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沉浸式抓鬼》作者:今菜百   文案:   叶思泷自小有阴阳眼,主业喂鸡、抓鬼,什么美味鸡食、妖魔鬼怪统统手到擒来,副业读书,说几句英文?No+problem啦!   本来过着优哉游哉的小日子,没想到在一天平平无奇的喂鸡的日常中,家对面的豪宅竟来了一个常在梦里出现的面瘫脸,走起路来活像一个霸道总裁!   而且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阴曹使者!   阴曹使者,专为收复亡灵而来,这邻居,到底是人是鬼?!   作为一个业务能力在线、爱好和平、维护三界阴阳平衡的巫相大人,他怎么能放过这个不知是啥的生物?   叶思泷:活来了,我不上学都天天盯着你。   瞿亦柏留学归来,只想到乡下安安稳稳地养病。   没想到刚下车,晕车症还没缓过来,就被一只肥胖的大鸡生擒脖子,呕吐不止之余还被前来追鸡的叶思泷嫌弃没素质。   瞿亦柏:心累,不想再见到这个满身鸡屎的人。   入夜时分,笑得阴森森的叶思泷坐在院子里审问三个战战兢兢的阴曹使者。   瞿亦柏站在窗前,本意看风景,却看到那个爱喂鸡的叶思泷坐在院子里癫狂大笑,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说话,这人果真有精神病!!!我要远离他!   叶思泷心中冷笑,想远离我?我爬门来找你!   ·   夜半戏声围困鬼打墙,尸油面具换命术,索命冤魂强上身,女鬼作伴情缘二世……   叶思泷化环成索,洞穿凶灵,符篆咒语,收复亡灵,还时不时要看着瑟瑟发抖的瞿亦柏……   瞿亦柏:“今晚便宜你一次,去我房间睡觉。”   叶思泷:“便宜十次行不行,我爱上你家搓澡房了!”   【别扭闷骚攻】*【业务能力超强受】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恐怖前世今生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瞿亦柏、叶思泷┃配角:Tony、Jack、Tammy┃其它:无   一句话简介:沉浸式抓鬼,分享美好生活。   立意:待定 第1章 不相识   天干如轮,地支不变,一个模糊的身影转瞬即逝。   叶思泷手指一合,眼睛一睁,眼里闪过几道蓝光——今日有大劫。   “练武奇才,算出什么来啦?”周素秋不紧不慢地声音地从厨房里传出来。   叶思泷扒拉着夹脚拖鞋走出房门,装模作样地答道:“我不想遭雷劈,天机不可泄露。”   他虽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心中郁闷得很,少有他看不清的鬼怪,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呢?   灶里的干柴烧得哔剥响,锅内热气蒸腾,咕噜咕噜的水上架着一个钵。   周素秋哼着歌儿把钵子拿出来,她在脸上扑了一层鹅蛋粉,额头与眼尾有几道皱纹,相貌十分祥和。   她芳龄六十七,老公儿子儿媳妇都死了,只剩下叶思泷一个孙子。周素秋看得开且爱打扮,只见她满头的银丝绾成一个髻,抹了香油,梳理得妥妥帖帖的。外披一件青丝缎袄,里着一新式短袍,侧边一排整齐的鸡心扣,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俏奶奶。   叶思泷面前多了一钵热乎乎的饭,上面铺满了肉块,只能在缝隙里隐约看见米粒。   “怎么又用钵,弄得跟讨饭似的,我们家要破产呐?好羡慕人家的大红公鸡碗啊!”叶思泷感慨道。   周素秋“咚”地一声把一桶屎黄色的、一坨坨的的鸡食放在叶思泷脚边。   “对啊,这是你最后一顿了。”周素秋嫌弃道:“你喂了鸡记得去讨啊,全家就靠你了。”   说得我们家很多人似的,不就两个!叶思泷一边地往嘴里塞肉,一边含糊不清道,“切,知道了!吃完就去。”   “你不要边吃边喷,擦擦嘴行不?又没人跟你抢。”周素秋翻了个白眼。   哦。   黑豆炖肉,入口即化。他家常年有猪肉吃,村口那刘信子每天卖不完的猪肉都会挂在他家门口,长喝一声,“今天的猪肉给你放着了,明天早上来收钱——”   周素秋人好,不计较,长期以往,他们便成了村子里最多猪肉吃的一家人,好威风。   吃饱了,该去找儿子了。   斜阳把整个院子染都成了橘红色,连鸡的羽毛都反射出亮堂堂的光泽。   叶思泷不禁赞叹,真是非一般的好看!他大叫了一声:“吖花!”   “咯咯咯——”一只红冠大公鸡领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鸡们,是它的小弟。   “哎,我听村口的大屁芬说今天这儿要来几户人啦!”说话的是一个死了十来年的少女小翠花,等着投胎太无聊,常常从地府探出半个身子和叶思泷唠嗑。   嗯?几户人?   叶思泷又想起刚算出来的凶卦。   小翠花伸出手想摸叶思泷一把,叶思泷快速躲开。   “别碰我。”   “切,又不是真的能碰到。”小翠花羞涩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有一个坐着车来的,听说是个大帅逼呢!啊啊啊啊,怎么办~他会把我电晕的!”   小翠花又青又白的脸浮现出一大团红晕,像用红膏药糊上去似的,也不怪她少女怀春,她还没谈过恋爱就死了,连男人的嘴都没亲过呢!   叶思泷若有所思地蹲在地上摸着吖花,心里头有些不详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灾祸即将降临。   怀春少女捂着脸又发出尖叫:“哇哇哇,你快看你身后,我的天啊,我要晕过去了!”   说完,果真白眼一翻,啪嗒地倒向地面,沉下去了。   叶思泷:“……”   一阵刹车的声音,叶思泷回头见到一辆崭新的车稳稳地停在巷口,车身黑得发亮,桑塔纳方头上闪烁着两盏亮堂堂的信号灯,气派得很。   车子里走出一个身形顽长的青年,太远了瞧不清五官,但能看出皮肤很白。   是瞿家人。   六巷古旧僻静,只住着两户人,单是瞿公馆就把巷子的另一侧以及叶思泷家后面的空地全占了。   瞿公馆庄严大气,水泥仿石墙面、椭圆窗楣、古典山花的雕刻,外墙的一侧是三层垂直落地玻璃,远远望去像一座华丽的宫殿。   房子显然是很久不来人了,外墙壁满是绿茸茸的爬墙虎。   和自家的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叶思泷和祖母住的是一间木造灰泥小平房,前头有一片小空地,此时一群鸡正在疯狂地抢着鸡食。   瞿亦柏穿着白色衬衫和背带西裤,表情淡漠,不紧不慢地走着,诡异的是,这人身后居然跟着三位阴曹使者,他们见到叶思泷时神情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正常。   阴曹使者,为收复亡灵而来,可瞿亦柏分明是一个人。   瞿亦柏走近,五官逐渐清晰起来,这,有点熟口面啊!   这不就是……叶思泷心里不由一惊,他常常梦见这张脸,而且这个人每次出现于梦里时,都是在风卷残云地吃吃吃,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见叶思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瞿亦柏皱着眉头,这人还讲不讲礼貌了?他眼皮微垂,琥珀色的双瞳淡淡地扫了叶思泷一眼,不自觉就给了人一种淡漠的距离感。   叶思泷收回眼神,难道此人就是今天的大劫?   他心中正思索着,双手不由自主地用力,吖花被抓疼了,突然发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居然扑棱着翅膀朝瞿亦柏飞出去了。   叶思泷啧了一声,大力抓着鸡爪,吖花急得发出一声尖叫:“咯——”,声音拉得老长、扑了叶思泷一头鸡毛不说,可能第一次越狱太紧张了,大便失禁,叶思泷的黄色外套完美中招。   你抓,我逃,呜呜呜,我真的插翅难逃。   叶思泷追着鸡一路跨栏跑到了瞿亦柏身前,他身上的鸡屎味迎风而去,顿时斥满了瞿亦柏整个鼻腔,瞿亦柏忍不住捂了一下鼻子。   这个手上抓着癫狂之鸡的、指甲缝隙黑黑的、穿着和鸡毛一样颜色外套的家伙该不会是他的邻居吧?   确实,明黄色的外套经过落日的渲染,还真是鸡毛的颜色。   叶思泷见瞿亦柏盯着自己的手,他思考了几秒,他拿起吖花递了过去,“你想玩?”   别把鸡举过来!那股味道太近了,瞿亦柏突然哇地一声,在门前的空地开始吐了起来。   这里的路很烂,而且很奇葩,一边是光滑的水泥,一边是黄泥石坑,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只修了一半的路,那另一半听说是钱不够了,不修了。   你还不如全部破破烂烂!也好过他一路摇摇晃晃!   瞿亦柏本就因晕车而犯恶心,加之突如其来的鸡屎味,他实在忍不住了。   就在瞿亦柏弯着腰吐了个天昏地暗之时,吖花直接挣脱叶思泷的手,飞到了他的脖子上,咯咯咯地叫着,兴奋得不得了。   瞿亦柏心中发出一声怒吼,什么东西!他一边吐一边甩开这只鸡,结果躲得晕头转向的,呕吐物到处都是,太晕了,站不稳了……   他双眼一闭,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突然有人猛地从背后扯住了他的背带西裤。   “我说,你可以不要边转边吐吗?”叶思泷道,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   他一手抓着瞿亦柏的裤子,一手按着吖花,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瞿亦柏闭着眼都觉得这个场景非常窒息,而且他还是那个被拉扯住裤子的,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他用袖子擦擦嘴,大力睁开眼,脸色通红地剜了叶思泷一眼,伸出手把叶思泷的爪子扯开。   就在瞿亦柏碰到叶思泷手的那瞬间,叶思泷第一反应就是,冰、很冰。紧接着就是疼、很疼。苍白的无力感浸透四肢,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哀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怎么回事?叶思泷看向瞿亦柏的那只指骨分明的手,正打算再摸一把时,瞿亦柏就冷漠地甩开他,“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说完转身就走。   三个阴曹使者赶紧跟了上去,瞿公馆周围顿时飘满了阴气,他们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不像来抓亡灵,倒像来供奉着祖宗的。   叶思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他抱着吖花走回院子,心中的猜疑无限放大,那人虽然看着有点傻,但无论是凶卦还是那些梦,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想起瞿亦柏刚刚说过的话,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好大的口气,真够拽的。   放心吧,以后我天天盯紧你。第一步,从他身边的阴曹使者下手,嗯……得想个办法。   “啊啊啊啊~ ”小翠花又从地里冒出来,扭捏着身子挡在叶思泷面前,“你看到那些使者了吗?我就喜欢这种霸总~大屁芬说他叫瞿亦柏!他的名字也好man啊!好想偷看柏柏洗澡!”   叶思泷吓了一跳,他忍无可忍,不耐烦地道:“不想死就闭嘴,再柏柏我让你和这个世界拜拜。”   要不看在她是女的份上,叶思泷早就踩得她变屎饼了。   不过,瞿亦柏?他心中默念,瞿亦柏、瞿亦柏……不认识。   他走到院子的角落,指尖处燃起一把蓝色火焰,他闭上眼,低声念了一句咒语后,蓝焰瞬时化作火树银花落到了地上,消失了。   是夜,鸡儿们都睡了,院子里安静得很,只有风声和落叶声时不时拍打着窗户,叶思泷洗完澡往床上一躺,拿起床边的一本书随便翻看着,就是不睡觉。   约莫过了一刻钟,院子响起细微的响声,紧接着是滴答、滴答的空灵脚步……叶思泷放下手里的书,随即捻捻手指,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参考《中国异闻录》的鬼戏以及白先勇先生的书。 第2章 JTT三鬼组!   窗外响起几个零零碎碎的声音,“哎,兄弟,你去敲门吧!我有点怕。”   “还兄弟呢?你你你你去推。”   他们这幅窝囊相,好像叶思泷是会吃鬼的猛兽似的。   “好兄弟们都别争了,我们来石头剪刀布吧!”   叶思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三人身后,“都别剪了,我来了。”   他一出声,吓得三个阴曹使者跳了起来,纷纷捂着胸口,“吓死鬼了,你知不知道!你走路居然没声音!”   说完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三人毕恭毕敬地站成一排,乖乖开口道:“你好。”   “听上司说你找我们。”一个胖胖的阴曹使者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呵呵道。   叶思泷点点头,坐到院子的石凳子上,并招呼着三位使者过来。   “我就问你们,瞿亦柏是什么人?”叶思泷开门见山道,夜晚的风有点冷,速战速决。   三个阴曹使者面面相觑,最高的那位率先开口,“这样,我们先给你来个自我介绍,我叫Jack。”   他又指了指另外两个,“胖的是Tony,矮的是Tammy。”   还挺潮流,叶思泷心道,他扫了一眼Jack,“你女朋友叫Rose?”   这人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是服了。Jack神色尴尬,“额,实不相瞒,一个月只有伍佰纸钱,买不了房,还没有女朋友呢,呵呵呵。”   Tammy在一旁补充道:“不过举报一只亡灵提成两佰伍,还是有希望买房的,呵呵呵。”   Jack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谢谢好兄弟鼓励我!   Tony也不甘下风:“祝我们的好兄弟Jack早日娶到老婆!呵呵呵。”   叶思泷:“……”   不过阴曹使者确实不容易,他们无名无姓,一般都是前世胎死腹中来的,没有生辰,只有死期。   而《阴间法律》第一百八十一条第四则规定没有生辰八字的鬼魂是不能投胎的。   那么他们的下场通常只有三个,一是家里人烧很多钱,让他们在地府快乐生活长长一段时间,有些人家还会给他们配个冥婚啥的,但最后会因为地府人口密集、又无法投胎的原因而灰飞烟灭。   第二种:穷“死”——穷困潦倒一辈子,最后还是因为地府人口密集、又无法投胎的原因而灰飞烟灭。   第三种最多人选择,就是帮冥君打工,时长不定,一天八小时到二十小时的都有,反正鬼是不会猝死的。没错,就是霸王条款。但好处就是冥君只要松口了,便能获得一个新的生辰八字,重新投胎轮回。   996、715的地畜们工资又低还憋屈。   他们手中会执一张生死卡,上面有去世之人的名字,出现名字的亡灵才归他们管,不出现的,他们只能举报,就算被那些亡灵打得姥姥都不认得,也只能回去报告顶头上司,不过能报个工伤。   “别岔开话题了,瞿、亦、柏是谁?”叶思泷紧追不舍。   “我们不可以说,会扣年终奖的!不要为难我们了,叶哥。”Tammy苦笑道。   怎么就成叶哥了呢?   叶思泷露出一个职业假笑,结果抬头一看,笑容凝固。他家院子正对瞿公馆的主楼,此时那三层落地玻璃里面,站着一个冷冰冰的瞿亦柏。   呵呵,这人还不是在偷看自己?被抓到了吧,还说什么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切。叶思泷对着瞿亦柏摆了摆手,示意,我看见你了。   无语,瞿亦柏回国正在倒时差,此时刚睡醒,精神得很,眼看着今晚月色不错,便倚靠着玻璃窗,打算好好地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没想成看到的是叶思泷在院子里对着虚空自言自语了快半个小时,大冷天的,穿着个短袖不说,脸上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癫狂大笑,他心里不禁一怵,这人怕不是个精神病吧?   瞿亦柏决定以后见到他便绕路走。   岔话题三人组跟随着叶思泷的目光望过去,“啊,瞿公子醒了。”   “我们、我们要赶紧回去啦,叶哥,再见!”   “叶叶叶哥,再、再见。”Tony捂着小心心,叶哥的眼神太可怕了!   三人顿时抱作一团,奔向瞿公馆。   叶思泷心中不禁郁闷,算了,还得靠自己。他抬头看了一眼瞿公馆,好吧,瞿亦柏不在了。   他一个哆嗦,真冷啊,边走回房间边看着院子里正在昏昏大睡的、可爱的鸡们,心道,咋整呢,明天就去他家做客?   小翠花又从地里探出身子来,“帮我个事呗,让我妈给我烧点钱,最近都不好意思去美妆店了。”说完又摸摸自己的脸,哎好久没敷面膜了。   叶思泷自顾自地想着东西,没理她。   小翠花扁扁嘴,委屈道:“哼,人家只是想漂漂亮亮的去福禄寿看个戏。”   一言惊醒梦中人!对呀,福禄寿要来唱戏了,作为邻居,邀请他去看戏应该不会拒绝吧?   福禄寿戏班,是一个很老的戏班了,他们十年来一次,从侨乡唱响第一出,在附近村庄唱一轮后,又回到侨乡唱最后一出作为收尾。   福禄寿的戏,场场都坐满人,大家冲着去的绝不是因为他们精彩绝伦的戏。   而是,他们专唱鬼戏,人人脸上都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从未摘下过。   禁忌也颇多,看戏的人不得中途离场、不得喧嚣、不得不给钱,人人口中说他们不吉利,老霸王了,可每次开戏都座无虚席,因为不知道从哪年开始传出,听完福禄寿的戏,身边的鬼怪就会被带走,福气长寿自然也就来了。   福禄寿的戏对于大家来说更像是一场神秘的仪式。   想到好办法的叶思泷对小翠花难得和颜悦色起来,“你是要买什么吗?”   小翠花手指绞着头发打圈圈,害羞地对着叶思泷背影说,“就是、就看上了一套口红,想想想涂给瞿公子看~”   “……他又看不到,你别浪费钱了。”叶思泷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女为悦己者容,你懂不懂啊?”小翠花真的很委屈。   嗯,女人爱买口红,那男人呢?叶思泷灵光一闪,对啊,真男人就要吃我们侨乡特产——鸡仔饼!   第二天,叶思泷去荣记买了一大袋新鲜出炉的鸡仔饼,走到了瞿公馆门口按响门铃。   怎么没人?   又按了几下,还是没人。不过Jack倒是走了过来,“叶老弟,可能要麻烦你爬一下进来。”越说越小声……   “?”叶思泷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没有不好的意思,你、你,就辛苦你爬一下吧!”Jack有点支支吾吾。   爬你Mei啊爬!有这样折辱人的吗?叶思泷转身就走。   Jack绞尽脑汁,“不、不是,你听我讲,他家这门没法开,瞿公子被门……门禁啦!”   叶思泷停下脚步,他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我发誓!”Jack大言不惭道,反正都做鬼了,五雷轰顶也轰不死他。   哎……好吧。   幸好瞿家的铁门还挺容易爬的,费了九虎二牛之力,叶思泷终于翻进他家了。   Jack领着他走到了后花园。   瞿亦柏就站在那儿,斜阳在他的珍珠白绸衫上投下一片金辉,满院子炽烈如火的凤凰花在他身后招摇着,在鲜红夺目的花海里他如同一颗遗世独立的明珠,前提是忽略坐在石凳上的Tammy和Tony。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思泷感到瞿亦柏见到他那一瞬间呼吸一窒,眼神瞬间变得嫌弃起来。   “不去。”瞿亦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叶思泷的邀请,他别开了脸,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叶思泷手上的油纸包,今天不仅没有鸡屎味了,他手上的那一包东西还很香。   瞿家吧,别的没什么,唯独吃喝特别清淡,瞿亦柏小时候总是眼巴巴看着别的小孩儿手里的各种零食。所以自从出国起,他每个星期总会避开同学,独自疯狂地吃一顿油炸食品,谁能想到,人前风度翩翩的瞿家公子,居然会躲着人吃炸鸡汉堡呢?   “哎!你吃吗?我专门给你买的!”叶思泷把鸡仔饼递过去,“荣记的鸡仔饼可是我们侨乡的活招牌啊!”   怎么那么多鸡……瞿亦柏别开他的手,道:“我不吃。”   叶思泷撇撇嘴,走到一旁坐下,拿着鸡仔饼默默吃了起来,时不时望向逐渐黑沉的天空,咋整呢,要不下次给他送点土鸡蛋?   一道不善的目光从背后传来,叶思泷回头,只见瞿亦柏盯着他手上的鸡仔饼,眼神似乎在说,这不是给我的吗?怎么你自己先吃了?   这个鸡仔饼,一口咬下去,又香又韧,表面金黄金黄的,夹杂一些肥猪肉,油亮得很,远远都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酥油味。   叶思泷赶紧跑过去往瞿亦柏手里塞了一块,“去看戏嘛,你家的大门也挺好爬的,不用担心出不去,回来我们可以赶得上荣记的最后一炉老婆饼,那个可好吃了!”   瞿亦柏眼神越发古怪地看着叶思泷,心道:“这人精神果真有问题,爬什么?门?”   在叶思泷的注视下,瞿亦柏缓缓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一记犀利的目光射向Jack,叶思泷气坏了,好啊,居然敢耍我。   Jack真的有苦说不出。   ……   今日天黑得很快,一团半壁红如肉瘤的月亮挂在天空上,风潮湿又阴凉,路上见不到半个人影,只听见不远不近传来敲锣打鼓的戏曲声。   “整飞了七日并七晚,两膀无力落黄泉——”   “不甘,欲化罗刹面——半夜鬼投身。”   瞿亦柏吃着鸡仔饼,心道这词儿也太恐怖了吧?脸上却平淡如水,“我就是想看戏,才出来的。”   说完便默默看不起自己,为了个老婆饼,居然敢和精神病出门?!瞿亦柏,你好没出息啊。   叶思泷也不拆穿他,“嗯,我知道。”   两人走到路口时,戏曲声戛然而止,接着传来的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尖锐刺耳,不对!叶思泷神色陡然一紧,他停下脚步,“你听见什么了吗?”   一股寂静的气息涌上无人的街道,两侧都是茂密的树木,飞蛾簌簌地从树顶飞出,瞿亦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叶思泷严肃的神情,再瞄一眼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一阵阴风拂过脸庞,脑子里轰然一响,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鸡仔饼,假装镇定道:“怎么了?”   不对,这感觉太不对了,分明有东西在附近蠢蠢欲动。叶思泷皱着眉深深地看了瞿亦柏一眼,“没,走吧。”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走回了刚刚那个地方,这时跟在瞿亦柏身后的只剩一个Jack,街道上静得让人后背发凉。   瞿亦柏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个不停,他前后左右地看了看,鬼气沉沉的,哪哪都不对劲。他很想蹲下然后用胳膊圈住自己身体,这他妈是什么鬼啊!但为了维系男性尊严,他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是谁在搞鬼?出来!”   虽然声音有点虚,但至少也够粗暴,瞿亦柏把颤抖的手伸进口袋,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别怕,下次别为了买老婆饼而夜晚出门了。   该不是叶思泷搞的鬼吧,瞿亦柏看向叶思泷,越看他觉得越不对劲,难道是精神病发作了吗?他盯着地面在想什么?   叶思泷看着地面安静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手腕的巴腾环化作一条蓝光绳索。   接着他一脸杀机地抬头,阴冷冷地地盯着瞿亦柏。   瞿亦柏本就害怕,被他眼神一盯,吓得整个身躯都震了震,等等!这个闪电一样的鞭子是什么?他不仅是个精神病!还不是个人?!谁来救救我?啊啊啊啊——   不,这一定是幻觉。   瞿亦柏后退一步,叶思泷就逼近一步。   瞿亦柏已经退到草丛边上了,再退就要躺下去了,他周身不停地颤抖,看着叶思泷可怕的神情,脑子像是当机了一般,无法思考。   突然脚踝传来一股冰冷的气息,瞿亦柏瞬间动弹不得,因为那东西抓住他了……   他四肢僵硬,喉咙里好像被灌了什么东西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蓝光鞭子直冲面门。   瞿亦柏认命地闭上了眼。   谁知蓝光鞭子绕开了他的身子,刮进了草丛,扬起了一阵大风。   叶思泷一个箭步上前,大喝一声:“谁?!”   东歪西倒的草里,有一双紫青浮肿的小手紧紧缠住了瞿亦柏的脚踝。 第3章 婴(1)   小手的主人是个孩子,此时他躺在草堆里,双目呈白,奄奄一息。   “狗蛋?!”   叶思泷走到狗蛋身边,伸出二指捻在他眉心细探气息,都说人有三魂七魄,而狗蛋的七魄已消失,三魂也快消散了。   叶思泷画了一道符,打进了狗蛋的印堂,暂时保住了狗蛋的三魂。   瞿亦柏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叶思泷掰开狗蛋的手,并抱起了他。   就在这一瞬间,戏曲声传来,四周的寂静感开始消散,叶思泷感到有种强烈地被窥视的感觉,他严肃地对瞿亦柏说了声:“走!”   瞿亦柏怔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阵阵阴风吹来,他才回过神连忙跟上了叶思泷的脚步。两人远远就能看到狗蛋家的亮光,以及门口急得团团转的大人。   “哎!那是狗蛋吗?”   “狗蛋回来喽!”   帮忙找孩子的一些邻居见到孩子回来了,就纷纷回家了,天那么凉,谁都不愿在外面多呆。   一只狗疯狂地冲到叶思泷面前,不断嘤嘤嘤地想跳起来触摸狗蛋。   “这是怎么回事?”狗蛋的母亲焦急跑来,看见叶思泷抱着昏迷的狗蛋,又看了看像在水里捞出来的瞿亦柏,声音一下子扯高:“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说完就一把抢过孩子,摸摸额头摸摸脸的,见狗蛋没反应,她回头大喊:“狗蛋他爸,快去叫大夫来!快点!”   狗蛋的父亲快速看了一下瞿亦柏,接着狠狠瞪了叶思泷一眼,“你不准走!如果狗蛋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你!”   叶思泷耸了耸肩,他见怪不怪了。自从他一个半瞎突然好了起来,还能看到许多旁人见不得的东西时,大家都挺忌讳他的。   瞿亦柏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站在大门口发怔,叶思泷走过去,身高差的原因,他只能用肩膀撞一下他手臂,“喂,你不会吓傻了吧?”   Tammy和Tony回来了,叶思泷撇了他们一眼,便跟在狗蛋母亲身后道:“叫大夫没用,他是中邪了。”   随后那只狗也跟了进来,一直围着狗蛋儿转。   “你别胡说八道!”狗蛋妈把狗蛋放在床上后,便坐到床边揪起狗蛋一双手,握得紧紧的,不肯放开,他泪眼汪汪,“可千万别出事啊,我的儿那么优秀……”   叶思泷看到狗蛋的书桌上放满了练习册,墙上贴满了奖状,书柜的书塞得满满当当的,真可谓是汗牛充栋。   瞿亦柏也跟着走了进来,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了,干脆就都把头发都别到脑后,线条流畅的脸庞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此时他半垂眼眸,扫了狗蛋妈一眼。   大夫很快就到了,是个老头儿,他坐在一旁给狗蛋把脉,随后露出了然的神色道:“脉象虚弱,但并非伤病所致……”   “那是什么?”狗蛋妈哀求道,“我只能相信你了。”   老头儿看了叶思泷一眼,“这位年轻人或许有办法,这种事恕老朽无能为力。”   “他能有什么办法,大夫,再看看我们家狗蛋吧!是钱不够吗?我们出双倍的钱,行吗?”   闻言,老头十分激动,他大手一挥,“我呸!少用钱侮辱我!真是的!”   他喷得狗蛋妈一脸口水便气呼呼地走了。   叶思泷&瞿亦柏:“……”   狗蛋爸妈面面相觑,见大夫走后,态度一下子转变,狗蛋妈擦完脸又擦起了眼泪,“小叶子,我们狗蛋要怎么办才好啊?”   “你是瞿家的公子吧?来,坐这。”狗蛋爸搬了张椅子过来,“能把狗蛋带回来,我就知道你们有办法的。”   瞿亦柏双手交叉在胸前,倚靠房门边上,他身材高挑,容貌出众,即便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但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散发着优雅的绅士风度。   他沉默地看了狗蛋爸一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狗蛋爸捉摸不透,便不好再说话了。   其实瞿亦柏也就是表面装装样子。   劫后余生的那种疲惫感一下子涌上来,他整个人都虚脱了。今晚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全部的认知,他需要时间平复,这时最好谁都别来打扰他。   “狗蛋今天去哪里了?”叶思泷摩挲着下巴。   “今天,哎,他今天、今天又和我们吵架,应该是去张嫂那里了,每次吵架他都躲在那儿的,但是我们今天去张嫂那儿,家里却没人,也没找到狗蛋,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狗蛋爸唉声叹气道。   “张嫂也不见人影了,昨天他儿子满月,还给我们送来了红鸡蛋呢。”狗蛋妈在一旁附和,指了指那张四角木桌,“喏,就那几个,你们饿了吗?”   叶思泷顺着目光看过去,破旧的木桌已经起了毛边儿,上面放着三个红鸡蛋,一旁的红色塑料果盒还摆着几个苹果橙子。   他转头对瞿亦柏说:“吃鸡蛋不?我们这儿的土鸡下的蛋挺好吃的,有营养。”   不吃!不吃!不吃啊!瞿亦柏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表面则是微微抿嘴以示拒绝,真是好一个英伦贵公子。   狗蛋妈又转过脸去看床上的狗蛋,狗狗坐在了一旁守护着他。   “大黄倒是衷心,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们家狗蛋,要不是他回来通风报信,我们都还没意识到狗蛋出事了。”   叶思泷略有所思地摸着手腕的巴藤环,只见狗蛋睫毛微动,便走去了床边。   狗蛋睁开了眼睛,焦距涣散,整个人像木头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叶思泷快速捻着他眉心,狗蛋的眼珠子倏地动了一下,叶思泷闭着眼开始低低地念咒语。   感斗转星移,拿袖中乾坤,神目如电,看穿三界。   他脑海里快速划过一片血红,接着是收音机、佛龛供台、乌木钟、符篆、以及一个穿着对襟白绸衫的扭曲身影。   而这身影闪过时,心底里一股亲切之情油然而生,叶思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眉头紧皱,虽然看不清身影的面容,但能感到这是一个极凶的亡灵,自己怎么会……想亲近呢?   叶思泷赶紧压下这诡异的想法。   佛龛供台有三层,叶思泷能看到最上面的一盏灯;而乌木钟……乌木钟左下角有一个三角形的缺口,很熟悉——他记得了!他小时候去张嫂家玩,每到正点钟摆就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他就会站在钟下面细细研究原理,这个三角形的缺口他觉得不会认错,他还记得这钟声听着让人很难受,没错,是张嫂家了,为什么,布置得这么诡异?   至于符篆……叶思泷正打算看仔细点,谁知狗蛋妈忍不住了,她上前哭着摇晃着孩子,叶思泷不得不被她打断,无奈地叹了口气。   狗蛋妈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可是狗蛋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思泷念咒语时,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感觉,很好听。瞿亦柏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结果被狗蛋妈的鬼哭狼嚎吓了一跳,他睁开眼,不耐烦地道:“阿姨,能让他先念完再哭吗?”   瞿亦柏话音刚落,狗蛋居然像听见什么似的,慢慢转过眼珠看着他那个方向,他陆陆续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口水随着嘴角留个不停。   叶思泷背对着瞿亦柏,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他起开身子,狗蛋终于看清瞿亦柏,他的眼珠子开始转动得快了起来,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对着瞿亦柏说:“面、面……具……”   什么面具?瞿亦柏不解地看着狗蛋,可见叶思泷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在和我说话?”瞿亦柏问狗蛋。   可狗蛋哪儿能回答他。   “面具?什么面具?你认识我们家狗蛋?”狗蛋妈上前扯住了瞿亦柏的衣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说啊!”   瞿亦柏被狗蛋妈摇晃得脑壳疼,他刚想开口,叶思泷就打断他,“阿姨,瞿家公子昨天才来的,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对狗蛋做些什么。”   “昨天……昨天才来的啊……”   狗蛋妈哭着缓缓松开瞿亦柏,嘴里嚷嚷着:“那咋办哟……”   叶思泷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又画了一道符篆打进狗蛋的印堂里,轻声道:“面具是什么,明天就会知道。未来七天,不要让狗蛋有任何的走动,我会过来为他作法。”   “他会好起来吗?”狗蛋妈愁眉不展,像是自言自语:“他会好起来的。”   “嗯。”叶思泷意欲要走,“你看好他,不会有事。”   “……好……好。”   狗蛋妈抹泪送他们,“有什么消息……麻烦告诉我一下,谢谢了。”   她刚想伸出手去碰叶思泷,只见叶思泷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接着便朝她点点头,“放心吧阿姨。”   狗蛋妈神色有些尴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回去了。   走出狗蛋家门口时,瞿亦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什么人?”又或者,不是人?   叶思泷看了瞿亦柏一眼,勉强解释道:“巫相,捉亡灵的。”   巫能见鬼神,并与鬼神沟通,通力合作收复流落人间的亡灵,以此维持天地间的阴阳平衡。   “那你是人……吗?“   叶思泷心里道,你才不是人呢。   他拽着瞿亦柏,问非所答:“我去办点事,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放开。”瞿亦柏心有余悸,和他去买个老婆饼能碰上一个狗蛋,和他去办点这个那个事,不知道又能碰上哪个蛋了。   叶思泷表情变幻莫测,“真不去?”   瞿亦柏抬起脚就要往家里走。   叶思泷突然凑到他耳边,神秘地道:“其实吧,你身后有几个人,他们是……嗯,算是地府的工作人员吧……”   “……什么?”好半晌瞿亦柏才反应过来,一个转头差点亲上叶思泷的脸。   他赶忙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叶思泷。   Jack苦着脸走上前,“你这样会吓死他的。”   “确实,快吓死了。”   瞿亦柏看着叶思泷又对着虚空说话,不禁想起了他昨晚在院子里的举动,如果他不是精神病,那么……他牙齿有点轻微的颤抖,“你在唬我?”   “爱信不信——”叶思泷吊儿郎当地看着他,接着从他身边走过,“来不来?”   瞿亦柏心里没底,只好跟上,他盯着叶思泷双眼,生怕被骗似的,“你再讲一遍,他们是什么?”   “地府的工作人员,俗称阴曹使者,啰不啰嗦啊你。”   瞿亦柏喉结滑动,四处望了望,“他们为什么跟着我?不会是你叫的吧?”   “我和他们很熟吗?我哪儿能叫就叫了?”叶思泷加快脚步,“除非你跟我走,我就帮你赶走他们。”   瞿亦柏盯着叶思泷的背影,吗的,恶势力前不得不低头。 第4章 婴(2)   昏黄的路灯藏在两旁的巍峨大树里,在大地上透出斑驳的黄晕,远远望去,竟显出几分苍凉。   天上乌云密布,第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两人并排走在长窄空旷的道路上,“我们要去哪?”天气冷得反常,瞿亦柏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   地上人影交叠。   叶思泷道:“好事准没错儿。”   叶思泷带着瞿亦柏摸黑从围栏混进了张嫂院子,“嘘——”叶思泷的食指放在了唇边,甩了一个眼神示意瞿亦柏原地别动。   叶思泷走到一个角落,用气音道:“翠花,出来,给你买口红。”   “啊!买多少根?”翠花唰地冒出身子来,她今天格外的……动人,百年不变的麻花辫烫成了蓬松的鸡窝头,青色的脸上贴了几片红花,身穿一条火红的吊带裙,整个人又绿又红的,鬼见了都得喊一声害怕。   叶思泷别过脸,朝他伸出五根手指,并指了指张嫂家。   小翠花在这种时刻特别的懂事,她回了叶思泷一个收到了眼神,啪地沉下地里,不到五秒钟又冒出头来,“没人,上!”   好嘞!   “喂,我先进去,你跟着我。”叶思泷对着瞿亦柏低声道。   瞿亦柏撇撇嘴:“喂什、么……”喂什么喂,我没有名字吗?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叶思泷从窗户爬了进去,真的是爬……像一只笨拙的小企鹅,完了还耍酷般地对他背了背手。   叶思泷估计以为自己很帅。   瞿亦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吧,就是擅闯民宅这等好事?我谢谢您了。他皱眉道,“我们会被抓起来吧?”   “少废话,不然你带你身后的三个家伙回家也行。”叶思泷恐吓道。   过了大概五分钟,叶思泷才听到屋外的动静,只见瞿亦柏不情不愿地把长风衣脱下挂在手臂上,另外一只手撑着窗框,一个侧身利落地翻进了屋子里,心里不禁道:“啧啧啧,还挺人模狗样的。”   瞿亦柏活了二十二年,堂堂大少爷头一次做这种事,心里头把叶思泷骂了个百八十遍。   托叶思泷的福,事先打探好屋内情况,Jack三人直接穿墙而过,根据《阴间法律》第八百八十八条第六则,如果阴曹使者平日里随意穿墙而导致屋内生人折寿的,直接打进黑名单,永世不再录用!   Tammy看到屋内的境况时,不禁啧啧啧地嫌弃道:“这什么品位呀?这,我不想再看了。”   我们地府的办事大厅好歹也是金碧辉煌的双开复式大楼啊!   屋子并不宽敞,方方正正的,到处都点着祭奠用的红油灯,目之所及全是一片红晕,绿白相间的马赛克地砖像被泼了血似的,上面凌乱地堆着玩具、木头,还有一大叠冥币和几套纸糊的房子。   灵牌面前插着半柱没燃完的香,客厅的墙上以及婴儿床四周贴满了符咒,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花纹。   “啧啧啧。”Tony参观式地走动,不时发出一两声嫌弃。   “少废话,找找有什么线索。”叶思泷满心嫌弃,他转头看向一脸惨相的瞿亦柏,随便指了个地方,“你坐那儿等着。”   瞿亦柏心道:“让我找线索又让我坐着,无语,我到底要干嘛。”他僵尸一般地杵在墙边,看着叶思泷在这所鬼气森森的房子里东翻西找。   看样子,叶思泷平常没少干这事,他手上动作一点都不客气,打开衣柜就拨拨拨、地上的小箱子拿起倒倒倒,不到一分钟,张嫂的家里像台风过境,满地狼藉。   天啊,我真的不需要报警吗?瞿亦柏心里大喊,不行啊!报警的话我也会完蛋的!   叶思泷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他说:“别靠着墙,阴曹使者要出入的,等会别撞到你了。”   你给我去死吧你,瞿亦柏内心抓狂,他深吸一口气,绷着脸穿上外套,朝叶思泷走去。   “香没燃完就灭了,说明连祖先都保不住这个孩子啊。”Jack捻了捻香炉里的灰,“可惜了。”   Jack抱着地上那厚厚的一叠冥币,心疼得难以自拔,“这顶我多少个月的工资啊!简直丧尽天良!”   叶思泷翻出一大箱尿布和一柜子的宝宝衣服,尿布特别干净,衣服都很新,像是没怎么穿过的。   突然感觉窗外有东西正在窥视着一切……叶思泷往窗边看去,可是那儿只有一台老旧的黑白收音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瞿亦柏被供台上的一块布吸引了目光,红绿黄交织的四方绸缎,上面绣着一只黑乌鸦,好像在哪见过,但他最近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一时想不起来了……   一阵阴风吹起绸缎的一角,瞿亦柏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张布,一个白玉般的大瓷瓶缓缓出现,正当瞿亦柏松一口气时,就见到瓶身雕刻着金色的竖排篆体——张亮骨灰。   “嗬!”瞿亦柏发出一声气音,瞬间后退了几步,他刚想转身,后背就被人重重一拍,“啊——”   可惜他的叫声只持续了0.01秒,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叶思泷的脑袋堪堪到他脖子,只听到叶思泷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闭嘴,冷静点。”   温热的气息吐在脖颈上,瞿亦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话就说话,干嘛贴那么近啊!   瞿亦柏很快便安静下来,捂在他嘴巴上的那只手也放下了,但是下一秒……那只手抓起了自己的手。   叶思泷抬起瞿亦柏的手腕,细细端详着那块布,又看了看骨灰瓶,皱着眉把布从瞿亦柏的手里抽走,放在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他上前打开骨灰瓶的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张亮,是谁?   就在叶思泷把瓶子拿起时,发现底下垫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还夹着几张照片。   两人在阴森的红光下将本子缓缓翻开,身后的观众是JTT三鬼组。   首页是一张男女合照,背景是公园的一个湖边,男人梳着个四六分的油头,穿着一套牛仔衣,脚上是一双飞跃运动鞋,十分亲密地抱着一个穿着明黄色长裙的女人,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很甜蜜。   下一页便是歪歪扭扭的字体。   1982.1.23   今天医生告诉我,我怀上宝宝了,大家都劝我别要这个孩子,宝宝的父亲不在了,她们都说我独自拉扯一个孩子长大会很辛苦。但我怎么舍得这个可怜的孩子呢?   1982.2.14   今天是西方情人节,我和宝宝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宝宝,妈妈爱你。   1982.2.25   吃什么吐什么,真难受,好担心宝宝的营养跟不上。   ……   1982.10.30   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我的宝宝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兔唇男孩儿,虽然大家都说兔唇不吉利,可看着他小小身体和皱皱的小脸,我忍不住亲了他好几口。   1982.11.2   他没有父亲,我给他取名儿张正,希望他这一辈子都活得堂堂正正的,他今天翻身对着我吐泡泡,我把脸埋在他肚子上,软软的,弹弹的,这是我的儿子呀。   1982.11.5   宝宝夜晚总是哭,吵到邻居了,我实在觉得是不好意思,便做了一屉蒸糕送了过去。宝宝呀,你调皮也好,乖巧也好,妈妈都会陪你一起长大的。   1982.11.8   今天是乡里秋收的日子,我拜托刘姥姥帮忙照看一下孩子,唉,离开孩子半刻钟不到,我就想他了,但是没办法呀,不干活就没饭吃,我一定会努力给宝宝好生活的。   1982.11.10   宝宝最近看见我就会大笑,看见他的笑容,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很期待宝宝喊我妈妈的那一天。   ……   这是一本日记,每隔两三天更新一次,最近一个月开始记录宝宝成长,内容大同小异,但就在月底的时候,画风突变。   1982.11.23   今天宝宝不哭不闹,喂他吃东西也不张嘴,为什么呀?   1982.11.28   宝宝身体好冰好冷,我轻轻地捏他也不笑了,他不是很喜欢笑的吗?宝宝啊,给妈妈笑一个好不好呀?   1982.11.29   听说有一种办法能让宝宝重新笑起来,无论如何,妈妈都会做到的,宝宝,等妈妈哦。   1982.11.30   今天是我家宝宝的满月,我做了很多红鸡蛋,一个个到处发,我给狗蛋家发了三个,他们都在祝贺我。   1982.12.01   我的宝宝回来了……   日记到这,停止记录,叶思泷呼了口气,合上了本子,对上瞿亦柏苍白的脸。   “这、这个孩子,存在过吗?还是死了?”瞿亦柏感到细思极恐,这本日记怎么看都觉得张嫂是个精神病,再联合什么都没有的骨灰瓶,这个孩子难不成是张嫂臆想出来的?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叶思泷沉吟了一会儿,接着一把抱起骨灰瓷瓶,塞到瞿亦柏的怀里,“拿好。”   瞿亦柏:“……”   Tony在一旁用“天啊,你要死了吧。”的目光看着叶思泷,他有点担心叶思泷以后的日子。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玻璃哐哐哐地响,屋内的各位不自觉往窗户边看去。   “滋滋滋——”窗台边上那一台黑白方正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几声卡壳噪音。   大家都安静下来。   而后一道渗人的声音缓缓传出:“你……为……什……么……翻……我的……衣服。”   而诡异的是,天线已被掰断。   室内气氛骤变,仿佛有亡灵从地狱伸出了双手,扣紧了他们的喉咙。   叶思泷眉毛一挑,回答瞿亦柏刚刚的问题:“你听,答案这不就来了。”孩子是存在过的,只不过死了。   瞿亦柏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他抱着骨灰瓶风中凌乱,他扯着叶思泷的衣服,用超快的语速说:“你、你快把他关掉!”   叶思泷点点头,他走过去一把按下收音机的ON,里面顿时传出一阵婴儿的哭声,音调十分古怪,似乎还带着一些重音。   我的天,我让你关掉,你还把他打开,我为什么要来这人间地狱?让我死掉算了吧!瞿亦柏简直想拿着瓶子把叶思泷敲晕。   听够了,叶思泷关掉收音机,不经意瞥到婴儿床上的一件小小宝宝服,某些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叶思泷走去床边,拿起宝宝的衣服,果然,这件衣服大了很多,根本不是刚出生的婴儿适合穿的,倒是很符合五六岁孩子的体型。   他在狗蛋脑海里看到的东西,都是在婴儿的脑海里传出来的,灵台的高度、乌木钟的破损的一角,都是婴儿躺在床上所看到的视觉。   为了证明猜测,他走到床边把上面的符篆拿下来,他不太懂这行,打算拿回去给奶奶看看,瞿亦柏亦步亦趋地跟着叶思泷,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就在叶思泷触到婴儿床的瞬间,脑海又闪过那道模糊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五官,也分不清男女,但叶思泷感到他们似乎认识了很久,他居然想上前抱抱这个人,可这个人明明是个极凶的亡灵……   Jack似乎也感到什么,他低低对Tammy说了句话,Tammy点点头,穿墙出去了。   亡灵可以吸取人的精气,被吸去精气的人,只会剩下一片魂魄,而后变得痴傻,很快就会死去。科学手段无法察觉真正的死因,鬼婴大概就是这样死掉了,但尸体呢?   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叶思泷拉着瞿亦柏的胳膊,利落地说:”走!“   终于能离开了,瞿亦柏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余光时不时瞟向叶思泷抓着他胳膊的手。   两人踏出屋子那一刻,仿佛进入了冰窖。   Jack伸出手抓向虚空,似感慨无限:“人间,下雪了。”   漫天飞舞的大雪在苍茫的夜空中沉浮,瞿亦柏呼出一口白雾,把骨灰瓶塞怀里,裹紧大衣,把下半张脸埋进高高的衣领里,露出一双细长的垂眸,长长的睫毛上点缀着银色的雪花。   叶思泷松开他的胳膊,拍拍落在肩上的雪,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道:“下得真大啊。”   瞿亦柏侧目,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只见一股一股的白雾从叶思泷殷红的嘴唇里飘出。   雪越来越密集,天地间朦胧一片,大地银装素裹,覆盖了灯下的人影,一人双手插兜,一人抱着骨灰瓶,在这片无边无垠的冰雪天地里,留下一个个同步、整齐的脚印。   “咕噜——咕噜——咕——”   瞿亦柏耳朵充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走,真的不能怪他,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早就饿了。   叶思泷顿了顿,口袋的油纸包里还剩一块儿鸡仔饼,他抽出递给瞿亦柏。   “凉了,没那么好吃,将就点吧。”   瞿亦柏舔了舔嘴角,慢吞吞地接了过去,轻轻说了声:“谢谢。”   叶思泷:“?”   瞿亦柏斯文地小口地吃着鸡仔饼,叶思泷瞧了他几眼,问道:“你为什么来侨乡?”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瞿亦柏也感到迷迷糊糊的,最近发生的事都记不太清,自从回国倒时差开始,自己就经常在睡觉,然后在睡梦里被爸妈拽上车,睁开眼就来到了侨乡,爸妈告诉他,是他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医生说要静养,于是便带他来养病。   叶思泷看着瞿亦柏在撒癔症,“喂。”   “为什么这样问?”瞿亦柏不太想说自己的情况。   “没,帮你身后的阴曹使者问的。”叶思泷有心打趣他。   “你有完没完,你再唬我试试。”瞿亦柏横着眉冷冷道,只见叶思泷脸色一变,大喊一声:“别动,别回头!”   瞿亦柏顿时定住了身子,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因为他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了,像是什么东西,艰难地贴在地上摩擦着。   在经历一次握脚、又听说阴曹使者跟着自己后,他已经做好准备,打算慢慢适应这些东西了,可惜时间不等人。   他忍着害怕想转身,这次又是哪个蛋?猫蛋吗?   没想到这次什么蛋都不是,而是一只实实在在的鬼婴!   他浑身发紫,双目呈白,脸上皱成一团,像没牙老太婆的嘴,那朱砂般的舌头从青色的嘴唇里伸出,正在舔着地面一下一下地爬来,所经之处,都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坑,望着雪地上那一长串的黑坑,鬼婴竟是跟了一路。   瞿亦柏瞳孔骤然紧缩,手里的鸡仔饼再次掉在了地上,啊啊啊抓狂!能不能让他完整吃一次了? 第5章 婴(3)   就在瞿亦柏回头这一眼,鬼婴僵住了,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不敢前行。   叶思泷看了一眼瞿亦柏身后的阴曹使者。   瞿亦柏的喉咙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像有人拿着把尖刀往他喉咙捅了一下又一下,这窒息的感觉,快不能呼吸了,瞿亦柏掐着自己的脖子,他扶着墙,疼得弯下了腰。   “好像是他!”Jack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小声喊道,并没有人留意这一个小细节。   我靠!两百五来了,Tammy激动地搓搓双手,双眼放精光。   请问还有鬼关心我们的瞿公子吗?Tony在心里默默地称赞自己,还好有我啊。   叶思泷没来得及思考Jack的话,就一阵风似的来到鬼婴面前,鬼婴见到叶思泷后,爬行得速度变得更快,他似乎很愤怒,猩红的舌头毒蛇般地伸向叶思泷脚踝处。   叶思泷跳跃起来的同时,手腕处的巴藤环化作一个光圈飞快地甩向鬼婴的脖颈处,套住了。光圈不断灼烧着鬼婴的魂魄,他疼得满地挣扎,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牙牙声——声音很熟悉。   “为……什……么——“鬼婴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粗粝,和收音机的那道声音如出一辙,鬼婴是张嫂的孩子!   难怪骨灰瓶是空的。   叶思泷用力束环,打算就地解决,谁知鬼婴的身影刹那间消失,而后留在地上的是一团垃圾,是障眼法。   叶思泷看了一眼瞿亦柏,他正蹲在路边的石阶上大口喘气,JTT三位围在他附近,还好,死不了,那就等会再说吧。   就在他准备探灵的时候,周素秋居然从拐角处出现了,她穿戴整齐,脖子处围了一圈白毛,手里拿着一个罗经仪,眼里藏着一丝讶异。   JTT组合纷纷在背后对着周素秋鞠躬:“奶奶好呀!”   叶思泷捕捉到奶奶快速闪过的那抹神情,他大步上前,“奶奶?!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素秋的神情已恢复正常,她睨了叶思泷一眼,“还不是担心你这个倒霉孩子。”   说完又朝着他身后抬了抬下巴,“怎么还不去扶起人家?没看到他难受着吗?”   叶思泷只好回头去把瞿亦柏扶起来,瞿亦柏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说:“奶、奶好。”   周素秋复杂地看了瞿亦柏一眼后,便点点头说:“今晚吓到你了吧,让小叶子带你回去休息。”   叶思泷心道一个大男人还要我带,拒绝,我要去探灵。   周素秋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屑道:“就你这个半吊子功夫,你试一下,看还能不能找到小鬼的气息?”   叶思泷紧皱眉头低低念咒语,他尝试感应环上鬼婴残留的气息,果然没了,怎么回事?   此时Jack上前并蹲在垃圾旁,动作十分认真,他伸出两根手指摸摸这摸摸那,就差没用嘴舔一下了,随后他抽出一个公文包,把一点垃圾放了进去。   叶思泷扶着瞿亦柏上前,他有些怀疑地问道:“Jack,你捡垃圾干嘛?”   Jack?瞿亦柏狐疑地看着前方的空气,斟酌了几秒,放弃了,习惯就好。   Jack立马站起来,慌张地摆摆手,笑道:“随便看看。”   叶思泷有些不耐烦,“你喜欢捡垃圾?地府垃圾一斤多少钱啊?”   就在此时,天空飘来一句话:“Jack!上车!”   Tony和Tammy找了不知哪个大户人家门口的两匹石马,他们着急着回去举报这只鬼婴,一边赶马一边对着叶思泷挥手,两张白花花的脸朝着他大喊:“今晚谢谢你啦!帮我们照看一下瞿公子——”   Jack和比较瘦的Tammy共骑一匹马,“说好了啊,250三个人分,每人83.33333啊。”   Tammy大手一挥,“嘿,兄弟计较那么清楚干嘛!我那0.7777都给你,你拿84怎么样?”   Tony也不甘下风:“那、那我的0.777、0.7也给你,好兄弟早点娶老婆!”   “可以啊,义薄云天嗷兄弟们。”Jack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飞快地消失了。   见叶思泷皱眉望着虚空不说话,瞿亦柏牙齿不那么打颤地问道:“我刚刚、刚刚是怎么了?”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叶思泷也不知道,见奶奶朝着自己点点头,只好说:“回家再说吧!今晚去我家。”   瞿亦柏难得没拒绝,其实他心中也正有此意,在经历过今晚的大风大浪后,他决定,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能让叶思泷离开自己半步。   鬼婴是在害怕谁?叶思泷想起鬼婴那敢怒不敢言的举动,以及阴曹使者不正常的反应,瞿亦柏到底是什么人?叶思泷决定,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能让瞿亦柏离开自己半步。   淡青色的月光笼罩庭心,叶思泷和瞿亦柏并排走进院子,周素秋跟在他们身后。   “咦,话说你家里人没出来找你吗?”叶思泷看见瞿公馆黑黑的,一盏灯都没有,就像常年不来人似的。   “他们不怎么管我,只要不干坏事。”   “哦~”   鸡们看到亲爱的主人,叫得那是一个惊天动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人物拯救世界回来了。   周素秋转身关上了木门,朝他俩摆了摆手,“今晚发现什么了?”   瞿亦柏面无表情心如止水地把骨灰瓷瓶从怀里拿出来,周素秋见着后就往叶思泷的后脑勺一个招呼,“你看看你,怎么对人家的啊?”   “啧。”叶思泷从口袋里抽出那面四方绸缎以及撕下来的完整的一张符篆,“奶奶,这符篆和绸缎是干嘛用的?”   周素秋瞬时被吸引了目光。   “画符的这人是个行家啊,少说也干了几十年,你看这画得多精细。”她接过符咒道。   至于这绸缎,周素秋颔首细嗅,上面有两人的气息,一个是鬼婴的肯定没错,另外一个……   周素秋抬头,把布递过去,“小瞿,把瓶子擦擦,有点脏了。”   叶思泷:“?”   瞿亦柏再次触摸这块布,觉得心脏咚咚咚地跳得极快,浑身的血管都膨胀了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一阵无法抵挡的疼痛袭来,他皱着眉,单手按在额前,拇指和中指捻着太阳穴,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耳边隐约听见敲锣打鼓的唱戏声,很乱、很吵。   “行绕天下,血食生魂,不敬,面具持之。”   “欲化罗刹面——半夜鬼投身。”   嘶——好疼。   叶思泷见瞿亦柏抱着脑袋蹲了下来,脸上全是细细的冷汗。   “你怎么了?”叶思泷皱着眉摇了摇他的肩膀,“喂,你醒醒!”   “没事。”周素秋坐在一旁喝了口茶。   