住了,但医生说兰秀芝这次受刺激过大,可能以后会出现一些别的问题,而且抵抗力也不行了,下一次手术就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了。   谢宝珍当场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走吧。”   陈舟和往里看了一眼,兰秀芝身上插着管子,还在麻醉中没清醒,医生明令禁止探视。   “嗯。”谢瑰瞥了一眼缩在江父怀里哭到抽搐的谢宝珍,心情复杂。   已经很晚了,夜色深沉。   陈舟和看了眼时间,又看看身边精神不佳的谢瑰,拍拍他的肩:“请你吃饭吧,还是上次那家面。”   “我没什么胃口。”谢瑰摇摇头,“我陪你吃吧。”   “一起吃,人总要吃饭的,你这样折腾自己奶奶也不会好起来,吃饱了才能想办法。”陈舟和摇摇头。   谢瑰默默跟着他过了红绿灯,小声问道:“你那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被他理解,要在病房和公司连轴转,回家还要应付他作妖的时候。   “什么?”陈舟和没听清。   谢瑰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把他护在了马路内侧。   两人的背影渐远。   *   “刘主管,好久不见了。”谢子谦约的饭局在一家日料店,布局很温馨,灯光晕黄。   “是是是,好久不见了谢总。”来人正是当年跟在陈舟和身边做项目的主管,他接过谢子谦递过来的酒,哈着腰一饮而尽。   “谢总这次有什么吩咐吗?”刘主管很上道,知道谢子谦轻易不会找他。   “陈舟和回来的消息你知道吧?”   怎么会不知道,公司上下这半个月都传遍了。   “这不是新鲜事了,谢总。”刘主管笑呵呵地说。   “那就好办了,刘主管是爽利人,我们合作一向愉快的。”谢子谦给他倒了点清酒,“还真的有点事要麻烦刘主管。”   他们的合作……   刘主管想起两年前,陈舟和经手那个项目那段时间,小谢总到了公司入职,谢子谦找了他一趟,说明了其中的利害,他思量再三,终究还是把陈舟和卖给了谢子谦。   “良禽择而栖,谢总的意思我明白……”刘主任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从两年前他帮谢子谦篡改了陈舟和项目数据那刻起,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家长打完牌我们才出发回家QAQ,一回来我就修了下文发了!!!小可爱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嗷~ 第74章 烫伤   “一天到晚盯着手机看看看, 手机能帮你主动打电话过去道歉吗?”李父看着坐在沙发上神游的李烨,嫌弃道,“你那个脾气你就端着吧, 我听说谢家那小子现在对小陈可殷勤了, 你端着端着, 小陈就和人家一起了, 到时候三个人的电影,你连姓名都没有。”   李烨现在对“谢家”这类词一场敏感,闻言噌地站起来, 懊恼道:“那我能怎么办,话都说出去了……”   李父叹了口气, 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小时候我没觉得你有这么笨啊,我和你妈都不像是情商这么低的人, 怎么生出个你?”   “别说风凉话,”李烨眉心紧缩,“您又不给主意。”   李父看他一眼:“你们的关系现在问题很严重,你知道根结在哪吗?”   李烨:?   “要我说, 你就是被小陈惯坏了,小陈那个脾气, 轻易不跟人撒火, 又因为你们是朋友, 他对你更是纵容, 导致现在你们对自己的定位不一样了。你拿自己当他对象,站他对象的角度处理问题, 虽说是为了他考虑, 但终究不是那种关系插手不了那些事。他呢, 拿你当朋友, 你要是有事他肯定能帮忙,但界限在那,他不会越界,所以你气急败坏说那些话,他会觉得冒犯……”   李父侃侃而谈,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的关系的问题所在,听得李烨豁然开朗,赶忙凑过去,等他老人家高见。   “你这样……”李父沉吟片刻,“你爹我拿这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谢家那小子八成是要出手,现在你再不争取就来不及了……你找个机会,把小陈约出来吃个饭,认真跟人聊聊你们的关系,花点心思表个白,先他谢家小子一步,趁现在在小陈心里你的印象比他好抢占个先机……”   李烨恨不得掏根笔记笔记,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听他爹说表白的细则,二人一人敢教一人敢学,来往之间也到了深夜。   *   兰秀芝生病之后,更忙碌的反而是谢瑰。谢子谦知道兰秀芝的动向,几乎就是明面上和他们撕破脸了,谢瑰只有加快动作,每天忙到脚不沾地。   唯一雷打不动的,是临近下班的时候,去陈舟和办公室接手小助理的任务。   “扣扣扣……”   门又被敲响,陈舟和看了一眼时间,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进”,心里对谢瑰每天刷存在感的行为颇感无言。   来人半天没说话,不像往常一样一进门就分享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陈舟和等了半天,抬头看去。   “刘主管?”陈舟和略感诧异,“坐。”   刘主管被他冷落半天,神色尴尬,闻言脸色稍霁,拉开陈舟和对面的椅子。   “小陈总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来拜访。”刘主管客套一句。   陈舟和给他倒了杯茶:“咱们之间不整那些虚的,你们部门忙,我知道的。”   刘主管接过茶,道了声谢。   陈舟和等他的下文。   无事不登三宝殿,先前一起共事的时候他和这位主管也没有多熟,关系中规中矩,今天突然上门,八成是有事。   “实不相瞒啊小陈总,我有事找你。”刘主管心一狠,“就是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我们部门……”   陈舟和直视着他,听他磕磕绊绊地打着补丁把话说完。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调到我这边来?”陈舟和问。   刘主任战术喝水,听他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小鸡啄米一般上下点头。   门再一次被敲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刘主管回头,就见谢瑰懒散地倚在门边,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他。   细看之下,他好像还有点不爽。   刘主管仿佛屁股上长了倒刺,坐立难安,转念又想起谢子谦交代的任务,只好硬着头皮顶着谢瑰的眼神坐稳。   “小谢总。”他干笑两声,打了个招呼。   谢瑰散漫地勾起唇角,走到陈舟和身边,昏君身边的妖妃似的双臂抱胸坐下,一脸主人样:“刘主管继续说吧,不用在意我。”   他哪还敢说?!   刘主管咽了口口水,伸手去拿陈舟和手边的水壶想给自己添点水压压惊。   “我来吧。”   他好歹是客人,陈舟和总不能让他自己添水。   “不用不用……”   刘主管本来就心虚,见他有所动作,手上一着急,把水壶整个带翻,滚烫的热水从壶盖倾泄而下,冲着陈舟和的手背去。   谢瑰这辈子反应没这么快过,抓起陈舟和的手,把自己的手背盖在他手上。   热水浇了他一手,皮肤从虎口到手腕瞬间泛红。   谢瑰暗骂一句。   “没事吧?”陈舟和噌地站起,抓过他的手腕,眉头紧皱。   “没事,”谢瑰此刻就算疼死了都得装圆这个逼,“水放凉了,不烫。”   “不烫什么不烫,都起泡了。”陈舟和拽着他就去水龙头底下冲洗,冰凉的水流缓和了痛感,谢瑰咬紧的后槽牙稍稍放松。   刘主任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大劲儿,说了两句想要缓解尴尬却没人答应他,他只好悻悻地走了。   陈舟和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烫伤膏。   小助理给他备了些常用的药品,里面却没有烫伤膏——毕竟他也没觉得小陈总是能在办公室玩开水把自己烫伤的人。   眼看陈舟和要下楼买药,谢瑰忍不住开口:“哥,我真没事,冲一冲就好了。”   他神色不似作假,陈舟和动作停住,迟疑问他:“真没事?”   “真没事!烫伤膏我办公室有,别折腾你了。”谢瑰哄他。   “行。”陈舟和还是不放心,看了两眼他的手,“疼的话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谢瑰晶亮着眼点点头。   “对了,听说你最近很忙?”陈舟和问他,“要是忙的话……”其实可以不用每天都来我这打卡似的串门。   “你关心我?”他话还没说完,谢瑰一脸惊喜地打断。   小狗眼水润润的,照进了窗外的天光。   算了,当他没说。   “谢子谦那事你处理地怎么样了,有进展吗?”陈舟和明智地换了个话题。   说起正事,谢瑰的笑意稍淡。   “有,大概是奶奶查他账把他惊动了,他最近一直在给那几个窟窿补账。”谢瑰说,“目前证据是有,但是还不完善,还得再等一阵子。”   拆东墙补西墙,肯定会露出马脚。   陈舟和点点头:“那如果真的证据确凿,你打算怎么办?”   谢瑰沉默了会儿:“移交司法机关吧,这件事牵扯的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利益了。”   陈舟和拍了拍他的背,及时地止住了话头。   窗外的夕阳光线变得温和,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下班的点早到了,陈舟和主动加班做完了今天的任务,把文件打包发到谢瑰邮箱之后,深深呼了口气。   因为谢子谦的事,他现在的工作量翻了将近两倍,这还是在大部分事都被谢瑰揽走的请况下。   陈舟和看了一眼桌边堆积如山的文件,摇了摇头,不得不说谢瑰这两年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工作能力方面,都到了陈舟和没想到的程度,这些工作量,换成他,心态肯定没有谢瑰那么好。   每天还能定点来他办公室溜达。   陈舟和感慨着收拾好东西,先去了趟医院看看兰秀芝——江父回来之后,谢宝珍来医院的时间少了不少,陈舟和每天下班都会去陪她说会儿话。   她的情况比刚出手术室那会儿好了不少,只是说话还不太利索,一句话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吐,像幼儿学说话。   兰秀芝咿咿呀呀地说,每天重复地还是那几句,要他和谢瑰好好的,陈舟和暗地里问过医生,医生说可能是病因为的并发症,并不要紧,陈舟和才稍稍放心。   从医院出来基本都是晚上八九点了,陈舟和连着几天没什么胃口,买了点小零食径自回了酒店,洗漱之后也就休息了——本来一天也该这么过去。   凌晨一点左右,陈舟和被枕边的手机亮醒,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正对他的眼睛。   陈舟和两年前就有些神经衰弱,后来调理之后好了不少,但睡眠还是很浅。几乎是手机亮起的一瞬间,他就醒了。   发消息的人是李烨。   李烨直接发了一篇小作文,陈舟和眯缝着眼划了两下,觉出味了。   话里话外是为那天过激的言辞向他道歉,语言组织地很得体,一看就是经过李父的指点。   陈舟和啼笑皆非,看了眼时间,略感头痛。   他最近是越来越不能理解李烨的脑回路了。   瘦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又划了几道,一直滑到消息最底部,一般来说,反常的消息往往重点都在最后。   果然,最后一句应该是李烨自己发的——   过两天请你吃个饭当赔罪。   陈舟和回了个行,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蹭了蹭,起身下床打算找杯水喝。   总统套房的空间大,陈舟和绕了半天,路过正门的时候脚步一顿。   他太抬头,看见正门旁边的高窗透进来的走廊灯光——灯光是感应的,为了方便客人下电梯的时候找路。   这给点了,有人来?   陈舟和端着水杯的手渐渐垂下,思量一番,确定门外确实有动静后,他打开了房门。   谢瑰接连几个晚上加班,深深体会到了社畜的卑微。   谢子谦那事,他对陈舟和其实没说全,局势远比他告诉陈舟和的紧张。他原本以为,谢子谦用来洗钱的那个只是哥皮包公司,没想到背后竟然有人操控,而且涉及的部分远远不止洗.钱这么简单。   他前几天已经和警方取得了联系,韩忍帮他盯着那边的动向。   谢瑰还是不放心,暗中又找了人盯着谢子谦的一举一动。   照例联系完各方,已经凌晨了。   他从公司出来,想着这个点陈舟和应该早睡了,便来了酒店。   于是,陈舟和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谢瑰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眉目憔悴,手上拎着一袋外卖和电脑包,伴随着电梯的提示音和他四目相对。   “哥……”   谢瑰完全没有想过会被抓包,愣愣地叫了一声。   陈舟和转念一想,什么都明白,他用一种惊愕的、匪夷所思的、包含着“你是不是疯了”的情绪的眼神看着谢瑰,问道:“你不要告诉我,那个杂物间是你睡的?”   谢瑰:其实我是半夜梦见你饿了,给你送顿外卖……你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地加更~宝贝们新年继续快乐~   不得不说,新疆奶yyds 第75章 上药   事已至此, 再解释反而更尴尬。   谢瑰只好点了点头,捏着外卖塑料袋的手指蜷缩起来,塑料袋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清晰可闻。   “哥你……还没睡啊?”谢瑰率先打破僵局, 想把话题岔开。   “回消息。”陈舟和言简意赅。   陈舟和的作息, 谢瑰稍有了解, 按理来说, 不加班又没别的事的情况的下,陈舟和一般不会晚于十一点半睡觉。   陈舟和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言辞简单一句“回消息”, 谢瑰却误会了。   他神色黯了黯。   陈舟和这两年的经历对谢瑰来说是一片空白,无论是兴趣爱好还是交际圈, 谢瑰都一无所知。没想到陈舟和现在也有了能让他打破作息陪聊到深夜的朋友。   他们一个在房门口,一个在电梯口, 就这么站着遥遥对视。   陈舟和是没反应过来,谢瑰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谢瑰先开口:“哥,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陈舟和:“……”   凌晨一点多, 两人狭路相逢在走廊,谢瑰用这种暗示性十足的腼腆问他要不要去他房间坐坐。   三分钟后, 陈舟和走进了那个和整层楼格格不入的杂物……谢瑰的房间。   这个房间虽然从外面看其貌不扬, 但内里的装修还算精致, 起居室、小客厅、卫生间一应俱全, 差不多就是个loft的配置。   不过和谢瑰以前的居所比不得。   “哥,你坐。”谢瑰随手给他扯过来个懒人沙发, 自己在桌边盘腿坐下, 撕开外卖包装袋。   牛肉面的香味散发出来, 面有些坨了, 谢瑰也不在意,用筷子从底下搅了搅,没急着吃,先给陈舟和倒了杯水。   “不用管我了,你吃吧。”陈舟和没坐沙发,在他对面盘腿坐在地摊上。   “怎么这么迟才吃饭?”他问。   “公司的事,”谢瑰笑了笑,“社畜日常加班么。”   陈舟和点了点头。   略显狭小的空间在两人都没说话的时候沉寂非常,谢瑰吃了两口,耐不住内心的煎熬,眼一闭心一横,把筷子放下。   “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舟和抬眼看他。   他不是一个喜欢瞎猜的人,既然谢瑰自己先开口了,他便直言询问:“为什么住在这?”   “我想离你近一些,”谢瑰似乎猜到他会这么问,捏着筷子的手指局促地搓了搓,“你不愿意跟我住,我就只好搬过来了,我怕哪天我一醒来你又走了,到时候又是两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陈舟和的神色古怪,看不出情绪,谢瑰怕他误会,连忙解释:“不过你放心,这个房间和你的套房是分开的,我没有密码进不了你那边,也不会打扰你的日常生活,我就是想……守着你。”   陈舟和:“……”   他此刻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睡醒产生了幻觉,谢瑰这话说得怪,但他又想不上来怪在哪。   “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搬走。”谢瑰的长睫上下一翻,在头顶白炽灯的照射下投射一小片阴影到脸上。   陈舟和发现,自从他和谢瑰重逢,谢瑰就对他的情绪特别敏感,有时候陈舟和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谢瑰先替他想到了。   不仅如此,在他们相处过程中,谢瑰总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语气极尽试探,好像生怕他一个不满意甩手走人。   陈舟和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两年对谢瑰的影响有这么大。   他叹了口气:“住哪里是你的事,不需要看我。”   谢瑰再三确定他没有勉强,一双小狗眼亮晶晶地像是水洗过。   “那我们明天可以一起上班吗,我送你?”他又问,“下班我们也一起回来?”   “不用了,你忙你的。”陈舟和说。   谢瑰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掉下来,不到两秒,他又去瞅陈舟和:“那你送我行吗,我车限号。”   陈舟和:“……你起得来吗?”   现在临近一点半了,赶在八点半前到公司,考虑到早高峰,陈舟和一般七点半就要出发。   “起得来。”谢瑰点头如捣蒜,凑过去一点,“行吗,哥……”   陈舟和被他突如其来的气息包围,熟悉的暖调木香钻进鼻腔,扰地陈舟和有点心乱。   他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避开。   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嗡鸣一声,陈舟和看了一眼,是李烨的消息。   ——你竟然这个点了还没睡?   这事归根结底怨谁李烨是真的没点数,陈舟和颇为无语,默默选择已读不回。   他的动作谢瑰看在眼里,他吞了两口面,垂下眼,有些食不知味。   “行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就不……”陈舟和整理了下衣襟,本来打算走了,眼神瞥见谢瑰手背上的红肿,当即皱眉,“你的手没上药?”   谢瑰心虚地缩了缩。   说办公室有药其实是句假话——可能是有的,但他压根连找都没找。   “我真服了。”陈舟和抓过他的手看了一眼,红肿中心还有个小小的泡,“在这等着,我去拿药。”   还好酒店的配置比办公室齐全,陈舟和上次用裁纸刀划伤了手,翻找时瞥见有烫伤膏。   “哥我没事,真的不用……”   回应他的是一声门响。   不到一分钟,陈舟和匆匆回来,手上还夸张地拎了一整个药箱。   谢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配合。   “你吃你的。”陈舟和看他一眼。   伤的是左手,不妨碍吃饭。   陈舟和先把谢瑰的水泡挑破,用工具吸走里面的脓水,再消毒上药。伤口没被谢瑰重视,远看吓人,近看更是可怖。   他怕手重弄疼谢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见谢瑰神色正常才继续。   伤口被裹上纱布细细包扎妥帖,陈舟和长舒了口气,眉目有些疲惫。   “行了,最近伤口别碰水,明天我再来帮你换药。”他说。   谢瑰一听他还要来,惊喜地点点头。   早知道受个伤能有这种待遇,他下午就不该死撑着。   谢瑰仿佛掌握了其中关窍。   陈舟和低头收拾残局,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半了。   两人都有些疲惫,陈舟和本就是睡梦中被闹醒,这会儿困劲儿去而复返,他加快了动作,很快把东西装回药箱,道了别后慢悠悠打着哈欠回了自己房间。   一夜无梦。   *   接下来的一周,陈舟和和谢瑰的工作量两极分化,谢瑰忙地连到点来他办公室打卡的次数都少了,只有每天上下班和晚上换药的时候,陈舟和才能见到他。   闲着闲着,陈舟和耳朵里也钻进了不少公司的风言风语。   “……我也听说了,谢总办公室今天那些人你没看见呐,我估计啧啧……”   陈舟和回了李烨的消息——正好今天周五,下班时间早。他便把约饭的时间敲定在今晚,又看了看医生发给他的兰秀芝最近的身体情况,几分钟的工夫,他在茶水间已经听了不下三个版本的关于谢子谦的八卦了。   “我知道那个……Q国那个么,谢家老家主的地下小情人……”   “哎我听说的是她不是被兰总勒令不准回国的吗,怎么还找上谢总了?”   “兰总现在都退了,我马主管说她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住院呢,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回来,八成是为了分股份……”   陈舟和默默叹了口气,谢家这档子事真假参半地传,还有鼻子有眼的,他听得都啼笑皆非。   茶水间闲聊的几人看见陈舟和,立马作鸟兽散,陈舟和合上保温杯的盖子,想起晚上的饭局,脚步一转上了电梯,打算去给谢瑰先把药换了。   谢瑰入职的时候和谢子谦关系还算过得去,两人的办公室也是紧挨着。   陈舟和刚下电梯,就看见谢子谦的办公室门口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倩倩带着男朋友、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好奇地上下打量谢子谦办公室的陈设,这还不算,看完办公室,还要连走廊上的壁画都评价两句。   原本陈舟和觉得宽敞地能横着走的走廊显得逼仄不堪,谢子谦头疼地跟在他们身后叮嘱,一行人却没有一个人听他说话。   倩倩眼皮子浅,目前兰秀芝住了院,谢文笃又早死了,剩下一个小辈谢瑰在谢子谦面前应该翻不起风浪,她便自觉是这高楼的女主人,走两步道恨不得屁股扭八瓣。   陈舟和被堵在电梯出口,遥遥看见谢瑰两臂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办公室的透明玻璃前看着走廊上的闹剧。   他没看见陈舟和,微微昂起的脸透着倨傲,正和谢子谦对视。   陈舟和此刻在他身上看见了两年前那个谢瑰的影子,他觉着有趣,也倚在墙上,看看谢瑰,又看看面前喧闹的一家。   “怎么回事啊,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倩倩见陈舟和穿着简单,下意识把他当成谢子谦的助理,踩着高跟鞋扭过到他面前,“你们谢总的客人来了不知道倒水的吗,就你这态度,是来公司混吃等死?”   陈舟和: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她在跟我说话?   谢瑰被他们这的动静吸引,看见陈舟和顿时瞳孔一缩,当下冲出门。   陈舟和只来得及嗤笑一声,还没等开口,谢瑰拨开人群,一把推开了趾高气昂的倩倩,问道:“哥,你怎么来了,没事吧?”   哥?   谢瑰这个人倩倩还是认识的,他叫哥,那这个男人是……   倩倩略尴尬地回头,求助的眼神投向脸黑如锅底的谢子谦。   作者有话要说:   谢瑰:哥睡总统套房,我睡总统套房边上的小房间,四舍五入是同居诶~ 第76章 告白   “子谦啊, 那个……”倩倩扭回谢子谦身边,略有几分不知所措,和身边的女儿对视一眼。   不是说这个谢家的养子走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妈, 你先别添乱了!”谢子谦低声说, 半拉半拽地把倩倩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群人点了自动跟随一般乌央乌央也进去了。   谢子谦看看谢瑰,又看看陈舟和,连笑都扯不出来。   “哥, 你没事吧?”   等走廊终于清净下来,谢瑰转过身, 上下打量了一番陈舟和。   “没事。”陈舟和拍拍他的手臂,“进去说吧。”   两人一齐进了谢瑰的办公室。   “我是来帮你换药的, 今晚我约了朋友出去吃饭,回来可能有点晚就不去你那打扰你了,”陈舟和顿了顿,才问, “刚刚是……”   谢瑰抿了抿唇:“S州那一家,估计是听说奶奶病了的消息, 觉得自己可以做谢家的主了。”   “谢子谦竟然能由着他们来公司?”陈舟和眉心微蹙, 打开医药箱, “你知道底下的流言传成什么样了吗?”   “没办法的事, ”谢瑰仍由他揭下手上的纱布,才说,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哥你别担心, 也别让奶奶知道。”   “我当然不会说, 你也别让小姑知道了,”陈舟和几天下来,手法逐渐娴熟,“奶奶这个时候受不了刺激。”   两人达成共识。   “好了,”陈舟和拍了拍谢瑰的手腕,把他撸上去的袖子放下来,“没什么事我先下班了,吃完饭我打车回——不用接我。”   他似乎预判了谢瑰的说辞,一句话把他的话堵在喉咙里。谢瑰一时竟无言,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逗得陈舟和挑眉轻笑。   迎着湛湛夕阳,陈舟和准点下班。   餐厅是陈舟和选的,是他常去的一家私房菜,这家每天限客两桌,陈舟和和老板颇有交情才插了个队。   “坐吧,”陈舟和给李烨倒了杯大麦茶,“他们家肥肠做的一绝,酱料的口味也很特别,待会儿好好尝尝。”   李烨莫名地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心里反复过着李父教给他的说辞。   月上柳梢头,窗外树影婆娑,偶尔一两声蝉鸣。   “怎么突然想到约我吃饭?”陈舟和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了两眼,问道。   “没事不能找你吃饭?”李烨睨他,“陈总现在大腕儿,找你吃个饭还得排档期?”   “不是,最近公司事忙。”陈舟和低头笑了笑。   因为提前预约,菜很快上来了,一桌菜热腾腾地泛着香,色泽鲜亮。   “有酒吗?”   陈舟和正给李烨续茶,冷不丁听见他问。   “要喝酒?”陈舟和略诧异地一挑眉,“你晚上怎么回去?”   李烨寻思喝酒壮胆呢,闻言一挥手,故作不耐:“多大点事,我在旁边定个房间就是了,约饭不喝酒你不觉得总少点味儿吗?”   他向来好酒,陈舟和也没起疑,笑了笑让老板上了两壶清酒。   两人边吃边聊,窗缝透进来的风凉丝丝的,说不上来的惬意。   酒过三巡,李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腾地站起来。   陈舟和正眯眼和他聊高中的事,见他行动,迷茫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我……上厕所,你先喝着。”李烨丢下一句,匆匆跑出房间。   陈舟和又抿了口酒,放酒杯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告诉李烨卫生间在哪边,他站起来,长腿迈了两几步也跟着走出房间。   “陈先生?”老板看见陈舟和出来,擦了擦手上前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朋友刚才出去了,说是要去卫生间,您看见了吗?”陈舟和温声问道。   “刚刚出去那位先生?”老板懵住了,“他说他定了点东西下楼去拿了,怎么……”   陈舟和眸中流光一闪。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麻烦您了。”他点点头,退回了房间。   不过两分钟,李烨回来了。   为了装的像样,他还特意洗了个手,坐下的时候甩了甩,水珠差点甩陈舟和脸上。   “上完了?”陈舟和问他。   “嗯,”李烨暗戳戳做了两个深呼吸,抬眼看向陈舟和,眼神认真,“陈舟和,咱俩认识挺久了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陈舟和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歪头想了想,“说起来是挺久的,七年快八年了吧……”   “那你嗯……对我……怎么看?”李烨问完,觉得陈舟和可能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便换了个问法,“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陈舟和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么深度的地方了,被酒精浸泡的大脑一时没转过来,呆滞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实话。”李烨微微靠近,指间的筷子用力地戳在碗里。   “挺好的吧,”陈舟和想了想,回答地有些敷衍,“你要是人不行,我也不会和你玩这么多年。”   李烨有点失望:“不是,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别的方面,你再想想?”   这是哪儿自信心受挫了到他这找安慰来了?   陈舟和往后一靠,腰背抵在椅子柔软的部分,心里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他笑意收敛了两分,很轻地耸耸肩:“你怎么了?”   “陈舟和,”李烨叹了口气,站起来,从推拉门边上拿出刚刚藏好的玫瑰花,“我不太会说话,不知道怎么话里话外跟你暗示,你这么人精肯定也能猜到,我不想再兜圈子了。”   陈舟和应该惊讶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李烨拿着那捧玫瑰朝他走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甚至还能在平稳的呼吸间抽神判断,这捧玫瑰的数量应该是老套的九十九。   李烨开场之前紧张,这会儿反倒紧张到不知道紧张为何物了。他拿着花,站在陈舟和面前,递给他:“我喜欢你……嗯……想和你在一起……”   他爸出门前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男人表白要有承诺,承诺得有分量,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小伙靠得住。   “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说东我不往西,工资上交家务全包。”李烨绞尽脑汁。   陈舟和觉得自己可能精神出了点毛病。   不知道为什么,李烨说这话时,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谢瑰的脸。   微低着脑袋,小狗一样湿润的眼睛看着他,带着恳切说:“哥,我想对你好。”   “李烨我……”陈舟和抹了把脸,酒醒了大半。   此时的场景着实有点出乎意料。他坐着,李烨站在他面前,手上的花还保持着递给他的姿势,带着微微的压迫。   陈舟和往后挪了挪,先把花接了。   玫瑰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看来花店的人保养的很好。   “我知道你喜欢玫瑰,所以特意要求一定要品种最好最新鲜的,”李烨顿了顿,“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不是假话,你应该记得,以前我还在满世界跑的时候,每次回国都会叫花店给你订一束玫瑰。”   陈舟和当然记得。   李烨上一次给他送花还是两年前,那天他突然收到一束玫瑰附带一张单号,正疑惑是不是送错了,随手把单号搁在桌上打算晚一点问问,谢瑰就回来了。   他那天发烧,陈舟和去给他买药的时候还收到了李烨的电话。   “李烨,我觉得有点突然。”陈舟和用了闭了下眼,手指在玫瑰包装的丝带上摩挲,“我可能喝的有点多了,脑子反应不过来。”   说到这份上了,李烨反倒坦荡了。   “没事,我就是憋的久了,加上我爸说的也对,万一再不表白你跟别人跑了我这辈子都后悔,”李烨昂了下下巴,手拢进裤兜,“无论你今天答不答应,我们都是朋友。”   怎么可能呢。   陈舟和扯了扯嘴角,朋友之间最忌讳牵扯上感情,没有人在越过那条线之后还能坦然地说出“朋友”二字。   至少陈舟和自己做不到。   “你先坐,我理理脑子……”陈舟和按了下太阳穴,试图挥走酒精带来的眩晕。   李烨在他对面坐下。   “咱俩聊聊,”他看陈舟和的模样,心里突然有点不忍,“你别想太多,今天出了这么门,我不会把这事再放心上。”   李烨知道,陈舟和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两年前陈舟和定了心要走就真的没回过头,李烨一路陪他过来,对他的为人多少了解。   能让陈舟和欲言又止,无非是顾忌珍惜他这个朋友。   九十九朵花,陈舟和捧着都费劲,还挡视线,他把花放到一边,正对上李烨一双灼灼的眼。   “……不是,”陈舟和没忍住笑了笑,大拇指磋磨着食指指节,“你说你喜欢我,我有哪点值得你喜欢?”   “那多了去了,”李烨掀了掀眼皮,“你要乐意我能给你写篇论文。”   陈舟和:“……”   “你那什么眼神?”李烨也笑了,“我不说是我怕我说一条你一条条给我撅回来,网上不经常有那种段子吗,什么喜欢你性格好,你说那我改还不行吗……”   陈舟和笑地肩膀直抖:“我像那种人吗?”   “那可说不好。”李烨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点酒,在陈舟和的示意下也给他的杯里倒了半杯。   “其实你答应还是拒绝我真没太在意,人嘛,有些时候就算死也想死个明白是吧?”放下酒坛,他才状若无意地问:“你该不会还是喜欢谢瑰吧?”   陈舟和眼皮一跳:“怎么可能?”   李烨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脸,试图从他微妙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什么。   可惜,陈舟和不是情绪外露的人。   “真不是?”李烨喝了口酒,“别人都还好说,我要是真输给的是谢瑰,我今晚估计睡不着了。”   “你怎么那么讨厌他?”陈舟和笑了笑,“你俩见面次数也不多,好像从高中起就没怎么见过。”   “有些人就是有那种能力呗,见面次数不多,但回回让人讨厌到心坎上,”李烨顿了顿,“再说,你看他这些年怎么对你的,就这种情况下,输给他我直接原地自闭。”   “你别一口一个输给他,我和他……”陈舟和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谢瑰先前说过的一句话,陈舟和印象很深——   “……让我和你在一起你恶不恶心啊,不觉得像乱.伦吗?”   “他对我只是兄弟之间的情分,包括我这次回来,他也跟我说了很多次,对我像对最亲近的家人。”陈舟和说。   李烨神色古怪:“这样的话只有你们俩会信吧?”   陈舟和一怔。   “不是我说陈舟和,谢瑰对你那心思像司马昭之心似的,上高中那会儿你生病那次,他来接你,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滚,我当时心里真想把这杀千刀的小孩打一顿啊我的天,”李烨冷笑一声,“后来我有次找你,你不在谢家,接电话的是谢瑰,那话里话外的占有欲都他妈要喷我脸上了,你说他对你没有心思,我第一个不相信,都是千年的胡狸,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陈舟和想辩解,噎了噎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这次见面还好,我感觉他这两年变化挺大的,为人成熟了不少。”   “那是他会装,跟你搁这循序渐进呢,”李烨嗤笑一声,“你刚开始看见他什么态度我都能想象出来,他要是一上来就表白你肯定不能答应,说不定还会退避三舍,现在他不动声色的,慢慢让你从意识上改变对他的看法,再一点点渗透……”   李烨摇摇头:“两年的时间,足够他想明白很多东西,不得不说,现在他的段位是有点东西了。”   “你怎么这么阴谋论呢……”陈舟和哭笑不得,“我和他……你快别开玩笑了,咱俩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李烨的话掷地有声,陈舟和还是不可避免地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了些不对劲的。   比如谢瑰过于亲近的态度和若有似无的试探。   真是疯了,陈舟和自己都觉得荒谬,赶忙摇了摇头把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从脑海里甩出去。   两人一番插科打诨,吃完饭,李烨提出把陈舟和送回酒店。   “其实你真的不用送我,我又不是姑娘。”陈舟和略有些无奈,在电梯间懒散地靠着,目光的带着酒意,有点勾魂。   李烨双手拢在兜里,语气随意:“这不是没见识过总统套房吗,带我见识见识,等会儿我打车回去就行,酒店我都订好了,明早我还得回诊所。”   陈舟和笑了笑,额头抵在冰凉的电梯壁上。   其实总统套房的房间足够他留李烨住一晚,但今晚说的发生的事超出他的预料,陈舟和需要一个私人的空间捋一捋,思考一下他和李烨的关系。   电梯叮的一声。   “走了。”