瞿亦柏的眼前出现一片灰白的浓雾,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一个头上套着乌鸦丝巾,脸上盖着白面具的身影行走其间,地上的黑乌鸦纷纷扑棱着翅膀飞向高空。   身影缓慢地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看向身后,“是你?”   瞿亦柏猛地睁开眼,一字一顿吐出:“换、命、之、术……但……神、的、子、民。”   这是什么?   瞿亦柏呆呆的看着前方,这是什么?!   “换命之术?你说什么?”叶思泷看着瞿亦柏脑袋上的冷汗,拿起手边的纸巾递给了他。   周素秋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开始闭眼默念,手上拨动着罗经仪上的指针,“狗蛋和鬼婴的八字四柱相同,六甲戌,这个八字是生在1982年的,以后一百年内都不会出现,鬼婴不会再祸害他人,你且在七天内守好狗蛋的魂魄,没有大问题。”   叶思泷一头雾水:“啊?”   此时瞿亦柏撑着墙勉强站起来,他虚弱地道:“是福禄寿的换命之术。”   虽然他不知道脑海里的片段是哪里来的,但是那句欲化罗刹面,半夜鬼投身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今晚他本该吃上老婆饼的。   “你怎么会知道?你刚刚是怎么了?”叶思泷紧紧攥着他的肩膀。   瞿亦柏现在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摇摇头。   “小叶子,让他先缓缓吧。”周素秋不紧不慢地道,“有一种面具,加以尸油、人血以及骨灰浸泡百日,再画符施咒,带上面具的两人便可交换魂魄。”   周素秋把手里的符篆递到烛火前,叹气道:“人心惟危,张嫂联合福禄寿戏班把狗蛋和鬼婴的命换过来了,只要鬼婴带着面具,在戏台上表演满七日,那便是换命成功了。”   “那就是鬼婴会成为狗蛋?”   “不,换命之术,魂魄不变,把对方的寿命占为己有罢了。”   叶思泷还是无法把那个心善的张嫂和这个丧病的张嫂联系起来,“那有什么意义?换命过后的鬼婴只是一个长寿的低能儿。”   “那你就要去问她了,我又不是张嫂。”周素秋又喝了一口茶。   “哦……”叶思泷无语。   周素秋起身,看了瞿亦柏一眼,“善恶终有报,你们去做个了断吧。”   瞿亦柏还是紧紧盯着那张丝绸。   “好了,小瞿别看了,先去休息吧。”周素秋把丝绸从瞿亦柏眼前抽走。   叶思泷回房间拿了套干净衣服递给瞿亦柏,让他先去洗澡。   看着瞿亦柏呆呆走进卫生间的背影,“奶奶,他到底是谁?”叶思泷问,周素秋今夜实在太反常了。   周素秋放下罗经仪,看着叶思泷的脸,“是我们的邻居啊。”   “……”叶思泷抓着奶奶的衣袖,“我跟他是不是认识?我为什么会经常梦到他?”   “你好啰嗦,再问明天就没饭吃了!”说完,周素秋走回房。   “奶奶……我们家有没有去世之人,尚未投胎?”叶思不依不饶。   周素秋停下脚步,背对着叶思泷,“为什么这样问?”   “我这次还感受了另一个很凶的亡灵,我总感觉,我和他认识。”   “我们家,没有投胎不成功的。”周素秋留下了模凌两可的回答。   叶思泷恼火地在客厅里走了几个来回,挠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为什么除了瞿亦柏,大家都像知道点什么,就他一个傻乎乎地蒙在鼓里!   想不通,又盯着卫生间的门口,妈的!这个瞿亦柏怎么洗那么久啊!又不是女生!以为自己水做的吗!   水做的瞿亦柏终于洗完出来了,洗完澡后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但还是很烦恼。   叶思泷看了他一眼,烦躁感顿时消灭了一大半,他噗嗤地笑出了声。   他的衣服穿在瞿亦柏身上有些显小,本来宽松的长袖被穿成了紧身衣,而裤子更是惨不忍睹,脚踝都露出一截。   瞿亦柏看着叶思泷的小虎牙,嘴角旁绽出两个小酒窝,整个人明亮明亮的,干嘛啊,自己长得矮衣服短,还有资格嘲笑别人?不过……他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瞿亦柏假装不经意地扯了扯腿脚,耳朵却红得跟抹了胭脂似的。   其实叶思泷并不矮,怎么说都有一七八,是瞿亦柏自己长了个快一米九的个头,怪谁?   他冷着一张脸走到叶思泷面前,“我睡哪?”   叶思泷指着一个房间,低笑道:“我的。” 第6章 婴(4)   “……那你睡哪?”瞿亦柏问。   叶思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起睡啊少爷,我家没客房,不过你要是嫌弃,我去你家睡也行,不耽误我喂鸡就好。”   瞿亦柏:“……”   接着叶思泷又站起身,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不过今晚别折腾了,再折腾天都亮了。”他拿着睡衣走进卫生间,“明天还有正事呢。”   瞿亦柏走进叶思泷的房间,不知为何,房间虽小,只有一床桌,却给了他满满的安全感。   他不太好意思躺在叶思泷的床上,只好去他书柜里随意抽出一本书,装作看书的模样,坐在书桌前等他,窗外传来冰冻的桂花香,不由地安抚人紧张的情绪。   不过看这雪下的,这树大概活不到明天了。   今晚到底是怎么了?瞿亦柏陷入了沉思,面具人是谁?我是谁?神的子民,好中二啊……他尝试努力回想更多,无奈却没有任何头绪。   不知不觉困意涌上来,结果脑海里又闪现出鬼婴的身影,瞿亦柏一惊,瞬间不困了,他又想起那窒息的感觉,为什么会那样疼,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实在太痛苦了。   阴曹使者为什么跟着自己呢,他们要做什么?难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很有可能啊……不对!他猛然想起,精神病人的世界里,只会觉得别人是精神病,他之前曾经怀疑过叶思泷不正常,张嫂也不正常,啊!难道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然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瞿亦柏狠狠掐了大腿一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是梦啊……是真实发生的啊!!!我不是精神病啊!!!   叶思泷进房时只见瞿亦柏独自坐在窗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书本上的字,泪眼汪汪。   他瞧了瞧,是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周素秋的最爱,没想到瞿亦柏也爱看这种酸了吧唧的情情爱爱,哎,他一定是在为冷家小姐流泪吧!   叶思泷忿忿不平,金燕西这个渣男!   不过这瞿亦柏心也真大,今晚碰上那么多事,还有心思琢磨“伊人何处?总在寒冷清秋。”   算了……下次给他带多几本,或许这是他疗伤的方式吧!   瞿亦柏见叶思泷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不自觉摸了摸鼻子,面无表情地道:“这书挺好看。”说完,又翻了几页,不经意扫一眼。   为了让你爱我,我可以做一切能让你高兴的事。在我眼里,你就是那束百合花,我一定要让你在温暖中开放,不让你受到任何风雨打击。   不一样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就像我家的葡萄树,不会开出百合花一样。   瞿亦柏:“???”   叶思泷坐到床边,拍了拍枕头,“你还要继续看吗?不困吗?”   就等你这句了,瞿亦柏心道,他赶紧把书合上放进书柜里,葡萄树肯定是开不了百合花的。   他走到床边,“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吧里面吧,外面我害怕。   “都行。”叶思泷让开身子,让瞿亦柏睡里面。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鬼婴好对付吗?”瞿亦柏摸了摸枕头,睡下了,床还挺软,舒服。   被窝里很暖,两人同盖一床被子,望着天花板发呆。   “只能杀了。”叶思泷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其实鬼婴、鬼童是最可怕的,因为太早夭折,从未享受过人生的乐趣,对于一些生活美满、家庭幸福的人,往往会产生深深的嫉妒,你看狗蛋的父母不就挺爱他的?而且八字又合,所以鬼婴一旦想报仇或缠上了谁,不可超渡,唯有扼杀。”   瞿亦柏不自觉搂紧被子,像个小媳妇似的,被子有一股的淡淡的叶思泷味道,像春日里的溪水竹叶,清冽而醇静。   “你今晚是怎么回事?”叶思泷转过身子,看着瞿亦柏。   瞿亦柏摇摇头:“我也很想知道。”   “你以后要跟紧我。”叶思泷一脸骄傲。   “嗯,那你……还在上学吗?”   “当然,我这高考完的暑假可长了,刚开学就刮台风,学校的玻璃全刮烂了,大树倒得满地都是,没法上课,估计别人放寒假我才上学。”   瞿亦柏点点头,松了口气,还好,不用跟着你去学校就行。一个月后事情完美解决,你再帮我把阴曹使者赶走,到时候谁也别见了。   叶思泷见他不说话,又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他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经常梦见他。   “嗯?”瞿亦柏像是被问到了,侧目看着他,“为什么这样问?”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叶思泷,五官很清秀,唇珠特别明显,眉毛一旁有颗淡淡的痣,要很近才能看得清。   “啧。”算了,叶思泷一个转身背对着他,微微远离了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睡吧。”   真的烦,所有的事情像有一层浓厚的雾附在表面,他怎么也拨不开,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就在叶思泷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听见瞿亦柏用气音说:“没见过。”   得了,那没事了,睡了。   第二天早上瞿亦柏醒来时,叶思泷的位置是空的,院子处隐隐传来叶思泷的笑声以及母鸡的大叫声,果然,喂鸡才是叶思泷的最爱。   下雪后的天很清,破晓的阳光显得愈发明亮,地上的冰雪逐渐消融,叶思泷正围着鸡窝捡鸡蛋,见瞿亦柏走出门,便兴奋地大喊道:“哎,快来!”   幸好昨天没空溜它们,不然母鸡看到下雪后,就肯定不会下蛋了。   瞿亦柏稍微走近了些,“怎么了?”他实在是有点阴影。   叶思泷走过来拽着他,手冰凉冰凉的,脖子空空如也,瞿亦柏不禁皱眉,怎么不戴条围巾?   “这是小爱第一次下的蛋!初生蛋很有营养的,你吃不吃?”叶思泷从鸡窝里拿出一个蛋,小小的,比普通鸡蛋的个头都要小。   瞿亦柏以为是要拿回去做水煮蛋,便点点头。   没想到叶思泷把鸡蛋敲开一个小壳,直接递到他面前,“快吃,还有余温。”   瞿亦柏:“……”直接?生吃?拒绝。   但看着叶思泷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又下不了狠心,啊!来吧!   瞿亦柏犹豫地伸出手接过鸡蛋,在叶思泷的注视下小口吮着,好像还行,滑滑的,腥腥的,没想象中那么难吃。   叶思泷又捡了很多鸡蛋,他看了一眼瞿公馆,“中午你在哪吃?”   “在你家吃吧。”瞿亦柏快速道,这次他可没有犹豫。   叶思泷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好的呀。”   瞿亦柏想到自己家里的那些菜,水煮白菜,水煮鸡肉,水煮土豆……叶思泷家怎么也不会吃得这么清淡吧?   吃的是不清淡,但是很奇葩。   瞿亦柏看着碗里那东西,有腊肉、腊肠、叉烧、鱿鱼丝、芹菜、瑶柱、虾米,以及……小小的珍珠汤圆。   “你以前吃过这种咸甜汤圆吗?”周素秋从厨房探出身子问。   没有,他只吃过花生芝麻馅儿的甜汤圆,瞿亦柏乖乖地坐在桌子前,摇摇头。   叶思泷拿着自己的钵从厨房走出来,看见这一幕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场景,同样的一个瞿亦柏也是这样坐在桌子前,背景是河边……山很绿,水很清。   “我来帮你吧。”瞿亦柏站起来。   叶思泷回过神,道:“你坐着吧,今天可有口福了,我们平时过节才吃这个。”   “汤是我煮的,这个我奶奶包的,珍珠汤圆,馅儿是一块红糖,汤差不多好了的时候再把汤圆放进去,你尝尝,里面的糖还是脆的。”   叶思泷大大咧咧在他身旁坐下,周素秋也坐了过来,准备好大家就开饭了。   瞿亦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过节吃的东西现在拿出来招待他,无论怎么样,他都要把这一大碗吃光光!   奶白色的汤和汤圆一起入口时,瞿亦柏眼睛都瞪大了。我靠?脏话都出来了,这也、也太好吃了!!!   瞿亦柏顿时星星眼,汤汁肉味浓郁,有瑶柱虾米的加持,简直鲜得可口!汤圆里面的红糖又脆又甜,不仅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和汤汁的味道融合得很好,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Tammy悄悄对Jack说:“他还是喜欢吃这个啊!”   Tony生怕叶思泷听见,赶紧道:“闭嘴啦你。”   吃完午饭后,瞿亦柏回家拿来了大衣,并强迫叶思泷戴上他的围巾,两人整理好,便出发去狗蛋家。   经叶思泷作法后狗蛋明显好了很多,能磕磕绊绊说出几句话。   “我,戴,面具,宝宝,也戴,臭,我,晕了。”狗蛋抱着大黄坐在床上,他不断地抚摸大黄的毛,像是在摄取安全感。   大黄是他童年的玩伴,最初大黄是在村尾那口井边被他捡来的,刚来时浑身虱子,像头癞皮犬,他顶住母亲的压力,每天做完作业就坐在院子里替他把身上的虱子一只只抓掉,后来大黄长出了油亮的毛发,身材也从瘦骨如柴变得胖乎乎的。   平日里母亲不怎么待见大黄,他有一次抱着大黄上床睡觉,母亲还把大黄拖出院子,踹了好几脚,此后他再也不敢让大黄上自己床了。   大黄、大黄,你真好。狗蛋把脸埋进了大黄蓬松的毛发里。   “面具长什么样?”叶思泷又问。   “白。”狗蛋思考了一会儿回答。   果然。   “张嫂,好的。”狗蛋对着叶思泷二人竖起大拇指,“我,去她,家,好吃。叫我,乖,别吵架,善良,温,柔……她、她不会。”狗蛋眼睛红红的,双手着急的比划起来,他始终不相信张嫂会那样对他。   “你那天为什么会抓着瞿、他的脚?”叶思泷指了指瞿亦柏。   瞿亦柏也看着狗蛋,他也想知道。   狗蛋摇摇头,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今天的看书了没?嘴巴不能说话,眼睛能动吧?”狗蛋妈洪亮的声音大老远就能听见了。   狗蛋打了一个颤,不太利索地把大黄放到地上,紧接着狗蛋妈的脚步声吧嗒吧嗒地响起,她又要进来查房了。   叶思泷起身道:“行,你好好休息。”   他为狗蛋设好结界,为时七日,只要狗蛋在这房中便是安全的。   叶思泷蹲下身子摸了摸大黄的头,说了声真乖,便转身和瞿亦柏踏出房门,他们要赶往下一个地点,999号单位——戏楼。   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两人一进去就被呛得不行,戏楼里漆黑一片,丝绵窗仅仅透进一丝朦胧的光。叶思泷的巴藤环燃起淡蓝色的光晕,他四处照了照,戏楼的后台很宽敞,有很多的小房间,里面放置着梳妆台和一些表演用的道具,上面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像是多年没人来过了。   蓝光扫到了一个房间,门没关,里面竟有一个人靠墙蹲坐,而且正朝着他们看过来! 第7章 婴(5)   瞿亦柏吓得大叫一声,直接抓住了叶思泷。   叶思泷低头看了一眼瞿亦柏那双抓着他手臂的手,神色古怪,但没说什么。   他拉着瞿亦柏,警惕地向那个人走近。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她衣衫褴褛,粗糙蜡黄的皮肤上是一双凹陷的眼睛,双鬓冒出星星白发,嘴里不断地咕哝着:“亮亮、亮亮……”   是张嫂……短短几日,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叶思泷蹲下身子,伸出二指放在她的天灵盖上,魂魄没问题。   他尝试叫唤:“张嫂?张嫂?”   张嫂呆呆地把头转去房间的另一侧,只见那道具的后面放着一个大铁笼,里面什么也没有。   “亮亮……是妈妈错了……”她浑浊的眼睛盯着笼子,神情倔强,“亮亮,妈妈要带你出去的,出去的……”   出去哪儿?   叶思泷走去笼子旁,触摸上面的铁丝时,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这也太凉了吧。   “你们是谁!”张嫂神色癫狂,她骂骂咧咧道:“是那人叫你们来的吗?滚!滚!别碰我家亮亮……”   瞿亦柏皱眉,张嫂是臆想症发作了吗?这里哪儿有鬼婴的身影?   他没有回答张嫂,而是走去叶思泷身旁,问道:“这个笼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刚说完,他的喉咙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又是这种窒息的感觉……   “啊——”瞿亦柏发出一声低吼,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疼痛直冒天灵盖,额前碎发瞬间被冷汗打湿。   “喂,怎么了?”叶思泷紧张道。   瞿亦柏半眯着眼,满脸殷红道:“疼……咳咳咳、和昨晚、咳、一、一样……”   张嫂匍匐着来到笼子前,双手抓着铁丝看着空空如也的铁笼,“亮亮,没人能伤害你!有妈妈在!”   叶思泷扶着瞿亦柏走到一旁,让他靠墙边站着,“好受点了吗?”   瞿亦柏喉咙的疼痛感正在慢慢消失,他有些不确定地道:“我发现,只要远离笼子,喉咙就不怎么疼了,笼子,是有什么吗?”   叶思泷明显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走到张嫂旁,蹲下身子问道:“亮亮,在哪儿?我们是来带他出去的。”   “撒谎!”张嫂大叫了起来。   叶思泷直捅对方的心窝,“嗯?亮亮不是换命没成吗?不能拖了。”   “什么?……”张嫂那双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接着低下头,不说话了。   叶思泷和瞿亦柏对视了一眼,快速交流着什么,只听瞿亦柏淡淡地说道:“别管她了,我们走吧。”   两人抬脚就要离开。   “你们要走去哪?”张嫂突然“唰”地一下举起手,指着笼子里面,“亮亮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们、你们救救他!”   “这些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管用吗?”瞿亦柏唬她。   张嫂脸上蒙了一股仇恨的色彩,她指着自己的脸,咬牙道:“你们看我,看我啊!都是骗子!骗子!为了拿到面具,我付出了四十年的寿命!那人明明答应了我!可是最后却反悔了!”   叶思泷乘胜追击,“那人是谁?你在这里干嘛?”   “呵呵呵呵,他们根本没带着亮亮上台表演,他们都是骗子、骗子啊!”张嫂语速飞快道:“我恨啊!我来这里找那人理论,让他们把儿子还给我,可是他居然把亮亮关在笼子里!像一条狗一样拴着他啊……”   她上前想抓住叶思泷的手臂,叶思泷飞速闪到一边去。   他有点不耐烦,“你再不回答我问题,我们就要走了。”   瞿亦柏看了他一眼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呵呵,你们出不去的,我试过了,哈哈哈哈哈哈。”张嫂趴在地上疯狂大笑,“根本出不去,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出不去了!哈哈哈。”   二人充耳不闻,张嫂停止了大笑,“我说真的,你们别走!那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他带着面具……我看到亮亮后,我、我就晕了,醒来之后发现亮亮不见了,我就、就想回去看看亮亮在不在家,可是、可真的出不去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起码有十来人,紧接着的是敲锣打鼓的声音。   “你听到了什么了吗?”叶思泷问。   瞿亦柏皱了皱眉,“嗯?什么?”   叶思泷隐约有些猜测,“走,去外面看看。”   见两人走出了房门,张嫂在他们背后大笑道:“你们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出不去、出不去!哈哈哈,陪着我们吧!”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叶思泷耳旁传来的戏曲声越来越大,还伴随着零零散散的鼓掌。   可是这里只有随处可见的浮尘,那破旧的舞台散了个七零八落,地上的木板子都翘边了,台上的红色丝绒幕布更是被老鼠啃出了许多洞,台下则是一些七颠八倒的椅子。   一曲戏终,激烈的鼓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叶思泷皱着眉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瞿亦柏也有些紧张。   叶思泷抬眼望向他们进来时的那道大门,“看看张嫂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们走过去,拉开大门时,一阵狂风呼啸,外面竟是无边无尽的一片黑暗,叶思泷随手抄起一张椅子扔出去,却“嘭”地一声被反弹回来,差点砸到瞿亦柏。   瞿亦柏:“……”   “额,我也没想到会反弹,我以为是消失之类的……”叶思泷摸了摸后脑勺,把门关上,在大厅里踱步。   过了好半晌,他才说:“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鬼蜮,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有的巫相可能干了一辈子都碰不上,他这才十八岁,就碰见了。   “鬼蜮是什么?”   叶思泷走向瞿亦柏,神情严肃,他正视瞿亦柏的眼睛,“你听着,接下来我说的、做的,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接受,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跟紧我、相信我。”   瞿亦柏头一次见到叶思泷这副模样,他直直看着叶思泷的眼睛,“好。”   叶思泷呼出一口气,“鬼蜮,唯有执念深重的亡灵才能形成,说凶灵比较准确吧。凶灵可以带着鬼蜮移动,他能在鬼蜮里能操控比他弱小的亡灵,最可怕的是他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在做着什么,强留在世,为的就是完成心中所念的事,即便最后不得安息。”   他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瞿亦柏,继续道:“在这里,时间的齿轮不会转动,没有年月日可言。闯入鬼蜮的凡人无法出去,他们感知不到困饿,生命也不会流逝,有些幸运的凡人或许能等冥君的解救,可地界的鬼蜮这么多,轮到他们时,可能已经过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外面的人间早已变了一番模样了。”   瞿亦柏花了一刻钟才消化完这番话,“所以……现在的999单元是一个鬼蜮,张嫂,她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我们也……同样,对吗?”   “对。”   “那鬼婴呢?他在鬼蜮我们为什么看不见他?”   “因为我们是人,只有进入了地界,才能看见他们,同样的,在人界,他们也见不到我们。”   他们?瞿亦柏皱眉。   两人回到房里,叶思泷走到笼子旁,大力地拍打着铁丝,还踢了几脚。   “你干嘛!”张嫂神色癫狂,他想推开叶思泷:“你要干嘛!你们不是要救亮亮的吗?”   叶思泷躲开张嫂的爪子,冷笑道:“是啊。”救他出来杀掉。   他在地上捡了几根破布条,绑住了张嫂的手和封住了她的嘴,“你说的没错,鬼婴在这里,却又不在这里。”   “唔唔唔——”   绑好后,叶思泷便走到房间的中央,他屏息凝神,双指并拢,撇——一笔天下动;勾——二笔祖师剑;捺——三界天元,万鬼伏藏。   瞿亦柏头一次在冷静的状态下观察叶思泷,有点强、有点帅喔。   室内狂风大作,窗户被吹得砰砰作响,角落里的积灰像沙尘暴一样卷袭这个小小的地方,室内温度骤降,寒风刺骨,瞿亦柏快被吹得站不稳了,他感觉四肢像被灌了冰似的,而叶思泷的睫毛竟结出了冰。   “呜呜呜——”张嫂在踉跄地角落里爬起来,双眼迸发出精光,神情有些激动。   整个空间天旋地转起来,瞿亦柏忽感眩晕,眼前一黑,一切都像是做梦,而冰浸的四肢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还好吗?”有人撑着他起来了。   瞿亦柏睁开眼,只见叶思泷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紧接着外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唱戏声,他皱着眉抬眼,还在原来的房子里,不同的是,角落的那个笼子不再空空如也,一只凶悍、龇牙咧嘴的鬼婴身在其中。   他脖子上围了一条大铁链,链子的另外一端则系在了笼子上,他看到叶思泷后,开始不断地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并爬到笼子边上开始啃铁丝。   “唔!唔!”张嫂跪在铁笼前,神色慌张地看着鬼婴,她眼泪哗哗直流,嘴里咽呜不断,她用脸贴过去,“素妈妈的龊……妈妈的龊啊……”   说完又回头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叶思泷,仿佛在说快救救我儿子吧!   瞿亦柏微微睁大了双眼。   “我就是怕她太激动,吵到外面就完蛋了,不过别担心,我施了隐息符,能暂时把我们的气息藏匿起来。”叶思泷攥紧瞿亦柏的手,“冷吧?没有办法,人的身体只有在低温的状态下,才能进来。”   换种说法,就是进入异空间了,瞿亦柏点点头,现在叶思泷干出什么来,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他耸拉着眼皮看了一眼叶思泷睫毛上的结晶,“你冷吗?”现在,我有大衣。   叶思泷看向他,指了指脖子,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还要感谢你的围巾,不冷。”   瞿亦柏突然感到脸上一热,他红着耳朵,避开了叶思泷的眼神。   “那外面唱戏的是……福禄寿戏班?”   “大概率没错。”   难怪白日不见,深夜常照面。瞿亦柏作了一番思索,“这倒也算一个很好的匿身之所,凶灵会不会是演员?”   “不知道。”叶思泷看着瞿亦柏一脸正经地分析着,“哎,我说你,不会吓傻了吧?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哇哇大叫的么?”   “滚。”瞿亦柏有些恼羞成怒,能别说了么!   嘿,还学会骂人了。   叶思泷凑近了些,收起玩笑的神色,他低声道:“我在这里不方便施太多的法,鬼婴现在很弱,所以只要找到鬼蜮的出口就好办。届时你带着他和张嫂出去,我会施法,将他就地斩杀。”   如果在这里就对鬼婴动手,那么他们一行人绝对会被发现,到时他只能以硬碰硬,落得什么结局,叶思泷不敢保证。   瞿亦柏像是飞快捕捉到了什么,他急道:“那你呢?”   叶思泷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外面,“还有尾巴没解决呢,所以,你出去之后要找我奶奶,明白吗?”   瞿亦柏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叶思泷这人,平日里像个痞子王,关键时刻却又很靠谱。   叶思泷见瞿亦柏不吭声,以为他是害怕了,便安慰道:“别怕,我会在你身后看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法口诀有参考道教咒语。 第8章 婴(6)   瞿亦柏低下了头,看着叶思泷和自己交握的双手。   这大概是瞿亦柏活的这二十二年里,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作无力感,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留在这里,怕是只能成为叶思泷的负累,他不可能像话本里的女主角那样,梨花带雨地对着叶思泷喊道:“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等等,他为什么要代入这种场景?   “发什么呆?”叶思泷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开玩笑道:“你可别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吧?”   即便认清了现实,瞿亦柏还是站直了身子,他含糊不清道:“再说吧。”   叶思泷:“?”再说什么?   正当他松开他手走向鬼婴时,瞿亦柏说了一句:“出口怎么找?”   “有可能是一面镜子,也有可能是一面水池,到了自然就感受到。”   时间有限,叶思泷转身走向角落,随着他的靠近,鬼婴像一只黝黑的大耗子,在笼子里奔窜得厉害。   张嫂转过身,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叶思泷。   叶思泷叹了口气。   闭眼,双手合着巴藤环,叶思泷念了一句咒语后,鬼婴发出一声短暂刺耳的尖叫后便失了声。   张嫂约莫发现了不对劲,“你在做什么……你也是骗子?……”   鬼婴凶狠的目光紧盯叶思泷,像要把他抽筋剥骨似的,他在笼子里窜上窜下,异常的激动,伸出两只带着尖爪的手想往叶思泷脖子上掐。   “小心点,别让他碰到。”瞿亦柏再他身后低声提醒。   叶思泷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低低念完最后一句咒语,鬼婴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   此时张嫂显然大受刺激,仅剩的理智已被冲散,她发出巨大的力气,把破布条挣扎开,发狂般的抓着叶思泷的裤脚大叫:“你要带走他,就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幸好外面吵得不得了,不然他们都得完蛋。   叶思泷怒了,他恶狠狠地道:“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我不走!我走了亮亮就死了!我宁愿在这里呆一辈子!你、你们也别想出去!”瞿亦柏在张嫂眼里看出了“我要和你们一锅熟”的意思。   他过去用力地拉开张嫂,而鬼婴瞬间逃到一个角落里。   他的喉咙又开始了,窒息的感觉……他一边深呼吸,一边用双手禁锢着张嫂,不让她去碰叶思泷。   “你们不能这样!杀了我,杀了我啊!”   瞿亦柏只好用力捂着她嘴巴,他语气危险,“别逼我揍晕你。”   叶思泷有些好奇,瞿亦柏这样的绅士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不过他还是马上道:“不能揍晕,不然出了地界她一辈子醒不过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个疯女人,没死都算便宜她了!   张嫂简直像失了智一样,挣扎期间逮着机会张口就往瞿亦柏的虎口上咬,咬得死死的,房子里顿时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嘶——”瞿亦柏承受着喉咙和手的双倍疼痛,他真的要疯了,但他还是紧紧抓着张嫂不松手。   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叶思泷心中暗道:“不好!隐息符破了!”   他匆忙蹲下身,赶紧就地画一个,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木门像一阵旋风似的被打开了,他犀利的眼神刀子般地割向门口。   ……好半晌,JTT三鬼组才唰唰唰地探出脑袋,做贼似地说:“刚在作法,没吓到你们吧?”   叶思泷高高悬着的心顿时落地,去死吧你们!   Tony内心委屈,我们一闻到瞿公子的血味就来了!而且我们又不是巫相,隐息符那么难搞的东西需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啊,谁让你不看好瞿公子……哼!   Jack看见坐在地上的瞿亦柏满手狼狈,眼前一黑,“祖宗,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瞿公子没事吧!”Tony低呼一声,赶忙在瞿亦柏身旁蹲下,“Tammy,快来把这个疯女人按住!”   叶思泷走过去一脚踢开张嫂,他扯过瞿亦柏的手,看着他手上的血迹,有点生气,“你这傻逼,就不会躲开吗,不躲开你也可以揍她啊!”   瞿亦柏皱皱眉,“我就说说,没想打她。”   服了,“先包扎一下,不能让血腥味传出去。”   一旁的Tony扯下领带,重新绑住了张嫂后,非常恭敬地对瞿亦柏道:“瞿公子,我来帮你。”   不等瞿亦柏拒绝,便拿出一把香炉灰洒在了瞿亦柏的手上,“我们受伤了都是吃一顿这个就好了。”   瞿亦柏:“……”你们,是谁?   Tammy翻了个白眼,推开Tony,“大哥啊,你会不会照顾人的啊!”他对着手掌心呸了口散发着莹莹绿光的口水,“口水才有用,你懂不懂啊?”   吓得瞿亦柏立马把手抽回,“你们,认识我?”   Jack心道何止认识啊!“瞿公子,之前叶老弟、额,叶哥提起过我们,您还记得不?”   瞿亦柏复杂地看着他们,半晌过后点点头,他记得,不过这,白脸蛋、大背头、考究的西装三件套,现在的……地府工作人员,这么潮?   叶思泷没想到他们会出现,挑眉道:“二百五拿到了?”   “拿到了拿到了。”Jack习惯性地作出擦汗动作,他心中感叹道,这叶思泷变化也忒大了,变得这么野!地界都敢闯。   看来以后不能为了这点小钱就离开瞿公子,不然都被叶思泷带着逛到地界来了,唉,事情解决完还要回去给冥君写检讨……太难了。   Jack决定,以后攒够二千五才去报销好了。   Jack前方探路,Tony抱着昏迷的鬼婴,Tammy背着被五花大绑、蒙住嘴的张嫂,叶思泷牵着满手的香炉灰的瞿亦柏,五人静悄悄地走出门。   谁也没发现,隔壁的那扇门后,微微露出了一双眼睛。   ……   戏楼高大恢弘,披红挂绿,镂空架子上均有一片金灿灿的燃烛,而整座建筑,独独不见门。   戏台四根绛红雀替大斗,两斗间横陈着一个镶金边的大匾额,雕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福禄寿。   前台两边无山墙,可三面观看,中厅满是鬼魂。   敲锣打鼓,戏开——演员粉墨登场。   他们个个演技精湛,长歌当哭,长袖善舞,其中一人默默无闻站在台边,他身着一袭长挂衫,拿着一把折扇,美中不足的是他小尾指缺了一根。   他的念白,抑扬顿挫字正腔圆,在余音绕梁的低回处,台下千人无一不入戏。   戏毕,博得满堂喝彩。   瞿亦柏看了戏台几眼,默道:“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他们一行人半弯着身子,在鬼群身后悄悄通过,而张嫂,是被拖着走的。   Tammy后来还是不放心,干脆把她手脚都重新绑一次,正好用上JTT三条领带。   “对不起大姐,你实在太重了。”Tammy的脸青上加青。   张嫂愤恨地看着他。   “瞧你这弱鸡,让你平时吃多点香炉灰,不听,这下好了吧。”Tony单手抱着鬼婴晃了晃,轻松掰回一局。   叶思泷不耐烦地回头,小声地低吼:“都他妈给我闭嘴!”   Jack小心翼翼地道:“叶哥,我们已经联系了阴差将军,我们里接外应、内外包抄,相信很快,就能将凶灵一网打尽。”   叶思泷斜吊着眼,“那我们找个房间,小酌一杯?”   瞿亦柏:“……”   他们正走到拐角处,几个演员从后台走出来,叶思泷瞧了一眼身后那扇门——客房,他快速打开那扇门,抬眼示意:“进去,快点!”   他们刚把门关上,那几个演员刚好路过,只见他们在门前逗留半刻后,其中一人道:“今晚月色真好,温点酒,去湖边喝,那里的水够清,不用抬头便能赏月了。”   其他鬼纷纷附议。   瞿亦柏把头转向窗外,天空上的星星和月亮都被乌云遮了起来,哪儿有月亮?   事出反常必有妖,叶思泷很明显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背了背手,“湖边,很可能是出口,看看他们想干嘛。”   他们尾随那几个演员走到了一个山底下,山的一侧有个小树林,里面的树木突然摇晃起来,一行人鬼被吸引了注意力,等回头时,演员们便不见了。   山底下有个豁口,两侧墙面倾斜,外头放满了石碑与木头,这是鬼蜮阴气最重的地方。   “你们几个留下,我和Jack进去。”叶思泷很快做好了决定,他打算先进去打探一番,毕竟引他们来的那几个亡灵,不知好坏。   “你会活着回来的吧?”Tammy问。   “闭嘴!”Tony打了他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瞿亦柏看着叶思泷的背影,抬脚就要跟上去。   Tammy劝道:“瞿公子,我们在这里等、等等等等……”他眼睛突然看向某处,结巴个半天的等等等,突然喊道:“别他妈等啦,快进去啊啊啊啊!”   几人侧身,只见树林里有三三两两的鬼影,带着满身绿光走来。   影子越来越近,隐约能闻到一股腐臭的血腥味道,Jack一手一个叶思泷瞿亦柏:“愣着干嘛!跑啊!”   张嫂最后被拖进时,人影恰到山洞口,他们还没来得及进来,山洞口“轰”地一声合上了。   叶思泷不动声色地甩开了Jack的手,瞿亦柏看到后也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我草,吓死我了。”Tony捂着心口道。   “你不是鬼吗?”瞿亦柏不解地问,为什么还会害怕?   啊啊啊啊,瞿公子主动和我讲话了!Tony眨巴着星星眼,嘴里道出最怂的话:“我们只负责收亡灵、举报亡灵,打架不行的,工伤费……额,很少。”   “行了,我们进去吧。”他们的身后是一条狭长的密道,叶思泷第一个带头走了进去,既来之则安之,就是那么普通又自信!   密道两侧立满莹白的蜡烛,火焰在疯狂跳动着,烛影明暗不定,叶思泷随手扒下一根蜡烛走近墙壁,借助着火烛的光亮,只见满墙都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殄文,亮光扫过时,竟像一条条潜伏的蜈蚣,正蠢蠢欲动。 第9章 婴(7)   “殄文?这不是写给死人看的吗?这个我看得懂!”   Tammy不由地叫出了声,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平常批文件、写检讨,就是用的这种文字。   “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死人,大家stand by!”Tony不甘示弱。   谁要你说,这不是废话吗?叶思泷都懒得理他们了,他看了一眼Jack,“上面画、写的是什么?”   Jack大致地把殄文翻译成了汉字偏旁,“撇撇勾勾勾撇撇撇捺捺捺捺啦啦啦啦啦——”说着说着便要唱起来了。   瞿亦柏翻了个白眼,他真的有些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妈的,叶思泷暴躁地朝Jack伸出手,“画出来。”   Jack便在叶思泷的手掌心画了起来。   “是缚形咒。”顾名思义,就是有人施法,将死人的身体束缚在此,以保肉身不腐不烂。   这咒语竟雕满了整条密道,可见里面压着的死人数量之多。   黑暗的密道的入口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稀稀落落的打骂声,有鬼进来了。   “加快速度!走。”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快速前进,密道两旁突然冒出滚滚浓烟,而墙上的蜡烛则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我看不见你们啦!你们在哪里?”Tony低声呼叫,大家都能听到,却见不到各自的身影,所有人都迷失在烟雾里。   “叶思泷,叶思泷!”瞿亦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有些慌张,急促却小声地喊着:“叶思泷,说话!”   “别急。”叶思泷的声音徐徐响起,带着几分淡定从容,“我在,你别动,不会有事。”   而如果此时见到他的样子,就不会那样认为了。   叶思泷双鬓微微出汗,他压下心中的慌张,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看我不破了这里!他一鼓作气,手里的环化作一道长棍,他对着墙,一把敲过去,二尺石墙瞬间倒塌。   整条密道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响声。   外头是一个空旷的暗室,浓雾一下子蔓延过去,密道清晰了了不少。   “走!”   叶思泷对着豁口施了一张网,大概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此时大家都沉默着,气氛有点紧张。   叶思泷的环上发出幽蓝色的淡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他看着瞿亦柏,“抓紧我。”说完又回头吩咐道:“看好鬼婴和张嫂,丢了我砍死你们。”   好、好的,Jack擦擦汗。   借着亮光,视野逐渐清晰起来,一座高达七米的鬼仙雕像出现,在蓝光的照耀下,整张脸细白瘦长,阴森无比,双目鬼气沉沉地俯视众人众鬼,那眼神真切到就连JTT都吓了一跳。   “我的妈啊,他居然供奉这玩意儿?”Tony叫道。   “闭嘴。”   瞿亦柏眼神一动,贴得叶思泷更近了一些。   地暗室里有一方床榻,是那种古老的四方床,上面彩绘着一些花纹,床只露出了半边,另外一边被床帘遮起来了。   看向地面后,在场的人和鬼无一不倒吸一口气,一条条干尸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他们身体焦黑,面上的肉一坨坨的,口眼鼻全都不在原来的地方,无论男女,皆为长发,看样子是久远年代的人了。   叶思泷蹲在尸体旁,皮肉还算新鲜,他细细检查着他们的毛发,把他们的手翻出来后,发现指甲缝里果然藏着一些东西。   瞿亦柏看着众干尸,忍下一股干呕的欲望,可不能把中午吃的汤圆都吐了,那多浪费呀。   他看着叶思泷从那乌黑麻漆的变形指甲盖翻出一些粉末,啊啊啊啊好想拿出去化验,此刻他真想扇自己两巴掌,叫你职业病发作!   他在叶思泷一旁蹲下来,强迫自己尽量不去看干尸,他摸了一点尸体指甲缝的粉末,放在鼻尖处闻了闻,便快速起身说道:“是、是生石灰、盐巴。”   叶思泷惊讶地看着瞿亦柏,心中不禁感到欣慰,嗯,孩子终于长大了点了。   却没看见瞿亦柏另外的一只手正在抖抖抖抖抖——   “额,这不是古代的方法吗,听说可以维持尸体的活人状态的哦,没想到是真的。”Jack摸了一把他们的手。   看来鬼蜮的主人做事很警惕,一整面墙的缚形咒不够,还要采用科学的手段,不仅如此,还要睡在他们边上,盯着他们。   这群尸体,生前是什么人?   好奇心害死瞿亦柏,越不想也不敢触碰什么东西,偏偏就是忍不住瞄多几眼。   嗯?小尾指缺了一根。   “这是福禄寿的演员。”瞿亦柏端详着那只手,肯定道:“刚刚他们唱戏,我见过。”   “你心还挺大的嘛。”生死关头不忘看戏,叶思泷打趣道。   Tammy把张嫂放在角落里后便凑过来:“噢?就是有人强留他们在这里唱戏的意思嘛,难道鬼蜮的主人是个戏剧爱好者?”   没人回答他,瞿亦柏和叶思泷不知道琢磨些什么,而Tony只会和他对着干,Jack对着地面上的干尸,心底里则在默默盘算着,一二三……十二!十二乘二百五,我的妈呀,超过二千五了,这会发了,发了!我的目标,还真是不破不立!   瞿亦柏不敢看那座鬼仙,他看着叶思泷说道:“这好像是脱壳干漆。”   叶思泷听都没听过,“什么来的?”   “你去打开看看,里面应该是空心的。”瞿亦柏解释,“应该是用塑土的灰泥在木制基座上制作的,再用麻布、漆交叠,缠在上面,干了,就可以脱了,所以,内部应该是个空洞。”   叶思泷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也不深究,扬起棍子就朝着那鬼仙的后背砸了下去,随着轰隆一声响,整座雕像倾斜着倒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的泥土里,有一个木质的正方形箱子!   Tony不禁叫出了声来。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叶思泷称赞道。   瞿亦柏快速把箱子拿起来掂了掂,很轻,他想抠开,可是盖子仿佛与箱子连为一体,怎么都抠不开。   “放下,让我来。”叶思泷道。   他正想暴力劈开时,身后一阵飓风席卷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瞿亦柏大喊了一声:“小心!”   瞿亦柏抄起地上的箱子便往来人身上砸,那人身手敏捷,快速躲开他的攻击,一阵风似的飘在他的三步之遥处。   “谁允许你们碰我的东西了?”他低沉的嗓音富有攻击力。   是凶灵,他竟能化成风。   他看清了瞿亦柏手上的东西后,神色变得恐怖无比,语气带着一股威胁,“把箱子给我放下!”说完便朝着瞿亦柏的头部横扫过去过去,眼看他的利爪就在眼前,瞿亦柏一猫腰,凶灵伸出的手恰好被叶思泷的巴藤环束了起来。   只见那环化成了一条光带,准确无误地箍紧了凶灵的手。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我!”凶灵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紧接着,他长袍一挥,化作一阵风逃脱了束缚,快速跃至瞿亦柏身后。   叶思泷瞪大眼睛,“瞿亦柏!把箱子给我!”   “不给!让我拿着。”瞿亦柏死死地抱着箱子,叶思泷帮了他太多次了,这次他想为叶思泷分担一些。   不过……妈的,这凶灵飘去哪里了,看不见摸不着真的好恐怖,瞿亦柏不敢四处打量,只能抱着箱子低身沉浸式逃跑。   左侧突然扬起飓风,瞿亦柏深吸一口气,不要害怕!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瞿亦柏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滚开!”用余光捕捉到对方的影子时,立刻开始了反击,他一个利落的左俯身,对着身后就是一个扫堂腿。   凶灵……居然被绊倒了。   “嘶——”叶思泷没想到瞿亦柏这也……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紧接着放出一张又一张的符咒,他不能让凶灵化成风,那样太难对付了。   可符篆每次近凶灵身时,压制不到两秒,便通通化成了灰烬。   “看我们的!”JTT三鬼对着凶灵猛扑上去,把凶灵按住,凶灵的力大无比,在地上猛烈的挣扎。   “叶老弟,你快点,我们不行了,他力气好大。”   叶思泷的符咒快用完了,可是他还没想出办法来!   只见凶灵嗖地一下飞了起来,JTT被他震到一旁,晕了。   “妈的,等逃出去了你们一人给我吃一吨香炉灰!”叶思泷恶狠狠地道。   “你们还想出去?!”   凶灵手心化出一把长柄武器,对着瞿亦柏的脑袋就要猛敲下去,叶思泷快速闪现到他面前,万丈光辉腾空而起,他锵地现出一个金刚罩,把自己和瞿亦柏罩在里头。   同一瞬间,武器的尖端碰到金刚罩,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震得人头目眩晕。   凶灵不依不饶,他仰天大吼,脸上布满了可怕的殄文,他再次发狠,金刚罩就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样,“嘣”地一声破了,两方被弹开,掀起了地上厚厚的尘土,叶思泷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了血丝。   瞿亦柏眼睛通红一片,他抓着叶思泷的胳膊,“你哪里受伤了,我……”   叶思泷打断他,“没事,死不了。”   凶灵也受了伤,但他依旧颤颤巍巍地起身,“把箱子,给、回、我!”   他一步一挪地走来,叶思泷闭眼,结合全身的力量,以自身的意念把巴藤环化成了一把剑,剑柄满是繁杂的符号,剑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蓝色火焰。   “啊——我要你们死——”凶灵加快了速度,朝他们疾步而来。   叶思泷正低低地喘着气,不会要在这里和他同归于尽了吧,我才十八岁啊!   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瞿亦柏挡在了叶思泷身前,死马当活马医!他握住叶思泷的手,以光一般的速度举起剑,一刹那,旋风大起,剑影划破空气猛地挥向凶灵,武器相撞的瞬间震得人的胳膊瞬间发麻,铁刃交接处产生了滋滋滋的火花,叶思泷喘着气对瞿亦柏说:“我来,你走开。”   “我、走、不、开!”瞿亦柏握着叶思泷的手艰难道,两人的力量才堪堪抵过凶灵给他们施加的压力,此时如果他放开,叶思泷会怎么样?那肯定是必死无疑了啊。   两人合力把凶灵震了出去,叶思泷的虎口浸出一大摊血,他撑着剑半跪在地上,整个人已经是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   可事还没完,这凶灵简直像一块难缠的牛皮糖,他化作了一阵风,从叶思泷的身后绕了上去,他的头压在了叶思泷的脖颈处,单手扣着叶思泷那脆弱的喉结,“我要你死。”   说时迟那时快,瞿亦柏怒急攻心,瞬间的本能使他抽出叶思泷手中的剑,握上剑柄的同时,剑身突如其来的一阵电击感,使他本想插向凶灵脑袋的方向瞬间变成了肩膀,而他那堪堪被香炉灰盖着的伤口又开裂起来,剑插进去的同时,手里溅洒出的几滴血液落在了凶灵身上。   凶灵被血液溅到的地方瞬间灼烧起来,很快成了几个黑洞,他像被人抽去了筋骨般地重重仰倒在地上,伴随着一阵阵抽搐,他断断续续地说出:“是你……”   说完,他那早已失去弹性且僵硬灰白的眼皮便一合,昏了过去。   瞿亦柏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整个人跌落在地,又飞快的起身,走到叶思泷身边,拿起他的手检查伤口。   只见盯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发冷,“你,为什么能握住我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殄(tiǎn)文,又名水书,亦称鬼书、反书,是写给死人看的文字,有参考《茅山后裔》。脱壳干漆出自《消失的13级台阶》 第10章 婴(8)   瞿亦柏才意识到手中的剑,他猛地松开,剑“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他慌张道:“我、我不知道……”   叶思泷低低地吐出几口血沫,“回头,再跟你算账。”接着便不再理他。   瞿亦柏抿抿嘴,抱着箱子,沉默地走远几步,背影有几分委屈。   叶思泷:“……”是我太凶了嘛?   凶灵被捆得个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摄人气势,他眼睁睁地看着瞿亦柏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女子的饰品。   “……你不会有女装癖好吧!”Tammy捂着嘴说到。   凶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叶思泷掀起他的床帘,床尾处,挂着一张女子画像,女子头戴水钻头面,两条细细的柳叶眉下是一双上挑的眼睛,眼角处兜出一模亮红,她的嘴唇饱满,像两片向下的弯月,微微笑着。   画轴的左下角处写着:思。   叶思泷伸出手,把卷轴取下。   “别碰。”凶灵低声说了句。   “他是谁?”叶思泷蹲在凶灵面前。   Jack从外面走进来,“鬼差将军快到了,到时候他们会善后的,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凶灵听到后,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他像是老了十岁的样子,“是我师妹。”   叶思泷没说话,瞿亦柏看着他也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洞口传来声响,应该是鬼差将军到了。   凶灵似乎有点急了,开口道:“能把卷轴给我吗?”   Tony大叫道:“不要理他,谁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那你帮我烧了吧。”凶灵又说,他看着叶思泷的眼睛,“我……只想让她陪着我而已。”   叶思泷沉思了一会儿,燃起火焰,对准了卷轴。   师妹的画像化成了灰烬,传来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凶灵微微一怔,他仿佛感觉到,师妹回来了。   “自幼儿在乡间无人仰望,为学戏直闹得名誉溢洋——”   “实不料——那贼人前来寻我。”   ……   “师妹,今天你唱得真好。”李安嘴笨,说不出好听的话,只呆呆看着陈思思那张脂粉敷得妥当均匀的脸。   陈思思伸出那一把春葱似的雪白手指,翘着尾尖点了点李安的手臂,“师兄,你可别打趣我了,你演的武生那才叫精彩。”   李安默默后脑勺,“嘻嘻。”   “你们俩在干嘛呢?”班主严肃的声音响起,“有空在这闲聊,还不快去排《是安》?”   陈思思低下了头,欠了欠身,“是。”   李安想跟上,班主叫住了他,“你留下。”   “是的。”   班主四十有一,脸颊的法令纹特深,他每次开口,李安都会被他的皱纹吸走了目光。   “李安,我们梨园的传统规矩,武生和花旦是不得苟且的。花旦的爱慕者众多,其中不乏权贵显赫,如果你不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李安低头恭敬地回答,“我先去练习了。”   “嗯,去吧。”   《是安》是福禄寿今年的重头戏,他们的戏班子,唱遍大江南北,风头一时无两,他们功底扎实,扮相端庄,人人都说,福禄寿的武生英俊潇洒,花旦沉鱼落雁。   于是,便有了《是安》这出戏,武生和花旦的戏份很重,他们演得是一双爱而不得,最后悲惨分离的恋人,他们日夜辛勤排练,每次排练时,班主都在一旁盯着,生怕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其实不怪班主谨慎,李安和陈思思都是乡下的孩子,被人贩子一起卖到了城中的戏班里来,认识的时候不过五六岁,说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青春欉、谁人爱,变成落叶相思栽——”   今夜广州的这出《是安》可真叫人叹为观止,饰演武生的李安动作干净利落,一个跟斗一个转身无比飒爽;饰演花旦的陈思思的哭腔更为一绝,那如黄莺一般的声音,道出了忧愁,道出了离殇,听得人心都搅在了一起。   那年春夜,人人都说,福禄寿的《是安》真的格外惊艳绝伦。   李安下台后,快速用皂角温水把脸清洗干净,趁着班主不在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他记得师妹爱吃街尾那家的热白薯,每来一次广州,师妹总是要吃的。   可今夜时间很赶,他们马上就要启程了,他只能在这个空当里偷溜出来。   “你蒜好彩啦,我都尊被收档啦,姐两果给你啦,唔收钱!”老伯伯正准备收摊,见李安来了,便把剩下最后的两个白薯送给了他。   “多谢阿伯。”李安把两个热白薯放在口袋里捂着,狂奔回去戏楼。   他把白薯递给陈思思身边的丫鬟,“拿给思思,不要被班主发现了。”   可最后陈思思也没能吃上那热乎的白薯,因为在刚刚的演出里,她被广州一当地纨绔看上了。   班主高兴得不行,纨绔当场就出了大价钱,要把陈思思买回去。   李安知道后,顺起一把长柄武器,就要往厅堂里走,班主好像早有防备,竟派来五六个大汉拦着他。   他和陈思思的最后一面,就在广州的宝墨园戏楼里。   李安那段时间简直生不如死,他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班主每天都逼着把米粥灌进他嘴里,“思思难道能唱一辈子戏吗?她现在是年轻,可是老了怎么办?”   李安就像条僵尸一样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月,每天都担心师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陈思思后来遣身边的丫鬟给李安送上一方黑乌鸦丝绸,彻底让李安断了心思。   班主告诉他,思思在那家人里面过得不错,嫁过去时还在陶陶居大摆酒席,纨绔子弟对她很是疼爱,如此听说,师兄虽心中郁结,但也逐渐好了起来,他变得沉默寡言,此生再无娶妻的念头。   可好景不长,纨绔子弟因参与了当时轰动全城的高官瞿家谋杀案,很快就吃枪子了,纨绔的家里人想把思思抓去陪葬,可此时思思却消失不见了。   纨绔的家人以为是福禄寿戏班把她藏起来了,上门寻人几次无果后,便在深夜里一把火把福禄寿戏班烧了个干干净净,这场灾祸里,无人生还。   李安的执念太深,他放不下情同手足的兄弟,更放不下师妹。于是他始终徘徊在人间不肯离去,他想继续唱戏,想找到师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   苟延残喘的李安找到了一个老人,用老人教给他的一个法子,如果想让他们继续在人间游荡,只需找到一个愿意过继生命给他们的凡人,再带上特殊的面具,和他们同台表演七日便可。   可哪儿有人那么傻,会平白无奇地把自己的寿命过继给亡灵呢?   有,那就是为了换命的人,老人教给李安的那一项绝活,能叫人以命换命,有些人活不长了,在师兄的帮助下夺取他人性命,同时凡人作为媒介,把其中二十、三十年的寿命分给戏班子里的人。   作为唱戏人,他们也要付出代价,只能唱鬼戏。   李安成了班主,他把烧得焦黑的尸体一一复活,叫他们换上戏服,带上面具遮住被大火烧毁的面容,继续登台唱戏。   除此之外,李安还在头上带了一张黑乌鸦丝绸。   他们每年到处唱戏,以此吸引师妹的目光,让师妹回来。其实戏班子里的人是百般不愿的,无奈李安的力量太大,他们无法反抗。   他们一边唱着鬼戏,李安一边找凡人做交易。   约莫过了十年,李安碰上一名赶路人。   “凡事都有缘起缘灭,强求不得,放下吧。”   李安不听,没想到那不是一名普通的赶路人,他用李安头上的丝绸作为载物,把李安收进去整整五十年,戏班子的其他人同时沉睡起来。   