陈舟和打了声招呼,摆摆手走出电梯,目光随意一瞥,看见等在走廊上的谢瑰。   “……”   整个楼层就他和谢瑰两个人住,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谢瑰在等的是谁。   李烨了解陈舟和,也没打算上他那再坐坐,人还在电梯里没跟着下来。   谢瑰看见了李烨,李烨却没看见他。   “陈舟和,”电梯门即将关上,李烨抬眼看向一手拎着他送的花的陈舟和,“我尊重你,所以我给你时间考虑,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是朋友。”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这句话,语气郑重声线低沉。   陈舟和收敛了笑意,桃花眼也跟着敛下,嗯了一声。   电梯门彻底关上,楼层开始往下降。   谢瑰站在一旁听完全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连带着手指上挂着的牛皮纸袋都晃了晃。   “哥,”谢瑰走到陈舟和面前,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心里酸涩更甚,“你喝酒了?”   “嗯,”陈舟和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点。”   清酒口感甘甜,但后劲儿很足。   谢瑰的目光在他手上的玫瑰花上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   “我今天下班早,顺路去买了你喜欢的那家甜点,正好你拿着解酒。”他说。   陈舟和看了一眼袋子上的logo,那家店距离公司很远,不堵车的情况下都要开半个小时车,也不知道他顺的是哪条路。   他想起饭桌上李烨说的,再看谢瑰,怎么看怎么奇怪。   “谢瑰,”他没接袋子,倚靠在门边眯起眼,“你其实没必要做这些。”   “嗯?”谢瑰愣了愣,手缓缓垂下,“你不喜欢吗……”   陈舟和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瑰和他目前的关系相处地还算舒服,无论是不是他自作多情,陈舟和都觉得应该和谢瑰说清楚一些事。   “谢瑰,你也看见了,两年的时间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我有我的朋友、事业,或许很快就会有我的爱情、家庭,之前的事我说了很多次让他过去,我们还是朋友,”陈舟和从泛着酒味的脑神经中掏出一些得体的措辞,“你其实不用再对我弥补什么,就像现在——我知道你最近要处理谢子谦的已经很累了,你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为了我绕路买点心。”   谢瑰的手垂至身侧。   “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无论是住处还是工作上的事,”陈舟和说,“你真情实意地对我好我知道,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在为我付出之前先考虑你自身的情况。”   谢瑰不置一词。   像是有一条无声无形的界限划定在他和陈舟和之间。他不是傻子,李烨走时那几句话和陈舟和手上的花能说明很多东西。   他不确定陈舟和是否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意才这么说,但陈舟和的意思谢瑰明白。   “我知道了……”谢瑰脑袋微垂,利落的黑发和脖颈在灯下对比鲜明,“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陈舟和目送他回房,在谢瑰看不见的地方微叹了口气,他自己的感情都乱的一团,他怎么还有勇气去教育别人。   *   大概是为了给他充分的时间考虑,李烨难得耐住了性子,接下来几天都没提这事,只是每天早晚各发一句早安晚安,明明人不在眼前,存在感却十足。   谢瑰自那个晚上之后,再没有过多让人误会的举动,不过这也和他的工作量分不开关系。   谢瑰前所未有的忙,每天甚至起的比陈舟和还早。而最让陈舟和觉得不安的,是无意中看见的画面,穿着制服的警方人员在谢瑰的办公室交谈,一谈就是一个下午。   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要严重。   手机一声嗡鸣,陈舟和掀起看了一眼,是李烨发来的醒醒的照片,毛绒可爱的布偶被李烨肆意搓着脑袋,露出一双怒目,正愤愤不平地盯着他。   陈舟和忍不住笑了笑。   今天是个好天气,窗外阳光真好,一路畅通无阻地铺满了整个办公室,连带着陈舟和的心情都松快了两分。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李烨的头像陷入深思,小指指骨轻轻摩挲着桌面。   说起来,他这么多年除了谢瑰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和谢瑰之间……不谈也罢。   他们从来没有正式开始过,仅仅凭着兰秀芝的强行撮合绑定婚约,事实上可能在谢瑰心里,把兄长和爱人联系在一起,这大概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   所以在感情方面,陈舟和仿若一张白纸。   李烨说喜欢他,陈舟和那时候的问话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为了搪塞话题。   他不明白自己有哪里能让李烨喜欢。   那他喜欢李烨吗?   陈舟和不知道。   他没有和谁确定过正式的恋爱关系,那种建立在互相珍视喜欢的基础上赋予对方特殊权力的关系,他未曾拥有过,也没有人给他一份恋爱模式的参考答案,让他知道什么标准才叫喜欢。   阳光一点一点歪斜角度,悄悄攀爬到陈舟和手背上,照着他皮肉底下的青筋。   大概他是真的年纪大了,这段时间总是忍不住回忆起以前,陈舟和想起曾经对谢瑰真心相待的那段时间,恍惚才觉得自己甚至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绪了。   那天在走廊上说的话,不光是说给谢瑰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或许他真的应该走出去,去尝试一下以前从未尝试过的生活。   这一下午,陈舟和静坐许久,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回了李烨的微信,约他这周六出来聊聊,给他一个答案。   他查了天气预报,这周六是个大晴天,温度刚刚好。   这样的天气,值得一束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窜稀了,在厕所待了好久,手都冻僵了,所以修文有点慢QAQ   李烨明天下线,崽崽们快要和好了 第77章 刀   陈舟和今天依旧准点下班。   因为下定了决心和新的人尝试新的生活, 他很用心地准备了晚上的约会。   他在办公室换了衣服,亚麻色的衬衫,袖扣流光, 看起来正式又随性。   想了想, 陈舟和还订了一束玫瑰, 黑色的包装衬得鲜红的花越发醒目, 像蛇吐出的信子。   刚走出办公间,他就看见徘徊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谢瑰。   “哥,你有什么事吗?”谢瑰看起来有些焦虑, 眉心不由自主地微蹙,一见陈舟和长腿迈开两步上前。   陈舟和奇怪:“这话该我问你吧……在我办公室门口转悠这么久, 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没……”谢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哥,你要出去吗?”   陈舟和抬起手腕,给他看了看腕表:“我到点了,下班了, 小谢总想留人加班?”   “不是……”谢瑰不想让陈舟和担心,“哥你今天有急事吗, 没有的话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顺便也可以去医院看看奶奶, 医生说……”   “今天可能不行, ”陈舟和拍拍他的手臂,“我约了人。”   话音刚落, 花店外派的订单就到了。   外卖员捧着一大束花, 看了看订单, 艰难地从花后面露出脸:“请问, 谁是陈舟和陈先生?”   “我是。”陈舟和抬了抬手,接过花,说了句谢谢。   面前的花束嫣红如火,中间还有黑色蕾丝爱心的卡片,卡片上一片空白。   “这是你订的花吗?”谢瑰的眼神黏在上面,微垂的小狗眼五味杂陈。   陈舟和在仪式感上向来讲究,怕把花碰坏了,一边随口回了句“是”,一边把花放在办公室门口的地毯上,一回头,正好对上谢瑰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谢瑰不是傻子。   他能看得出来陈舟和今天在仪表上多了几分重视。新鲜的花束和靠近时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都告诉他,他日夜祈祷来的重逢只是饮鸩止渴,陈舟和从今以后,可能再不会属于他了。   “是李烨吗?”谢瑰连声线都绷紧了。   陈舟和看着他,很平静地眨了下眼。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李烨信誓旦旦地分析,陈舟和越和谢瑰相处越觉得不对,直到此刻,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如果真像李烨说的,谢瑰在他离开后的两年意识到对他喜欢……   陈舟和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谢瑰,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已经离开谢家很久了。”陈舟和用一种宽和的目光看着他,“我们都该有新的生活了,无论是我还是你。”   话说至此,谢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对李烨的记忆其实不是很深刻,印象中他只是陈舟和的朋友,除此以外谢瑰没有多余的了解。   “是他吗?”谢瑰有些倔强地又问了一遍,目光透着固执。   “是,”陈舟和承认地干脆坦荡,“他上次跟我表白,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和他试一试。”   “我不太确定和一个人两厢情悦是什么感受,但和李烨相处我很放松,我们也彼此了解,所以我答应他,等奶奶的情况稳定,你这边的事业处理好,我就会和他离开,”陈舟和说一句,谢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一度,他都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我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既然是我承认的爱人,于外于内,我都会给对方尊重……”   “好……”谢瑰极勉强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一种血液抽离身体般的冷和痛。   陈舟和叹了口气,锁好办公室的门,抱起花和谢瑰擦身而过。   不忍心也没有办法,谢瑰和他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   陈舟和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踏出公司,警方的人就来了,以条条框框的罪名要求逮捕谢子谦。   谢子谦却不知所踪。   公司的监控最后显示他上了一辆网约车,冲着医院的方向去了。   医院……   兰秀芝!   谢子谦自知难逃审判,早在前两天就把倩倩一家安排回了国外,并且仗着谢瑰他们一时不敢动作,明目张胆地撬走了公司的一笔巨款汇去了倩倩的账户。   警方和谢瑰调转方向,立马赶往医院。   陈舟和和李烨约在了一家清吧,位置比较偏,但是装修风格都很有味道。   考虑到李烨开过来需要时间,他们约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陈舟和七点半就到了。   他包了个卡座,点了两杯酒,玫瑰花藏在桌底。   于此同时,谢瑰他们已经守在医院。   怕惊扰到兰秀芝,病房内只留了谢瑰,病房外层层叠叠地安排了人看守。   “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动静?”谢瑰守着兰秀芝睡下,出门问了随行的助理。   走廊尽头一名警官脚步从匆匆上前,皱眉和谢瑰说:“路段那边的监控调出来了,司机在加油站停了一段时间,那有个视觉盲区,谢子谦应该在那下车了。”   在加油站下车……   也就是说,医院只是个幌子,谢子谦的最终目标根本不是医院!   谢瑰的心脏重重往下沉:“陈舟和……”   “哎!小谢总,你去哪啊……”   小助理的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谢瑰一边打电话一边跑到电梯间,见还在不断上升的数字,果断选择了楼道。   “喂!张警官你好,我是谢瑰,你能帮我定位一个手机号吗……”   夜幕悄然而至。   八点十九分,清吧里的人流量明显多了,陈舟和靠坐着,心不在焉地刷手机,一边斟酌一会儿的用词。   李烨按着地址导航过来,眼神四下搜罗了一圈,低头掏出手机,打算发个消息问问陈舟和在哪。   陈舟和先一步看见了他,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怎么今天有空啊小陈总?”李烨吊儿郎当地把车钥匙往桌上甩,一口气干了一杯酒。   “开车还喝酒?”陈舟和嗔怪一句。   算了,等会儿让他到自己那去住一晚吧,喝酒了肯定不能让他开车。   “有什么关系,大不了等会儿在这边包个房间。”李烨抹了一把嘴,“正好我爸最近估计更年期,看我横挑鼻子竖挑眼。”   陈舟和笑了笑,开口刚想说话——   李烨瞳孔一缩:“小心!”   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从背后直冲陈舟和的后心而来,陈舟和后背一寒,猛地回头,险险地和刀身擦身而过。   谢子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手里紧紧握着水果刀,两眼赤红。   清吧里响起刺耳的尖叫声,骚乱一触即发,不断有人往门外挤,你推我搡地奔走,台上的音响还在放音乐,舒缓的调与现场格格不入。   “谢子谦?”陈舟和皱眉。   谢子谦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高扬起手又是一刀刺下,陈舟和忙抬手格挡。   谢子谦应该喝了酒,加上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失控,豁出的力气大的惊人,陈舟和竟隐隐不敌,只好借力把他的手甩开。   李烨要上前帮忙,被谢子谦一刀划伤了手臂。   谢子谦接着又是一刀,像是杀红了眼的屠夫,根本不管谁是谁。   李烨在国外这几年练就的反应不是盖的,他一个闪身,从地上滚了过去,肌肉记忆让他顺利地躲避到了吧台底下。   谢子谦重新把目标锁定陈舟和。   他的力气仿佛用不完,疯狂刺向陈舟和,刀刀用力地能扎穿皮质椅背。陈舟和闪躲着,一边劝说,试图让谢子谦冷静下来。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谢子谦完全听不进人说话,激动的脖颈处青筋暴起。   “你为什么要来谢家?!”   “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   “我处心积虑废了你一个项目,好不容易把你赶走,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谢子谦如此攻击下,陈舟和逐渐被划伤了手臂和脸颊,身边有人想上前帮忙,也被谢子谦吓得不住后退。   好在早年为了锻炼他,兰秀芝送他去练了空手道和散打,不然此刻怕是……   “不要出来!”陈舟和眼尖地瞥见李烨的动作,忙喊道,“报警!”   他边说边退出卡座,试图从谢子谦的攻击范围逃开。   李烨这一刻极其挣扎,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藏匿到吧台底下的挡板处,掏出手机报警。   陈舟和退,谢子谦追。   陈舟和渐渐体力不支,又是一刀之下,手臂被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从手腕一直带到肘部。   他有意识地往清吧门边退,试图往外跑到空旷的地方,无奈脚下一歪,踩到了不知道哪滚过来的瓶子,他一个错劲儿倒地。   “陈舟和——”   “哥——”谢瑰来时就看见这样谢子谦刀锋带血,下了死手往陈舟和身上砍去。   他瞳孔缩如细针,来不及思考猛地往前一扑。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很沉闷很细微,落在陈舟和耳中,却如滚雷。   骇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陈舟和在某一个瞬间,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啊——”谢子谦眼红地几乎滴血,嘴角抽搐出诡异的弧度,拔起刀又猛地插进去!   陈舟和摸到了血,温温热的。   他动作剧烈地试图把谢瑰从身上翻下去,嘴唇不住哆嗦。   谢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护住他的头,身体微微颤抖却愣是没让陈舟和翻过来。   “谢瑰!”   随行的警察很快把谢子谦控制住,押上了车,陈舟和抖着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靠……谢瑰……谢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恭喜小谢,卖惨技能点满!   小谢:感谢小叔,送来的ICU套餐,飞机火箭走一个!   李烨:曾经我离我的爱情就差那么一点点,直到出现了一个疯子,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78章 抢救   警察把谢瑰从陈舟和身上拉起来, 因为伤在后背,没敢让他躺着,只是趴在地上。   陈舟和蹲在他身边, 手搭着他的肩, 不停地和他说话。   “疼不疼啊……”陈舟和擦去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血迹, 声音抖得听不出调, “疼不疼……”   “没事……”谢瑰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失血让他觉得很冷,嘴唇白的像擦了粉底, “别、别怕……”   陈舟和手上还沾着他的血,已经干成了血迹。   “陈舟和!”李烨走过来, 皱着眉上下打量一番谢瑰,“得先给他止血, 不然血这么流下去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   陈舟和连忙让开,想让李烨给谢瑰止血。   谢瑰用力翻转手腕,把陈舟和的手压住,不让他离开。   “没事, 你就在这吧。”李烨看了一眼他们搭在一起的手,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哥……”谢瑰虚弱地叫了他一声。   “嗯?”陈舟和凑过去, 摸了摸他的脸, “怎么了?难受吗还是疼了?”   谢瑰的意识开始模糊, 就像耳目被人用柔软的棉花堵住, 他疼地冷汗涔涔,怕自己挺不过去, 索性把心里话说了。   万一他真的没挺过去, 有些话不说, 他都不能瞑目。   “对不起……”谢瑰的指尖在陈舟和的掌心搔了搔, 微微的麻痒一路往上,陈舟和的心脏塌了一块地方。   他反握住谢瑰的手指,轻轻地在骨节上摩挲。   “你坚持住,医生很快就来了,真的……”桃花眼泛起一圈红,陈舟和的尾音带了哽咽,“你别说话了,医生就快来了,会没事会没事……”   谢瑰呼吸都疼,嘴唇哆嗦着说:“其实我骗、骗了你……我不只是想和你做兄弟……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里的光也在一点一点溃散。   虽然谢瑰说的很轻,陈舟和却还是听清了。   短短一句话在他心里掀起了巨浪。   谢瑰……果然还是……   李烨听完全程,默不作声,手上却很麻利地给谢瑰止住了血。   他眼神复杂,盯着谢瑰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救护车来的很快,三两下把谢瑰抬上了车,一路鸣笛去了医院。   陈舟和一路跟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瑰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这一路,遇见了谁,谁又和他说了什么,陈舟和通通记不清了,只记得谢瑰微弱的呼吸、脉搏,和他一声又一声渐渐得不到回应的呼声。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陈舟和沉默着坐在门口的长廊。   谢宝珍匆匆赶来,高跟鞋踩地的声音蹬蹬的,她听陪同的警察描述了过程,惊愕地瘫倒在随她身后的江父怀中。   “我二哥不会是这种人啊……”谢宝珍眼泪流了出来,情急之下抓住警察的袖口,“你们、你们能不能看看……这件事肯定有误会,肯定是有人教唆!我二哥平时对谢瑰很好的,他们是亲叔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啊……”   江父冷静地搂住谢宝珍,他对谢瑰没有什么感情,定义里不过是一个喜欢顶撞自己的小辈罢了。   他问警察:“出事的都是自家人,警察先生你们看这件事……能不能私了?”   他们的意思分明就是要保谢子谦。   闻言,警察的眼神怪异起来,看着面前的夫妻二人,竟别惊的一时说不出话。   他的反应让江父有所误会,他忙不迭压低了声音:“当然,我们肯定不会给你们工作添麻烦,这样……那个酒吧的所有损失我们来赔偿……您要是愿意,可以和同事们下班之后来梧院一聚。”   梧院,本地最出名的饭庄,每天只接待固定的客人,要价高的吓人。   陈舟和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从长椅上站起来,长腿带风跨了两步,走到江父面前,一拳直击他面门。   “你们还是人吗?!”陈舟和怒极,一拳之下江父竟站都站不稳,连带着谢宝珍一起倒在地上,“谢瑰在里面抢救!抢救啊!你们两个都算是他的长辈,却在手术室门口给凶手开脱……”   他情绪激动,说着扑倒江父身上连连挥拳。   警察顿在原地差不多五六秒,才忙扣住他的双臂往后拉,生怕他在手术室门口再把一个人打进手术室。   “陈先生……冷静一下!”   江父被他打掉了一颗牙,满嘴都是血,谢宝珍的尖叫声在空寂的走廊来回荡,把她自己都惊着了,扶着江父的胳膊身躯颤抖。   两人对着陈舟和点了点,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警察似乎都快拉不住他了,赶紧后退两步,走了。   “陈先生……”警察给陈舟和递了一杯水,“您先冷静。”   陈舟和被他扶着重新坐回长椅,双手交叠,激动地还在颤抖。   他深呼吸两下,接过水,声线低哑地说了声谢谢。   沉默了两秒,他问道:“能跟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吗?”   警察拍拍他的肩,说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在兰秀芝被谢子谦的事气中风之前,谢瑰就查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按捺着没有声张。后来兰秀芝打草惊蛇,谢子谦有所警觉,开始收拾这么多年没填完的残局。   这让谢瑰意识到,他不得不加快动作。   他用各方面的渠道基本确定了谢子谦洗.钱的事实,又查出谢子谦在东南亚地区涉及一些不太干净的生意,思考了一夜,他联络了警方。   警方顺腾摸瓜,查出谢子谦的勾当确实,一方面为了收集证据,一方面为了摸清他背后合作的那些势力,谢瑰按兵不动,继续和谢子谦在明面上打太极。   直到今天——   谢子谦知道自己事情败露就算免了死刑也要把牢底坐穿,他假装约了合伙人见面,不动声色躲到下班时间,利用出租车出逃。   他本来想起医院“看看”兰秀芝,顺便说说他这么些年的丰功伟绩。   在路上,他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这此难逃一劫,想起下班前无意在茶水间听见陈舟和和李烨打电话约好的地点,又听见陈舟和带着笑意订了束花,说是送给爱人。   他即将下地狱,陈舟和却拥有了他自己再也没法拥有的生活。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陈舟和,陈舟和没有帮兰秀芝进公司压制他,现在公司就是他谢子谦的一言堂,如果不是陈舟和这么多年和他势均力敌地抢项目,董事会就不会死咬着不松口,他就不会因为捞不到项目款铤而走险……   陈舟和……   都是陈舟和……   谢子谦在司机加油的时候,脑子一热,隐隐有了个疯狂的主意。   他知道自己被监视,扔给司机一把钱,让他把车开到医院,自己借着车挡住监控,从视觉盲区逃跑。   旁观者清,他比陈舟和都了解谢瑰对他的心思,就算他下地狱又怎样,只要带上陈舟和一起,谢瑰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于是他在酒吧门外买了一把水果刀。   “原来如此……”陈舟和沉默着听完,眼神宛如枯井,看的人心里无端的难过,“怪不得前段时间他总是早出晚归,怪不得每次问他他都说没事……”   “这件事我们知道以后,本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的,毕竟谢瑰进公司之前,你对谢子谦比较了解,但是谢瑰不让我们问,说是不想让你掺和进来。”警察拿走他手上的空杯,感慨道,“他是真的很爱你。”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谢瑰爱他,只有他一个人……   自欺欺人。   陈舟和摸了把脸,瞥见手术室的红灯灭了。   他凑上去,差点把医生堵在里面出不来。   “怎么样医生?!”陈舟和往里看,“谢瑰……谢瑰他……”   “手术成功的,”医生疲惫地点点头,“止血工作做地很到位,谢先生运气也很好,两刀没有扎到致命的脏器,就是失血过多。”   “陈先生……陈先生!”   他刚说完,陈舟和脑中的一根神经陡然放松,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心脏宛如在半空失重,人就失去了意识。   *   李烨在清吧门口就和陈舟和分开了。   他给谢瑰做了止血之后,拍拍陈舟和示意他处理手上的伤,一连说了很多句话,陈舟和都没有反应。   李烨只好随他去了。   救护车来了之后,陈舟和自然而然地跟上去,里面塞不了太多人,他就没上去,和警察交代了情况,被送回了家。   到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李父被玄关处他进门的动静惊醒,披着外套走出来,睡眼惺忪地嫌弃:“你不是去跟陈陈吃饭了吗,这么晚了自己就在外面住好了,干嘛还回来?”   他说着,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按李父的分析,陈舟和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今天找李烨八成是为了给一个答案。   但陈舟和又是个很知分寸的孩子,如果是拒绝,他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找李烨,所以李烨今天出发之前,李父都以为这事必成。   怎么这孩子回来是这幅表情?   “怎么了?”李父见李烨神色恍惚,忙收起玩笑,皱眉道,“陈陈拒绝你了?”   “……”   “男子汉大丈夫,拒绝就拒绝……哎哎!”   李烨挥了挥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疲惫地走进了自己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卡点大师get   医生: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刚救活一个,另一个就倒在我面前,明明很累了但是总不能看着人死在我面前……   dbq我的渣手速,因为明天还是要去医院,要早起赶早班车,所以还有一章明天发,明天还是双更! 第79章 动摇   陈舟和昏迷的时间并不长, 只是情绪高度紧张之后突然放松的应激反应。   医生简单给他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听警察说了他和谢瑰的关系,还贴心地把他们安排在了同一病房。   陈舟和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 像是踩在云端, 每一步都落不着实处。   凌晨三点, 他一个激灵, 从梦中惊醒。   病房内的灯还亮着,他一偏头,就看见旁边病床上的谢瑰, 惨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更加不似真人。   陈舟和还有些晕眩, 手掌按了按额头,缓了两秒才让自己适应了这种状态。   他翻身下床, 走到谢瑰床边。   因为伤在后背,谢瑰趴在床上,侧脸朝他,鼻梁压着被褥, 额发散落下来,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人还没醒, 呼吸浅浅的。   陈舟和拖了张板凳在床边坐下。   手机里消息疯狂轰炸, 陈舟和看着微信图标上的小红点, 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点开。   里面大多是询问有关谢子谦的事。   不大重要的陈舟和就先略过——他实在腾不出精力应对那些好奇心。往下划的瞬间,谢宝珍的聊天框顶到最上面。   她又发了一条微信, 大概是今天被陈舟和吓着了, 也可能是谢瑰之前的说辞她听进去了, 这条微信小作文的言辞一看就是斟酌过的, 没有以前那么随意又倨傲。   大概内容还是让谢瑰说情,放过谢子谦。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起因,也不知道谢子谦的下场,已经不仅仅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陈舟和厌恶地退出聊天框,没有回复。   再往下拉,比较底下的是兰秀芝的微信,时间接近八点。她察觉到病房内外围了不少陌生的人,气氛严肃,隐隐觉得有事发生,便询问陈舟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舟和不想刺激她,含糊两句糊弄过去。   李烨的聊天框被压到了最底下,信息还停留在他们见面之前,陈舟和让他慢点开车。   李烨……   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他慌乱之中好像听见李烨跟他说了什么,但他一直叫着谢瑰的名字,没回话。   陈舟和垂下眼,瘦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戳,点进他们的聊天框又退出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尤其是谢瑰受伤时说的那些话。   谢瑰……一直喜欢他吗?   陈舟和锁了屏,抬眼看向谢瑰,他还没醒,眉心微皱。   “谢瑰……”陈舟和喃喃自语,伸手抚上谢瑰的脸,皮肤底下散发出的温热贴上他微凉的手指,指尖触碰到了他浓密的睫毛,痒痒的。   谢瑰的眼珠滚了滚。   因为走神,陈舟和没发现他悄无声息地醒了,直到指尖被睫毛搔挠的触感传来,他才一怔,对上谢瑰略微潮湿的小狗眼。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舟和快速地缩回手,“是不是应该叫医生过来看看啊……”   “哥……”谢瑰叫他,嗓音喑哑,“别麻烦了。”   这个点除了值班的护士小姐姐,走廊上都没有人,安静地落针可闻。   陈舟和反复看他,见他是真的没事,才作罢,重新坐回板凳上。   情绪起落间,陈舟和突然意识到一个尴尬的问题。   谢瑰醒了……   那他之前说的话……   靠!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   “那个……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陈舟和硬着头皮想走为上策。   他很少做没准备没把握的事,尤其是在感情这种他本就不擅长的领域,就像李烨上次的告白,他也是反复思考了很久,才做出决定。   “哥,你能陪陪我吗?”谢瑰一听他要走,眉眼耷拉下来,像只被人扔在路边的小狗。   他瞳色深也不近视,总是泛着漂亮的水光,加上受伤导致的虚弱感,很快让陈舟和没了立场。   理智上陈舟和觉得自己应该先离开,等收拾好思绪再和谢瑰见面,但感情上……   看着谢瑰的眼神,他实在挪不动脚。   陈舟和无声地叹了口气,接了杯温水回到床边。   “喝点水吧。”他看着谢瑰干裂苍白的嘴唇说。   谢瑰趴着不太方便喝,陈舟和试了两次没喂进去,差点把水撒一被子。他啧了一声,说了句等等,小跑到门外的自动售卖机买了一瓶瓶装旺仔,撕下塑封的习惯插进水里,重新喂到谢瑰唇边。   谢瑰嘬着吸管,似乎是真的渴了,大半杯水顷刻没了。   “咳咳咳……”他喝地太急呛到了喉咙,难受地咳了两声,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地他脸色一白。   “慢点慢点……没事吧?”陈舟和避开伤口给他顺背,脸凑得进了些,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没……”谢瑰回应的声音虚弱地像小猫咪,一偏头,嘴唇擦过陈舟和收回的手臂,柔软湿润的触感在腕间转瞬即逝。   陈舟和触电般猛地收回手,动作幅度大的明显。   谢瑰垂下眼,眼神黯淡。   “我不是那个意思……”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可能伤害到了谢瑰,陈舟和下意识解释,话说一半,卡壳了。   他确实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明白,”谢瑰显然不信,脸颊在洁白的被褥上蹭了蹭,“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吧,我没事的,我一个人待着也可以。”   一个人待着也可以,没人陪也可以,就算在冰冷的病房伤口痛到哭也可以。   陈舟和默默脑补出谢瑰一个人在偌大的病房,半夜被伤口折磨地小声啜泣还没有理睬的画面……   他闭了闭眼,决定直面问题:“谢瑰,我们聊聊?”   “哥,伤口好痛……”谢瑰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陈舟和:“……”   他的神色变化谢瑰都看在眼里,一见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谢瑰不敢造次撒娇,又蹭了蹭被子,闷声道:“其实也不是那么疼……”   “那就聊聊。”陈舟和重新坐回板凳上,斟酌用词,“那时候在酒吧,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是,”谢瑰垂下眼睑,像是想起什么,“我之前没敢和你说,我怕我说了你会觉得我是个麻烦,就不搭理我了……”   陈舟和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要是在这之前听见谢瑰说这些话,他确实会因为觉得产生了不必要的麻烦和他保持距离。   “我知道你一直想重新开始生活,所以两年前那些会给你带来不太好的情绪的事我都不敢多提,今天既然说了,我还是想郑重地给你道歉,”谢瑰一眨不眨地看向陈舟和眼底,“哥,对不起之前那么对你……”   “都过去了。”陈舟和别开脸。   谢瑰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搭在陈舟和放在床边的手背上,微凸的腕骨抵在他的指节。   陈舟和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   “哥,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但你能不能别那么快拒绝我,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谢瑰说,“只想和你当兄弟是假话,但我想对你好是真的,你以前为我做的,我都想为你做到,我也想照顾你,你一直开心就好了……”   病房外响起轻微的咳嗽声,窗外的路灯大亮,白炽灯充斥着整件病房,冷冰冰的颜色从外面看,看不出其间的温情和动摇。   翌日,因为谢瑰的伤没好,陈舟和作为目击证人和受害者,去警局做笔录。   当警察询问到他和谢瑰的关系时,陈舟和沉默了。   “是情侣吧,要不然小谢总也不能这么心甘情愿给他挡刀啊……”平时负责和谢瑰沟通的警察小声和旁边人说。   记录的警察看看陈舟和,见他对这话没有反应,大笔一挥,在陈舟和反应过来之前,情侣两个字落了笔。   走出警局,陈舟和看了眼天色,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他打车去了被谢瑰买下的那个房子,打算给他那点住院期间的换洗衣物。   路上有点堵车,陈舟和心不在焉地数过第七辆从旁边的道经过的车,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登陆了以前的微信号。   自从两年前在车站把卡连同手机一起扔了后,他就再没管过这个账号,索性账号密码还记得。   等了几秒,页面提示登陆成功。   两年的消息夸张地弹出来,无数小红点看得陈舟和头皮发麻,谢瑰的聊天框就在最顶上,一直到前天,他还在给这个号发消息。   一共两万三千七十九条消息。   陈舟和往上划了划,根本划不到顶,消息最后停在半月前那个时间段。   ——哥养了一只猫,叫醒醒,不知道是不是宠随其主,那只猫一看见我就龇牙,看见哥就嘴脸谄媚。   ——真羡慕醒醒,我也想和哥那么亲近。   ——今天去接哥入职,好激动!!!   ……   ——哥没有带醒醒,也没有安排住处,看来是真没打算久住……   ——谢子谦不对劲,我得看着点,不能让哥再卷进这些事了。   车一个急刹,陈舟和手机没拿稳掉到了地垫上,再拿起来,已经退出聊天框了。   “到了先生。”司机小哥提醒他。   他神色复杂,没再看下去,说了声谢谢下了车。   时别两年,再次踏进他曾经亲手打理,住了将近五年的房子,陈舟和心里五味杂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点了,今天本来都和我爸说好了放我回奶奶家,他非说要再请一天酒(因为同行的叔叔伯伯有带女儿,他让我去陪同龄的小姐姐说话)QAQ。   和我爸谈妥了明天(应该是今天,现在是凌晨了)就回奶奶家,可以稳定更新存稿啦(鞠躬)   回家之后会早点开始码字哒,先放这一章,今天还有更新哒~ 第80章 抽屉   关于这栋房子, 当初决定卖掉的时候,陈舟和其实不太舍得。   抛开地段升值空间不说,这栋房子购入的时候, 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意味着他从某种意义上彻底独立, 扯开了和谢家的距离。   陈舟和上了楼, 门上的锁换成了密码的——谢瑰说第一个买家交接完当天就把锁换了。   他犹豫一下,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果然对了。   陈舟和进门,站在玄关处换鞋, 扫视一圈屋内,手上的动作一顿。   太眼熟了……   不, 简直一模一样。   两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几乎搬空了屋内的大件, 包括但不限于储物柜、懒人沙发、电视架等等,留下的基本是一个空壳。   但是现在,时隔两年,陈舟和再次踏进这个房子, 屋内的陈设和两年前一模一样,无论是家具的款式还是摆放位置。   让人恍惚间, 觉得这两年的生活好像并不存在。   陈舟和呼吸一滞。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谢瑰的感情, 尤其是经历了这些以后。   手机嗡鸣一声, 是医生跟他交代谢瑰的情况。   陈舟和回了个好, 锁屏放进口袋,目光复杂地环视一圈, 抿抿唇, 什么也没说, 上楼径自去了谢瑰的房间给他收拾衣服。   衣柜依旧是原样, 深木色推拉式,陈舟和轻车熟路地拉开柜门。   随即他愣了愣。   谢瑰自从高考那阵搬进来和陈舟和一起住,衣食住行基本都是陈舟和一手包揽,包括衣柜的打理和分类。   悬挂的一般都是短外套,按季节更新,大衣一般都在隔壁衣帽间。   但是如今,谢瑰的衣柜泾渭分明地割成两块半,一半依旧是短外套,还有一半比较杂乱,大衣休闲服都有,囊括了一整个春夏秋冬。   陈舟和越看越眼熟,拎起一根袖子,才发现这一半竟然都是自己的衣服。   大部分是谢瑰从老宅顺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陈舟和放在公司或者随手扔在车里还没收拾的。   陈舟和:“……”   谢瑰这两年是多了什么储物癖吗,到处收集他的外套?   他有心想问问谢瑰,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如今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谢瑰直白的感情,这么问,得到的肯定不是陈舟和希望的答案。   他装作没看见,撇开那一半,随手给谢瑰扯了几件外套衬衫T恤,想了想,又拉开底下存放内.裤的抽屉,打算也给他带几条换洗的。   结果一打开,陈舟和就看见,原本存放内.裤的空间也被谢瑰分成了两块,中间用隔板挡开。   陈舟和:“……”   他闭了闭眼,似乎没眼看,耳尖蔓延上一层绯红,一路到脖颈,蒸腾出热气。   谢瑰!他是有病吗?!   是不是多少沾点?!   收集他的外套,陈舟和还可以理解为睹物思人,勉强还算正常,但是这个……   谢瑰把他贴身的东西放在自己房间,每次洗澡拉开这个抽屉都能……   陈舟和不敢往下想。   越想脸越热。   他抖着手,看也没看拿了几条扔在床上,完成任务后迅速地把抽屉啪地关上。   上下楼的工夫,谢瑰应该是醒了,发消息过来问他在哪,陈舟和手上拎着给他准备的衣物,一看到他的名字,原本强行平静的情绪再次沸腾起来,他敲字——   我在你家帮你拿……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删掉。   删删改改之下,对面的谢瑰盯着聊天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看了许久,最终等来两个字——   没事。   谢瑰:?   陈舟和吊完他的胃口,恶劣地把手机收回兜里,打算让他抓耳挠腮地好奇一会儿。   他平复了心绪,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就是偷拿了几件他的贴身衣物吗?!   尴尬事又不是他做的,要尴尬也应该是谢瑰尴尬,他倒是要看看,等他把东西拿到谢瑰面前,谢瑰能是什么反应。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论脸皮,谢瑰比他应该还是差点。   陈舟和做完了心理建设,兀自点点头,叫了辆网约车定点医院。   他突然还有点期待看见谢瑰尴尬社死的表情。   啧。   *   李烨自从回了家,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李父先是故意在客厅制造噪音,里面一声不响,后来操控扫地机器人去撞李烨的房门,里面还是一声不响。   都快一天了……   李父终于停下手里的活计,开始担心他的儿子是不是还健在。   他走到门前,试探地敲了敲门。   里面还是一声不响。   李父脸色瞬变,抬脚就是一蹬一踹,房门很给力地应声呻.吟,不过两下,门锁摇摇欲坠,终于沦陷在了第三下的暴击一脚下。   房间里云雾缭绕,李父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眼睛被熏得本能眨了眨。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格局小了,或许他儿子不是受了情伤,是历劫归来该飞升了。   “咳咳咳……”李父用手在鼻尖用力挥着,箭步上前打开房间所有门窗,“你这要让外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父子俩过不下去了玩自焚呢……”   李烨动作一顿,把烟掐灭。   “爸,我想静静……”他的声音被一整天的烟荼毒地嘶哑,开口的瞬间活似八旬老翁。   “静静是谁啊?”李父茫然一瞬。   李烨:“……”   他好不容易伤感一次……   不愧是他爹,出场自带搞笑男天赋,还他妈天赋点满!   “哦哦,是那个静静啊,”李父摸摸鼻子,也走过去,陪李烨在地板上坐下,“咱爷俩聊聊,行不?”   李烨撇开头。   “有事你就说,扭捏地像个八岁小姑娘,”李父嫌弃地拍拍他的肩,“打算就这么下去,不清不楚地混日子?”   李烨猛地回头,眼眶有点红。   他和李父对视了大概三秒,突然哽咽地叫了一声:“爸……”   李父难得没打趣他,听他慢吞吞地说完了昨天发生的事。   “……所以你是觉得,你在危难关头没有去帮小陈,于心有愧?”李父听完,一边递给他一包抽纸一边总结。   李烨的手指蜷在膝头,没有说话。   李父叹了口气。   他这个儿子,看起来做事出格脾气又差,其实都是被他惯坏了,虽说物质上他没有让李烨大富大贵,过得像谢家那个小儿子一样,但在精神上,他给李烨的支持,就连陈舟和都会羡慕。   所以李烨考大学、进红十字,一切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被命运眷顾的赌徒的事都有迹可循。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李烨对他依赖太强,情商很低。   他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怎么处理感情里细腻的成分,容易钻牛角尖。   “儿子,说句实话,你没必要为这件事感到愧疚,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怕死是每个人的本能天性,你没必要为自己的本能感到羞耻。”李父说,“为人牺牲的精神很值得赞颂,这件事确实多亏了那个谢家小子,但你也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你报了警,也替谢家小子止血,医者本分和朋友情分你都做到了。”   李烨眼珠转了转。   “再说了,人能遇到这些事的概率是很小的,陈舟和的人生里几乎不可能再出现一个谢子谦,你没必要太纠结于此。”李父说。   “不是的……”李烨沉默了近一分钟,说出实情。   陈舟和是个很冷静的人,他当时一边应付谢子谦一边后退打算跑出酒吧大门求救,对于路线和地面情况,他心里有数。   原本他后退的那条路上是没有酒瓶的。   “那个酒瓶是我不小心踢出去的……”   李烨当时躲在吧台底下,见陈舟和渐渐吃力受伤,脑子一热,打算苟着腰趁谢子谦不注意从后面勒住他,没注意脚下,一脚踢出去一个空瓶。   陈舟和倒地的时候,他也是有机会救人的——甚至他离谢子谦的位置要比谢瑰离陈舟和的位置还近些。   但是逃生的本能让他再谢子谦胡乱挥舞的刀划过来的时候,选择了躲闪。   再一睁眼,事情都发生了。   李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插曲,也理解了李烨愧疚到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的情绪。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想明白了……”李烨把事情说出来,让蓄闷在心口的情绪有了宣泄口,“或许都是天意,陈舟和与我……没有缘分。”   他的本能是求生,谢瑰的本能是爱他。   李烨终于承认,是他输了。   “我现在的情况,红十字肯定回不去了……”李烨看着自己的左腿,里面镶嵌了一根钢钉,“但一些简单的志愿活动还是能做,之前有朋友联系我我没答应,现在是时候考虑一下了。”   李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又或许李烨本就不需要他的安慰。   他的孩子长大了——李父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   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陈舟和已经做了一圈的梦。   司机叫了两声才叫醒他,陈舟和揉了揉太阳穴,说了句谢谢才下车。   住院部一共二十多楼,兰秀芝就在谢瑰楼下,陈舟和看着上升层数,犹豫一下,还是先去了谢瑰那边。   这个点不知道谢宝珍会不会在兰秀芝的病房,他并不是很想当着兰秀芝的面听谢宝珍说她糊涂的二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陈舟和想着都替谢瑰感到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   陈舟和:其实我并不是迫不及待地想看某人偷藏我衣服的窘迫。 第81章 害羞   陈舟和进门的时候, 医生正在给谢瑰换药。   病号服被撩到肩处,光裸的后背肌肉紧实、线条流畅,伤口狰狞地透着血腥气。   “哥!”谢瑰像安了雷达似的, 注意到陈舟和进来, 朝他的方向拱了拱, 被医生拍了一把后腰, 示意他别乱动。   “嗯。”陈舟和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放下,向医生询问,“他的情况还好吗?”   “还行, 都不是致命的伤口,就是这两天伤口愈合之前注意不要乱动, 要不然伤口裂开容易感染。”医生头也不抬说。   陈舟和点点头,又听医生嘱咐完一串忌口和注意事项。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一一记下, 等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才抬头把医生送出病房。   “哥!”谢瑰眼巴巴等到病房里人都走空了,才晶亮着眼,问道, “你下午都干嘛去了?”   因为趴着,他的姿势莫名搞笑, 像个小海豚。   陈舟和没忍住笑了, 顺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去警察局做笔录。”   谢瑰被他摸地一愣, 怔了两秒, 把头埋到柔软蓬松的枕头里。   陈舟和:“……别作。”   动作这么少女这么娇羞,不知道的还以为藏内.裤的是他陈舟和。   谢瑰又把脸露出来, 眨眨眼, 刚想说什么。   陈舟和的手机响了, 来电提示是李烨。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瑰, 走到窗前,压低了声音“喂”了一声。   “陈舟和,”李烨的声音还哑着,听不出情绪,“谢瑰怎么样了?”   “还行,医生说没伤到内脏。”陈舟和顺手把窗户打开,微微的桂花香顺着窗沿飘进来。   他犹豫了会儿,又说:“那天谢谢你,医生说你的止血急救很及时。”   “应该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李烨咳嗽两声,切入正题,“你最近有时间吗,出来喝一杯?”   “我……”陈舟和垂下眼,随即干脆道,“行,时间地点你定。”   感情上的事,虽然陈舟和不懂,但含糊拖着,对谁都不是好事。   是该和李烨敞开聊聊了。   “行,那就明天,白天你应该在医院照顾谢瑰没空,那就晚上吧——还是上次那个酒吧。”李烨很快做了定论。   “好。”   电话挂断,那边剩下一片忙音。   陈舟和的胸膛上下起伏,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才发现谢瑰一直盯着他,神色有些落寞。   谢瑰还记得,陈舟和那天下班和他说的话。   他说他想要一个新的开始,想和别人尝试安稳的生活。   他也记得,陈舟和那天赴约,是带了玫瑰花的。   “哥,”他的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   陈舟和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前,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是不是耽误你事了?”谢瑰犹豫之下,还是坚持问。   如果那天他早早发现谢子谦的意图,不让他有可趁之机,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陈舟和也不用天天跑到医院照顾他。   他也可以……拥有安稳的生活。   闻言,陈舟和愣了愣。   “怎么会这么想?”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替谢瑰理了理额发。   “那天你回酒店,我听见李烨和你说的话了,我也知道你的意思,”谢瑰垂眼没看他,“我知道你可能早就察觉到我的心意了,所以上次你没要我的糕点,我也知道你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让我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陈舟和静静地听他说。   “如果那天没有发生谢子谦的事,如果我早早把他看好了,你现在也不用天天困在医院里照顾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医院……”谢瑰越说声音越低,“我是不是耽误你的生活了?”   陈舟和一时没有回答。   在他的印象里,谢瑰一直是个专横的小孩,虽然他的专横让他在有些事情上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造就了他自信果断的性格。   陈舟和从没见他这么患得患失。   被表白和谢子谦的行为刺激得不安躁动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冷静下来,开始正视谢瑰的心意。   “确实如你所说,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情,你现在见到的可能是我的辞呈,”陈舟和如实说,眼见谢瑰的眉眼耷拉下来,“但也算不上耽误。”   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备了两根吸管,戳进水里,一边递给谢瑰一边说:“你上次的话,我听进去了。”   谢瑰已经开始紧张了。   “你和我相处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我没谈过恋爱,在感情方面没什么经验,所以对别人在这方面的心意比较迟钝,包括像李烨之前的告白,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觉得答应他……感情是很郑重的事,我不能轻易做决定。”陈舟和一边说,谢瑰的心一边提到嗓子眼,“这件事我暂时还没有想明白,我需要一点时间捋顺自己的心意,所以我约了李烨明天聊聊。”   “那我呢?”谢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等我做出决定,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陈舟和把他喝空的杯子放回床头柜,“你也不用觉得别扭什么的,正常相处就好了,我说了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谢瑰那天为他挡刀,陈舟和不可能说一点触动都没有,如果没有李烨,没有两年前发生的种种,这件事他或许都不用思考。   没有人面对掏到面前的赤诚真心不会动容。   “好。”谢瑰意外地没有多说什么,侧脸躺在枕头上,目光一直盯着他,“哥,我不是非要强求你跟我在一起,我只是想你余生幸福,无论这份幸福是不是我给的……如果你考虑之后,还是觉得李烨才是能让你发自内心地喜欢和他在一起生活的人,那我……”   谢瑰想了想:“我可能还是会难过,但我也祝你幸福。”   陈舟和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凉的指尖碰到脖颈上的皮肤,感受到一点温热。   窗外飞过白鸽,扑棱着翅膀站在枝丫上,细微的桂花香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秋天。病房内陷入沉寂,两人谁都没说话。   “对了哥,我刚才看你进门的时候手上拎了个袋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谢瑰有意打破氛围,装作不经意地转移话题。   陈舟和从情绪里拔出思绪,闻言,挑了下眉。   你要聊这个的话,我可就来劲了。   “我记得昨天我跟你说了……”陈舟和悠悠开口,“我今天有空去一趟你家,帮你收拾一些换洗的衣服。”   谢瑰浑身一僵。   昨天说这话的时候,止痛药的劲儿刚刚过去,他疼地冷汗直冒,能在陈舟和面前维持云淡风轻的状态已经是极限,哪还有精力思考他说了什么。   被这么一提醒,谢瑰想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是吗?”谢瑰打着哈哈,“其实我本来想说不用麻烦,我房间比较乱,都没来得及收拾……”   “嗯,”陈舟和点头,“看出来了。”   房子里其他的地方都干净地一尘不染,偏偏谢瑰的房间,衣服手表到处扔。刚进门的时候,因为拉了窗帘光线暗,陈舟和看也没看,差点给地毯上的裤子绊倒。   “太麻烦你了……”谢瑰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哥你都……拿了些什么衣服?”   他房间大,陈舟和走了之后没人教他怎么打理房间,谢瑰为此又在沙发边弄了个衣柜,里面……   他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放什么奇怪的东西。   陈舟和绕过病床,从袋子里拎了一件外套:“拿了些外套之类的,还有贴身的换洗衣服。”   谢瑰扭头看去,差点没崴着脖子。   一见陈舟和手上的衣服,他僵了两秒,随即沉默着,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件外套他以前常穿,他记得,是放在那个柜子里的……   “说到这个……”陈舟和好整以暇地观察他的表情,“我想采访你一下,你以前不是那个节俭的人啊,怎么我的那些衣服……”   “那些衣服!”谢瑰急迫地截断他的话,“我就是担心你万一哪天回来了没衣服穿,就……丢了怪可惜的。”   “哦……”陈舟和佯装了悟地点点头,“那柜子里那些也是?”   他果然!看到了!   谢瑰整张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柔软的头发和红地能滴血的耳尖,耳尖还随着身体微微颤抖,可见真的羞耻极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就问问又没别的意思。”陈舟和好笑地扒拉他两下,“别乱动啊,等会让伤口崩开了疼的还是你。”   谢瑰装死。   “这么害羞啊,”陈舟和故作惊讶,“我还以为你……”   “没害羞!”谢瑰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   陈舟和都怕他把自己憋死,笑得肩膀直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滚烫的耳尖:“没害羞耳朵这么红?”   谢瑰呜咽两声,表示抗议。   他越羞耻害臊,陈舟和越兴奋坦然——他本就放得开,特别在面对谢瑰这样容易羞急的人面前。   “我又没问你干了什么,都是成年人了,我了解。”他避开伤口拍了拍谢瑰的背,“体贴”道,“你放心,你就当我没看见。”   谢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哒~   我想了一下,有件事还是需要告诉宝贝们,这个号写完手上的这两本连载的不会再写新文了。   三次元被一个不太熟的亲戚用我电脑看到浏览记录扒了笔名,然后还告诉了她的朋友,下午给我发v信说了很多写作指导,并且告诉我她朋友也觉得我写的不好,就还……蛮社死的。   专栏的预收我都删掉了,其实我犹豫过要不要在作话里解释一下,因为我不想给小可爱们带来负面情绪,我现在冷静下来了,情绪挺稳定的,所以希望我说的这件事不会影响大家心情。   最后就是我超爱我的主角哒,无论写的好不好我都尽力啦,不会烂尾不会跑路,我会给我的儿子们一个超好的结局,happy ending!以后可能会开马甲也可能不写文,休息几个月再做决定,希望一路陪我连载期的宝贝们虎年快乐,天天开心,暴富变美,mua~   小小ps一下,有点想吃螺蛳粉配凤爪(吸溜吸溜——) 第82章 开窍   陈舟和和李烨约的时间是八点半。   临走的时候, 谢瑰坐在病床上,拽着他的袖口,眼巴巴问:“哥, 你还回来吗?”   随即很快改口:“算了, 你们聊完肯定很晚了, 你好好休息。”   陈舟和何等人精, 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似笑非笑地拨开谢瑰的手,等最后一根手指都脱离他的衣袖,他才慢悠悠地说:“你考虑地真周到, 那我就直接回酒店了。”   谢瑰:“……”   “那你要是结束的早,回来看看我也是可以的。”他别扭地不去看陈舟和, 低声说。   “看情况。”陈舟和心里也没底——自从知道李烨对他这么多年存了这样的心思,陈舟和总有一种愧疚。   他把李烨当兄弟, 李烨拿他当对象,来往之间,情感上总是李烨吃亏。   感情上被动的一方有多心累,陈舟和是体验过的。   “好……”谢瑰不敢拦他, 目光黏在他身上,一路目送陈舟和出了房门, 恨不得钻他口袋里被带着一起去。   陈舟和反手关上病房门, 舒了口气。   谢瑰黏人起来, 真的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   已经是夏末秋初,晚上风起时还是有点凉的。   陈舟和叫了辆车, 在路上点开了微信。   谢宝珍依旧在给他发消息, 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 陈舟和点进去看了一眼, 内容万变不离其宗,估计是见他不回复,语气变得激烈了些。   陈舟和抿抿唇,随即拉黑删除一条龙。   当初他离开谢家的时候就把旧卡旧账号全扔了,秉持做人留一线的原则,他给兰秀芝留了新的电话号码,绑定的微信号也是这个手机号。   后来他答应兰秀芝回来帮谢瑰,刚回来第一天,在病房外谢宝珍就给他的新号发了好友申请。   他们聊天频率不高,大多是交流兰秀芝的病情,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啼笑皆非的小作文结尾。   今晚难得不堵车,大概半个小时,车停在了清吧门口。   “谢谢。”陈舟和点头示意,正要下车。   “兄弟,你要去那个清吧啊?”司机小哥是个爽快人,一看陈舟和的目的地,有些犹豫,提醒他,“我前两天听说,这个酒吧有人喝多了闹事,拿刀乱捅,还捅死人了……”   最后一句,司机小哥说的极为小声。   “最近我们圈里都传呢,这个酒吧不干净……”司机小哥一脸劝慰,“你好好考虑考虑。”   陈舟和有些哭笑不得,点头再次说了句谢谢,下车了。   司机小哥的好心他能理解,但他做事不喜欢向别人解释太多。   因为谢子谦的闹事,酒吧本就不热闹的生意更加冷清,一眼看去,客人寥寥无几——好在老板开这个清吧纯粹是为了玩儿票,要不然真的血亏。   李烨这次早早到了,晕黄渐变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硬朗分明的轮廓。   “李烨,”陈舟和走过去,在桌上扣了扣,“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李烨像是被惊醒一样,啊了一声:“我靠,你要吓死人吗,走过来不知道先招呼一声?”   陈舟和不理解他现在胆儿怎么这么小,想了想,表情一言难尽:“你不会也听了什么闹鬼传说吧?”   李烨一脸莫名:“大晚上说什么呢,瘆不瘆得慌?”   两人的交流明显不在一个频道,相顾无言了两秒,都笑了。   “靠……”李烨往他面前推了杯酒,“这酒吧今天的生意还真是冷清,你看那台上都没几个人。”   “以讹传讹嘛,大家避讳点也正常,”陈舟和挽起衬衫袖口,端起酒杯靠坐在卡座上,“你今天找我来……”   “随便聊聊,”李烨也学着他的样子靠着,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发现你对感情的事说迟钝也迟钝,我暗恋你这么多年暗恋了个寂寞,你都不知道,说敏感也敏感,每次我一打算说这事,你都挺不自在的。”   陈舟和:“……”   “整的我也挺尴尬。”李烨喝了口酒,摇摇头。   “我还真没看出你哪里尴尬……”陈舟和笑了笑,“我也不是不自在,就是觉得……这么多年挺对不住你的。”   李烨一时没说话。   顶上的灯光落在他五味杂陈的眼底,透出几分落拓。   他笑着叹了口气:“陈舟和,没必要……我算是发现了,你是真的不擅长处理感情上的事,你不用觉得对不住我,选择是我做的,也是我犹豫不决一直瞒着没说,我怕你看出我的心思,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怎么会,”陈舟和愣了愣,“我不是那种人。”   如果李烨早一步戳破了窗户纸,可能相处之下是会有些尴尬,但他们两人都是扭捏矫揉的人,说开了,过一段时间还是朋友——至少陈舟和是这么认为的。   “这不是爱生忧怖嘛,”李烨喝了口酒,难得拽两个高大上的名词,“谢瑰不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这么长时间他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提起谢瑰,陈舟和想起他为自己挡刀那天说的那些话……   李烨也在旁边听着。   “看来我是真有些迟钝,”陈舟和笑着耸耸肩,“你连见都没见过谢瑰几面,都能猜出他的心思,我和他朝夕相处,却还蒙在鼓里。”   “旁观者清,”李烨给他续上酒,“我这叫男人的直觉。”   “上个月我来这办事那天,路上抛锚给你打电话那次你还记得吧?”李烨随口问他,“那天谢瑰送你来的,你就下车跟我说了不到五句话的时间,那厮把车窗放下来,俩眼神……不知道还以为我掘了他祖坟。”   陈舟和:“……有那么夸张?”   他但是光顾着和李烨说话了,回头看了一眼,谢瑰还算正常啊。   “夸张?我还保守了说呢,就他看你那眼神,狼似的,也就你看不出来。”李烨叹了口气,“你以后可长点心吧,那小子这两年变化不少,我看他真不是善茬,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你别还把他当孩子,到时候被他拐了还说人好。”   “李烨,”陈舟和一言难尽地叫了他一声,“我只是迟钝了点,我不是傻子。”   陈舟和自问再怎么样,也不会被谢瑰那点道行骗地颠倒。   李烨一挑眉:“你等着瞧吧,不听老人言……”   陈舟和哼笑一声,没把这话放心上。   冰块撞到杯壁,极轻地磕哒一声。   陈舟和渐渐觉出味——李烨今天这话说的不对劲。   字里行间就好像……   “你今天约我来,是想说什么吧?”陈舟和试探地问道。   “嗯,聊聊上次的事,”李烨爽快地点头,“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上次约我来这,是想答应我吗?”李烨干脆地问,目光灼灼。   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和陈舟和以后的轨迹会怎样变化,那天没说完的话始终会让李烨耿耿于怀。   “是……”陈舟和没多犹豫,看着卡座边上的空隙,笑了笑,“其实那天我还给你准备了花,就藏在那。”   他指了指空隙。   “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陈舟和说,“我那天下班之前,甚至还和谢瑰说了,我是来找你的。”   李烨看向陈舟和眼底,沉默了十秒,释怀地闭上眼,笑了笑:“行,有你这句话,我了无遗憾。”   “你是……出什么事了吗?”陈舟和迟疑地问,“我总感觉你今天话里有话,跟他妈道别一样。”   “我就是来道别的,也是来道歉的,”李烨说,“我和朋友约了志愿活动,以后可能全国各地跑……一身急救知识总是要为国家发光发热不是?”   陈舟和顿了顿:“那道歉……”   “那天你踩着的那个酒瓶,其实是我不小心踢出去的,”李烨垂下头,摸了摸后脖颈,“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事,我爸跟我说,人求生是本能,我也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我自己心里过不去,我总觉我好像……没有谢瑰那么爱你。”   陈舟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烨能够继续梦想,作为朋友他很替李烨高兴,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也不用纠结,”李烨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调侃道,“这两天没少为我告白的事费心思吧?还是那句话,旁观者清……你心里其实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和谢瑰不是……”陈舟和话说一半,卡壳了。   李烨一挑眉:“我可没说是谢瑰。”   陈舟和:“……”   “你也不用被蛇咬一口怕它十年,遵从你自己的内心,看看你的真实想法,”李烨放缓了声音,“和谁在一起、做什么,你能感觉到开心真实,那就是諵砜对的。”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陈舟和心里那些不敢面对的想法渐渐拨云见日,他没吭声,一口闷了酒杯里的酒液。   “慢点吧……”李烨摇摇头,“这酒后劲儿上头,你也不看自己喝了多少了。”   “我还有点事,”陈舟和噌地起身,脸上泛起一点点红晕,眼睛很亮,“这顿记我账上,下次再找你喝酒。”   李烨:“……”   作者有话要说:   李烨:为了别人的爱情,我知道付出了太多……   谢瑰:感谢老铁送来的这波助攻,我的爱情有你了不起!   李烨说的那段“和谁在一起……”灵感来源于电影《无问西东》:“什么是真实?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和平与喜悦。”   最后是蠢作者的碎碎念:因为这个号写完这两本就不更了嘛(具体原因在上一章作话解释了我就不多说啦),所以宝贝们不要投雷不要营养液,把小钱钱留给自己买喜欢的东西,营养液留给喜欢的太太~你们陪我走到完结我真的就绝对满足啦~   晚安安~ 第83章 那就试试   夜风很凉, 已经到了单穿一件衬衫会觉得冷的地步。   陈舟和拦了一辆出租车,心里一两分的不确定被酒精刺激得瑟缩起来,他头脑一热, 借着催化出的冲劲儿, 报了医院的地址。   一路上奇迹般的没有堵车, 经过的每一个红绿灯都是通行的绿色, 比来时快了近二十分钟。   黑蓝色的天空像天鹅绒倾垂下来,住院部的高楼只剩几盏灯亮着。   谢瑰做完了例行检查,看了眼时间, 在医生的反复催促下刚打算睡觉。   门被从外扣开,咔哒一声, 陈舟和携裹着夏夜特有的凉意走进来。   “哥?”谢瑰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   很快,他反应过赖。   “你喝酒了?”他问。   “喝了一点。”陈舟和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看着也不像一点的量……谢瑰修长的手指拽了拽被角,从床上下来想扶他。   “不用。”陈舟和蹙起眉, “谁准你下床的?”   “医生说的,最近可以适当走着活动活动, 有利于康复。”谢瑰向他解释, 手又伸过去, 想要扶住他的胳膊。   “那我带你走走。”陈舟和一脸严肃, 再三观察确定伤口不会裂开,才抓着谢瑰的手臂, 把他带回床边。   本想扶人却被扶回床边的谢瑰哭笑不得。   “哥,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谢瑰重新坐回床上, 任由陈舟和熟稔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唔……没几杯吧……”陈舟和认真想了想, 他和李烨边聊边喝,杯底一空李烨就给他续上,一晚上下来,他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几杯。   这酒是李烨点的,名字很好听,叫枪吻玫瑰——他喜欢陈舟和却不太感冒的一款。   这款酒用的基酒都是四十度以上的烈性酒,勾兑了果汁,加了冰块儿,口感绵密,初尝有股果香,后劲儿却很容易上头。   陈舟和出酒吧门那阵还好,一路到医院,越来越上头,亏得他早年应酬多,练得酒量不错,才没直接躺尸酒吧门口。   谢瑰把床头没开封的水递给他:“难受吗?”   “还行。”陈舟和歪了下头感受了下,“就是晕……还很兴奋。”   “李烨这人不行啊,怎么还灌你酒?”谢瑰半开玩笑地给他顺了顺背,“还是你借酒壮胆呢?”   “你是在套我话吗?”陈舟和直白地问。   谢瑰愣了愣,随即笑了:“那哥你打算告诉我吗?”   陈舟和沉吟片刻,就在谢瑰不抱希望打算说算了的时候,陈舟和突然凑近,一手撑着床单,一手搭在他被子上,脸近的能让谢瑰看清他鸦羽般的睫毛。   “你撒个娇,我考虑一下。”他说。   谢瑰从善如流,额头磕在他肩上蹭了蹭:“告诉我嘛,求求你了……”   他以为陈舟和在和他开玩笑,怀揣着逗逗醉鬼的心思变了声调,病号服下一截干净白皙的脖颈散着体温。   陈舟和感觉到了温温热。   “李烨要走了,”陈舟和垂下眼,“继续参加志愿活动。”   谢瑰僵在原地。   陈舟和稍稍离远了些,想看清他的表情。谁知谢瑰怔了几秒,一言不发地背对着陈舟和躺下,把被子拉高隔绝了陈舟和的视线。   陈舟和懵了,怎么这个反应……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谢瑰,问道:“你怎么了,困了?”   谢瑰:“……”   “你要是困了那我就先走了,我……”陈舟和犹豫着站起来,作势要走。   谢瑰一把拉下被子,声音委屈:“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陈舟和组织了一下措辞:“也不止……”   谢瑰咬牙:“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困了我们就下次再聊,正好我今天的状态也不太合适。”陈舟和给他掖了掖被角,体贴地说。   他说完要走,被谢瑰拽住手腕。   “你都要跟他走了,为什么还要来看我?”谢瑰垂着小狗眼,可怜兮兮地问,“就不能一次给个痛快吗……”   “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跟他走了?!”