而到了前些日子,福禄寿戏班才堪堪复醒,靠夺取张嫂的那四十年寿命苟延残喘。   “其实,有人告诫过我。”李安望着瞿亦柏的脸,眼里有些许激动,更多的是自责、内疚与后悔,他悲戚地道:“可惜,我没听。”   鬼差将军已经赶到,他走在最前,快速瞄了瞿亦柏一眼,而他身后则熙熙攘攘地跟着十来个亡灵,身上俱为飘逸的戏服,脸上都戴着白面具。   瞿亦柏被叶思泷无视了有点久,他闷闷不乐地走到叶思泷旁边,没话找话:“这是怎么了?”   叶思泷甩给他一个“你还装,明知故问”的眼神,瞿亦柏耳朵顿时充血,一片红。   “嗯?是你们?”Tammy指着其中几个正浑身散发着绿光,是说要去赏月的演员。   “正是在下。”其中一名演员道,开口都是一股戏腔味。   “费了一番小心思,把各位引到此处,得罪了。”其中一个身着红绣衫的亡灵出列,对着他们微微欠身。   一道强悍的、关公一样的声音响起:“让开、让开!”亡灵纷纷往两侧走,给中间留下一条过道。   竟是一名鬼将军把货车开进来了……   “亡灵太多,没办法啊。”   “叶老弟,你看这天时地利人和,帮个忙吧。”其中一位将军道。   瞿亦柏快速反应过来,以为又是什么搬搬抬抬的事情,“他受伤了,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Tony赶紧走到瞿亦柏身边,“瞿公子,你和我到一边歇着吧。”   瞿亦柏暗暗不爽,我在你们心目中,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吗?!   叶思泷看了瞿亦柏一眼,对将军道:“什么事?”   这时一众亡灵对着叶思泷欠身,齐声道:“麻烦巫相大人为我们超度。”   哦,就这点小事情。   叶思泷点点头,一个一个轮流着,为他们虔诚地念上了一段经文。   轮回不断,生生不息。   JTT三鬼组手上的生死簿开始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红色的、亮堂堂的,而等他们每接到一个亡灵后,那亡灵的名字又变成黑色的了。   “卧槽,怎么还有……?”Tammy看着一个红色的名字又浮现出来,不对啊,这里十二个人,恰好每人负责四个。   “请问,王思懿是?”名字还拗口的,在场的亡灵没有一个应他的话,纷纷茫然地看着他。   叶思泷脑海里飞快闪过一道清秀的字迹,那是他在狗蛋作业本上看到的。   王思懿——狗蛋!   角落!张嫂和鬼婴早就没了身影,叶思泷一个回头,那眼神比刀子还锋利。   “我完蛋了!”JTT心中大喊。   叶思泷着急地冲向洞口,边跑边问:“还有多久,鬼蜮才能破?”   瞿亦柏跟上他的脚步,犹豫了一下便抓着他的胳膊道:“冷静点,现在着急解决不了问题。”   叶思泷气汹汹地插腰立在洞口,脚上不停在一个小圈里踱来踱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好了,我们上路了。”货车坐满了人,唯独没有李安,他罪孽太过深厚,阴曹地府都不收他。   所有人都被送了出去,鬼蜮逐渐消散,叶思泷带着瞿亦柏赶往狗蛋家。   没有人知道,身体渐渐枯化的李安此刻躺在地上,嘴里一字一句地艰难唱着:“青……春欉,谁人……爱,变成,落叶,相,思,栽……”   思思,师兄嘴笨,唱得没你好听。   难怪那年人人都说,福禄寿的《是安》真的格外惊艳绝伦——   作者有话要说:   青春欉、谁人爱,变成落叶相思栽出自——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 第11章 婴(9)   叶思泷和瞿亦柏赶到狗蛋家时,里面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一圈人。   “可惜喽,好端端的狗蛋没得,她啥子话都没说,就跑去厨房拿了把刀子要自杀嘞。”   “听说啊,这狗蛋中邪了,我看他是被脏东西带走了嘞,哎,都不知道会不会祸害我家,离得那么近啊。”   狗蛋妈斜躺在椅子上,左右胳膊被一男一女按着,她的手腕满是猩红的血液,狗蛋爸正把她用力握紧的刀从手心扯出。   “狗蛋妈,你啷个想不开咧,狗蛋爸多伤心撒!”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一个撒。”   “你还那么后生嘚,莫得必要嘛。”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狗蛋妈的脸血汗斑斑,眼睛睁得老大,目光却是涣散的,她没有哭泣,一张脸青白青白的,颤抖的双唇一张一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走,去后院。”叶思泷压低声音对瞿亦柏道。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往后院走,远远就看到狗蛋的鬼魂坐在了院子的石凳上,手上抱着婴儿的魂魄,魂魄周身萦绕着阳气,那是狗蛋的气运,快被婴儿吸收完了。   鬼蜮的后遗症好像还在,瞿亦柏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些轮廓,“?”   “思泷哥哥,亦柏哥哥,你们来了。”狗蛋乖巧地叫道。   叶思泷鼻子有点酸,“怎么回事?不是吩咐过你,不要走出房间的吗,你怎么不听?!你这样大家是会有多伤心,你想过吗!”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越来越红。   瞿亦柏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先冷静一下。”   狗蛋摇了摇手中的婴儿,此时的婴儿有着一张粉嫩的脸蛋,两只眼睛水灵灵地,正眨巴着眼张着没牙的嘴对狗蛋儿嘻嘻嘻地笑,吐出一嘴泡泡,唯一遗憾的是,婴儿是个兔唇。   “哥哥。”狗蛋语速很慢但坚定地说道:“不要怪亮亮,亮亮也很可怜,是我想把命给他的。哥哥们可能不知道,每次不开心,都是张嫂给我糖吃,让我乖乖回家,妈妈不让我出去乱跑,从小到大,陪着我的是大黄……有一次我摘了几朵粉红色的小花放在窗前,妈妈都要把它折掉……”   他的声音越来越不稳:“我、我每天只、只能能在家看书写作业,妈妈每天都批评我,她用‘成人’的标准和我说话,我不懂什么是‘成人’……”   狗蛋抓着婴儿的手轻轻晃动,泪流满脸,“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每天都很害怕,害怕自己做不好……我、我好累,每次一睁开眼睛,就是一大堆作业没写完,无论我怎么努力,我永远有写不完的作业,我想安静地睡会……”   豆大的眼泪从狗蛋的眼睛滑落,婴儿似乎有所感应似的,不笑了,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宝宝别哭了呀,你要健康长大,知道吗?”   “宝宝乖……宝宝乖……哥哥以后不能陪你啦。”   狗蛋一边说,婴儿的魂魄一边消失,“回到妈妈身边,就要听话啦。”   叶思泷轻轻别过脸,瞿亦柏叹了口气,眼眶也有点红。   院子里一时寂静无两,似乎连老天爷都感到难过,太阳躲到了乌云后,空中洒下了稀稀落落的雪花,模糊了人类的眼睛,让人分不清,这是眼泪的驱使,还是苍白的雪给这番天地添上朦胧的几笔。   站在不远处的Tammy忍不住惋惜,他上前,低声在两人耳边道:“其实鬼婴本来就活不长,他这辈子本该是病魔缠身,折磨到五岁那年死去的,他还有三百次这样的轮回,这次的续命,对于他来说更加痛苦,此后他会痴呆、病魔缠身一辈子。”   “为什么?”叶思泷道。   Tammy看了眼瞿亦柏,神色有些古怪,“他来人间本就注定是受罪的命……这算是神的惩罚吧。”   听完这番话,叶思泷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让眼泪流下,他看着狗蛋,这多不值啊,傻瓜。   这时,狗蛋站起身子,走到两人面前,抬起头,“哥哥,你送我最后一程吧。”   叶思泷把手轻轻覆上狗蛋的头,说了一声,“好。”   没想到,另外一只大手轻轻地搭了上来,两只手一起覆在狗蛋的脑袋上。   “?”我草,瞬间吓得鼻涕都吸回去了。   叶思泷转过脸看着瞿亦柏,鼻子红红的,眼睛红的像只兔子,“你,看得见?”   瞿亦柏心头不自觉一紧,“隐约能见一点。”   他的手抓了一下叶思泷的手,叶思泷身体不经意抖动了一下,他的手,好冰啊!   “嗯?”   “没、没。”   叶思泷深吸一口气,看向Tammny,不知为何他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叶思泷没多想,对着狗蛋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就在几人踏出院子时,身后传来几声狗吠。   大黄见着小主人,屁颠屁颠地跑来围着狗蛋的脚边转。   狗蛋难以置信地蹲下身子,“……大黄、大黄,你……怎么来啦?”   大黄亲昵地蹭着狗蛋的手心,似乎在说:“带上我吧,带上我吧,小主人……”   狗蛋一把抱住大黄,像以前那样把脸埋进它蓬松的毛里,他小声责骂:“你怎么要跟来,怎么要跟来呀,你不听话、不听话……”   “汪汪汪、汪汪汪!”   狗蛋抱着大黄哭了很久,Tammy轻声提醒:“该上路了。”   “好的。”狗蛋吸吸鼻子,站起来对着脚边的大黄说:“大黄,乖乖跟紧我哦。”   “汪汪汪!” 好呀,跟紧你。   太阳穿透云层,折射出万道金光,笼罩在一人一狗身上。   叶思泷和瞿亦柏看着狗蛋和大黄的背影,他们跟在Tammy身后,一步一步踏上黄泉路,在道路尽头,狗蛋回头,对他们挥了挥手。   “下辈子要做全世界第一快乐的狗蛋。”   “好的,哥哥们也要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冰雪都消融成了雪水,叶思泷这才大力搓了把脸,“我们也走吧。”   瞿亦柏点头答应。   天边呈现出一片灿烂的紫红,斜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大街上很热闹,家家户户的孩童都在路边玩耍,炸牛粪、打鼓卜,还有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卖报人,“今日头条啊!辍学男子偷窃家中千万陈皮欲变卖三百万抵债——一毛一份喔——”   他们毫无目地漫步行走,不知怎么地就走到了街尾那口水井处,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水井旁边有一坨厚厚的雪,像是埋住了什么。   叶思泷走过去就开始扒拉着雪,瞿亦柏也跟上去帮忙,很快,雪就被刨开,果然是大黄——它回到了小主人一开始捡它的地方。   瞿亦柏温柔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我们,把他埋了。”   “嗯。”   两人在一片空旷的雪地里,把大黄葬了。   “回去吧。”叶思泷站起来,往侨乡六巷走。   “这对狗蛋来说,也许算是一个解脱。”瞿亦柏跟上去,他不太会安慰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这个了。   “应该吧。”叶思泷敷衍地答道,突然话题一转,“你的童年,很幸福吧?”   瞿亦柏不解,“怎么聊到我身上了?“   “随便问问。”   瞿亦柏思考了一下,答道:“挺好的,父母很恩爱,小时候他们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倒像一个多余的,但是他们对我很好,很自由。”他眉眼都带上一丝自己不察觉的温柔,“你看到我家后花园那片凤凰花吧,据说我父亲就是在凤凰花前对我母亲一见钟情的,所以我家每年都种一大片。”   见叶思泷认真在听,他又问了一句,“你爸妈呢?”   叶思泷收拢了神色,淡淡道:“我小时候,奶奶不在,侨乡发生过一次严重的疫病,有一次……我去抓药没来得及回去,他们本就不太熬得住了,等不到我的药,直接……去世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瞿亦柏又想扇自己两巴掌了。   “对不起……我、”   叶思泷打断他,“最后抓药那次,是我路上出了点意外,遇见了一个人,他救了我的眼睛。”他侧过脸对瞿亦柏露出一个有点苍凉的笑容,“没想到吧,我小时候是个瞎子。”   瞿亦柏无言地看着他,很想说,你别笑了,笑得让人有些心疼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的双眼,是用我爸妈的命换来的。”叶思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只眼睛,一个亲人。”   瞿亦柏不自觉被他的手指吸引,他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你的眼睛很漂亮。”   叶思泷:“……”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两人相顾无言,瞿亦柏涨红了脸,有些无措。   叶思泷看上去依旧很难过,大概是因为狗蛋,他想到自己的爸妈了吧……   瞿亦柏突然很想抱抱他,和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陪你的,但他们认识不久,怎么看都像一个渣男发言。   他又想到,平时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好吃的,就会感到开心很多。   于是经过荣记门口时,瞿亦柏开口:“……你吃老婆饼吗?”   “什么?”   瞿亦柏抬抬下巴示意叶思泷望过去,是街尾的荣记,叶思泷努着嘴摇了摇头,“不太想吃。”   “新鲜出炉啦!快来买啦!”荣记的伙计朝着大街上喊了一句,爷爷奶奶们纷纷赶着去排队。   啊!香酥、浓郁,街上充满了香喷喷的甜味,瞿亦柏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算了,看在你难过、我难过、两人还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去给你买吧,吃了心情肯定会好点!瞿亦柏心道。   他让叶思泷在原地等着,叶思泷心情不佳,便呆靠在墙边,其实他知道瞿亦柏的好意,不过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就能缓过去了,从小到大这种事也不是没碰过,只是还不太能适应罢了。   忽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而这次是更近些。   瞿亦柏拿着老婆饼出来时,见叶思泷目光如炬地环绕四周,嗯,他心领神会,赶紧把饼放好,报告!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叶思泷站直了身子,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是吧?   他痞痞地摸了摸手腕,朝着虚空低声道:“出来。”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冒出一张披头散发、青灰色、快要亲上他嘴的脸,吓得叶思泷一个斗鸡眼,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什么东西?!   “呜呜呜,你帮帮我吧!小哥。” 第12章 盲女(1)   女人似乎觉得自己太激进了,她朝叶思泷摆摆手便哭了起来,不过脸上干巴巴的,一滴泪珠都没有,因为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盲女亡灵。   瞿亦柏看到一个轮廓站在叶思泷面前,便快速走来,“她是?”   盲女感受到瞿亦柏的靠近,“你你你你你你——”了个半天。   “姐姐,不带这么吓人的!”叶思泷瞧着她年纪也不大,一头柔顺墨黑的秀发,身上穿着素净的毛衣长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生前估计也是个模样挺好的姑娘。   瞿亦柏看着叶思泷,姐、姐、都叫上了?   盲女哭得梨花不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只有你能帮我了,弟弟——”   “能帮你的人在后面。”叶思泷指了指盲女身后的阴曹使者。   那名阴曹使者看着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他红着脸大姑娘似的走来,这年头,童工都要压榨了么?   “这是你的人?”叶思泷不耐烦地指着盲女问道。   “是是是。”大姑娘害羞地瞧了瞿亦柏一眼,“不过……”   瞿亦柏正拿出手帕擦手,要擦干净,才可以吃东西。   “大姑娘”话还没说完,叶思泷就抓着瞿亦柏胳膊转身,“那你带走吧。”   “呜呜呜呜呜——我不走!你要是敢带我走,我给你差评!让你转不了正!”   “有话好好说嘛,我们的车很豪华的,包你满意。”   真是好鬼怕烈女,叶思泷心情本来就不好,而且一年下来这种情况没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理由无非是一些放不下谁谁谁,或者我的钱怎么办啊之类的,叶思泷没心思听他们瞎扯,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   “吃吗?”瞿亦柏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烤得黄澄澄的老婆饼。   叶思泷接过去,咬了一小口,还是烫的,里面的冬瓜蓉软糯香甜,外皮酥得掉渣,好吃,又咬了一口。   瞿亦柏快速地吃完一个,然后从另一边的口袋抽出一包,“给你,拿给奶奶吃。”   “嗯?谢谢。”   瞿亦柏奋斗第二个,满眼睛都是冒着星星,“老婆饼,为什么叫老婆?”   “因为吃了,你就有老婆了。”   “噗——”瞿亦柏把噗到嘴边的饼咽回去,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怎么,家里人没给安排?二十二岁在这不算小了吧?”   瞿亦柏不满,“干嘛,管那么多。”   “切,无聊。”   两人走到巷头,瞿亦柏把手里剩下的半张饼疯狂塞进嘴里。   “?”叶思泷给了他一个看弱智的眼神。   “窝、窝怕窝家仍康见,咳咳咳咳……”瞿亦柏嘴里被饼塞得满满当当,说话都大舌头了。   有被无语到,怎么像个偷吃零食的小学鸡似的。   他拍着瞿亦柏的背替他顺气,“你真是个傻逼。”打不还手,吃又还口,说罢顺便抽出他另外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进去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叶思泷一把拉着瞿亦柏走回自家的院子,快速走回房间一个转身,“嘭”地把门关上。   他把瞿亦柏圈在自己和门的中间,由于他比瞿亦柏矮一个头,所以只能抬头看着瞿亦柏。   “干、干干嘛?”瞿亦柏结巴道,活像一个超大只的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恶霸地主露出一排明晃晃的牙齿,“你说呢?清理伤口之前,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瞿亦柏脸蛋红扑扑地,快赶得上村口的翠花了,“什、什么?”   “铮”地一声,叶思泷手里亮出了一把剑,和在鬼蜮时的那把一模一样。   “拿着!”叶思泷超霸气的。   “哦。”瞿亦柏超乖的。   他讪讪地接了过去,剑被他稳稳地握在手里,一股电击的酥麻感直击全身神经。   “什么感觉?”   “被电的感觉。”   叶思泷很想笑,但是他还是紧绷着脸,“噢,那是因为你不是他的主人,除此之外呢?”   “没了。”   叶思泷拿过他那只受伤的手,蹭下一些血迹和香炉灰混合的东西,抹在剑上,剑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又瘪了。   电击感消失,一股莹润醇厚的气息浸透全身,瞿亦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还有感觉吗?”叶思泷再次问道。   “很暖。”   “唔——”   叶思泷把剑收回,心中郁闷,瞿亦柏难不成是个神?他的剑不排斥瞿亦柏的血,甚至还为他疗伤,但是他很快又否决了,哪里这么傻了吧唧的神?见到一只普普通通的鬼都快哭了。   “一直盯着我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叶思泷撇撇嘴,转过头。   瞿亦柏看了叶思泷一眼,“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   这个别人是真的指别人,狗蛋妈、Jack、张嫂等等……   叶思泷满不在意道:“对啊,只有我能碰别人,别人不能碰我。”   “哦。”瞿亦柏伸出手指戳了他几下,眨巴着眼看他,简直就在问那为啥我可以碰?   “啧,滚开。”嘴上硬着呢,耳朵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排斥瞿亦柏的靠近。   这时周素秋敲开他们的房门,“今早的汤圆还剩一点儿,饿了没?”   叶思泷看着瞿亦柏那副神情就懂了,这人吃了那么多饼,还饿?难怪长那么大只。   他无奈对着门口喊道:“饿——了——我们这就来。”   经过发生的这些事,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叶思泷随便替瞿亦柏洗了一下伤口,农村人没那么多讲究,涂点药油就行了。   到了客厅时,叶思泷抽出那包饼,还是温热的,“奶奶,瞿亦柏给您买的。”   “哟,荣记的老婆饼呀,小瞿有心啦,不过,这配上我们侨乡特产的陈皮茶才是完美呀。”周素秋说完就起身,在柜子里翻找陈皮。   “嗯?”   周素秋手中多了几块褐色的干硬橘子皮,开始煮茶,“我们侨乡呀,柑橘、陈皮最出名,摘下的柑橘,把肉扒了,留着外面那层完整的果皮,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晒成干,就可以拿出去卖喽。不过陈皮也分好些年份,年份越大的,卖的越贵,有的好几十万一两。”   瞿亦柏不禁道:“那还是挺贵的。”   “可不是嘛,新来的那家人,好像叫根叔,就是个陈皮大户,听说卖了有五十多年了。”周素秋把煮好的茶递给瞿亦柏,“来,喝喝看。”   果然很好喝,茶中带着柑橘的清香,入口微微苦涩,但喝下去之后,喉头泛甘,而后上升扩散到整个口腔,实在是清甜的很。   “老婆子,猪肉挂门口喽——”刘信子又来挂猪肉了。   周素秋看了瞿亦柏一眼,笑道:“今晚在这吃饭吗?做柴菇猪肉。”   “咕咚——”瞿亦柏微微侧脸,“我回家吃就好了。”   “这有什么呀,留下留下!”   瞿亦柏半推半就地就在叶思泷家吃了两大……钵饭。   叶思泷:“……”这人好口是心非。   趁周素秋出去倒茶的时候,叶思泷看了一眼瞿亦柏身后,露出一个邪笑,“你家那三位还没回来,你今晚,还和我睡吗?”   我呸,说得自己像个天仙,我上赶着和你睡觉似的。   瞿亦柏正色道:“昨晚在你家睡了,为了公平起见,今晚去我家陪你睡一晚也不是不行。”他没敢承认自己害怕,只好作出一副“让你和我睡,便宜你了。”的模样。   “瞿公子还计较这些啊?”叶思泷觉得这人嘴真欠。   当然他不会搞懂瞿亦柏的思路,瞿亦柏认为,如果叶思泷到他家睡的话,那自个儿就是那个“天仙”,表面看来,就是叶思泷上赶着和他睡觉,他才没有缠着叶思泷呢。   “你来不来?”瞿亦柏又问。   周素秋这时倒茶回来了,状似无意地开口:“去去去,两小孩感情好,多走动。”   叶思泷:“……”   “好的,奶奶。”瞿亦柏乖乖应道。   杜公馆内立三栋并排的洋楼分,其内外院落风格大相径庭。   主楼前是一片大草坪,在这个季节里显然是不太好看的。花园里有两个大理石的喷水泉,中间放着一座雕像,东侧有一座圆形的建筑,面向开阔的中式后院落,角落搁置着硕大的岩水石缸,沿着围墙是一丛枯萎的山茶花,随风掉落满地;角落里桂花树一株,枝干伸展到墙外,想必到了秋分时节,定是金蕊点点,满巷桂子飘香。   客厅占地面积广,到处都在彰显着主人的身价不凡,金边红丝绒沙发、酸枝太师椅、镶嵌着和田玉的乌木屏风,墙壁挂着两幅巨大的百鸟图,不过这些对于叶思泷一个农村小伙儿来说,远不够瞿家的后花园有吸引力,如果在这里养鸡,天啊!那得是天堂啊!   但奇怪的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可是瞿亦柏的神色,却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估计是家里人太忙,都不在家吧。   瞿亦柏房间在二楼,一进去便看到两面墙都是落地大玻璃,一面对着他家院子,另一面对着后花园,站在窗边望下去,入眼的便是一大顷炽烈如火的凤凰花海,密密匝匝的红花是那么地夺人眼目,十二月,正是落花时节,风一吹,花瓣便漫天飞扬,没想到,这个冬季如此的热情。   “抬头看看。”瞿亦柏拽拽的。   “嗯?”叶思泷抬头。   今晚的天干净得连一丝云影都没有,深蓝的天穹上映着一颗一颗星光。   “真美。”叶思泷呆呆地看着天空,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那时站在窗边看我院子干嘛?”   瞿亦柏愕然,心道:“你真的以为你是仙女啊?”但他还是思考了一会儿,总不能说那时候以为你是个精神病吧,“嗯……就看看邻居。”   “哦。”   瞿亦柏又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把自己收藏的钢笔和书架上的书拿出来和叶思泷分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他有一种错觉,就像很多年以前,他身边本该有这样的一个人,坐在他身边,同他一起谈天论地。   不过眼前这个人并不想和他谈天论地,叶思泷看着那满页都是英语的书就想打瞌睡,看不懂!瞿亦柏还不如给他一本《如何做出一顿胖5斤的鸡食》。   还有什么高级铱金钢笔 ,虽然花纹是挺好看的,但……不就是一支笔吗,他也不懂手工雕刻啊……求瞿亦柏放过他吧!   瞿亦柏看着睡眼惺忪的叶思泷,心道,哼!果然是个花瓶!都是自己的错觉,他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一个人能和自己聊得一块去!   他气呼呼地把东西收起来。   “干嘛啊?谁惹你了?”叶思泷打了个哈欠问道。   “没,你去洗澡吧。”   叶思泷有点懵,“哦,给我套睡衣。”   瞿亦柏扔给他一套白色的厚绒睡衣,“晚上冷,穿这个。”   “哦……”   “你在这里洗,我去楼下。”瞿亦柏拿着同款棕色的睡衣走出去,他家有专门做衣服的工人,一般同一种料子的,直接做几个颜色。   叶思泷洗完澡出来时,瞿亦柏已经好了,正坐在书桌面前看书,大概是看到某些不太懂的地方,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听见声响,瞿亦柏微微抬头扫了一眼,慵懒、却又带着压迫感的眼神,叶思泷心中突然涌现一股异样。   叶思泷这时才真正意识到,瞿亦柏的家庭背景是多强大,他的父亲是一名赫赫有名的外交官,母亲出身官家,现为国家翻译官,两人常年身居高位,作为他们的儿子,瞿亦柏自然不遑多让。   这个瞿亦柏,还真不像那个见鬼就大叫的狗熊。   睡衣穿在叶思泷身上有点大,瞿亦柏笑道:“你好像企鹅,真的。”   叶思泷有点结巴:“滚、滚,你穿上不也像大熊!”   “别打扰我看书。”   两人不禁低头笑了。   叶思泷没想到,短短两日,他居然觉得这个“浑身都是刺”的瞿亦柏挺好玩的,特别是口是心非,有点可爱怎么办。   瞿亦柏也没想到,短短两日,自己居然和“精神病”玩在了一起,而且他还不排斥,怎么办。   能咋办,大熊熊和小企鹅一起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度过好梦的一夜。   天刚亮,叶思泷就起床了,喂鸡要紧。   他扒拉着夹角拖鞋小声地下楼,在旋转楼梯的空隙里往一楼瞧了几眼,还是没人,他干脆大大咧咧地走了起来。   出门时,他又见到昨天那个盲女,她蹲在瞿公馆的门口,焉了吧唧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见叶思泷出来,她猛地站起来,和叶思泷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跟着谁找来的?”   “没没没、没跟着谁,我是个盲人啊,能跟着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   瞿公子,还不快把你的后花园让出来给叶小爷养鸡? 第13章 盲女(2)   “你还挺自豪的啊。”叶思泷明显不相信她。   “弟弟、巫相大人,虽然你化成灰我都能闻出来,但我保证,我是追着陈皮味来的,你们这人人都晒陈皮,我只能顺着闻起来贵的找。”   你这嗅觉还真是奢侈,叶思泷心道。   他喊了一声:“翠花,出来。”   “来啦!”翠花探出身子,做了一个“你不必多说,我懂”的手势,她接着道:“盲女姐姐说的是真的,别说她了,昨天你奶奶倒茶的时候,那茶香,简直了,那是几年的陈皮?我咋没发现你家那么有钱!”   “好了,你可以滚了。”   “你叫谁滚呢?”瞿亦柏从他身后走过来,边走边把一条英伦风的格仔围巾系在脖子上,小声抱怨着,“起床都不说一声。”   我们、似乎、没有、说的必要?   叶思泷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瞿亦柏,怎么感觉怪怪的……对!特像那些新婚夫妇!我靠,感觉更奇怪了。   叶思泷给了他一个眼神,“昨天的那个盲女,又来了,等等再理你。”   一觉过后,瞿亦柏的鬼蜮“后遗症”已经完全消失,他看不到那些东西了。   他暗自一拍大腿,好啊!是那个姐、姐对吧?瞿亦柏看着虚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心中那一点点涌出来的委屈。   盲女对着瞿亦柏的方向道:“这是昨天在你旁边的那个人吗?他的气息好棒啊,他是谁?”   叶思泷咂舌,今天的瞿亦柏穿了一件驼色的修身大衣,宽肩窄腰,配上那张性冷淡的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淡淡的,有一种让人什么的欲望?嗯,是什么欲望呢?算了,他形容不出来。   “额……嗯……”叶思泷叫了一声瞿亦柏:“喂,她问你是谁?”   瞿亦柏理都不理他。   算了,他忍。   “言归正传,你后面那个阴曹使者呢?”   盲女撇撇嘴,有点不好意思道:“他呀,昨天我死活不肯上车,他说要回去报告上级,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找陈皮味干嘛?”   “我放不下一个人……我很爱、”盲女做好一副滔滔不绝的准备。   叶思泷打断她,语气有点凶:“行了,每个意外、或者不甘心死去的人都会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我给你的忠告就是,好好上车,好好上路,执念就像人的欲望,就算你完成了这件事,放下了执念,那你的下一个执念呢?你又去完成?所以你要永远当一只神出鬼没、没人记得你的亡灵吗?谁可怜你?”   瞿亦柏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文盲还有点大智若愚啊,暂时收回昨晚的话,他不是花瓶。   盲女低头不再说话。   叶思泷回头,看着瞿亦柏,“你要和我去院子吗?”   瞿亦柏点点头,他走过来时,翠花举起手趁机摸了一把他的大腿,一脸猥琐的笑。   幸好她身子短,不然……   叶思泷无法想象那样场景,他凶狠地瞪了翠花一眼,翠花嘻嘻嘻地留着口水昏下去了。   要是让瞿亦柏知道,翠花铁定被他踩死。   “是真的!”盲女还在背后不甘地叫道。   ……   村里最近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说夜半时分,有一个长发身影在嗅陈皮,动作猥琐,但神秘。   一开始以为是哪里来的穷鬼,摸黑偷陈皮,直到几家人打算围起来抓贼的时候,发现那是一个影子……并没有实体肉身。   还听说那个爱耕田的人高马大的壮汉当场吓晕了过去,几个柔弱女子把他抬回家疯狂按人中才醒的,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田也不耕了。   于是这几天叶思泷家门口开始热闹起来,请他或者周素秋去作法、抓鬼。   叶思泷咬牙,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是盲女在作怪。   他一直探不到盲女的气息,忧心忡忡地过了几日,直到今晚……   今晚的侨乡阴气格外浓重,连翠花都不敢冒头了,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   “你干嘛去?”瞿亦柏声音有些慵懒,他掀开毛毯,起身。   叶思泷回头,戏谑地看着瞿亦柏道:“干好事儿去。”   瞿亦柏可没忘记上次好事的最终结果就是让他捧着一只骨灰瓷瓶,但他还是快速套上大衣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走!”   叶思泷带着瞿亦柏直接往侨乡阴气最重的地方走,那是一条幽深的长胡同,巷口堆满了杂物,两侧房子的石砖上布满了青苔,这里以前住了几个孤独老人,死去以后,便没什么人在这里活动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瞿亦柏看着叶思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等等就知道。”   夜里寒冷,也没什么人愿意深更半夜在街上闲逛的,于是乎,场景和前几次的格外相似,不同的是瞿亦柏的心境,有叶思泷在,他就不怎么怕了。   两人刚走近巷口,叶思泷就隐约听见一道阴寒的声音响起:“你不想走,那就……”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滚、滚!”盲女颤抖着的声音越来越小。   叶思泷往上空丢了一把蓝色火焰,明亮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大姑娘”抓着盲女抵在墙上,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放开了。   阴影处中缓缓走出一个小孩,是“大姑娘”,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哥哥们好。”   模样和上次见到的没什么区别,但”大姑娘“身上的阴气重了不少,一个七八岁的亡灵,如果不是生前背负百八十条人命,哪儿来那么重的阴气?   “你在干嘛?”叶思泷带着点质问的语气,表情冷冷的。   “我在把姐姐带回去呀。”“大姑娘”似乎被叶思泷吓哭了,“她不肯跟我回去,我的业绩就要泡汤了……”   这时盲女冲出来,“他要杀了我,杀了我啊!”   “大姑娘”却指了指不远处的豪华轿车,委屈得不行,“姐姐,那是接你的车,别为难我了好不好,还有下一位亡灵等着我呢。”   说着便看了瞿亦柏一眼,眼里没有了前几日的那种羞涩与崇拜。   盲女却像受了刺激一样,在空中乱指一通,“是他,我一直在躲他!这几天我都不敢出去了!”   “你信我,信我!”盲女对着叶思泷方向喊道。   叶思泷皱皱眉,对着“大姑娘”道:“我们一起坐怎么样?你这车挺豪华的,我想体验一把。”   瞿亦柏不禁暗暗比较,我家的车也豪华呀。   “大姑娘”皱起小脸,“别为难我了哥哥……”   叶思泷侧过脸对着瞿亦柏,指了指一个角落,“你去那儿呆着。”   瞿亦柏鼓着张脸不情不愿地走到一旁。   叶思泷手里多了一条绳索,阴恻恻的笑道:“我怎么会为难你呢?”我是要杀了你啊。   他手中绳索像条毒蛇一样对着“大姑娘”阴狠地甩了过去,“大姑娘”一个闪躲,立在墙角边,他速度很快,但脸上还是被刮伤了。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叶思泷穷追不舍,他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喊了一句:“你们三个,给我滚出来!”   瞿亦柏:“?”   JTT这时才现身。   其实早在几日前,他们便回来了,那时叶思泷正在瞿亦柏家洗澡……   他爱上了瞿家的洗澡房了,又大又豪华,沐浴露洗发水、搓澡工具、浴球什么都一应俱全!   Jack直接穿墙站在了叶思泷面前,“叶老弟啊,你有见过一个盲女吗?”   “有啊,怎么了?”叶思泷挤了把沐浴露。   “那你还能找到她吗?”Tammy又穿墙过来。   叶思泷翻了一个白眼,幸好他脸皮厚,虽然不让碰,但看嘛,无所谓啦。   他拿起搓澡刷,“怎么了?”   瞿亦柏在卧室说一声:“干嘛——”   水声有点大,叶思泷扯着嗓子喊道:“没叫你——”   “我们接到上头通知,Lily出事了,魂都找不到了,能对付阴曹使者的,只有凶灵啊。”Tony捂着脸穿墙过来,“我们感觉要出事了!”   叶思泷放下搓澡刷,顿了顿,“Lily……是那小孩?”   “对啊。”Tony眼睛红红的,很难过的样子,他愤恨道:“你快帮我们找找盲女,说不定能有线索,我一定要找出是谁杀的!”   “是我杀的,又怎样?”   “大姑娘”见到JTT时,就明白了一切,他冷笑一声,“一个小孩,轻轻一击,就死了。”   他是来帮父亲解决尾巴的,Lily回去写报告后,他正准备杀掉盲女,没想到Lily突然出现,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后便魂飞魄散了,而盲女逃跑了。   他干脆将计就计,伪装成Lily,利用Lily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寻找盲女,他打算杀了盲女后,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就算他们知道了一切,他这个凶手早就跑了,没想到才短短几日,就被发现了。   Tony彻底失控,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他边冲边哭:“你这个扑街,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才七岁啊!”   Lily多孝顺啊,他的姐姐犯下了深厚的罪孽,所以他才还没成年,就自愿当阴曹使者,打算和他姐姐一点点地偿还,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出事了。   一人三鬼把凶灵堵在胡同尽头,叶思泷的鞭子哗哗哗地甩得飞快,甚至出现了重影,凶灵闪得飞快,一道辫影贴着他脸上划过时,他一个转身,叶思泷当胸就是一腿,凶灵敌不过他,砰地一声,他整个身体被踢进了垃圾桶里,叶思泷乘胜追击,眼看辫子就要抽上琵琶骨了,凶灵快速从垃圾桶里爬起来,瞬间穿墙跑了。   “妈的!”叶思泷狠狠地往墙上一击,没想到打在了一堵肉墙上上,瞿亦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前,用自己大手包裹住叶思泷的拳头,“别伤害自己。”   叶思泷抬头。   只见瞿亦柏那淡褐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他冷淡地道:“你瞒了我什么?从实招来。”   完了,瞿公子,生气了。 第14章 盲女(3)   “晚点和你解释。”叶思泷抽回手,脸红红的。   瞿亦柏似乎也觉得有些暧昧,有点不自然地别开脸。   Tammy看着他们,心道:“大哥们!醒醒!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Jack:“咳咳咳!”是时候把恋爱脑列入地府医保了。   叶思泷速收敛情绪,他对盲女勾了勾手指,“回去再说。”   他们迅速回到叶思泷的院子里,瞿亦柏又是站在了一旁,听着叶思泷“自言自语。”   叶思泷直入主题:“你是谁?那个凶灵为什么要杀你?”   盲女心有余悸道:“我就一个盲人,生前开小卖部的,我我、我也不知道凶灵为什么要杀我。”   “你得罪过什么人没?”   没的。   在她没死之前,曾在县里经营着一个小卖部,生意还不错,乡里人看在她是盲人的份上多少对她有些照顾。   她的父亲得了骨癌,她为了给父亲治病而借了不少钱,但最终也没能留住父亲。   她开小卖部就是为了偿还债务,她把赚来的每一笔钱都划得仔仔细细,除去日常开销,剩下的钱通通拿去还了。   六年,债清了。   那天是父亲的忌日,她很难过,便随便找了家餐馆大吃大喝了一顿,边吃边哭,出店门时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待慢吞吞地走了一段路后,她听到路人大喊,“快躲开!”   等她意识到那句话是对她说时,身上已经传来一阵剧痛,但不过一秒,就消失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时,听见很多人都在说:“别看了、别看了,肠子脑浆都出来了!”   “快报警!救护车!”   “真的好惨啊,这个姐姐,看着年纪轻轻的……”   不一会儿,周围就响起警车与救护车的声音。   她木然地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身后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生,庚子年,丁卯月,戊寅,日丁巳时;死,壬戌年,丑月,戊寅,丁未。赵美菲姐姐,请跟我走吧。”   “……你是谁……我们、我们……去哪?”她跌坐在地上,颤抖的双手捂着嘴,她不停地对着手心呼气,可是手心已经感受不到鼻息喷薄而出的热度了。   “我是送你好好上路的人。”   她指着人群,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死的那个人,是、是我吗?”即便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小孩子蹲下来,摸摸盲女的头,“姐姐不要难过,下辈子你会过得很幸福。”你会投胎成为市长的女儿,平安健康、大富大贵地过一辈子。   下辈子?跟她说下辈子干嘛?   她这辈子刚偿还完债务,才准备开始过新的人生,就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谁能和她谈这辈子?   现在的她,无法谈下辈子。   “我没跟着走,我的爱人还在这里。”盲女顿了顿,“那六年中,我店里常来一个人,每次都买点零碎的东西,他的声音很好听,人很温柔,他没有因为我是盲人而歧视我,他给过我温暖,我爱上他了。”   盲女模样有些伤心,“后来我听人说,他家是卖陈皮的,生意做得很大,一年的收入更是我完全不敢想的数字,我根本配不上他,但我还是想在还完钱之后,一身轻松时,再去找他试试看的,没想到就阴阳相隔了。”   “所以,你放不下的,是你的暗恋对象?”叶思泷想拿起手边的水壶倒杯水,没想到是空的,只好放下。   瞿亦柏出去了一下。   “对,我记得他身上的那股味道,橘果香味很淡,陈皮味很浓,我以前开小卖部,能分辨出来,那确实是上了年份才有的陈皮香味。”盲女很认真地思索。   “那你也不可以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到处闻啊,隔壁那壮汉都多少天没下田了。”   盲女连连摆手,嫌弃道:“害,你快别说了,我听大屁芬说罗家人的陈皮卖得老贵了,于是我半夜偷偷去闻,我的天啊,一股蟑螂屎的味道!亏他们好意思拿出来骗人。”   恰好,这时瞿亦柏拿来了两杯沏好的陈皮茶进来,自从那次周素秋提过之后,瞿亦柏便去进购了一大堆,并把其中的一半送给了奶奶。   但很奇怪,根叔在一个多星期前,不知为何突然关门了,到现在都还没营业。   瞿亦柏有点遗憾,那只能等他营业再去买了。   他把茶递给叶思泷,“喝吧。”   叶思泷一点都不客气,接过来掀开瓷盖,嗯,还好没有蟑螂屎的味道。   “但是那凶灵却要杀你,你和我讲实话了吗?”   盲女信誓旦旦道:“绝对!没有骗你!我真的不认识那只凶灵!”   她安静了一会儿,又道:“我只想找到他,我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Tony在一旁忍不住出声嘲讽:“可就因为你这点鸡毛蒜皮的、任性的执念,害死了Lily!那男的估计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呢!”   就算被扣工资他也要骂,Lily的上岗知识是Tony一手教会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Tony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孩。   “对不起……”盲女垂下眼眸,掩饰着眼里的神情。   那孩子总是一副笑脸。   在她死后,是他第一时间给她送上安慰,在危险逼近时,是他诚诚恳恳履行阴曹使者的义务,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击,并对她说:“姐姐!你快跑!来世投胎一定要幸福!”   她记得那小孩的手,很小,很软,说话的嗓音,很轻柔,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Tony大力撞墙出去,“要管你俩管!我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Jack&Tammy:“哎哎哎……”算了,让他冷静一下吧。   陈皮大户啊,叶思泷突然灵光一闪。   “哎,瞿亦柏,那个我奶奶说的,陈皮几十万一两的、卖了五十年的,啥叔来着?”   这会儿你倒想起我了,瞿亦柏撇撇嘴:“根叔,不过近几天没营业。”   对,不过应该不太会是他吧,这年纪相差也太大了吧,叶思泷心道,不会嫩草看上老牛了吧?   “那人年纪多大?”   “不、挺年轻的吧。”   瞿亦柏忍不住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叶思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看这天也快亮了,我们一整晚没休息,先去睡个觉。”   盲女担心凶灵会再来,“那我先在这儿呆着了,有你保护,好使。”   “行,你就在这呆着吧。”叶思泷转身和瞿亦柏走去了瞿公馆。   盲女:“……”   幸好还有Jack和Tammy在,虽然没啥战斗力。   “哎,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叶思泷偷瞄了一眼瞿亦柏,“我和你说哦——”   “哦。”瞿亦柏快步甩开他。   腿长了不起啊!   算了,毕竟自己隐瞒在先,叶思泷心想,我就低头这一次!   “瞿公子~”叶思泷小跑跟上他,“真的不想听吗?刚刚你不是还让我从实招来吗?”   “呵,刚刚?刚刚的意思是距现在很近的一个时间段,前后不超过十分钟。”瞿亦柏冷笑,“现在已经是两个钟头后了,你和那个姐、姐聊了两个小时。”   ……这人是撞鬼了?发什么疯。   “喂,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刚刚还瞿公子,还在刚刚ing里就变成喂了?”瞿亦柏还特定把i、n、g分开念,虽然叶思泷是有点文盲,但还是懂的。   我真是想打死你!叶思泷切齿道:“一个大男人的,至于吗你!回你房间我会好好解释!”不然我怕我忍不住在这里打爆你熊头!   瞿亦柏不理他,没见过人道歉还那么拽的,搞得他才是那个做坏事的人一样。   “嘭”地一下关上门,“瞿亦柏,给你颜色还开染坊了是吧?”   瞿亦柏还是不理他。   叶思泷放低了语气,“啧,你为啥那么生气啊。”   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不该有任何隐瞒,但打死瞿亦柏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好了,我要开始讲了。”   叶思泷把这几日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一向瞿亦柏报告,包括他洗澡的对话。   “完了?”   “完了。”   瞿亦柏像个领导一样,满意地点点头,“下次洗澡他们再来,记得围上浴巾。”   “?”就这?就这?叶思泷云里雾里,“啊——?”   “洗洗睡吧。”瞿亦柏起身去拿睡衣。   于是当晚,瞿亦柏房间里、那个叶思泷专用的、洗手间的架子上便多了一叠整整齐齐的浴巾。   叶思泷:“……”   两人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叶思泷起身时,就看见瞿亦柏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搞些什么,再转眼一看,桌子上放着一盘青青绿绿的东西。   “醒了?去刷个牙,就来吃饭吧。”   “嗯。”刚起床的叶思泷像只迷迷糊糊的小企鹅,连声音都是软软的。   瞿亦柏感觉心跳得有点快,匆忙别过眼睛,不再看他。   叶思泷很快便洗漱完毕,看着盘子里的水煮白菜,水煮青菜,水煮红白萝卜……他陷入了迷失。   瞿亦柏像是习惯了,麻木又机械地吃了起来。   叶思泷只好坐下一起吃。   “你打算帮盲女找心上人吗?”瞿亦柏冷不丁冒出一句。   “应该吧,她肯定隐瞒了什么,但没办法,毕竟是现在的唯一线索。”叶思泷随便嚼了几口青菜就吞了,他忽然想到算卦的那天,便打趣道:“话说,你来的那天,我正好卜出一个凶卦,接着还真发生了一连串事件,那些凶灵不会追着你来的吧?”   “你别瞎扯。”   实在吃不下了,真的清淡如水啊……叶思泷撂下碗筷。   “不吃了?”   “休息一下不行啊。”   瞿亦柏低笑了一声,“没事,习惯就好。”   清脆悦耳的铃铃声响起,叶思泷看向门口,一串青色的风铃正在随风荡漾。   “?”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嗯,来了。”瞿亦柏放下碗筷。   “什么?”   这时Jack轻轻穿门而来,他对着叶思泷说:“瞿公子交代的任务,办好了,麻烦转告下,根叔有一个儿子,小名黄毛,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出了名,听说是他儿子输了一大笔钱,那边呆不下去了,才躲来这儿的。”   Jack简直累死了,在菜市场站了大半天,才打听到的,现在耳边还萦绕着那些大妈的声音。   “说什么了?”瞿亦柏毫无内疚感。   叶思泷:“你早上站在窗边就是为的这个?为什么不和我说?”   “怎么?你能背着我做事,我就不能瞒着你?”瞿亦柏挑眉,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叶思泷瞪大眼睛,真是睚眦必报啊!算你狠! 第15章 盲女(4)   “根叔的儿子在哪?”叶思泷把Jack的话复述给瞿亦柏后,瞿亦柏又问。   Jack继续道:“听说出事了,一个星期前在草丛被人发现的,现在人在医院躺着呢,哪个医院不知道哦……根叔都忙得团团转了,有人说是欠债的找上门,被砍了,有人说被追债人撞了个半身不遂,还有人说是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找上门,那女人原本是有一个丈夫了,那被绿的男人把黄毛打残了,总之很多版本,我不确定。”   叶思泷拍拍Jack的肩头,“麻烦以后一次性说完哈。”   于是他又把话和瞿亦柏说了一次,并且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到他们?”   “盲女来的那天,根叔家隔天就关门了,太巧了,所以想先去打听一下。”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但也不确定她要找的是不是黄毛。”   叶思泷窝在沙发里,认真分析道:“如果是的话,盲女也太惨了,爱上一个好色之徒,死后还心心念念的,但,如果盲女说谎的话……黄毛会不会和她的死有关?”   瞿亦柏给了叶思泷一个“你才反应过来啊”的眼神。   Jack叹气:“哎,要是让Tony知道,怕是更生气了。”   “我已经知道了。”Tony穿过门,风铃作响,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任凭能见到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   “谁?”瞿亦柏问。   “Tony。”叶思泷估计瞿亦柏分不清。   没想到瞿亦柏冒出一句,“哦,那个比较胖的。”   Tony:“……”   接着,他深呼吸,淡定地对叶思泷道:“今晚有一个机会,还要麻烦你和瞿公子抓紧了。”   Tony“啪”地一声把一张纸放在桌上,“这人,省长小三的儿子,平时就不太见得光,本来今晚要去赴一场专为高干子弟开设的宴会,举办人是根叔的常客。每场宴会必定有陈皮茶。我叫了在省里的三个兄弟帮了个忙,昨晚随便搞了点动静,吓得这小三儿子半死,今晚的宴会,他去不成了。”   “哇,兄弟们真有义气,被发现了半年工资就没了。”Jack有点惊讶,原来还真有“非塑料”感情。   Tony白了他一眼,“所以我出了自己一年半的工资给他们。”   叶思泷:“……”   他拿起桌面上那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临摹出一份邀请函,省里三位大哥汉字练得不错,大约能看到上面写着大元饭店、特约表演嘉宾,仇旦旦。   ……还真是蛋疼的名字。   看来这位省长真的很爱这位小三了,绞尽脑汁地给私生子安排了个这样的身份,也要让他挤进上流社会。   叶思泷憋着笑,装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把Tony的话告诉了瞿亦柏后,双手捂着脸陷入了沙发,“哎呀!烦死了,怎么办才好呢?特约嘉宾耶,我没有应对这种场合的经验。”   天知道他得多用力才能忍住不笑。   Tony本想纠正,是特约表演嘉宾,不是特约嘉宾,不过想想,也没多大区别啦,反正瞿公子那么有才华,肯定什么都会。   瞿亦柏思索了一下,便走去摸摸叶思泷的头发,“不用烦,既然只有一张邀请函的话,我去吧,我有经验,反正我出国那么久,应该没人认出我。”   他发现叶思泷头发很软很有弹性,忍不住又薅了几把。   叶思泷突然停止了心中大笑,说话就说话,摸我头发干什么啊!   他反应很大地站起来,忽视瞿亦柏还在半空中的手,假装深沉道:“那、那就这样说好了啊,我、我我我先去根叔家看看情况。”   瞿亦柏有点疑惑,怎么他觉得叶思泷心情蛮不错的?   Jack目瞪口呆,心道:“叶老弟,你的良心呢?”   瞿亦柏去柜子里翻出一套礼服,走去洗手间时说了一句:“今晚记得回来。”   啊啊啊,你有毒啊!   叶思泷脸蛋一红,大力地把门关上,走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暴躁得要死。   于是两人便分头行动。   瞿亦柏特意早点出发,他到大元饭店时,门口只停着几辆车,对街疏疏落落走过几辆载着小姐的胶皮车。   很小的时候他随父亲来过,这是一栋三层的欧式建筑,坐落在省中最繁华的地方,每当夜色升起,饭店两翼的旋转门便亮起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一层为厨房和店面,二层为舞池和宴会厅,三楼为旅馆,是有钱人的消遣之地,素有“天上人间”的美称。   数不清的政客、新贵们在这个花花世界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们遨游其中,喝着小酒,微仰着头,走到舞池里轻摆腰肢,见证着这个时代的风采。   瞿亦柏走近一些,便能听见恰恰蹦蹦的爵士乐,大门处站着两名服务生,正在迎接几位穿着高叉旗袍的女士。   她们前脚进去,瞿亦柏后脚就跟上。   对于没有实体邀请函的情况,他已经想好了。   “你好先生,麻烦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忘记带了。”瞿亦柏双手插兜,语气冷酷。   “非常抱歉,您不能进去。”服务生也有点为难,毕竟瞿亦柏看上去,真的非富即贵。   他个子高,仪态正,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戴着银链领带夹和精致的袖扣,穿着剪裁合度的西装,虽然衣服款式有点过时,但整个人还是分外英挺。   “噢?”瞿亦柏非常装逼地眯起了眼,“你叫什么名字?”   “额……”服务生额头沁出了冷汗,“先生,要不这样,我先为您登记一下名字。”   瞿亦柏轻咳了一声,道:“仇、仇旦旦。”吗的,这名字到底谁改的?!   “好的,先生,我先去请示一下经理。”服务生对着瞿亦柏鞠躬。   就等你这句了。   “不必了。”瞿亦柏“啧”一声,装作不耐烦地转身,“天凉了,你今晚就会失业。”   服务生“!!!”他快步走去挽留,“先生,您先请进再说吧。”   瞿亦柏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冷冷地点了个头,挺立腰身,风度翩翩地走了进去。   服务生领他到舞池里,他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坐着,大约过了一刻钟,人便渐渐开始多了。   “先生,我们经理等会过来和你确认一下身份,请问你要先吃点什么吗?”服务生递给他一个小本子,“我们的招牌是煎堆哦。”   “好的,那来一份吧,再给我打包一份。”瞿亦柏快速道,活像个来蹭饭的。他耳根处不经意爬上一抹红,打包给叶思泷带一份回去吧,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丢人就丢了。   “啊?……嗯,好的。”服务生敬业地收起餐牌,心道,原来有钱人也会打包的啊!   爵士乐越来越轻快,舞池里一片香鬓俪影,大家在轻歌曼舞中,推杯换盏。   煎堆很快就上来了,瞿亦柏挺饿的,背对着舞池,对着煎堆下去就是一大口,果真很好吃,外表炸的酥脆,里头甜甜糯糯的,口感非常丰富。   “哎,你就是仇舞者吧?”身后有人在说话,瞿亦柏为了不打扰他们,咬着煎堆走远了几步。   “说你呢,去哪呢?”   瞿亦柏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茫然转头:“?”   “……”经理看着他,似乎斟酌了一下,道:“该去后台换衣服了,别吃了,等下肚子凸出来就不好看了。”   “嗯?”瞿亦柏还是没懂,换什么衣服?   经理有点无奈,以为他想吃完,“看在您作为省长老爷那边推荐的拉丁舞者的份上,你先吃完吧,一会儿收好肚子就行。”   煎堆从口中掉落,瞿亦柏呆呆地看着经理,“拉……丁……舞、者?”   “行了,别墨迹,你赶紧吃完,我带你去后台。”   瞿亦柏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叶、思、泷!你死定了!枉他还想给叶思泷带煎堆!这个没良心的,这样坑他,简直找打!   他心中已经把叶思泷大卸八块!   “那个、我、我先去个洗手间。”瞿亦柏放下盘子,心中不断琢磨着,他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如何才能快速拿到陈皮然后马上走人呢?   “后台有洗手间,来,快点!准备开场舞了!”经理拉着他的手臂,语重心长地道:“跳得好,下次还找你。”   “不是,我肚子有点疼,忍不住了。”瞿亦柏急了,他会跳个鬼那劳什子的拉丁舞啊!   “啧。”