陈舟和反应过来,好笑地掐了掐他的腮帮子,“你怎么这么能脑补呢?”   谢瑰被掐成嘟嘟嘴,说话含含糊糊的:“你不是都说他要走了嘛……”   “我的意思是,李烨要继续参加志愿活动去了,我和他!都把话!说开了!明白吗!”陈舟和一字一顿地说。   谢瑰这个脑回路可真让人捉急。   “……不明白,什么意思?”谢瑰隐隐预感到什么,不敢置信地揪着陈舟和衬衫的下摆,“你再说清楚点。”   如果李烨和陈舟和没可能了,那他今天来……谢瑰紧张地喉结上下一滚,指节都僵硬了。   陈舟和重新坐下,佯装冷静地拿过桌上的水,开盖灌了一大口。   谢瑰要他说清楚……   陈舟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样才算说清楚,今天冲动来医院,一是和李烨说开了,心里的愧疚负担少瞬间卸下,二是酒精上头,凭感觉想来就来了。   他很少这么冲动。   冰凉的水通过喉管一路灌进胃里,水被空调吹久了,凉的人一激灵。   谢瑰眼睁睁看着陈舟和一口喝了大半瓶水,随即啪地一声把水瓶放回桌上。   陈舟和的神色变得严肃。   “谢瑰,”他念了一声谢瑰的名字,“你上次帮我挡刀是为什么?”   谢瑰没想到话题转到这上面,迷茫了一瞬,还是如实回答:“我不想你受伤。”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谢子谦的刀捅下来你可能会死?”陈舟和问他,声线平缓,“你背对他,但凡刀扎进内脏,你今天就不可能坐在这跟我说话。”   “我知道,”谢瑰自己就是学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没有人知道,当他冲进酒吧,看见陈舟和被酒瓶绊倒,谢子谦高举水果刀往下要扎的那一刻,他有多害怕。   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逆流。   “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谢瑰想起那天那一幕,手都在抖,“那个刀就在你上头悬着……我真的……很害怕。”   陈舟和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他们离得极近。   酒精绵绵的后劲儿包裹着陈舟和全部的心绪,把那点怜惜的情绪泡发到膨胀,满满当当占满了整个心脏。   他低下头,在谢瑰的额前吻了吻。   “哥……”   被吻过的皮肤变得敏感起来,大脑像是知道怎么取悦他,不断给谢瑰回放着轻软的触感。   他抬眼看陈舟和,极缓慢地眨了眨眼。   “你那天说的话……”陈舟和开口。   “等等!”谢瑰像是想起什么,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一声响听得陈舟和牙酸。   “……你干嘛?”   谢子谦这几刀应该没捅到脑子吧……   “我不太敢动现在,我怕我做梦呢,”谢瑰小声告诉他,“有点疼,哥。”   陈舟和:“……”脸都被打红了,能不疼吗?   “看来不是梦啊……”谢瑰喃喃自语,嘴唇有些哆嗦。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拽住陈舟和的衣服,生怕人被他墨迹跑了。   “哥你继续说。”   大有今天不把话说完我就不放你走的架势。   陈舟和玩心上来了,见他患得患失的紧张模样,想逗逗他。   “你不是困了吗,困了就先睡,我们下次再说。”陈舟和拉开他的手,好商量道,“你也可以选择在梦里把我要说的话梦完。”   “我不困我可精神!”谢瑰锲而不舍地继续抓他,把陈舟和整个手掌抓在手心,“你说。”   他这小模样太好玩,陈舟和本来想多逗两句,但一对上谢瑰微微泛红的眼眶,打趣的话堵在喉咙里,一时不舍得说。   他揉了一把谢瑰的脑袋:“上次你受伤的时候跟我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当然!”谢瑰恨不得立誓以表忠心,瞪圆了眼,“我……”   “我前两天,”陈舟和打断他,“登了以前那个微信号。”   谢瑰瞬间反应过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   他知道陈舟和是个果决的人,说走就不会再留恋过去的事,这个号也肯定不会再登,但怀揣着一线希望,谢瑰还是不间断地给这个号发消息,每天少则五六条,多则数十条,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他以为陈舟和不会看见,后来就把这个号当成了吐露心意的树洞。   ——今天学校的樱花开了,晚上全是情侣,我一个学长没戴眼镜差点亲错女朋友。哥,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考进了你的学校读研,四舍五入一下我们就是校友了,说不定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看樱花。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是一个人过的,在我们一起住的房子里,你走以后我把它买下来了。   ——哥,我很想你。   ……   “发消息收不到回复的感觉好吗?”陈舟和平静地问他,桃花眼湛湛的。   谢瑰垂下头,摇了摇。   “以后发消息你回吗?”陈舟和又问。   谢瑰用力点点头。   “行,”陈舟和搔了搔他的下巴,语气 平淡随意地像是刚决定了今天吃麻辣香锅还是酸菜鱼,“那就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谢瑰:只要我伸手够快,爱情就不会从我的手上溜走。   今天家里有客人,所以码字时间晚了点,但是!不得不说!修了大纲之后写的很顺~今天还有更新哒,会尽量早一点(鸽子比心) 第84章 宝贝   谢瑰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 终于在医生的批准下收拾出院。期间谢宝珍来过两次,第一次正巧被陈舟和看见,拦在门口, 第二次她学聪明了, 和江父一起趁着陈舟和去看兰秀芝的时间找了谢瑰。   陈舟和收到谢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 谢宝珍情绪激动, 就差指着谢瑰鼻子骂,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聊的,单看现场, 谢宝珍夫妇应该没占到便宜。   “东西都收拾好了?”陈舟和翻看着医生给的注意事项,头也不抬地问谢瑰。   “差不多了。”谢瑰说。   他终于脱了病号服, 穿着休闲简单的白T棒球服外套,戴了黑色帽子, 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洋溢,又乖又痞。   陈舟和点头:“那走吧,你先回家还是回公司?”   “回公司。”谢瑰想了想,“有些东西还是要交接一下。”   社畜根本没有休息的说法, 即使被人捅了,谢瑰还是得在医院兢兢业业工作, 他让陈舟和帮他把电脑带过来, 每天小桌板一支, 又开始一天的劳心劳力。   陈舟和事儿少清闲, 偶尔过来陪他工作,不到半小时就开始吃水果打游戏, 二人对比鲜明。   “医生说这段时间还是要清淡饮食, 忌熬夜, ”陈舟和嘱咐着帮他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奶奶那边没瞒住,小姑跟她说了谢子谦的事,估计是想找她帮忙到你这边说情,如果奶奶找你,你别答应。”   “奶奶应该不会吧……”谢瑰自觉上了副驾驶,闻言,关车门的手一顿,“奶奶情绪还好吧?”   “还行。”陈舟和也跟着上车,“刚开始我跟她说你是阑尾炎住院,小姑跟她坦白谢子谦的所作所为之后奶奶让医生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过去她情绪还算稳定,就问了些你的事,没提谢子谦。”   谢瑰轻轻嗯了一声:“今天安顿下来,明天咱俩一起去看看她老人家。”   “行。”陈舟和发动车子,正要走瞥见谢瑰身前空荡荡的。   他一手撑着,俯身过去。气息一瞬间拉地极近,轻微的木质香若有似无地勾着。   谢瑰睫毛颤抖,吞咽的动作很明显。   哥这是要亲、亲他吗……   进度这么快的吗……   虽然但是,好期待啊!!!他要不要伸舌头?!第一次诶,会不会显得很不尊重哥……   谢瑰闭上眼,贴心地微微扬起下巴,是一个极适合接吻的角度。   耳边传来咔哒一声,接着是陈舟和带笑的语调——   “系个安全带你闭眼干嘛?”   哦,安全带。   谢瑰一睁眼就对上陈舟和好整以暇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我以为你要亲我呢。   这也显得太饥.渴了。   “我……”谢瑰憋了半天,干巴巴地说,“我对安全带那什么……过敏。”   陈舟和:……从未设想过的回答。   “是吗?”陈舟和叹了口气,“那就算了,我本来还以为你和我想的是一件事呢。”   说罢,他作势要开车,手刚搭上方向盘就被谢瑰拽住。   “其实那什么……我还想了点别的。”谢瑰脑海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屈服于诱惑。   “哦?是什么?”陈舟和假装不懂,歪了下头和他四目相对,优哉游哉地等他开口。   谢瑰憋得脸都红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地耷拉下眉眼:“算了,没什么。”   陈舟和笑出了声,不再逗他,俯身过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亲了一下。柔软的触感稍稍下移,落在唇上。   谢瑰被动地像个未经人事的大家闺秀,被动地任由陈舟和撩拨。   直到下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才回神,正要回应,陈舟和抽身而去。   陈舟和舔了舔唇上漂亮的水光,眼神意味深长。   谢瑰:“……”草。   不知道是不是进度太快把孩子吓着了,谢瑰一路上都没再说话。陈舟和专心开车,等红绿灯时瞥了他几眼,见他视线微垂,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稳当地停在公司停车场,陈舟和熄了火,说道:“走?”   “等会儿……”谢瑰神色别扭目光闪躲,“你先去吧……”   陈舟和秒懂,目光下移又飞速收回,拉开车门摇摇头:“年轻人啊……”   谢瑰:“……”   *   谢子谦被逮捕后,公司里他曾经手的项目都被重查了一遍,几乎所有的工作都落到了谢瑰头上,住院期间还好,董事会体恤没给他太大的压力——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过谢瑰一出院,囤积的工作量疯狂反扑,他脚不沾地跑了一圈,最后还是陈舟和不忍心,帮他处理了一部分,两人才在晚上十点勉强完成了当天的工作量。   “这么晚了就不跑了,我点个外卖。”陈舟和等谢瑰关机了电脑,顺手帮他把电脑盖上,“吃完我再送你回家。”   “外卖不健康,”谢瑰眼神闪烁,“要不我给你做吧,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在这里?”陈舟和懵了懵,环顾了一下谢瑰的办公室。   “回家,”谢瑰憋了一天,终于还是说出口了,“你跟我一起住吧?”   看不出来,玩儿挺花啊。   陈舟和联想到了什么,眼神耐人寻味:“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早上亲个小嘴还纯情地让他都有几分欺负人的负罪感,晚上来这么一句……   够野。   “你想哪去了?!”谢瑰脸涨红了,“分开睡……我这不是想照顾你嘛……”   陈舟和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故作遗憾:“是吗?看来是我想多了。”   谢瑰只恨当面聊天没法撤回:“那你要是想一起睡,我也可以的……”   陈舟和一言难尽:“我不可以。”   “那我睡地上,我在你房间打地铺,”谢瑰坐在椅子上,陈舟和站他身边,他回身环抱住陈舟和的腰,“好不好?”   “好你个头,家里是没有房间给你睡吗?”陈舟和真没想到两年来,谢瑰能变得这么开放,拉下他的胳膊,“别废话了,收拾收拾该走了。”   “所以你是答应了?”谢瑰晶亮着小狗眼,T恤里透出来的半截锁骨形状漂亮。   “过段时间吧,”陈舟和也不矫情,车钥匙在指尖转了转,“毕竟你给我订的总统套房订了这么多个月,不住浪费了。”   谢瑰:这波到底是我格局小了。   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脸色,陈舟和笑地桃花眼水光湛湛,他伸手挠了挠谢瑰的下巴:“走吧,既然不想吃外卖,就带你去店里吃。”   谢瑰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   夜色深沉,街面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两人随便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夜宵店。陈舟和要了一份辣炒粉干,又给谢瑰点了一碗炒饭。   “哥,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酒店那边可以退。”谢瑰第不知道多少次提起这事。   陈舟和啧了一声,终于跟他说实话:“我这两天要请个假,茶楼那边出了点事要去处理一下,这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我跟你去。”谢瑰想也没想。   “你怎么这么黏人?”陈舟和哭笑不得,“就两三天,去去就回来了。”   谢瑰可记着呢,当初在茶楼,那个小男生跟在陈舟和身后,一口一个哥喊得那叫一个亲近,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李烨。   虽说李烨要走了,对他构成的威胁小了不少,但万一呢!万一李烨脑筋一转弯,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仰卧起坐似的来找陈舟和,他不在身边,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谢瑰越想越有可能,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去。”   “那公司的事你怎么办,不管了?”陈舟和问他。   谢瑰犹豫一下:“那我白天处理公司的事,下班就去你那住,行吗?”   陈舟和皱起眉:“医生怎么说的你都忘了,我就去几天又不是不回来。”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谢瑰,他脸色一白,没敢说话,一双小狗眼水汪汪地瞅着陈舟和。   陈舟和叹了口气:“每天跟你视频打电话行吗,你刚出院真不能长途奔波啊宝贝。”   这一声宝贝叫地无比顺口,瞬间清扫了谢瑰所有不安的情绪,他点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那行,那你答应我了,回来就搬回家住。”   这话说的……给他们上菜的小哥没忍住看了一眼陈舟和。   就好像那渣男和男朋友闹脾气,久不回家一样。   陈舟和忍了忍:“行。”   谢瑰被哄地心花怒放,扒了两口炒饭,美滋滋地构想两人同居后的美好生活。陈舟和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的手机嗡鸣一声。   他看了一眼消息。   “怎么了哥?”谢瑰见他神色晦暗,跟着放下了的筷子,问道。   “谢子谦……”陈舟和犹豫再三,还是跟他说了,“谢子谦想见你。”   自从谢瑰出事,陈舟和就和先前和谢瑰联系的警官交换了联系方式,因为谢瑰不方便走动,警官现在有事都默认直接联系陈舟和。   “你要是不想去也行,没说一定得去。”陈舟和看出他的情绪,安抚道。   “没事,”谢瑰抽了张纸巾细致地给陈舟和擦干净手指上蹭到的油渍,“我明天下午抽时间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卡点这一块,我真是拿捏住了(鸽子落泪) 第85章 审判   翌日, 陈舟和就如他所说,递交了请假申请回了茶楼。   谢瑰没他帮忙,一个上午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 习惯性拐步去了陈舟和的办公室, 敲门的刹那, 才想起人不在。   他叹了口气,转而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韩忍早早地在等他,坐在皮质L型的长条沙发上, 调戏倒茶的助理小妹妹。   “……姑娘我跟你说实话,你这泡茶的水平, 跟了谢瑰那个木头可惜了,你考虑一下, 我……”   谢瑰上去就给他一脚。   “嘶——靠!踢我干嘛?!”韩忍不满地想要回踹,被谢瑰躲开。   小助理被调侃地脸都不敢抬,在谢瑰的示意下,忙不迭出了办公室, 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来干嘛,也不跟我说一声。”谢瑰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端起茶喝了一口, “渴死我了, 跑一早上了……”   韩忍啧了一声, 说道:“我闲人一个,来看看谢总的风云生活嘛。”   谢瑰瞥他一眼。   “哎, 我问你, ”韩忍果然憋不住, 凑近几分, “你和陈舟和怎么样了?”   “你来就为了打探我的私人感情生活?”   他这句话算是问到点了,谢瑰的眉目一下子舒展开来,着重强调了“私人”“感情”两个词。   韩忍:“……”这个混蛋是得手了吧,不然不能这么欠。   “其实你不来问,我也打算过段时间去找你聊聊的,”谢瑰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有些地方还得向你请教。”   韩忍:“……”别秀了,秀我脸上了。   “陈舟和还是太仁慈,”韩忍吐槽道,“我要是他,你得再挨个十刀八刀我才勉强考虑一下。”   谢瑰一个抱枕甩他身上:“别咒我,我哥可不是你这种人。”   “呦呦呦,都谈恋爱了,还一口一个哥,玩情.趣?”韩忍的表情落在谢瑰眼里,酸地像个小丑,“真纯情呢,弟弟。”   谢瑰:“……我给保卫科打电话给你弄出去。”   “靠!玩不起啊你!”韩忍笑骂一句,“我说呢,住院的时候要来看看你,半夜连发十几条微信轰炸我,让我和彭跃他们都别来看你,我当时还想不通,现在明白了,你丫这是在陈哥面前伪装成孤苦伶仃自强不息的小白莲花啊……”   “第一,这不叫伪装,我在我哥面前可没必要装,”谢瑰翘起二郎腿,“第二,不让你们来也是为了你们好,万一到时候被我的绝美爱情刺激到,嫉妒地面目全非……啧啧,我都能想象到你的嘴脸。”   韩忍:“……要不你还是叫保卫科吧。”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不要碧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主题围绕着谢瑰单方面盖章的绝美爱情。韩忍负责配合,时不时像个捧哏一样啧啧称奇。聊了一圈,说起谢子谦的事。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他最后会走到这一步,”韩忍说起谢子谦也觉得心绪复杂,“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他干的那些事已经不只是和公司的纠纷了,涉及那些东西,怎么也落不着好。”   谢瑰没说话。   他怎么也忘不了在酒吧那天,谢子谦疯狂的模样,就好像恨极了,要拉着全世界陪葬一样……当时刀刃就对着陈舟和,眼看着就要扎下去……   这是谢瑰一辈子的噩梦。   “看守所那边说谢子谦想见我,”谢瑰说,“我约了四点半过去。”   “去看看他也行,这件事我怎么都想不到……太疯狂了,”韩忍摇摇头,“怎么说你也是被他看着长大的,现在……”   谢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聊他了。”   “行,”韩忍吊儿郎当地问,“说点正事,你和陈哥……”   他的眼神变得玩味又暧昧,暗示性极强地对谢瑰挑了下眉。   “……嗯?”   “啧,就是那方面啊,你和陈哥怎么样了?”韩忍一脸恨铁不成钢,“别告诉我你们恋爱谈得像小学生一样纯情。”   “……”   “拉小手没?”韩忍像极了过年时催婚的远房亲戚。   “……没。”他们才刚在一起!   “那亲小嘴没?”韩忍的脸都快贴谢瑰身上了。   “亲了……”但不是他主动的。   谢瑰想起昨天那个被陈舟和撩拨地毫无招架之力的吻,深深觉得他在哥面前,就是个呆头鹅。   “这方面进度倒是挺快……那你们……”   韩忍话还没说完,谢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像犯人一样乖乖回答被他提审?!   “滚滚滚,自己八字一瞥都没有还成天关心别人的感情,”谢瑰不耐道,“哪那么能打听,你再窥探我隐私我叫保安了啊。”   “不说行,”韩忍故作可惜地摇头坐回沙发,“本来呢,我是看你多年夙愿得偿,想要传授你几招感情升温的小秘诀,既然你不想听,那我……”   谢瑰忍辱负重,按住他的手臂:“……说。”   韩忍一脸“我就知道,”凑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嘀咕半天,谢瑰时不时流露出的“还可以这样”“大师我悟了”的神色,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一直到四点整的闹钟响起,韩忍拍了拍谢瑰的肩:“行了,今天就说这么多,记住了啊,你是处对象又不是伺候公婆,哪那么多顾忌,情侣升温秘诀说到底就一个字,你得骚!”   谢瑰不知道想到什么,老脸一红,连拖带拽地把韩忍扔出自己办公室。   太阳已经开始西下,谢瑰看了一眼天,收敛神色,取了车钥匙往看守所去。   看守所偏远,谢瑰计算了时间,应该二十分钟能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中途堵车,到的时候已经五点零五分了。   审判结果已经下来了,死刑。   隔着一层玻璃,谢瑰再次看见谢子谦,五味杂陈。   在他的印象里,他小叔是个很体面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如果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他,就是草原上花纹绚丽的毒蛇。   可今天再看,他甚至都有点认不出谢子谦。   他眼眶深陷、双颊深凹,眼下黑青一片,整个人全然没有了精气神,倒像刚从土里蹦出来的僵尸。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谢子谦木讷的眼珠再看见他时转了转,稍稍有了一丝人气。   “路上堵车。”谢瑰说道。   “伤怎么样了?”谢子谦问他。   “好多了,刚出院没两天,托您的福,没扎到内脏,比较好抢救。”谢瑰不咸不淡地回。   谢子谦怪笑一声:“不用托我的福,你命大。”   但听他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暮年老人。   谢瑰沉默着。   “找你过来,也是有点事想问你,”谢子谦顿了顿,“我妈……就是倩倩他们一家,怎么样了?”   谢瑰不知道该作何想,一时啼笑皆非。   他抬眼直视着谢子谦,目光透着一种悲悯:“你出事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地和你撇清了干系,你这么多年的事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帮着抖了你最后的老底,还说自己是戴罪立功。”   这回沉默的换成谢子谦,交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颤抖。   “小叔,”谢瑰想了想,还是这么叫他,“我这趟来,也是想问问你,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偏袒那一家人。”   倩倩他们不知道的是,谢子谦在被捕之后,将所有的罪责包揽到自己身上了,如果不是他们心虚,自行爆出谢子谦剩下的事,这场祸事说不定还真不会牵扯到他们头上。   真该让谢子谦听听他们的咒骂。   谢子谦极轻蔑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你生来什么都有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谢家小少爷,和我这种身份尴尬的小三养大上不得台面的二少爷当然不一样。”   以他的心眼,未必不知道倩倩的心思,这么多年心甘情愿地给她提供穷奢极欲的生活,填补的根底,是他自己心里的空虚。   “你出事之后,奶奶其实找过我一次,”谢瑰继续说,“小姑没跟她说明白,她只以为是你喝了酒,酒劲儿之下捅了我……她问我,如果我不追究,是不是能给你减刑。”   这件事,谢瑰没敢告诉陈舟和,他能理解兰秀芝,也不想陈舟和再为这事动气。   谢子谦的眼神颤了颤,没有说话。   “我查过你的个人钱款去向,你的身份带来的优渥条件满足你自己的物欲绰绰有余,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给那一家子的生活费,你大可不必铤而走险。”谢瑰说。   “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谢子谦神色灰白,“都到这种地步了……轮不着你这个小辈来给我说教。”   他是嘴硬还是死不悔改谢瑰无从而知,夕阳的金红色照不到阴暗的看守所,只有日复一日的白炽灯昭告着那些罪行。   谢瑰站起身,叹了口气,留下最后一句:“那天你动手的时候,如果继续你的动作,把那把刀在我的血肉里旋转到底,我可能今天也不会站在这跟你说话了。”   “你和陈舟和在一起了是吧?”谢子谦在他转身的刹那闷声说了一句,轻飘飘的,“以后你们好好的……”   谢瑰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谢子谦的线终于走完了(鸽子拍胸),下章开始就是最后的感情线了,会把之前谢瑰作的雷补完,然后!我们就!开始主世界(也是火葬场哒)! 第86章 晚安   陈舟和回茶楼的第一个晚上, 谢瑰差点没急疯。   他从看守所回来,心情算不上好,实在提不起劲儿回去加班, 索性开车回了家。   一想起过几天哥会重新搬回来和他一起生活, 谢瑰的心情稍好, 满心都是期待。   他打扫了整栋房子, 尤其是陈舟和的主卧。他每路过一次,就飘一眼墙上的钟,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一直到八点整——他和陈舟和约好视频的时间。   谢瑰不想显得自己太粘人, 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双手撑着下巴, 一双小狗眼熠熠生辉。   他约摸估计过了十分钟,左等右等等不到陈舟和电话, 略有挫败的把手机翻过来。一看时间才八点零三。   谢瑰摩挲了一下手机壳,还是没忍住,率先拨通了陈舟和的电话。   接着是一阵漫长的“嘟嘟”。   陈舟和此刻全然忘记了手机在哪。   他下午人还在高速上,就接到了小赵的电话, 说是有个自称是他朋友的人在茶楼等他。   陈舟和第一反应是李烨,随即马上否定——小赵认识李烨, 不可能认不出来他。   他想了一路, 到了茶楼才发现, 来者竟然是江逐野。   自从两年前, 江逐野帮他向谢瑰一家解释清楚当年的真相,就回了红十字, 继续满世界跑, 偶尔给陈舟和发一两封邮件, 说的大多是工作上的一些趣事, 只字没提当年在谢家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陈舟和惊喜地和他打了声招呼。江逐野快步上前,搂过他的肩膀拍了拍。   “好久不见。”陈舟和温和的笑了笑,“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惊喜嘛,”江逐野也跟着挑眉一笑,“说了你又要准备给我接风……你这人就这点不好,仪式感太重。”   陈舟和反拍了拍他的手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从江逐野工作的凶险说到茶楼里遇到过的奇葩客人。二人越聊,兴致越高,索性从隔壁酒楼订了一桌饭菜,小赵也识趣的把二楼留给他们。   男人上头了,总喜欢追忆过去,免不了唏嘘两句。酒过三旬,他们说起当年的事。   “你这人……仗义!能处!”江逐野打了个酒嗝,“其实当年我没想到你会帮我,那情况……啧啧,太乱了!”   “不帮我能怎么样……总归是我害你和我一起被绑架。而且吧……我当年反对你,也是怕生事端,如果你不是江家的人,帮你这个忙,其实也不难。”陈舟和双颊泛红,一手搭在窗框上,神色慵懒,“说实话,你走后的有一段时间,我其实挺嫉妒你的。”   江逐野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这辈子算是赔给谢家了,我爸妈……当年的事你帮我查的你应该也知道,”陈舟和说,“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你一样说走就走,两年之前,我从没有一天感觉自己是自由的。”   江逐野沉默了会儿:“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算了,不说……”   “我那次去和谢瑰解释真相的时候,才知道他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江逐野摸了摸鼻子,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陈舟和,我这两年来对你挺愧疚的。当初我只顾着自己,没有想过我假死之后你会面临什么。”   “我那天情绪也上来了,对谢瑰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现在想想,也有点感觉对不住他的,”江逐野继续说,“当初是因为觉得他年纪太小和小妈又是姑侄,怕他暴露我的行踪,索性连他也瞒着……我后来回了趟江家,我爸当初那个震惊的脸色我能记一辈子……”   他说着,讥讽地笑了笑。   陈舟和沉默了会儿:“我还没跟你说,谢子谦出事了。”   江逐野:?   陈舟和把谢子谦的事连同江父谢宝珍的反应如实告诉了江逐野,这么大一件事惊地江逐野酒醒了一半。   “我靠……”江逐野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得磕巴了下,“谢家小叔?这也太荒唐了……”   再说到江父好谢宝珍的作为,江逐野更是神色复杂。   “我以前就知道小妈和谢家小叔关系很好,没想到她能糊涂成这样……”江逐野喝了口酒,“谢瑰怎么样,这事我估计他心里也不好受……他出院了吗?”   “前两天刚出院。”陈舟和说。   江逐野从惊讶中缓过神,突然想起什么:“我前几天准备回来的时候和李烨打了个电话,你俩……”   陈舟和手一顿,无奈道:“我们是朋友。”   “啧,李烨不行啊。”江逐野摇摇头,“他那点司马昭之心……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多年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陈舟和有几分不解:“连你都看出来了?”   “什么叫连我?”江逐野翻了个白眼,“我和李烨这些年在红十字的交情那可是过命的,上次,就他回国给你定了一束玫瑰花那次,我和他一起回来的。我本来想告诉你,咱们三个一起吃个饭聚聚的,结果李烨那点心思被我套话套出来了,我刚好也有点事要办,就没告诉你。”   他说起这次,陈舟和隐隐有印象。   李烨订花……   那不就是谢瑰发烧那次?   陈舟和灵光一闪:“原来李烨那时候说还要带个朋友,后来没来的那个朋友就是你啊?”   “惊喜吗?”江逐野笑了笑,随即想到什么,笑意浅淡下来,“我跟他一架飞机回来的,跟你们脚前脚后走的。安顿了行李后,我去了趟墓园,去……祭奠了一下我自己。”   他自嘲一笑:“你别说,看着墓碑上自己的照片,挺荒唐挺讽刺的。我在那找到了我爸和小妈送的一些祭品,就是一些往生安魂的经书,还有一束玫瑰,看着怪邪门的……我气不过,就用烟头把照片烫了个洞——当时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着自己的脸怪别扭的。”   陈舟和握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好几秒才放下来。   “原来是你……”他有些无奈,“你是不是还把玫瑰摔烂了?”   “嗯?”江逐野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整地迷茫了,不过他也没在意,“我在那坐了大概十几分钟吧,听见有人再打电话,声音听着像是朝我这边来了,我就走了。走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爸和我小妈这种往人碑前放玫瑰的行为挺奇葩的,我就顺手摔了。”   “那玫瑰是谢瑰放的。”陈舟和不咸不淡地说道。   “啊……”江逐野愣了愣,“原来是他啊。”   说完,江逐野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皱眉思索了片刻,神色奇怪地看着陈舟和。   “你和谢瑰……”他一脸难以置信,“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那要看你是哪样想喽。”陈舟和往后倚靠在椅背上,桃花眼挑着笑。   他本来想逗逗江逐野,见他被接二连三的瓜惊地嘴都合不上,想了想,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便笑了一声,感慨道:“我自己也没想到……”   江逐野:?!   “不是吧,你真的和谢瑰?”他眨了眨眼,“这么想好像还真是,以前我和谢瑰一起玩的时候,他三句不离你,开口闭口我哥怎么怎么样,我当时还当他是小孩子崇拜兄长,现在想来,这小子贼心起地挺早啊……”   陈舟和不置可否地笑笑,刚想说话,冷不丁想起什么。   他笑容一收,抓过掉落在坐垫缝隙里的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九点接近十点了。   完了完了,谢瑰给他打了二十三个电话。   “今天先唠到这,”陈舟和抹了把脸,有点头疼,“改天叫上李烨一起,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   江逐野了然地看他一眼:“家属查岗啊?”   陈舟和叹了口气。   他好说歹说才把谢瑰劝住,让他打消了公司茶楼两头跑的想法,毕竟一来一回三个小时车程,连续几天下来,是个人都吃不消。   现在好了……看微信里那上百条消息,陈舟和生平难得生出“有人管着”的错觉。   都不知道要怎么哄。   江逐野那边已经收拾好,打着哈欠打算走了。他在附近的民宿定了房间,走路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陈舟和送他下楼,一边聊着,一边给谢瑰回消息。   那边没回复,陈舟和估摸以谢瑰的脾气,应该在生闷气。   茶楼底下的路灯坏了,扑闪几下终于宣告罢工,因为离得近,陈舟和也没开手电筒。他和江逐野寒暄几句把人送走,心里琢磨着怎么措辞才能安抚住谢瑰。   一回头,腰身就被人箍住。   陈舟和下意识一个肘击。   身后人痛苦地闷哼一声,抱着他的腰的手臂倒是没松开。   “谢瑰?”陈舟和不可思议地想回头看,身后人却松劲儿。   “你先放开我。”他动了动,有些担心,“我刚才那一下使劲儿了,你疼不疼?伤口……”   “哥……”谢瑰的声音闷闷的,脸埋在他脖颈间,呼吸有些急促,“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陈舟和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杳无音讯的这两年,给谢瑰的影响有多大。   他微微偏头,在谢瑰的侧脸上蹭了蹭:“先放手,外面凉,我们进去说话。”   谢瑰一动不动。   陈舟和只好加重了语气:“谢瑰。”   被点名的某人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开。   陈舟和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脚步都有些发虚,好在酒是自己酿的,也就当时上头,过劲儿了就会好一些。   他领着谢瑰进了茶楼,重新锁好大门,把人带到了二楼的私人房间。   “坐,我去给你倒杯水。”陈舟和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去拿水壶。   他一回身,差点和本该坐在沙发上的谢瑰撞个满怀。   “你是我的尾巴吗?”陈舟和幸好是养了两年的猫,闪躲技能点满,有些无奈地把杯子递给谢瑰,“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这句话明显是明知故问——陈舟和心虚的时候总喜欢打太极。   “你不理我,”谢瑰也没喝,就这么捧着茶杯,眼睛一刻不离直勾勾地盯着陈舟和,“我给你打了二十多个电话……”   来的路上,谢瑰心急如焚,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   从陈舟和答应他的那天起,他就不敢相信,总是有意无意地和陈舟和反复确认。   电话打不通的那一刻,谢瑰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他甚至想过,哥答应他的告白是不是单纯因为他挡了一刀的愧疚又或者陈舟和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喜欢的人是李烨……   “我没不搭理你,”陈舟和有些尴尬,“我刚才和朋友吃饭,手机静音了。”   “是江逐野吗?”谢瑰垂下眼,想起刚才自己看见的身形。   “你看见了?”陈舟和有些惊讶,“你在楼下是蹲守了多久啊?”   “十五分钟。”谢瑰抿抿唇。   “怎么不上来?”陈舟和往他杯子里添了点蜂蜜,顺手搅了搅,“或者喊我也可以。”   “我怕……”谢瑰欲言又止。   怕?怕什么?   陈舟和叹了口气,拿走谢瑰手上的杯子搁在一旁,压着他的肩迫使谢瑰在沙发上坐下。   “谢瑰,你听好了,有些话我只说一次,”陈舟和的桃花眼眼尾泛红,神色懒散又认真,“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不只是因为你替我挡刀,你这两年改变了很多,但一些本质上的我欣赏的东西没变。我不可否认,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被你打动,真心和假意我是分的清的,所以你说你想对我好,我给你机会,也给我自己机会,我们试试。”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没必要太瞻前顾后折腾自己的情绪,陷入内耗,好的伴侣是相互体谅彼此成就,不是你单方面地付出。”   谢瑰安静地听着,肩膀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陈舟和观察着他的神色,知道自己说的他听进去了。但感情的事不能急于一时,谢瑰也需要适应新的相处方式。   陈舟和单手抬着谢瑰的脸,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俯身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行了,一路开过来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吧,累不累?”他问。   谢瑰原本垂眼,安静地像个鹌鹑,闻言,先是没动,喉结极缓慢地上下滚了滚,接着,他突然双臂环抱住陈舟和的腰身。   他劲儿大,陈舟和原本就脚步虚浮,被这么一带猝不及防地倒在沙发上。   “你……”他惊愕,微微瞪圆了眼。   谢瑰并不言语,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上来就咬住陈舟和的下唇,一点一点舔舐到他的唇缝。   陈舟和被他折腾地头晕,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哥……”谢瑰的声色哑地不行,“这次可以伸舌头吗?”   草……   哪有人还上来问的?!   陈舟和别说是微醺,就是醉死过去也没脸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过谢瑰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无师自通地窥探着极私.密的空间,和陈舟和交换彼此的呼吸,湿热的气息交缠在唇齿,暧昧又隐秘。   陈舟和不知道被纠缠了多久,只觉得头晕地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一个谢瑰。   最后打破气氛的还是醒醒。   它舔着爪子,踩着婀娜的猫步走过来,一看自己家铲屎的被一个气味陌生且体型高大的雄性压住,时不时还发出濒死一般的呻.吟,醒醒心里的危机感爆棚,瞬间感受到了危险。   他小跑到沙发底下,冲着谢瑰龇牙,背毛倒竖,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醒醒……”陈舟和眼里的迷茫短暂消散,搭在谢瑰肩上的手微微使劲儿,把他推开。   两人都有些气息不匀,细看之下,还能看见陈舟和下唇上的牙印。   “你怎么过来了呀,”陈舟和蹲下,揉了揉醒醒的脑袋。   没骨气的猫瞬间在他手下瘫成液体,发出嗲人的喵呜声。   谢瑰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泛着肚皮四仰八叉的醒醒,冷哼一声。   陈舟和顺势拍他:“怎么还和小猫置气?”   谢瑰顿时变了嘴脸,蹲下来,爱屋及乌地摸了一把醒醒:“哪有,我也喜欢这种……长毛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家伙。”   醒醒估计是听出了谢瑰假模假样下的讥讽,扭着肚皮,极其抗拒地要躲开谢瑰的手,粉嫩的肉垫写满了抗拒,抵在谢瑰的手背上。   “它跟你还不熟悉,觉得你的气味很陌生,”陈舟和担心谢瑰误会,“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它和你熟悉了也是会黏人的。”   “行吧。”谢瑰故作失落,在醒醒的肚皮上轻轻戳了戳,被不轻不重地咬住了手指。   “醒醒。”陈舟和皱眉,虽然知道醒醒在和谢瑰闹着玩,没下重口,但想起上次的事,还是点了点它的额头,“不可以咬人,没有礼貌的小猫咪没有人要的。”   醒醒扒拉住他的手指,试图萌混过关。   陈舟和也不忍心苛责它,放它去玩了。   “哥,时间不早了,你休息,我……先回去了。”谢瑰站起身,裤腿上还沾着醒醒的猫毛。   陈舟和瞥他一眼:“来都来了,我能放心你一个人开车回去?”   谢瑰先是一喜,随后问道:“那公司……”   “好歹你也是小谢总,迟个到请个假总没问题,”陈舟和拍拍他,“我这没收拾客房,你今晚和我睡。”   和我睡……我睡……睡……   谢瑰大脑宕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连陈舟和转身走了都没发现。   天呐!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他最大的小心机也就是和哥同居,同一个屋檐下两个房间的那种,没想到……   进度会不会太快?!他要不要准备什么?!茶楼这里应该没有那些东西吧?!如果有,尺寸……   “谢瑰!”陈舟和叫了他两声都没答应,稍稍提高了音量,唤地谢瑰猛地回神。   “啊?!”谢瑰目光闪躲。   陈舟和略有几分无语,把新抱出来的被子扔到床上,说道:“你想什么呢,一人一床被子,别跟我抢。”   谢瑰:“……”这该死的脑补,过山车一样的心情。   陈舟和见他面露失落,笑地肩膀都抖了:“年轻人啊……怎么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没的?”   谢瑰被他调侃地恨不得钻地缝,思来想去还是沉默着假装自己没听见,转身去洗漱。   两人都收拾好上床已经接近零点了。   陈舟和确定醒醒钻进了猫窝,又检查了电源,才摸索着回了卧室。   谢瑰先他一步躺好,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像个怀春少女。   这副模样……总让陈舟和想起宫斗剧里那些被送去侍寝的妃子,而自己,就像那个老冤种皇帝。   他叹了口气,从谢瑰身上爬到床的内侧,也钻进了被窝。   小夜灯亮着,空调源源不断地送着冷风,陈舟和习惯性点了安神的香,香味淡地几乎闻不出来,但莫名就让人的神经松弛下来。   谢瑰觉得陈舟和裹在被子里,被子四角都塞着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爱的蚕虫。他往陈舟和的方面挪了挪,嗅到他身上清淡的木质香。   陈舟和困地要死,偏偏身边一道灼热的视线吊着他的神经,让他忽视不得。   他眼都没睁,也懒得和谢瑰理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身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谢瑰都快挪到和他同一个枕头上了!   陈舟和嘶了一声,忍无可忍地翻回来。   “你想干嘛?”他问,“精神这么好你下去跑两圈?”   “不要,”谢瑰想都没想,低头将额头贴上陈舟和的脸颊,“我想和你呆一块。”   陈舟和极不情愿地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捏了捏谢瑰的下巴,好气又好笑地把人推回去:“你都快钻到我被窝来了——以前是真没发现你怎么这么能腻歪?”   “你不喜欢吗?”谢瑰闻言,水着一双小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也、也不是不喜欢……   “不习惯,”陈舟和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一点水光,“从没有人和我这么亲近过。”   他一直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甚至在这方面分得极为较真——私人空间就要绝对私人。   “那就是不讨厌,”谢瑰得寸进尺,蹭了蹭他的手腕,“不讨厌说不定以后就发展成喜欢了。”   陈舟和笑了笑,捻了捻谢瑰的耳垂:“不要以为明天不上班今天就可以熬夜,赶紧睡觉。”   月色高悬,谢瑰神色温柔地给陈舟和掖了掖被角,极轻地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吻。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蠢作者困倒了,今天做了个小组作业PPT,所以码字时间很晚(鸽子愧疚),不过我还是写完啦,超棒!!!   今天白天要去打第三针新冠疫苗,宝贝们没打的赶紧去打!!!马上要开学了,又是一波人员流动! 第87章 搬家   陈舟和起床时, 小赵已经开门迎客了。   这个点的客人不多,楼下坐了三桌。小赵忙得过来,得空还腾出手上楼喂猫。   陈舟和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   “陈哥早上好……”小赵这一点陈舟和非常欣赏, 无论早上气的多早, 每天脸上都洋溢着活力四射的笑意, 看得人跟着心情好起来。   陈舟和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早上好。”   小赵刚想调侃陈舟和今天竟然能起这么早, 一转脸,和紧跟陈舟和身后的谢瑰差点撞上。   “你……他……”小赵惊地说话都不利索了,磕巴着点点谢瑰, 表情震惊。   “陈哥,这是……”   陈舟和刚洗漱完, 倒了杯温水,边喝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都忘了跟你介绍了, 这是谢瑰,我男朋友。”   谢瑰一早上的心情跌宕起伏。   论早上一睁眼能看见心上人是一件多么幸福感爆棚的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刚想向陈舟和索要一个早安吻,就被巡逻的醒醒一巴掌拍向脑门。   他和猫理论完, 出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男子一口一个哥地叫唤着陈舟和。   那是!他哥!他的!!!   这点小情绪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陈舟和一句“我男朋友”安抚地服服帖帖, 爽地忍不住嘴角上扬, 像被梳毛的醒醒。   小赵不敢置信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总觉得眼熟, 像是哪里见过。   不是……关键是,昨晚来的明显不是这个啊!   “给我吧, ”陈舟和接过他手上的猫粮, 转身跟谢瑰介绍, “这是小赵, 一直在茶楼帮忙,算半个老板。”   “你好,”谢瑰笑地像只开屏的孔雀,“我是陈舟和的男朋友。”   他那点小心思陈舟和看地明白的,也不点破,玩味地看他造作。   “啊,谢哥你好。”小赵礼貌地和他握手。   啧,男人。   说话间,醒醒从房间里走出来。   本以为今天把许久没见的铲屎官踩醒能够早点干饭,接过等了半天,门口三个大活人没有一个想起它。   醒醒挪着猫步,不满地蹭着陈舟和的裤腿。   “你先忙吧,等会儿我跟你说点事。”陈舟和拍拍小赵的肩,弯腰捞起醒醒抱在怀里,等小赵应声,才转头去给醒醒喂猫粮。   小赵下楼招待客人,越想越觉得在哪里见过谢瑰。   醒醒喵地一声,小赵顿悟了。   这、这不就是当初那个被醒醒抓伤的麻烦客人吗?!   小赵震惊地回头,就见那两人半蹲在醒醒碗前,陈舟和看醒醒吃饭,谢瑰看着陈舟和。他目色温柔,在陈舟和脸上亲了一口。   没眼看没眼看……   小赵落荒而逃。   谢瑰听着木质楼梯蹬蹬的慌乱脚步声,没忍住笑出了声,歪着脑袋靠在陈舟和肩上,脸埋在他脖颈间。   陈舟和颠了颠他,微微偏头:“满意了?”   谢瑰笑地越发厉害,肩膀直抖。   陈舟和无奈:“他就一小孩,你和他较什么劲儿?”   “他叫你哥。”谢瑰抬起脸,下巴磕在他肩头。   “叫我哥的人多了去了,年纪到了啊,”陈舟和有些好笑,“这要要吃醋?”   谢瑰喜欢看他笑,桃花眼挑着,带点天生的不羁和浪荡——看得他又爱又酸,恨不得把他团巴团巴塞到口袋里,捂着不给任何人看。   他黏腻地凑上去亲了亲,觉得不够,又咬了咬他的下颌骨。   “嘶——”陈舟和掐着他的下巴推开,“属狗的吗?难怪醒醒不喜欢你,猫狗水火不容。”   “你喜欢我就好了,”谢瑰拉他站起来,目光瞥见靠窗边的小桌,想到什么,“我找到你其实是凑巧,我在网上看见了你的照片,找那个博主要了茶楼的地址。原本我以为你是出来旅游被人拍了,没想到茶楼是你开的。”   “就是你被醒醒抓伤那次吧?”过去几个月了,陈舟和想起也觉得感慨,笑了笑,“我那时候的心情就是见了鬼了,你真是……让我那几天心情特别差。”   “我错了。”谢瑰从背后抱住他,声音闷闷的,“我那时候都不敢跟你说话,我怕你不高兴又跑了。”   “什么叫又跑了?”陈舟和拍拍他的手背,“你知道景区的房价多贵吗?”   “我们那房价也贵,”谢瑰搂地更紧,“哥,回去之后搬去和我一起住嘛……”   “这个话题你从昨晚到今天反复说了有没有十遍?”陈舟和被他念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总得等我收拾好这边的事吧,而且常住不比短居,要带去的东西也多,醒醒也得带着。”   “那什么能搬?”谢瑰眨眨眼,小狗眼水润,“明天行吗?”   他急切地想要一个肯定到分秒的答案,好像这样心里才踏实。   “哪能那么快?”陈舟和被他磨地没脾气,“一周以后吧。”   “太久了……”谢瑰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三天行吗?”   陈舟和被他腻歪地起鸡皮疙瘩,笑着掐着他的脸,语气坚定:“不、行。”   谢瑰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醒醒吃饱喝足,正瞪着猫眼巡视四周,见那个讨厌的两脚兽还抱着自家铲屎官,终于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它嗲叫着,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来回在陈舟和腿边蹭蹭,一边抬头叫地尾音颤抖要抱抱。   陈舟和点了点它,又点了点谢瑰:“你不觉得,你俩很像吗?”   谢瑰:“……”   他先陈舟和一步,捞起地上的醒醒,在醒醒挣扎之前撸了两把毛,假笑道:“我去和它培养培养感情。”   陈舟和都没反应过来。   也好……陈舟和舒了口气,正好他要和小赵单独聊聊。   *   谢瑰虽然嘴上不满,心里对陈舟和的决定却很尊重。   本来说好了一周,谁知临时计划有变。   医院传来消息,给兰秀芝下了病危通知书。   陈舟和两头跑,先把茶楼交接给了小赵,又给以前的客户做了近期的报表,忙上忙下的收拾,还得抽空去医院陪护。   自从谢子谦被判刑,谢宝珍就不知所踪,偶尔回来医院陪护,但大多坐不了几个小时就离开,话也较之前少了。兰秀芝大多是护工在照料,陈舟和和谢瑰得空了就会去。   短短三天,陈舟和就收拾好了东西,搬进了从前的居所。   行李是找了搬家公司运的,慢慢一卡车,陈舟和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家当。他和谢瑰两个人收拾,一直在晚上十点半才能腾出空来喝口水。   陈舟和整个人趴在沙发上,累地手指都不想抬。   “饿了吗?”谢瑰摸摸他的脸。   “嗯……”陈舟和轻哼一声,眼都没睁,“点外卖吧。”   “吃什么外卖,不健康,”谢瑰就等着呢,“我来做?”   他这么一提,陈舟和倒是想起那天在办公室他邀请自己来家里吃饭的事了。   他稍稍撑起身子,神色好奇:“你会做饭?”   天地良心,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谢瑰做饭?!   谢瑰不满地嘶了一声:“瞧不起谁呢,等着。”   他说完转身去厨房,陈舟和脑海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输给了该死的好奇心,撑着疲惫的身体跟了过去。   冰箱里生鲜蔬菜一应俱全,看来是真的会做饭了。   “怎么跟过来了?”谢瑰先洗了一盒草莓,掐掉尾巴给他喂了一颗,“怕我炸厨房?”   陈舟和顺从地咬下草莓,半靠在门边,双手抱胸:“就看看。”   谢瑰笑了一下,俯身亲了亲他的嘴唇,卷走一点草莓汁。   “真甜,”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一盘子草莓,“下次还买。”   陈舟和:“……”   谢瑰开始洗菜切菜,一整套动作有条不紊,看来平时没少下厨,陈舟和安安静静地看着,突然开口感慨:“看来我以前应该早点离开你……我那段时间吧,经常反思,是不是我太纵容你,才把你养的一点生活技能都没有。”   谢瑰对他说“离开”两个字过敏,皱眉呸呸两声:“说什么呢。”   他忙里偷闲地又给陈舟和喂了一颗草莓:“什么离开不离开,不能说这种话吓我。”   陈舟和哼笑一声。   谢瑰做饭很快。   辣椒炒肉、肉末茄子、蒜香排骨加一个西红柿蛋汤。   陈舟和帮忙端菜,闻到味儿才觉出饿,胃里感召似的发出嘀咕。   谢瑰给他盛了碗饭,转头又给醒醒装了碗猫粮。   醒醒难得出门,到陌生环境难免紧张,耳朵叠成了飞机耳,看见谢瑰就“芙芙”地叫。   谢瑰揉了一把它的脑袋,把它的猫窝放在旁边。   陈舟和没等他,拎着筷子开始干饭。   “好吃吗?”谢瑰在他对面坐下,像个拿了奖状的小学生,迫不及待地等夸奖。   “还行。”   都是陈舟和喜欢的菜,也是按着他的口味练的,怎么可能不好吃,陈舟和这么说,无非是逗他。   谢瑰有些失望,不过两秒,又凑过去。   “那哥你觉得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吗?”他问,“又或者你有什么别的喜欢吃的菜?”   “我喜欢吃的啊……”陈舟和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思考片刻,“蚂蚁上树、松鼠鳜鱼、剁椒鱼头你一样做一份吧。”   谢瑰抓着筷子的手蜷了蜷,眼神愧疚。   这些菜,是他以前故意折腾陈舟和时常点的。   “逗你玩的,”陈舟和本来没放心上,见他没说话,用筷子的另一头戳了戳他的脸,“一天到晚怎么那么多心事,你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都得放本《三国演义》?快吃饭,不然凉了。”   谢瑰温顺地嗯了一声,低头扒饭,心里暗暗把这几个菜名摆上日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的手速!双更没写完,今晚写不完的话可能会放到明天,总之肯定会有的(鸽子拍胸)   如果在明天的话,就一口气写到完结!!! 第88章 烟灰   陈舟和自从搬去和谢瑰同居, 生活基本稳定下来。公司那边虽然没有明说,但有意无意试探过几回,想让他顶上谢子谦的职务。   如此一来, 陈舟和到点下班的清闲日子到了头, 每天加班的脸色宛如吃了馊饭。   阳光一点一点黯淡, 指针指向了五点半。   谢瑰看了一眼时间, 准时搬着电脑屁颠屁颠跑到陈舟和办公室。   爱一个人,就是要陪他加班!谢瑰谨记韩忍的感情升温小妙招,蹭到陈舟和身边的椅子上, 熟练地把一堆文件整件到一边,给自己空出位置。   陈舟和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累了吗哥?”谢瑰今天事不多,绕到他身后, 双手按上陈舟和的肩颈,力道适中。   陈舟和微锁一天的眉心渐渐放松,闭上眼:“废话……今天这些东西,估计还得加班。”   谢瑰用掌心在他酸疼的筋上慢慢磋磨:“我有件事跟你请示。”   陈舟和微微睁开眼, 鼻音嗯了一声。   “明天是彭跃订婚宴,今晚组了个局, 说是单身派对, 叫我过去凑个热闹。”谢瑰说完, 紧张地观察陈舟和的反应, 好像他皱一下眉就立马放彭跃鸽子。   彭跃此人,陈舟和有点印象。   认识江逐野之前, 谢瑰哪次犯事都有他和韩忍。他和谢瑰关系破裂那几年, 相比韩忍立场鲜明, 彭跃这个人就圆滑的多, 谁都不得罪,每次看见他也会叫一声“陈哥”。   “行,那你去吧。”陈舟和不是谈个恋爱就限制对方交友活动的人。   相比事事透明,他还是更喜欢彼此保留一点私人空间。   “好,”谢瑰在他侧脸亲了一口,颇有几分讨好地问,“那我早点回来?”   “你在问我?”陈舟和一挑眉。   “不,”谢瑰立马改口,“我一定早点回来。”   他表情收收放放,莫名戳中了陈舟和的笑点。他揉了一把谢瑰的脑袋:“几点结束,要我去接你吗?”   “行啊!”谢瑰正愁没机会向所有人展示他的绝美爱情,“就在碧景园那边的私人别墅,我到了就把定位发你。”   “好。”陈舟和伸了个懒腰,随口应道,眼神重新落到电脑上。   谢瑰还在他身边磨蹭。   “还有事?”陈舟和注意到他的存在感,抬头无奈地问。   谢瑰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我六点半过去,大概十点半能结束,一想到这四个小时我本来可以和你待在一起,现在却要去陪一堆没有对象的单身狗……”   陈舟和往后一靠,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别腻歪,你想干嘛直说。”   谢瑰在地上一蹬,椅子底下的滚落自觉往陈舟和的方向滚,直到两张椅子紧贴在一起。   他一点一点靠近,小狗眼幽深地盯着陈舟和形状漂亮的嘴唇。   陈舟和无声地垂下眼,像一种默许。   唇齿间的交流,是文明之前的本能,柔软、湿润、温热,触感上的刺激让人心跳加速,情不自禁想要拥有更多。   和喜欢的人拥抱接吻,陈舟和都不反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谢瑰平时看着什么都好说,唯独在这些事上,总给陈舟和一种要被弄死的狠劲儿。   起初还好,他懂得收敛力道循序渐进,后来越亲越重,好像要将他拆骨入腹,化在腹中。   陈舟和嘴唇发麻,脸颊泛红,分开的时候还在小口喘气。   谢瑰的手停留在他腰腹,一来方便按着让他退无可退,二来……方便揩油。   陈舟和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被喜欢的人又亲又摸,撩拨地不行,有些心乱地在谢瑰小腿上踢了一脚,力道不轻不重,反倒像调.情。   “滚蛋,”他看了一眼谢瑰也没好到哪去的反应,没好气,“该干嘛干嘛去。”   谢瑰被他眼尾洇染上的红蛊了心神,狠狠心才迫使自己站起来。   “那我走了,”他迅速在陈舟和嘴角亲了亲,“晚上见。”   陈舟和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赶紧滚蛋。   谢瑰离开后,办公室安静地落针可闻,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孤寂,陈舟和叹了口气,继续翻看文件。   指针一点一点转,一直到十点,手机闹钟响了,在桌上嗡鸣。陈舟和收拾好剩下的工作,抓起车钥匙往谢瑰给他的地址去。   碧景园私人别墅区位置很好找,这片人不多,陈舟和开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彭跃家以前是做房地产的,这片都是他家产业,大概是打过招呼,保安没拦人,直接放他进去了。   露天的草坪上全是人,笑声尖叫交杂在劲爆的鼓点里,一下一下震在陈舟和的耳膜。   他皱了皱眉,走进室内。   室内摆了张台球桌,一圈人正在玩,其中几个陈舟和看着眼熟。   桌上摆了一打人头马,输球的被起哄喝酒。   陈舟和给谢瑰打了个电话,第一遍没人接,估计外面声音太大没听见。   他正要打第二遍,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把他叫住。   “陈哥?”   陈舟和听不太真切,回头看了一眼,眯起了眼。   来人,正是两年前扣住他车钥匙不让他走,逼他喝掺了烟灰的酒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黑色夹克,原本面色迟疑,看清陈舟和的脸后,僵在了原地。   台球桌一圈的人面面相觑,也停下了动作。   “有事吗?”陈舟和问他,脸色疏淡。   他不想在彭跃的聚会上闹事,但也不代表可以对这种人笑脸相迎。   黑夹克心里暗暗叫苦,这几年来,家里生意一直不景气,原本还能靠着和谢家的几个单子勉强拉扯,直到两年前谢瑰淡出他们一整个圈子,从纨绔混子变成好好学习的乖宝宝,谢子谦也因为陈舟和的离开不再需要他们,断了联系。   他今天来,也是为了有机会能和谢瑰说得上话,看看能不能补救。   “陈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道个歉。”黑夹克咬咬牙,说道,“两年前那件事……对不起。”   周遭的笑闹声很大,陈舟和也是反应了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顶了谢子谦的位置,自然知道黑夹克忍气吞声向他道歉的原因,不过没用,合作讲究的是利益最大化,市场上早两年就没有他们家的位置了。   面对迟到两年的道歉,陈舟和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   他转身要走,黑夹克慌了。   陈舟和和谢瑰复合的事圈子里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而谢瑰这两年一得空就跑E国找陈舟和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他不讨好陈舟和,在谢瑰面前几乎是死路。   “陈哥……”黑夹克慌忙拽住陈舟和的手臂。   “放开。”   周围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多,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   黑夹克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低下头:“陈哥,我知道我做那事不地道,你很难原谅我,那这样……大家都不是扭捏的人,当年的不痛快我让你还回来,行吗?”   他抖着手,双手捧着给陈舟和递了根烟。   一秒、两秒……   就在黑夹克绝望之前,出乎意料的,陈舟和两指夹着,接过了他的烟。   黑夹克上道地给他点火,又沉默着给自己倒了杯酒放在桌边。   周围光线很暗,很深沉的橘色壁灯,那一点猩红显得格外明显。   陈舟和其实已经戒烟很久了。   他眯起眼,黑沉沉的眸映着猩红,吐了个漂亮的烟圈,桃花眼在明灭间,妖地让人窒息。   烟袅娜地一点一点往上飘,留下一截烟灰。   陈舟和挪手,把烟悬空在酒杯上方,酒液是琥珀色,安静地折射微弱的光。   黑夹克咽了口口水,手不停地颤抖。   陈舟和却没有把烟灰点进去,他手一顿,整根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黑夹克错愕抬头,不明所以。   “把这瓶酒喝了,这事算过了。”陈舟和一扬下巴,示意他。   四十度的人头马后劲儿极大,慢慢喝还好,一瓶下去估计够呛。   黑夹克没多犹豫,仰头就喝,酒液顺着喉管下滑,胃里的灼热感升腾。   约莫过了一分钟,他把酒瓶撂下,脸色有点难看地扶住台球桌,勉强地冲陈舟和笑:“这样行吗陈哥?”   陈舟和眉目间看不出情绪:“我说过了就是过了。”   “那我家……”   “一码归一码,生意上的事谈判桌上聊,”陈舟和掸掸袖口上的烟灰,走之前最后提醒他一句,“你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找人合作吸血上,不如想想转型,在座都不是傻子,没人愿意拿高投入做一桩稳赔不赚的买卖。”   说完,陈舟和转身上楼,打算去找彭跃。   包厢里气氛火热,彭跃和几个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坐在一个包间,谢瑰也在,正被一个醉鬼拖着胡侃,一边艰难敷衍一边四处摸索找手机。   “彭哥,差不多了,叫人上来?”一个男生挤眉弄眼地冲彭跃暗示,“别让小可爱们等急了。”   彭跃一拍醉醺醺的脑袋:“哦对对对,把人叫上来。”   告别单身的狂欢夜,没点刺激怎么行?   谢瑰听到这两句就感觉不对了,皱眉问了句:“你们还有安排呢?整完了没,我现在是有家属的人,可是有门禁的。”   彭跃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声切了一声:“谢瑰啊,你说嗝……你够不够意思,这两年怎么叫你都不出来玩,说好兄弟们一起摆烂,你瞒着大家成了我爸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你对得起兄弟吗?”   谢瑰跟他感情不错,要不然今天也不能被请动。   彭跃摆摆手:“今天!不谈别的!兄弟的单身夜!就是嗨!”   豪情万丈地说完,彭跃皱皱眉:“我得去放个水,这酒喝多了真不行……你们赶紧的,把人带过来。”   他几句话,激起了众人对谢瑰的仇恨,试问这两年,谁没在自家父辈口中,听说谢瑰的大名,那是迷途知返的典范,尤其逢年过节,天天都是谢瑰又做了什么项目,又拿了什么成就……   彭跃出门找厕所,谢瑰被一哄而上的人轮番灌酒,头疼地有些招架不住。   别墅来往都是人,陈舟和联系不上谢瑰,只好随便抓了个人问彭跃在哪,得知包间位置后提步过去。   彭跃刚从厕所出来,一脸舒爽,冷不丁在长廊拐角和陈舟和四目相对。   彭跃:?!!!   “站住!”陈舟和见他要跑,匪夷所思地叫住他,“好久不见小彭总。”   “陈哥……”彭跃讪笑道,“是挺久没见的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陈舟和不跟他废话:“谢瑰在哪呢?”   “在包厢。”彭跃下意识回答。   陈舟和微微颔首,说了声谢谢,看样子想往包厢去。   彭跃瞬间想起了自己找来陪酒的那些“小可爱”,顿时瞪圆了眼,哎了一声,拦在陈舟和身前。   陈舟和疑惑地看着他。   “哥!陈哥!我能问问你找谢瑰……有什么事吗?”彭跃冷汗都快下来了。   虽然嘴上吐槽谢瑰这两年玩消失,但毕竟都是兄弟,他今天找来的款有些就是按谢瑰的口味找的,那小模样……谢瑰肯定把持不住!   这要是陈舟和进去看见了……彭跃顿时感觉到沉重的使命感——   他一定得帮他兄弟兜着!   “我来接他回家,”陈舟和晃了晃手机,“对了,听说你订婚了,恭喜啊。”   “同喜同喜……”彭跃紧张道。   陈舟和:“……”   “你还有事吗?”陈舟和有些累了,接完谢瑰他打算直接打道回府,早点休息。   “啊……是这样的!谢瑰跟我说了,今晚留下来交流交流兄弟感情,我们几个玩得好的陈哥你也知道……这不是谢瑰这两年都没怎么跟我们出来玩吗,趁这个机会我们多聊聊,要不感情不是生疏了吗……这样!你就放心回去,他晚上就住我这了,我旁边给他安排个房间,肯定帮你照顾地服服帖帖的!”彭跃一拍胸口,“明天一早我就叫司机把人给你送回去。”   陈舟和顿了顿:“真是谢瑰跟你说的?”   “千真万确!”彭跃疯狂点头,随即给陈舟和灌输他那歪地不成样子的理念,“你看,就算是谈恋爱,也得给对方一点私人空间对吧,无论男女,都受不了对象查岗,感情嘛……你足够信任就要张弛有度,你说对吧?”   陈舟和一挑眉:“这也是谢瑰跟你说的?”   彭跃酒劲儿上头,急于打发陈舟和,干脆全扣谢瑰头上:“可不是吗,谢瑰这人我了解,他可注重隐私和私人空间了。”   “行,”陈舟和点点头,从面上看不出情绪,淡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叫谢瑰晚点给我打个电话。”   “行行行!”彭跃喜上眉梢,“陈哥慢走,我找人送送你……”   陈舟和摆摆手,头也没回。   包厢里,谢瑰被灌了不少酒,都是兄弟,他也就认了。仰头又喝干一杯时,他莫名觉得脊背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谢瑰:彭跃这小子不能处,有话他乱说!   还有一章,应该会凌晨发,大家不要等,明天早上起来看就好啦,我努力一口气写到完结嗷! 第89章 完结(上)   “来了来了……”彭跃招呼一声, 摇摇晃晃回了包间,神神叨叨地在谢瑰身边坐下。   “你干嘛?”谢瑰斜他一眼,没好气道。   他也喝得有点多了, 说话都不太利索。   彭跃啧了一声:“多年以后, 你回首今天, 势必会热泪盈眶, 知道兄弟为了你的爱情付出了多少。”   谢瑰被他说的心里升腾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倒时候你就知道了,”彭跃还搁那美呢,“继续喝啊。”   包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一群奇怪的人, 男女都有,穿着暴露。谢瑰看着其中一个, 长相莫名像江逐野,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衬衫, 衣摆遮到膝盖上一点,下半身什么都没穿。   谢瑰说不出的别扭,一整个痛苦面具。   “好好陪小谢总玩,”彭跃拍拍那个白衬衫, 暧昧道,“你放心, 今晚累了就在兄弟这边住, 多的是人陪你。”   白衬衫收到指令, 扭着腰坐到谢瑰另一边, 裸露的大腿眼看就要贴上谢瑰的裤身。   “靠……”谢瑰被针扎了一样弹起来,皱眉道, “你干什么?!”   白衬衫错愕地瞪圆了眼, 莫名地委屈:“我陪您喝酒啊……”   “不需要。”谢瑰一把推开彭跃, 贴着沙发扶手坐, 和白衬衫之间隔了能坐三个人的距离。   “啧,谢瑰你这就没意思了,”彭跃以为他怕陈舟和那边不好交代,“兄弟都给你打点好了,你放心,陈哥今天肯定不会过问,你就放心玩儿。”   打点?谢瑰心里的感觉越来越重,想到什么,伸手在沙发缝里捞手机。   “你看见陈舟和了?”谢瑰边摸索,边焦急地问。   “昂,”彭跃一脸“你没想到吧”的脸色,“刚就在洗手间门口碰上的,被我劝回去了,所以你今天就放心……”   谢瑰额前青筋都快爆出来了,他暗骂一句,终于把手机捞出来。   打开一看,快十一点半了。陈舟和十点二十九分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他一个没接到。   再看微信,也没有消息。   “兄弟我……哎!谢瑰!你去哪?!”彭跃刚凑近要和他耳语几句,谢瑰噌地站起身,脸色惶恐又难看,拎起外套就往外跑。   “什么情况?!”彭跃一脸懵逼,和白衬衫面面相觑。   十一点半。   陈舟和已经洗漱完打算休息了,他困地不行,看了眼时间又看看没有来电提示,估摸着谢瑰今晚应该确实如彭跃所说不回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下楼关了灯,蒙上被子睡觉。   陈舟和很快睡着了。   谢瑰拿了手机就下楼打车,慌地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他开始给陈舟和打电话,一通接一通,对面全没有回应。   谢瑰的心越来越凉,酒醒了一大半,又在微信上和陈舟和解释,打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打到第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对面直接关机了。   叫地车来了,谢瑰一路紧张地绷紧了神色,混沌的脑袋思索着措辞。   他颓丧地回到家,楼下一片黑,安静地可以听见窗外风拍窗户的声音。   谢瑰顿了顿,哥不会是走了吧……   他一巴掌拍开灯,跑到楼上陈舟和的房间,也没敲门就炮仗一样冲进去了。   陈舟和被声响惊醒,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口。   “谢瑰?”他揉了揉眼睛,急促的心跳慢下来,“你怎么回来了?”   谢瑰本来措辞了很多,看见他突然都说不出来了。   “哥……”他长腿一迈,几乎是跑到陈舟和床边,用力地抱住他。   被子堆叠在陈舟和的腰腹,上半身尚带着被窝里的余温,暖烘烘的。反观谢瑰,只穿了一件衬衫,袖口挽起而裸露在外的小臂冰凉。   他抱地很用力,把陈舟和残余的睡意都抱没了。   “又怎么了,你不是说今晚留在彭跃那过夜吗?”陈舟和在他背上拍了拍,带着年长一方的包容。   “我没说,那是彭跃瞎说的,我、我不知道你来了,我在等你,然后手机掉沙发里了,我没听见……”谢瑰激动地语无伦次。   “唔……”陈舟和安静地听他说完,不置一词地垂下眼睑,像是思索着什么。   “谢瑰,我觉得谈恋爱嘛,包容和信任是基础,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沟通,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管地太过让你没有私人空间也可以告诉我,”陈舟和顿了顿,“包括如果日后有一天,你对这段感情觉得厌烦,也可以直说,我这里一直给你留着退路。”   说是给他留的退路,倒不如说是陈舟和给自己留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应该规避情绪化,开始和结束都一样。   “什么意思?”谢瑰的声音紧到颤抖,愣怔而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舟和,“哥、哥你是要、要和我……分手吗?”   