吗的,这哪来的事儿逼,经理开始不耐烦了,“让你吃!吃坏肚子也得照样干活!今天,你不跳,也得给我跳,不然就封杀你。”   跳你吗!   瞿亦柏用力推开他,此时一排服务生正端正地捧着盘子走进来,主持人在台上热情演讲:“这就是鼎鼎有名的陈皮茶,欢迎大家品尝!”   “我、我要喝这个!”瞿亦柏指着服务生,“喝完就来,能治肚子疼,很快!”   经理刚想发火,就被一位公子叫了去,他用眼神警告瞿亦柏,“别给我搞花样。”   琉璃杯里面装着黄色的液体,还有一片陈皮。   瞿亦柏接过来喝了一口,这和他以往喝过的都不一样,这个口感好了许多,在嘴里回甘的时间更长,应该是根叔的没错了。   经理还在远处招呼着来宾,瞿亦柏稳了稳心神,大大方方地拿着杯子走向露台。   来时天空还清朗得很,这会儿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了,不知道叶思泷带伞了没?   速战速决!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大厅里热闹得很,露台只有几个人,而且都离他很远。   嗯……机会来了!   他吨吨吨地把茶喝完,然后鬼鬼祟祟地从杯子里把那片湿漉漉的陈皮扣了出来,快速地放在了西装裤的后面的口袋里。   全套动作不用三秒。   天知道,这是瞿家公子第一次干出了偷陈皮的事情……   屁股一阵寒意,干的陈皮是小小一块没错,但架不住吸水能力强啊……叶思泷,我真的牺牲好大啊,瞿亦柏内心痛苦,表面云淡风轻地走回宴会。   他混在人群中慢慢接近出口,顺了一把饭店的长柄伞后,便踩着风火轮逃离了这个宴会。   仇旦旦,真是对不住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补偿你!   呜,煎堆都没吃完……   不过还是找到叶思泷再说吧,打一顿,再把陈皮给他,吗的,屁股好凉啊!   叶思泷就在根叔家的后门,两个红红的灯笼映得他唇红齿白,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些调皮,是属于他独一份的空灵俊秀。   他坐在石阶上吃着热乎乎的蜜薯,Jack和Tammy都不在。   瞿亦柏才走近些许,就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再抬眼一看,蜜薯流出来的那股糖浆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这也太香了吧,好想吃,叶思泷,别吃那么快!赶紧抬头看我,给我一半,给我一半,我就原谅你。瞿亦柏撑着伞,故意弄出动静,他夸张地走了起来,脚上的皮鞋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叶思泷见瞿亦柏脚步那么快、那么奇怪,以为有什么急事,于是快速把蜜薯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那么快就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瞿亦柏,卒。   他看着叶思泷那殷红的嘴唇,咬牙切齿地拨开衣摆,把手伸到口袋,拿出那块湿漉漉的陈皮。   “你怎么了,屁股这么湿?”那一摊水迹经灯光一照,更加明显了,叶思泷微微弯腰看着他的屁股。   瞿亦柏不说话。   叶思泷疑惑地看着瞿亦柏,奇怪的走路姿势、扭曲的神情、猩红的眼眶、屁股的一滩疑似水迹的东西……   他“O”起了嘴,心中爆发一股怒意:“是谁!欺负你?”   虽然他比较乡村小伙,但自从不小心读了《情外类》、《战国策·魏策》这些悠悠青史后,他还是懂得不少的,可是两情相悦是一回事,被强迫的那更不用谈!去死吧!浸猪笼都便宜那狗东西了!   “你在说什么?”瞿亦柏以为他说的是那个经理,难道是JTT跟着他,回去和叶思泷报告的?   “你不要怕,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叶思泷眼睛都红了,他后悔,他应该和瞿亦柏一起去的。   瞿亦柏还没搞懂,叶思泷就一个跨步上前抱紧了他,并把头埋在他脖颈处,“对不起……对不起,我去帮你报仇,我说到做到,你别想不开,我帮你打死那个人,对不起……”   怀抱实在太暖了,拉丁与蜜薯之仇一下就灭了,瞿亦柏手中的伞缓缓落了地,两人顿时一片白头。   一副温馨又美好的场面。   “你怎么了?我没事。”   瞿亦柏以为叶思泷是心疼他偷陈皮的事,哎,是挺丢脸的,还是泡完水的陈皮,能不能别提了。更何况,这种大大小小的场合他都经历过很多次,该是游刃有余才是,给一个毛头小孩同情了,怎样都是说不过去的。   男人的面子很重要。   他顺了顺叶思泷的毛,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真的没事,我习惯了这样,这次体验感还挺好的。”   “啊?”叶思泷抬头,这次、体验感?   我艹,原来瞿亦柏常干这事?原来上流社会的晚宴是搞这玩意儿的?叶思泷一副我脏了的样子,是他格局太小了,真的……   叶思泷有点生气地松开瞿亦柏,吗的,亏他还以为瞿亦柏被欺负了,真是浪费感情!   话说回来,这瞿亦柏还真不是个东西,居然天天和他一个被窝睡觉!老天爷啊,重金求一双没看见过的眼睛,让他忘了瞿亦柏的屁股吧!   瞿亦柏看着叶思泷那一副活像被雷劈了、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他点了点叶思泷,“喂,你怎么了?”   叶思泷在格局没打开之前都不想转身看他,只能背影回答:“没有啊!”   他多纯洁啊!瞿亦柏这逼就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难道这种事情说出来很值得炫耀吗?!   不正常。瞿亦柏用力掰过他的身子,弯下脖子和他对视,“出什么事吗?和我说说。”   呵呵!是你逼我的!叶思泷闭眼,喝道:“你屁股疼吗?!”   “不疼啊,干嘛了?”   呵呵,看来你还挺享受。叶思泷快速给自己崩塌的小世界重新搭建一个有深度的格局,嗯嗯嗯!   ok了,他抿抿嘴,“我不是八卦的人,我只是第一次看见真人真事,有点不知所措和愤怒……而已,过了今晚,我就会忘了的,对了!我也不会和你睡觉了。”   瞿亦柏抓狂,“你今晚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叶思泷咕哝着睁开眼,脸上一张瞿亦柏放大的脸,我靠!干!什!么!   他大力推开瞿亦柏,“你他吗守点男德行不行,别老靠那么近!虽然我比你小四年,但你别以为我好骗,我是、我是不会和你上床的——”越说越小声。   他话还没完,瞿亦柏就大吼:“你脑子里想的什么!”   “你那么大声干嘛!”叶思泷吓了一跳,这人还有理了?他指着瞿亦柏的屁股,吼得比瞿亦柏更大声,“你这副样子不是、不是刚做完那门子事吗!你还不知羞!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他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瞿亦柏气得发昏,太阳穴突突突地,他吼得无比超级大声,脏话都出来了,“这是陈皮的茶水!我喜欢女的好不好!谁特么要和你上床!你清醒一点!!!”   要不是素质好,他都要当场打死叶思泷了!居然敢污蔑他的性取向!   远远走来的JTT听见两人的对骂,“……”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小瞿,妈妈给你买 第16章 盲女(5)   回去的路上,叶思泷一直往瞿亦柏身边靠,“对不起,是我误会了啊……”   瞿亦柏推开他,原话奉回:“你守点男德,不要靠近我,不然又以为我想和你上chuang!”   “你一个大男人,你至于吗你,别说这个了行不行。”   “我一个大男人,你管得着吗你,我就爱说这个不行啊?”   叶思泷鼓起腮帮子,看着瞿亦柏那一副欠揍的表情,我还搞不定你了?看我使出杀手锏。   “喂,你饿不饿?”   “喂什么喂,我没有名字吗?”瞿亦柏大步向前,依稀能听见他小声说了句:“有点。”   其实他不饿,但就是想吃。   迟早打爆你个熊头!叶思泷走去一个拐角处,买了两个大蜜薯,小跑赶上瞿亦柏的脚步,“喏,先吃着吧。”   瞿亦柏心里哼哼唧唧地接了过去,算你识相。   “好了没,不生气了啊。”叶思泷拍拍他的肩膀。   “嗯。”瞿亦柏心道,你可别再和我说话了,我吃东西呢,没空理你。   这时Tony凑到叶思泷身边,贼兮兮地道:“我听兄弟说,今晚仇旦旦要表演的是拉丁舞,没跳成,被封杀了。”   “拉丁舞?!”叶思泷一时没察觉,大喊了出来。   精准踩雷,瞿亦柏满嘴番薯喷了出来,他停在原地咳嗽不止,斜吊着眼看向叶思泷,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自掘坟墓自己去死了吧。”   叶思泷心中大喊,完了完了,一百个番薯都哄不回来了。但他还是委屈地拍拍衣服,虽然我有错在先,但是你可以不要边吃边喷吗?一点素质都没有,我道歉还不行吗?   “瞿——”   “你,咳咳咳,闭嘴,你、咳咳咳,坑我好玩吗?”瞿亦柏瞠目欲裂,亏我把你当朋友,再进一步你就是我兄弟了,你居然还骗我。   他突然觉得很受打击,是不是他太自作多情了?叶思泷一直都是耍着他玩呢?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叶思泷看着瞿亦柏一秒就像个泄气的气球,心中也有些急,他口不择言道:“我以后把你当成我兄弟,除了林飞,我就只你一个兄弟,行了吧?”   虽然不知道林飞是谁,但瞿亦柏心中还是微微好受了些,他作出一幅勉为其难的样子,“哦,那……你也是我兄弟了。”   死傲娇!   叶思泷半拖半拉地把人带回了屋子里,盲女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怎么样了?”   她一直躲在叶思泷的房间里不敢出去,怕凶灵再来。   “是这个味儿了。”盲女闻了闻,她绝对不会记错的,失去视觉的人,嗅觉是尤为敏感的。   “你们能带我去见他么?现在?”盲女很激动,但过了一会儿又苦笑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知道我不在了么?看见我的小卖部不开了,会想起我吗?”   叶思泷对一旁的瞿亦柏道:“她要找的是黄毛没错了。”   聊到正事,大家的业务水平都在线,瞿亦柏正色道:“你今晚去根叔那边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发现,满屋子都翻过了,一丝陈皮屑都没留下。”   “那么奇怪。”   这时Tammy上前,他这两天可没闲着,他昨天开始跟踪根叔,终于拿到了黄毛的医院地址,人民第一医院,在省中心最繁华的地带。   “叶哥。”他塞给叶思泷一张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汉字,第一行是医院的地址,第二行则写着:“别带盲女,凶灵出没,事情有变。”   “他在哪呢?”盲女又哭了,“我这样偷偷地去看他,会不会影响他的气运啊?”   “姐姐先别急。”叶思泷说道,“我们还没找到他在哪呢。”   盲女一脸愁容,“好,你们慢慢来,或许他都没想起我呢,是我一厢情愿。”   叶思泷没回答她,他随便在书本上撕下一页纸,把Tammy写的东西展现给瞿亦柏看。   瞿亦柏边看,叶思泷边道:“那我们今晚就去找找黄毛吧,盲——赵小姐就在这等我们消息吧。”   盲女停止了哭泣,“你们刚刚怎么不说话了?”   “我这不是正在思考要找多久么?”   盲女半信半疑,有些紧张,“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叶思泷敷衍道,接着示意瞿亦柏,“走?”   瞿亦柏点点头,“嗯,走吧。”   这时叶思泷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不然被人认出你是那个爽约的拉丁舞者仇旦旦就不好了。   瞿亦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满脸不爽,“你还好意思说?”说完便要起身回去。   叶思泷想到瞿亦柏那清一色的霸道总裁西装大衣,喊住了他,“别换了,穿我的,换个风格。”   “你确定?”瞿亦柏鄙视地打量他的全身,你这个一米七八的矮子。   叶思泷决定不和这人一般见识,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红色的美国街头霹雳衫以及一条肥大的牛仔裤,“是林飞从香港寄给我的,好像那边挺流行的?大两码的衣服,欧窝塞?”   “是oversize。”瞿亦柏纠正道,“林飞到底是谁啊?”   叶思泷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那不重要。”   这人嘴里没句好听的,刚刚还说林飞是他兄弟呢,不过不重要也好,他最重要就行。   “能让他们出去吗?”瞿亦柏抱着衣服。   叶思泷没反应过来,有些懵逼,“哈?”   瞿亦柏鼓着腮帮子,“难道要他们看着我换衣服么!”   盲女连忙起身,“我是盲的啊,可别冤枉我!”   叶思泷:“……”他挥挥手,示意JT出去。   Jack和Tammy抖了抖身子,咦惹,我们还是去找Tony玩吧!   “行了,都出去了。”   “真的?”瞿亦柏还是有点不放心。   叶思泷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瞿亦柏,“真的啊,你不要像个女人一样行不行?麻溜麻溜的。”   “你才像女人!”瞿亦柏背过身,开始换衣服。   叶思泷拿起凉了的陈皮茶喝了起来,嗯,不错。瞿亦柏身材挺好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那种,线条蛮不错的,没有大只佬的潜质,可以。   “你不会在偷看吧?”   叶思泷简直怀疑今晚的瞿亦柏吃错药了,“害,我还需要偷看你吗?我们都睡在一起多少回了啊。”   “滚!”瞿亦柏恼羞成怒。   很快,他就换好了衣服,叶思泷头一次见他穿这种风格,还挺有味道的,整一清爽的运动系少年,如果不看那双擦得油亮的皮鞋的话。   瞿亦柏满脸黑线地被拉出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觉自从和叶思泷混在一起后,生活品味好像大打折扣。   叶思泷自言自语道:“去省中心,67号车。”   “请问这个时间,还有车吗?”瞿亦柏问道,等他们坐公车去到的时候黄毛都该痊愈出院了吧?   “对哦,现在都快九点了。”村里车少,也没啥人坐,一般八点多司机就收工了。   真是个笨蛋,瞿亦柏装逼道:“我开车,等着。”   “咦,你还会开车?”叶思泷突然有点崇拜他,“那是不是很好玩?”   “废话,还行吧。”看着叶思泷的眼神,瞿亦柏心里头有些美滋滋的,这个年纪的男孩,爱炫耀嘛,能理解。   很快,瞿亦柏就把他家的车开了出来,叶思泷坐到了副驾驶上。   “我才想起,你家的司机呢?”   瞿亦柏没好气道:“你都知道现在十点了,司机也要睡觉的。”   “哦。”   他东摸西摸,乡村小伙第一次坐轿车,好兴奋!“真的很酷哎。”叶思泷又用手敲了一下玻璃窗,叩叩叩——   哈口气,呼呼呼——   瞿亦柏嘴边挂着一抹笑,伸出长臂摸摸叶思泷的头发,“行了,我们出发吧。”   啊,又摸我头。或许是轿车的魅力太大,又或许是会开车的瞿亦柏很帅,叶思泷难得没和他抬杠,只是红着脸看着窗外,“嗯。”   JTT你看我,我看你,怎么哪哪都不对劲呢?   今晚还差点把对方打死的两个人,现在……和好了,还如胶似漆?   不对,用错成语了,是和好如初,呸呸呸,初你Mei啊,算了,闭嘴。   他们很快便到达了医院,瞿亦柏停好车后,Tammy开始带路,“我们来的时间很巧,一般这个时候,根叔都会回去休息了,只留下一个护工。”   医院果真是个阴气很重的地方,除了瞿亦柏,大家一路上都见到不少鬼魂,还有很多JTT的同事。   叶思泷没有错过他们的神情,他们见到瞿亦柏后,眼神俱为一亮,纷纷收敛了身上的阴气。   住院部的走廊很安静,快十一点了,只有几个护士在走动。   “先生,请问找谁?”一位护士拦着他们。   “啊,是找499的。”   “你们是什么人?”   瞿亦柏杵在一旁,等着叶思泷的发挥。   叶思泷几乎不用思考,脱口而出:“姐姐,是这样的,499那个黄毛呢,是我们少爷的人,他爸不让我们少爷见他,我们只好偷偷摸摸地来啦。谈个恋爱不容易啊,唉……”   “?”瞿亦柏服了。   护士体贴道:“哦……那别太晚了,一会儿我们是要查房的。”   “好的,姐姐,我们少爷很快的。”   快你大爷!瞿亦柏扯着叶思泷的衣领,贴近他的耳朵,低声道:“没完了是吧?你还挺有想法哈。”   “嘘——”叶思泷转头。   两人才发现此刻距离过于近了,马上像碰到病毒一样弹开对方,纷纷作出嫌弃的表情,“咦——”   JTT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499……找到了,两人透过门缝看向里面,根叔真的有钱,直接包了一整间病房。   “那个应该就是黄毛了吧?”   Tammy点点头。   护工不知道去哪儿偷懒了,房间里只有黄毛,他虚弱地躺在床上,手上和脚上打着厚厚的石膏,他的头发被剃光了,脸上有几道伤痕,他嘴巴干得起皮,眼神涣散,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沉闷的死气。   瞿亦柏和叶思泷忍不住皱眉,这幅样子……有些熟悉。   二话不说,叶思泷上前查探他的气息,果真,三魂七魄都没了。   “和狗蛋的情况是一样的。”只不过狗蛋是被人换命,而黄毛是当事人,叶思泷双指在他额前划过一下,口气十分严肃,“精气被吸光了,没救了。”   现在的黄毛,只剩下一幅躯壳和微弱的意识,叶思泷敢保证,他活不过七天了。   “是同一个人、凶灵吗?”瞿亦柏问,短短时日侨乡就出现了两例,实在太蹊跷了。   “不知道。”   叶思泷把手放在黄毛眼前晃了晃,“喂,看得见吗?”   黄毛的眼珠子轻微动了一下。   “听得见吗?”瞿亦柏在他耳旁打了一个响指,黄毛嘴角流出了口水。   “三……百……万……三……百……”他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   什么三百万?   叶思泷无论对黄毛说什么,黄毛嘴里就是一直重复着三百万。   瞿亦柏看了一圈病房,“嗯……黄毛是出了什么事?”看这浑身是伤的样子,难道真的被债主砍了,因为那三百万?   那凶灵又是何时来的?   叶思泷翻了翻桌子上的资料,都是写着用什么药,什么时间用药之类的,没有提到病情。   这时候护士在外面敲了敲门,“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查房了啊,无关人员该回去了。”   瞿亦柏快速道:“这样,我们能在十五分钟内找到黄毛出事当天穿的衣服吗?”   “赶紧翻!”叶思泷猜到了瞿亦柏的意图。   Tammy真的好蠢,他才反应过来,“哦!你们是想查看衣服上有没有凶灵的气息,瞿公子好聪明啊!”   叶思泷不小心把这句话一并复述了出来……大型死亡现场。   “不是我说的,Tammy说的。”叶思泷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瞿亦柏耳根红红的,低低道了句:“哦。”   “先、先找衣服吧。”   大冬天的,贴身那几件衣物肯定在黄毛被送进医院时,医生就剪烂了,所以他们只冲着外套去找。   不过就算只是外套,也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根叔像把整个家都搬过来了,柜子里满满一堆,根本分不清哪件是哪件。   “没事,反正根叔有钱。”   瞿亦柏刚想问为什么,不过下一秒他就懂了。   叶思泷指尖聚拢起一团蓝火,“哗啦——”一下,把黄毛的衣服全烧掉了。   “你干嘛?”   叶思泷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等着便是。”   衣服在火焰下一件件消失,化作了星星般的银彩消失在空中,直到最后,有一件外套完好无损地放在地上。   真神奇,瞿亦柏心道。   “是这件了。”   一件屎绿色的、皱成一坨咸菜的大棉袄。   叶思泷拿起衣服抖了几下,上面有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洗过的,还有用吗?”瞿亦柏摸了摸衣服。   叶思泷也不确定,“应该吧,先拿着再说。”   护士这时正推门进来,“时间到了哦。”   叶思泷对着护士礼貌地笑了笑,“知道啦,谢谢姐姐,我带我们少爷先回去了。”   他把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又感受到了那股若隐若现的亲切感。 第17章 盲女(6)   真是越晚越冷,走出医院大门时,气温明显比刚来的时候降了两三度,叶思泷忍不住打了个啰嗦,但还是把外套脱了下来。   见状,瞿亦柏把身上的外套脱下兜头盖在了叶思泷头上。   “喂,你这人有没有礼貌了?”叶思泷表示不满,衣服上沾染了一些瞿亦柏的味道,像雨后的松柏,冷冷的,有点苦涩。   瞿亦柏接过他手上那件咸菜外套,“这件外套怎么了?”   叶思泷望着衣服发怔,“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饿了没?”瞿亦柏温声道。   叶思泷今晚就吃了一个蜜薯,经瞿亦柏一问,这会才觉得是有点饿了,他小声答道:“有点。”   “走,带你去吃东西。”   叶思泷嘴角直抽,“不会吃斋吧?”   瞿亦柏斜睨他一眼,“不是。”   他这下可十分有底气,他小时候常随父亲来这里,父子俩最喜欢在中山一路的骑楼下吃宵夜。   那家店不大,但生意很好,他还记得名字,叫味临粥铺,吃点小粥小点心什么的,印象最深的是玉米猪肉粥,鲜甜好吃。   美如油画的骑楼街上来来往往着神采飞扬的红男绿女,瞿亦柏驱车路过一家又一家店铺,可并未见到记忆中的那家店,是倒闭了吗?   不仅如此,就连那熟悉的柴米油盐店、丝绸布帛庄、肥皂牙膏店、中药铺、金铺,统统都不见了。   叶思泷昏昏欲睡,他又饿又困,“你说的店在哪?”放眼望去,一整排铁闸门,除了舞厅,没一家开门的。   瞿亦柏抿嘴不语。   他开着车从中山一路绕到了五路,最终还是开回了一路,忍不住自我怀疑,但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怎么会?   一个买糖炒栗子的老伯收摊了,正从推着木板车从他们的车前路过。   “你在这等着。”瞿亦柏说完就打开车门,向那个阿伯走了过去。   “伯伯。”瞿亦柏在背后喊老伯。   阿伯用粤语喊道:“收档啦,不卖啦,回家睡觉啦!”   “等等。”瞿亦柏走了几步,指着临街那排铺子的其中一间,“想问一下,那家味临粥铺搬去哪儿了?”   阿伯看了瞿亦柏几眼,换成了夹生的普通话,“后生仔,你细听你父母那一辈说的吧?”   瞿亦柏不解,“我和我爸来过,不是听说。”   阿伯有点奇怪地看着瞿亦柏,“都倒闭几十年啦,你细不细发梦啊?”   “怎么会?”   “怎么就不会啦,我在介里卖栗子卖了几十年,介里的店铺全都换晒老板啦。”老伯不欲多言,天气那么冷,他要回家了。   “阿伯,你等等!”瞿亦柏还想多问几句。   “喂,瞿亦柏——”叶思泷抓着车门,伸出了半个身子。   老伯看了叶思泷一眼,对着瞿亦柏快速道:“你去看看医生啦!”   说完便推起了车,边走边自言自语,那声音隔着九条街都能听到,“我还以为我撞鬼啊!吓洗我!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瞿亦柏:“……”   叶思泷捂着肚子,整个人都笑醒了。   最后他们也没吃成味临粥铺,而是随便找了一家路边的炒牛河,锅气足,豆芽葱丝炒得爆香,就是油下得有点多,腻腻的,但总体味道不错。   瞿亦柏贴心的加了钱,他们得到的是有双倍牛肉的炒牛河。   “啊,好幸福啊!”叶思泷呼出一口白雾,“有钱真好,我的好兄弟!”   他唏哩呼噜地往嘴里扒了几口,要是放在平时,瞿亦柏肯定得嫌弃他,吃没吃相,但今天的瞿亦柏格外安静,看着那盘牛肉比河粉还多的宵夜,久久没下筷。   “想啥呢,不吃吗?”叶思泷看着他的盘子,“不吃给我?”   瞿亦柏有时候都不知道叶思泷的这种没心没肺是好是坏,他没好气地把盘子往前一推,“都给你。”   叶思泷夹起一大块牛肉,嘴里念念有词,“依我看,你还是得吃,不然今晚喊饿,我可不会理你。”   不对啊,瞿亦柏好像没喊过饿。   瞿亦柏牛头不对马嘴,“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   “啪嗒——”牛肉从筷子里掉了下去,叶思泷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瞿亦柏这才把他来侨乡的原因告诉叶思泷。   “哦,养病是吧?”叶思泷吸溜几口,“放心,你精神失常那天我会带你去精神病院的,住院费你自己出,现在先吃东西怎么样?”   瞿亦柏扶额,就不该和这人说这些,他拿起筷子草草吃了几口,算是垫垫肚子。   “轰隆”的炸街声传来,一个穿着皮衣,梳着周润发发型的年轻男正用那双穿着金杯运动鞋的脚,踩着油门,开着摩托车加速前进,他后面载着一个顶着鸟窝头,眼皮上有一大坨黑膏的女人。   路过时,那烟筒发出的浓烟烘得人直捂嘴。   “喂,两份!”年轻男好拽,单脚撑地,伸出两根手指,对着老板嚷嚷。   鸟窝头撒娇道:“哎哟,人家不吃啦,减肥~”说着,双手圈住青年男的腰,用自己的大胸脯往前蹭了蹭。   年轻男撸了一把头发,拿出劣质香烟代替雪茄,“哟,那我今晚,亲自喂饱你?”   那股声音比炒粉还油、还腻,叶思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俩就坐在摩托上抱着,也不动。   被浓烟摧残的宵夜也没法吃了,“走了。”瞿亦柏起身,顺便拉了叶思泷一把。   这时老板抽出一叠报纸,老板娘接过去就在周围扇扇扇,驱散一些车尾气。   叶思泷余光一瞄,好像看到了三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是300?不要怪他敏感,听了黄毛唠叨一晚上,都PTSD了都。   “等等。”叶思泷走近老板娘,“老板娘,可以把这份报纸给我看看吗?”   哎,这不就今晚加双份牛肉的有钱娃娃嘛,老板娘把报纸递过去,“都是前几天的了,没什么好看的,我还有其他的,你看么?”   “不用不用,谢谢,这份就好。”叶思泷边说边拿起了报纸。   今日头条——惊!辍学男子偷窃家中千万陈皮欲变卖三百万抵债。   天呐!光看标题就心疼,这是个什么大煞笔,叶思泷有种预感,这就是黄毛那个大煞笔!   瞿亦柏把头凑过来,两人走到一旁快速浏览。   12月7日晚,警方接一名村民报警,称在下沙村一草丛里发现某不知名男子,不知是否出现生命危险,民警到场发现,车辆左侧一片狼藉,已发生过强烈的碰撞,除此之外,男子还携带着价值上千万的陈皮。   经警方大力调查,日夜走访,终于得知黄某为某陈皮大户的儿子,因欠债三百万,欲拿家中陈皮抵卖,不料意外发生,街坊声称黄某男子在事发当天神志不清,开着摩托车横冲直闯,警方暂定是黄某男子吸入某药品而导致不省人事,目前,黄某已入院。   xx报纸将持续跟踪报道。   叶思泷把报纸塞怀里,“回去再说。”   瞿亦柏点点头,把车开过来。   “老公,你什么时候买这个车呀?”鸟窝头指着瞿亦柏那辆车,“人家也想坐!”   年轻男紧了紧女人在腰上的手,“宝贝手真嫩,你要什么老公都给你买!”他鄙视地看了一眼瞿亦柏,用力在地上踩了几下,大声道:“老子的金杯难道还干不过那个穿皮鞋的?”   瞿亦柏:“……”他心好累。   叶思泷打开车窗,讥讽道:“你的鞋是假的!”   “噗——”瞿亦柏笑出了声。   “你!……%¥&*%¥#@”   二人开车扬长而去。   Jack问道:“叶哥,是有什么发现了么?”   叶思泷把报纸摊开在Jack和Tammy眼前,接着一把抽过咸菜外套,不说话了。   Jack和Tony汉语水平一般般,两人边看边拿出纸笔翻译,还好,在回到瞿公馆时,算是把报道翻译完了。   瞿亦柏收起报纸,问道:“衣服,有什么线索吗?”   这特么的洗衣粉真的有毒……叶思泷查探不到任何气息,本来鬼气随着人的靠近,会渐渐被阳气消融,再洗了一把,晒了个太阳塞进柜子里,可以说是渣都不剩了。   叶思泷对着瞿亦柏摇摇头,但他偏偏不信邪,他又重新套上了这件衣服。   明明……明明没有任何鬼气,为什么还是会出现这种感觉?   “我有个不确定的想法,之前没和你说。”叶思泷有些忐忑,“我总觉得,这个凶灵和张嫂的是同一个,而且,我和他认识。”   瞿亦柏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放下报纸,手在桌子上轻扣了两下。   叶思泷继续道:“当时我在张嫂家,摸到婴儿床时,我脑海里闪过他的背影,他给我的感觉……亲切又心疼,隐约之中,我像是和他经历过什么,但也有可能是我神通的原因,把别人的一些事渡在了自己的情绪里,后来我问过奶奶,我家去世的人,都已经投胎活得好好的了。”   他拽了拽外套,“但这件外套,又给我同样的熟悉感……”   “会不会是垃圾桶凶灵?”   “应该不会,我对他没那种感觉。”叶思泷琢磨着道。   瞿亦柏走过去,帮叶思泷把外套脱了,“我们会找到他的,到时候就知道了。”他把外套甩椅子上,“现在就先别想了,吃水煮萝卜吗?”   叶思泷:“……”   瞿亦柏见他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进了厨房。   良久过后,叶思泷走进厨房,站在他背后,问道:“你信我说的话吗?”   瞿亦柏削着萝卜皮点点头,又发现叶思泷或许看不见,便稳稳地开口道:“信。”   “那行,水煮萝卜放点酱油和盐。”   “嗯。” 第18章 盲女(7)   吃完水煮菜的俩人默契地在楼道分手,各自进入了不同的卫生间。   瞿亦柏站在花洒下,任由冒着白烟的热水打在脸上,为什么那一排铺子都没了,叶思泷真的认识那只凶灵吗?现在发生的所有事,真不是自己的臆想吗?   他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叶思泷的事放在了心上。   明明他们才认识不久,但所做的一切又好似理所当然。   明明不久之前才决定,一个月后就要和叶思泷分道扬镳,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心中竟生出无限的惆怅与不舍。   你走火入魔了,瞿亦柏。   特别是今晚,他看见叶思泷搂着外套,那副不安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他神使鬼差地就想把那件外套扒下来。   淋了快半个小时的热水,指尖泛白了,脑子清醒了,人舒爽了,节水卫士快心疼死了,瞿亦柏才穿着大熊睡衣出去找那只在床上躺着的小企鹅。   叶思泷一个鲤鱼挺身,“洗那么久?搓出几颗泥了?”   瞿亦柏在床沿坐下,哼道:“你要吃?”   叶思泷作出一个呕吐的动作,“天,你好恶心。”   “那你下次就别说。”瞿亦柏凉凉道,他起身去拿毛巾,头发还有一点湿。   叶思泷盘腿坐在床上,口水花喷喷:“黄毛活不久了,是时候带盲女去找他了吧,不过不找也行,他们可以在地界团聚,不对哦,地界那么大,他们很难相遇吧……这只凶灵是干嘛的,垃圾桶亡灵又是干嘛的?啊啊啊啊!”   他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太,抓耳挠腮,思来想去,想不通,真是没有诸葛亮的聪明脑子,却有韩愈操劳的心。真烦!   瞿亦柏站在落地窗前,轻轻地擦着头发,一只手拿着他的专用擦头发的、粉红色的、绣着鸳鸯的毛巾。   另一只手拿着报纸,他问,“叶思泷,Jack有和你说,黄毛是个怎样的人吗?”   叶思泷有些疑惑,为啥要点他的名,Jack不就在这吗?   Jack蹦出来,这题他会!他市场可不是白蹲的,多嘴多舌的大妈简直比卧底还厉害,把黄毛家八辈子的事都给翻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黄毛,十五岁就开始偷家里的钱、十七岁就强迫女生去深山拍那种照片、二十岁联合地下组织拐卖妇女儿童九十五人。最近的一次事件是赌钱输了,偷了家里价值四千多万的陈皮,去抵掉那输了三百万。”   叶思泷心中再次大骂了一句煞笔,他充当复读机,霹雳吧啦一口气讲完,这黄毛真是个垃圾啊!   瞿亦柏听完,“按这样来说的话,这黄毛显然是个作奸犯科之徒,但都是暗地里进行的,不见得光的,没至于到直接摆到台面上来,这次他是偷了金额如此之大的陈皮,更加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开着摩托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叶思泷恍然大悟,“对哦,他很明显是偷偷摸摸干坏事的人。”   “嗯。”瞿亦柏点点头,又继续擦他的头发。   叶思泷嚷嚷道:“喂,你杵在那儿干嘛呢!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的呢?别娘们唧唧地擦头发了!不擦也一样干的啊!”   闻言,瞿亦柏走过来,把半湿的毛巾笼罩在了叶思泷头上,并按实了毛巾,不让叶思泷拿开,“你说谁娘们?”   “你是不是玩不起!”眼前瞬间一黑,叶思泷骂骂咧咧道,他一只手用力扯毛巾,另外一只手推开瞿亦柏,瞿亦柏屹立不动,他的右手只能不断触摸到瞿亦柏的腹肌。   “干嘛占我便宜。”瞿亦柏语气很冷静,得亏叶思泷看不见,不然就能获得一个番茄脸瞿亦柏。   “你吃屎去吧,我用得着占你便宜?”叶思泷不服,是自己长得不够好看还是咋地。   “好好说话会不会。”瞿亦柏隔着毛巾揉乱了叶思泷的发丝。   “你他吗别薅了,你这是趁人之危,想把我变成今晚那个鸟窝头吗?!”叶思泷怒道。   瞿亦柏恍然想起那个鸟窝头和年轻男,耳边响起一句:“宝贝手真嫩,你要什么老公都给你买!”   他看了一眼拼命挣扎的叶思泷,和放在他腰上的手,咦惹,浑身打了个冷颤,不对!他们的动作……   瞿亦柏一把按住叶思泷乱摸的手,沉声道:“别动。”   这人真绝了,叶思泷刚想用脚踹他,眼前突然一亮,毛巾被拿开了。   “你没病吧?”   瞿亦柏假装不经意地咳嗽几声,眼睛亮亮地看向叶思泷,“如果是凶灵控制住了黄毛开摩托,并且要吸他的精气,会是什么动作?”   这题他会!Tony蹦出来,“体型大的,会坐在后座,小只的,估计趴在车头。”   叶思泷知道瞿亦柏听不见,他简短地回答:“Tony说,要么抱着,要么趴着?”   “噗嗤——咳咳咳!”瞿亦柏这会儿真被呛到了,“Tony怎么在这里?”   叶思泷茫然道:“他们一直都在啊,Jack和Tammy也在。”   瞿亦柏:“……”   JTT露出一副八婆的样子,“那我们走?”   叶思泷不耐烦,“走什么走,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瞿亦柏缓过来,一本正经道:“那抱着或趴着的话,距离要多近?”   叶思泷不假思索,“肯定是越近越好。”   “能留下痕迹吗?我也不太懂,就是印子?”瞿亦柏也说不准那叫什么。   JTT纷纷对视,异口同声道:“所以,那就不应该探气息,而是——鬼印。”   “是鬼印。”叶思泷像是在叙述,“鬼印很好认,一般凶灵抱着人或者捏着人的时候,都会在衣服或皮肤上留下特别的痕迹,鬼手是特别长的,无论是手臂还是手指。鬼捏大腿知道吧?”   瞿亦柏摇摇头。   叶思泷伸出手掐住瞿亦柏的大腿,“呐,就这样,一般都发生在睡觉的时候,人醒了之后,只会看到大腿上有一节节特别长的淤青,嗯……一节手指大概等于我们人类的一节半长度吧,而且留下淤青的痕迹特别清晰,还能看到手指的关节,最神奇的是,人是不会感觉到疼的。”   说完他又捏了捏,“你肌肉还蛮有弹性的。”   “别乱碰!”瞿亦柏拍开他的手,“还说不是占我便宜!”   “就你金贵。”叶思泷觉得这男的真是矫情,他有的他也有啊,切。   瞿亦柏脸色不太自然地道:“所以,在衣服上,也能看到那一节节的长指关节?”   “可能不止。”   叶思泷去楼下把衣服拿上来,用衣架挂在了椅子靠背上。   紧接着他指尖一弹,一些荧光似的粉末洋洋洒洒地落在了衣服上。   “这是什么?”瞿亦柏好奇道,这小东西还挺好玩,是什么化学材料吗?   叶思泷满脸骄傲道:“我也不知道啊。”   “……那要多久?”   “很快。”   果然,一刻钟不到,衣服上的东西,出来了。   不出所料,棉袄腰身处的位置,凹陷了一块,一双形状长长的手臂正交叉圈在了上面,一眼过去,像真的有双3D鬼手搭在上面一样,荧光点点,模拟出的手臂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像一条粗壮扭曲的藤蔓。   瞿亦柏头皮发麻还不忘评价,“关节还真的好长,。”   这人叶思泷打量了一下那双手臂的长度,“这双手臂的主人,是一名成年人,可以排除垃圾桶凶灵,他还是个少年,就他那双短手,绝对不是这个人。”   叶思泷还对垃圾桶凶灵的逃走耿耿于怀,说到还不忘踩他几句。   他对Jack喊道,“能看出具体年纪吗?”   Jack道:“只能看出他变成凶灵的年纪,二十二、三吧。”   叶思泷突然想起点什么,“你们这,鬼差将军负责抓吗?报上去了没有?”   Jack赔笑道:“报了。”   叶思泷套话真不是盖的,“咦,那岂不是说,你们知道他是谁!”   Jack快速道:“还不知道呢,等抓了才知道。”   “是吗?”   “当然。”Jack心中大喊好险。   要是说了,那就不只是给冥君写检讨那么简单了……   心里好苦啊,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鬼!   “等我找出来,要是发现你们骗我,你们就死定了。”叶思泷机关枪的眼神扫过JTT。   瞿亦柏问:“怎么?”   “没什么。”叶思泷摇摇头,心烦意乱道:“就是怕凶灵继续害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瞿亦柏款款道:“那我们把能做的都先做了吧。对了,这么多年,黄毛就没唱过铁窗泪?”   Jack再次道:“根叔很有钱,把这些事都压下来了。”   叶思泷找茬式地报复,他怒道:“说了多少次了,能不能一次说完?“   Jack就是那种推一下动一下、踢一脚走一步的人,说他不勤快吧,也不算,说他蠢吧,也不是,大概就是反应比较迟钝吧。   唉,Jack心里真的很委屈。   叶思泷只好又对瞿亦柏讲:”爸爸有钱压着呗。”   瞿亦柏不慌不忙地点了个头,他像个侦探似的,拿出一张白纸和钢笔,“我们先来分析一下,按照是同一个成年凶灵的前提下,鬼婴和黄毛的共同点是什么?”   Tammy之前说过,鬼婴来人间注定是受苦的,因为前世作恶多端,而黄毛则是今生干了坏事,叶思泷很快答道:“十恶不赦的人?”   瞿亦柏在纸上写了几笔,接着道:“嗯,狗蛋是因为靠近张嫂而被无辜牵连,那盲女……”   叶思泷反应过来,“两种情况,黄毛只是盲女的爱人,又或者,盲女是因为靠近黄毛而被无辜牵连,对吗?”   但他很快又反驳自己:“可是成年凶灵的目标是黄毛,而垃圾桶凶灵的目标是盲女,两者如果毫无关系的话,盲女不会是普通的鬼魂吧?不然垃圾桶找她干嘛?贪图她美色吗?”   瞿亦柏起身,他摩挲着下巴,边思索边走到书桌旁,又拿起了那份报纸,瞄到了下沙草丛二字。   “下沙,是在哪里?”   叶思泷想了想,“隔壁村。”   从侨乡一路开到下沙,既然神志不清横冲直撞,那有没有可能撞死人了呢?   瞿亦柏和叶思泷一个对视,“找当天的新闻报纸!”   可很快,瞿亦柏便道:“不对,我们去找根叔,JTT去找报纸,我猜,报纸应该不会报道什么。”   叶思泷想想也是,根叔绝壁会把事情压下来,“行,那继续分头行动吧。”   瞿亦柏放下了笔,起身,“嗯,该睡觉了。” 第19章 盲女(8)   翌日,凌晨……   “喂,你怎么那么能睡啊?”叶思泷属于那种第二天有事干,前一天晚上就睡不着觉的人,他手脚并用地拉起瞿亦柏。   “JTT都比你勤快。”说完又觉得这句好像是废话,因为鬼都不用睡觉的啊。   瞿亦柏睡眼惺忪,他真的困死了,昨天本就回来得晚,而且他要解决一些事,搞到三点多才睡,本来不用那么晚的,偏偏叶思泷这个家伙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两点才堪堪睡着。   等叶思泷熟睡后,他才爬起来,麻了,他还不如不倒时差。   不过有一说一,叶思泷的睡相还真可以,安静睡觉的模样和他平时那副泼妇样子简直是两个人。   瞿亦柏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你要去哪里找?”   叶思泷一屁股坐在他枕头旁,“我刚刚已经出去过一次了,根叔不在家!”他又在床头摁了几下,“Tony的兄弟说医院也见不到他哇。”   瞿亦柏翻身看到一个大屁股,鼻尖差点就碰到了,他有点无语,拿起床头的钟,四点……好样的,他重新钻进被窝,“这个时间,倒夜香的才收工吧?你要去接班?”   “胡说八道,人家JTT一大早就不见鬼了,上班去了。”不过想想,JTT又不是倒夜香的哈。   上个锤子班上,瞿亦柏心道,我才不会告诉你,是我把他们轰出去的,那么晚睡就是因为要和他们谈判。   人和鬼真的特别难沟通,他在纸上写汉字,还不能写太深奥的,等他们翻译后又不知道怎么传递信息,后来干脆以摇风铃作为信号,经历一番艰难,JTT才保证以后夜晚没啥事的时候,不会待在瞿亦柏房间。   “为什么是夜晚?”Tony就不懂了。   Tammy蛋疼地“嘶——”了一声,“你这个笨蛋,吃那么多香炉灰光长体重不长智商是吧,问那么多干嘛呀!”   “你说话就说话,干嘛人身攻击,你这个弱鸡,吃多少香炉灰都没有!”Tony骂道,反正瞿公子听不见。   Jack操碎了心,“你们俩消停点吧。”   “那白天就可以在这里呆对吧?”Tony好天真懵懂。   Jack委婉道:“我就这样说吧,以后有叶哥在的时候,没啥事,我们都不要进去就是了。”   “那我们算擅离职守吗?”Tony委屈,不可以整天看着偶像是其次,他不想写检讨啊啊啊啊。   “应该不算吧?”Jack认真思考起来。   “这是为你好。”Tammy抱着Tony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免得你年纪轻轻就长针眼儿。”   Tony突然瞪大眼睛,我悟了!   叶思泷看着瞿亦柏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假装体贴道:“算了,你再睡会儿吧,看你困的,我先去喂鸡,一会儿再来喊你吧。”   说完还不忘报仇,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才走。   经叶思泷这么一造作,他也睡不着了,而且叶思泷走后,他总感觉身旁空落落的,便起身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今天穿件太空衣吧,不然老穿大衣,站在叶思泷身旁像他大大大哥似的。   穿戴好了衣物,还顺手拿了一条围巾,瞿亦柏边下楼边想,今天就不吃水煮萝卜了。   叶思泷蹲在地上不知道和谁在讲话,瞿亦柏大概猜到是那个什么花吧?只见叶思泷露出了然的神色后,便起身往槽坑里倒鸡食,衣袖挽了起来,露出有力的小臂,脚边是一群鸡,叫得好不热闹,真是一幅英俊庄稼俏男孩的唯美画面。   “你这衣服挺复古的啊。”叶思泷回头看见他。   瞿亦柏心情有点好,他把围巾套在叶思泷脖子上,“戴着,冷。”   “你不多睡会儿了吗?”叶思泷摸摸鼻子。   “睡不着了。”瞿亦柏哼道,这男的真虚伪。   “行,今天,我请你去吃布拉肠。”叶思泷利落地把水龙头打开,唰唰唰地冲洗着木桶。   破天荒的,站在一旁瞿亦柏居然弯下腰,拿起几个洗干净的木桶,“这么突然?”   叶思泷眼神杀人,“我请你吃的还少吗?” 好像挺少的,就一个鸡仔饼。   瞿亦柏努努嘴,没说啥,拿着木桶走回去了。   叶思泷看着那今天年轻了十岁的背影,嗯,果然,每天都能认识一个新的瞿亦柏。   远远就能看见店门口升起的袅袅白烟,一股米香悠悠传来,走进店里,烧开的水咕噜咕噜作响,热气扑面,在寒冷的冬日里,实在能道一声惬意。   还早,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   “老板,两份布拉肠,都加牛肉和虾米。”叶思泷难得大方一次。   “无事献殷勤,非……”瞿亦柏向他抛了个眼神。   叶思泷大大咧咧地拿来两双筷子,用滚水过了一遍,递给瞿亦柏,“瞧着你模样俊啊,行不行。”   瞿亦柏接过筷子,果然,以后多穿太空衣才行,他心花怒放,笑道:“行。”   心情好,看啥都特别顺眼。   只见老板把磨好的生米浆均匀地倒在铺着布的竹筐上,放点腌制好的牛肉虾米,接着就架在水面上蒸,蒸熟以后,老板三下两除地就把肠粉从布上刮下来,浇上加了高汤和冰糖的秘制酱油,一份闪光油亮的布拉肠就做好了。   白如雪花,薄如蝉翼,裹着鲜嫩的牛肉,往嘴里一送,皮薄质滑,令人回味无穷。   瞿亦柏甚至准备再来一份。   叶思泷瞧了瞧门口,没人,他便厚着脸皮道:“那你自己给钱啊。”   “?……抠不死你。”瞿亦柏心道,这人变脸真快,他又叫了一份,是叉烧猪肉的。   不过他这才想起,叶思泷父母双亡,家里的经济来源都是靠奶奶一个人吗?那,奶奶平常做些什么?   很快,叶思泷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不怪我抠,奶奶赚钱不容易,我要省着钱以后娶老婆呢。”   “嗯?奶奶做什么的?”瞿亦柏觉得有些好笑,“你才十八,那么快想这些?”   “替人算命啊、作法啊,她三天两头就不在,都是被那些富贵人家请过去的啊。”叶思泷打了个饱隔,“你懂个球,知不知道什么叫有备无患,女人很娇贵的,存多点钱,才好疼老婆。”   瞿亦柏没想到叶思泷还有如此感性的一面,有些感动道:“那奶奶收入不算稳定吧?”要不,以后出去都他请吃饭好了。   “还行吧,一个月一两万还是有的。”叶思泷不以为然,还拿起杯子给两人倒了杯茶喝。   “……”   报纸才一毛一份,你这一两万可还行?瞿亦柏不想和这人说话。   吃饱肠喝足茶,叶思泷还拉着瞿亦柏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儿,瞿亦柏感觉自己都喝得尿急了,怎么还不走?   “你在等人?”瞿亦柏问。   叶思泷点点头,不过那么久了,估计没戏了,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钱,正准备结账走人时,店里来了一个大叔,他外披一件暗红色大衣,里着一件崭新的祥云纹大红缎面长袍,脚上是一双干净的灰绒布皂鞋。   整个人就像从真空里走出来一样,身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他寸把长的头发全白了,一张短下巴的三角脸上充满疲惫,眉间有深深的“川”字皱纹,凹陷的双眼充满红血丝,一双嘴唇青白交加,咳嗽时,那带着镶金边的翡翠指环的手便微微掩面。   虽然那副短命相有点突兀,但止不住此人脸上就是写着“我很有钱”四个字。   一张嘴便是一口闪亮的金牙,他说话都像在喘大气,“来一份布拉肠吧,加鱼片。”   “好嘞。”老板看了他几眼,就埋头做肠粉去了。   叶思泷眼神突然闪烁起来,像是确定,又像是不确定。   他凑近瞿亦柏,在他耳边悄声道:“你觉不觉得那人有点反常?”   瞿亦柏浑身像过电似的,丝毫没认真听叶思泷说的什么,他满身血液都往叶思泷那喷薄而出的气息而去了,这人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他定了定神,“嗯?”   叶思泷“啧”了一声,这人怎么时而聪明时而像个傻子似的。   “我说他。”叶思泷又小小声道。   这会儿瞿亦柏是听明白了,他假装不经意地扭头把那大叔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实。   全身充满了不协调感,太干净了。   就连那双皂鞋的鞋边都是白白的一圈,像刚换上的新鞋,按理说全身靓丽,看上去整个人该是容光焕发才对。   可是瞧着那副面无人色的劳累相,像是一个星期不吃不喝、长途跋涉了几十公里似的,怎么看也不会一大早换个全身新装来吃布拉肠吧?   瞿亦柏不予评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但叶思泷的一双眼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被一句“看你俊”迷昏了脑袋的瞿亦柏才堪堪反应过来。   心花怒放变怒火中烧,叶思泷,你又瞒着我!这大叔就是根叔吧?!   这不,答案上赶着来了。   这时老板娘骑着个自行车,啪嗒地停在了门边,粗鲁地走了进来。她的嘴角有一颗大黑痣,人人都喊她罗八婆,也没有冤枉她,她确实很八卦。   “哟,根叔,好几天不见人了,去哪儿赚大钱啦?”罗八婆搓搓手,看着根叔笑道。   根叔脸上随即浮起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哪儿有大钱赚,小打小闹、小打小闹……”   叶思泷把钱放回口袋,看向瞿亦柏面前的两个空盘子,“你要不再吃一份?我请你。”   瞿亦柏放下杯子,用着毫无波澜、淡如死水的口吻道:“哇,好感动哦。”   他就知道,叶思泷这人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他太天真了。   叶思泷:“……”   “哎,有钱人说话就是谦虚,黄毛现在怎么样啦?没啥事了吧?”罗八婆磨着米浆,嘴里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口水不停往外喷。   瞿亦柏突然有点庆幸,他决定以后来吃布拉肠,要赶在罗八婆来店里之前。   “老板娘哪里的话。”根叔明显不想回答。   罗八婆穷追不舍,“按我说,黄毛应该没事的,有这样的一个爸爸,人生什么坎儿都能用钱砸过去!”   根叔有些生气了,“我没得罪过你吧?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这时老板也喊了一句,“小罗。”   罗八婆这时才闭嘴,安安静静地磨起米浆来。   根叔估计也没啥心情,他草草地吃了几口便丢下了筷子,往桌子上扔了一张纸币,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便躬着个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思泷放下零钱后和瞿亦柏同时站起身,“走。”   瞿亦柏眼尖,根叔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纸币,上面好像粘着一些金粉,他赶忙走过去抽起纸币。   罗八婆不明所以,她停下动作,手里拿着的仿佛不是磨具而是一把刀,像个□□大佬似的,“后生仔,光明正大地拿钱,不好吧?”   叶思泷赶忙抽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递给罗八婆,“他有收藏癖,我用这个换你那张行吗?”   罗八婆看他们的眼神奇奇怪怪的,难不成这人是喜欢老男人摸过的钱?呕——下午就和姐妹说去!   瞿亦柏拉着叶思泷走出去,在晨光熹微下,纸币上的金粉更亮了。 第20章 盲女(9)   “衣服倒是一尘不染。”叶思泷沾了点粉末在指尖,搓了搓,搓不掉。   “去看看。”瞿亦柏收起纸币。   不知根叔腿上是否有关节炎,他走得很慢,有种不愿回家的感觉。   根叔从正门进去,两人绕到了他家的后门口,而此时的大门上,居然贴满符篆,要知道,就昨晚叶思泷坐在这吃蜜薯时,这道门还是干干净净的,一面平滑,什么都没有。   眨眼的的功夫,就贴得如此之多,像是怕谁来索命似的。   叶思泷指尖收合几下,有些不解,宅子明明同昨晚一样,很干净,什么脏东西都没有。   他上前瞅了瞅,摸了摸,是辟邪贴用符,专门用在门、床、屋梁上的。   “这个师傅道行不够高深啊。”叶思泷撕下一张,“啧,这是打印的吧?你看,这符头,画得都不对,符胆更是错乱百出,别说请神灵镇宅了,请翠花都不来。”   瞿亦柏看得懂个鬼啊,他只能频频点头附和叶思泷,表示自己听到了。   叶思泷还说上瘾了,“要搁在平时,画得好的前提下,这种符很厉害,能挡住一切煞气东西。”   瞿亦柏见他把符收好,便问道:“我们怎么进去?”看着那扇高大厚实的木门,他暂时没什么想法。   叶思泷拉上口袋拉链,得意道:“小意思!”   他带着瞿亦柏转到了角落里,那儿摆着两匹石马,是上次JTT不知从哪户人家门口偷来的,叶思泷今天专门让他们骑到这里再走的,够贴心了吧。   石马威猛得很,马背宽厚,高将近大半个人身,叶思泷做贼似地道:“我比较灵活,我先进去,你随后。”   无奈叶思泷是一个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他站在马背上时,眼睛才刚好触及到围墙的边缘,得劈个一字马才能垮上墙边,“额……那个。”他求救般的眼神飘向瞿亦柏。   我就知道!瞿亦柏也踩上马背,托举似的托着叶思泷的腋窝,想把他往上提。   “哈哈哈哈哈……”叶思泷避开他,“别托腋窝,痒。”   “你再动就摔死了!”   “算了,你托着我屁股吧!”叶思泷拍了拍自己的翘臀,“来!”   瞿亦柏:“……”这样真的好吗?   他不断地催眠自己,我双手的神经已切断,还打了麻醉,差不多了,才心如止水地把叶思泷捧了上去。   隔壁家跑出来一只大黑狗,抓奸似的,对着两人嘤嘤嘤个不停,见到瞿亦柏和叶思泷的动作,它还抛了个媚眼,接着转身,用自己的狗屁股对着瞿亦柏,扭得比那江边的春水还浪,妄图让瞿大公子摸它一把似的。   “还是个带把儿的。”叶思泷瞧了个仔细。   “滚!”瞿亦柏简直没眼看,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叶思泷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他坐在围墙边,“喂,要不要帮……”他本想挽回点面子,谁知话还没讲完,瞿亦柏就唰唰唰地像盗贼一样的翻过去了。   没啥文化的人只能想出盗贼这个词了,可人家明明是如大侠一般飞檐走壁、踏雪无痕、英姿飒爽。   正院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满地的枯叶落叶,装修虽然豪华,石阶均为好料,但看着就觉萧瑟凄凉。   叶思泷用气音道:“去主卧看看?”   瞿亦柏听不太清,“什么?”   叶思泷给了他一肘子,“小声点。”   “又没有人,干嘛要小声。”   “因为我们在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啊!”叶思泷满脸自豪。   瞿亦柏真的怕自己会吐血,他没有理会叶思泷,而是挺直了身板,像参观院子的客人般,踏进了别院,留给叶思泷一个“Follow me”的背影。   我迟早被你害死,你这个傻逼!叶思泷心里默默砍了瞿亦柏八百刀。   瞿亦柏正挨个儿房间听动静,很快,他便闪身到一根柱子后面,并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里面,是间小祠堂。   在店里时,瞿亦柏就留意到根叔的脸色,那副愁眉不展以及疲惫的样子,正常人如果需要休息的话,是不会还有时间去吃早餐的,只想马上赶回家呼呼大睡,可根叔不仅有心思去吃了个早餐,还慢吞吞地走着回家,说明他本就不急于睡觉。   所以瞿亦柏压根没想去主卧。   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哭声,还是一把老男人的哭腔,听不太清楚。   叶思泷脸上无光,欲争光,他对瞿亦柏甩了一个“Follow me”的手势,就走去了窗户旁。   只见叶思泷往指尖吐了几口口水,就往窗户上戳,可是怎么也戳不进去。   “……”瞿亦柏很想知道他还有没有救。   叶思泷也有点急,他鬼鬼祟祟地凑近瞿亦柏,“怎么回事,以前的人都不都是抹了把口水都能把窗户戳破的吗?”   这可是棉布做的窗户啊大哥,你可长点心吧!   瞿亦柏轻步走到院子里,捡了一根树枝,咔嚓地掰断,断裂部位露出尖锐的一角,瞿亦柏拿着它就往窗户里戳,很快就戳出一个半破半不破的洞。   他单着一只眼往里面瞧,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是叶思泷,他把自己的脸贴过来了……   算了,正事要紧,两人就脸贴着脸亲密无间地从洞里往里面看。   只见根叔跪在一个神牌前,涕泗横流,“啊芳,是我没有教好咱们的儿子。”他擦了几把老泪,“你走得早,我又只顾自己的事业,对他是疏忽了,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他对我有怨气,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断纵容他,让他一路走来走做错了那么多事……如今他的下场,和我脱不了干系啊!”   “我好想你,可是我没脸去找你,我对不起你……你对咱们的儿子期望那么高,我却还给你一个败类。”   他抽抽搭搭了一会儿,又道:“下去之后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   根叔这番话,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叶思泷挑眉,“要我是他妈,别说照顾了,黄毛下去了我肯定给他报个十八层地狱培训班。”   根叔一直在痛哭,两人看得兴致缺缺,叶思泷打了个哈欠,随手捡起一颗石子便往窗框上扔。   本意是想吓吓他,看看还能不能套出更多的话,没想到这老头儿还是个恋爱脑,他对着虚空大喊,“啊芳,你是听到了吗?你是原谅我了吗……啊芳!啊芳啊!”   原谅你个大鬼头啊!还有,别他妈芳了,烦死了。   根叔哭了多久,两人就看了有多久,他一直说着一些情啊、爱啊,就是吐不出一些关键信息。   两人听得直翻白眼,直到把根叔和阿芳的爱情生子故事都捋顺了,根叔才哭累了,他战战巍巍地站起来,两人尾随其身后。   一路上,全部的大门和房梁上都贴满了像是印刷出来的,盗版的贴用符,看着令人心惊。   “看到没,这符全用来辟邪的,可是按根叔这个迷信程度来说,该出现治病符、平安符才对,这不正常。”叶思泷分析道。   “嗯,看到了。”瞿亦柏点头。   叶思泷有些百感交集,“这贴用符,不会就是用来防黄毛的吧?没救了,怕儿子死后回来找他?”   “不太可能,毕竟当父母的没几个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   “那这是防着谁?”叶思泷瞧了瞧外头,陆陆续续有些人声传来。   瞿亦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过了好半晌,他有些沉默地问道:“鬼魂抑或亡灵,会记忆错乱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一般我遇上这些普通的亡灵啊鬼魂什么的,都是直接叫阴曹使者带走的,没怎么接触过。”叶思泷眨了眨眼,“不然个个都叫我替他们还愿,我岂不是忙死了,我可是要学习的。”   学你大爷,瞿亦柏心道,天天到处乱逛,除了画符,就没见过你写字。   根叔沐浴后和衣而睡,呼噜震天。   叶思泷有些好奇地问:“我睡觉没有打呼噜吧?”   瞿亦柏每次都比他晚睡,他道:“没有。”   “哦,好。”叶思泷满意了。   快到中午了,厨房那边传来一阵阵饭香味。在这干活挺好的啊,中午才上班,叶思泷有些许感叹。   “走,先去黄毛房间看看。”瞿亦柏道。   叶思泷和瞿亦柏避开众人,朝着最奢侈豪华的院落找去。   只见一个木匾写着前程似锦的院落里,贴着的符咒更甚,密密麻麻甚至看不出墙体原本的颜色,“应该是这个了。”   门匾下还挂着一个木牌,瞿亦柏伸手拿起来,上面雕刻着狂草书法的字,“是廉洁的廉。”   叶思泷皱眉接过去,360°无死角地看了几眼,“为啥无论我怎么看都像个‘穷’字的?”   瞿亦柏:“……”   两人从墙边摸索进去,就听见两道粗矿的男声,泼妇骂街似的,一声比一声高。   “老哥,少爷说过,这领带是送给我的!”这道声音比较细。   “老弟啊,你仔细看看,这上面分明还有我和少爷的东西呢!”