他说着,一大颗眼泪从眼眶里砸下来,啪嗒一声洇湿了被子。   陈舟和吓了一跳,用手背蹭去他脸上的泪痕:“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你就是这么说的,你在铺垫!”他不说还好,一开口谢瑰的眼泪就决堤了,他抽噎着,胸膛上下起伏,“你果然、果然还没有原谅我,都是因为我替你挡了刀你不好意思才答应我,你不喜欢我了……”   陈舟和哭笑不得地给他拍背,任由他树袋熊一样搂着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都不在乎我了,”谢瑰哭地一抽一抽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过去了,“我做饭你都不夸我……”   “我后来不是说了好吃嘛。”   “你加班从来不找我,如果我不找你,你就直接自己回家了……”   “那不是你天天到点了就来我办公室打卡,也没给我机会啊。”陈舟和哄道。   “你、你都不带我走,就自己走了……”   “彭跃说你要留下来过夜,我也叫他让你醒酒了给我打电话了。”   谢瑰更委屈了:“你相信他的鬼话都不相信我,我没说……”   “好好好你没说,”陈舟和有些头疼,“你累不累啊,先去洗漱休息吧。”   谢瑰完全不听,继续算账:“你还说要和我分手……”   “这我可没说,”陈舟和使了点劲儿,不轻不重地拍他的肩,“我是这个意思吗?”   谢瑰不说话了。   “先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陈舟和拍拍谢瑰,示意他放开。   谢瑰极不情愿地松手,小狗眼又红又肿。   “第一,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我和你在一起,肯定就是因为喜欢,”陈舟和竖起一根手指,“第二呢,今天的事我有责任,确实不应该只听彭跃的一面之词。”   “第三……”陈舟和叹了口气,“刚才的话我只说一次,以后分手不能随便提,再生气也可以,行吗?”   谢瑰拼命点头。   “行了,去洗漱吧,这么大人了竟然还学小孩子又哭又撒娇,你也真好意思。”陈舟和拍拍他,打了个哈欠,神经再一次松弛下来。   亏得他这两年睡眠质量养得好,没有起床气,换两年前,谢瑰这样半夜闯进来,他俩说话之前肯定得干一架。   陈舟和留了盏床头灯,继续窝回被子里,门外传来蹬蹬的声音,勉强能算白噪音。   过了大概十分钟,房门又被打开了。   陈舟和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动肝火:“你到底想干嘛?”   谢瑰站在门口,抱着枕头,犹犹豫豫地不敢进:“哥,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陈舟和:“……”   *   日子一天天地过,转眼到了深秋。   彭跃订了婚,订婚宴陈舟和和谢瑰都去了。   自从上次一别,彭跃越想越想不通,打电话问了韩忍,才知道谢瑰对陈舟和竟然是玩真的,再想起自己那天的说辞,突觉谢瑰没来找他干架真的是兄弟情深。   他还以为谢瑰又是迫于兰秀芝的压力,和陈舟和虚与委蛇呢,毕竟之前谢子谦一家独大,很难让他不产生联想……   彭跃的订婚宴办地很隆重,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准新郎准新娘两个人不太高兴。   他们是商业联姻,女方又一直在国外留学,见面次数不多。彭跃自由惯了,一下子身份转换不过来,女方则是心有所属,被棒打鸳鸯。   陈舟和看着明显心情不佳的准新娘,摇了摇头。   谢瑰站他身边,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陈舟和捅捅他。   “啊……没,”谢瑰眼神闪躲了下,转了话题,“哥,明天去墓园……你陪我去吧。”   明天,是谢文笃和许知暖夫妇的忌日,也是陈父陈母的忌日。   当年的爆炸四人当场毙命。谢文笃夫妇被兰秀芝安排在城郊公墓,陈父陈母则是让远方的亲戚收敛的骸骨葬到了乡下。   每年这个时候,兰秀芝都会带着谢瑰来祭拜夫妇俩,却一次也没有带陈舟和来过。   小时候陈舟和不懂事,看见谢瑰去祭拜父母,也询问兰秀芝自己能不能也去祭拜陈父陈父,被兰秀芝一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痛。   那次之后,他再也没开口过,也知道在这个日子,谢家是不允许笑的。   “好。”陈舟和的手被谢瑰握着,小指在他掌心搔了搔,带着一种安抚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没写完QAQ,还有一个两个剧情点就完结啦,我发四(鸽子举手),白天继续写!!!一定完结!!! 第90章 完结(下)   彭跃的订婚宴折腾到很晚, 不像是订婚,倒像是商业晚会。   每个人其实都安排了座位,但因为是露天场地, 相对流动性大一点。   谢瑰和陈舟和一起, 自然没心思去应酬,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闲逛到了湖边。   深秋的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湖水上飘着几根枯枝,倒映出澄澈的月亮。   谢瑰憋了一天了,这会儿见四下没人, 才敢伸手,用小指勾住陈舟和垂落身侧的手。   陈舟和看他一眼, 眼神玩味。   谢瑰见他没拒绝,大着胆子握实, 和他十指相扣,掌心紧贴。   “惯的你……”陈舟和轻哼一声。   “好无聊啊,”谢瑰额头抵在他肩上,“到处都是这个总那个总的, 那么多眼睛看着,真不方便。”   “你想方便什么?”陈舟和明知故问。   谢瑰抬起脸, 下巴抵在他肩上, 眯起眼嗅他身上浅淡的木质香, 小声说:“方便你抱我, 再亲亲我。”   “你要不要脸了?”陈舟和甩甩他的手,笑骂道。   谢瑰刚想跟他扯皮, 湖边的小树林里传来一阵不太和谐的声响。   他们动作一顿。   声音由远及近, 应该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 成年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地方僻静, 陈舟和甚至连两人调情的浪语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有些尴尬,回头去看谢瑰,谢瑰也是一样的脸色。   内容越来越过分,陈舟和捂住谢瑰的耳朵,低语道:“别听这些,赶紧走。”   他的手指被风吹得有些凉,凑近的时候能让人闻到袖口上的香水味。两人走到正场,和端着酒杯的彭跃撞上。   “我说你们怎么不见了,找半天呢……”彭跃拍拍谢瑰,又和陈舟和问了声好。   上次的事之后 ,他看见陈舟和都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谢瑰是怎么处理。   “订婚快乐啊小彭总。”谢瑰调侃两句,从旁边拿了个酒杯和他碰碰。   彭跃一脸苦涩:“快乐个大头鬼,以后兄弟的单身快乐就一去不复返了。”   恰好这时,曾经一个合作伙伴看见陈舟和,上来打了声招呼,陈舟和见谢瑰和彭跃有话要说的样子,对谢瑰点了下头,先去应酬。   “真不想订婚啊,脸色这么难看?”谢瑰拍拍彭跃的肩,“你改变不了不如学着接受,对人姑娘好点,指不定人能看上你呢。”   “看上个屁,”彭跃一脸无奈,“她那至死不渝的小男朋友找来了,说要跟她私奔,两人刚才还闹呢,双方长辈都过去了,我刚不在吗,也是处理这事去了。”   说完,彭跃摇摇头:“我估计这事要黄,跟你当年一样。”   谢瑰:“……说就说,怎么扯上我?我现在和我哥可是如胶似漆情比金坚,你可别咒我。”   “那我们这情况不一样,本来我都和她说好了,结婚以后谁也别管谁,各玩各的,你兄弟我,”彭跃指了指自己,“也是个有欲望的正常男人,总不能娶个祖宗回家供着当鳏夫吧。”   谢瑰:“……”   看他的脸色,彭跃稍稍来劲儿了:“怎么了,有难言之隐啊?跟兄弟说说?”   谢瑰:“滚蛋。”   彭跃兴奋起来:“你不会是到现在还是个雏吧?”   “……”   “不是吧兄弟,谈这么久恋爱了你这么纯情呢,你和陈哥……没点进展?”彭跃憋不住笑,又一脸好奇,“你是不是不行啊?”   谢瑰差点把他勒死在订婚现场。   “行了行了,”彭跃咳嗽着从他手底下挣出来,环顾四周,做贼一样凑到谢瑰耳边说,“晚上回去看看邮箱,兄弟给你发点好东西……我这点东西可比韩忍那什么恋爱秘诀强多了,不用客气,算是那天我和陈哥说那些话的赔礼。”   谢瑰眼神疑惑,刚想追问两句,陈舟和过来了。   彭跃眼珠一转,先跑为妙,临走前还不忘拍拍谢瑰的胸膛,挤眉弄眼:“好兄弟,一辈子。”   谢瑰:“……”   “你们聊什么了?”陈舟和有点好奇,身上带了酒气。   谢瑰狗鼻子闻了闻,问他:“你喝酒了?”   “味儿很重吗?”陈舟和嗅了嗅手腕,“喝了一点,刚撒到袖子上了。”   谢瑰又凑近闻闻,陈舟和还以为自己身上的酒味真的很重,谁知这厮凑到他脸边,趁人不备啄了一口。   谢瑰心满意足地点头:“好像也没有那么重。”   陈舟和暗地里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旁边都是人。”   “那我们回家吧,”谢瑰眼睛亮亮的,悄么声说,“准新娘闹着要逃婚呢,我估计这事要吹,咱俩先走肯定没人能发现。”   “能行吗?”陈舟和半信半疑。   “没事,我等会儿和彭跃说一声就行。”谢瑰哄他。   在谢瑰的劝哄之下,陈舟和也没坚持——毕竟这个订婚宴着实很无聊。   夜幕收拢,三两颗星星散漫地点缀其上。   谢瑰一进门,醒醒听见声响迎上来,一见是他,即使地刹住脚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陈舟和跟在他身后进门,醒醒立马像换了一只猫一样,翘着尾巴发出嗲叫,绕着他的裤腿蹭脑袋。   “没良心的家伙。”谢瑰嘟囔两句,见陈舟和眉目含笑地捞起醒醒抱在怀里,心里更酸,“这么些天白喂你了。”   两人陪着走了一天流程,都有些累了,陈舟和回房间泡澡,心里惦念着明天去墓园的事。温暖的水包裹着他,陈舟和的眼皮一点一点耷拉下来。   谢瑰洗了澡,擦着头发摸到陈舟和房门前,醒醒摇着尾巴在挠门,看见他还不友善地叫了一声。   谢瑰看着它,目光不屑中透着得意,居高临下地拧开门把,飞速钻进去,把醒醒关在门外。   谢狗VS醒醒,狗胜。   谢瑰进门之后,见浴室的灯亮着,便在沙发上坐着等,过了约莫二十分钟,陈舟和还没出来。   谢瑰皱起眉,敲了敲浴室门——陈舟和是被他的敲门声惊醒的。   “哥,你好了吗?”谢瑰担心他在里面睡着了,耳朵贴在门上等回应。   陈舟和含糊地应了一声,拍拍脸,从浴缸里出来。   过了五分钟,陈舟和打开浴室门。   他低头系浴袍的腰带,走出去的时候和蹲守在门外的谢瑰撞了个满怀。   谢瑰抱着他的腰身,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心安理得地享受美人投怀送抱。   陈舟和无奈:“你是醒醒吗,蹲守在浴室门口?”   “还说呢,我这不是怕你睡着了晕在里面吗?”谢瑰说,“我都想再过五分钟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踹门了。”   陈舟和发梢微湿,拍拍他的后腰示意松手。   他在床边坐下,拿iPad处理白天发过来的邮件。谢瑰从椅背上扯过浴巾,给他擦头发。   “谢子谦留下来那些问题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陈舟和估摸了一下,“再过大概一周工作量就彻底降下来了。”   “嗯,”谢瑰把浴巾丢到一边,趴在他肩上,双手从后搂住他,“那过段时间咱俩看看,找个地方玩玩?”   “行,”陈舟和回了一封邮件,“那一家人怎么样了?”   谢瑰知道他说的是倩倩一家,他顿了顿,说道:“谢子谦给他们的东西太多了,原本他们掀了谢子谦的老底可以减刑,后来又查出来那个倩倩交的男朋友背后也不干净,涉及了一起跨国非法交易,估计又有牵连。”   谢子谦的刑期很近了,陈舟和想到这个,一时五味杂陈。   “别想这些了,”谢瑰吻上他耳后,轻咬他的耳垂,有一点一点移到陈舟和柔软的侧脸,“别想不高兴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以后会好好的。”   陈舟和嗯了一声,偏了偏头,迎合他的吻。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情,谢瑰将陈舟和压在床上,隐忍着用力,摸索那一截腰窝,用虎口掐,用手掌蹭。   他舔上陈舟和的喉结,急躁地吮吻,留下深印。   陈舟和难受地蹙起眉,桃花眼水汽氤氲,像是蒙了层雾,眼角一片红。   “哥……”谢瑰哑着嗓子叫他,一声又一声,陈舟和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对于情.事,陈舟和并不介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两情相悦,他并不介意。   他以为谢瑰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便喘着气凑到他耳边:“可以。”   谢瑰被他撩拨地哼唧一声,有些凶狠地在他的锁骨上留下牙印。   从上到下一连串的点火却不灭火,两人都难受地不行。随即,陈舟和意识到,谢瑰可能不是不想,是不会。   他没忍住低哑着嗓子笑出了声。   “谢瑰,”陈舟和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划了划,“你是不是……不会啊?”   谢瑰恼羞成怒:“不是!”   他好歹专业是学医的,有些东西的理论他还是了解的。   “家里没有……那什么,我怕你难受。”谢瑰别扭地埋首他脖颈间,温热的呼吸烧地陈舟和酥麻。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谢家对谢瑰的教育一向很注重这方面,所以陈舟和知道谢瑰纯情,但没想到他能纯情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决?”   “……”   “我教你啊……”   夜深人静,醒醒挠门挠累了,喵呜一声钻回了自己的猫窝,留下房间里一派旖旎。   *   谢文笃夫妇所在的墓园在城郊,陈舟和开车过去,途中还绕行去花店买了束雏菊。   谢瑰坐在副驾驶,一路都在看手机。   陈舟和用余光瞥了他好几眼,谢瑰始终没发觉。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神游天外,不知道是不是被昨晚的事刺激到了。   陈舟和还记得昨晚完事的时候,他手都酸了,谢瑰在余韵中颤抖,死死将他搂在怀里,呼吸破碎,不自觉地将胯往前送。   他在陈舟和耳边喊:“哥哥……”   自从谢瑰小学毕业,就再也没用叠字叫过他哥哥。   陈舟和熄了火,转头看谢瑰,还是不在状态,他晃了晃谢瑰的肩:“到了。”   谢瑰惊醒一般抬起眼,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手机背过去,不让陈舟和看见。   陈舟和一挑眉。   “到、到了吗?走吧。”谢瑰怕他追问,拉开车门先一步下车。   深秋时分,墓园的树也秃得差不多了,纵横的枝桠歪斜,有些冷清。   两人走到谢文笃夫妇的墓前。   谢瑰敛着眉眼,先是将墓碑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陈舟和再把花放上去。照片上两人永远定格在青年的年纪,谢文笃的眉眼和谢瑰很像,不同的是,他身上的书卷气会重些,而谢瑰身上,更多的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张狂。   “爸,妈。”谢瑰突然开口,牵起陈舟和的手,“奶奶说,你们以前和她开玩笑,我娶媳妇之前要先带来给你们看看,你们同意才能进门,不同意就让我俩去私奔,今天我把人带来了。”   陈舟和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被他握着掌心的手指蜷了蜷。   谢瑰思忖了下:“我不知道你们满不满意,反正我可满意了,我媳妇天下第一好。”   话锋越转越叛逆,陈舟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前二位如果泉下有知,听见他这番话,估计都想出来往这个不肖子孙脑门上扣个包。   他扯了扯谢瑰的手,示意他别瞎说。   谢瑰会错了意,点点头:“你们儿媳妇有话跟你们说。”   陈舟和:“……”这也是不得不说了。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叔叔阿姨……”   “叫爸妈。”谢瑰晃晃他的手。   陈舟和忍着不在长辈面前翻他白眼,定定神,继续说:“我叫陈舟和,是谢瑰的男朋友,也是以后和他过一辈子的人。”   谢瑰眼神软地像水,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恨不得缠陈舟和身上去。   “请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陈舟和应付得了谈判桌上的牛鬼蛇神,此刻却说的有些干巴。   场面话张口就来不用润色,真心话却怎么说都怕对方觉得不够真心。   陈舟和确实有点紧张。   “行了行了,”谢瑰看出他的紧张,宽慰地勾勾他的手,转头对谢文笃夫妇说,“我家宝贝就带来给你们看看,看够了我把人领回去了啊,以后我俩会好好的,也会好好照顾奶奶,你们不用操心。”   说完,他扭脸去看陈舟和,晶亮着小狗眼:“走吧?”   “嗯。”   两人携手下台阶,一阵风吹过,小雏菊的花瓣轻轻打了个旋飘下来,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   谢子谦留下的问题已经不急于一时了,加上今天又是周末,两人便默许着给自己放了假,先去医院陪兰秀芝说了会儿话,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去超市买点菜吧,”陈舟和看了眼导航,“家里冰箱都快空了。”   “嗯……”谢瑰盯着手机没移开眼,反应下了下才明白他说什么,“行。”   陈舟和又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点了点方向盘,若有所思。   这个点的超市人不多,两人权当放松,推着小车一边聊一边逛,零食也拿,看见好看的餐具也拿,最后逛到了生鲜区。   陈舟和拿了一盒酸奶,刚想问谢瑰喝什么口味,转头就不见他。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谢瑰还在刚才的蔬菜区,一手握着推车,一手捧着手机。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重要,非要一天到晚盯着?   陈舟和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谢瑰嗅到浅淡的木质香靠近,反应很快地锁了屏,屏幕上的银圈一闪而过。   “哥……”谢瑰有些紧张心虚地看着他笑,“怎么了?”   陈舟和忍住没笑出来,晃晃手上的酸奶:“走吧,去结账。”   “好嘞。”   两人推着车来到收银台,谢瑰心里有鬼,反复思索刚刚陈舟和到底有没有看见他屏幕上的东西,陈舟和则好整以暇地等着谢瑰的反应。   两人一起排队,陈舟和没看见的地方,谢瑰偷摸从收银台边的货架上抓了个什么扔到推车里。   很快轮到他们。   陈舟和正要掏手机扫码,谢瑰眼神闪烁了下,抢先一步:“我来付吧。”   走道逼仄,陈舟和被他一抢,只好先一步走出去,等着拎袋子。   “我来我来拎。”谢瑰眼疾手快,满当当的两个大袋子一手一个提着,“走吧。”   停车场在地下,陈舟和跟在他身后两手空空,有些无奈:“谢瑰,我不是姑娘,不需要你这么照顾,袋子我还是拎得动的。”   “不用哥,你开车辛苦了,这点小事我来做。”谢瑰将双手拢到胸前,生怕他硬抢。   陈舟和只好随他去了。   两人到家天色还没彻底黑,陈舟和开了灯,熟稔地抱起醒醒撸毛。谢瑰把袋子放到地上换鞋。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醒醒不知道怎么从陈舟和怀里蹦下来,精准地一爪子抓到地上的塑料袋上。   塑料袋顿时破了个大口子,有原包装的蔬菜水果还好,一些零散的棒棒糖之类的小零食从破洞里漏出来,陈舟和皱眉,嘶了一声去捞醒醒,一边嘟囔:“真该给你剪指甲了,怎么这么不消……”   谢瑰还没从醒醒的动作里反应过来,僵在原地,看着陈舟和从地上捡起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螺纹……冰爽……”陈舟和甚至念出了声!   谢瑰的脸顿时红了,仇恨地看着醒醒。   他和这只猫一定上辈子结仇了!!!   “难怪不让我付款,还把我挤出收银台?”陈舟和似笑非笑地看着谢瑰,见他耳尖红地要滴血,上前两步,凑到他耳边,“真会挑,玩儿挺刺激啊?”   手上还把小盒子塞进了谢瑰的外套口袋,暗示意味十足。   他就是随手抓的!没有挑!!!   谢瑰睫毛颤抖,不想面对。   陈舟和憋笑憋得辛苦,心里都有点可怜谢瑰了,今天什么秘密都没藏住,让他扒了个干净。   他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站起来怜爱地摸了摸谢瑰滚烫的脸:“去做饭吧,小可怜。”   谢瑰忍无可忍,扶着他的腰把人抵在桌边,堵住陈舟和的嘴。   十分钟后,在谢瑰咬牙切齿的“一定要把那破猫爪子拔干净”的呼声里,陈舟和红肿着唇,眼含笑意地给醒醒剪指甲,想了想,又给醒醒喂了一根猫条。   喵喵大队立功!   锅里炖着排骨汤,谢瑰靠在大理石台面上,掏出手机继续看,对面那人发来几张草稿图和实物图他都不满意,又提了一些要求。   彭跃的消息弹出来。   ——谢瑰!哥们给你发的东西你看了没?!!   谢瑰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玩意,他皱眉回道:什么东西?   ——好东西!!!   彭跃故作神秘,发完这三个字就不肯再说,谢瑰等对面定稿,闲着也是闲着,点开邮箱看了看。   几个视频,封面都是卡通猫咪,谢瑰现在看见猫都上火,忍着火气随手点开一个。   开头是一个不知名的logo光标,谢瑰没耐心等,直接把进度条拖到了中间。   屏幕中心转了几个圈,一阵突兀的叫声从手机里传出。   谢瑰一听就不对劲,慌忙按音量键,啪嗒一声把手机用力反扣在台面上。   什、什么玩意?!彭跃到底给他发了什么?!   虽然只是仓皇一眼,满屏不可描述的香.艳刺激大了,谢瑰状若无意地走出厨房接了口水喝,眼神不经意看向陈舟和,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陈舟和抱着猫在逗,神色看不出异常。   谢瑰松了口气,做贼一样回到厨房,想了想,又眼神飘忽着把门拉上。   锅里的汤已经飘出香味了,谢瑰加了点水,心不在焉的。   如果论起比套套掉在地上被陈舟和抓个正着更尴尬的事,那必定是昨晚。   谢瑰觉得自己昨晚的表现简直就像一头呆鹅,全程由陈舟和把控着节奏,反应青涩得一点情.趣都没有。   谢瑰想起韩忍说的——   “你得会撩,要不然像个呆瓜一样陈哥迟早有一天腻味你,男人……谁不喜欢热情的狂野的?”   他想着,紧张地再次解锁手机。   就……学习一下。   突然有一种学渣半夜打手电学习,弯道超车的感觉。   谢瑰没开声音,做科研一样盯着屏幕上两人的姿势和表情,他看地眉头直皱,从菜板上摸了一片胡萝卜塞到嘴里。   两人的姿势千变万化,看的谢瑰惊叹连连,满眼写着“这他妈也可以”的不敢置信,投入地连陈舟和什么时候到他身后都不知道。   视屏里的两人以高难度堪比瑜伽的动作继续展开,谢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若有所思的声音——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啪地一声,手机摔了。   谢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吓呆的鹌鹑一般呆傻在原地,看着陈舟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哥、我、他……”谢瑰双手比划着,“我就随便看看……”   陈舟和一脸“我懂我懂”地点头。   谢瑰:“……”   陈舟和看着他羞愤欲死的脸色,实在憋不住笑,抖着肩膀把他手机捡起来放到台面上,黑色大理石映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你看吧,”陈舟和调笑着亲了亲他,下巴磕在谢瑰肩上,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就是别学那个姿势,哥哥腰不行……”   谢瑰呼吸一窒,想抓他的手,被陈舟和灵活地躲开。   陈舟和拍拍他的脸:“汤好像煮开了。”   谢瑰心里的小人跳起来——正经人谁还想做饭啊!!!   当晚,陈舟和洗漱完又去看了一次醒醒,确定醒醒呆在猫窝睡着了之后才悠悠回房。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谢瑰觍着脸,自觉在床的另一边躺好,反客为主地拍拍床:“上来吗哥?”   陈舟和走到床边,环抱双臂:“如果我没记错,你房间在隔壁?”   “我来侍寝。”谢瑰爬起来,娴熟地揽过他的腰把人扑倒,大狗一样凑到他脖颈间又嗅又亲。   陈舟和被他闹得有点痒,笑着推了他两把。   “哥,”谢瑰小声叫他,眼睛兴奋地亮着,“想不想检验一下我的学习成果?”   陈舟和:“……”   凌晨两点半,偃旗息鼓。   陈舟和累得要死,抱着枕头昏沉地睡过去,他睡不安稳,被一阵光晃醒。   接着,陈舟和感受到身体被人小心翼翼地翻过来,他以为谢瑰又要折腾,气地踹他一脚。   灰色的被子盖住他的腰腹,裸露在外的后背、小腿没有一处完好,青青紫紫的,甚至后腰上还有一个牙印。   “吵醒你了?”谢瑰凑上去,餍足地亲他一口,手上动作很轻,在给他上药。   冰凉的药膏刺激得陈舟和一醒神,意识到谢瑰在给那处上药,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红了。   他想躲,被谢瑰按住。   “你属狗吗,”陈舟和没什么力气,趴在枕头上侧脸看他,“你看我身上有一块地方你没咬过?”   谢瑰由他说,好像陈舟和现在骂他什么他都能笑着应下,脾气好得不像话。   他仔细给陈舟和上完了药,搂着人翻了个身,要不够似的腻在陈舟和脖颈间亲亲啄啄。   陈舟和被他折腾烦了,睫毛上还挂着刚刚被刺激出来的眼泪,打了个哈欠:“再腻歪你就滚回去自己睡。”   谢瑰不敢动了,但还是抱着人不肯撒手。   “哥,”谢瑰叫他,声线低哑,像是在哄睡,“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陈舟和知道是什么,但不想拆穿,敷衍地问道:“什么?”   “都说了是惊喜,现在不能说,”谢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舟和忍了忍:“那你现在告诉我干什么?”   “我这不是让你有所期盼吗,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期待特别好奇特别想问我?”谢瑰问他。   陈舟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语气极度敷衍:“哇,好期待好期待……快睡吧,我去梦里期待。”   “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谢瑰悄么声跟他咬耳朵。   “……”   “你现在像古代那种渣男负心汉,要了我的身子就原形毕露,温存话都不舍得说几句,”谢瑰故作委屈,感慨道,“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啧,男人!”   陈舟和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一口咬在谢瑰肩上泄愤,兔崽子惯会得了便宜卖乖,一晚上被他折腾地翻来覆去,烙饼似的,哭着踹他还把人刺激得更禽兽,身上没一个地方不酸爽……   占尽了便宜现在还倒打一耙,反过来怪他是负心汉。   谢瑰被咬地闷哼一声,终于肯老实下来。   两人只留了一盏小夜灯,相拥睡去,纷纷毫无负罪感地决定明天再翘班休息一天。   可惜,事与愿违,两人第二天终究没能闲下来。   早上七点,陈舟和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兰秀芝病危了。   两人动作慌忙地收拾,飞速赶到医院。   医生在筹备手术,等兰秀芝的数据出结果,十点就要正式开始。   “奶奶……”陈舟和喘着气,绕到床边。   兰秀芝此刻忍受着极大地痛楚,整个人全然看不出半分以前的模样,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搭在床边吊针的手瘦的想鸡爪,上面满是针孔和老年斑。   “陈、陈陈啊……”兰秀芝叫他,气若游丝。   谢瑰也在床边蹲下,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眶泛红。   “哭什么……”兰秀芝看见他,嗔怪道,“眼泪攒着……到时候在哭……”   “呸呸呸,”谢瑰将她吊针的手放在掌心上暖着,“小老太太真不会说话……”   “奶奶,”陈舟和安抚她,“没事的啊,别怕,就是普通的小手术……我和谢瑰在一起了,到时候订婚还要拍全家福,您这段时间修养修养,上镜也精神。”   兰秀芝摇摇头:“等不到喽……”   她用手指了指手机,似乎想说什么。   门从外被敲开,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陈舟和看他眼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这是兰秀芝的私人律师。   “陈先生你好,我叫徐林,是兰女士的私人律师,”徐林和陈舟和握了握手,在兰秀芝的示意下把手上的文件递给陈舟和,“兰女士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提了立遗嘱的事,你看……”   陈舟和略狼狈地把文件摔回他身上,眉头紧缩:“什么遗嘱,没到那个时候,别他妈瞎说。”   “陈陈……”兰秀芝眼神责怪地看着他。   陈舟和睫毛一颤,无声地僵持了几秒,偏过头,捏捏鼻梁:“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徐林摇摇头,“那我简单地把兰女士的意思说一下。”   名下包括老宅在内的一半不动产划归谢瑰名下,所有公司股份和另一半不动产划归陈舟和名下。   陈舟和一时没动,徐林知道他们需要私人空间,把文件交到陈舟和和谢瑰手里,礼貌地退了出去。   “陈陈啊……”兰秀芝叫他,用尽力气抓着他的手,“奶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啊……”   她兰秀芝出身名门,和谢家门当户对,几十年操持谢家家事,包容倩倩……   她对得起兰家,对得起谢家,对得起谢瑰和一干儿女,唯一对不住的,还是被她利用欺瞒的陈舟和。   最终病重垂危,陪侍在床前还是陈舟和和谢瑰。   “不说这个……”陈舟和别过脸。   兰秀芝无声无息地摇摇头,她似乎感召到自己的宿命,这次进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十点,一切事宜准备妥当,兰秀芝被送进了手术室。   陈舟和和谢瑰等在门口,约莫过了两个个小时,谢宝珍姗姗来迟。   “妈咪呢?”她问谢瑰。   谢瑰上下扫她一眼。   医院的电话先是打给的谢宝珍再打给陈舟和,他们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了,而谢宝珍……   穿着一身高定,罩着新款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踩着高跟鞋,手包和衣服的颜色相互呼应——从头发丝精致到了脚后跟。   谢宝珍被他的眼神刺地瑟缩了下,停好车跟在她身后赶来的江父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上前揽着谢宝珍的肩,直视着谢瑰,问道:“我听说徐律师刚才来过了?”   谢瑰不知道被哪个字眼触动到了,眉眼凌厉地站起来,快步上前,逼到江父面前。   他比江父高一个头,浑身的气势像草原的狮王,目眦尽裂地吐出一个字:“滚!”   陈舟和难得没有拦他,站在他身后,眼神冷地像冰。   江父几次动动嘴唇,终究没敢再问,带着兰秀芝在他们对面坐下。   又过了近四十分钟,手术室的红灯灭了。   医生疲惫地从里面出来,走到陈舟和二人面前,摇了摇头:“抱歉。”   深秋走向初冬,病房的枝桠上,最后一片叶子摇晃两下,终究还是掉了。   *   兰秀芝的葬礼是陈舟和和谢瑰操办的,谢宝珍几次想插手,却都被回绝。   葬礼办的低调,来的人都是筛过的,不多也不少。   徐林按兰秀芝的要求,在葬礼上宣读了遗嘱,谢宝珍听闻,回去之后闹了几回,说是陈舟和联合了徐林,趁兰秀芝生病神志不清骗她签下的遗嘱。   直到徐林拿出兰秀芝一早准备好的视屏,谢宝珍才讪讪哑火。   这一出闹剧成了圈里流传的丑闻,贵妇圈和谢宝珍结交奉承的几人立马变了一副脸孔。公司和江家的合约到期,经董事会一致同意不再续约。   江父近几年吃到了和谢家合作的甜头,每个项目都捞点油水,一旦谢家抽身,他的资金链立马出现问题,焦头烂额地四处找人。   他来找过谢瑰几次,被拒之门外后又转而找向了陈舟和。陈舟和倒是没拒绝见他,两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下午,据在现场的小助理说,江总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脚步蹒跚脸色灰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日子一天天过去,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动荡,谢瑰和陈舟和慢慢地稳定下来。   三个月过去,到了十二月底,临近年关。   陈舟和如往常一样加班到了傍晚,去超市买了菜回家,谢瑰给他发了消息,说要去外地出差几天。陈舟和知道他在跟进的那个项目,也没起疑,拎着一个袋子开锁进门。   醒醒反常地没有迎上来。   陈舟和感觉到丝丝不对,伸手摸索墙边的开关。   眼前骤然亮起,一个个彩灯装在氢气球里漂浮在天花板上,按下开关的那一刻满堂都是温暖晕黄的光线。   陈舟和错愕地后退一步,低头看见满室的玫瑰。   谢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可能因为太紧张腿软,扑通一声,谢瑰另一条腿也磕在地上,实打实来了个双膝跪地。   陈舟和隐约知道他要干什么,紧张之余看见他的反应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往旁边错开两步,避开谢瑰的礼,说道:“还没过年呢,大可不必。”   谢瑰羞恼地直起一条腿,抿着唇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   “哥,这就是我上次说的惊喜,前段时间因为奶奶的事后来又一直忙,一直放在设计师那没去拿,”谢瑰打开盒子,看起来快哭了,“你愿意吗?”   戒指很精致,是陈舟和喜欢的素净款,外圈低调中透着奢华,镶嵌着细碎却切割完美的钻,内圈还有陈舟和名字的缩写。   陈舟和抿抿唇,几次想说话却都说出口。   “怎么这么突然……”他抬手摸脸,借机揉了揉发热的眼眶,“你不是说出差去了吗?”   “喃凤严肃一点……我求婚呢!”谢瑰嘴唇哆嗦,鼻子抽了两下,还是没忍住滚了泪。   陈舟和难得没调侃他,用手背蹭掉他眼角的眼泪,把手伸到他面前:“愿意。”   “啊?”谢瑰都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慌乱地把戒指□□,往陈舟和手上套。   尺寸都是量好的,不可能不合适,就是他紧张到手抖,戴了半天戴不进去。   陈舟和都不忍心看了,自己屈起手指往戒指里套。   戒指被推到指根,漂亮地泛着光。   谢瑰呜咽一声,近乎虔诚地在他指根落下一个吻。他的胸膛上下起伏,侧过脸紧贴着陈舟和的手背,微凉的戒指抵在他的骨骼上。   就在此刻,这一分这一秒,谢瑰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   婚礼定在第二年开春,这次婚礼全都是谢瑰一手操办,说是要给陈舟和一个惊喜。   婚礼办的很隆重——谢瑰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陈舟和的合法夫夫是他。   他甚至生平第一次用近乎温和的语气提起李烨。   他问陈舟和:“给李烨的请柬确定发了吧,他会来吧?没空记得让他请假过来,误工费和路费我来出。”   陈舟和正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姐姐在脸上扫荡,颇有几分无语地问:“你怎么那么在意他,心眼这么小?”   “没办法,”谢瑰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这人是我一辈子最介怀的情敌,我得让他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幸福的不行,这样他放心我也能放心不是?”   化妆师姐姐被他的歪理笑抖了手,惹得陈舟和踹了一脚他的小腿。   天色很好,阳光用力地铺满了整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醒醒晒着太阳,毛晒得蓬松又温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露出脖子上精致的小红领结。   婚服的设计谢瑰一直没和陈舟和透露细节,以至于陈舟和看见时,瞪圆了漂亮的桃花眼。   