这道声音比较粗。   啊细怒火中烧:“你一个大男人,脸要不要了?你不就是仗着那次少爷喝醉了,一个半夜爬墙爬出头了!”   阿粗不甘下风:“说得你好像不是爬墙似的,要不是少爷来者不拒,你能有今天?少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看少爷洗澡看了十六次!”啊细岔开话题。   “我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逼着少爷偷看你洗澡看了八次!他就呕了八次!”啊粗真的紧追时事。   瞿亦柏&叶思泷:“……”   两人疑惑,这黄毛还是个断袖? 第21章 盲女(10)   叶思泷从墙边的有点变形的镂空窗框往里瞧,是两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像张飞,模样倒是长得挺好,擦脂抹粉,白白嫩嫩的,一人一只手扯着领带,谁也不让谁。   他回过头对瞿亦柏说:“俩男的,盲女绝对是痴心错付了,暗恋了个基佬。不过还别说,这俩声音虽不咋地,样子长得挺靓。”   瞿亦柏听到最后一句时,不知怎么地,有些愠怒,他低声喝道:“让开!”完了又嗤道:“你重点呢?痴心错付个什么,那叫一厢情愿!”   看这样子,人家黄毛或许压根儿都没瞧上她呢。   叶思泷有点委屈,“你发什么神经!干嘛那么凶?人家基佬就不能和女人接触了?”   瞿亦柏也觉得自己有点病,他从窗框里往外看了一眼,心中怒道:“就这?就这?娘娘腔有什么靓的!这叶思泷绝对是有什么大病,眼瞎!”   叶思泷见瞿亦柏目不转睛,心道:“原来是想自己看,还说什么喜欢女的,难道是指男扮女装?咦惹,难怪这把年纪了,还没‘女’朋友。”   啊粗越来越不耐烦,“废话少说,给我!”   啊细难缠得很,“少爷虽然快死了,但还没死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收拾金银走了啊?外面有野男人了啊?”   突然,瞿亦柏一记抓奸的眼光扫过来。   “?”叶思泷轻轻地往墙的另一侧靠。   在叶思泷原本挡住的墙面上,有着一些大小不一的脚印,再联系上变形的窗框,瞿亦柏道:“原来在这里。”   “人还不少呐。”叶思泷屈身研究着那个变形的窗框,“你看,这鞋印,往内,是前小后宽的居多。”   他突然想起一个小细节,“还记得那个后门吗?我就说怎么那么干净,它上面是没有转拉手和锁扣的,那扇门,只能从里面开。”   这么一说,瞿亦柏倒是想起来了。   “算了,不和你吵!”阿粗转身。   阿细一把拉着他。“你又想去哪里?!不准走!”   “滚开,别缠着我!”   眼看啊粗就要走,叶思泷连忙拽着瞿亦柏,伸出长腿“咔咔咔——”地踩着窗框。   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一下便安静了,两人手拉着手,一副大房的气势,嚣张跋扈地往这边走来。   “吗的,又是哪个傻逼。”是啊粗。   “管他哪个傻逼,只要我们兄弟联手,没人能和我们抢东西。”阿细精明的脑子转得哗哗作响。   叶思泷瞧了瞿亦柏一眼,该是出马的时候了!   瞿亦柏刚反应过来,在脑海里冒出一些想法、正打算拒绝时,他只觉得屁股一疼,他整个人已经被叶思泷踹出去了。   “哇哦——————!!!!”阿粗阿细发出激动又妒忌的鸡叫声,随后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靠,这人也太帅了吧!幸好少爷死得早!幸好幸好!死得好啊!   瞿亦柏踉跄了几步,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刚说了一个你字,啊粗就打断了他。   “你什么你?!”啊粗虽然被帅晕了,但也没忘记自己大房的身份,“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   阿细绕着瞿亦柏走了一圈,整个人妒忌得不行,他忿忿不平道:“啧啧啧,这副牛高马大的身材,你脱光了,少爷都不会看你一眼。”   瞿亦柏白眼翻上天,叶思泷,你等着。   “哟呵,黄毛就喜欢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叶思泷终于把树枝削好了,他走出来,站在瞿亦柏旁边。   瞿亦柏很想纠正他,是细皮肉嫩,不是嫩肉。   不过得亏阿粗啊细也没啥文化,还以为叶思泷在称赞他俩,还娇嗔地哼了一声,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小白脸,是挺嫩的。   “你又是哪个契弟?”阿粗瞪着他,高、白、清秀灵动,但就着那副要杀人的架势,还真的不是少爷喜欢的那款。   “我是你契哥。”叶思泷晃了晃手中的尖枝,“你们家黄毛把我们少爷吃干抹净后,就跑了,他人呢!赔钱!”   啊粗啊细面面相觑,双手叉腰,“我们少爷不在!就你有嘴?你说是就是?证据呢?”   叶思泷指着瞿亦柏,“他的脸就是证据啊!更何况你们少爷不是快死了吗?赶紧赔钱!”   啊粗啊细气红了脸。   叶思泷装作嫌弃地看着啊粗啊细,故意诈话,“啧,算了,喊你们女主人出来。”   “我们就是女主人!有什么就和我们说!”阿细一步上前,伸出留着长指甲的手准备刮叶思泷的脸,“想讹钱是吧,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瞿亦柏刚想拦在叶思泷面前,只见叶思泷手里用手里那根削得尖锐无比的树枝挥开啊细的手,接着他借用了一些手环的力量,把树枝直接插进了一旁的石桌上,“嗯?带把的女主人?”   瞿亦柏瞧了一眼那被戳出洞的石桌,真有你的。   阿细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气势瞬间灭了,“你、你到底想干嘛?”   叶思泷单脚踩在石凳上,“我只和女主人说话,你们没资格和我谈!”   阿粗此时上前,把啊细拖到了自己的身后,他忍着一口气,赔笑道:“兄弟,实不相瞒,我们少爷有恐女症,他不和女人接触的。”   嗯?盲女不是说黄毛会很温柔地和她说话吗?   叶思泷为了掩饰疑惑,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你说是就是了?基佬还不能和女人讲话了啊?”   他颇有气势,架子比旁边那位“少爷”瞿亦柏还大。   阿粗声音低了一些,“不是的,夫人死得早,咱们老爷又是那种容易激动的人,那阵子每每喝醉酒,床上都会躺着七八个不同的女人,还带着少爷在一旁看着,所以啊,少爷打小就有阴影,从不和女人说话接触的。”   叶思泷和瞿亦柏目光相撞,眼下之意,不谋而合,盲女的说辞是假的。   “哦?这样?”叶思泷还演上瘾了,“那你说,我们少爷这怎么办?”   阿细不知道抽的哪根筋,往前一步,如壮士断腕般地深吸一口气,接着他他双眼一闭,嗔怒道:“少爷本就不喜爱我,看我洗澡都能吐,既然如此,就把我赔给你家少爷吧!”   叶思泷连忙拉紧了要上前打死啊细的瞿亦柏。   啊细受不住这样的轻视,张着嗓门大叫:“你家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没钱!要赔你们就去厨房找去,痴呆老婆子肯定会给你们赔!”   叶思泷见好就收,“什么意思?”   啊粗拉着啊细远离了叶思泷,他道,“要说女主人只有她了,我们少爷只和她亲近,依我看,你们少爷这模样一晚就值五十了!”   叶思泷连忙拉紧了要上前打死啊粗的瞿亦柏。   啊细拉着啊粗,“我们走!我们即便是骑少爷那个,也是有尊严的!”   见他们身影消失了,瞿亦柏巨大力地把叶思泷扯到角落里,今天不揍叶思泷一顿,他就不姓瞿!   可叶思泷却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你先别说话,咱们在茫茫人海中相识,也是一种缘分啊!”   “你要打了我,这缘分就断了啊。”   “再说,你要打我,我就不帮你赶走阴曹使者了啊。”   “你啊够了没有?!”   瞿亦柏简直气笑了,真是恶人先告状,“你下次就不能先和我商量商量?”   “你又没问……”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啊?”   叶思泷啊细上身,他嘟着小嘴,唇珠特别明显,“这不是来不及嘛。”   瞿亦柏阴着一张脸不说话,浑身充斥着低气压,一个低血糖没站稳,叶思泷只好拐着他的手臂,快步向厨房走去。   “你要去厨房?”瞿亦柏凶巴巴的。   “对——给你找点吃的。”叶思泷心道,不喂饱你,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瞿亦柏甩开他,“哼,我才不吃!你不是为了给我找吃的才去厨房,而是为了让我跟着你去厨房才为我找吃的。”   叶思泷被他绕晕了,拍马屁道:“你说得对!”   瞿亦柏火更大了,对你个死人头啊对!你到底听没听没懂啊!   才走到厨房门口,一个满头银丝、衣着华贵的阿婆就半路杀出来!   看来这就是那位女主人,瞧着有六七十岁的样子,莫非是黄毛的奶奶?   阿婆一把拉着叶思泷,用着掉剩两颗牙齿的嘴道:“孙子啊,回来啦。”她疑惑地看着叶思泷的头发,“你的黄毛呢?换回黑啦?我就说,黑发才好看嘛。”   她手里拿着几颗大白菜,举到叶思泷眼前,“累了吧,吃番薯糖水番薯糖水咯!”   果真很……痴呆,叶思泷自觉自己不知比黄毛帅上多少倍,老婆子这都能认错。   “额……婆婆,我不吃了。”叶思泷向四周瞧了几眼,打算速战速决,“黄毛院子的男人怎么回事?”   鸡同鸭讲。   “哦。”阿婆转身问瞿亦柏,打了他一巴掌,流下两行热泪,道:“你个大只佬,又是翻墙来搞我孙子的!没个真心!”   瞿亦柏真的好烦躁啊啊啊啊啊。   他好不耐烦,“我没翻墙,也没搞你孙子。”   “那你怎么进来的?”   瞿亦柏露出森森白牙:“我有缩骨功。”   “哦!”阿婆点点头,转头又拿着几颗大白菜问叶思泷,“老公,吃糖水啦!”   叶思泷抓狂,他才十八好不好,怎么就被认成了老婆子的老公了呢!   “扑哧——”瞿亦柏没忍住,但人设不能崩,他还生着气呢,只好道:“不好意思啊,没忍住啊!”   你啊个屁!学人精!叶思泷撇了他一眼。   “……阿婆,我是你孙子啊。”孙子总比老公好吧……叶思泷不想再和她浪费时间,干脆扮演起黄毛,“奶奶,我要娶老婆。”   阿婆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是说了不会步你老子后尘的吗?”   “可是我现在想娶老婆了啊。”   阿婆指着瞿亦柏,“这个不就挺好的?”   叶思泷继续重复,“我想娶老婆。”   阿婆也不嫌脏,坐在了地上,“你可别忘记上次你老子给你找来的女人,你吓得都那个发烧了哟……还不是吃了药才起得来……”   瞿亦柏说:“行了,就这样吧。”   “老公。”阿婆的思维真的很跳跃,她对瞿亦柏喊道,“啊根刚从下沙回来,他给你带了烧饼喔。”   “我!”   叶思泷按着瞿亦柏的嘴,黄毛都扮了,干脆认一把老子了,他看着阿婆,“啊?我爸去下沙干什么?买烧饼?”   阿婆把白菜塞进叶思泷怀里,说:“吃了这碗番薯糖水先,润肺啊!”   叶思泷只好接过这颗还带着泥的大白菜,“嗯?我爸去下沙干嘛啦?”   阿婆不知所云,看着瞿亦柏,“哦,你今晚记得和我一起睡觉哦。”   “算了,我们自己查。”叶思泷把大白菜扔给瞿亦柏,“这个拿回去水煮吧,我们走。”   瞿亦柏快裂开了。   阿婆还在后面喊了一句,“记得今晚回来啊,老公。”   叶思泷还挺称职,举着瞿亦柏的手对着阿婆扬了扬。 第22章 盲女(11)   两人畅通无阻地走到后门,打开门、走出去。   “哎,你先别说,听我说。”叶思泷抢占先机。   瞿亦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顶着一张僵尸脸看着他。   叶思泷视而不见,嘴里连珠炮似的分析了一大通,“照这样的说法,黄毛根本不可能和盲女搭话,更不存在盲女口中所讲的温柔,而盲女的记忆里却有黄毛和陈皮味,黄毛和她先后出事,那么她很大可能是受了黄毛的牵连,而且我细想了一下,盲女并没有说自己是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只说身上传来剧痛,至于是什么意外,会不会就是车祸?我猜测是黄毛撞死的她。”   他快速舔舔嘴唇,继续喋喋不休:“方才你问我,鬼魂或亡灵有没有可能记忆错乱,是不是想到的就是这个?确实有可能,鬼魂亡灵智商不高,在黄毛被凶灵吸去精气的情况时,身边恰好带着从家里偷出来的陈皮,盲女在被撞飞的那一刻闻到,记住了这个味道,成了她的执念,在寻找的过程中记忆混乱,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并顺理成章地以为黄毛是自己的爱人……那根叔家贴的符,全都——”   瞿亦柏趁他喘息,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全都有了解释,根叔不可能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情况,在你这个判断正确的前提下,那么一切都有迹可循,如果黄毛撞死人,根叔不可能不知道,他去下沙的原因之一是打点官员。至于身上那种不协调的打扮和那抹金粉,我猜测是和盲女有关,黄毛从侨乡开始出发,被□□气一路横冲到下沙,那盲女的出事地点很有可能在下沙。报纸上的黄毛是12月7日被发现的,盲女来这里的那天……是12月5日,时间差了2天,足够她从下沙游荡到这里,所以,我们现在要证明这个猜测,去一趟下沙就知道了。”   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真是又累又困。   叶思泷伸出拳头和瞿亦柏轻轻一击,“可以啊,那我们赶紧吃完饭就过去。”   “谁要跟你吃。”瞿亦柏不开心,还没跟这人算账呢!   “我给你做猪油生鸡蛋酱油拌饭,吃过没?”叶小爷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认错的态度真是别具一格,但很合瞿亦柏的心意。   “哦!”   两人饿着肚子回到瞿公馆时,JTT已经在了,果然不出所料,报纸啥也没登。   “找了大半天,不是这家的猫走丢就是那家的狗怀了八胎,我的脑子都翻译不过来了!”Tammy靠坐在沙发上,“Jack,香炉灰送来了没?”   Jack也很虚,脑力、劳动力双重付出,太折磨人了,“快了,在配送了。”   Tony还在尽职尽力地看着小本本上摘抄下来的汉字,“记得给我留一盒榴莲味的!”   叶思泷和瞿亦柏一同在沙发上坐了会,看着那仨沙雕,“瞿亦柏,你想吃烧饼不?”   瞿亦柏火又来了,欲欲起身,“你是为了找根叔才给我买烧饼!”   叶思泷赶紧把他按回沙发,“哪儿能啊,不买不买,我们不买。”   瞿亦柏要被气死了,他又没说他不吃!   叶思泷真没眼力见儿,他又道:“下午你把你车开来,我们去下沙。”   瞿亦柏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超级不爽,“我还在生气呢,你就要我给你当司机?”   “怎么会呢,瞿公子,小的这就给你做饭去。”   “这还差不多。”   叶思泷屁颠屁颠地就走了出去。   “哇,你还记得你有个家的呀。”叶思泷踏进自家门,就听见周素秋故作夸张的声音。   经这么一提,叶思泷想想好像也是,自从瞿亦柏来了这里后,除了第一天,往后的日子他都呆在瞿公馆与他同床共枕,像个……   像个嫁出去的大姑娘似的!   艹,想什么呢!会不会用成语!是好兄弟同榻而睡,不是恩爱夫妻同床共枕……   “奶奶,我们家最肥的猪肉在哪儿呀?”叶思泷回避性耳聋,他觉得自己活像个回娘家搜刮宝贝然后拿回去便宜夫家的小媳妇似的。   “你要干嘛呐?”周素秋指着一个冰窖,“那儿,晒腊肉剩下的。”   叶思泷走过去,把猪肉拿出来,掂了掂道:“今天我做饭。”   “哦?做给谁吃啊?”   “奶奶,你今天没事干吗?隔壁村的啊王的表妹的女儿的表哥不是找你去作法吗?”   周素秋揶揄道:“哟呵,这不是下午的事吗?”   叶思泷挽起衣袖,带上围裙,淘米洗米,烧柴,把锅架上,完了之后开始切肉。   这猪肉,三分之二都是白脂,炸的油肯定多。   “瞿家那小子呢?”周素秋喝了口茶。   叶思泷正在砧板上切切切,“在家呆着呢。”   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他刀工不错,肥厚均匀,强迫症看了都要点点头。   下锅开始炸,叶思泷先在里头加小半勺水,这样能够降低锅中的温度,能保证每一块猪油板都能够被炸的非常彻底,紧接着一顿猛火,在高温下,那层油脂滋啦滋啦地被炸了出来,油非常的透亮,而肉变成了焦香金黄炸块。   厨房里传来锅铲发出的哐哐声以及噼里啪啦的油炸声,瞿亦柏才走到门口就闻到那股香味了,他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周素秋坐在门边晒着太阳喝茶呢,“咦,说曹操就到,小瞿来找小叶子呀。”   瞿亦柏也没好意思说是,只是这家伙说了去做饭就不见人了,他告诉自己,他就是为了这顿饭才出来寻人的。   “嗯?他在这里吗?”瞿亦柏装蒜。   周素秋笑了笑,手指一伸,明知故问道:“厨房里炸猪油呢,不知道为谁洗手作羹汤。”   瞿亦柏感觉脸有些发烫,他点点头,礼貌道:“谢谢奶奶。”   厨房里火热朝天,叶思泷炸个猪油炸出了一身汗,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眼,“咦,你怎么找来啦,我还没做好呢。”   瞿亦柏此时已经换上了平常穿的拉风大衣,他撇撇嘴,“又没说是来找你。”   看你嘴硬,叶思泷捞起一块炸得酥松的猪油渣,吹凉了,微微侧身送进了站在他背后的瞿亦柏的嘴里。   瞿亦柏身体倒是很诚实,乖乖地就接受了叶思泷的投喂,好吃,香酥薄脆,油脂香味很丰富。   “好吃吧?”   这是道根本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的“菜”,叶思泷也只能在瞿亦柏面前装下逼了。   瞿亦柏也没说好吃不好吃,只道可以再来一个吗?   叶思泷这次挑了块大一点的。   瞿亦柏气消了十分十,看了看狼藉一片的台面,“有什么需要帮忙吗?”说完还心虚解释,“我好饿了,一起合作能搞快点。”   叶思泷真的很得寸进尺,“哦,那就帮忙喂个鸡呗!我做饭走不开呢。”   瞿亦柏现在想把猪肉吐出来了,这人怎么回事?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是吧!   见瞿亦柏有些闷闷地,叶思泷反手就是一块猪肉,“行不行啊?瞿公子——”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语气里有丝丝撒娇的味道。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而他更多的是听不得这种语气,瞿亦柏问道:“在哪儿?”鸡食。   叶思泷拿着锅铲挥向一个角落里,用下巴示意瞿亦柏。   瞿亦柏认命地提起那桶屎黄色的鸡食,往院子里走去。   他学着叶思泷喊道:“吖花。”应该是叫吖花吧?   那道声音比蚊子还小,吖花听得到才有鬼了!翠花在一旁瞧着,两眼冒红心!   “啊啊啊啊,我自动代餐了,瞿公子叫我名字好温柔~”   我的农工英俊汉啊!   瞿亦柏见没有鸡理他,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吖花——”   “咯咯咯——”   一只威武霸气的雄壮公鸡领着一群鸡走出来。   终于,瞿亦柏心里唉声叹气的,他快速地把鸡食倒进槽里,接着走到一旁用清水把木桶洗干净。   “咯咯咯咯——”   一群鸡崽吃完饭就围在瞿亦柏的脚边,胖乎乎圆滚滚的,咕咕咕地叫着,像单亲家庭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爸爸,热情地对他表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瞿亦柏简直不知道要把腿往哪儿放!那么小的鸡崽,生怕一个不小心踩成了残疾就完蛋了。   叶思泷不得砍了他!   厨房里的叶思泷烧好了饭,围裙没摘下,袖子也没挽下,就跑到院子里,对着瞿亦柏远远喊道:“回来吃饭啦!”   瞿亦柏提着干净木桶走向叶思泷,“还挺快的。”   “那是。”   叶思泷盛了三碗热米饭,往每一碗饭里都捞了一小把猪油,再加了几滴老抽,手里拿着几个生鸡蛋,一边敲进饭里一边还念念有词,“吖花的儿子、吖花的表弟、吖花的表妹!搞定!”   拌匀,递给周素秋和瞿亦柏。   “快点吃!”叶思泷自己也捞起一碗。   瞿亦柏尝试着勺了一小口,啊啊啊啊——真的超级香啊!!!炭火煮出来的饭就是不一样,香气四溢的米饭粒粒饱满,蘸上了绵滑的鸡蛋液和炼出来的猪油,脂香和鸡蛋的鲜味经老抽的点缀,三者充分融合,口感层次丰富,简直就是似魔鬼的诱惑!   果然,最简单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瞿亦柏叭叭叭地吃了三碗,简直回味无穷。   周素秋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小瞿喜欢吃呀,多点让小叶子给你做。”   叶思泷内心拒绝,吃那么多,洗碗都洗多了两只,不过这人吃那么多,也没见他运动,为什么不长胖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不要生吃普通鸡蛋啊啊。要吃就买专门能生吃的~ 第23章 盲女(12)   吃完饭后,瞿亦柏很快就把车开来了。   “你家司机白天也睡觉啊?”叶思泷打开副驾驶车门。   “……午休。”瞿亦柏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扶着太阳穴靠在了门边,瞿亦柏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叶思泷戳了他一下,“你要不睡会?疲劳驾驶可是会闹出人命的哇。”   瞿亦柏不是累,他在思考东西,但没告诉叶思泷。   “不累,出发吧。”瞿亦柏把车子驶了出去,稳得很。   没过多久,瞿亦柏问:“如果盲女真的是被无辜撞死的,那垃圾桶凶灵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叶思泷低着头像是快睡着了,就在瞿亦柏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叶思泷突然抛出一个问题,“我有种直觉,垃圾桶凶灵和成年凶灵应该是一伙的。”   瞿亦柏皱眉,“垃圾桶要帮成年灭口?”   叶思泷开口了,“如果盲女是因为成年凶灵做的事而被害得丢了性命,而且凭着执念游荡到了这里,找的就是我、巫相去解决,他们不知道盲女记忆发生了混乱,害怕盲女把事情全盘托出,会不会就是——”   两人同时开口:“担心我们按照盲女的口供,顺水推舟地查出幕后黑手。”   “但盲女的记忆真的会发生混乱吗?”瞿亦柏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叶思泷倚靠在椅背上,“她演技不会那么好吧?她看着挺善良的。”   瞿亦柏拐了个弯,语气遗憾又带着点赌气的成分,“我又没看见她的样子。“所以,鬼知道她演技好不好啊。   “也是,和你说也是白说。”叶思泷点点头,“不过也得亏你看不到,不然你胆子那么小,吓死你。”   瞿亦柏:“……”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骂我?   叶思泷把脸贴在了玻璃窗上看窗外的风景,路过荣记时,他突然转头问:“吃不吃老婆饼?”   瞿亦柏想起老婆饼那销魂的冬瓜蓉,点点头,“吃。”   “要几个?”   “五个吧。”   “……行,那你路边放下我,我去买。”   叶思泷蹦跶地就跳下了车,内心嘀咕,这人的胃真是个无底洞。   瞿亦柏在身后说道:“小心点,别急。”   JTT这时才敢说话。   Tammy说:“垃圾桶凶灵知道是谁了吗?”   Tony讲:“我也在查!但是那晚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   Jack道:“我总觉得,垃圾桶凶灵就是他的人。”   Tammy神色凝重,“会不会是他儿子?他——”   Tony忍不住打断他,“儿你妹啊!你让两个大男人给你生一个啊?神经病!”   Tammy呛道:“你有病吧,吃了炸药啊!他都能用那么变态的——”   “嘘——”Jack挥挥手,“叶老弟回来了。”   天气真冷,叶思泷不过出去短短一会儿,上车时就带着一身寒气了,他张开一嘴白牙,“热乎乎的,出发啦!”   叶思泷伸着手指给瞿亦柏指路,瞿亦柏正认真开车时,嘴边突然出现一个暖暖的东西,是叶思泷投喂过来的老婆饼,“吃一口?”   瞿亦柏咬了一大半。   叶思泷:“……”你嘴真大,”还吃吗?“   “先不吃了。”瞿亦柏道。   “哦。”叶思泷想也没想就把那半个送进了嘴里。   “咳咳咳咳咳——”瞿亦柏突然咳得肺都穿了。   他猛地踩下刹车,叶思泷差点一口全喷在挡风玻璃上。   “你发什么病!吓死我了!我骑单车的技术都比你好!”叶思泷咀嚼着一大口老婆,他饼含糊不清地开口道,“叫你吃那么大口,呛不死你!”   靠,不是因为这个!瞿亦柏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咳嗽的同时,眼前居然冒出了叶思泷骑着单车载着他,两人面带微笑、在金黄稻田中迎着风、白衬衫飞扬的场景。   真诡异……咳嗽得更厉害了。   叶思泷替瞿亦柏顺了顺背,他快速平复呼吸,重新开起车来。   JTT纷纷捂起双眼,救命啊!突然很想回去写检讨怎么办?   下沙村不远,开车的话很快就到了。   叶思泷从进村开始就在寻找烧饼店,如果阿婆没乱说的话,烧饼店的人很可能见过根叔。   但一路上店铺少得很,闭的闭,开着的都一片愁云惨淡,几个大姨坐在门口打苍蝇。   “那是不是烧饼店?”瞿亦柏示意道路的前方,那儿一片空旷,路边有几家低矮的店铺。   “是。”叶思泷远远瞧了一眼,这特么的烧饼店也太多了吧,啊春烧饼、大富贵烧饼、爱上烧饼……   不过好就好在,他们都连在了一起做竞争对手,坏就坏在,都没开门。   “怎么都不开门呐?”叶思泷凑近瞿亦柏看他手上的表,“两点……还没睡醒?”   瞿亦柏的手腕上满是叶思泷的气息,有些痒,他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回来再看看。”   “行吧。”   叶思泷拿着手上那份报纸,找到了当日黄毛出事被发现的地点,就在烧饼店往前几公里,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僻静小林,前不着村后着个挺远的一排烧饼店,确实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方圆三公里,差不多了,不然根叔没有走过去的时间。”瞿亦柏低头看了看,干巴巴的泥土地,看不出踩踏的痕迹。   “什么意思?”   “在根叔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再联系那几家烧饼店,最多也是只能在这地方了,离烧饼店越远,深入的树林的时间就越少,他不会这样做,我们想要的东西估计就掩埋要道路附近。”   瞿亦柏说完,又蹲在地上,拨开了草丛和枯枝。   “哦,我懂了。”叶思泷在他身旁蹲下,“如果他想要在清晨没啥人的时间回家,那他不会有多少掩埋证据的时间,所以我们只要顺着离道路很近的地方找就是了。”   “嗯。”瞿亦柏看了看天空,道:“昨晚天气挺好的。”   但两人还是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   此时正值午后,倾斜的阳光毫不吝啬投射大地,路边的杂草在大树的遮挡中藏身于逆光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瞿亦柏站起身,开始沿路细看。   终于在一片干枯的叶子上,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金粉。   他摘下,递到叶思泷面前,金粉呈现出来的是一个拉长的手指头的形状,“根叔随手抹的?”   叶思泷赞同,“估计是,不想身上残留太多,路过顺手就抹掉了。”他拿着叶子翻转了几下,“不想残留太多……根叔那身衣服……”   “翻垃圾桶!”瞿亦柏快步走出去,“根叔应该是今天早上才换的衣服,收垃圾的人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Tammy听到垃圾桶瞬间条件反射,还以为垃圾桶凶灵又出来闹事了。   “应该,这儿鸟不拉屎的,估计还留着。”叶思泷随后跟上。   Tony在远处朝着叶思泷挥手,“找到了!”   叶思泷对着瞿亦柏大手一挥,“走!”   垃圾桶就立在了公共厕所旁边,叶思泷二话不说就掀开,幸好没什么臭味。   人少,垃圾也少,一眼就看到了灰色的布。   叶思泷把它拿出来,扬了扬,是一件灰色的长袍衫,袖口是白色的绸缎,上面沾满了细碎的金粉,他低头嗅了嗅,还有一股烧纸的味道,这个他熟悉,完全不用思考便道:“他烧了纸钱,看样子,金粉都是纸钱上蹭下来的。”   “嗯,但应该不在这里烧。”瞿亦柏瞅了瞅垃圾桶,“在这么干燥的林子里烧,一个不小心,怕是要铁窗泪了。”   叶思泷想了想,“确实没人那么煞笔,他应该是在撞死人那儿烧的,毕竟黄毛又没死,在这烧多不吉利啊。”   他转身问Jack,“黄毛喜欢吃烧饼吗?”   Jack流汗,他怎么会知道,“额……”   瞿亦柏把垃圾桶底部的一双鞋拿出来,他揪着个兰花指,满脸嫌弃,鞋子其实不算脏,就是很多灰而已。   “再去烧饼店问问,不会离这里太远了。”瞿亦柏道,鞋子没有泥土、杂草,根叔没有穿进小林,那烧纸也只能在前面的地方了。   他们又回到那几间低矮的店铺前。   叶思泷挨家挨户地敲门,“有人吗?买烧饼啊!”   敲了个大半天,阿春烧饼才有一个阿姨在铁闸上面的小门伸出半张脸来,“今天不营业呀。”   “为什么?”   阿姨拉下马脸,“不营业就是不营业!”   切,态度那么差!   叶思泷又换了一家敲,这次是爱上烧饼。   没想到这次才敲了一下,铁闸门就自动全开了,一个大叔拿着一个大红塑料袋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大概五岁的小男孩,他推着一个铁桶。   “怎么怎么啦,都说了今天不营业啊!”大叔神色忧虑,“要买烧饼下次来,多送你两个啊。”   说完便和男孩往外走。   “为什么都不营业啊?”叶思泷拦在他们面前。   大叔看了一眼道路,有些惊恐道:“别问了啊!”   瞿亦柏低情商很低,他上前一步,开口,“死人了?”   “嘘!这种事不要说!”大叔终于正视他俩,“你们从哪里来的?”   还真是死人了。   叶思泷看了看大叔手里的塑料袋,隐隐约约透出一些金山纸钱的轮廓,又看了看那快有小男孩高的铁桶,“你要给死人烧东西?”   大叔慌张地挥挥手,“啧!别再提那两个字,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真是的!”   叶思泷和瞿亦柏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吗的,这俩人真是油盐不进。   大叔刚想轰人,叶思泷开口,“昨晚是不是有个阿伯在烧纸?”   闻言,大叔放下手里的扫帚。   “娃儿,来。”大叔摆摆手,让小男孩站到他身边,接着关上了铁闸门。   “你们从哪里来的?”大叔又问了一次。   叶思泷开门见山,“死的人,男的女的?”   大叔欲哭无泪,“女的、女的,晦气啊!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事?”   瞿亦柏道:“听来的。”   大叔说:“不要诓我!”   瞿亦柏问:“为什么这样说?”   “这件事就被压下来了啊,听说撞死人那位家大业大,家中有人打点,新闻报纸都不让登。”大叔坐在一旁,抱着小男孩,“真是倒了大霉了,死在了店门口,这几天都没人敢来买烧饼!”   “是怎么死的?”   “撞死的呀,哎哟,那女娃死得可惨了,肠子脑浆都出来了,当场就没命了!”大叔边说边捂着小孩的耳朵。   叶思泷踱步,“那女的大概几岁?什么样子?”   大叔回忆了一下,“长头发的吧,挺年轻的,穿了条裙子,在我这吃了几个烧饼,出去,人就没了。”   瞿亦柏看了一眼叶思泷,见叶思泷对着他点点头,是盲女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道路推理参考《消失的13级台阶》 第24章 盲女(13)   “最近生意都不好了,又经过昨晚那事,今天大家干脆都不开门了。”大叔唉声叹气,额头的皱纹一层一层的。   “昨晚什么事?”瞿亦柏靠在门框上。   “有个古里古怪的老头,下午来我这买了几个烧饼,晚上就在这鬼鬼祟祟地烧纸钱,嘴上还一直说着什么‘不要来找我们,下去阿芳会照顾你的’之类的,隔壁阿春半夜起来撒夜尿吓得魂都丢了,诡异的是,那个老头烧完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大家都觉得撞鬼了,今天就不开门了啊。”   大叔越说越激动,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都红润了起来。   “而且我说啊,那个撞死人的,咦哟~简直像鬼上身一样,摩托车开得跟火箭似的,女娃都撞飞了,他整个人和车子就只是贴着地面摇晃了一下,就继续开走了,邪门!邪门啊!”   叶思泷快速问道:“他没有摔倒?”   “没呢,还像溜冰似的,哗地——就开走了,你说怎么办!作法的人还没请到,我这几天都在烧纸!要超渡那女娃娃,不然我这每天都睡不着啊!”   叶思泷刚想说我可以作法,价格好商量。   谁知瞿亦柏竟开口道:“相信科学。”   叶思泷痛心地看着他,你是个人吗请问?这低情商的瞿亦柏就不能为他的饭碗说几句话?老婆饼谁买的?!气死了!   诅咒你吃了都没老婆!   “我不信!我一定要超渡她!”大叔声音有点尖锐,唾沫星子满天飞。   “别激动。”瞿亦柏不禁想,要是换作别人,还以为被撞死的盲女是你大侄女呢!   大叔反驳道:“又不是死在你们家门口,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门口?叶思泷突然有些想法,“大叔,门口洗过没?”   大叔肯定道:“早洗了千百遍了,你留着死人的味道啊?”   瞿亦柏留意到叶思泷的神色,“怎么了?”   叶思泷给了瞿亦柏一个眼神,“等会讲。”   大叔让小男孩回房间后问道:“昨晚那个老头是人是鬼啊?”   叶思泷终于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人,放心。”   大叔拍拍胸口,“啊,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这生意没法做了!”完了话锋一转,又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到底来干嘛的,问三问四。”   叶思泷自顾自地继续道:“没人管你们么?”   大叔很快被带偏,“哎呀,那些做官的,哪里管我们这些老百姓啊,要不是你们,压根没人来问这件事好嘛。”   瞿亦柏在叶思泷耳边低语,“没有凶灵线索的话,可以找个阴曹使者带盲女去投胎了。”   叶思泷点点头。   他走到窗边,把JTT叫了出来,“现在还没你们的同事接手盲女的单子吗?”   Jack擦擦汗,“没有呀,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个亡灵流落在外,我们人手也不算多哇,上岗要培训一个多月什么的,很花时间的。”   叶思泷严肃道:“那看好她,不要让她接近黄毛,亡灵见到杀人凶手不是一件你我能控制的事。”   Tammy自信道:“放心啦,我们还看不牢一个亡灵?”   叶思泷翻旧账,道:“你们还真没看住鬼婴。”   啪啪啪——JTT脸都肿得老高了,马上闭嘴,灰溜溜地跑了,Jack找同事,Tony和Tammy回去一个看盲女一个看黄毛。   叶思泷挑着一边眉毛看着Tony的背影。   这时瞿亦柏走到叶思泷身边,“怎么样了?”   叶思泷一副严肃的口吻道:“没啥问题,黄毛在门口撞飞了盲女,我总觉得有些征兆在隐约出现,好像离那凶灵更进一步了,而且我直觉告诉我,有人或许要出事了。但麻烦的是,按照大叔的那个描述,我目前暂时还原不出那个场景……”   “也不算是无迹可寻,有摩托车吗?”瞿亦柏问。   叶思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想干嘛?开摩托啊!”   “他整个人和车子就只是贴着地面摇晃了一下,黄毛已经痴傻了,绝对不会是他来控制着摩托,估计是凶灵踩着地低空飘过的?我们试试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或许能找到些什么。”   瞿亦柏转身问大叔,“请问,您家有摩托车吗?”   大叔警惕地看着他,“干嘛?你们到底是来做啥的?”   瞿亦柏面不改色继续道:“去找那女娃。”   “哎哟~”大叔吓得一个机灵,真是艺高人胆大,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相信科学啊年轻人!”   瞿亦柏:“……”   叶思泷从瞿亦柏身后伸出头来,水灵的大眼眨巴眨巴地,“大叔,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昨晚烧纸那老头是我家痴呆的老爷,山路不好走,我们就想借您的摩托车去找找他。”他又指着门外,“您开门就知道,我们有汽车停在外面,走不了您的,不然今晚那老、我家老爷又来了。”   想起那老头的模样就觉得非一般的惊悚,大叔掂量了一下,“那、那你们还得买了前几天剩下的烧饼。”   “好说、好说。”叶思泷拍拍瞿亦柏的口袋,“他有的是钱!”   瞿亦柏一把子推开他,“滚。”   ……   “轰隆——轰隆——”叶思泷骑在嘉陵本田上,长腿着地,另外一只踩紧刹车,手上拧紧油门,一部破旧的摩托车被骑成了拉风的雅马哈劲豹。   “就在这个位置咯!”大叔指了指门口,出事的地方四周有两根桃木柱子,一半是马路,一半就是烧饼门口,“她吃完饼,没走几步,就在这里,飞起来了。”   叶思泷瞅了瞅这干净的地板,没戏了,他利落地对着瞿亦柏勾勾手指,“上!和骑单车没两样嘛。”   瞿亦柏只好长腿一跨,坐在了摩托车后面,“大叔,我们很快回来。”   两个成年男子坐在一起有点挤,但也不碍事,将就将就吧,“瞿亦柏,可以了没?”   瞿亦柏点点头,“嗯。”   于是摩托车呼啦……啦……啦……啦……啦……地以龟速开了出去。   瞿亦柏在车后对着大叔慵懒地挥了挥手,叶思泷带着头盔认真拧油门,两人活像在外务工的夫妻,在回家探望完老父亲和留守孩子后,匆忙赶着出城继续打工的样子。   “去哪?”   “当然是没人的地方啦!”   叶思泷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开回了小林附近。   瞿亦柏不禁有些怀疑,“你真的,可以?”   叶思泷一副你给我放心的样子,“成了,磨磨唧唧地像个女人怎么回事?”   “啧。”   “要开始了。”叶思泷扶了扶自己的头盔,手顺便往后拍了拍,确认了瞿亦柏也带了头盔后,“一会儿我稍微开快点,看到右边小岔路那杂草丛了么?我就冲过去,你看着怎么把我撑起来吧!”   “嗯。”   想象中总是很美好顺利的。   叶思泷开着摩托车缓慢地“冲”过去,眼看就要到时,瞿亦柏长腿一伸,白眼一翻,完。   瞿亦柏感到有些头痛,“你要开快点,要压弯。”   “什么?!压什么?”叶思泷气急败坏,“哦~!就是那种很酷的滋遛滋遛是吧!”   没等瞿亦柏反应过来,这会儿叶思泷加大了油门开了出去,“让你看小爷的滋遛滋遛!”   当年他可是单车小王子,九岁就不用踩四轮子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过了那一堆半人高的草丛之后,前路居然设了一道木头坎子,坎子后面是一大段又长又凹凸的倾斜石坡。   “这是啥啊啊啊!”叶思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吓得本能做起了虚空踩自行车的动作!   “?”瞿亦柏懵逼。   还没懵完,叶思泷就大叫起来:“啊啊啊,怎么没有板子啊!”   瞿亦柏双眼一黑。   “废话!你他吗踩自行车踩上瘾了是吧!”   眼看就要冲上去,瞿亦柏咬紧牙关,他想把脚伸到前面踩住刹车,无奈叶思泷双脚乱动得厉害,瞿亦柏怎么也踩不准刹车。   “你他吗能松手吗,我靠!别拧油门了!”瞿亦柏简直想一掌劈死叶思泷。   叶思泷语无伦次,还把手里的东西抓得更紧,“我不放——”   车子跨过木头坎子往前冲了出去,两人被晃得不成样子,瞿亦柏绝望扭曲的声音传出:“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冲出这片林子后是猪圈,难怪根叔都不愿意在这里换衣服。   叶思泷干脆双手捂眼,“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瞿——亦——柏——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啊——”   冲出去之后是一段下坡路,车子剧烈摇晃着,瞿亦柏一只手圈着叶思泷让他牢固地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抓着车头,一只脚踩刹车,另一只脚飞速借力木柱稳定车身,一阵旋风低空飘过,瞿亦柏终于把人车带稳了,而就在车尾堪堪落地时,他们——   终于冲进了铺满稻草的、臭气冲天的猪圈,一只正在喝水的老母猪凭空弹起,“呼噜噜——!”   “走开——”瞿亦柏对着老母猪大声喊道。   “呼噜噜——”猪声震天,母猪臀部迅速释放肾上腺素,收紧浑身肌肉,还没来得及走开,这俩男的就冲上来了。   叶思泷脸部贴紧了一个硬邦邦,又带点弹性的东西,睁眼一看,一片粉红细腻的皮脂上有朵菊花,很臭。   大约过了三秒。   “我的天啊!”叶思泷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趴在了老母猪身上,“瞿亦柏,瞿亦柏呢?”他慌张大喊,赶忙趴到母猪身下查看,无奈肥肉真的太多了,叶思泷不停地在拨拨拨——瞿亦柏,你可别吃了一嘴奶啊!   “我还没死呢,你在给自己挖坟吗?”阴嗖嗖的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第25章 盲女(14)   只见瞿亦柏坐在一旁的稻草上,手心还压着两坨屎,旁边是一辆倒立轮子还在唰唰唰转动的摩托车。   看着瞿亦柏那比刀子还锋利的眼神,叶思泷呆在原地,双腿有些软,心道“完了,滋遛滋遛变咔嚓咔嚓了,道具从摩托变成了我的脑袋。”   他战战兢兢开口,“请、请问问,我、我现在跪下还来得及吗?”   “呼噜噜——嗷——哞哞哞——”请问有人关心一下我这只老母猪吗?我都疼得都发出牛叫了哞哞哞!   瞿亦柏在稻草上抹了大概五百下,他觉得自己没抹在叶思泷脸上已经算是很有教养了,叶思泷还站在一旁,“要不、要不拿水……”   “所以你是要我用另外一只没有猪屎的手去洗一只有猪屎的手是吧?”擦得差不多了,瞿亦柏站起来,不给叶思泷任何眼神,自顾自地去把摩托车翻正。   一个中年大妈冲进来,“你们想偷猪撒?”   “哞哞哞——”老母猪手舞足蹈,妈妈救我鸭!   瞿亦柏&叶思泷:“……”   幸好,此次事件,无人员伤亡,就是猪腿骨折两根。   瞿亦柏赔了两百块,了事。   摩托车还能开,不然真的赔到底裤都穿洞。   “额……”叶思泷坐在后座,正思索怎么开口。   “抱紧。”瞿亦柏低气压的声音响起。   “哦。”咦,这人好了?叶思泷圈住他的腰,缓缓靠近他,不怕死的开口:“刚刚、刚刚你是怎么停下来的?”   瞿亦柏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用脚踩着了柱子,这里的建筑构造都挺像的,刚刚猪圈后门就和大叔家门口很像,发现没?”   “嗯?”叶思泷问道:“我刚刚压弯了吗?”   “压了。”   准确来说,应该还是瞿亦柏压的。   “哦~我们堪堪摔倒之际,出现了贴近地面但又似溜冰的样子,我说得有没有错?”叶思泷真的不懂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   瞿亦柏心里吐槽,堪堪摔倒你大爷!   但他还是点点头,“对,那么高的时速绝对不可能脚踩地,脚肯定断。嗯……亡灵会断脚吗?”   叶思泷说:“会,而且他会自己修复。但是,我们目前就剩下这条线索了,说不定运气好,门口的那根柱子会有凶灵残留的气息。”   但很快,叶思泷心中就起了一股寒意,太顺了。   从垃圾桶凶灵出现起,无论是他们去医院取证,还是看到的报纸,以及这个大叔口中的一切,这些都来得太容易了,就像有只幕后黑手在背后替他们安排好了每一步。   如果能冷静下来思考,其实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捋顺,但线索来得太快,他们只能不停地被推着往前跑,从而不得不忽略了很多东西。   一个长期偷窃、暗地里干坏事的人,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次阴沟里翻船,偏偏是这次被凶灵盯上了,而且是紧接着鬼婴之后出事,那下一个出事的又是谁?   那只凶灵,到底想干什么?   瞿亦柏几下就把摩托车开回去了,一路上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瞿亦柏还在停摩托车,叶思泷就跑到了柱子旁,大叔一直在路边烧纸来着,叶思泷多嘴问了一句,“这柱子,什么材料做的啊!”   “桃木呗。”大叔不以为然,缩了缩鼻子,又道:“什么味,好臭!你们去哪里了啊?”   叶思泷当没听见,一心只有真是天助我也啊!   他说,“等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冷静哈!”   大叔眼珠子溜得飞快,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怎么,你不买我的烧饼啦?”   以你的智商,我真的很难解释……“不是的,我买。”叶思泷蹲下摸摸柱子。   “哦,那就行啦。”   瞿亦柏把钥匙还给大叔,朝叶思泷走过去,“有发现没?”   叶思泷狗腿道:“这就开始!”   他手指抵着自己的眉心,说了几句咒语,睁眼时,眼珠子已经变成了蓝色,如有幽蓝烈焰在眼里燃烧着,叶思泷快速扫描柱子。   “啪嗒——”大叔手里那根烧纸的铁棍掉在了地上,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   瞿亦柏给了他一个闭嘴的手势。   大叔颤颤巍巍地走近,发出如蚊子般的声音,“这儿危险……我要、我要回~~~去~~~~耕田~~~~~不卖饼了~~~”他就差吐白沫了。   瞿亦柏没多关注他,他看着叶思泷,心里头有些焦虑,因为叶思泷看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那确实!如果没有九成把握,叶思泷都不会用这个法子,因为实在太伤神了,他最多能坚持五分钟。   就当眼前开始模糊时,终于在第二根柱子的中下部发现了一个脚印,还是被烧灼过的,是这根桃木柱子的作用。   桃木,辟邪,不过,还是太顺了,太巧了。   叶思泷摇摇欲坠,瞿亦柏一把扶着他,“喂!”   他抓着瞿亦柏手臂支撑身体,还洋气地说了句英文,“No problem啊!”   瞿亦柏去车上拿了叶思泷不久前买的老婆饼,二话不说就塞了一个到他嘴里,还不忘给自己也塞一个。   完了才想起坐在地上的大叔,瞿亦柏拿出一个,“吃吗?”   “我~~~~不~~~~吃~~~~”大叔都能发出自带科技感的电子音效了。   或许老婆饼太甜了,叶思泷血糖快速回升,趁热打铁,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张黄色宣纸,覆盖在了脚印上,还作了一把祈祷:“希望没有香港脚!”   他指尖又是出现了一些银光的粉末,洒在纸上,一个脚印就被拓印了出来,叶思泷往鼻尖一放,还好,没有脚气,不过,是凶灵的味道了。   不知为何,这次闻到气味时,叶思泷脑海里似乎有一副更清晰的模样出现了,隐约能瞧见了一个侧脸,他按捺着心中的不安,想更近一步时,双眼出现了剧烈的疼痛。   “啊——”叶思泷捂着双眼靠在了柱子上,眼珠子就像被用火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随着越来越强烈的疼痛,眼里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在往下流。   “叶思泷!”瞿亦柏抓着叶思泷的双手,只见血水从他的指缝里流出,一条条蜿蜒在掌背,延落至手臂上。   瞿亦柏捡起地上那张宣纸,一个打横抱起了叶思泷,“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他的声音慌张得不成样子,说到最后一个字几乎要失声,叶思泷,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大叔好像已经晕了,但瞿亦柏已无暇顾及,他快速打开车门把叶思泷放了进去,强迫自己冷静道:“很快,会没事的。”   叶思泷大概也猜到了,手心湿淋淋的,除了汗味,他还闻到了血腥味,此刻也慌张得很,他不敢睁开眼睛,任凭瞿亦柏抱着他上医院。   瞿亦柏只认识省中心的那家了,一路超快速疾驰到医院,一把把叶思泷从副驾捞出来,他感到叶思泷身体在发抖,他摸了摸叶思泷的头,轻声安慰道:“我们到了,没事啊。”   叶思泷点点头。   他很快就被送进了急诊室,瞿亦柏心神不宁地站在走廊等着。   Tammy此刻冲下了楼,他感受到了瞿亦柏的气息后,吓得个半死,以为瞿亦柏发生什么意外了,没想到原来是叶哥……   这下是出大事了。   他陪在瞿亦柏身边,即使瞿亦柏看不见,Tammy忧心忡忡地通知了Jack和Tony,让他们赶紧回来。   Tony是第一个到的,“叶哥怎么了?”   Tammy在走廊里走了几个来回,像只无头苍蝇,“叶思泷眼睛出事了,估计是看到了些什么。我听同事说,简直是血流如注啊,哗啦啦的,瞿公子魂都丢了半边!”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赶紧呸呸了几声。   Tony道:“……你还是少说点话吧,那这次叶哥是无意中撞上的,还是有幕后黑手安排的?”   Jack此时穿墙而来,“无论是哪个,这下叶思泷怕是有后遗症了。”   Tammy有些不解,“叶思泷是看到凶灵的全貌吗?所以才会这样子?”   Jack轻声道:“很有可能,这要等他出来了才知道。”他看了一眼急诊室门口,“医学手段帮不了他,毕竟当初他这双眼就是让神给救的。”   Tammy&Tony:“那完了。”   “也没完,想个法子,叫个同事喊他奶奶过来吧。”Jack心道,周素秋,可不是吃素的。   医生很快就出来,瞿亦柏赶紧上前问情况怎么样了。   “血压激增,压迫眼球出血了,没什么大碍,住五天院吧,前两天冷敷,后三天热敷,注意休息就行。”医生很忙,交待了几句便走了。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会看不到……东西什么的吗?”瞿亦柏追上去又问了几句,他很害怕,因为当初叶思泷说过,他的眼睛,就是他双亲的命。   “不会啊。”医生拐个角,走了。   叶思泷很快被推了出来,他就坐在了轮椅上,双眼还残留一些红,但刺痛感已经消失了。   “嗯?是瞿亦柏啊!大叔的烧饼买了没?”   瞿亦柏懒得理他,他走过去和护士说,“我来推吧,谢谢。”   他推着叶思泷回病房,这会儿又像个老妈子似的,“眼睛还痛吗?还能看清东西不?”   “不痛,看得清,告诉我奶奶了吗?”叶思泷问,他看了一圈,JTT去哪里了?   瞿亦柏点点头,“嗯,刚刚写了纸上,Jack应该看到了。”   他扶着叶思泷躺到了床上,“睡一觉吧。”   “好。”   就在叶思泷准备闭眼时,突然听到了盲女的声音,是幻听吗?他一个鲤鱼挺身坐了起来。   “你不睡吗?”瞿亦柏摸了摸他额头,“脸怎么那么红?”   “等等,先别说话。”叶思泷闭着眼睛仔细听着。   此时Jack急匆匆地赶来,“叶哥!叶哥!别听了,是真的!盲女跟来了,你快点阻止她,不然她会变成怨灵的!”   Tammy后脚踏进来,骂道:“R了狗了,她是怎么找来的?”   Tony撞墙后,一拍额头,“我晕了,她是跟着我来的!”   叶思泷真的想拿一把桃木剑砍死他们算了,没一个靠谱的,还不如啥都看不见的瞿亦柏呢!   他掀开被子下床,“盲女找过来了,走。”   瞿亦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抱起叶思泷,“指路。”   “?”我没让你抱我啊大哥,但目前看来并不是拒绝的好时机,叶思泷敬业地快速给瞿亦柏带路。   他们赶到黄毛的楼层时,盲女浑身变成了紫黑色,身上的怨气已冲破天际,一整层楼都蒙上浓烈的黑烟。   “啊——”盲女跪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阵刺穿耳膜的尖叫声。   怨灵的声音能勾起大家心中最痛的回忆,走廊外面一些比较弱的阴曹使者开始陷入昏厥。   “怎么办啊啊啊,叶哥!赶紧的啊!天,我简直是罪魁祸首!”Tony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   叶思泷此时也虚弱的很,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可不知为何,他浑身软绵绵的,完全是力不从心,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不绝于耳,在抵抗几次无果后,叶思泷捂着耳朵蹲了下来,他太阳穴开始发胀,突突突地——不要再叫了,停下!停下!!!   瞿亦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把叶思泷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并在他耳旁叫道:“叶思泷,听得见吗?嗯?叶思泷……”   叶思泷抬头,双眼呈现出恐怖的蓝光,眼珠子似有无数条藤蔓在蜿蜒,他魔怔似地看着瞿亦柏,“瞿……”   “叶思泷!!!”   他不断喊着叶思泷的名字,试图叫醒他,一开始叶思泷还能听得见,但渐渐地,瞿亦柏的声音被一个女声代替。   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一个女人的声音,“瞳瞳、瞳瞳……妈妈的乖女儿……” 第26章 盲女(15)   瞳瞳是谁?等叶思泷抬头时,周围一切都变了,黑雾连绵的医院连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地方。   而且这个地方一点也不比瞿公馆小气。   三十年代的装修,房子以沉稳的暗红色为主基调,非常淳朴大气,门口为双扇高达五米的实木大门,柱子均为雕花立柱,沉黑的乌木贴满内墙,大理石的地板为棋盘花纹,门框橱柜都是选用了深红色的檀木家具,长餐桌上点缀着几束明媚的鲜花,到处都透露出浓浓的古典韵味,透过落地窗看出去,是一个新中式的花园,旁边还有一个游泳池。   “瞳瞳,睡醒啦?”女人就坐在他身边,但是叶思泷看不清她的脸庞。   瞳瞳……似乎在叫我?   叶思泷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条天蓝色的格子背带连衣裙,不像是现代的款式,裙摆下的一双腿,胖乎乎的……叶思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掌一看,果然,五根短小的手指。   天啊,犹如五雷轰顶,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别人听着怨灵的尖叫是回忆痛苦的事,他是直接上了谁的身了吗?难不成还穿越了?   这个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主人正渐渐苏醒,叶思泷感知到她的意识后,便无法再控制身体了,他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感受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瞳瞳醒来后,大约过了五分钟便跳下了沙发,她站到了女人的膝前,用甜甜糯糯的声音对她说,“妈妈,我想找哥哥。”   女人笑着抚摸着瞳瞳的头发,“哥哥病了,你乖乖的,下次再带你去找哥哥玩,现在妈妈陪你去画画或者弹钢琴,好不好?”   叶思泷感受到曈曈难过的情绪,但她很快又一鼓作气地再次开口:“哥哥到底什么病呀?为什么一直都没好?”她从小就很少见到哥哥,一个月可能才见一次,真的好想哥哥。   女人温柔地捏了捏瞳瞳的脸蛋,叶思泷潜意识中居然没想躲开,反而想更靠近些,要知道,他小时候经常遭人嫌弃或给人同情,自小就形成了一种敏感反应,不喜欢他人触碰。   可女人的手心很软,很温暖,有一种妈妈的感觉,或许是瞳瞳的情绪感染到他了,叶思泷心中涌上一股悲恸,他突然很想哭。   女人耐心解释道:“哥哥的病很严重,天天在床上躺着呢,长大了才能好。”   瞳瞳很不开心地哦了一声,“妈妈,你在骗我对吗?”她明明偷偷地去看过哥哥,哥哥什么事都没有呀。   瞳瞳脑海里的画面传递到叶思泷眼前,是一个小男孩的背影,视觉是通过门缝看进去的,男孩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独自坐在木板地上搭着积木,他穿着英伦格子背心毛衣,里头是一件小衬衫,他的侧脸看上去毫无生机,一举一动麻木更是麻木不已,像个木偶似的一次次重复着做一个动作,叶思泷觉得他非常的孤单和忧伤,心中燃起一种想上前抱抱他的感觉。   女人挥手,一个佣人上前,“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吗?”   “卓华今天怎么样了?”女人的语气冷淡了不少。   卓华?卓华是谁?叶思泷脑子嗡嗡作响起来,好熟悉的名字!是谁?卓华?脑袋要爆炸了……   佣人弯腰恭敬地回答:“回少奶奶,少爷正在床上躺着。”   女人点点头,轻声对瞳瞳说,“听见没,哥哥还没好起来呢,妈妈可不是在骗你哦。”   瞳瞳嘟着嘴不说话。   “去给卓华送几个奶糕吧。”女人一边吩咐佣人,一边把瞳瞳抱了起来,“乖,我们去画画昂。”   卓华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他听到之后反应会这么大!   叶思泷用尽全身力气想从这副身体挣脱出来,他头上青筋暴涨,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卓……华……”   JTT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们知道,未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叶思泷,醒醒,叶思泷!”一道清明的声音把他劈醒过来,是瞿亦柏。   “瞿……”叶思泷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眼神开始聚焦起来,瞿亦柏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越来越清晰,他满脸担忧,大冷天的,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叶思泷像在水里过了一遍,浑身是汗,他靠在瞿亦柏怀里,大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尽快恢复过来。   “你刚刚是,魔怔了?你喊的谁?”瞿亦柏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没事,等下再说。”叶思泷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便撑着瞿亦柏的手臂起身,虽然头还有点晕,但正事要紧。   瞿亦柏扶着他,“慢慢起来。”   在叶思泷晃神的那会儿功夫,盲女已经成功取代了黄毛的身体,她硬生生地把黄毛的魂魄挤了出去。   怨灵找到归处,楼层的黑烟已经在缓缓消散了。   盲女上身的“黄毛”终于能看清这个世界,她呆坐在床上,双目空空地哀戚道:“你们、你们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在她碰到黄毛的那一刻,她才想起所有的事情,黄毛根本就不是她的爱人,而是撞死她的杀人凶手!   “她这是,占用黄毛的身体了?”瞿亦柏给叶思泷倒了杯葡萄糖。   叶思泷接过,咕噜咕噜喝完后,便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床边,他双手揪着“黄毛”的衣领,怒目而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没办法了?”   盲女眼里蓄满了泪水,这次她终于能哭得梨花带雨了,虽然顶着个男人身体加平头。   “对不起……”   叶思泷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是在把你自己逼上死路,你知不知道?”   黄毛的魂魄面带痴笑地坐在床沿看着他们,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活下来的做法,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只想好好活着,我有什么错……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我终于还完钱了,可以过没有负累的人生,凭什么就被夺去了生命,老天爷不公平,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一个烂人能活着,而我又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盲女哭哭啼啼,像在讲故事一样把事情道了出来。   她一出生眼睛就看不见东西,她的母亲视她为累赘,苦苦熬了五年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扔下他们父女俩,远走高飞。   于是从小便和父亲相依为命,养育的责任,全靠父亲一人撑起。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就是那种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性格,在她的生命中同时兼任着母亲的角色。   父亲在生活上打理得妥妥帖帖,出门打工会给她分配好一日三餐,家里的门坎全都加水泥改成了斜坡,家中尖锐的角落全都用泡沫包裹起来,为的就是保护她,尽量不要受伤。父亲日夜操劳,一天要打几份工来供她读书,盲人学校和普通人的学校相比,费用、门槛会高出许多。   父女俩常常在深夜才吃上一顿热饭,她越来越心疼父亲,已经分不出心思去恨她的母亲了,她只想快点长大,好好报答这个如此爱她的爸爸。   回家的路是一条简单的路,而父亲就是浇筑这条路的基石,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场雷暴把这条路冲垮了。   在她大学毕业时,父亲被诊断出骨癌,晚期。   其实大家都知道,到了这种阶段已经是回天无力了,邻居都劝她放弃,连父亲也对她说,别治了。可她舍不得,她不愿意相信老实善良一辈子的父亲,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她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她辗转多日,把认识的同学老师都借遍了,终于为父亲筹到了治病的钱。   她每日都守在父亲的床前,却看着他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父亲变得形销骨立,但在他神志不清时,依旧会抓着她的手,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晃一下、又晃一下,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她多希望父亲永远在身边。   “囡囡乖乖……”   看着父亲那一绺一绺的白发,恨意从未像这一刻,这般的浓烈过。她想,如果得病的是她远走他乡的母亲就好了。   奇迹并没有发生,在某一天的深夜里,父亲给她留下一句话后,便撒手人寰了。   父亲说:“囡囡要保持无常感。”   她那时候不懂。   后来大概经过一番风霜的磨砺,在不停赚钱、还债、忍受他人歧视与可怜的那些年里,她终于懂得了父亲这句话的意思。   而就在她准备开始迎接新生活时候,一场无情的意外夺取了她的生命,她再也不要保持什么无常感,父亲是,她也是,他们得到什么好下场了吗?没有!她要让害死她的人血债血还!   “所以,我凭什么不能活下去?!”   房间里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只隐约听到走廊护士走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叶思泷把脸转向了一边,他艰难道:“……即便黄毛十恶不赦、杀人放火,但这也不是你能随随便便占用他人的身体的理由。”   每一个人或许都有不为人知的痛处,但依旧要遵守生存的法则,虽然很无情,但这也很好维持了万物生灵的平衡,法则从不会因为谁谁谁比较惨,而网开一面。   瞿亦柏拍了拍他的后背,叶思泷回头轻声道了一句,“没事。”   盲女泣不成声,又看着瞿亦柏,“求……求你帮我,别……”你就心软一次吧,就一次,帮我求求巫相吧。   瞿亦柏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Tony双脚不自觉地在地上划圈圈,Tammy了解他,这一般都是他有心事了,想不开的表现,他难得没呛Tony,“你干嘛呢?”   “没……”Tony有气无力地道。   叶思泷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力气也能使上了,他手里多出一条蓝光绳索,“咻”地一声把盲女的手脚捆紧了,他有些于心不忍,但没办法,“对于你的遭遇我很遗憾,但对不起,姐姐……我要生剥魂魄了。”   魂魄一旦被巫相强行剥离,就会消失在这个世上,很残忍。   瞿亦柏喊住了叶思泷,“你先……”他扬起脸来,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拼命地摇着脑袋,叶思泷没理瞿亦柏,他直接画了一道符封住了盲女的嘴,盲女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认命般地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她赌输了,从头到尾,除了父亲,是没有人会为她心软的。   叶思泷闭眼,开始了。   瞿亦柏第一次听叶思泷的咒语念得是那样的快、那样的急,听得人胸口发张,一颗心似乎被吊了起来。   盲女开始扭曲身子,她的神情很痛苦,但凡能看清她体内魂魄的人,都会知道,此刻他的魂魄已经出现了灼烧的痕迹,斑斑驳驳的火焰从的喉咙处升起。   已经忘却的那句话在瞿亦柏大脑里复苏,“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他上前按住了叶思泷的肩膀。 第27章 盲女(16)   叶思泷看着瞿亦柏,“不要打断我!”   “不,叶思泷,你听我说。”瞿亦柏相当直白:“我忘记是谁说过,阴间是有阴间律法没错,但亡灵也需要阴气,如果一个太坏太缺德,亡灵是可以抢夺其精气的,天地间的神都是以此来维持阴阳平衡,恰好黄毛生前作恶多端,如果盲女命中带贵相,那么我相信法律允许两人交换。”   换个说法,黄毛就是注定送给亡灵的牺牲品,这也是凡人口中常说的,坏事干多了,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被天收喽!   瞿亦柏一口气不带喘的把话说完,叶思泷低头沉默不语,但他挣脱出了瞿亦柏扶着他双肩的手。   接着他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瞿亦柏,“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确定不是在胡说八道?”   瞿亦柏脑子里也很混乱,“我、我就记得这些,不确定有没有胡说八道。”   叶思泷看向Jack,“Jack,他说的是真是假?”   “瞿公子说的……额,确有此事。”Jack答道。   “那现在有人要接手黄毛了吗?”叶思泷又问。   Jack瑟瑟发抖,“我问问……”   “好,我等你。”叶思泷抽了一把椅子,曲着一条腿坐在了上面,又把目光放回瞿亦柏身上。   “你别这样看我。”瞿亦柏觉得有些难过,叶思泷的眼神太伤人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我在想。”叶思泷垂下眼眸,语气出奇的冷静,听不出是讽刺,还是疑惑。   瞿亦柏是真傻,还是装傻?   “叶思泷……”瞿亦柏语气有些无措,“我自己也不知道,真的。”   叶思泷低着头,“如果没阴曹使者来接黄毛,我——”   瞿亦柏打断他,“那可不可以等一等……试试?”   他越说越没底气,叶思泷的眼神越来越冰,他是不是伤害叶思泷了?   “等?我开律师事务所的么?”叶思泷回了他一个职业假笑。   “所以,你还是要剥她的魂?”   “是。”   瞿亦柏拦在床前,小声道:“我觉得还是可以等等。”   盲女在床上不断挣扎着,发出低低的咽呜声。   叶思泷有点生气地推开他,“我不是圣母,行吗?”   什么?瞿亦柏错愕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什么意思?”这是……在内涵他吗?   叶思泷逃避式地不再回答,但在瞿亦柏的眼里他就是不屑搭理自己。   小心心都要碎掉了。   他红着眼眶低声吼了一句:“叶——思——泷!”你怎么可以这样!   叶思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听到瞿亦柏说出那段话时,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了一切,就他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在进行着一个所谓的“游戏”,就像自导自演似的,他很想发泄或者无理取闹一通。   但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后悔了。或许,瞿亦柏是无辜的呢?   眼看两人就要起争执,叶思泷突然话锋一转,“Tony,你还要多久才肯出来?”   “什么?”Jack和Tammy惊呼,瞿亦柏眼里也有些讶异。   房间出现了一阵死寂,安静得落针可闻。   “嗯?”叶思泷步步逼紧,“以你对Lily的死耿耿于怀的程度,是绝对不会放任盲女在人间流连那么久的,要不你就是找阴曹使者来带走她,不让她完成自己的执念;要不,你提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就如现在,利用我,生剥她的魂魄,让她不得好死,但是你的心还是不够硬,像个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划圈圈是怎么回事?第三种情况,阴曹使者是来,但带走的不是她,而是黄毛,一命抵一命是吗?所以你主动回去照看盲女,为的就是引她来医院,如果不是我的眼睛出事,也会是一些别的。”   他干脆双手交叉环胸,“我说得对吗?”其实如果不是瞿亦柏打断他,他自己也会停下来的。   听完他这一席话,要不是瞿亦柏还在生气,他一定会为叶思泷鼓掌。   Tammy想往前一步,“叶哥……”   叶思泷抬手止住了他。   Tony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看向房里的各位,“对不起,我瞒了你们。”他把一卷垃圾一样的纸从裤兜里扒了出来,“其实我同事接手了,在黄毛入院的第三天。”   “冥君之前就知道了黄毛的事,他表示如果盲女要拿他的身体就拿了,毕竟盲女确实命带富贵相,无辜受牵连而已。冥君还提前派了使者过来等候着,黄毛去了地府之后是要进地狱的。”   Tony看了一眼盲女,“是我想让……是我太坏了,我讨厌她,所以……”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大家都知道。   就是想让叶思泷出手,给盲女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他对着所有人和鬼,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知道自己因为个人情感而差点坏了大事,“对不起,我回去会自行领罚的。”   Tammy惊呼,“你怎么干这种傻事?”   他低着头,把皱巴巴的文件递给叶思泷。   叶思泷接过那文件但没看,只道:“亡灵□□气也不找对时机的么?吸一个黄毛,死一个姐姐?还有这样的?”   “唔——我觉得应该是被其他亡灵、是凶灵抢先一步了?”Jack若有所思地答道。   Tammy急道:“会不会就是害叶哥眼睛出事的那只?”   叶思泷摸摸下巴,“你特么说的不是废话吗?”一路这么顺,敢情就是这一出等着他呢。   接着他又问道:“那你们冥君有说怎么处理那凶灵吗?”   Tony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会去追踪,这不是一般的凶灵,需要些时间。”   他也没敢说,其实八十年前冥君就下令抓捕这只凶灵了,只是一直没抓到。   叶思泷哦了一声,把文件抛回给Tony,客气而生疏地道:“那你们处理吧,我就不和你们玩了,有凶灵消息麻烦通知我一下,谢谢!”   Tony低着头不说话,别说叶思泷不冷不淡地讽刺他几句了,就算是上前打他,也是应该的。   Jack拍了Tony一巴掌,他走到叶思泷身边,“叶老弟,Tony的事晚点说,你先看瞿公子——”   闻言,叶思泷转身。只见瞿亦柏鼻子眼睛都红红的,缩在角落里,就整一委屈巴巴的傻大个,和叶思泷眼神相碰时,他似乎觉得有点丢人,一个转身,面对着墙都不愿意面对叶思泷。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叶思泷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哭了?”   “我哭?呵,我又不是女人。”他的语气非常冷静,不知道的还以为瞿亦柏是什么意大利黑手党,正在谈判一桩黑色地下交易呢。   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叶思泷缓了缓语气,“刚刚是我语气太冲,我道歉。”   他只为这个道歉。   瞿亦柏更加委屈了,“你还内涵我是圣母,我才不是圣母。”   “行,你不是,我才是,行了吧?别难过了。”叶思泷回身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给他。   瞿亦柏凶巴巴地接了过去,还是面对着墙,“亏你还说我是你兄弟,哪有人才当了几天就吵架的啊?”   “还有,你们在说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仅这样,你干嘛那样看着我,我觉得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而且,你那个受伤的眼神,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说啊,你说了我才知道,而不是一开口就骂我是圣母……沟通才能解决问题,你都不和我沟通。”   叶思泷被他的几百个脱口而出的你还、还有、而且、不仅给砸晕了,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R了狗了,以前怎么没发现瞿亦柏像个怨妇,一米九的大个子,也还真好意思。   “瞿亦柏,见好就收,我一会儿还有话要问你。我们先把眼前的事解决,行吗?”叶思泷严肃地喊了他的全名。   “哼。”瞿亦柏收拾了一下情绪,不服气般地转过了身。   叶思泷和他大概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后,就解封了“黄毛”的嘴巴,收回了绳索。   “Tony在哪里!”瞿亦柏有些生气,都怪这个煞笔,害他被骂圣母。   “行了行了,我都没生气了。”叶思泷说。   哼,被骂圣母的又不是你!瞿亦柏气鼓鼓。   “呜呜呜,谢谢你们,谢谢……”   盲女嘴巴能动之后哭得更惨了,但顶着个光头真的很出戏。   “别哭了,好好活下去吧,虽然变成了男人,那也是人,也不算没用,是吧?”叶思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   盲女被他说得瞬间就不哭了,“是的,我父亲和我说过,就算是一条底裤,一双臭袜,那都有它的用处。”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们走了。”叶思泷觉得头晕晕的,他想回去睡觉,睡醒就见到奶奶的那种,他有太多东西要问了。   盲女起身送他们出去,“明天还来吗?”   “不知道,干嘛?”其实叶思泷就住她隔壁栋。   “我怕被根叔看出破绽。”盲女担心发挥得不好,被发现就完了。   “不怕,你就躺在床上哇哇哇地流口水就行了,过几天我就假装来帮你驱魔。”   “……”   走出大楼门口,迎面一股冷风,把人的头脑吹清醒了不少,叶思泷呼出一口热气,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包括他为什么会在瞳瞳身上,那是个什么空间,还有瞿亦柏身上的秘密,他得先睡一觉,再把事情串联起来,好好分析一下。   反正现在急也没用,他也做不了什么了,总不能去大街上随便找一个怨灵,对着他说:“喂,你快点吼几声给我听听,我看看还能不能上那劳什子瞳瞳的身?”——吧!   但神奇的是,瞿亦柏总能和他想到一块去。   “盲女尖叫的时候,那时候你怎么了?”瞿亦柏又开始出现了担忧的表情,毕竟叶思泷一直以来,呈现的都是强悍的那一面。   叶思泷也想知道,“那时候,我有说什么吗?”   瞿亦柏想了想,“你似乎喊了一个男人的名字,卓华?”   又是卓华,叶思泷说:“没了?”   “没了。”瞿亦柏试探着问道,“卓华,是谁?你是看见什么了吗?当时你的眼睛都变成蓝色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叶思泷暂时不想和瞿亦柏说那么多,他话题一转,“反而是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什么鬼的阴间律法?”   跟在身后的Jack一脸愁云,他本来就在烦恼Tony的事情要怎么解决,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受罚,那可是每次拿到举报奖金都会给他零头的兄弟啊!   结果还没想出办法,又听见叶思泷提起卓华,心中痛苦大喊:“完了!叶老弟不会想起什么了吧?”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闪而过。”瞿亦柏实话实说。   叶思泷一直捕捉着瞿亦柏脸上的神情,可发现不出什么破绽,“你没骗我?”   瞿亦柏懂了,叶思泷是以为自己装傻充愣,骗了他,所以才会露出那种先是陌生,后是发怒的神情吧?   那是不是说明,他在叶思泷心目中是一个挺有分量的兄弟?是吧?只有在乎,才会伤心的啊!   叶思泷看着瞿亦柏神色变幻莫测,最后露出一个像浸了蜜一般的笑容,“没骗你。不过我猜,我是不是曾经遇见过什么才会知道这些,又或者我不是普通人?”   “……你这个样子就像是骗了我了。”叶思泷给了他一肘子,不想理他。   瞿亦柏捂着肚子,快走几步追上叶思泷:“好端端的,又干嘛。”   两人一路打骂没有情俏地回到了病房,留下了身后愁眉苦脸的Jack和Tammy。 第28章 探灵(1)   “你的榴莲味香炉灰,快吃吧。”Tammy递给Tony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你不是爱吃吗?吃些甜的,虽然我们分泌不出多巴胺,但心情会好些吧。”   “谢谢你……”但这时你怕是给我吃臭豆腐味的我都没有心情了。Tony苦着一张脸,还是叭叭叭地把香炉灰吃完了。   心情,好像真的好了一点了耶!   Tammy坐在他一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回去要接受什么惩罚?”   Tony又快哭了,“估计被革职查办了吧,投胎无望了。”   “那我陪……”Tammy还没说完,Jack就走来拍拍Tony的肩膀,“先别往坏处想,到时候我问问瞿公子能不能帮你求个情。”   Tony擦擦脸,“嗯,谢谢兄弟。”   Tammy“哎”了一声,起身拍拍屁股走开了。   叶思泷回到病房,吃了一个瞿亦柏给削的苹果,牙都没力气刷了,就倒头昏睡了起来,瞿亦柏眼下亦是一片乌青,他坐在一边靠着墙,闭着眼没多久也陷入了沉睡,他睡相斯文大方,发出轻轻的呼吸声,但还是有意识地保持半分清醒。   宣纸还在他口袋里,他得保管好。   天光乍破之时,周素秋踏入了病房,一手拿着换洗的衣物,另一手上拎着两碗热乎乎的牛腩竹昇面,瞿亦柏是被香味香醒的。   “奶奶。”他睁开眼睛,细语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嘶——浑身腰酸背痛的,今晚就去让护士给他加多一床被子好了,毕竟不算昨晚,也还要住四天的院呢。   周素秋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把早餐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你先去洗漱然后出来吃早餐吧。”   “好的奶奶。”   瞿亦柏很快搞定了,就在他坐在椅子上嗦粉时,叶思泷堪堪转醒,刚想习惯性地用双手揉眼睛,被一双温厚的手制止住了。   周素秋叫了他一声,“小叶子。”   叶思泷很快清醒,“嗯?奶奶,你来了。”   周素秋坐在了床尾,看着他不由怒斥:“你丫的才这几天,没人管着你就翻天了是吧!你是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坑都往下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带着小瞿冲进了猪圈里,隔壁村都传得响当当的,把人家的老母猪撞到骨折,赔的200还是小瞿出的吧!你行啊你,我一个月才给你50,闯祸让小瞿给你兜底是吧,没有小瞿的话你就等着和老母猪同床共枕吧!”   瞿亦柏想为叶思泷辩解几句,“奶奶……”   周素秋一抬手,瞿亦柏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恨铁不成钢继续道:“还有你!那200你让叶思泷每个月省吃省喝还给你吧。”她插着腰,“而且!你俩真以为天上掉馅饼啊,哪哪都顺,哪哪都有卖烧饼吃的啊?那凶灵分明就是摸清你们的一切行动,让你们两个傻子顺着查下去。”   她戳了一把叶思泷脑袋,“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用开眼的方法,伤神又伤心,你才几岁,受得住?那只凶灵不就是趁你病,拿你命吗?!”   瞿亦柏觉得她骂得十分有道理,而且自动把那俩傻子换成了叶思泷的名字,还在思考叶思泷还钱的话岂不是得还四五个月?   叶思泷乖乖受骂,等周素秋嘴巴合上了,才缓缓开口:“凶灵肯定是认识我的吧……”   这下周素秋彻底没气了,叶思泷又继续发出四连问:“他为什么要害我?是他引着我上到一个叫瞳瞳的孩子的身上的吗?那孩子是谁?我那是穿越时空了还是怎么回事?”   叶思泷向来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这次是他太心急,可是那凶灵敢这样对他,无论是谁,无论多有亲切感,天王老子他也照样削!   周素秋刚想让叶思泷闭嘴,瞿亦柏又抛出第五连,“还有,卓华是谁?”   真是头都大了,说这俩傻又不完全傻,有时想到的东西还挺多,周素秋凝神,看着叶思泷,“你先吃了早餐再说。”   “哦。”叶思泷乖乖下床,去袋子里翻出夹角拖鞋,趿着就啪嗒啪嗒地走去卫生间。   等他关上门时,周素秋对着瞿亦柏招了招手,“小瞿,过来。”   “?”瞿亦柏听话地走了过去。   周素秋的手轻轻划过瞿亦柏的天灵盖,神情庄重而恭敬,“嗯,差不多了。”   瞿亦柏满头疑问,还没问为什么,周素秋又开口,“你有穿过但洗干净的了内裤吗?”语气正经地就像在问你还有200块吗?   我去,什么玩意儿?   要不眼前这个人是周素秋,瞿亦柏绝对给他两拳!   “哈?”瞿亦柏斟酌半秒,“内裤……?”   周素秋慈祥地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你的内裤。”   Tammy一副牙疼的表情,他已经知道周素秋要做什么了,哎哟喂,真是辣眼睛!   偶尔能看见鬼怪的人,都是时运低,阴气重,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了,此时只需一条怀着男宝宝的孕妇穿过且洗干净的内裤,晚上睡觉时罩在头上即可,孕妇福气重,阴阳交合,三天不出,眼睛便可恢复正常。   而叶思泷这种比较特殊的,则需要用到瞿亦柏这种身份地位的高逼格内裤才行,当然,前提是不能告诉叶思泷,不然那药丸了。   瞿亦柏还是不能相信,他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不过显然周素秋也没打算和他解释,只道:“你等会回去拿两条给我就行了。”   “哦……”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虽然还没搞明白。   卫生间的门被大力甩开,叶思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出来似的,“你们在说啥呢?”   “没、没……”   叶思泷没多想什么,坐在一旁稀里呼噜地就吃起了牛腩面,面条筋道,每一根都裹足了浓稠的牛腩汤汁,牛腩炖得软烂,鲜中带甜,冬天来一碗,开胃又不易腻,轻轻松松扫空碗底。   一旁的瞿亦柏舔舔嘴唇,叶思泷吃得太香了,他都没感觉到饱,甚至还想干多几碗。   “奶奶,你去看过盲女没?”叶思泷边收拾桌子边问。   “看过了,那孩子是个好命相。”周素秋双眼半合,“他父亲去世的那天,是佛门大开的日子,他当天就飞升成佛了。”   “哦,那挺好的,好人还是有好报的嘛。”只不过不是在凡间了。   “宣纸呢?”周素秋问。   瞿亦柏赶紧捂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他不敢让叶思泷看见,怕他的眼睛等会儿又不知道出什么事。   周素秋接过那张宣纸,潇洒地把它摊开在桌子上,她去接了一碗水,含了一口在嘴里,接着猛然对着纸张一喷,平常人肉眼看不出区别,但JTT一眼就看到纸上的那个脚印变得猩红了起来。   “小瞿,过来。”   叶思泷:“?”   瞿亦柏疑惑地走到周素秋身边,他感觉今天的老奶奶实在太反常了……   周素秋眼里有一些笑意,“小瞿,你额有朝天骨,眼里有灵光,我此番算是泄露天机,也要让你看看这个脚掌印。”   叶思泷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鬼!一群人还上赶着看这只香港脚了是吧!   “闭眼。”   瞿亦柏听话照做了,他感觉有什么滑滑的,像是丝绵的东西在眼睛上滑过,凉凉的,有些奇怪。   “睁眼吧。”   瞿亦柏先是半眯眼,发现还好,才把眼睛张开,入目便是一张黄色宣纸,血红色的掌印就像是雕刻上去的一般,掌纹、关节都极其清晰。   这是魔法吧?瞿亦柏睁大双眼。   “凶灵给叶思泷下了盅,以往你们接触到的气息都是隔着实物,所以他没办法下手,这次他设的这个坑,为的就是让叶思泷眼睛受伤,不再追踪到他的痕迹,并且能以旁的怨灵操控叶思泷部分的意识,这凶灵,真称得上阴毒啊……”   “这凶灵,是和我有什么血海大仇吗?”叶思泷缓过一口气来。   周素秋努努嘴,“要解这个盅,你必须要潜入到他的领地里,我也没指望你找到他,这种级别的凶灵想必来去自由,所以你只要拿到他的贴身之物,给他下一个定咒,晓得了伐?所以这个脚印留下了,有好有坏。”   “拿条内裤?好在哪里?”叶思泷问。   瞿亦柏:“………………”   “啧,你一会眼睛估计还要疼上一会儿,我会顺着这个掌印的气息送你过去,但他目前所在的地点我不知是好是坏,所以,准备把小瞿一并捎上,有意见没?”   叶思泷心道,废话,那肯定有啊!   “瞿亦柏?他跟过去做什么?他是能把鬼帅晕了还是能把鬼电晕了还是能把鬼迷晕了还是能怎么着?”   瞿亦柏怒从心中来,“你——”不要显摆你的中文水平,就你会造句是吧?!   周素秋快速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还想不想报仇了?”   叶思泷只好罢休,“那定咒我最多只能下一个月的。”   “要是一个月里都搞不定这只凶灵,你自己收拾包袱滚蛋吧,没你那么逊的孙子!”   真是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叶思泷闷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就开始,你站过来。”   叶思泷和瞿亦柏并排站在一起,随着周素秋不停地往他们洒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两人的体温开始骤降,就如当初叶思泷把两人送进鬼蜮的感觉一般。   他们这次要进的,大概率是凶灵的老巢。 第29章 探灵(2)   叶思泷的眼睛又是一阵剧痛,不过这次他没感到有液体流出了,瞿亦柏在一旁牵着他的手,他同样紧紧地回握着,兄弟,回去就请你吃好的!   周素秋替他们隐去了生人的气息,不过只能在地界撑三天,来是为戌时,去时也必是。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叶思泷。”瞿亦柏说,“我们到了。”   “嗯。”叶思泷睁开眼睛,他双目没有眼白,只有瞳孔扩散开来的一片暗蓝,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诡异。   不过瞿亦柏像是没看见似的,依旧牵着他,小声说道:“鬼有点多。”   叶思泷抬头,那是一座古宅,门上有一板淳朴大气的门匾,在夕阳的照射下,潘宅二字隐隐反光,这是?他看了看花园和游泳池,这是梦里、瞳瞳住的那里!   凶灵姓潘?和瞳瞳一样?   相比起梦里,这里显然是要热闹上许多倍,门口鬼来鬼往,大家都盛装打扮,还有两个伫立守门的黑影。   看上去像是要举办什么晚宴。   凶灵不是被地府追缉着么,还搞这么高调?叶思泷和瞿亦柏互相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疑惑。   “哎,你那笔资金怎么还没到账呢?后天就要开股东大会了。”身旁一名西装革履的亡灵道。   “快了快了,我今晚就去报梦,让我家里人给我烧个几亿来。”另一名亡灵有些狗腿道:“还望李总通融几日。”   “那我直接派人去地界银行守着吧,钱一到账,就拿来融资吧。”   “行行行,没问题的,要不是潘先生给我找来了门路,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狗腿拿出一张东西,赔笑道:“贵公子今年七岁了吧?去年六岁的晚宴我没得及参加实在抱歉,今年我这有一个国外语言班名额,我也没孩子,您看您需要不?”   西装革履二话不说就收下了。   鬼山鬼海个个一副生意人的派头,眼里都闪着精明。   “他们还会长大?”瞿亦柏有些好奇。   叶思泷也是头一次见着这种场面,“对啊,阴间有阴间的寿命,他们需要在鬼界把这段寿命过完才可以投胎的。”他还有些许感叹,又有些许讥讽,“看来,这凶灵叫潘少?在地界吃得很开啊!”   瞿亦柏说:“那地界银行?就是烧的纸钱?”   “嗯喏。”叶思泷神情十分骄傲,“我小时候还问过我奶奶,我能不能提前为自己存款,被她一顿胖揍。”   瞿亦柏笑了,“你小时候那么可爱?”   “啧,我那叫聪明。”叶思泷神色有些不自然,什么可爱不可爱的……羞不羞……   身边走来一只女鬼,很明显就在对着叶思泷抛媚眼,她甜腻地喊了一句:“弟弟?”   谁是你弟弟!瞿亦柏远远就看到这个女人了,真油!刚想拉开叶思泷,没想这逼还开口甜甜回答:“姐姐怎么啦?”   “你真嫩,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女鬼摸了一把叶思泷的脸蛋,“第一次来?”   不问白不问,叶思泷笑的很甜,“是啊,潘少经常搞这些么?”   女鬼又揉了一把他的脸,“是啊,潘少喜欢搞这些高调场面,但从来见不到他本人。”   “哦~”肯定呀,见到不就被抓了么,你们这群通缉犯聚会!   瞿亦柏突然往他胳膊大力一扭,叶思泷皱着一张脸,“姐姐,我先和我哥去排队。”   “那一会儿见哦~”女鬼还隔空给叶思泷“啵”了一个。   瞿亦柏眼里的火都要冒出来了,这女鬼虽然打扮得体,身着丝绒长裙,发型挽成一个高髻,身材是挺好的,但她的脸上白得像砌墙一样!   他哪点比不过?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比。   叶思泷瞄了瞄前方,他和瞿亦柏跟在鬼群身后,“不用请柬耶,那俩黑影就是个摆设,我们浑水摸鱼进去就行了。”   “好。”   本以为万无一失,正当叶思泷嘚瑟地踏过门槛时,突然有人喊住了他。   “先生。”   “?”叶思泷迷茫转身,是谁在说话?   见叶思泷没反应,“先生?Hello?”   那黑影还打了个响指。   叶思泷回神,哦,原来是没鬼用黑影。   不对!黑影打个锤子响指啊!叶思泷又猛地抬头,我草!原来是两只黑人鬼!这特么哪个非洲部落移民过来的?!   瞿亦柏上前一步,扶着叶思泷双肩,示意他别露出马脚。   “怎么了?”瞿亦柏淡定地扶了一下大衣领子。   “你好先生。”黑鬼对着瞿亦柏道,手指并拢示意叶思泷,“这位先生,穿着病人服,是不能进去的。”   叶思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蓝白病号服,“……”   “搞什么?穿成这样是来砸我们潘少的场子的吗?”   “不进去就别拦着啦,人家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这是什么煞笔?潘少怎么会邀请这样的鬼来?今晚又不是cosplay!今晚可是庆祝我们潘少大挫俩煞笔的午夜场啊!”   叶思泷咬牙,心中怒骂:“好呀,原来此煞笔就是彼煞笔!这场宴会的另外两个主角就是他和瞿亦柏!”   身后的鬼骂骂咧咧,瞿亦柏假装听不见,领着叶思泷走到了一旁。   不靠谱的JTT虽晚但到,身后还带着盲女。   “姐姐?怎么也来了?”此时的盲女没有用着黄毛的身体,就是一斯斯文文的女孩。   姐姐?瞿亦柏终于能看清她的样子了,整体是挺好看的,只是这叶思泷怎么回事,之前不是一口一个盲女的么?现在姐姐又喊上了?   Tony带着盲女,“我要带她去地府注销身份,然后还要在人间重新注册。”   你们办事的手续还挺多,叶思泷说:“举报了没?快叫人来抓。”   Jack道:“这种情况我们碰上百八十次了,每次都抓不到,这凶灵在地府有卧底,反侦意识可强了。”   “那报了没?”这次是瞿亦柏开的口。   不知为何,Jack觉得他身上的气势越发逼人,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鬼哭狼嚎,现在的瞿亦柏,越来越像一个领导者了。   Tammy说:“瞿公子,我们报了。”   瞿亦柏微微抬了抬下巴。   叶思泷此番也放弃了从正门进去的想法,干脆直接找凶灵的所在处好了,冒险是冒险了点,但他安慰自己,富贵险中求不是?   他打量着四周建筑,这屋子早期的风水想必是极好,东四宅西四宅各占一头,东四宅水生木,木生火;四宅金与金,土与土,乾、兑、坤、艮,为一阴一阳的对立关系。   但这凶灵是个聪明人,他把西四宅的门、柱混在东四宅的宫位处,产生了阴差阳错、阴阳颠倒、阴阳不和谐的局面,此宅,放在阳间来说,乃为大凶宅,而在地界,实为一间风水极好的房子。   而他们现处的位置,四周分别摆放着五座穿着红、蓝、绿衣服的石像,如果从空中俯视看下去的话,是可以看到它们的方位其实是连成一个五角星。   “看出什么了?”瞿亦柏问。   叶思泷现正处卡壳状态,背的书不牢固,中间忘记了一句,下一句就想不起来了,妈的。   但他还是装了把蒜,“你看,我们处于正中心,周围排布的,就是那什么五个东东。”   “哦~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季,总管中瘟史文业?”   瞿亦柏说话时牵动着清瘦的下颚线,他刚刚就留意到了,那石像还笑得阴嗖嗖的,留学时他没少听那些神婆叨叨这些有的没的,什么给5美金就帮他化解,真是中国人骗中国人!   他才不给!他宁愿给200帮老母猪治骨折!   叶思泷:“……”   “所以呢?”瞿亦柏真是个好奇宝宝呢。   叶思泷恼羞成怒:“没所以,闭嘴!”   经瞿亦柏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他们现处于五鬼之处,生气配贪狼,五鬼配廉贞,延年配武曲,六煞配文曲,祸害配禄存,天医配巨门,绝命配破军,伏位配辅弼,分成四吉四凶。   那么凶灵必在最凶之处。   叶思泷立马言简意赅吩咐道:“Jack,你去绝命方位,Tammy和Tony去六煞位,我和瞿亦柏去祸害位。以灵符为引,有线索就通知对方。”   “好!”众人各自分散,出发!   祸害位处于东南方,和五鬼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其实是更为凶险一些,五鬼是激烈的,轰轰烈烈地勃然而至,而祸害,则是那种不知不觉的就大难临头了,最适合阴险小人藏身。   大厅传来阵阵乐声和嘈杂的人声,看来宴会已经开始了。   叶思泷和瞿亦柏轻手轻脚地往东南边走去,“小心点,别惊动到其他鬼。”   “嗯。”瞿亦柏看了眼前方,有一块小小的墓地,“去看看?”   “去。”叶思泷冷笑,我就看,你在玩什么把戏?   可惜他猜错了,凶灵什么把戏都没玩,坟前满是低垂的杂草,像是许久没来人打理过了,经落日的一番渲染,显得十分凄凉,而且是安排在了祸害的凶位,立碑之人居心何在?   墓碑倒是修整得挺豪华,占地二十来个方,两边都是圆弧设计,墓碑表面祥云花纹细密,颗粒少,外观匀亮,正中间黑得发亮的石头上面刻着几个大字,“潘卓瞳之墓。”   “这应该是我上身的那个瞳瞳了。”叶思泷说,七十多年前的人了,他真的穿越了?或许是上过一次身的原因,他觉得他和这个潘卓瞳像是有什么联系似的,看着这个墓碑,心中不由地一阵惋惜。   墓碑的右边是几个俊秀的小字——生于一九一二年三月六日,左边则是落款——潘卓华。   “太奇怪了,怎么没有死期?”叶思泷瞧了几眼,“我的天,这不会就是我看到的那个小孩卓华吧?他是凶灵?”   瞿亦柏道:“应该是了。”   “不会吧,小时候还挺、像个人的啊。”叶思泷还是有些震惊,那么小个团子,是现在的吸人精气不眨眼的凶灵?   而且,似乎还和他有血海深仇,是因为自己和瞳瞳有什么关联?   但很快他又不屑道,“他是没文化还是怎么地,应该写个胞兄才对啊,我上身时明明听见了这卓华是瞳瞳的哥哥。”   瞿亦柏蹲下来,扣了几下墓碑,“用的材料是高密理石,这种材料少见且贵,一般人都是用普通的花岗岩而已,我不知道地界的价格,但想必也差不多。”   “祥云入境,行雨随轩,是好的。”叶思泷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细腻的花纹。   这潘卓华有些令人捉摸不透,说他恨他妹吧,把墓碑雕刻得如此大气,还配上吉祥的图腾,又不太像,但说爱他妹吧,把墓碑设在这个大凶之地,也不太像。   “能用这种图腾,看着也不像是没文化的人,不写胞兄似乎很不愿意提起?”瞿亦柏站起身,甩甩手臂活动四肢。   落日余晖洒满这一片土地,吹来的风极寒,天快要黑了。   “不知道,这种阴险小人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叶思泷真的抓到机会就死命诋毁。   瞿亦柏余光一闪,像是捕捉到了些什么,他继续甩动着手臂,若无其事地走到叶思泷身旁,“那只黑鬼跟过来了。” 第30章 探灵(3)   叶思泷不动声色道:“杀?”   瞿亦柏:“见机行事,先躲。”   “好。”   瞿亦柏快速把叶思泷拉起来,两人继续往东南方的建筑走,经过一片偏僻之地时,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伴随着一阵狂风,两人的衣衫被吹起。   叶思泷和瞿亦柏跑了起来,此时他们突然收到一道来自Jack的通灵符,“叶哥,我这边有几只像看门的鬼往你们那边去了,还拿着捆灵索,你们还好吗?”   叶思泷气喘吁吁,“不好,有一只黑鬼在追着我们。”   “那儿有建筑,走。”瞿亦柏快速道,在两人前方,有一栋老旧的建筑,外墙是黄泥砌的,爬满了像蜘蛛丝般的黑色纹路。   叶思泷瞧了一眼,“听着,现在东东南112方位,黄色建筑,跟着那群鬼,速来。”叶思泷刚说完,符就燃尽了。   “你有几张符?”瞿亦柏问。   “三张。”要在平时,他能有更多,但换了病号服忘记带上了,来得急,这些都是急匆匆从Tammy身上抽出来的。   “好。”够了。   叶思泷率先打开门探查,瞿亦柏收尾。   正当厚重的门即将闭合之时,一双有力的黑手从门缝处伸进,把门卡住了。   叶思泷霎时抽出了剑,一刀往那黑鬼手上砍去。   瞿亦柏重重关门,“走。”   转身,走进了一个荒废的花园,这里真是山路十八弯,不知废弃了多久,地上全是枯枝落叶,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假山水池里结了厚厚的干涸泥巴,再往前走便是住宅了,入口处很狭隘,左侧是架空的楼梯,他们刚转到楼梯间,假山处骤然出现了黑鬼的身影。   他捂着受伤的一只手,脚步踏得飞快。   叶思泷的手心在半秒内凝聚出一道蓝光,他猛地放出一道剑气,黑鬼退避了几步后,他便快速画出一道结,设在楼梯口处,瞿亦柏果断地拉着叶思泷上楼。   “保护好你的琵琶骨,捆灵索就对着那儿下手。”叶思泷叮嘱。   “嗯。”   楼道里一片昏暗,楼梯还是老旧的木板,踩踏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走到二楼时,瞿亦柏倏地停住了脚步,不能再走了,这声音太大了。   “嘘——”楼上有鬼,叶思泷道。   瞿亦柏也听见了,两人屏住呼吸,停在了这个逼仄的楼梯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很轻缓,像在散步似的,不是刚刚那只黑鬼。   “踏——踏——”   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至三楼的拐角。   瞿亦柏搂紧了叶思泷退到了楼梯间的阴影处,他们眼对眼、鼻尖对鼻尖的,彼此的呼吸相互交融,好不暧昧。   但现下的情况容不得想那么多,叶思泷看到楼道的尽头,虽然很朦胧,但似乎还有一方楼梯,一扇没锁的斑驳铁门正敞开着,“我们去那。”   两人摸索着过去,这边应该是翻新过,楼梯都是水泥地砖的,但他们到三楼便是到顶层了,这里的楼梯间宽阔了不少,顶楼的门通向一道连廊,连着对面一栋红墙建筑,只是那建筑外头设了比刚刚更多的结界,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对视一眼,往前走去。   刚走到连廊上,只见那只黑鬼就从廊檐处跳落,并当空一脚把瞿亦柏和叶思泷逼得退到了楼梯间,黑鬼手上并没有捆灵索,看来是来不及去拿了。   黑鬼二话不说,嗖地亮出了指尖的一把尖刀,就往叶思泷的眼睛刺去,瞿亦柏眼疾手快,抓住了黑鬼的手,疾步往一旁的柱子狠狠砸去,一百八十度弯折手腕,“咔”地一声,伴随着黑鬼的低吼,尖刀落地。   瞿亦柏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拳,黑鬼身体很灵活,他倏地半蹲身体,双手卡住瞿亦柏的大腿,抱着他整个人,往他身后厚实的墙大力撞上去,瞿亦柏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叶思泷的剑落下近三十厘米,黑鬼似有感应,他抱着瞿亦柏转身,用他的身体作挡箭牌,吓得叶思泷赶紧收手。   只见黑鬼一个手空翻,把瞿亦柏翻到在地,瞬间扬起地上厚重的灰尘。   但好在瞿亦柏吃那么多也不是白吃的,他的底盘够稳,落地的同时一个翻身,双脚捆住了黑鬼的脖子,好机会!剑上的蓝色花纹闪烁起来,叶思泷对着他的胸口毫不犹豫地插了下去,黑鬼刹那间化成了烟灰。   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楼道就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结界破了,先跑!”   瞿亦柏吐了一口唾沫,就和叶思泷往那栋红色建筑跑去。   但二人止步于入口处。   “进不去!结界太强了!”叶思泷说道,就像有一屏无形的玻璃笼罩着,把这栋红色的建筑与世隔绝起来。   “下楼!”瞿亦柏转身就要跑。   “不行!”叶思泷拦着他,“下面肯定有鬼!”他火速敲了一眼后楼梯的空地,“跳下去!”   三层,死不了!   “行!”瞿亦柏也来不及思考了,但当他站在三层走廊上面时,整整九米的层高,他腿还是有点软的。   叶思泷也看出来了,他上前抱着瞿亦柏说,“我数3、2、1,一起跳!”   “好!”   “1——”叶思泷就抱着瞿亦柏跳了下去,两人翻滚到草坪时,被一双大力的手抓了过去!   “嘘!”是Jack,他鬼鬼祟祟地躲在草丛里,捂着两人的嘴巴,“Tammy和Tony正在赶来。”   他带着瞿亦柏和叶思泷走进更隐秘的草丛中,“这里是结界的死角,暂时不会被发现。”   听完这话,瞿亦柏才敢大声地喘气起来,他还没忘记秋后算账,“你耍我呢是吧!说好的123呢!”   叶思泷和瞿亦柏相处的这些天,也算摸清了他的性子,他拍拍瞿亦柏的肩膀,“你刚刚跳下来真的好酷,像汤姆·克鲁斯。”   真是诸葛亮听了都直点头:从未见过如此识时务之徒。   “?”瞿亦柏的脸悄悄地红了起来,“是、是吗?”他低头了几秒,又道:“你也很像福山雅治。”   “喔?谢谢。”叶思泷给他来了一个抱拳礼。   瞿亦柏神使鬼差地也跟着说了一句:“我也谢谢。”   Jack:“……”Tammy和Tony什么时候来?这商业互吹不用钱了是吧?难道就没人夸他像laughing哥?   “言归正传,这栋红色的建筑,我感觉——”   当头一道捆灵索,叶思泷疾如雷电,抱着瞿亦柏滚了两圈,躲开了。   “被发现了!”   “妈的,Jack你还真是不靠谱!”   草丛被拨开,有四只鬼,三大中小白一黑,站在前头的是一只来势汹汹黑人鬼,和刚刚的黑鬼有几分相像。   “快跑!”   “Jy het my broer doodgemaak, ek wil hê jy moet doodgaan!”   “Ek sien dat jy nie wil hardloop nie!!!”   “???”叶思泷边跑边问,“他在说什么鸟语?”   “不知道!”   一条超长的捆灵索又来了,叶思泷握紧剑柄往后一劈,顿时劈掉了一大截。   “杀了。”瞿亦柏道,“这样跑只会引来更多的鬼。”   “好!”   三对四,可真难打,但没办法了。   黑鬼整个身子跳跃起来,阴影笼罩在瞿亦柏头顶上方,见状,瞿亦柏出其不意地后退了几步,在黑鬼落地时,一个扫堂腿,从黑鬼的背后将他踢落在地。   但明显这只黑鬼的体魄就比刚刚那只好,瞿亦柏不仅不能把他踢倒,他还一只手就抓着了瞿亦柏的脚踝,把瞿亦柏整个人甩到了墙边的角落里。   “咳咳咳——”   黑鬼没有再对瞿亦柏下黑手,反而是和那三白一起围攻叶思泷。   三道捆灵索在Jack和叶思泷身边游走,好几次从叶思泷的琵琶骨上堪堪而过,幸亏他闪得够快。   Jack就像laughing哥那只会砍西瓜的马仔一样,真的只会砍西瓜,不会砍人。   “大哥,你在虚空劈你爷爷吗?”叶思泷推开他,“别碍事!”   叶思泷紧闭双眼,且听风声,定好方位,拔腿整个人像豹子般跃起,那剑以极快的速度把绳索砍成一截又一截,大白鬼还是有点道行的,趁叶思泷的剑侧身砍中中白鬼绳索时,“哗啦——”,一道捆灵索缠着了叶思泷的剑,小白鬼当即扔下了手中的捆灵索,他快速借力跳到了叶思泷的背上,张开嘴露出一排尖牙,就往他的脖子咬下去。   “小心!”Jack大叫。   叶思泷正认真对付着绳索,没想到还有阴险小鬼搞背后偷袭一套,勒得太紧了,挣不开!   小白鬼的牙齿才堪堪碰到叶思泷的皮肤,就被当头一脚掀开,那力度之大得像铁锤似的,凌空把他踢了出去,正中身后的柱子,“轰隆——”柱子本就残旧,摇摇欲坠的同时,上面的石灰像下雪一样掉落,瞿亦柏像没解气似的,快步上前抓着小白鬼的衣领就是重拳出击,才打了两拳,小白鬼的牙齿就掉了一颗。   但小白鬼也不是吃素的,他见打不过瞿亦柏,干脆就双手双脚都大力揽住了瞿亦柏的腰,“大哥!”   身后是一阵狠厉的风,瞿亦柏咬紧牙关,用刚刚黑鬼对他的方式,抱着小白鬼利落一转,那捆灵索正中小白鬼的琵琶骨,绳索的尖端带着倒刺,只见小白鬼的琵琶骨被当场抽出,接着他便是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像发羊癫疯似的,倒在了地上。   黑鬼彻底发狂,他本不想动瞿亦柏,动了他,是没有好下场的,但这会他杀红了眼,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抬手架住了瞿亦柏,对着他肩窝就是狠狠一戳!叶思泷及时赶到,砍断了黑鬼的半只手,黑鬼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闪电般地用另外一只手反向勾住了叶思泷的脖子,扣进了他的喉结,只需轻轻一用力,叶思泷便完了。   瞿亦柏一句“叶思泷”还没喊完,一道捆灵索又从叶思泷身后飞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划破衣服的撕裂声以及——咔嚓,瞿亦柏挡在了叶思泷身后,他一手抓着黑鬼那双被他折断了已经成畸形的手,另外一只手抱住了叶思泷,而在他的背后,则是钉在琵琶骨的捆灵索。   作者有话要说:   321片段出自使徒行者2 第31章 探灵(4)   Tammy前脚刚踏进,后脚还没站稳,便看见这一幕,他大惊失色,闪电般的出现在大白鬼身后,就在大白鬼把捆灵索抽出的那瞬间,“咔嚓”地扭断了他的脖子,并夺过了他手里的绳索。   同时,Tony从草丛中贴着地面翻滚出去,用地上捡的绳索勾出了黑鬼的琵琶骨,黑鬼就和刚刚的白鬼一样,在地上发羊癫疯。   所有人和鬼都松了一口气,现场一片混乱,幸好,来得不算晚。   各位都还处于劫后余生的恍惚中,只有瞿亦柏的后背疼得他越发清醒。   叶思泷撕下自己的衣袖,“怎么也算是病号服,消过毒的,来,先包扎一下。”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在地上打过几个滚?”瞿亦柏疼得脸色一片苍白,声音都虚弱了几分。   “包扎一下总没坏处是吧?”叶思泷露出一整节白嫩的手臂,感觉凉飕飕的,他咬着布条,“这回谢了兄弟,我一定帮你报仇,出去带你吃大餐!”   叶思泷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心有余悸,他万万没想到瞿亦柏会替他挡这一击,愧疚、难过、心疼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每看一眼那伤口,那两个血淋淋的窟窿,他宁愿那倒刺是插在他身上。   瞿亦柏的心思早就飞出太阳系,吃大餐的话,还钱岂不是要再往后推一个月?也行,瞿亦柏绷紧神色,微微颔首,表示我答应你了。   “要不,让我来吧?”盲女从角落里出来,看见叶思泷笨手笨脚的,那伤口简直包扎得不忍直视,“你……这样,他会出血更多。”   难怪瞿亦柏觉得伤口越来越火辣辣的,那血液都流进他屁股缝里了,这煞笔!不行了,又想起那两条干净的内裤,艹,别想了!   “行。”叶思泷把布条交给了盲女,“麻烦你了。”   “不客气。”   盲女拿着自己的袖子替瞿亦柏擦干净背上的血,动作细致又温柔,瞿亦柏脸上的神色比刚刚放松了不少。   看着盲女轻轻扶着瞿亦柏的肩膀,白皙的指尖在瞿亦柏背上走动,叶思泷心里咂出一股不知名的感觉,他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转身问JTT,“以这出血程度,这下可完蛋了,潘卓华最快什么时候回来?”   “害,放心,我刚喊了鬼差将军来,他们在,潘卓华不敢回来的。”Tammy自信保证。   叶思泷笑着缓引他先前说的话,“哦,原来他真叫潘卓华。”   “……”Tammy说,“但肯定还有鬼来追杀你们,而且,我估计这个鬼蜮已经开始消散了。我们赶紧找到他的贴身物件,不然就出不去了。”   叶思泷追问道:“你们和他很熟呀,抓了他几次了?”   这会再隐瞒也说不过去了,Jack只好挑一些实话出来讲:“不熟不熟,不过没一百也有八十次了,每捣浑一次他的老巢,不出三天,又有新的了,他法力很强,难搞、难搞。”   边缘处果真起了一阵朦胧的灰紫色的烟雾,所经之处,一切都化成了陨落的碎片,它们毫无章法地漂浮在空中,远处的地带就像一个无边无尽的宇宙,带着支零破碎的虚无缓缓向他们袭来。   没多少时间了!   “那你们知道这栋红色建筑内有什么乾坤吗?”叶思泷指着他们身后的那栋楼。   JTT纷纷摆手,摇头晃脑道:“不知道!”   算了,他们肯定有所隐瞒,反正来都来了,想个办法进去,自己查一遍不就得了。   叶思泷看着也不着急的样子,这起码还得要一个小时才蔓延到来,他坐在荷兰式花园的台阶上,等瞿亦柏包扎完了,他走过去,“怎么样了,能走不?不能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怎么可能让你自己进去,瞿亦柏道:“我可以,走吧。“   “好,你要是不舒服了和我说。”叶思泷看了他一眼,“别逞强。”   “行。”瞿亦柏也看了他一眼,叶思泷露出那一截白花花的手臂,瑟瑟发抖,他也真是的,过来都不会套件外套。   瞿亦柏把自己的大衣给他套上了。   “你不冷吗?”   “死不了,快走吧。”   “哦。”   两人拐进一条小径处,地上的鹅卵石铺得十分齐整,道路两边还有一张长椅,小径的尽头有一方水池,奇怪的是,假山的瀑布上缓缓流淌着清澈无比的水。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有鬼住的地方。   “鸟?哪里来的?”瞿亦柏指着天上一只黑得可怖的鸟。   “糟糕。”叶思泷暗道,环里咻地一声,带着蓝焰的一支箭飞出,正中黑鸟的眉心的同时,一声巨响传来——嘭!   黑鸟直线下落。   两人定住了脚步。   “什么声音?”叶思泷闭着眼仔细听,回音不绝,“嗡、嗡、嗡——”   瞿亦柏一阵耳鸣,是什么东西?   “他们快追到这里了。”叶思泷道,“那应该是查探我们方位的工具,我们要快点进去了。”   可结界没破,而此时,前方也没有路了。   令人眩晕的回声逐渐低落下来,叶思泷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异常。   “应该还有通道。”他指着长椅道,“你看,这长椅方位不对,它是正对南面的,而我们从北面来,如果是虚弱的亡灵,有空在这喝喝茶什么的,加以祸害风水,这种方位很利于他恢复身体,前面肯定有路。”   瞿亦柏边听边点头,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他往一旁茂密的林子里走去。   “别乱走。”叶思泷紧跟着他,“你是看见什么了?”   “直觉。”瞿亦柏活像个神棍似的。   “……行。”   果不其然,拨开那被密林掩盖的一侧,出现了一方小坡,而在坡底有一个已经倒了的铜像。   “啧,铜像是绝对不能往低处放的。”Jack说。   “你忘了,这里是越凶越好!”Tammy讲。   瞿亦柏走到铜像旁,蹲下,在铜像的半边头部已栽入土中,下面压着的是一只死鸟。“刚刚的巨响,是铜像倒地的声音?”   叶思泷打量了四周,警惕道:“应该是,看来,这儿不止我们。”   瞿亦柏不解,如果是的话,明明是先听到巨响,才是鸟儿落地。铜像不可能压住小鸟,“这顺序不对。”   “什么?”Tony小声道,他到现在也不太敢和叶思泷讲话。   “铜像不可能压住死鸟。”瞿亦柏肯定道,非常非常奇怪,确实是同一只鸟,眉心处还插着一支箭。   林子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地上枯叶被踩时发出焦脆的“哔啵——”声,来鬼甚多,脚步声越来越近,速度更是超出了想象。   他们这,三人三鬼,总数为六,能打的平均数为三,去掉最强最弱,能打的中位数为一,解:我今晚死定啦!   “这没法打。”瞿亦柏还很冷静。   “废话。”叶思泷脑子正在快速过方法,不到三秒,密密麻麻的树下便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鬼影,真是逼死密集恐惧症了!   不知道是不是三白一黑的下场给他们造成了阴影,没有一只鬼的手上拿着捆灵索。   “冲啊!”   一群恶鬼潮水般的涌上来,六人一看避无可避,只好迎风冲上。   叶思泷最担心的就是盲女,只见盲女抄起地上的一根木头,手一扯,腿一伸,那针织裙子便被挽了上去,没有了束缚之后,她便尖叫着冲了上去,盲女那一套动作毫无章法可言,就是疯、颠、带劲儿!   她拿着木棍就是一顿乱扫,边扫还边尖叫为自己助胆,同时不忘骂上几句:“早知道就不报恩了!我好后悔啊啊啊啊啊啊啊——谁特么骗我来这里的——啊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真是好鬼怕恶妇,这一闹倒是打退了她身边一些鬼。   “小心!”Tony看到有只矮子小鬼想从盲女裙底袭击,他连忙跑去把小鬼一脚踹走,“你只咸湿鬼啊!”   当然,紧接的是挨揍的更多,如果这次能逃出去,他一定减肥!   吃沙拉香炉灰!   Jack依旧是虚空劈爷爷,Tammy还好些,他相对比较矮,来的全是男鬼,他手往下一伸,恰好能咔嚓鬼子们的命根子。   “滚!”没有捆灵索的鬼更加好对付了,瞿亦柏强忍肩痛,瞬间就铲倒了对面的两个,叶思泷更是嚣张,以环化成是绳索一甩,鬼子们像一串冰糖葫芦似的,个个紧挨着摔倒在地,叶思泷更是跃起身子,脚如千斤坠地从他们身上一溜烟的划过,把他们个个踩得筋骨寸断,脸上更是五官都移了位。   “你还ok吧?”叶思泷还挺洋气的,他和瞿亦柏背对背相站,周围只剩下几个如恶狼的鬼,   “ok!”瞿亦柏回答完,双手往后借力,叶思泷反应很快,狠扶了一把他的腰,瞿亦柏长腿一伸,一绞,如同两把利刃似的把恶鬼的头扭了个三百六十度,清脆的骨脆声响起,叶思泷抱着瞿亦柏快速转圈,不出一分钟,剩下的恶鬼全被解决。   “嘶——”瞿亦柏的伤口实在太疼了,叶思泷刚想帮他看看,一波死神的脚步声又来了。   还有完没完?他们六个现在都处于虚脱状态,根本没有力气去反抗了好吗?   这波明显是狠角色,只见空中一张大网撒下的同时,叶思泷眼里闪过几道蓝光,这网……   是气!   他脑子里一串零碎的东西连起来了,气感而应,鬼福及人……盖生者,气之凝结者成骨,死而独留,故葬者反气入骨以荫所生之法也。   那只死鸟也是如此,是咒术回潮!   他有办法了! 