自从三年前订婚宴之后,那位设计师姐姐就把谢瑰拉进了黑名单,这次谢瑰找上门的时候,一口回绝,死活不接他的单。谢瑰百般央求,才让她松口。   他目的明确,还是想要曾经那套寓意美好的白西装,设计师姐姐配合着改了几个细节 ,直到今天,才把成品拿到陈舟和面前。   “我让设计师姐姐帮我改了袖扣,定制成了x和c的样式,”谢瑰从后搂住他,目光落在柔软精致的白色上,“我足以与你相配。”   我足以与你相配的浪漫——这套西装最初的寓意。   陈舟和眼眶有些湿润,偏头亲了亲他的唇角,目光柔和。   “我也是。”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世界到这里就完结啦,明天或者后天会开最后的主世界。   蠢作者出院啦,吊了两天水,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那天真的把我吓到了,我原本以为只是坐久了站起来会头晕,就没在意,爬到三楼去拿手机充电器,结果进门就昏倒了QAQ,还好我趁着手机百分之二的电给我爸打了电话叫救命……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我爷爷那么傲娇的小老头抱着我哭……   所以说!大家一定不要熬夜!注意身体!我以前也以为这种事概率小很少见,直到发生在我身上!   最近调整吃药调整作息,晚安安宝贝们。 第3卷 终世界 第91章 陈处长   冰冷的机械电子音“滴——”地一声, 机器上的数值经历三个月终于降到了合理范围内。   几个穿着白色安全服模样的人做了最后的数据监测,确定无误之后,按下了红色按钮。他们身后站着一位穿着黑色唐装的男人, 男人带着金丝眼镜, 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   陈舟和从最后一个小世界醒来。   他睁开眼, 随即很快眯起, 等适应了周遭刺眼的光线,才环视四周。一瞬间,无数乱七八糟的记忆涌进脑海。   “陈处长?”旁边做记录的人抬眼看他, 对上他的眼神,神色激动起来。   陈舟和愣怔着, 一时没有反应。   “小陈?”金丝眼镜原本紧张得来回踱步,见陈舟和醒来, 长腿一跨两部上前,扶着他的肩膀问,“你怎么样?”   陈舟和依旧没说话,微微皱眉。   此处四周全是冰冷的金属壁, 角落里还扔着两幅锁链,像个封闭的囚禁室。两台巨大的机械摆在正中间, 他此刻正半坐在其中一台上。   微微偏头, 另一台机械上不是别人, 正是此刻在他脑海里以无数种方式出现的谢瑰。   “他怎么不说话, 你们这个实验到底有没有保障?”金丝眼镜急了,扭头质问身边的白色安全服。   陈舟和听见他的声音, 刹那间想起什么, 迟疑地喊了一声:“老师?”   “哎!”金丝眼镜心里一喜, “你想起来了?”   “闻先生, ”白色安全服里的大概是医疗人员,有些无奈地解释,“陈处长先前承受了太多破裂数据的负能量,又躺了那么久,身体机能的恢复需要时间,而且……”   “而且什么?!”   医疗人员看了一眼另一个器械上的谢瑰,说道:“而且现在陈处长的记忆没有那么快恢复,可能于他来说,还是陪他共患难的谢处长更亲近一些……”   金丝眼镜难以置信,嘴唇颤抖了几下,捂住心口问陈舟和:“他说的是真的?你现在更亲近谢瑰那个小比崽子?”   陈舟和:“……”救救我。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无故生出一种迫切却无法表达——这让陈舟和很难受。   “闻先生,”医疗人员提醒他,“请您不要打扰陈处长休息,他现在需要静养,至于记忆和一些别的东西,会慢慢恢复的。”   这话也没错……闻阙不得不松开搭在陈舟和肩上的手,他叹了口气,金丝眼镜下略显秀气的杏眼失落地垂下:“行吧,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老师再来和你聊聊。”   陈舟和嗯了一声,身后上来两个人,将他扶着站起来。   他们给他安排好了疗养的去处,温声细语地告诉陈舟和接下来的安排。   “那他呢?”陈舟和下意识指了指谢瑰。   “他?”那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毕竟在整个联盟,谁不知道陈处长和谢处长势如水火,见面别说招呼,不掐架就算好了。   “谢处长还没从醒,等他醒了我们会做下一步安排的,您别担心。”那人解释,“我们是一起结束机器运作的,只是谢处长似乎因为一些情绪还沉浸在小世界里不愿意出来,如果今晚还没有反应,我们会做紧急处理。”   陈舟和哦了一声。   他躺了很久,一着地,腿部肌肉酸软地带着身体往下塌,幸亏身边有人扶着才没摔了。   “没关系的陈处长,”那人似乎看出他的尴尬,解释道,“您躺了太久,这是正常现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陈舟和点点头,在他们的搀扶下走出实验室。   走廊悠长冰冷,是和实验室内部一样的材质,他们走了很久才走到门口,接应的飞行器等候已久,夹道而迎的两排人穿着制服,一脸肃穆地等陈舟和上飞行器。   走近内舱的时候,陈舟和意有所感地偏头看了一眼。   刚刚和他说话的金丝眼镜和另一人并排站着,那人看不清脸,却能看见二人是及极亲昵的。金丝眼镜似乎在发脾气,走到路边被那人安抚性地亲了亲唇角,瞬间安静下来。   舱门在眼前一点点关上,陈舟和恍惚了下,后脑又开始细细碎碎的疼,混乱的信息让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实验室内。   “小赵,你说陈处长都醒了,谢处长这边的数据怎么还没反应啊?”医疗人员捅捅身边的同伴,悄声问。   二位处长大人是一起进入次世界的,真身尚且留在培养舱里——这是一件危险系数极高的事,稍有不慎意识就会留在错乱的数据里,进而导致脑死亡。   如果不是为了最重要的人,没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不知道。”同伴在表格上一个时间节点画上叉叉,摇摇头,“时间差不多了,得准备强制唤醒了,次世界的数据撑不了那不就,万一数据谢处长就真的回不来了。”   谢瑰的意识不愿意醒来。   他身至混沌,五个小世界的片段轮番在脑海里回放,一次又一次,他辜负了一个人,错伤了一个人,强烈的愧疚不安刺激他每一个感官。   他受到了召唤,一个电子音一遍又一遍催促他离开,越来越急迫的语气和谢瑰心里本能的危机感呼应着。   但他还不愿意离开,他想找一个人。   “数据要崩了,赶紧强制唤回!”医疗人员紧盯着仪器上起伏的曲线,瞳孔一缩,大喊道。   谢瑰随即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撕扯感,就好像灵魂和□□被强行分开。   难以抗拒的撕裂感加速的空间的的崩塌,谢瑰开始剧烈的喘息。   他的身体躺在床上,破碎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约莫过了半分钟,他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喊了一声“陈舟和”。   “谢处长?”几人上前扣住他的肩膀,稳住他的情绪,“谢处长,你还好吗,还记得我们吗?”   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小世界在脑海里塌陷重构,谢瑰头痛欲裂。他用力按住太阳穴猛地闭眼,缓了一会儿,才逐渐理出思绪。   “联盟的人?”他看着面前的陈设,迟疑地问道。   “是是是,”医疗人员惊喜地看着他,“看来您的情况比陈处长要好一些,他醒来的时候,记忆还是混乱的。”   听他提起,谢瑰蹙起眉,有些急促地抓住那人的手臂:“陈舟和呢?”   那人一愣:“陈处长……送去疗养处了啊。”   疗养处……   谢瑰定了定神,手才慢慢松开。   相比陈舟和,他是在自我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入小世界的,因为他的各方面机能包括记忆的恢复期都比陈舟和短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谢瑰没有受到影响。   旁边的人见谢瑰缓的差不多了,试探地问:“谢处长,您既然醒了,我们先把您也送去疗养处吧。”   谢瑰一怔:“和陈舟和一起吗?”   那人眼神微妙地变了下,连忙解释:“您和陈处长……我们都知道的,您放心,我们的安排您肯定满意。”   还挺上道的,谢瑰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直蹙着的眉心也松开,满意地点点头,心想一会儿就去看看陈舟和,顺便……   “对了,老师怎么不在?”他环顾一圈,问道。   “今天联盟有几份数据异常,施先生去处理了,闻先生先前来过,等陈处长醒来他也走了。”那人一点一点解释。   谢瑰缓缓地点点头,来往对话的时间,他的思绪逐渐清晰了不少,虽然还有些不适应,但大致情况基本都了解了。   “没事了,”谢瑰翻身下床,“送我去疗养处吧。”   “是。”   飞行器等候已久,夹道而迎的军士依旧一脸肃穆,谢瑰掸掸衣角,压下迫切的情绪,望向窗外。   联盟依旧是老样子,飞行器升空的时候,漫天星河缎带一般流泻,无数小世界悬浮其中,靠近时还能感受到他们环绕四周的能量场。   疗养处在星河的最深处,到那还要经过联盟军校、训练场……每一个地方谢瑰都无比熟悉。   他和陈舟和,都是一步一步从里面走出来的。   一想到陈舟和,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大拇指摩挲着食指的骨节,一下又一下,带着细碎的紧张的期盼。   然而他的情绪陈舟和一概不知。   疗养处是一整个特殊开辟的小行星,地位极佳,里面的造景全凭主人意愿,有山有水有模拟战场。   外围大多是一些在任务中受伤的任务者,飞行器经过的时候,陆续出来了不少人,皆目露崇拜好奇。   对于这位只在传说中见过,拯救了整个联盟的英雄陈处长,没人能忍得住好奇心。   陈舟和拉起了挡板,倚靠在椅背上,半阖上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飞行器继续往前,一直到疗养处的最深处,整个星球的核心。   “到了,陈处长。”有人对陈舟和弯了弯腰,示意他。   一种极富暗示感的情绪席卷而来,不断冲击他的神经,陈舟和头疼地忍不住闭了闭眼。   走下飞行器,面前就是一栋带花园的别墅,仿真机器人站在门口,对陈舟和行了个礼。   陈舟和脚步一顿,修长的手指抚摸上机器人的额头,上面刻着一个字母X。   “谢瑰?”他喃喃一句,记忆开闸一样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小世界啦~依旧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92章 联盟   联盟是个特殊的存在, 它处理着万千小世界的运作数据,确保每一个故事有始有终。   它有两位指挥官,分别掌管不同部门, 被称为处长。他们的寿命和宇宙的行星一样漫长, 所以在位时间也很长。   但朝夕重复地工作, 是个人也会乏味。   因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过了约莫三到五百年,两位处长就会从联盟的军事学院里寻找自己的继承人。   谢瑰和陈舟和便是这一届被选中的人。   一百年前,陈舟和与谢瑰还是军事学院的学生。   两人都是近百年来惊才绝艳的天才, 新生代中的佼佼者。意外的是,两人皆听说过对方的名号, 却在进入军事学院的核心模拟训练营之前从未见过面。   不仅如此,两人的性格也大相迥异, 一个清冷规矩,一个放浪形骸。所有人都猜测,这二人见面怕是王不见王。   果然。   陈舟和第一次见谢瑰,是在训练营的入营仪式那天, 按照规矩,新生入营是十年每届最值得庆祝的头等大事——因为这些人, 以后必是联盟的中流砥柱, 捍卫着星辰大海的尊严。   谢瑰按惯例踩点而来。   他到的时候, 所有人都列队排齐, 双唇紧闭目视前方,陈舟和刚被闻阙找去谈话, 正在和教官解释。   谢瑰丝毫没受周遭肃穆的气氛的影响, 吹了声口哨, 对教官行了个轻佻的礼。   新生入营, 教官大多比较宽容,只挑了挑眉,让他也来打报告。   谢瑰看见了陈舟和,准确的说,是他胸前刻着名字的名牌。   装清高啊……   陈舟和也看见了他,只一眼,清清淡淡的,很快移开。   真没规矩。   所以说,气场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气场合了是惺惺相惜,气场不和是王不见王。   谢瑰扬扬眉,走过去打报告,路过的时候,不止有意还是无意地撞了一下陈舟和的肩膀。   看热闹的一排新生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兴奋异常。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啊!二位大佬,打起来啊!   陈舟和掀起眼皮,看了他三秒。   明明没什么表情,谢瑰却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很多情绪,比如倨傲,比如不屑。   好像在骂他——幼稚!   谢瑰歪了下脑袋,对他单眨了眨左眼,眼里全无笑意。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训练营的生活清苦,每天大量的体力脑力消耗让每个人都叫苦不迭,苦中作乐的唯一乐趣,就是看二位怪物一样的大佬针锋相对。   每一个项目,第一第二的名额都是板上钉钉的,谢瑰和陈舟和轮流坐庄,谁也不服谁。   “真能装啊……”   在一次体能训练累瘫一干人,陈舟和却依旧穿着笔挺的训练服靠在墙边休息时,马越抱怨道。   马越和谢瑰同个宿舍,平时关系也处的不错。   谢瑰原本大喇喇地坐着,闻言看了一眼,没说话。   “要我说啊谢瑰,你就该杀杀他的锐气,你看昨天……”马越继续抱怨。   “你上次说的,陈舟和申报我数据作假,是真的吗?”谢瑰喝了口水,问道。   马越一顿:“当然,我亲眼看见闻处长桌上的举报信的。”   谢瑰若有所思。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马越有些心虚。   “没,就是觉得他看着……不像那种人。”谢瑰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走吧,待会儿还有训练呢。”   “你就这么算了?”马越上前两步跟着他,试探道,“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吧,”谢瑰漫不经心地压了压手腕,“要是还作妖,我就玩死他。”   陈舟和对他们的交流一概不知,休息够了便赶向下一个训练场。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舟和被闻阙选做了继承人,谢瑰也成功接了施怀的班。   当时闻阙和施怀二人打得火热,对联盟的工作早就怠倦,便半隐退地把大部分工作交接给陈谢二人,恨不得二位徒弟一夜成长,让他们去小世界逍遥快活。   陈舟和与谢瑰虽然相看生厌,但毕竟是同事,面上还是维持着点头之交。   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到一个小世界数据崩盘。   原先的任务者受到影响,不得不提前退出任务,情急之下,闻阙和施怀商讨一番,决定让陈舟和去顶替任务者,走完剧情。   那是一个绿茶攻略的世界。   原剧情中,主角攻是某行业的大佬,一路为白月光主角受保驾护航,使他从籍籍无名变成基因研究方面的一代泰斗,两人的故事中,则还穿插着一个炮灰男二,仗着父辈和主角攻家里的交情,利用主角攻的资源,在娱乐圈混日子。   攻略部原定的计划,是找任务者在不影响主角攻守的气运的情况下拯救炮灰男二的宿命。   没成想,中间的数据出现错乱,任务者被迫终止任务,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人走完剩下的剧情。   闻阙看了两天的过往数据,最终决定让陈舟和接替任务者,走完绿茶男二的剧情,并且辅助主角攻受走完原定的事业线。   因为陈舟和毕竟没出过实战任务,破碎的数据又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施怀想了想,干脆让谢瑰也掺和进来,接替了主角攻的任务线。   也就是说,陈舟和要在稳定人设的情况下辅助主角攻受完成小世界里的事业线指标,而谢瑰的任务,则是既要投资主角受,让他顺利完成实验,又要让陈舟和出任务的炮灰男二顺利拿下影帝,感悟人生真谛。   这件事是闻阙和施怀临时决定的,甚至都没来得及通知陈舟和他的任务对象是谢瑰。两人一前一后被送进了世界光缆,操作数据的时候却出了点小意外。   原本应该给谢瑰做的记忆清理错放在了陈舟和身上,也就是说——   小世界里的陈舟和没有联盟的记忆,真情实感地把炮灰男二的记忆错当成自己的,并且还继承了原主的恋爱脑,对谢瑰情根深种。   而谢瑰,则在有所误会的情况下,看陈舟和“演戏”。   光缆过后,两人面临的便是这样一幕——   在主角攻家的别墅里,陈舟和穿着宽大的白衬衫,若隐若现地露出两条光洁漂亮的腿,从楼梯上走下来,眼神一刻不离,暧昧多情地看着谢瑰。   谢瑰饶有兴趣地一挑眉。   真是看不出来,陈舟和竟然能有这么敬业的时候,他还以为以陈舟和死板的性格,断做不出勾引人的事。   陈舟和走到他面前。   谢瑰倒是想看看训练场上和他战力不相上下的体力怪物勾引起人会是什么模样。   “谢总累了吗?”陈舟和的手抚上他的脸,细细碎碎的痒漾开。   为了方便,闻阙重算数据的时候,把主角攻和炮灰男二的名字都换成了他们俩的本名。   谢瑰被那双顾盼生姿的桃花眼蛊了一下,本能地偏开头。   陈舟和眼里划过一丝黯淡,自嘲地笑了笑。   “明天剧组有场戏,我向导演推荐了你,记得去试镜。”谢瑰掸掸衣角,不咸不淡地说。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被陈舟和勾引……   谢瑰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陈舟和却全然不知他的心思,轻柔地笑了笑,试探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其实可以退圈的。”   只要谢瑰喜欢,他放弃梦想,帮谢瑰打理内宅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是你的事,和我无关。”因为带了联盟的个人偏见,谢瑰的语气很冷淡,这倒也附和主角攻对炮灰男二的态度。   陈舟和也没有起疑,安安静静地垂下眼,模样有些受伤:“谢总,就算你不愿意,我们以后也是要结婚的……爷爷说过的。”   没错,炮灰男二的父亲是为救谢家老家主去世的,为了报答恩情,老家主出了院就拍板了谢瑰和陈舟和的婚约。   “我没有点头,他能按着我结这个婚吗?”谢瑰讥讽地笑了笑,“资源、地位我可以给你,你想干什么就去做,唯独这个,不行。”   “还有……”谢瑰上下打量他一番,把外套摔到他身上,“衣服穿好,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外套砸到陈舟和肩上,他没有伸手去接,外套便掉到了地上,衣角垂落在他赤着的脚背上,黑白分明。   谢瑰走了。   别墅外面的天像水洗过一样,阳光正好,谢瑰走出陈舟和能看见的区域,才放肆地露出压抑已久的笑意。   爽啊……   看陈舟和的样子,估计不知道数据错乱,他的记忆没有被清除。   陈舟和在演戏,他在看戏,想想都兴奋。   得借这个机会好好整整他。   因为闻阙二人对他们没有具体的要求,只要剧情里的主要人物走完该走的事业线,剩下的剧情便随便他们去了。   于是,剩下的剧情便在谢瑰的放飞下崩坏的不成样子。   主角受和谢瑰处成了兄弟,顺利成为基因研究方向的巨佬,还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陈舟和虽然恋爱脑,但在谢瑰的鼓动下,也没有放弃梦想,顺利拿下了影帝,业务能力一流。   在拿到影帝奖项的晚上,陈舟和从宴会中逃出来,到阳台透气。因为原主的怨念和执念,他深陷对谢瑰的感情中,终于在谢瑰多年若即若离的逗弄下,于一年前得了抑郁症。   阳台的位置很好,可以看清楼下的小花园和再远一点的停车场。   他看见了谢瑰,他手捧着玫瑰,和身边的主角受谈笑风生。   两人恩爱地就像天生一对。   陈舟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得到手里这个奖杯之后,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就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但再具体的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今天正好是跨年,原处高楼的钟开始倒计时,所有人都在等着零点的烟花点亮新的一年。   陈舟和从楼上跳了下去。   谢瑰正和主角受说这话,心里突地跳空了一下,意有所感地转过头,正好看见陈舟和的坠落。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从楼上坠落的时候,像极了一只折了翅膀的白鸽。   谢瑰瞳孔一缩。   五年来,在陈舟和的嘘寒问暖浓情蜜意之下,谢瑰不可否认地动摇了最初对他的看法,这种情绪,在三年前他试探得知陈舟和根本没有联盟的记忆的情况下达到了巅峰。   他逗弄着陈舟和,在他的温柔里沦陷,却又在他靠近的时候把他退远,若即若离的态度成了逼疯陈舟和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舟和身死后,意识顺利回到了联盟。   闻阙看着高度完成的任务值,满意地不得了,正向开启通道把谢瑰也召回……   数据又崩了。   因为陈舟和与谢瑰二人对任务的完成度很高,这次的数据崩坏没有影响到小世界的运行,带来的是另一个问题——   通道强制关闭了。   也就是说,谢瑰回不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继承人,施怀难得变了脸色,拉了整个数据部加班加点,终于赶在两天内完成了备份数据。   然而,尽管他们的动作再快,小世界里的运行时间还是过去了六十年。   谢瑰在陈舟和离开之后,困在了小世界内,从开始的复杂、对陈舟和的愧疚到后来对他自己身份的怀疑……   谢瑰的自我意识受到了严重打击。   余下的六十年,谢瑰日日捧着陈舟和留下的日记本,上面一点一点记载了刻骨铭心的爱意。   谢瑰用了六十年,摸清了自己的心意,抱憾终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整理了一下大纲,加快了一点点的进度。明天会小小修一下文,前两天的断更蠢作者没忘嗷,会找时间补上哒! 第93章 小行星   谢瑰从小世界里被接出来的时候, 精神状态很差,出现了很多首次任务者都会有的通病——分不清虚拟和现实。   他被暂停了训练,和陈舟和一起被送进了疗养院观察。闻阙给他们一人批了三个月的修养假。   陈舟和因为任务开始时做了记忆清理, 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很快被告知可以回家了。   他也没多留,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   陈舟和在主星的旁边拥有一颗自己的小行星, 是当年某个任务的奖励。   小行星的环境很好,他按自己的喜好,在行星中央造了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 里面的花在调温机器的处理下四季常开。   踏下飞行器的那一刻,陈舟和的眉目软和下来。他伸手摸了摸迎接他的小机器人的脑袋, 缓步往里走,一边摘下腕上的通讯器。   难得的假期, 他不想受到打扰。   在关机的那一刻,通讯器闪烁了下。   “施处长,”陪护的医疗人员看了眼谢瑰的数值,把谢瑰的话带给他, “谢先生说,他想出院。”   施怀在做最后的工作处理, 闻言, 和闻阙齐齐看过去。他神色温和, 难得皱起眉, 问道:“他的情况可以出院吗?”   “谢先生的身体素质很好,受到的影响基本上恢复了, 就是精神上……”那人为难地迟疑了下, “我们昨天和谢先生建议, 让他去做个淡化受小世界情感值影响的项目, 都被谢先生拒绝了。”   一些任务者如果在小世界投入的情感过多,影响到日常生活,联盟一般都会安排项目清理淡化情感值。   “我待会儿亲自去看看他。”施怀沉吟片刻,挥挥手让他先走了,“出院这事,如果他身体情况不影响那就批了。”   他算看出来了,谢瑰这是心病。   当天蝎下午,施怀和闻阙去了一趟医院。闻阙最初不太喜欢谢瑰,觉得这个后辈张狂过头了,行事作风跳脱,没有陈舟和稳重,后来谢瑰又在小世界捉弄陈舟和,以至后来谢瑰一再追求陈舟和,他在暗处使了不少绊子。   三人在病房呆了一下午,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谢瑰受到批准允许出院,临走的时候,施怀还给了他一个坐标号。   约莫过了一个月半,假期过半,陈舟和每日百无聊赖,趴在阳台看书,要么就是打游戏,宅的不行。   小行星僻静,除了他和智能机器人再无别人。   一直到那天,小行星的防御系统发出警告。   陈舟和打开全息监控,仔细搜罗了一圈,待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忍不住蹙起眉。   谢瑰?他来干什么?   陈舟和从小世界出来,一样没有接受淡化情感值的项目,所以小世界相处的种种他还历历在目,不过好在离开小世界他受原主的恋爱脑的影响逐渐消失,他也足够冷静,很快就捋顺了小世界和现实。   用闻阙的话说,他就是天生的任务者。   谢瑰踏进小行星,松软的沙土印出他的鞋印。他环顾一圈,有点摸不清方向。   谢瑰知道陈舟和此刻在用全息影像观察自己,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他方向感向来不错,摸索着找到了陈舟和的私人别墅。   “联盟交给你的本事就是为了让你私闯民宅?”陈舟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谢瑰的后心。   他身上没有杀气,语气也很平静。   谢瑰单挑了下眉,举起双手:“我来是有事找你,通讯器联系不上你。”   “嗯,我把通讯器关了,”陈舟和手没松,“假期期间,我不接受任务委派。”   谢瑰转过身,才看清抵住自己的是个园艺工具,铲子一类的玩意,模样有些奇怪。   “我找你不是公事,”谢瑰顿了顿,“我能进去聊吗?”   陈舟和一时没说话,照例巡场一圈的小机器人在陈舟和脚边停下,疑惑地抬头看向两人,小行星上的风很温柔,带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陈舟和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手指微蜷。   “进来吧。”他说。   别墅里的画风和小行星一致,温暖简洁的色调装饰,可以看出主人是上了心的——就是陈设有点少,估计陈舟和也不经常回来住。   管家机器人送上两杯热可可,升腾的热气漫入空气,隐匿不见。   “你想说什么?”陈舟和扯过一个抱枕抱着,在沙发上坐下。   可能因为在私人领域,他的神色语气没有在训练营时那么冷硬,虽然还是冷淡,但莫名让人想要靠近。   谢瑰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   “我今天来,有两件事,”谢瑰在沙发上紧挨着陈舟和坐下,见他没反应,才稍稍松了口气,“一是,我想和你道个歉。”   施怀给他陈舟和的小行星的坐标时,谢瑰没有第一时间过来,他先找了一趟马越。   马越和他一个宿舍,自然而然他们的训练任务也是一个小组,但因为谢瑰被施怀选中出任务,马越便重新分配了一位搭档,两人相互看不顺眼,这段时间闹了不少事。   马越被谢瑰拔高的个人积分不断往下掉,最终没通过试炼,被训练营开除了。   谢瑰找到他时,他被迫留级,和新生一起上系统课。   “谢瑰?”看见谢瑰,马越一喜,觉得自己重回训练营有望,立马关切地问,“你恢复地怎么样了,我本来想去看看你的,但这两天任务多,我一直没时间……”   “马越,”谢瑰打断他,神色难得的正经,“我再问你一遍,那天你给我跟我说陈舟和举报我数据作假是真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补拍视频作业的镜头啦,因为有两个镜头是夜景,所以蠢作者和我的小伙伴们在外面一直等雨停了拍完才回来,码字有点晚。   本来想一口气码完的,寝室的小伙伴觉得键盘有一点点小吵,蠢作者就先把码了的内容发出来啦QAQ   怕小可爱们等更失望,我们这周改成隔日更(放心,这周我必完结!),宝贝们可以养肥肥(鞠躬),真的不知道怎么补偿一直追更的宝贝们,大家留个言我发小红包包好咩QAQ 第94章 喜欢   “怎么突然这么问……”马越的脸色有点难看, 手指摩挲了下衣角,“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骗你我也没好处啊……”   是啊,如果不是他没有诬陷陈舟和的动机, 谢瑰也不会到现在没认真怀疑过。   “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 ”谢瑰晃了晃手上的通讯器, 眉梢轻挑, “我会去找闻处长核实,马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应该清楚, 这件事如果摆在闻处长面前,性质就不一样了。”   马越猛地攥紧手指, 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件事若是单他们两人之间提起,可以说是看错了或者错认了, 怎么说都凭他马越随意捏造,但要是让闻处长知道了……   闻处长那么欣赏陈舟和,必定会去调取那天的监控,还他清白。   “也、也不一定, ”马越嗫嚅了下,“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我现在想起来, 好像落款是两个字的, 也不一定就是陈舟和……”   “马越, ”谢瑰的眼神冷下来,打断他, “在没有确定事实之前, 你这样的行为, 叫污蔑造谣。”   “我知道, ”马越呼吸急促起来,谢瑰第一次看见平日的搭档露出这样央求的神色,“谢瑰,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我可以向陈舟和道歉,但是请你、请你们能不能别把这件事捅到二位处长面前……”   他已经因为处分被迫退出训练营了,如果再被发现造谣生事,怕是会被发配到不知道哪颗未开化的行星上呆几百年,到时候他就废了!   “告诉我原因。”谢瑰没有松口,只静静地看着他。   马越一咬牙。   他和陈舟和的恩怨——或许都算不上恩怨,起始于进训练营之前。   彼时陈舟和和谢瑰二人风头正盛,几乎全能,但最擅长的方面还是各有不同,所有人都猜测他们会是二位处长的预备人选。   事情发生于陈舟和参加的最后一场选拔赛。   那场比赛难度很高,三千人中只取一百人,极度考验综合能力和信息敏锐度。马越和陈舟和被分配到了一组,同组七个人,陈舟和对他的印象并不深。   当时的马越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在专长的信息方面一定能压过陈舟和一头,便屡屡试图成为团队中拍板做决定的人。   偏偏陈舟和虽然话不多,但一针见血,不出半天就被众人信服,他说东绝不往西。   马越每每提出质疑被现实打脸之后,便觉得是陈舟和故意针对自己。   后来陈舟和一路刷积分,个人积分一骑绝尘,连带着整个团队跻身入选名额,二人便再无交集。   “只因为这个?”谢瑰有些不敢相信,皱了皱眉。   马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些东西在谢瑰看来可能只是小事,对他来说却是莫大的羞辱,他在最擅长的领域败给了陈舟和!结果后来训练营开营,陈舟和甚至都不记得他是谁!   “不只你们,处长的位置谁都想争一争,他陈舟和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马越越说越激动。   所以后来训练营开营他得知自己的搭档是谢瑰时别提多兴奋了,心里那点恶念一点一点蔓延滋长。他不断和谢瑰灌输陈舟和为人心高气傲,仗着本事不错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观念,试图让谢瑰对他反感厌恶。   他马越治不了陈舟和,总有人可以!   谢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良久,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联盟的风吹不到花团锦簇的小花园,陈舟和安静地听谢瑰说完,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抱枕上的流苏。   “说完了?”他歪了下头,问道。   “嗯。”谢瑰点点头,有些紧张。   “那第二件事呢?”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谢瑰暗中揣测他的神色,知道他心情还算好,便继续说:“第二件事,我……我是来和你表白的!”   他原本还有些羞赧,转念一想,今天不说,以后悬在心上迟早后悔。   陈舟和原本喝了一口小机器人送来的奶茶,闻言,噗地一口全喷了出去。   清洁机器人慢悠悠地摇过来,似乎很开心,两眼闪着红光。   一时没有人说话,室内陷入尴尬的安静。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谢瑰迅速改口。   “你是不是……还没从小世界的情绪里走出来?”陈舟和犹豫了一瞬,“数据错乱的事我也知道,你或许可以去做一下情感值清理的项目。”   “和小世界无关,”谢瑰咬了咬牙,“有一件事……之前进入小世界的时候,原本施处长为了确保任务的完成度,想给我做记忆清理,但还是保留你的记忆,结果数据错乱,弄错了对象。”   陈舟和揪着流苏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谢瑰的意思就是说,小世界里这么多年的相处,他都是带着联盟的记忆的?!   “挂不得……”陈舟和顿悟了,“怪不得你在里面态度那么奇怪,我还真心以为是我的问题。”   “对不起。”谢瑰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他碍于对陈舟和的偏见,态度若即若离,也不至于害小世界里的陈舟和落得一个自杀身亡的下场。   陈舟和摇了摇头:“既然你有记忆,那你应该清楚,小世界里的我并不是你认识的我,意识会受到本体的影响,性格也会变化。”   换做是他自己,不会那么恋爱脑。   “我知道,”谢瑰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目光炽热又隐忍,“即使受本体残念的影响,但不能决定你的性格意识,你还是你……你走之后,我用余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这件事我反复思索过,所以今天才敢站在你面前说这些,”谢瑰有些紧张地蹭了蹭手心,“我明确我的心意,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他的话音落下,室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陈舟和的喉结微微一滚,垂下眼睫。   喜欢……   这好像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涉及这个话题,从前也有人和他说过喜欢,告白什么的,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忘记了……只觉得无趣,但还是礼貌地拒绝了,言辞官方地堪比教科书。   为什么今天会犹豫,会不知道该NF说什么……   气氛好尴尬。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就在谢瑰觉得肯定没有希望的时候,陈舟和开口了。   他没抬眼看谢瑰,只微微蹙眉,有些困惑的样子:“我说不上来什么是喜欢,可能没法很快给你想要的答案。”   陈舟和对于谢瑰的最初印象其实并不好。   他很早听闻过这位和他齐名的人物,褒贬参半,大多是一些八卦,比如他今天又和谁在模拟室下赌注比赛,明天和哪位教官起了冲突……   到后来第一次见面,谢瑰眼神挑衅地撞了他。   陈舟和觉得幼稚。   到后来一次次相处,觉得他确实是个很有实力的人,撇开性格,或许他会欣赏这种人,可惜某人性格太张狂,看见他别说招呼,连个友善的眼神都没有。   陈舟和当时还有些纳闷,自己真的有这么不受待见?   最后就是小世界的相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原主恋爱脑的影响,他总能在不同时间发现点谢瑰的优点,在某些时候,甚至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近。   “那你给我个机会,我来追你。”谢瑰很快回答,眼神一瞬不离,“我教你什么是喜欢。”   陈舟和顿了顿,错失了拒绝的良机。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整个人优点讷讷的,只好点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短小我有罪QAQ 第95章 针锋相对   联盟出了件怪事。   自从训练营的两位大佬出了一趟任务, 不知道为什么,氛围就变了。   在此之前,二人虽然算不上见面就掐, 但也针锋相对, 谁也不让谁, 这一趟回来, 虽然相处模式上没什么区别,但总叫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就比如这一次,陈舟和刚结束体能训练, 拎着水仰头往下灌,水珠顺着脖颈划进衣领。