第32章 探灵(5)   气,流走于土中,具有致福生人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   此地为形无以载,在阳间的说法为求乘生气,而在此处,恰恰相反,此结界利用阴阳相调的原理,载物反而成了衬托,而生气才是那个“形”,所以才会出现前一秒还在天上飞的鸟和载物铜像顺序调换的情况。   如果利用这个相反的原理,那么这栋建筑的结界不是以破为主,而应该是以融相得进。   之前他一直想方设法找到结界的突破口,其实压根没有这玩意儿,人、鬼身上的气,就是那个形,他们根本不需要想尽办法进去,只要贴近这栋建筑,加以咒术,作为载物的它,自然会迎接。   同样的,住在这座建筑里的人,只能在这范围内活动,除非破了界,他才能出去,但破界的同时,也在告示着主人——我要走啦!   这座建筑,一定关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跑!墙面!”三人三鬼以各自最快的速度接近建筑的外墙,在网落下的那瞬间,叶思泷喊出了口诀,“形穴既就,凝结融会于其中!开——”   一道剑气挥向前,他们“哐当”一下,果真融进了建筑。   “好险,天啊。”Tammy拍拍胸脯,即便里面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   叶思泷脸上都是黏腻的汗水,他有些急尿了,“洗手间在哪里?”   “找找。”瞿亦柏道。   建筑内很昏暗,压根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着!”叶思泷手心一阵火焰散出去,整个空间瞬间亮堂起来,房子干净到不行,地板纤尘不染,墙面一片洁白。   这是一座欧式设计的宅子,他们现站在一条走廊的玄关里,地上铺着万花筒地砖,两侧各有相对整齐的三道房门,统统用着弧形的红丝绒遮住了半边,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窗,旁边摆着一张雕花的圆形小桌子和一张小小的蓝丝绒沙发。   门都没有关,他们一边走一边观察,走廊的右侧分别是卧室、起居室、钢琴房、卧室;左侧则为客房、起居室、书房、客房。   为什么说有卧室和客房呢?因为卧室装修得非常豪华,雕花墙纸和浮雕墙角,而客房只是普普通通的白刷墙和柱子。   “这大概率就是潘卓华的房子?”Tammy问,“还设那么强的结界,要我说,少做点亏心事什么都不用设。”   JTT还是第一次进来。   瞿亦柏说:“不一定,在自己老巢设那么强的结界,看着倒像是关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思泷附和道:“对,而且鬼蜮的主人能控制一切,要是有什么人来了,他肯定第一时间知道,自己住的话没必要搞这种旁鬼旁人完全接近不了结界。”   大家兵分两路,Tony和盲女去书房翻东西,Jack和Tammy去起居室、钢琴房,瞿亦柏和叶思泷则负责搜索剩下的房间。   “忍不了啦。”叶思泷急道,他走进了右侧的第一间卧室,“肯定有洗手间。”   还真有。   叶思泷在厕所哗啦哗啦地放水,瞿亦柏在外面观察着这间卧室,说是卧室,但是除了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扇小小的天窗下是一张大床,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一方梳妆台,还有一张丝绸背靠凳椅,梳妆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油墨画,而在正对面门口的位置,也摆着一张大书桌,书桌后有一张檀木大椅子,不仅如此,同样对称的位置上,也有一副油墨画。   这座房子的主人是有什么强迫症么?所有的东西都要求对称,房间的功能是,布置也是。   “看什么呢?”叶思泷拉好裤头绳走出来。   “去其他房间看看。”瞿亦柏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把全部的房间都走了一遍,果真,全部都是对称的结构。   叶思泷此刻也懂了,“去尽头看看。”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位置很微妙,恰好可以看到和黄色建筑相连的连廊。   如果这座房子有人的话,刚刚瞿亦柏和叶思泷的行为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潘卓华不可能在,这样的话,刚刚那个脚步声会不会是住在这里的鬼?”叶思泷问。   “那扇铁门确实是开着的,但这里面的鬼能出去吗?”瞿亦柏反问道。   “一般情况下不能,只能破界才可以出去。”叶思泷答道,“但我猜,在我们之前,或许已经有鬼来把这里的主人接走了。”   瞿亦柏不置可否。   叶思泷挑衅道:“打个赌?”   “不打。”   “切,没劲儿。”   其实叶思泷心里也没有底,他回身往第一个右侧的卧室走去,右边的房间窗户全都对着他们来时的那个假山花园,左侧房间的窗户则对着后山。   第一个卧室对着一片花圃,第二个起居室对着的是空地,第三个钢琴房对着的是水池的一小侧,最后一个卧室对着的是一个完整的假山水池。   而且,这里的东西摆得稍微有些乱了,书桌稍稍歪了一点,床上的被褥也有褶皱。   “应该是被带走了。”   “嗯。”   叶思泷站在第四个卧室窗前,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月亮高高挂起,阴间的好处就是,这月亮真的亮得跟鬼似的,惨白惨白的光照得水池一片波光粼粼。   灰紫色的烟雾又近了一大截。   瞿亦柏看着房间的一切,眉头紧皱,他反复踱步,是哪里不对劲呢?他又重新站到了镜子前。   此时叶思泷从窗边走来,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两个身影,叶思泷和瞿亦柏并列站在镜子前。   灵光一闪——咔!   他知道了!   “搬椅子。”瞿亦柏道。   “好。”   他和叶思泷把梳妆台和书桌前的椅子搬出来,“把他们背靠背放在一起。”   “放这。”瞿亦柏用眼神示意了一个位置。   两张风格大相径庭的椅子背靠背,横亘半路。   叶思泷瞧了瞧,一拍手掌,“哦,椅子被拖出后的位置,正好位于房门和窗户这两点之间的直线的中点上。”   “对。”瞿亦柏点头,“刚刚两侧的椅子都是同一个方向,这不符合主人的思维。”   “难道是椅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叶思泷蹲下身子看向凳底,“什么都没有哇。”   “主人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他目的是什么呢?”他随便坐在一张椅子上,脸又对着梳妆台的镜子。   他蓦然起身,“我好像知道了。”   瞿亦柏道:“嗯,你讲。”   “这儿有镜子能看见人,书桌没镜子说不过去吧?只有两边都有镜子,人坐在桌子上,能同时从两个镜子看到自己的正面和背面,这才符合主人思维,对吧?”叶思泷引用了一下瞿亦柏的话。   瞿亦柏说:“对。”   叶思泷去隔壁搬来一张梳妆台,放在了书桌的位置上。   但做完呢?没了。   “我们先理一理。”瞿亦柏温声道:“按照他对房间的构造摆设,主人显然不是一个粗心的鬼,他会不会是故意的,引着我们一步一步做下去,很难不怀疑,这是潘卓华的手笔。”   瞿亦柏确实有些担心,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想再看到叶思泷眼睛出血的那种情况了。   叶思泷也赞同这个说法,“还是先搞清楚房子主人的身份再下一步吧。”他往前一步,握了握瞿亦柏的手,“你的手好凉啊。”   “瞿公子,叶哥!”盲女突然跑来插话。   瞿亦柏和叶思泷一脸不高兴地转头看着她。   “额……”盲女站在他们身后,唯唯诺诺道:“你们……来看看……”   两人去到了书房,一眼就能看见书架上全是空的,但桌面很凌乱,就像是要逃跑,但来不及收拾的样子。   盲女拿起其中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纸,上面褶皱非常多,“一个纸团,被我打开了。”   她啪地一声把纸张放在桌面上,“你看!这人!还有这个狗爬一样的字是啥?”   纸上画着一个人,还是个男人,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外眼角微微低垂,光看这幅画就觉得这鬼温润如玉,品性纯良。   这是谁?不认识。   Tony看着上面的殄文,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董生唯巧笑,子都信美目,百万市一言,千金买相逐。   落款——华。   “呕——”盲女抱着空空如也的胃弯下了腰,她简直被这个名字PTSD了,还华?简直恶心死她了。   叶思泷和瞿亦柏面面相觑,他对着Tony说,“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Tony卖弄装傻:“啊?”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叶思泷拿着这张纸,“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这是首情——诗?”   瞿亦柏眼神晦暗不明地点点头,“是。”   “那这样看来,潘卓华喜欢这个男人,爱而不得?霸道总裁?”   说就说,鬼就鬼,帅什么帅,瞿亦柏撇撇嘴,“嗯哼。”   他无视叶思泷的话,继续道:“这男的,应该是房子的主人,被禁锢在了这里。”   有时候叶思泷真的觉得和瞿亦柏心有灵犀,什么都不用解释,他自己就想明白了,果然,近朱者赤,瞿亦柏这是被他的聪明才智感染了。   咳咳咳,回到正题,“这只帅鬼好像不爱他,还很讨厌他的样子。”叶思泷问,“不然哪会把潘卓华送来的画当成垃圾一样扔在一旁,是吧?”   “你去问那只帅鬼啊!”瞿亦柏突然像吃了炸药一样。   “……”叶思泷搞不懂瞿亦柏的情绪是怎么回事,怎么时不时就像个炸弹似的,他又道:“那他是不是在帮我们?想利用我们打倒潘卓华?”   “对啊,所以为了报答他,你要英雄救美啊?”瞿亦柏又呛道。   叶思泷不得不停下来,“你吃错药了?”   瞿亦柏小声嘟囔:“你才吃错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叶思泷半个屁股坐在了书桌上,“但如果他也是骗我们的,那就完了。”   瞿亦柏翻了翻桌上的纸张,仔细瞧的话,其实可以发现其中一张纸上有云彩刮,纸张的纤维像云彩一样分布,它很容易发脆和掉粉,这种纸大约在六七十年前为大户人家使用,之前瞿亦柏做过一次实验,用到的就是这种纸,因为它摩擦便可以发毛,在显微镜下能很好的进行观察。   他有个不确定的想法。   “画像给我。”瞿亦柏用衣袖大力摩擦云彩纸。   “嗯?”虽然疑惑,叶思泷还是把画递了过去。   瞿亦柏把画覆盖在云彩纸上,他没猜错,两张纸叠加起来后,画像上出现的不止是一个男人。   叶思泷一眼就看出来了,“是鬼蜮的地图!还有结界的分布点。”   起毛的地方,加上本有的云彩纤维,在一张近如透明的黑笔素描画像下,呈现出来的分明是一张地图。   虽然很皱。   “行。”瞿亦柏难得为帅鬼解释,“这鬼估计是不敢做得太明显,怕被潘卓华发现。”   叶思泷说,“快去卧室,我感觉我们快可以出去了。”   “嗯。”瞿亦柏吩咐Tony,“把Tammy和Jack叫来,差不多,我们就可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房间构造有参考《罗杰疑案》,术语参考风水术语辞典,诗歌出自《咏少年》南北朝·吴均。 第33章 探灵(6)   一干人等看着那两张椅子陷入了沉思。   “最多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就要走了。”Tammy看了看远方,语气有些急促。   分崩离析的混乱即将到来,届时一切将化为乌有。   “我们快没时间了。”叶思泷说。   瞿亦柏点头表示赞同。   “除了那帅鬼,我们要一无所获了。”   瞿亦柏再一次点头表示赞同,但马上又摇摇头。   盲女这会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JTT给了她一个“你很快就会习惯”的眼神。   盲女欲哭无泪。   透过玻璃,柔和的光线照了进来,叶思泷抬头仰望着那发着淡蓝光的月亮,“是我的错觉吗?刚刚月亮好像不在这个位置?”   瞿亦柏和他的想法一拍即合,“你是想……”   叶思泷转头看他,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同样的想法。   “来!”两人齐声道,拿起梳妆台上的镜子,往椅子走去。   JTT&盲女:“???”   叶思泷把镜子往两张椅子中间一放,月亮的投进来的淡光瞬间折射了出去,正好对着楼下的那面假山。   瞿亦柏缓缓转动了几个不同的角度,假山的一个旮旯处突然发出了像钻石一般的光芒。   !   找到了,原来是这样!   吩咐Jack托好镜子,叶思泷和瞿亦柏连忙往楼下赶。   还有十分钟。   叶思泷往那旮旯伸手就怼了进去,东西很快被拿出来。   是一方轻纱抱着的一枚戒指,轻纱上还绣着一个瞳字。   瞿亦柏整个人突然怔住了,在看见那枚戒指之后。   他颤颤巍巍地想伸出手去触碰,叶思泷却把手掌一合拢,“有什么出去再看。”   瞿亦柏像是没听见似的,他强行掰开叶思泷的手掌,把那枚戒指放到了自己的手心上,一股温润醇厚的气息瞬间流泻于他浑身的经脉穴络,整个人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一样。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   叶思泷这会儿也看出了不对劲,可没什么时间了,什么事都先放一放,留着出了这鬼蜮才去解决吧。   他连忙对着二楼喊了一声,“我们要走了!”   一股腐臭的味道飘荡在空中,叶思泷转身,看着那对残骸中,似乎还混着一大坨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这是什么?好臭。”盲女捂着鼻子,她感觉自己又要吐了。   JTT神色陡然一紧,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好狠!   潘卓华把怨灵的诛心血挖出来了,此时飘来的那一坨红色正是死人的鲜血,细密的程度可以想象,潘卓华是一个多心狠手辣的人,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   只要被一滴触碰上,他们都别想活了。   “赶紧!出去!”没时间解释了,Tammy刚说完,血珠在空中化成了一道道残影,正以光速向他们飞来。   叶思泷连忙甩出几道蓝光,蓝光划破空气,瞬间绽开了无数条光影,如水蛇般地在血珠之间涌动,可是对于血珠来说,就像水滴被切割成一半,只会分化出更多,而且依旧向着他们前进。   蓝光再现,金刚罩烟花般地绽开,叶思泷双手撑着,把三人三鬼笼罩在里面,就在那一秒,血珠溅在上面了。   “滋滋滋——”血珠就像锅里的热油一样,很快被烧灼,消失了。   可还有成千上万颗。   “不行啊,这里快塌了,快想想办法。”Tony说。   抵挡这些血珠的同时,鬼蜮也在崩塌,潘卓华这招可谓是一石二鸟。   血珠越来越密集,地上的裂缝离他们不到十公分,前方就像个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即将吞噬着所有。   漫天血液纷飞,叶思泷在孤军奋战。   五公分。   “我们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四公分。   “来世还做好兄弟呜呜呜呜——”   三公分。   “我们哪里还有来世啊,去你码的!”   两公分。   “最惨的还是我,我才做人没几天啊!”   一公分。   “我还没有放弃!”叶思泷大喊一声,正打算一鼓作气时,地面上的石头全部腾空而起,一点一点地把他们脚前的缝隙填满。   “?”   他们身后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地上的东西都被吹了起来,JTT相互搀扶着才算站稳了。   盲女赶紧和他们抱作一团。   狂风很快了形成一道数十米高的龙卷风,猛地向前方砸了过去,黑洞和狂风纠缠在一起,树木、长椅、花坛被卷在了空中,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蓦地,出现了一道道飞叶的声音,很清脆,也很锋利。   只见漫天鲜红如雪的凤凰花瓣从四面八方出现,闪烁着耀眼的如硫火一般的光芒,像利刃似地刺向那血珠,可谓是见血封喉!   朵朵红光在浓重的灰烟里穿插,和血珠碰撞时更是发出刺眼的火光,真是堪比宇宙大爆炸的场面。   瞿亦柏在烈焰红光中抬头,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掌心的那一抹戒指发着微弱的红光。   无穷无尽的花瓣不出半刻就把血珠全都击落了,继而形成一堵血红的,越来越厚的墙,暂时抵挡且逼退了那黑洞几分。   万物回归平静。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知看得人鬼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都忘记眨。   这可太他妈的牛逼了!   “是、是哪位大哥救了我们?”盲女瞪大了双眼,东瞅瞅、西瞅瞅的,看着叶思泷一脸懵逼的样子,那貌似只剩下瞿亦柏这位大哥了。   此时瞿亦柏眼中还剩一模凌厉,但脸色异常苍白,他踉跄了几步,“快点。”   快点走,趁现在,他撑不住了。   叶思泷什么都没说,向着水池大手一挥,蓝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大光圈,水里出现一层层的涟漪,荡漾得飞快。   “走!”   各位纵身跳跃进光圈。   “收!”   “嗡——”像古老的法器发出的声音,光圈消失,与此同时,凤凰花瓣开始发起新一轮的进攻,顷刻之间,鬼蜮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砰砰砰——”   周素秋看着他滚落在地上的几个家伙,喝了口茶,“回来啦?”   瞿亦柏此刻已是神志不清,他趴在了叶思泷的背上,一动不动。   不会是死了吧?叶思泷眼圈瞬间红了。   “给他来点这个。”周素秋像个神棍一样地招招手,叶思泷连忙爬起来走了过去,接过那一盏茶。   他把茶杯贴近瞿亦柏的脸庞,“来,快喝了,喝了就没事了昂。”   瞿亦柏无力地看了叶思泷一眼,他真的没力气了啊!   “行吧,小爷我喂你。”叶思泷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背上的伤口,从后面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在自己的怀里躺着,接着把茶一点点地灌进他的嘴里。   “小黄毛儿,说说,发生什么了?”盲女突然被周素秋点名,她还处于震惊之中,但还是连忙道:“哦!哦!是这样的,好牛逼!我们进去看到有鬼开聚会,好多鬼哦,他们看上去都很有钱,女鬼的裙子也好漂亮,我们找到了叶哥啊,他和瞿公子在一起,然后我们就聊天哦,聊……哦,是叶公子穿着病号服,进不去啦,那肯定啦,那儿的鬼个个西装革履,鬼模狗样的,所以我们就想办法,我们走到一个地方啦,那个地方有……”   “还是我来说吧。”Jack打断盲女,要是听她这样讲,估计大后天的早上才讲完。   不到五分钟,Jack完美叙述整件事的经过,不愧是经常写检讨的,语言干练,形容恰到好处,光是听着,都能让人回想起那个场景,莫名的胆跳心惊。   Jack现在想想都还是觉得异常牛逼,他觉得自己走大运了,真是有生之年啊,能看到这样一副震撼的场面。   周素秋静静地听着,手上不徐不疾地掀着茶杯盖子。   过后,她道了一声:“嗯。”   瞿亦柏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叶思泷还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奶奶,你快给他看看背。”   “好。”周素秋放下茶杯,抓起一把灰色的符纸走来。   “来,先转个身。”叶思泷自己都没发觉,那语气有着那么一些哄孩子吃药的味道,要搁在以前,他肯定先是质问,哪里会管瞿亦柏的伤啊,反正活着就行了。   瞿亦柏傻乎乎地问道:“又是抹药酒吗?”   叶思泷这才想起第一次替瞿亦柏处理伤口的时候,只不过这会儿他又改口了,“我们农村人讲究,不抹了,给你好好治。”   瞿亦柏:“?”   叶思泷帮着瞿亦柏轻轻转身,扯下衣襟,露出那可怖的伤痕。   周素秋一脸严肃,低低不知念了句什么,那符咒就在她手里化作了一团灰,她对着瞿亦柏的伤口就大力往上糊。   瞿亦柏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疼得发出了声。   “奶奶,你轻点!”叶思泷喊道,好像一个在等老婆临盆的焦急到找不到方向的老公。   “不行,轻点没作用。”周素秋嗔怒道。   “嘶——”瞿亦柏又发出一声抽气。   叶思泷连忙哄道:“我帮你吹吹。”   说完就要替他吹气,被周素秋一个巴掌挥开,“滚远点,你把这符灰都吹走了!”   叶思泷委屈地抱着瞿亦柏。   “好点了吗?”   瞿亦柏轻点头,“嗯。”   “行了,你吹吧。”周素秋起身,瞿亦柏和伤口正在愈合。   叶思泷:“……”   此时有眼力见的盲女去把病房的窗户打开了,大量的清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瞿亦柏和叶思泷心有灵犀般地对视一眼,满脸笑容地挥着拳头轻轻相碰,作出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周素秋:“……” 第34章 探灵(7)   “这条纱巾,粉嫩嫩的,还绣着黄色的小花儿~”Tammy挑起兰花指碰了碰,“潘卓华的品味也忒娘了吧!”   “原来粉色长这样儿啊,黄色是这个?”盲女像个幼儿园小朋友学颜色名词似的,指着那纱巾问。   “对的,你很聪明,我觉得这纱巾还挺可爱的。”有着少女心的Jack道。   盲女不好意思地嘿嘿嘿笑了几声。   还缺一鬼附和说话,叶思泷才像是想起Tony这个鬼一般,对着他问道,“你的报道计划泡汤了吧?”   Tony小心翼翼地答道:“是的,我一会儿就要带她回去。”   “噢。”叶思泷走过去把Jack和Tammy的手拍开,“做什么呢?别破坏证物!”   纱巾上是鲜嫩的粉红色,点缀着几朵白色花蕊的小黄花,像是一个几岁孩子的东西,还是个小女孩,叶思泷猜测应该是瞳瞳。   但是上面满是潘卓华,即是凶灵的味道。   熟悉得不得了。   “叶哥,你不看看那戒指吗?还在瞿公子手上呢。”盲女不合时宜地开口道。   “哎呀,你闭嘴!”Jack走过去,把盲女拉到了一旁。   Tammy不争气地看着盲女,“你咋那么蠢呢!人家叶哥现在不问,晚上人家抱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自然会谈啊。”   “啥、啥?”原谅她刚上岗,“睡觉?”   “他俩天天在一起睡的,可惜你无缘看见了。我跟你说点悄悄话,之前叶哥刚认识瞿公子的时候,还整天威胁捉弄他呢,有一次瞿公子还差点跳了个拉丁舞。”Tammy还作了一番解释,“你看现在,你品品,你仔细品品。”   盲女似懂非懂,“好的……他们现在是好兄弟了吧。”   但是她也不想看他俩睡觉啊,两个大男人有啥好看的,不对啊,就算是一男一女也没啥好看的!她又不是偷窥狂!   叶思泷忍无可忍,“闭嘴!我们当然是兄弟。”但不知为何,说到兄弟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有点虚。   他用小尾指勾着纱巾,转身问周素秋,“奶奶,我要怎么做?”   没人没鬼看见此时躺在黄毛床上的瞿亦柏耳根全红了,他脸色发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其实他在清醒的过程中,视觉里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身影,应该就是一起逃亡的那三位难兄难弟。   现在听见了声音,更加确定了,他摩挲着手上的指环,打算等叶思泷和周素秋解决完纱巾的事情,他再去问。   “手给我。”周素秋说,她手里握着一根银针。   叶思泷伸出手,周素秋往他的指尖一戳,挤出一滴血珠,抹在了纱巾上面。   “为什么要用我的血?”叶思泷问。   周素秋也不想随便泄露天机遭雷劈,她随便敷衍他,“因为你上过他妹妹身。”   叶思泷还想再问点什么,周素秋打断他,“行了,开始吧,用土牢术,分形咒。”   他有些难过。   “啊?什么土老鼠?”天真浪漫的盲女再次不合时宜地问道。   “噗嗤——”瞿亦柏在被子里笑出了声。   “啧,都安静。”叶思泷化身学校的教导主任,“咒分总咒和分形咒两种。通常总咒用于比较简单的符,分形咒则用于较复杂的符。”   众各位:“哦~~~”   他们很快又安静下来,叶思泷开始了。   “召雷将,召雷兵,扬雷鼓,伐雷精,领天将,领天兵,发天鼓,扬天星,飞金精,执火轮,布巽炁,斩妖精,崦呻敕,摄五雷疾速行。”   纱巾上流动着繁复的蓝纹,它在空中升起,从边角处徐徐燃烧起星火,火焰由幽蓝色转为猩红色,继而有几道小孩子的声音,“哥哥——”   “哥哥,我偷偷给你带的奶糕——”   “哥哥,哥哥,哥哥——”   声音响亮、清脆而懵懂,不由地让人对这个小孩心生好感。   三声之后,纱巾消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但叶思泷知道,法成了。   潘卓华现在的灵体会出现半灼状态,能维持一个月。   但是叶思泷沉默着,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   “好了吗?”瞿亦柏问。   叶思泷转身看过去,“好了,你不休息会?”   瞿亦柏下床,“你怎么了?”   叶思泷强压心中那股悲痛,他鼻头酸酸的,但还是嘴硬道:“没什么呀。”   瞿亦柏抿抿嘴,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他思考了几秒道:“就算奶奶不告诉你也没关系,我会陪你,直到一切真相大白。”   叶思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让奶奶看看戒指再说吧。”   “嗯。”   瞿亦柏走向周素秋,伸出手,指环上的红色火光已经消失了,“还麻烦奶奶帮忙看一看。”   周素秋点点头,从他手指取下指环。   瞿亦柏问:“我身后的阴曹使者,是因为这个,才跟着我吗?”   “不全是,我不能说呀。”周素秋指了指上天。   瞿亦柏便没再多问。   见一切都差不多了,Tony道:“那我先带她去报道了。”   周素秋插话,“早点回来呀,今晚根叔大概要来一次。”   盲女顿时心惊,她今晚就要躺在床上哗啦啦地流哈喇子了?   天啊。   Tony虽然点头,但他心里有数,大概率是不仅不能早回来,或许压根都回不来,这次他犯下的错,足以让他丢掉了这份工作。   他对盲女示意,一人一鬼走门穿墙地出发了。   Tony走后,Tammy拉着叶思泷走到了一个角落。   “叶哥,能不能帮忙写一封求情信?”Tammy拉着叶思泷走到一旁的角落。   叶思泷痞痞地靠在墙边,“为什么?”   Tammy似乎有些为难,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完全不合理的,但他还是开口哀求道:“Tony也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在他平常这么卖力的份上,你看能不能……”   叶思泷反问:“卖力?”   “嗯……他对瞿公子也很上心的嘛。”Tammy道。   “我怎么看不出来。”叶思泷说,他怎么觉得瞿亦柏好像一直都是他看着的?   Tammy闭眼,“叶哥,你就帮个忙吧!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替你干。”   叶思泷连忙拒绝,“别,我可受不起。”   其实他觉得JTT蛮有趣的,平时斗嘴互相看不顺眼,但是谁有困难都会站出来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对方,当然,那0.3333不算。   “看在瞿公子的份上,写一个吧!哪怕是三个字!只要你写!绝对能保住他!”   “关他什么事?”叶思泷不解地看着Tammy,“为什么我写就能?”   他又不是普信男,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嘛。   “祝你和瞿公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Tammy突然大喊。   叶思泷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个雀跃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就帮他写一封吧。”   “???”Jack猛地甩头看了过去,周素秋还在一旁拿着戒指边看边喝茶。   “你说啥子嘛?”叶思泷家乡话都被吓出来了。   Tammy也震惊地看着瞿亦柏,“瞿公子,你你你你能看见我们了?”   瞿亦柏点点头。   Tammy捂嘴,“我的天哦呐!”   “我靠,不是吧……”叶思泷围着瞿亦柏转了一圈,“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见的?为什么、不说?”   他在心底祈祷JTT和盲女那些话不要被他听见,啊啊啊什么东西啊那是,那都是开玩笑的啊喂!   瞿亦柏残忍地打破了他的祈祷,“回来的时候。”   “我去,你骗我,你怎么不说!”叶思泷惊呼,紧接着他就像是掩饰着什么一般,手脚都不受控制了,他指着Jack的肚腩,超大声地问:“这个是啥?”   “肚腩。”瞿亦柏感觉右边的耳朵要被震聋了。   Jack:“……”   他又站到Tammy身边,用手他头上比划着,比刚刚更大声地喊道:“我高还是他高?”   “你高。”瞿亦柏感觉左边的耳边也逃不掉。   Tammy:“……”   “我眼睛大还是他眼睛大?!”   “你眼睛大。”   “我帅还是你帅?!”   护士在外面拍门,“不可以大声喧哗啊!吵着病人休息啦!”   叶思泷眼神亮亮地带着一丝期待看着瞿亦柏。   “……你。”瞿亦柏揉揉耳朵道,“得了吧你。”   叶思泷才像是确认了一般,慌乱中给了瞿亦柏一拳,“没想到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这会儿也不算好奇瞿亦柏的身份了,大概率是个牛逼的就是。   “帅哥。”瞿亦柏难得不正经一回,红晕从脖子处爬上他的脸,“还要帮他写求情信吗?”   “哦!”叶思泷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好兄弟开口了!我怎么能不写!差点忘记这事了!笔拿来!”   护士又拍了拍门,语气有点凶,“麻烦家属注意自身素质!”   他活像喝醉酒躺在路边的醉汉似的,动作什么的都不受控制,说话口水喷的到处都是,他看了看杵在一旁的瞿亦柏,又看了看鬼魂Tammy,“算了!还是我自己拿吧!”   不到五秒,求情信就写好了——轻点打。   瞿亦柏&Tammy:“……”   还真是三个字。   Tammy有些尴尬,也有点急,“叶哥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这下Tony快回到了。”   “我来吧。”瞿亦柏道,他拿过叶思泷手中的笔,弯着腰唰唰唰地就写了起来,字迹遒劲大气,   文采斐然,遣词造句都不是叶思泷这种文盲能比的。   Tammy接过信,满脸美滋滋,“谢谢瞿公子和叶哥!那我先走了,回来请你们吃饭!”   “真是吹牛都不打稿。”叶思泷说道。   “你们俩,过来。”周素秋放下戒指。   “奶奶,能看出有什么牛逼之处吗?”   “那……肯定是没有的。”   瞿亦柏&叶思泷:“……” 第35章 探灵(8)   “怎么会,奶奶你在开玩笑吧?”叶思泷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戒指,此刻他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个简单的扭戒,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珠宝钻石,只在内环处有一些繁复的花纹。   “它之前明明还散发着红光的呀。”   “上面确实没什么了。”周素秋慢悠悠道:“因为被小瞿吸收了。”   “哦~原来如此。”叶思泷松了一口气,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瞿亦柏?吸收——?”   周素秋看向瞿亦柏,“小瞿,当时你感觉到身体状况是怎么样的?”   叶思泷也转头看着他,被两人齐齐盯着,怪紧张的,叶思泷的眼皮薄,此刻还有些红红的,瞿亦柏喉结一动,别了开头。   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拿到戒指的那一刻,随着那温润的气息传遍全身,脑子是一片空白的,他隐约发懵中看到了叶思泷一个人在跟那些怪东西顽强搏斗,不知道为什么本能驱使地就在心中默念出一些话,接着漫天的花瓣骤然降落,成为了反击的利刃。   “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特别热。”瞿亦柏说道。   周素秋点点头,喝了口茶,“嗯,你要记住,凤凰花象征着凯旋,那是你的根基。”她把戒指递给瞿亦柏,“这枚戒指没什么用了,你要是觉得好看,戴着也行。”   瞿亦柏接过戒指,“谢谢奶奶。”他问出一个叶思泷也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我会有根基?”   “我也不好回答,你不是普通人就是了。”周素秋说,“你还能发挥得更好,以后每天都让小叶子教你一些技巧,好好练习,很快你也可以抓鬼了。”   “奶奶,那他到底是什么物种?”叶思泷问。   瞿亦柏瞪了他一眼,“物种?你写生物试卷呢。”   “大约是什么的传人吧。”周素秋站起身,“我要回去咯,下午隔壁村那个卖烧饼的让我过去作法,出了大价钱呢,还要谢谢你俩的错打错着,小瞿回头来我们家吃饭昂。”   “好的,奶奶慢走。”瞿亦柏起身送周素秋出去。   周素秋压低了声音,“你记得明天把内裤给我。”   “……好的。”   叶思泷坐在房间里,想着不知道什么。   “你不换件衣服吗?”瞿亦柏撂一下他另一半完好的衣袖。   叶思泷这才察觉一边的胳膊空荡荡的,想想都滑稽,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这叫潮流,懂不懂?”   口直身体嫌,边说还边去翻出一件卫衣走去洗手间。   瞿亦柏低低笑了一声。   叶思泷咕哝着什么,脸更红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瞿亦柏也好像察觉到了,也不笑了。   Jack蹲在墙角,看着天花板,“哎,这时候怎么就很想写检讨了呢。TAT。”   叶思泷在洗手间里换好了衣服,但没有立刻出去,他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的那个人,虽唇红齿白,五官清秀,但面部线条清晰明朗,活脱脱一个少年汉。   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潘卓华那副画,他喜欢男人?   黄毛也喜欢男人。   自己……   呸!肯定是最近身边的人都这样,才会让他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可是瞿亦柏,真的好帅啊,身材高大,气质又好,那张脸更不用说,一起睡觉时,瞿亦柏多数是面对着他,还记得某个清晨醒来,一睁眼就是那张放大的、乖巧的俊颜,浓密的睫毛,笔直的鼻梁下是一张微微开启的,线条完美的薄唇……完了,怎么想到他了?!   叶思泷连忙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我泼,我泼,我泼!!!   冰冷的水浸上肌肤,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立刻飞到了千里之外。   隔着一扇门的千里之外的瞿亦柏此时此刻也在神游,刚刚叶思泷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惹得他心里头一阵紧皱,他下意识地想把人圈在自己的怀里,把自己的脸埋入那毛茸茸的发丝中,还有那温热的颈窝……叶思泷张嘴说话时,那红润的嘴唇,明显的唇珠,还有眉毛那一颗不明显的痣,他记得某天清晨醒来,他一个人看着那颗痣发怔,心里头暗涌着一些道不明的情绪……现在回想一下,就像……像想亲下去一样。我靠!你肮脏!   瞿亦柏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甩到九霄云外,他咳嗽了几声,看了一眼墙角的Jack,在对着天花板数星星呢。   松了一口气。   瞿亦柏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口闷下,嗯,这陈皮不错,给叶思泷也倒一杯。   叶思泷开门出来,瞿亦柏全身猛地抽搐了一下,热茶溅到了手背上。   “干嘛呢?”叶思泷从他身后走来。   他快速转身,递给叶思泷一杯茶,“喝茶。”   “?”叶思泷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触碰到瞿亦柏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瞿亦柏问。   废话,洗了快五分钟,能不凉吗?还没等叶思泷的嘴唇碰到茶杯,脸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是瞿亦柏的手。   “你的脸也好凉,你不舒服吗?”瞿亦柏另外一只手也一并用上,两只大手掌夹着叶思泷的小脸。   叶思泷直愣愣地看着他,房里一时之间,陷入了静默……   “哎。”Jack起身,故作浮夸地叫道:“哇哦,我刚刚数了好多星星呢……你们猜有几颗?”   瞿亦柏难得降智一回,配合着他,“几颗?”   “146颗。”   “哦。”瞿亦柏随便敷衍道。   “煞笔!他的意思是他要死了!他看我们他要死了!”叶思泷拍下瞿亦柏的手。   拿起那杯茶,像喝82度的酒精似的对着自己猛灌。   “哎,那也不是忘情水啊老弟。”Jack这话只敢在心里讲,不然他可真的要死了。   不给瞿亦柏反应时间,叶思泷便先发制人,“我们先来理一理目前的线索,锁定一下,潘卓华要下手的下一个人选。”   “好。”   “就如我们之前所说的,潘卓华下手的鬼婴、黄毛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人,除此之外,他们的共同之处是什么?这是第一个疑问。潘卓华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他们身上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这是第二个疑问。随着潘卓华计划的展开,被牵连进来的,如狗蛋、盲女,是否和他的计划有关系?是无辜的,还是有意的?这是第三个疑问。垃圾桶凶灵是潘卓华的人吗?这是第四个疑问。”   叶思泷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瞿亦柏头没动,眼珠子动了一下,“上次我们看到张嫂的日记本,我好像记得,鬼婴是十月三十号出生的是吧?”   叶思泷也回忆了一下,“没错。”   瞿亦柏扬起眉毛,看向Jack,“Jack,根叔一家是什么时候来的?”   Jack连忙思索着,犹记得一个嘴上有一颗大痣的年轻啊婶说过,那天她家老公被根叔请去厨房打下手了,“好像是十一月二十三号来的。”   叶思泷边记录着边说:“鬼婴死去的那天,好像也是十一月二十三号。”   写着写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等等!瞿亦柏你是哪天来的?”   “……十一月二十三号。”瞿亦柏回答。   叶思泷记得翠花说过,瞿亦柏来的那天,还有几户人家也来了。   他连忙问,“Jack,那天除了瞿亦柏、根叔,还有谁搬来了?”   “这个我要去查一下。”   “你现在去把翠花给我带来就行。”叶思泷道。   “马上!”Jack“咣”地一下潜入地里。   瞿亦柏看着纸上的“1123”,“潘卓华是要对1123来的人下手?”   “有可能。鬼婴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和搬来的人家一起算上,都算是新面孔,在我们这说法就,都是新来的。”叶思泷有些苦恼地敲打桌面。   “那我很有可能是潘卓华要下手的对象。”瞿亦柏道,“但我为什么好像,一直都平安无事?”   叶思泷给了他一个眼神,“还不是你身后的阴曹使者在嘛,要我说,最大的功劳应该归我,我把你护得多好啊。”   他好像忘记了最开始的自己是怎么样的,脸皮真厚啊叶思泷。   瞿亦柏也被猪油蒙了心,“……那,谢谢你……”   叶思泷:“……”   Jack不在,电灯泡消失,两人之间那种尴尬的氛围又上来了。   “嗯,如果是这样,以后我们要注意安全。”   “是的,要的要的。”   “……”   “……”   正当两人绞尽脑汁如何开口时,一声激动的女声打破了沉默。   “啊啊啊啊啊!!!!小叶子,我好想你啊!!!你去哪里啦!天啊,瞿帅哥也在!!!”小翠花啪嗒啪嗒地从地上探出半个身子,水蛇般地扭着身子走来,今天她的打扮还算正常,两根麻花辫一件小衬衫,她贴着叶思泷的小腿,“让我蹭蹭。”   瞿亦柏心中燃起一阵熊熊烈火,这两人看着有点熟?他表面不露声色:“……”   “滚开!”叶思泷嫌弃地别过身子。   “早知道你找我,那么多男人在,我就打扮一下再来,你不会觉得我难看吧?”小翠花嘟起小嘴儿。   Jack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叶思泷不会觉得你丑,但有人可能会把你弄死了。   “你好看过?!”叶思泷道。   “哼。”   这是什么情况,打情骂俏?人鬼情未了?幸好叶思泷守男德!不然——浸猪笼!   小翠花又双眼放精光地看着瞿亦柏,“嘻嘻嘻,幸好~这~还有一个~嘻嘻嘻”   “?”瞿亦柏眼睁睁地看着翠花那双手向着自己的大腿摸过来,而叶思泷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还差0.1米的时候,叶思泷接收到瞿亦柏的眼神,整个人忽然失了智一样大叫。   “我靠!我忘记他能看见了!”   “走开,我看见你了!”   两道声音响起的同时,两只手也朝着翠花伸过去。   “!!!”翠花觉得今天应该就是她的人生巅峰了。 第36章 探灵(9)   没想到,那两只手的主人本意是想掐死她的,幸好她没有实体,但是被两双手从喉咙处穿插而过,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难受的。   “咳咳咳咳咳——”小翠花趴在地上咳嗽不止,惊讶的目光在叶思泷和瞿亦柏之间来回穿梭。   啪——瞿亦柏大力拍向桌子,此刻什么微妙气氛、蜜糖里的柔情通通消失不见,他咬牙切齿道:“叶——思——泷——她到底占我几次便宜了?!”   瞿亦柏没好意思说出那个摸字。   叶思泷急急忙忙为自己辩解,“就一次!我发誓!”   “哪——一——次!”瞿亦柏的眼神快把翠花千刀万剐了。   翠花嘤嘤嘤地躲着叶思泷的脚边,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一副白莲花的模样,看得瞿亦柏双目喷火!   “就太空衣那次!”叶思泷说完还低下头骂翠花,“让你好色!活该!”   “嘤嘤嘤——人家、人家……瞿公子怎么凶啊——呜呜——我好丢人啊!”说着就要往叶思泷的膝盖上靠。   “闭嘴!”瞿亦柏吼道,“离他远点!”   他简直要呕血了,没想到太空衣那次诱惑到的不是叶思泷,而是这劳什子翠花!   不对,诱惑你麻痹!   “瞿瞿瞿瞿公子,为什么能看到我啊?”翠花可怜兮兮地看向Jack,此时那副惨白的脸上更是像坨着一副石膏。   Jack都不忍心看她,“这个、这个嘛,一时半会很难解释。”   “她!”瞿亦柏指着翠花,一副大房的气势,“还有没有摸过你!”   “没有!绝对没有!”吓得叶思泷直接从椅子上蹦跶起来。   翠花反应过来,惨兮兮地说道:“不对啊,瞿公子为什么要问这个?”   又来一个,Jack真的很痛苦。   “嗬——”两双眼睛四只眼珠猛地看向翠花,“闭嘴!”   Jack做一回和事佬,“行了,大家都消消气,先谈正事,先谈正事……”   叶思泷慢吞吞地抽出那张纸,不敢看瞿亦柏的脸色,他看着翠花,“翠花。那天瞿公子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还有几户人家也一起搬来了么?”   翠花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是是是!”   瞿亦柏看得火冒三丈,他看着叶思泷,叶思泷为什么不看着他?!   Jack在一旁默默记着,看看哪天找位好兄弟去给医保局的人报梦,把恋爱脑也列入医保事项中吧!   “还记得那都有谁么?”叶思泷说罢,又开始记了起来。   “让我想一下。”翠花难得摆出一副认真脸,“瞿公子、黄毛、还有一个……画家和男教师!”   “年龄是多大呢?”   “挺年轻的,但……”翠花不死心地朝瞿亦柏抛了个媚眼,“没瞿公子帅。”   瞿亦柏发誓,他以前真的没打过女人,但他预感这翠花是他的第一个先例。   “瞿亦柏。”叶思泷把他喊回神,虽然翠花是很花痴,可现在毕竟还有用不是?!   瞿亦柏忍下心中怒火,回到分析上,“年轻的,都是男的,我们要去查一下画家和男教师,分析一下他们的做过的事还有他们的性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也是一些恶贯满盈的人。   叶思泷表示同意,继续道,“没瞿亦柏帅,那还是帅呗,你有去打扰过人家吗?”   “哎呦~”翠花努努嘴,“想过的,但没成。”   “什么意思?”瞿亦柏问。   “男教师很少回来,他好像是住在学校的宿舍里的。画家嘛,好奇怪,他身边好像有一个人,我们这些小鬼都接近不了。”翠花遗憾地道了一番。   “那不奇怪,有些人的亲人死去之后留下保护着他也很难说。”叶思泷说,“你就别想了,去阴间找个老公算了吧。”   “那你得叫我妈,帮我配个阴婚。”   叶思泷作出一个交叉的手势,“我可不干这缺德事啊!我信奉自由恋爱!”   瞿亦柏附和,“对,自由恋爱。”   翠花:“……好吧。”   “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叶思泷扬扬手。   翠花被这人的厚脸皮惊呆了,“那我就是工具人呗?”   “我今晚让你妈给你烧一个亿。”   “谢谢叶哥!我马上走!”识时务者为俊杰,翠花啪嗒一下遁地走了。   “哎哎哎,我感觉Tony和Tammy快回来了!对啦,我去瞧瞧根叔在哪儿?”Jack也跟着一起遁地,一溜烟地没影儿了。   瞿亦柏别过脸,气鼓鼓的。   叶思泷身体往前倾,双肘撑着桌面,用手指戳了戳瞿亦柏的脸蛋,“漏气儿了。”   “别碰我。”瞿亦柏嘴上说着,却没有行动。   叶思泷又戳了两下,“哎,龙的传人,以后不让她占你便宜了,行不?”   “啧。”什么鬼龙的传人!   瞿亦柏想起就生气,自己被摸,这个叶思泷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摸?!难道他就没有一点感觉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虽然很可能是吊桥效应,但瞿亦柏发觉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没错,他居然,喜欢男人。   瞿亦柏真是憋屈又没面子。   内心上演了一部大戏,在叶思泷眼里屁都不是!   “还不开心吗?吃东西不?”叶思泷问。   又来了!这人每次都是用这个方法,瞿亦柏不争气地开口,“……吃什么?”   “医院~饭堂!”为什么有人,可以把医院饭堂说出了五星级酒店的感觉?   瞿亦柏立马拒绝,“不吃。”   “那我们去陶陶居吃云吞面,你给钱,可以吗?”叶思泷自知理亏,“我没带钱……”是真的。   “可以。”瞿亦柏起身,“我也回去收拾点东西,今晚来陪床。”   “什么?!”叶思泷瞪大双眼,他没听错吧?连周素秋都不来,瞿亦柏来陪床?   他往后一看,只有一张床啊……虽说以前老是一起睡没错,可,现在怎么都觉得别扭,他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儿呢?   “你睡哪里?”叶思泷问。   瞿亦柏受到一百点暴击伤害的同时又很快反应过来,看来叶思泷也不是那么蠢啊!   按照往常,在他们几乎夜夜同枕的情况下,叶思泷肯定无所谓地大大咧咧道:“可以啊,真是好兄弟!”   可现在这种反应,出现在叶思泷身上,是完全不正常的,那是不是说明,叶思泷也想过他们的问题?   其实叶思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感到了不对劲了,但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眼看着瞿亦柏从龟裂的状态中恢复成一副雀跃的样子,“你说我睡哪?”   那上扬的语气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开心,就差给他一副孔雀羽毛了。   “你瞧我这脑子,当然是一起睡啊是吧,好兄弟。”叶思泷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   瞿亦柏内心笑眯眯,表面冷冰冰,“嗯,是的好兄弟。”   伊呀呀呀!!!叶思泷搔头抓耳地,“走吧走吧,去吃云吞面。”   开车到陶陶居,单程预计需要二十分钟。在一个密闭的车厢里,两人的气息在空中交融,实在太暧昧了,我的妈呀!   叶思泷真想锤自己一脑子,吃个毛线陶陶居,医院饭堂不吃就吃屎去吧!   瞿亦柏手握方向盘驾车驶入较场路,进入中山路以后,他说话了。   “今晚大概没时间去画家那了,我先让Jack去看着,有什么情况就回来汇报,你看怎么样?”   “可以,今晚还要应付根叔。”   “嗯,等吃完了我去拿点衣物就回医院吧。”瞿亦柏还没忘记他答应周素秋的两条内裤……   叶思泷点点头。   看着外面五彩的霓虹灯,瞿亦柏转了个弯,“你现在眼睛怎么样了?还有不适吗?”   “没了。”叶思泷沉闷道。   “怎么了?不高兴?”   “其实今天我听到那几声小孩的声音时,我很想哭,我觉得那就是瞳瞳说的。”叶思泷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似的,鼻子又开始发酸,心里头一阵阵委屈的,“不知道是不是上过身的原因,我总觉得好像和她产生了共鸣。”   “而且我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能上她的身?”叶思泷又补充道。   “现在我们已经在一点点地窥探真相了,很快就会知道了。”瞿亦柏踩下刹车,“有些东西急不来,但我保证,会和你一起查下去,搞不好,我也是潘卓华准备下手的对象。”   “明天开始我教你口诀的使用方法吧,不知道适不适合你,只能慢慢摸索方法。”叶思泷说完,打开了车门下车。   瞿亦柏看着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沉思了几秒后,也跟着下了车。   当那一碗新鲜滚热辣的高汤云吞上桌时,两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此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先喝一口鲜美的汤。专熬八小时的猪骨走地鸡汤,奶白色的汤底可见肉汁的浓厚香醇,瞬间扫荡嘴里的苦涩,唤醒味蕾。   用勺子抄起一颗饱满的云吞,一口咬下去,迸发出鲜嫩软绵的肉蓉,猪肉饱满爽口,虾仁香甜脆滑。   在氤氲雾气中,两人都谁都没说话,只埋头苦吃,额头纷纷冒出一层细汗。   不出意外的,瞿亦柏又吃了三碗。   “你好像永远吃不饱似的。”叶思泷开玩笑道。   “那要不要再来一份煎堆?”瞿亦柏喝下一口汤。   叶思泷笑道:“来吧来吧,反正你买单。”   瞿亦柏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好。” 第37章 探灵(10)   “你衣服不用收拾太多,就那几天。”叶思泷打开车门啪嗒地坐了进去。   瞿亦柏瞧了他一眼,“嗯,一会和我一起收。”   “哈?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不用那么见外。”叶思泷平静地看着他,“你就那几件衣服,就不能自己收么?”   “不能,你去帮我。”帮我挑两条内裤……瞿亦柏感到自己的脸热热的,脚踩油门,车子驶入道路。   开了一会儿,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叶思泷问:“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东西跟着我们?”   瞿亦柏下意识地就往后视镜看,“没有呀。”   “你仔细听听,应该有好几个。”   这时绿灯亮了,瞿亦柏把车速降低,开出去之后贴着人行道一侧优哉游哉地荡着,遛狗似的。   车后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瞿、瞿公子,等等,我们要断气了……”   “我觉得,狗、狗都跑得比我快……”   “啊,他们停了、停了……”   “……”真他吗醉了,这俩煞笔就跟着跑了一路……   瞿亦柏停下车子后,Tammy和Tony从车门穿了进来,尽管他们没有心跳,这会还是喘得得上一台全自动单水平呼吸机。   “嗯?是你们啊?比我想象中要快呀!”叶思泷扭头往后头看去,“结果怎么样?”   Tammy起码顺了五分钟的气,才说道:“幸好有求情信,不然Tony即便能投胎,也只能去牲畜道了。现在、现在只要扣除十年的工资就好了。“   Tony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真的谢谢你们!多谢你们不计较我的过失,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做鬼,脚踏实地,尽量少犯错!”   瞿亦柏问:“盲女呢?”他觉得现在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也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蛮高的,要搁在前一段时间,他还不得吓个半死,连夜买火车站票走了。   Tony还处于感激涕零的状态中,Tammy替他回答:“Jack说根叔出门了,我就让她先回去躺着了。”   “嗯。”   路上车来人往的,Tony这才反应过来,“咿,我们这是回去侨乡?怎么不见半天,叶哥出院了?”   “没有,他回去拿衣服。”叶思泷指着瞿亦柏。   “哦~”Tony和Tammy齐声答道。   “画家和男教师住的近么?”瞿亦柏冷不防地扔出一句。   Tammy说:“等会,我联系一下Jack。”   说着他就闭着眼,双指并拢按在了太阳穴上。   大约过了五分钟,Tammy睁开眼说:“一个东一个西,画家住在侨乡后牌坊的那个池塘边,男教师住在荣记附近。”   “池塘?”叶思泷眼里似乎出现了几分黯淡。   “池塘怎么了?”瞿亦柏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说起来我和这个池塘还真有渊源,小时候我不是眼瞎吗,除了林飞就没几个朋友,有一次我爸妈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奶奶又经常去外头给人家作法,那次我给住隔壁巷子一个小孩喊了出去,说是要和我玩。”叶思泷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听说那孩子长得尖嘴猴腮的,我爸妈平时都不让我和他玩,那天我见我爸妈没看着我,我就跟着他们跑出去了。”   “他带着我去到有一群大孩子的地方,就是那池塘边上的小空地,我一开始很开心,以为他们是真的想和我玩,但没想到是捉弄我,他们让我扮演怪物,去抓他们,还说什么,我是个瞎子,连布条都不用套了。地上晒着很多稻谷,我一个脚滑,就掉下池塘了。”   瞿亦柏听得心一紧,“然后呢?”   “我掉到水里之后,他们应该是害怕了,都跑回家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喊大人来救我,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叶思泷眼睛一亮,“可没想到!在我呛得不行的时候,有一双手把我捧了起来,是真的捧哦!后来我自己回的家,一身湿,我和我爸妈讲了这件事,奶奶后来告诉我那是侨乡的土地婆救了我,然后我家人就在那边立了块石碑,年年供奉着,牛吧?”   牛不牛另外说,瞿亦柏想象了一下小小只的叶思泷被一群心怀恶意的大孩子当猴子耍,就觉得难受愤怒得很。他问,“现在那些人呢?”   “有几个还在当啃老族,有几个娶了老婆,出省了吧。”叶思泷满不在乎地道。   “你隔壁巷子的那个呢?”   “他啊,林飞见他一次揍他一次,直到林飞出了香港,不过他现在见着我也是绕路走,毕竟小爷我现在多威风啊!是吧?”   叶思泷边说还边想把手搭在瞿亦柏的肩膀上。   “开车呢。”瞿亦柏示意他把手放下,语气有些冷冽,不过他心里想着的却是,有机会一定要请林飞吃饭。   “干干干嘛——”叶思泷说,“谁惹你了啊?”   “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吧,到了叫你。”瞿亦柏说,有些车辆老打着远光灯,他有些担心刺激到叶思泷的眼睛。   “噢。”叶思泷还真听话地闭上了眼,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睡眠状态中。   Tammy和Tony你看我,我看你的,瞿亦柏从后视镜给了他们警告的一眼。   回到侨乡时,瞿亦柏还特地饶了路,为的就是看看池塘边的石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牌坊处有个撑着花伞的男人一闪而过,真的就是一闪,那速度快得眨个眼就不见了。   “你们看到什么了吗?”瞿亦柏也是才能看到这些东西,看错了也不足为奇。   “没有啊,什么什么?”Tony和Tammy异口同声回答。   瞿亦柏吩咐他俩,“你们多留意一下这附近。”   “好的。”   “好!”   瞿亦柏压下心里头的不安,驱车回瞿公馆。   在他们没看见的地方,一只年轻的凶灵从车底落地,恰在池塘的边上,他摘掉隐息符,绿森森的目光如狼似虎地盯着远去的汽车影子。   Tammy和Tony那俩煞笔的体力真差,害得他差点就露馅儿了。   没错,这位正是垃圾桶凶灵。   跟了一路,确保叶思泷现在还是处于眼睛受损的状态,他看了看手掌心的尖刀,刀锋亮堂堂的,刀柄却陈旧得发起了毛,不过不要紧,这是更加好下手了才对。   不过,现在要做的……   他转身往刚刚撑着花伞的男子的方向走去。   ……   “到了,醒醒。”瞿亦柏拍拍叶思泷的脸蛋,还好没流口水,如果流口水的话……他好像也下得了手?   