谢瑰走过去, 两人凑的极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陈舟和猝不及防地踹了他一脚,眉眼有些挑衅。   要打起来了!   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谁知谢瑰只是狠辣一笑, 用手虚空点了点他,好像在说——   你等着。   “走了。”陈舟和不喜欢这么多人看着, 摸了摸后脖颈, 打算离开。   “去哪呢, ”谢瑰伸手拦他, 语气有些哀怨,“你又不和我吃饭, 也不让我和你一组训练, 现在连看都不让我看吗?”   陈舟和重新靠回墙上, 要笑不笑地指了指电子光屏上的时间:“早上凌晨三点开始紧急特训, 我就和你一直待在一块,现在已经晚上五点了,你不嫌腻歪吗?”   谢瑰闻言,脸色憋屈地像深宫怨妇:“待在一起怎么了,那一整个训练营的人不都是一整天待在一起,那和我们能一样吗?”   陈舟和有些脸热。   谢瑰说的其实也没错,虽说一整天都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算起来,也说不上几句话,他话少,大多是谢瑰问,他答,是冷淡了些。   再加上陈舟和不喜欢成天被人用看猴的目光明里暗里打量,反复强调让谢瑰行为收敛,二人交流的机会就更少了。   “训练营……不允许谈恋爱。”陈舟和犹豫了下,解释道。   看谢瑰这样,估计入营的学员手册不知道放哪积灰了。   “嗯?你的意思是……”谢瑰凑近一点,用余光围观的众人手指都快掐破了,深觉二人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到了贴脸放狠话的阶段了。   “出了训练营,你就和我……”   谢瑰的话音越来越低,带着漫不经心的蛊惑和笑意,听得陈舟和耳朵发烧。   “我什么也没说。”陈舟和推开他,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下领口,神色是被欺负狠了的冷淡。   谢瑰没敢把人逗地太过,懒洋洋地靠在陈舟和靠过的墙上,嗅了嗅刚刚有意无意蹭过他腰身的手指。   啧。   众人对他们的暧昧一概不知,只猜测二人在任务中矛盾升级,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每天既期盼又害怕地观察二位,生怕一不小心错过神仙打架。   训练营的学业接近尾声,陈舟和与谢瑰被选作下一任处长的消息已经被官方认证,就等三个月后走个过场直接上任。   陈舟和在纸上划了一道痕,距离毕业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他吐了口气,合上已经被时代遗弃的纸张,心里默默算计日子,莫名地就想到了谢瑰。   毕业了……或许可以答应他吧……   陈舟和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漂亮的关节,眼神柔软。   黑色板正的训练服勾勒出他的轮廓,陈舟和靠在桌上,正打算把近期的报告发给闻阙,通讯器嗡鸣一声,进了一条消息。   他手一顿。   消息没有署名,是匿名的,里面是一段视频。   谢瑰靠墙站着,他对面有人但没出现在画面内。   “你真要接这个任务啊,和陈舟和一起哎,你想清楚,”那人的声音还经过了特殊处理,“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我接任务就是喜欢他了?”谢瑰嗤笑一声,额前还有汗,应该是刚结束体能训练,“和他出任务,不是很有意思吗?”   那人沉默着没说话。   谢瑰眉眼张狂,眼神漫不经心地透着冷:“我能玩死他。”   画面的画质不太稳定,嗡了一声跳转了,后面不知道是音频还是视频没了画面。   依旧是陈舟和熟悉的声音。   谢瑰说:“杀人诛心,陈舟和那种人,你怎么玩他他都冷的跟块石头一样,毕竟是体能训练能和我持平的人,你真以为流血受伤对他来说算个事?”   有人问:“那你打算怎么整他?”   “简单,”谢瑰打了个响指,“勾引他。”   “你看他的样子,肯定是个雏,到时候对他说点甜言蜜语他保证上头,等他答应了和我在一起,我有的是办法玩他。”谢瑰笑了一声,“等着瞧吧。”   后面还有几段音频,陈舟和没再继续听。   他摩挲着通讯器,有些发冷。   再听见这些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气愤荒唐,而是觉得谢瑰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下绊子了。   真是没救了。   陈舟和相较谢瑰,体力可能略逊一筹,但在通讯方面,是整个联盟翻找不出几个的高手,他向来相信自己,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自信。   这些视频和音频不可能是合成的。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改造过通讯器,一旦播放视频或者音频,会直接显示出对面的音源,如果是合成的,通讯器早就发出警告了。   陈舟和在原地坐了很久,想了想,还是给谢瑰打了一个通讯。   那边等了很久才接起来。   “喂?”谢瑰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有鼓点、人声、笑声。   “你在哪?”陈舟和问了一句。   “我……”谢瑰原本惊喜于陈舟和竟然知道主动给他发通讯了,但听清他的问题,迟疑一瞬,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舞池和有些靡乱的场面,还是选择了隐瞒,“我在外面出任务呢,很快就回去了,怎么了?”   “没,”陈舟和低垂下眼,看着通讯自动显示出的对面坐标,沉默两秒,“没事。”   “想我了?”谢瑰挑了下眉,调侃道,“要我回来陪你?”   “不用。”陈舟和顿了顿,挂断了通讯。   谢瑰原本还想再秀两句下限,对面挂断地突然,他愣在原地愣了两秒,一直到身后有人拍他才回神。   “怎么到这来了,酒、酒还没喝完呢……”那人打了个醉醺醺的酒嗝,熏得谢瑰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算了,毕竟有事相求。   谢瑰很快调整好心态,扯了扯嘴角,和那人扯皮两句,一起回了房间。   舞池灯光迷醉,里面满是人,有些甚至边舞边脱,场面难以控制。   陈舟和到的时候,谢瑰那边的场子已经酒过三巡。   包厢里灯很暗,主调是暧昧的橘色,沙发是U型的,中间围着一个小茶几。   谢瑰坐在单人沙发上,背对着门,对面几人很面生,其中一个坐在主座,一颗大金牙晃眼。   走廊很迂回,陈舟和侧身站着,里面的人不仔细根本看不见他。   包厢里聊得火热,大多是吹捧附和,大金牙笑地见牙不见眼,拍拍手,吩咐了句什么。   很快一波人鱼贯而入,各个都是颜色姣好,男女皆有,在沙发上坐下,其中一个光着大腿的男人就挤坐在了谢瑰身边。   陈舟和目光一凝。   谢瑰似乎丝毫不意外,熟稔地将手环上那人的腰身往后一靠。   两人的动作被沙发掩盖住,陈舟和的眼神越来越深。   “……我听说,谢小兄弟年少有为啊,现在在训练营混名堂?”大金牙笑了两声。   “瞎混……”谢瑰摆了摆手,语调很松散。   “那你见过陈舟和吗?应该是和你一届的,两年多前抄了我兄弟一个据点,他妈的……”大金牙咂咂嘴,似乎有些不满,“不过我两年前见过这小子一面,长得是真他妈带劲,要是哪天能玩玩就好了……”   陈舟和垂下眼睑,想听听谢瑰怎么说。   “陈舟和啊……认识,”谢瑰声调都不带变一下,仿佛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有点过节,不是很熟,长得嘛……也就那样。”   陈舟和没有再听下去,转身走了。   走出会所的那一刻,他拉黑了谢瑰所有的通讯方式,随后深深舒了口气,一步也没有回头。   *   谢瑰一直到晚上回去才发现不对,他用各种方式联系陈舟和,都石沉大海毫无响应,一直到第二天的体能训练,他才知道,昨晚陈舟和连夜走了,具体任务保密。   他不死心,去找了施怀,施怀却也三缄其口,只说是闻阙和陈舟和的决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谢瑰顺利毕业,接了施怀的班,闻阙也把位置传给了陈舟和。谢瑰见过陈舟和几次,不过都是行色匆匆,细看还能看见他身上有伤,每每谢瑰想要上前攀谈,陈舟和总视而不见,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一样。   “陈舟和!”谢瑰终于忍不住了,堵在虫洞出口,拽住了刚出任务回来的陈舟和。   “谢处长?”陈舟和看了一眼被他拽着的手臂,微微蹙起眉,“有事吗?”   “你怎么了?”谢瑰几度张口,最后只是问,“为什么把我的通讯都拉黑了?”   陈舟和挣开他的手。   “你我,”他的手指在谢瑰和自己身上指了指,“撑死算同僚,我们之间只有公事,公用通讯完全可以联络,私人通讯这种东西,没必要。”   联盟部门之间有一个强大的信息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系统,里面有联盟所有部门的成员,可以和任何人聊天,不过内容也是全公开,所以一般关系亲近些的,都会联系对方的私人通讯。   谢瑰气笑了:“你逗我玩呢,敢情当初在训练营你对我说的话都是玩我是吗?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   陈舟和:“……”   “陈舟和,你他妈厉害。”谢瑰松开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   周围围观了神仙打架的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不到一小时,二位处长不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联盟。   自从二人针锋相对,陈舟和的团队每提出一个议题,谢瑰这边的人必反驳,每次例会都吵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数据爆炸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室友睡了,悄咪咪地发布一下~ 第96章 数据动乱   那天陈舟和如往常一样刚结束任务回来, 就收到了数据爆炸的消息。他当即神色一凛,匆匆赶去。   闻阙和施怀来了,可见事情不小。   “老师。”陈舟和叫了一声闻阙, 又对施怀点点头, “施处长。”   施怀摆摆手:“你来的正好, 过来看看。”   面前三面墙般的显示屏上一刻不歇地闪烁乱码, 时不时发出嗡鸣警告,陈舟和的神色逐渐凝重。   “我记得你最擅长信息这方面,你看是什么情况?”闻阙难得收起了玩笑, 微微皱眉,“谢瑰呢, 怎么还没来?”   施怀安抚地搂住他的肩膀:“之前我叫那小子去调查联盟黑市,这两天正好收网, 估计还没收到消息。”   闻阙暗骂一声。   “老师,”陈舟和上手操作了一番,大概心里有数,“这次不是简单的数据爆炸, 其中牵涉了三百七十多个小世界的能量核。”   能量核是维持小世界正常运作的基本。   闻阙的脸色很难看,推了推眼镜:“到底怎么回事?”   陈舟和先没说话, 等确定了小世界的总源后, 才终于肯定——这他妈就是一场人为的数据攻击。   “现在的情况就是, 牵涉其中的三百七十七个小世界全部来自灭世部和反派攻略部, 因为能量核被毁停止运作,其中产生的所有气运搅乱了数据, 如果不及时处理这些数据, 这些小世界会一起爆炸, 能量波足以荡平整个联盟。”陈舟和解释道。   气运是这个小世界里所有的人产生的情绪能量波——这在联盟是个很有争议的一点。   因为大部分操作数据或者执行任务的人骨子里都会带有一种玩弄风云的优越, 他们只把小世界里的人当做一段数据而非一个血肉真实的人。   但又不可否认,小世界里的人,无论主角还是路人甲,都会有喜怒哀乐贪嗔痴,他们的情绪是能量核的能量来源,一旦能量核停止工作,那些情绪无处安放,便会攻击小世界的运行数据——就像一个胀满了气的气球。   而之所以是灭世部和反派攻略部的小世界,则是因为这两个部门的小世界的能量以怨念为主,欢愉少得可怜,相较之下,攻击力也会更强。   “现在怎么办?”闻阙咬牙,“灭世部和反派攻略的那些任务者呢?”   “已经在处理了,”施怀也难得露出忧虑的神色,“但他们应该只有出任务的经验,对数据这方面……”   “我来吧,”陈舟和揉了揉手腕,直视着闻阙,目光坚定,“老师,让我来吧,把那些能量波导进我的身体,用我做容器,再把我放进正常阙值的小世界里,用我的情绪值把它们正常归化。”   “不行。”闻阙想也没想。   陈舟和这个方法很冒险,简单来说就是用他的身体做容器进行能量中转。   因为能量核只能接受它范围所在的小世界的能量,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法是站得住脚的。   “你真当自己是联盟计算机吗,那么大的数据你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的了。”闻阙摆摆手,“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接我的班的,可不想再给联盟做牛做马几百年。”   施怀站在一旁没说话,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里有数老师,”陈舟和目光柔和下来,知道闻阙是不想自己冒险,“可以借助机器,把我的意识放进小世界里,总归都是情绪,差别不大。”   “不行!”   “可以。”   闻阙和施怀异口同声,闻言,闻阙瞪圆了眼,差点扑倒施怀身上咬他。   施怀安抚着闻阙:“联盟这方面的条件很成熟,机器运作也正常,这样的操作不是没有进行过,生存率百分之百,而且陈舟和的身体素质是顶尖的一批,又擅长这方面,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闻阙还想再争执什么,数据又开始频繁动荡,越来越不安。   他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松口了,眼神复杂又愧疚地看着陈舟和,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   谢瑰在做最后的收尾。   前段时间,施怀告诉他联盟黑市横行,很多不该流通的东西流了出去,让他去借机调查。他查了将近三个多月,终于在这周捅破了大金牙的所有窝点。感受到数据波动的时候,谢瑰正悠悠地转着匕首,神色懒散。   “娘的,”大金牙被打的奄奄一息,在地上喘粗气,一口带血的沫子啐到地上,“原来你是联盟的狗!”   “冷静一点,”谢瑰一脚踩在他脸上,没由来的不安,“话不能说的太早,我还没答应要接班,也没办交接仪式,别一口一个联盟。”   谢瑰接施怀的班这事只有训练营的人知道,那里面的人各个嘴比锯嘴葫芦还严,消息封锁的很好。   “既然不是联盟的人,你为什么背后捅老子?!”   谢瑰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即想到什么,眉目荡开:“我有一个心上人。”   大金牙:?   “他要接闻处长的班,那我自然奉陪,奉陪就得出任务,你多担待,”谢瑰笑了一声,“至于为什么碰上你……我听说连联盟都难求的黑晶石你手上有不少货?”   “……那又如何?”大金牙心里发怵。   黑晶石实在珍贵,是做能量核的必须材料,都是他一个一个星球坑蒙拐骗弄来的。   “不如何,”谢瑰风轻云淡地说,“想拿来打条腰链,送给我心上人求欢。”   大金牙:从未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恋爱脑。   他还以为这厮要把黑晶石送给联盟以表忠心,结果……   大势已去,大金牙只能看着自己半辈子打下的家业被一扫而空,自己则被流放到边陲行星的监狱,估计每个两百年是出不来了。   谢瑰收了队,神色微敛,瞥见身边的副官,刚想问问刚才数据波动的缘由,通讯器响了。   施怀语速很快,言简意赅给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谢瑰脸色一变,长腿一跨,三两步上了飞行器,拨开还没来得及向他行礼的飞行员,自己上手,以光年跳跃,赶在十分钟内回了联盟总部。   陈舟和已经失去了意识,躺在密封仓里双眼紧闭。   “老师,”谢瑰喘着气跑上来,“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乐观。”施怀也没想到会这样,三百七十七个小世界的怨念一触即发,进入陈舟和的意识就开始疯狂攻击,陈舟和的本我意识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吞噬至脑死。   谢瑰听闻了情况,呼吸都乱了:“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让他来做这项实验?”   他揪住施怀的衣领,眼眶发红:“既然没有安全保障为什么要逼他?”   “你先冷静。”施怀扯下他的手,“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闻阙已经去数据部调查了,目前的情况你也了解,我现在有一个能让你救陈舟和的机会,你要不要?”   谢瑰沉声:“说。”   施怀沉吟片刻,说了他的想法。   以陈舟和目前的状态,怨气在他的意识里横冲直撞,堵不如疏,只有让他把这些情绪抒发出来才行。这样的工程量,自然运作的小世界肯定不行,还没等陈舟和按它的逻辑走,那些怨念就足够把他吞噬了。   只有人造小世界可以。   “我会让人给你们都做记忆清除,在这些小世界里,你的任务就是走完我们安排的剧情,折磨他磨砺他,让他痛苦才能最好地把那些怨念发散成小世界的能量。”施怀说,“这件事很危险,陈舟和现在的状态你也看见了,如果你答应,就需要用意识进入小世界,有多危险你自己知道,所以你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谢瑰想也没想,“还有一点,我能不能不做记忆清除?”   “不行,”施怀似乎猜到他会问,眼神平静,“不做记忆清除的话,你舍得?”   谢瑰无言以对。   实验运作很快开始,两人都被送进了密封舱。波动的能量一点一点进入送进陈舟和的舱内,接连动荡的数据终于平息下来。   这一来就是三个月。   *   “陈处长?”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看着陈舟和,似乎不太明白这个小机器人有什么名堂能让陈舟和驻足这么久。   “没事。”陈舟和摇了摇头。   这个小机器人是当年他还在训练营的时候,休假时谢瑰给他做的,上面刻上了“X”的样式,是为了让他每每看见就能想起他。   陈舟和还有些虚弱,想问什么却又没开口,走进了疗养院接受观察。   当晚,陈舟和正准备睡下,倏地听见窗外有点动静。   他微微皱起眉,警惕而悄无声息地睁开眼,没开灯,踩在柔软的地摊上慢慢走过去。   谢瑰的身体机能还没恢复完全,翻个窗翻得喘气,刚要落地,腰上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   谢瑰眯起眼,缓慢地举起手。   陈舟和看不清他的脸,正要转个方向,腰间随手扯来伪装成粒子枪的灯柱被一把夺走,两招格挡,他就被谢瑰搂进了怀里。   “放开。”陈舟和早在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是谁了,也不惊讶,语气淡然。   “不放。”谢瑰咬了咬他的耳尖,“小没良心的。”   陈舟和极轻地哼了一声:“我哪没良心了?”   谢瑰明显不想提及往事,有些郁闷地埋首于他的脖颈:“你自己知道。”   “下午的时候……”陈舟和犹豫了下,拍拍他拦在自己腰间的手背,“我问了护工一点事。”   虽然恢复了大部分记忆,但陈舟和在一些事上还是有些混乱,联盟给他安排的护工都是专业的,能给陈舟和做心理疏导。   陈舟和和他们聊天,谈及三个月前的事。   在他和谢瑰加入实验没两天,施怀和闻阙就正式宣布了退位,把位置传给了他们,同时也没有隐瞒,把二人为维护错乱数据以身试险的事公开,一时间,二人人虽未清醒,却成了全联盟风头无两的英雄。   “……谢处长当时可惊险了,就在您处理数据的那天,他正好端了黑市头子的老巢,搜获了至少一吨的黑晶石呢。”护工说着,拿出当时不知道谁冒死拍下的视频,大金牙被谢瑰踩在脚底,谢瑰漫不经心地说要用黑晶石打条腰链送给心上人。   “真不知道谁有这种福气,能做谢处长的心上人。”小护工脸红了红。   陈舟和看着画面上熟悉的脸,突然想起了当日,和谢瑰坐在一起正是这个大金牙。   看来他们俩之间确实有所误会。   “所以你就怀疑我?”谢瑰有些不可思议又有点受伤,气笑了,“陈舟和,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没说不相信……”陈舟和有点心虚,摩挲了下衣角。   他一直是个不太有安全感的人,从小就是。   陈舟和小的时候,不是出生在联盟,而是边远的一个小行星,生下来就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在福利院长大。   一个落后的星球和基础设施都不齐全的福利院,资源的争夺有多激烈只有陈舟和自己知道。   后来被联盟的一个教官发现他的天赋带回联盟总部,再到参加训练。   陈舟和自觉前半生乏善可陈,也因此对一些浪漫珍贵的东西不抱奢望。   那次对谢瑰心灰意冷后,他瞒着所有人,去参加了降低情感值的项目,谎称受到了任务中数据的影响。   淡化情感值项目的本质,也只是抽离记忆中对某件事的感官,譬如视觉听觉,让记忆尚存的情况下,忘掉某件事某个人带给任务者的感受。   “难怪你后来看我的眼神都那样……”谢瑰越想越气,一口咬在陈舟和肩上。   这一下是用了力的,咬的陈舟和闷哼一声,却生生受着,理亏地没敢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完结啦~ 第97章 大结局   陈舟和与谢瑰的身体素质不错, 很快恢复了七七八八,但要到巅峰的状态,还要一段时间。   旁人全然不知他们之间的纠葛, 以至于护工小姐姐第二天看见谢瑰从陈舟和房间里出来时, 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谢、谢……”护工小姐姐指着谢瑰, 惊得反复看门牌号。   “不客气。”谢瑰正系着扣子, 眉眼餍足,看起来心情不错。   陈处长!   谢处长不会是又在实验中和陈处长结了梁子,算账来了吧?!   护工小姐姐越想越有可能, 忙不迭冲进房内。   陈舟和正在换衣服,听见响动, 迅疾地拉上衬衫。尽管他速度够快,但护工小姐姐还是看见了他紧实的腰背上一些不可言说的痕迹。   “陈处长……你, ”护工小姐姐脸红了红,完全想象不到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在陈处长身上留下那些暧昧的印子,她憋了憋还是操持着职业道德问,“你身体还好吧?”   陈舟和:“……”   “那个……医生说了, 您刚从小世界出来,还是要多休养, 不、不能那什么……太过操劳。”护工小姐姐说。   陈舟和:“……知道了, 谢谢。”   他真没做什么, 谢瑰又不是禽兽, 不至于在他这样的情况下拉着他胡来。只是心上人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总有些情难自禁。   “对了陈处长, 您今天要出去吗?”护工小姐姐看他穿戴讲究, 问道, “可是医生还没说您能出院呢。”   “联盟有点事要处理, 晚上我会回来。”陈舟和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对她点了点头。   窗外正好响起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窗门大开,一辆飞行器停在窗边,谢瑰倚着飞行舱的门,双手环胸:“顺路啊美人,送你一程。”   谢处长?!护工小姐姐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转,心想这二位的关系倒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剑拔弩张。   不过这样的玩笑估计陈处长不会接话,毕竟他正经地跟冰窖似的……   正这么想着,下一秒——   陈舟和见怪不怪,两步助跑,撑着窗沿凌空跳到了飞行器上,谢瑰张开双手,找准角度揽他入怀。   “投怀送报陈美人。”谢瑰说。   “你的荣幸。”陈舟和并指在他脸上弹了弹,眉目带着懒散的笑意。   护工小姐姐:今天真是见鬼了。   虽说这两人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今天此行还真不是为了调情。飞行器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联盟总部,施怀和闻阙已经等在那里了。   “小陈?”闻阙先看见了陈舟和,扶了扶眼镜迎上去,才看见他身边的谢瑰,“你也来了?”   当年因为谢瑰和陈舟和针锋相对,没事有事找茬的事,闻阙对谢瑰的感官并不好。   “老师。”陈舟和对他点点头,“这么急着找我们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你看。”闻阙指了指三墙差不多大小的计算机,“先前数据崩坏的小世界产生的能量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两个部门的人也能处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些能量核萎缩的小世界该怎么办?”   “说起这个,”陈舟和顿了顿,“攻击系统的始作俑者抓住了吗?”   “抓住了,”施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就在N1星的监狱,联盟没有死刑,他会在里面待一辈子。”   “说起来,这个人你们或许认识,”施怀想了想,也没瞒着他们,“是你们曾经在训练营的同学。”   陈舟和微微蹙眉,看见施怀拿出了一张照片。   马越……   谢瑰眼神暗了暗,摩挲了下指骨。   “这个人我还有点印象,”闻阙也看了一眼照片,“他是不是以前和小陈一起参加过一个数据方面的比赛?我就是那场比赛之后开始关注小陈的,后来这个孩子来找过我一趟,说是要举报小陈数据作假,我还派了人去调查,最后证实是无稽之谈。”   陈舟和对他实在没什么印象,只看了两眼便没再关注。   “老师,那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吗?”陈舟和问道。   闻阙看了一眼谢瑰:“我记得三个月前,某人领了命去抄了黑市头子的老窝,要是我没猜错,赃物里面应该有不少黑晶石吧?”   那天谢瑰收到消息匆忙赶去救陈舟和,赃物一直由他的副官保管着,闻阙去要过一次,却被副官拒绝了。   说是交接仪式已经举行,谢处长的东西只能等他自己回来处理。   “我回去就派人送来。”谢瑰点了点头,很上道地做出表示。   他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陈舟和在联盟没有父母,平时也没什么亲近的长辈,若是有一天他们要大婚,估计还是得请闻阙来做证婚人,四舍五入,这是他老丈人啊!   闻阙闻言,脸色稍霁,觉得三个月过去,这小子倒是顺眼不少。   “行,那就这样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施怀颔首,“这件事你们做的很好,回去好好休息,给你们放三个月的假,等你们恢复好了,我们也可以放心地去小世界休假了——尤其是你啊陈舟和,千万记得好好休息,这次实验之初,因为那些怨念太强,我们不得不把你的意识一分为二,你现在清醒的是主意识,等过段时间,还会有一段记忆恢复。你也别太紧张,这是正常现象,就是可能会有些别扭。”   陈舟和若有所思:“所以,陈休和江逐野他们还真的也是我?”   “你知道?”施怀有些惊奇。   “猜到了,”陈舟和揉了揉太阳穴,“出任务的时候,我总能想起一些不属于的记忆片段,而且我的主副意识之间也会有相互吸引的共性,很容易共情。”   谢瑰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个关窍,瞪圆了眼。   他没来得及说话,肩膀就被施怀拍了拍:“先处理眼下的事。”   谢瑰点点头。   他侧身和陈舟和耳语两句,在施怀离开之前拦住了他。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谢瑰皱着眉,“联盟的防御系统按理说应该固若金汤,为什么单凭一个马越就能攻击系统?”   “你果然认识他。”施怀整理了下衣襟,“这个马越,被逮捕的时候,一直嘴硬说是你在背后指使……大概是受的刺激不小,疯言疯语的。”   “至于你问的,”施怀叹了口气,“我原本没打算告诉你们——你还记得情感值淡化这个项目是怎么产生的吗?”   联盟建立之初,任务者的保障并不好,有一部分任务者和小世界里的人共情,出了任务也一直情绪低迷,有些甚至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后来,灭世部一位大佬启动最终程序,能量核爆炸,小世界毁灭。   他藏了私心,把自己心爱的人藏进了能量核的中心,那里如同台风眼,是整个小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可惜后来,那人还是死了。   能量核中心虽然安全,但爆炸产生的震荡还是有的,那个女人拼死生下了一个孩子,等灭世部那位大佬赶来接应她们的时候,那个女人咽气了。   因为原身所处小世界崩坏,她的身体虚弱的可怕,怀里的孩子却安然无虞,被她护在身下。   灭世部那位任务者疯了。   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战斗力强到灭世的疯子。   因为联盟没有死刑,他被关进了北边的一个星球,一直囚禁至今。   “这和那位有关系?”谢瑰追问。   “是他,”施怀又叹了一口气,“他与我是同期,也曾相处过一段时间,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这次的事是他多年蛰伏,联合了黑市等多方势力早就的结果,那个马越,不过是个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谢瑰:“所以您当时给我委派秘密任务,让我去查黑市?”   “是,”施怀拍拍他的肩,“有些事情你不用忧心,我和阿阙在一天,就会把这些渣滓处理干净,给你们留一个干净的联盟。”   “老师……”   “去吧,你家那位在等你呢。”施怀笑了笑,两人一齐看向不远处倚靠着飞行器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们的陈舟和。   谢瑰也笑了,招了招手,示意自己马上过去。   施怀目光柔和,和闻阙并肩站着,目送他们上了飞行器。   “聊了什么,怎么这么久?”等飞行器正常运作,陈舟和才问道。   谢瑰没瞒他,把施怀说的复述了一遍。   陈舟和点点头:“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N1。”谢瑰报了个星球的名字,“去拿点东西,顺便见见故人。”   *   N1是最北边的一个星球,和繁华的联盟主部大相径庭,荒凉的难以想象。   这里气温很低,陈舟和一下飞行器都瑟缩了下。谢瑰给他披上一早准备好的衣服,带他去了一个山丘。   “这里有人住吗?”陈舟和看了看外面人类生活的痕迹,有些好奇。   “曾经有。”谢瑰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也不意外,自顾自挖开了墙角三指以外的一块土。   里面有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陈舟和凑上前,眨了眨眼。   谢瑰想到什么,摸着鼻子笑了笑,把盖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通体黑色的链子,看起来平平无奇,被光一照顿时流光溢彩。   “黑晶石?”陈舟和难以置信,“你疯了?”   “别紧张,从那个胖子那里收来的我全交给联盟了,这是我在这边托人帮忙挖的黑晶石打造的。”谢瑰解释。   当年端了大金牙老窝的时候,顺手拿了一张地图,对比才知道,这竟是N1星的地图。   一个偏远的只有监狱的星球怎么能让黑市头子这么记挂?   谢瑰派人查了才知道,N1星底下竟然有一整个黑晶石的矿。   “底下的黑晶石多呢,我不过打了一条腰链,陈处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嗯?”谢瑰把盒子合上,揽过他的腰身,在他耳边低语,“我早就想看了,你这么漂亮的腰,就得挂上一串黑晶石的腰链,别的都不行。”   陈舟和给他骚地脸红,嘴唇哆嗦两下没说出话。   谢瑰亲亲他的唇角:“走吧,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是N1监狱,一个让人绝望的地方。   “马越,有人来看你了。”看守的士兵对谢瑰和陈舟和行了个礼,打开了马越那间监狱的通讯。   陈舟和和谢瑰以3D成像的方式投射到了牢房。   马越已经疯了。   他浑身恶臭,抱着头蜷缩在角落,但看见谢瑰和陈舟和,他的眼神短暂地清明了片刻。   “谢瑰……”   “你认识他?”陈舟和微微皱眉,不太理解。   “你昨天给我看的那段视频,他整的。”谢瑰昂了昂下巴,眼神冷锐,“那些话真假参半,视频是他把仿真机器人做成了我的样子,把我的声音导入系统做的,后面一段音频,有些是截取的有些也是系统自制的,至于当时在酒场那句话……”   谢瑰叹了口气:“黑市那个头子喜欢男人,我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类型,我怕他打你主意,才这么说的。”   陈舟和捻了捻手指。   “所以……”谢瑰抵上他的额头,“原谅我吗,陈处长?”   陈舟和:“……”   “宝贝……”   “别叫。”陈舟和偏开脸,有些羞愧又有些羞赧,“回、回去再说。”   “那我就权当你原谅我了,”谢瑰悠悠挑了下眉,“既然我和你之间的账消了,那你和我之间的呢?”   陈舟和:?!   他知道谢瑰说的是自己不信任他,瞒着所有人做了情感值清理的事。   陈舟和自知理亏,拽了下他的袖口,凑上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回去……那条腰链……我戴。”   谢瑰呼吸一滞。   还有这等好事?!   “你去哪?”陈舟和被提前结束了3D投射时间,意识猝不及防回到原身,有些晕眩。   “回去。”谢瑰言简意赅。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陈舟和被他拽着出了监狱大门,刚要往飞行器那边去,迎面走来一行人。   一个白发垂腰、形容枯槁的男人被扣押着,双手双脚就连脖颈都带着电子镣铐,腰部腿部各个发力点也被刑具限制着。   这是最高级别的囚禁待遇,陈舟和没忍住好奇,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也恰好抬头,那双和陈舟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若有似无地含着情,映出他的脸。   “这是谁?”陈舟和问。   “灭世部的一个任务者。”谢瑰回想起自己离开前,施怀和他说的最后一段话,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   “是你在飞行器上和我说的那个攻击系统的吗?”陈舟和又问。   “是。”   他点点头:“走吧 。”   去路不同的两拨人错身而过,被扣押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陈舟和的背影,什么也没说,目光却前所未有的眷恋柔和。   星群璀璨,华光灼灼,陈舟和与谢瑰并肩低语,走向银河最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和小玫瑰的故事完结啦,其实结局我昨天就写好了,但是还是删改了一天不太舍得发QAQ。   惯例完结小作文告别一下。   先说一下番外,番外会写,和另外两个小世界一起写,等我写完了会一次性发到专栏里那个专门放另两个小世界的坑坑里。   我坑品太烂不敢轻易给宝贝们许诺,怕你们失望嘛,所以暂定最迟暑假会发(我就不相信我一个学期写不完QAQ)   然后就是,想给宝贝们道个歉,因为我个人的情绪问题,这篇文文中途断更了很久,我自己也是读者,也知道这样有多影响阅读体验,真的很抱歉。而且很多宝贝只是默默追文买文,我都不能给你们发小红包包让宝贝们开心一下。   最后就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感谢一路追更的读者小可爱,我调整情绪断更那段时间的评论我都有反复在看,真的很感谢你们,可能对你们来说就是一句鼓励的话啦,但是对我来说真的可以暖心很久哒。所以希望温柔可爱的宝贝们天天开心永远幸福鸭(鸽子祈祷)。   最后的最后小小ps一下,因为这个号被三次扒了笔名,以后不会再写啦,但是放心,坑我肯定填完(鸽子拍胸),以后也不一定是继续写文还是不再写了,但是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写文。寒假的时候我因为不规律的作息和焦虑,人生第一次被拉上救护车。现在我悟了!没有什么比好好生活更重要的啦!所以打算调整一段时间状态,加上今年的作业量很大,每周都要拍摄一些素材,三天两头到处跑也兼顾不了别的。所以说,宝贝们一定要重视身体!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哒!   我们有缘再见。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