醉了。   瞿亦柏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你还要继续睡吗?”   叶思泷模模糊糊之中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上了自己脸,他悠悠转醒,“嗯?那么快就到了啊?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   “行吧。”叶思泷打了个哈欠,这玩意好像是会传染的,瞿亦柏也跟着打了一个。   “你学我做什么?”叶思泷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谁学你,少自恋了。”瞿亦柏一脚踩断他的尾巴。   叶思泷推着瞿亦柏走进瞿公馆,“切,你的手真的好凉啊,快回去穿多点衣服吧。”   瞿亦柏还不忘回头对着Tammy和Tony说:“别跟进来。”   Tammy和Tony立马比了个ok的手势。   “矫情!”叶思泷骂了瞿亦柏一声。   进去之后,两人位置对调,叶思泷成了那个被推的,他被瞿亦柏推到一个小衣柜前,“你随便拿两条。”   条?叶思泷疑惑地打开小柜子,他妈的!   一个眼神怒瞪过去,“你有病是吧你?”   小柜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排内裤,有纯色的,有花纹的,还有——半透明的。   “大家都是男的,又不是没见过。”瞿亦柏的脸都快熟得能煮鸡蛋了,要不是周素秋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也不会让叶思泷去挑。   哪有人真的好意思亲自挑内裤送过去的?   还是给一个七旬老奶奶,虽然他大概猜到是要用在叶思泷身上,没有但是,那么身为她孙子的叶思泷应该毫不犹豫承担这个责任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的呢!”叶思泷抓着那叠内裤,翻了翻,拿起一条半透明的,转身对着瞿亦柏,“骚不死你!”   “行了行了,随便拿两条就行了。”瞿亦柏走近,按着叶思泷的肩膀让他转身重新面向衣柜,背部则对着自己。   “那我就随便拿了啊。”叶思泷燥红了一张脸,他自己的内裤都是街边十块钱五条买的,还是带着盗版卡通的,瞿亦柏这内裤一看上去,质感就是不一样,大概是他自家的裁缝做的?啧啧啧,这手工,线还是金丝边的呢,骚。按道理讲,他也见过林飞的内裤,还帮林飞收过,可是这感觉怎么就是那么不一样呢?   多看一眼都感觉在亵渎什么。   好家伙,拿起来才发现,瞿亦柏比他大了不止一个号,怎么平时睡觉,瞿亦柏挨着他好像也没啥感觉?我草,妈的!在想什么!   叶思泷快速抽起一条深蓝色的和一条米色半透明的,对着瞿亦柏的头使劲地甩了过去。   瞿亦柏头顶两内裤:“……”   要搁以前,他肯定把叶思泷扫地出门,现在他只默默叹气,拿起那两条内裤,走到床边的一个的柜子旁,拿出一个小小的牛皮纸袋,珍重得像包着两百万人民币似的把那两条内裤放了进去。   “走吧。”瞿亦柏拿了两件毛衣。   “不是,我说,你回来就拿这么点东西?”叶思泷挡在他身前,”你吃药不?“   瞿亦柏大手笼罩在叶思泷的脸上,推着他走出去,“我不吃。” 第38章 探灵(11)   “去给盲女作法不,还是留给奶奶?”瞿亦柏抱着那丁点衣物走进了医院的大楼。   叶思泷想伸出手揉眼睛,被瞿亦柏制止了,“别揉。”   他放下手说:“留给奶奶呗,让盲女先演一个晚上。”   瞿亦柏边走边拨了拨他的头发,柔声道:“恶趣味。”   “滚滚滚。”叶思泷旋风般地推开病房门,“我今天好累,不洗澡了,先睡了。”   “你好歹也洗个脚吧。”瞿亦柏说。   叶思泷摇头晃脑地看了瞿亦柏一眼,“行,行,行。”   大冷天的,叶思泷不等热水器加热完就用凉水洗了把脚然后躺床上了,把自己包成个蚕蛹,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什么,瞿亦柏没好气地看着他,火速洗完澡后去护士台拿了敷眼睛的东西。   进门就看到Jack坐在了叶思泷的床沿,两人在聊着什么悄悄话。   “咳咳。”瞿亦柏用咳嗽示意他俩,别靠太近了,鬼也不行!   Jack立马弹开二丈远,“瞿公子。”   “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瞿亦柏还特别咬紧了这个来的读音。   “哦,是这样的。今晚我去探查根叔的时候,在市场蹲了一会儿,听罗八婆说了一些事,听说最近有变态专门偷孕妇内裤呢,大家都猜测是新搬来的其中一个。”   叶思泷和瞿亦柏齐声应答,“嗯?”   见鬼了,怎么最近那么多内裤出没,这是要上演一部摸滚内裤行动了吗?   他申请做卧底,瞿亦柏做他的马仔!   Tony穿墙进来,“而且大家都猜测,是那个老爱在夜晚打花伞的男人,就是你们让我们看着的那个画师。”   “画家?夜晚撑花伞?”叶思泷来劲儿了,“有点意思啊这兄弟。”   瞿亦柏条件反射道:“我今晚见过他。”   “嗯?什么时候?我怎么没见到。”叶思泷说。   “你那时候睡着了,我以为我看错了。”瞿亦柏眉头紧皱,想想那场景,原来是真的,那挺渗人的。   叶思泷说:“但那也不能说人家是偷内裤的,打花伞和偷内裤不成立吧。这不就相当于说偷鱼蛋的人就一定是猪肉佬?因为人家只有猪肉丸而没鱼蛋吃?”   虽然瞿亦柏不懂这个两者有什么关联,但他还是点点头,看着叶思泷的眼神就像个十五六的毛头小孩看着初恋情人似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Tony的声音开了0.2倍速,“咿——呀——”   Jack开了0.5倍:“哇——呀——”   瞿亦柏又问,“为什么是孕妇的内裤?”   叶思泷突然笑得贼兮兮的,“这你就不懂了伐?”   “确实不懂。”   叶思泷一脸神秘莫测,“就是那什么,撞邪了,能看见脏东西的时候,孕妇内裤作用可大了,睡觉的时候罩在头和眼睛上,三天吧,就看不见那玩意儿了。不过孕妇得怀的是男宝宝才行。”   瞿亦柏差点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孕妇。”不过幸好他收得快,但同时,他也悟了。   目光悄悄扫过那牛皮纸袋,好可怜的两条内裤,好可怜的叶思泷!   叶思泷边笑边说:“可搞笑了我和你说,有一次我给那老掉牙的大伯盖了一次,他老婆看着罩在他头上的大红蕾丝边内裤,还以为他出轨了,八十岁了还要闹离婚,隔壁村都知道了。”   瞿亦柏心中默哀,你很快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不笑?”叶思泷的眼神在警告他,不笑就抽死你!   “嘻嘻嘻嘻——”瞿亦柏说出了几个字后,便快速转移话题,“这么说,是有人被脏东西缠上了?他也懂这个孕妇内裤的功效?”   “也有可能真是个变态。”叶思泷说,“我奶奶的大名,不是我吹,乡里人谁不知道,三天吧,看看有没有人找上门。”   “也行。”瞿亦柏把冷敷贴放在桌子上。   叶思泷看了一眼,问Jack:“那画家精神状态怎么样?大晚上打花伞,要是个正常人,早就吓死了吧。”   “我一会儿就去看看,我也是听说的。”Jack说。   “多留意一下,他白天出不出门。”叶思泷说,“出门还打伞不?别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这就去。”Jack转身叫上了Tony。   “Tammy呢?”瞿亦柏问。   “门外。”Tammy在门外的声音传来。   “走远点。”瞿亦柏回应他。   “好嘞——”   瞿亦柏示意叶思泷重新躺好,“给你冷敷一下眼睛。”   “哎,行吧。”叶思泷重新把自己裹成一只蝉蛹,他是一只即将脱壳的发福蝶。   “闭眼。”瞿亦柏把冷敷贴盖到他眼睛上。   “好冷。”叶思泷抖了一下,“其实这玩意儿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我是内伤,又不是外伤。”叶思泷眼前一片黑。   什么内伤外伤的。   “那给你来套九阴真经?”瞿亦柏也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   “闭嘴。”叶思泷说。   在叶思泷看不到的地方,瞿亦柏正用眼光细细描绘着他脸上的曲线,目光温柔得都能浸出水来了。   “算了,那给你来个如来神掌。”   “什么鬼?”   叶思泷感觉到眼前更冰了,“妈的,把你爪子拿开,你的手好冰。”   瞿亦柏还是捂着他的眼,不要脸地说道:“是你的脸烫。”   是吗?这么一说,叶思泷的脸还真烫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瞿亦柏把手放下,紧挨着他,“那练习什么的,有什么诀窍?还是口诀?气沉丹田之类的?”   叶思泷拿下冷敷贴,“当然有啊。看你骨骼清奇,必定是练武器材。”他看着瞿亦柏那张又酷又帅的脸,“叫一声师傅来听听?”   不叫,瞿亦柏抿紧双唇。   “啧,这么没诚意?”叶思泷双肘垫在头部下面,“看在你是我好兄弟的份儿上,我先教你几句。”   “呐,一看你的指骨分明,不是剁猪肉的就是拿剑的,知道啥叫六脉神剑不?就是,哎,不解释了,我说一句,你跟着我念一句,懂?”   其实叶思泷也忘记了,就好像是什么指肠?   “懂。”瞿亦柏目光亮堂堂的,别说他,就算是八旬老汉,那么威风的技能,也想拿出来秀一秀。   叶思泷满脸严肃,压低了声音,“隔墙有耳,我小声点。”   “嗯。”瞿亦柏超配合的。   叶思泷开始了。   “每日一剑,活到九九赛神仙,每日十剑,风度又翩翩,每日白余剑,直推他鬼太平间!战——”   “慢着!”瞿亦柏满脸怀疑,“鬼不是本来是太平间的么?”   叶思泷面露囧色,“害,这、这不是把他送回去咩?你还念不念了!”   “行吧,你继续。”瞿亦柏说。   “战胜凶灵,没有砍不死的鬼,只有砍歪了的剑。”   瞿亦柏手指弹向他脑门儿,“你丫的耍我是吧?”   叶思泷脑袋往后,躲出个双下巴,“少动手动脚的。’”他诚恳地并拢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呀。”   “你当我傻?编这口诀的人小学毕业了没?”   叶思泷突然像个充气气球,“你丫的,少污辱人!这是我自己编的!每个巫相都是自己编的!这是我五岁、还是六岁编的,去你妈的,你才小学没毕业,我那时候有这个文化已经很牛逼了好吗!”   “哪儿学来的?”   气球一秒泄气,“……跟我奶奶喝茶,听隔壁桌大叔吹牛听来的。”   “噗嗤。”瞿亦柏捂着嘴,“不好意思,没忍住。”   “你还笑?你就这样对你师傅?”   瞿亦柏笑得满床都在抖动。   “床要塌了!”叶思泷推了他一把,“笑不死你!”   “好吧。”瞿亦柏平复了一下心情,“真的这样念就行了?”   “你丫的想得美!”叶思泷戳了一把他的脑袋,“还得冥想,呐,就像你这个戒指一样,你得和他取得联系。”   “什么联系?”   “很难说,就是心灵感应之类的吧,你慢慢摸索,冥想,就知道了。”   瞿亦柏似懂非懂,“哦……”   “口诀记住了没?”叶思泷用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露出一双大眼睛。   瞿亦柏别开眼睛,“嗯,你睡吧。”   “行,你也早点,上来别吵醒我。”叶思泷说完就彻底把脸埋入了被子里。   “好。”瞿亦柏隔着被子拍了拍他,接着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那一轮明月,张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枚戒指。   每日一剑,活到九九赛神仙,每日十剑,风度又翩翩,每日白余剑,直推他鬼太平间!   战胜凶灵,没有砍不死的鬼,只有砍歪了的剑。   不行,再念一遍还是想笑。   瞿亦柏极力压低那股笑意,神情严肃地闭着眼,重新开始。   他把那口诀念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摩挲着那指环,开始回想初次接触的感觉。   他全身心的投入那次的鬼蜮战斗里。   ……不知不觉天明了。   瞿亦柏练了一个晚上,胸口处终于有了些发烫的感觉。   周素秋开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她站在瞿亦柏背后,听着他口里默念着什么自推他鬼太平间!   这抠脚的口诀真的是……   周素秋想了想还是没纠正他,算了,也不是不行。 第39章 画师(1)   “小瞿呐,在干嘛呢?”周素秋尽量不吓到他。   瞿亦柏还真没被吓到,他侧身看着周素秋,“奶奶早上好,我……我在练习那口诀呢。”   “有什么感觉了不?”周素秋亲切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瞿亦柏像个大孩子一样挠挠头,“还没呢。”   “嗯,不急,不过你骨骼清奇,想必很快就有成效了。”   不愧是祖孙俩,说的话都那么相似,但很明显周素秋要靠谱一些。   瞿亦柏说:“何出此言?”   周素秋嘴角含笑,“乱说的,习惯了,术语罢了,你听听就好。”   “……”瞿亦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做什么。   “内裤呢?”周素秋笑意更大了些。   或许是知道用途之后有些做贼心虚,瞿亦柏鬼鬼祟祟地把那个牛皮小纸袋拿出来,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叶思泷还在睡觉,便烫手山芋似地把袋子递给了周素秋。   “嗯?你知道呐?”周素秋看这反应就觉得不正常。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瞿亦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周素秋把袋子塞进包里,“怎么啦?觉得不好意思啦?”   “还、还行吧。”   周素秋又拍了拍他的背,“放心吧,他迟早知道你的心意。”   什么玩意?!   “什么?”瞿亦柏的声音劈了叉。   周素秋更乐了,“你俩不是结拜兄弟了?”   瞿亦柏似乎不太愿意提起,“是……兄弟,但绝对没有结拜。”结拜了那可就完了,这不□□了?   打咩。   要说,他这种情况,大约是……   想起初到叶思泷家的第一晚,大约是葡萄树开出了百合花了吧。   “好了,不打趣你了,今晚哄着他早点睡,我好早点完事儿。”周素秋捶捶腰,“年纪大了,熬不住喽。”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瞿亦柏觉得挺奇怪的,在外面陪叶思泷风风火火走一晚的话,回来就会腰酸背痛地想睡觉,可在这坐了一个通宵,浑身却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腿,难道是有什么诅咒?   “你要不要先吃早餐?”周素秋问,“不吃的话我就先看你念一遍口诀。”   “先不吃了,等他醒了再一起吃吧。”瞿亦柏看了看墙上的钟,六点半,估摸着还有一个多小时,叶思泷就该醒了。   毕竟他之前喂鸡都差不多这个时间。   瞿亦柏闭上眼睛,脑海里屏蔽掉窗外的嘈杂声,心中只留一片澄净的空间,他开始念起了口诀。   每日一剑,活到九九赛神仙——没感觉;每日十剑,风度又翩翩——没感觉;每日白余剑,直推他鬼太平间——没感觉啊!   战胜凶灵,没有砍不死的鬼,只有砍歪了的剑——!   胸口好像有点发热了。   再来一遍!   只有砍歪了的剑——!   呼——躁起来!   大概还是缺了那么点儿东西,实在是躁不起来了。   “不太行。”瞿亦柏睁开眼。   看来他骨骼还是比较模糊的,也不是那么的清奇。   “这样,我教你一个法子,你想想危险的时刻,你在意的人快要出事了,那时候的感觉。”周素秋给自己泡了壶茶,“例如,叶思泷被砍?”   瞿亦柏:“……”   “大清早的,谁被砍呢?”叶思泷掀开被子,踢上那夹脚拖鞋,“奶奶,这样咒你孙子可不行啊。”   “刷你的牙去,隔老远都闻到你的口臭了。”   “真厉害的鼻子啊!这得有五米吧。”叶思泷鼓掌。   “去去去,别打扰我和小瞿。”周素秋还给瞿亦柏倒了杯茶。   叶思泷睡眼惺忪走去了洗手间,“切切。”   “我说真的,你想想,要是叶思泷被砍呢?”周素秋看着他,“要不先喝口茶吧,瞧你说了那么久。”   “也没很久……”瞿亦柏看了看钟,果真七点半。   他拿起眼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味道有些怪怪的,酸酸的?   “这是什么茶?”   “陈皮茶呗。”   瞿亦柏没再多问,又再次念起了口诀。   叶思泷被砍,叶思泷被砍,叶思泷被砍啊啊啊啊啊——   我的天,有什么东西在血液中爆开了!   瞿亦柏突然像进入了一个异次的空间,里头白茫茫的一片与金黄的光交织在一起,天地相连,无边无际。   四周都有他的倒影,本能驱使着他抬起了脚步。   空旷、冰凉,这是他对这个空间的感觉。   瞿亦柏独行踽踽其中,而他踏下的每一步,都有回响,令他心中顿感悲凉。   胸口好胀,浑身的经脉像被打通了,气血不受空气,到处乱窜,血液像是沸腾的开水,一百摄氏度那种,快要把他烫死了。天啊,不会每次都这样吧,那很折磨人喔。   周素秋见瞿亦柏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滚来滚去的,额头快速出了一层细汗,她就知道奏效了。   她把那乌鸦丝巾烧了,浸入了水里,给瞿亦柏喝下了。   “奶奶,他那么快就成了?”叶思泷有些惊讶,“我随口胡诌的练武奇才是真的?这还真的噢买尬啊!”   “确实,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周素秋继续喝茶,“你一会和他去吃早餐?”   “奶奶吃了没?”   “早吃了。”   “哦。”   他们安静下来,等待着瞿亦柏睁开眼。   不过还真的等得有点久了。   就当叶思泷快重新睡着时,医院的天花板上落下几片凤凰花瓣,而桌子上,开始像结晶似的,“咔嚓咔嚓——”出现了……一堆种子。   叶思泷扶额,“别人出武器,他……这我没看错吧,这是种子吧?得,这下我知道了,他肯定不是练武奇才,而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花农!”   周素秋又道:“世间罕有啊。”   “我发现我还真有点像你,吹牛都不打稿的。”叶思泷抓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说谁?!滚一边去。”周素秋放下茶杯。   “花农还没醒啊?”叶思泷围着瞿亦柏转了个圈,“不会是爱上园丁,不回来了吧?”   “那一天肯定少不了你。”瞿亦柏突然睁开眼,打叶思泷一个措不及防。   他往后退了几步,“你还真够可以的,花农。”   瞿亦柏瞄了几眼地上的花瓣和桌子上的种子,心中默默叹息,但表面还是波澜不惊,“也不算没用,留着种花呢。”   “冲你这淡定我就给要给你竖大拇指。”叶思泷走到桌子旁,把那堆种子抓了起来,“放小爷这里吧,回去和你一起种。”   “行。”   见瞿亦柏还真没什么,叶思泷终于正视他一眼,“喂,你不会受什么打击了吧?”   其实有点,但男人面子很重要,“没。”   叶思泷干脆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要是觉得受打击也没事,毕竟你才第一天,进步很大了好不好,我那时候练习了快三个月,我的环才发出一点点光,蜡烛都比它亮。”   “你还好意思说,蠢死了!”周素秋嫌弃道,“我要回去了,今晚再来看你。”   “奶奶再见。”   “奶奶再见。”   周素秋出门后,叶思泷问:“话说,你看到什么了?”叶思泷边说边把胳膊搭在瞿亦柏身上,,“我当时是看到好多水,在我身边的都是。你该不会去了一片田园吧?种地?花农?”   “滚!”瞿亦柏骂完才想起周素秋在场,他推搡着叶思泷,“我才没有看到一片田园,我四周全是白朦朦的,哪儿都是起点,望不到尽头。”   “哎,那说明你是一个心境至纯至美的人啊!”叶思泷说。   瞿亦柏再也不信他那些胡话了。   “叶哥!!!”大老远就听见Jack那飞起来的声音,“完蛋了,画家不见了!Tony也不见了!”   “什么!”叶思泷立马站起来,“说清楚点。”   “我和Tony看着他嘛,他身边真的有东西护着,我们压根走不近,就在没多久之前,突然一阵飓风,我眼睛啥也看不见,等风消失了,Tony和画家都不见了。”   “室内,飓风?”瞿亦柏问。   叶思泷马上道:“抓走Tony不抓Jack的,有过节?不会是……?”   三人齐声道:“垃圾桶!”   “这只凶灵心眼不是一般的小,Tammy呢?看着盲女没!”叶思泷边说边急匆匆往外走去,心里庇佑着盲女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Jack跟在身后,和Tammy传话,“盲女在饭堂。”   “走!”   二人一鬼走到饭堂时,人还不多,一眼就看到饭堂的角落里有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是盲女,旁边站着神色焦急的Tammy,两人都安然无恙。   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   Tammy立马撒腿跑来,“怎么回事?我今天联系不上Tony了。”   “被抓走了。”叶思泷低声说。   他走到盲女身旁,“跟我们一起走,出事了。”   盲女连忙站起来,她真挺饿的,光流了一整晚的口水,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舌头还是麻的。但她也知道正事要紧,“是Tony小哥出什么事了?”   “对。”   Tammy风风火火往外走,“别废话了,边走边说吧。”   瞿亦柏转身也走了出去,“快。”   正当叶思泷抬脚时,啪嗒啪嗒啪嗒——饭堂的白炽灯,霎那间全部熄灭了,入口处阵阵阴风袭来。   叶思泷第一反应是垃圾桶来了。   第二反应是,瞿亦柏那逼在往外走,这花农才刚会种花啊……   要有东西来,瞿亦柏和Tammy岂不是挡箭牌?   饭堂里一片漆黑,瞬间寂静,完了。 第40章 画师(2)   但叶思泷想错了,那垃圾桶凶灵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从天而降一团绿烟,在密闭的饭堂以火箭的速度乱窜。一阵刀刮般的风从耳畔掠过,黑暗中,一丝亮光急促闪起。   那是把刀。   叶思泷眼睛没好,在黑暗和白天中选择什么时间段打架,对于他来讲,没有区别。   淡淡的蓝色星光向四周发散开去,在空中留下一条又一条的虚影,像烟花绽放后的落幕,完美地把食堂笼罩其中。   刀背贴着他鼻尖划过,叶思泷心跳猛烈加快,身体上显然出现了一些不对劲,他快速往后退了几步,同时把火焰往空中一抛,一瞬间整个食堂都亮了起来,绿烟中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少年,发型梳得一丝不苟,单眼皮的狐狸眼正悠悠斜视着一切,气质优雅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能收起嘴边的邪笑和那目中无人的眼神的话。   火焰只维持了一秒,食堂便又重回黑暗,但所有人和鬼都看清了那名少年。   叶思泷靠墙站着,他强压不适感,语气十分顽劣,“垃圾桶?刚参加完晚宴啊?”   对方没有说话,依旧出手很快,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叶思泷!”是瞿亦柏的声音。   “不要一对一!”是盲女。   “要四对一!”是Jack。   叶思泷已经不想废话了,他凭着直觉躲开了挥来的刀尖,身后碰到了几张凳子,“哐哐哐”地倒在了地上。   他勉强稳住身形,“你们离我远点,他这次是冲着我来的。”   叶思泷撑着桌子,在刀划来的那阵风之后,全身开始刺骨疼痛,怎么回事,手指开始抽筋,全身有种发麻的趋势。   “他到底想怎样!搞连环绑架案吗?”Tammy愤怒地喊着,似乎是想冲过来。   叶思泷没力气喊了。   凌厉的攻击再次直冲面门,而这次却在半路中被截了下来。   瞿亦柏带着戒指的左手聚拢五指,向前一开,去——顿时一阵火红的水汽如火山爆发似的涌来。   发际线都被吹得老高了。   那水汽的热度,烘得一旁的两鬼面色通红,垃圾桶被高温逼退了几步。   瞿亦柏还不太熟悉自己的技能,他单手撑着桌面,跨过了几张桌子来到了垃圾桶面前,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垃圾桶反应也很灵敏,一个闪现就站在了瞿亦柏的身后。   瞿亦柏屈膝九十度往他尾骨顶去,垃圾桶凶灵识别到他的意图,也没逃,而是把小腿往后一拐,缠上了瞿亦柏的腿。   打平。   垃圾桶似乎有些惊讶,小刀被他耍杂技般地玩弄在手心里,黑暗中亮出了几抹刀光,一道澄澈如水的声音响起:“你除了能看见我,还能碰我了?可以,可以。”   甚至还鼓了两声掌。   “你他妈装什么逼!”Tammy从天而降。   “真是不自量力!”垃圾桶手心一拢,隔空就把Tammy撂倒了。   黑暗中,盲女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听着Tammy的闷哼,心里直道:“丢人、太丢人了——”   瞿亦柏的手绕到身后摸着叶思泷,“受伤没?”   叶思泷的手,好僵硬,不对劲。   “要上就换些厉害的,别侮辱我,我不和垃圾玩。”垃圾桶再次占据主动权,刺眼的绿光像瀑布一样从他手心里倾泻而出,那强劲的风声哗哗哗地直击天灵盖。   瞿亦柏举起手臂,往空中打出了一道夺目的红光,弯刀一般的凌厉光芒飞向半空,红绿相碰,不堪入目。   “嘭——”亮光接触瞬间,满地飞沙走石,地板都被炸开一片。   一人一鬼,在茫茫黑暗里如两只贪婪的野狼,他们时刻保持着警惕,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现在就考验谁的耐力不够,率先开启这场搏杀。   叶思泷大脑昏昏沉沉的,眼前直冒星星,整个人眩晕不止,甚至出现了呕吐的感觉,他急促的呼吸引起了瞿亦柏的不安。   他的四肢已经全麻了。   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垃圾桶对他做了什么了?叶思泷的呼吸已转为了喘息。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挤出几声蚊子般的声音:“瞿……”   瞿亦柏还没来得及说话,垃圾桶便风火雷电般地出手了!   带着闪电的绿光四面八方飞速而来,瞿亦柏单手搂着叶思泷步步后退,另一只手不断挥向前,凤凰花瓣再次降落,密密麻麻如银针般划破空气往前刺去。   “怎么办?”瞿亦柏动作飞快,心里一片平静,这种情况,越慌越坏事。   我要火!   瞿亦柏脑海里猛然出现了三个字,在他打下第三个响指之后,在他的四周燃起了熊熊烈火,“去!”   艳红的一簇簇火团往垃圾桶飞身而去。   “轰——”   垃圾桶凶灵被拱得一头栽进了桌上。   惨烈的撞击把他那桌子都压得凹下去了一块,四腿有两腿的圆柱脚钢架刺破桌面伸了出来。   垃圾桶一个翻滚下了桌子,对着瞿亦柏的脚下就是一阵猛烈的爆破。   “护卫——”瞿亦柏猛喝一声,五指张开对着地上虚空抽起。   一朵高达三米有五人粗的凤凰食人花平地而起,那血盆大口对着那阵爆破的光就猛吃下去,尖锐的牙齿露出,唾液滴在地上烧成了一个个洞,可见它的意犹未尽。   有着食人花,瞿亦柏带着叶思泷辗转到一个相对空旷安全的位置。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垃圾桶从来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他紧追不舍,飞向半空,背后长出了一根根黑色的藤蔓,所到之处还留下一缕缕黑烟。   藤蔓无限延长,其中一根抽起了那桌板的钢筋,钢筋如同出笼的猛兽,对着瞿亦柏的小腿肌肉直插过去。   瞿亦柏闪躲的同时,垃圾桶凶灵直接跃至他身前,除了头部,他全身都化作一股浓烟,就像一只大蜘蛛,他对着瞿亦柏的头部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握紧我的手。”瞿亦柏道。   瞿亦柏的手在空中瞬间一横,一股火红的闪电直劈垃圾桶的头部,他躲得很快,但耳朵还是被烧伤了。   趁火打劫!   瞿亦柏伸出手,“凤凰标记!”   几朵凤凰花刹那间组合在一起,成了一根锋利的箭,飞速戳着凶灵的心窝把他疾驰后退地钉在了墙上!   巨大的冲击力使垃圾桶身后的玻璃窗碎成了一片。   垃圾桶半个身子都露出了窗外,那箭一般的散发着耀眼红光的凤凰花正插在他的胸口上,灼热的温度刺得他魂魄发疼。   黑色藤蔓绕到身前,生生地把凤凰花拔了出来。   疼痛激得他大叫了一声,眼珠子全变成了绿色,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可怖疯狂。   以迅雷之术,黑色藤蔓立马甩出缠上了瞿亦柏的脚踝。   瞿亦柏整个人被翻倒在地上趴着,接着被拖出了几米远,中途脑袋撞到了不少凳子上的钢柱,疼得他满脸涨红,垃圾桶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又一根黑色藤蔓出现,瞿亦柏脖子突然一紧,接着整个人被拖着飞了起来。   是窒息的感觉。   瞿亦柏双手扒拉着一根柱子,可垃圾桶凶灵还在不断收紧藤蔓,面对这单方面的绞杀,瞿亦柏眼冒金星,双颊胀痛,全身的毛孔骤然紧缩。   鲜血不断地从他嘴边流出,看着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瞿……”叶思泷叫他。   “复生——”瞿亦柏咬着舌头吐出了两个字。   刹那之间,整个空间出现了一阵灿烂夺目耀眼的光,随着漫天血红的花瓣,一只火鸟凭空出现,她周身萦绕了晶莹的琉璃火光,“锵——”   凤凰大鸣。   瞿亦柏更是被她翅膀扬起的风吹了起来,他手所点之处,无一不是火光大作,火海像一片汪洋,烧不尽,燃不竭。   见状,垃圾桶道:“不和你们玩了。”   叶思泷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切,全身都像被灌了铅一样,他什么都不能做。   垃圾桶像音乐指挥家般的优雅地挥动双手,绿烟化作一头咆哮的狮子,直冲着凤凰卷去!   那震撼的场面,盲女大概一百年都不会忘,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凤凰迅速融入茫茫火海,一下狂风骤起,凤凰旋转着身体冲向了豹子。   这是一场激烈的厮杀。   当所有人和鬼的注意力被吸引时,垃圾桶凶灵飞向了叶思泷。   他亮出了小刀,心中的恨意和快感汹涌而来,他终于可以替父亲报仇了。   叶思泷整个人从墙面慢慢滑下去,快要失去意识的同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像是多年前有人和他讲过似的,他是个克星,天生就带着不详降临。   现在的果,都是他的因,父母双亡,潘卓华害的人,眼前这个垃圾桶,Lily,还有瞿亦柏……   刀尖近在眼前,叶思泷闭上了眼,瞿亦柏在垃圾桶身后失声尖叫:“叶思泷!”   眼球和刀剑就在毫厘之间时,垃圾桶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瞿亦柏当空一剑,一把燃着硫火的凤凰剑直直刺入了他的手臂。   瞿亦柏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他眼神一紧,垃圾桶凶灵手臂滚落在地上的同时,豹子一声怒吼,随之消失了。   冒着青筋的手臂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才停。   红光再现,凤凰在夺目耀眼的火光中缓缓退下。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所有人和物都像一场被放慢的无声的电影。   “铛——”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是那把磨损的破旧小刀掉落在地。   垃圾桶凶灵似乎感受不到痛也看不到掉落在地的手臂,他继续笑着,“有趣,下次再和你们慢慢玩。”   此时整个食堂都被这硫火照得亮堂堂一片。   垃圾桶凶灵龇牙咧嘴地露出一个笑容,他优雅地转身,看着瞿亦柏,“你真,让我出乎意料啊!”   说完,他便急速低身,抓起了叶思泷的一根手指,眨眼间便咬了下去,接着便优雅地拢开五指,绿色烟雾弹似的火光升起,眨眼之间他就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瞿亦柏感到全身的细胞都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才有意识地拖着自己的身体朝着叶思泷跑了过去。   叶思泷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他,“瞿亦柏。”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强了?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咒语的名字都那么好听。   “嗯。”瞿亦柏在他身边半跪下来。   整个食堂狼藉一片,桌椅倒地的倒地,变形的变形,如台风过境般,只剩一地狼藉,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几滴叶思泷指尖落下的血迹。   “他……”叶思泷半眯眼,“是潘卓华的人,血,能解咒。”   瞿亦柏抓起他的手,“行了,先别说话。”   叶思泷指尖还在滴血,和人的伤害不同,被凶灵咬过的指尖血是很难止住的。   Tammy从一旁吃力地爬了过来,“叶哥看着非常不对劲啊。”   这还用你说,有眼的都能看见好吗。   “先去找医生。”瞿亦柏颤抖的双手打横抱起了叶思泷。   “找什么医生,没用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素秋从入口处匆匆走来,她头发有些乱,脸色也有些慌张。   “奶奶……”叶思泷虚弱无力地喊道。   他还想说点什么,只觉视线被挡,他凝聚全身意识用力看了一眼,好熟悉!   半透明、米黄色,金丝线……   我操,这他吗不是瞿亦柏的内裤?!   叶思泷终于失去了意识,双眼一闭,昏了过去了。 第41章 画师(3)   瞿亦柏脑海里乱糟糟的,完全感觉不到身上的任何疼痛,刚刚的冷静全然不复存在,只剩下茫然、惊慌以及愤怒。   他打横抱起了叶思泷,“我们先回去。”   “嗯。”周素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盲女和JT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拿了血,解了咒,这就不好办了。”   “盲女留下,JT一起先解决这里的残局。”瞿亦柏果断道,他抱着叶思泷上了楼梯,他的手勒得极紧,估计能在叶思泷的两腰侧留下不浅的痕迹。   周素秋深吸了一口气,“钱我出,你们去吧。”   “瞿公子——”Jack叫道。   瞿亦柏脚步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大步踏上阶梯,衣摆扬啊扬的,在楼梯拐角处留下了一道残影。   周素秋对他们挥挥手,显然也不想多说话了。   瞿亦柏踢开门,把叶思泷放在了病床上,叶思泷的脸上覆着一条内裤,安静地像是在熟睡。   “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瞿亦柏神情阴霾地坐在床沿。   如果瞿亦柏没记错也没看错的话,潘卓华和这个垃圾桶每次攻击叶思泷的地方都似乎是他的那双眼睛。   他看着叶思泷微微起伏的胸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思泷的双眼到底是怎么回事?据他所说是被一个神救来,但由此他也失去了父母。   是真的吗?   现在两只凶灵同样冲着他的这双眼睛而来,为什么?是和他的父母有关系?!   但瞿亦柏很快又否定了。   按周素秋和叶思泷的品格,他的父母应该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况且如果是他父母的话,那么周素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忧心忡忡,毕竟她是个狼灭。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和那位救他眼睛的神有关了。   他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   以前他不懂也不信这玩意儿,但现在,他一定会陪着叶思泷面对这一切。   他们敢伤害叶思泷,他就敢不惜一切地让他们付出代价。   周素秋那双深邃的,看到过许多沧桑岁月的眼睛看着叶思泷,“是我失算了。”   “他的眼睛,是吗?”   瞿亦柏说出短短几个字,但周素秋一秒便反应过来了。   “他连这个也和你说了?”   “救他的神,是真的吗?”瞿亦柏问。   周素秋拿起叶思泷的一只手,在手心细细摩挲着,“是真的。”   “所以,潘卓华是因为那个神对吗?”   周素秋摇摇头,又点点头,“是,也不完全是。”   叶思泷隐隐约约听见奶奶和瞿亦柏的声音,他浑身发热,脑子里眩晕不止,就像躺在了水面上,荡啊荡的,整个人迷糊又难受,所有的感知都慢了一拍。   眼睛好疼,眼皮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能听见身边的讲话身,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动作,但就是看不见。   “反正他又看不见,怕什么呀。”   “瞎子滚去后面排队!”   “一个豆丁,快插他的队,早拿完早完事。”   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叶思泷的身高只到他们的大腿根部,被他们挤来挤去的,臭汗、骂声包裹着他,他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这座小城市封城了,鼠疫闹得人心惶惶,除非必要,大家都闭门不出,来往的交通逐渐减少,马路两旁的店铺卷帘门上全挂着无货的标牌。   药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五岁的叶思泷不停被大人挤到了队伍的最后。   可他明明来得很早。   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就别谈什么道德了,保命最要紧,更何况是一个半瞎的小孩,还孤零零的,也不知道能活到几岁,这样想着,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安慰自己过去了。   小时候叶思泷就常常听对街的小孩儿议论他的那双眼睛,大家都说他的那双眼睛恐怖,不像普通盲人的眼睛,像鬼眼。   爸妈告诉他,在他出生的时候双瞳就已经附了一层白膜,像是用米浆糊上去似的,青光眼不像,瞎眼不像,但因多次寻医无果,后来他的父母便逐渐接受了叶思泷眼睛的这个事实。   奇怪的是,随着叶思泷年龄的增长,他居然没完全瞎掉,而是成了个半瞎,他能看见事物的大致轮廓,就是看不清而已。   周素秋告诉他,那是气。   叶思泷是最后一个拿到药的,他走出药馆时,老板说了一句:“小朋友赶紧回家吧,天快黑了,路不好走的。”   “好的,谢谢叔叔。”   叶思泷说完,身后的卷帘门就”唰——“地快速关上了。   此时已近黄昏,小城一片光秃秃的,到处都是枯木,地上满是焦脆的残叶,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死老鼠,整座城没有半分色彩。   叶思泷得抓紧时间回家了,爸妈还躺在床上等着自己的药。   潮湿的风刮起路上的沙,叶思泷在这一片黄濛濛的天地里摸索着,他看不清回家的标识了。   今天的风沙怎么会这么大?   叶思泷突然想起那说书人说的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和猪八戒保护唐僧一路西行,在黄风岭遇到的那个黄风怪,   他嘑的一口气吹出了黄沙旋。   眼里进沙了,叶思泷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手里的药包被风刮走了。   “啊!我的药!”   叶思泷着急,忍不住举起手跑了起来,他妄想抓住那飞起的药包。   但药包早就不知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怎么办?叶思泷追着药包根本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他蹲在一个拐角处躲避风沙,他很害怕,只好抱着自己坐在地上默默流泪,药没了,回家的路找不到了。   但没多久,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从远处走来,那人身段顽长挺秀,看轮廓,应该是一名青年。   青年路过他身边,没有停留,叶思泷只好站起来,喊了他一声:“你好,请问这里去中山三路的方向吗?”   那是他的家。   听见声音,青年停了下来,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小孩的双瞳附着一层白膜,他一眼就知道,原来是个半瞎。   叶思泷感到青年看着自己沉默了好一会儿,正当他准备退缩时,青年突然弯下了腰,有力的双手出其不意地卡着自己的下巴。   他隐约看见两根手指朝自己的眼睛快速伸出,他大惊失色,以为自己遇上了变态杀人犯了,便开始大叫着拼命挣扎。   叶思泷感到眼睛上的两片白膜被“唰”地快速撕了下来,他捂着眼睛尖叫,而后眼睛传来一股清凉感,舒服不已,他停止了尖叫,慢慢放下双手,以前只能看到轮廓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青年已起身,叶思泷被他的身影笼罩其中,青年很高,披着一件珍珠色丝绸的长衫,叶思泷抬头只见得一片光晕。   这片朦胧的天地间,可见度非常低,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   “好好长大,能做到吗?”青年的声音很澄澈。   叶思泷颤颤巍巍地站着,这个哥哥是谁?为什么没把自己戳瞎?他是救了自己吗?   他是个好人!   “哥哥,你是谁?”叶思泷看着那片光晕,鼓起勇气问道。   青年没有回答,他转身走了,在拐角处,叶思泷看见他衣服前襟似乎绣着什么,正当他想看清的时候,哔——   叶思泷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   睁开眼便听到周素秋的声音,“疫情停止蔓延,感染疫病的人渐渐地好了起来。”   是的,后来村里焕发出生机,此后年年月月福泽延绵。   但是他却没拿到药,而且他回到家时天早已大黑,父母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他跑过去想把告诉爸妈自己遇到一个大哥哥,并且他能看见了!他不瞎了!   但在他兴奋地摇了爸妈很多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叶思泷似乎意识到什么了。   因疫情死去的那些人就是这样的,他记得。   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父母的面容,原来妈妈所说的柳叶眉真的是弯弯的,爸爸的眉毛是直直的,妈妈看上去好温柔,爸爸看上去好坚毅。   叶思泷的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父母的轮廓,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还没来得及把好消息带给父母,他们便走了。   他在床边跪了三天,直至小城解封,周素秋匆匆赶回来,一把抱起了他,并抓着他的双手抚摸着爸妈的脸,叶思泷这才失声痛哭起来。   “不关你的事,你的药有没有带来,他们都这样了。”   后来很多人和他讲过这句话,但他就是觉得,是他父母的命给他换回来的眼睛。   后来叶思泷发现自己除了能看清东西之外,还看到许多别人见不到的东西,身边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人,有的是冤魂找替死鬼,有的是亡灵找唠嗑。   周素秋专门和牛头马面打交道,叶思泷六岁那年,周素秋就给了他一个巴腾环,并告诉他,以后他要成为一名巫相。   “那我不用读书了啊?”   周素秋哪儿看不穿他那点心思,“书还是要读的,不拿三好学生你就死定了!”   “那我为什么还要当巫相!”叶思泷负气地把手环扔在地上。   周素秋捡起手环,轻轻地套在了叶思泷的手腕上,“因为这是神的驻足与关照呀。” 第42章 画师(4)   叶思泷伸手把罩在头上的内裤拿下。   “醒了。”瞿亦柏说。   周素秋一把按下他的手,“不准拿下,继续睡。”   气氛突然死寂,在叶思泷看不到的地方,是瞿亦柏涨红的一张脸。   叶思泷:“……”   “所以说,那个神是真的存在的。”瞿亦柏继续刚刚的话题,“如果这样说的话,难道潘卓华现在害的人都是曾经被那个神救过的?”   叶思泷也加入话题,声音从内裤下闷闷地传出,“很有可能,被神救过的人,他就一一加害,然后你知道嘛,我比较厉害啊,所以他先从最弱小的鬼婴下手?”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草!我哪儿比那画家和教书老师差了?!”   周素秋呼了他一巴掌,“你丫的躺好!”   叶思泷不情不愿地继续躺着,“神救过我的眼睛,那他救过鬼婴和黄毛什么?”   盲女旋风式打开门。   Jack和Tammy在她身后进来,个个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瞿亦柏继续道:“鬼婴和黄毛都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特别是鬼婴的命格,你们的神,救人那么随心所欲的吗?”   “我说你就信,以他们这命格根本不会遇见神的。”叶思泷道,“垃圾桶一开始就是替潘卓华收尾,扫除盲女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   瞿亦柏补充道:“也为了避免盲女和我们交流。”   Jack问:“他是要鬼鬼祟祟地进行什么,然后不被我们发现吗?”   瞿亦柏点点头,“应该是,但现在被我们打断了。”   Tammy急道:“那这次是因为潘卓华不方便行动,所以垃圾桶替他去了?”   Jack又问:“可是为什么抓走了Tony?”   “他应该是一个很记仇且小气的人。”叶思泷道,“并且,潘卓华很信任他。”   “何出此言?”盲女打岔。   “那把刀,不像是现在的东西。”瞿亦柏道:“而且那把刀很有可能就是压制叶思泷的物品。”   叶思泷说:“至于记仇,他一开始就该取我的血,速战速决,而不是对着我眼睛刺下去。况且我只是一个普通巫相而已,我更倾向于认为他是替潘卓华寻仇。小气这点在Tony身上可以体现,他带走骂过他的Tony除了发泄也没什么用,毕竟Tony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潘卓华在鬼蜮的地位很高,想要追随他的鬼想必不会少。”瞿亦柏指骨轻轻敲打桌面,“只是太巧了。”   “什么?”盲女不理解,听他俩一人一句的,听得一头雾水?   叶思泷快速道:“姐姐,Lily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我来到的第二天晚上。”盲女回答。   “画家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叶思泷继续问。   “在我和Tony看他的第二天。”Jack回答。   Tammy恍然大悟,“所以!一开始潘卓华就在我们身边留了一手。”   “孺子可教也。”叶思泷语重心长道。   瞿亦柏讲:“嗯,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就像无时无刻都跟踪在我们身边一样。”   叶思泷突然想到之前那几次被偷窥的感觉,“那次Jack他们追车……当时我听到的感觉最少是三人的脚步声,只不过那时候我状况不太对劲,现在想想……会不会?”   “车底?!”众人纷纷道,“他藏在车底?”   既然车里面没有,那就只剩车顶和车底,但他既不想被看见,所以只能藏在车底。   盲女打了个冷颤,“他现在不会就在床底吧?”   周素秋终于出声,“他不在这里。”   “完了,那天他肯定是提前去了画师那儿,守株待兔啊这是!他会对Tony和画师做点什么见不得鬼的事吗?”Tammy急得快哭了,“Tony还会活着回来吗?”   “不会活着回来,他本来就是个鬼魂好吧?”叶思泷道:“我们想想办法,引垃圾桶出来。”   瞿亦柏问:“你们还有什么联系Tony的枢纽吗?”   “没了。”Jack和Tammy回答。   瞿亦柏点点头,“他们是在鬼蜮吗?”   “听君一席话,还是一席话。”叶思泷先是调侃了一句,然后再干巴巴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   瞿亦柏眼底浮现出笑意,“想不想吃东西?”   “?”叶思泷不理解他的思路,跳跃得这么快的吗,这不还在说潘卓华吗?   “干嘛,傻啦?”周素秋叭叭了一句。   咿呀!奶奶干嘛,叶思泷内心在扶额,他开口道:“我比较想喝水。”   “好。”   JT&盲女:“???”   瞿亦柏去桌子旁倒了一杯水,他把叶思泷半扶起来靠在自己半个肩膀上,“你看不到,我和你一起拿着杯子。”   “噢。”叶思泷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像小猫似的窝在瞿亦柏那宽阔的肩膀上。   周素秋默默起身走到了桌子旁,继续喝她今天早上的那壶茶。   这两个男的好黏糊,没眼看没眼看。   哎,儿子媳妇要是在天之灵,可千万别怪罪我啊!   叶思泷喝完水才感到肚子空空,“我想吃大排档的荷叶蒸饭,加钱,上面好多排骨的那种。”   瞿亦柏一副毛头小子看初恋情人似的看着他那殷红的嘴唇,心里涌起了十七八岁少年在心上人面前的装逼感,“你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有得吃了。”   “你要去哪儿?”叶思泷像是依依不舍。   “很快,去去就回。”瞿亦柏把叶思泷按回床上,接着说,“盲女和我一起去。”   “哈?!”   叶思泷替瞿亦柏说:“Jack和Tammy再去一次画师那里,肯定有蛛丝马迹。”   周素秋点头,“嗯,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   ……   瞿亦柏没有马上去大排档,而是先是回家洗了个澡,沐浴露是玫瑰味儿的,洗发水是薄荷味儿的,护发素是柠檬味儿的,洗完在腰上围了条大浴巾就开始对着镜子剃胡子,擦干头发后抹了一把亮晶晶的发蜡,犹如他现在的心情,真的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楼下的车子喇叭响了两声。   我不管~我不管~等吧等吧~   他哼着小曲儿走到衣柜前抽出了一件黑色的羊绒高领毛衣和一件墨蓝色的大衣外套,一身剪裁得当的衣物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镜子里俨然出现了一位精英派头的英俊男模。   楼下的车子喇叭又响了两声。   盲女一直在按喇叭催他。   “嗯哼!”瞿亦柏对自己的全身都很满意,带着欢愉的心情下楼。   “干嘛呢,洗个澡半个小时?”盲女大大咧咧坐在了副驾驶。   瞿亦柏打开车门没进去,他弯着腰对盲女讲:“去后座。”   盲女撇撇嘴,爬去了后座,“懂——这里给老婆坐的~我不配。”   瞿亦柏不置可否,钥匙一转,汽车发动机轰轰轰地启动。   “我们去哪儿吃饭?”盲女不要脸的问。   “你吃你的,我去给叶思泷买饭。”瞿亦柏答道。   “噢。”盲女模样悻悻,“我们要怎么把垃圾桶引出来?”   瞿亦柏挑眉,“现在就是了。”   “嗯?”   “你猜他那小人作为,现在我身边只有你这个弱鸡,他会不会给我使坏?例如,控制我撞车之类的?”   盲女大惊色色,“我不想再死一遍!”   惊完又道:“怎么你现在说话那么像叶思泷?”   瞿亦柏不再说话,但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凶灵要引,但饭也要吃,他可是真心实意去大排档买荷叶饭的!不行,叶思泷不舒服呢,要吃就吃最好的。   “你别吓我啊……”盲女惊恐地看着方向盘。   结果瞿亦柏方向盘一转,往大元饭店开去。   “!!!你去哪?”盲女拍拍他的座椅。   “大元饭店。”   盲女有些无语,“你是真的出来买饭的,还是抓垃圾桶的?”   “都有。”   车窗外有一家粥店,招牌很熟悉,店门的装修更是熟悉,眼看着铁闸门要拉下,瞿亦柏眼光一撇,“你去买荷叶饭。”   盲女快速回忆她曾经蹭的一顿饭,那菜单上好像没有这个菜呀。   “我记得有豆豉蒸排骨,有咸鱼蒸排骨,但是没有荷叶蒸的,我去问问做个蕉叶排骨怎么样?”   “不行,我就要荷叶。”   盲女:“……这个季节,哪里给你摘?”   “最好要现杀的猪,新鲜。”瞿亦柏还补充了一句。   盲女:“……”   “你自己走过去。”瞿亦柏打开钱包往盲女手里塞了几张纸币,“要最贵的,剩下的你吃了。”   盲女狗腿地接过那把钱,什么撞车的都抛之脑后,她殷勤地道:“没问题!”   瞿亦柏走近了那家粥铺,抬头看着味临粥铺四个字,“老板那么早收店?”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不早了,我们店都是开通宵的。”   “嗯,这里地段确实好。”瞿亦柏看了看周围,四通八达的,“我上次去找才发现你们搬走了。”   “哈?”店主眼神有些奇怪,他打了个哈欠,“搬?我们没有搬过呀。”   瞿亦柏看看路牌,“你们店以前不是开在中山路吗?”   店主把铁门拉下,“可能同名字吧,我出生时店就在这里了。”他无精打采地道:“我爸走后生意一年比一年惨淡,估计也快倒闭了,你要吃就今晚再来吧。”   瞿亦柏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出生?你什么时候出生的?”   店主噎了一下,“你查户口啊?”随后给了他一个神经病的眼神,转身就走。   瞿亦柏站在店门前,久久没动。   果真是他记忆出现了错乱吗?   “老板,你的饭。”盲女把一份包装精美象征有钱的午餐盒怼到瞿亦柏的眼前。   锦盒上外头包着一番绸缎,上面有一只绿色的开屏孔雀,华丽又富贵。   ……   一路上,车子又快又稳,盲女终于敢喘一口大气了。   瞿亦柏拎着香喷喷的、从簸箕里蒸出来的、现杀老母猪的鲜嫩大脊骨香米饭走进了医院。   他走到病房门口时,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了。   叶思泷根本看不到啊,他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但在他走近时,叶思泷的鼻子还动了动,“什么味道?”   周素秋慈祥笑看瞿亦柏,“你问他呗。”   “是瞿亦柏?你居然安全回来了?”叶思泷开玩笑道:“那么久,我都以为你把垃圾桶打死了。”   此时JT已回到病房里,可想而知瞿亦柏这一趟臭美了多久。   瞿亦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嗯,一路无事。”   听他这么说,大家更急了。   “阿嚏——”叶思泷连打了三个喷嚏,“你去逛窑子了?好大股女人味。”   瞿亦柏脸色不虞,重重地把饭在桌子上一砸,幸好这饭店除了材料,贵就贵在包装上用心,这么用力排骨居然还完好无整地码在盒子里。   “下次带你一起去。”   “真的好浓的玫瑰味,大哥,你是洗了二十遍澡吗?”叶思泷伸出手在虚空想抓住他的衣摆。   瞿亦柏不说话,他打开绸缎拿出饭盒,叶思泷顿时一惊。   “瞿亦柏,你手里的是什么?”   “嗯?”   周素秋眼尖手快拿到绸缎,看着那只绿色孔雀道:“是鬼魂的血。”   Tammy飞身上前,嗅了嗅,“是Tony的!” 第43章 画师(4)   Tammy踉跄往后几步,他双眼瞬间变得通红,Jack握紧了拳头,喉咙里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给自己洗脑,“他不会……不会的……”   Tammy大步向前,他不接受,他要再次确认,他把口水沾在手指上,擦了擦那只孔雀,掉色了。   他用力绞着那绸缎,咬着嘴唇喊出了几个字,“垃、圾、桶!”   周素秋掰开他的手指,重新把绸缎展开,绿色的血液沾到了Tammy手上,隐约可见那只孔雀原本该是一只凤凰才对。   叶思泷什么也没看到,着急道:“给我摸一下。”   周素秋瞧着那一只沾染了血液的凤凰,脸上没有神情,只道:“单是这样看,Tony出事的机率是比较大。”   大家不愿去想的念头被周素秋□□裸地说了出来,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而窒息。   “但可能是给我们警告。”良久,瞿亦柏说了一句。   “我要去找他!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要他们找出来!”Tammy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就要往外冲。   Jack拦着他,双手抓着他的衣领,大声喝道:“你给我冷静点!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以你的能力,怎么能和他对抗!”   Tammy已经被冲垮了理智,他语无伦次地冲着Jack大叫:“你为什么没有看好他!刮风了你就不抓着他,这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   Jack放开他的衣领:“我从未想过要把自己撇出来!你们都是我的手足,但我不能失去了一个我再眼睁睁地看着你白白去送死!”   “我冷静不下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陪我去,或者让我自己去!”Tammy推开Jack。   “不准走!”   “谁拦着我,我跟谁拼命!”Tammy瞠目欲裂。   “去你妈啊去!都给我闭嘴!”叶思泷忍无可忍,大声喊道,“各自都冷静五分钟!”   一声大吼把Tammy和Jack骂回了神,他们喘着气各自转身对着墙边面壁思过。   他俩吸鼻子的声音在不算大的房间里尤为清晰。   瞿亦柏本想伸手拿那绸缎仔细瞧瞧,但想了想Tammy的口水,便抽出一张纸巾隔着把绸缎拿了起来。   “瞿亦柏,这饭哪里买的?”叶思泷重新躺回床上。   “大元饭店。”   “打包的人,是男是女?”   盲女站出来,“男的,还是经理。”   “经理?”叶思泷有些疑惑,“一份饭,值得经理出面?”   “哦,是这样的,因为这个饭的排骨是用上等的母猪的脊骨做出来的,还是新鲜现宰的,而且不知道哪里运来的,特别特别贵,瞿公子给了我很多钱,我用一头猪的价格买来了这个排骨饭,所以当然是经理出面啦!”盲女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还给了瞿亦柏一个我棒吧的眼神。   叶思泷:“……”   瞿亦柏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叶思泷很懂事地当无事发生,“把绸缎拿来,我闻闻。”   绸缎被瞿亦柏举着在叶思泷的鼻子前,他的鼻子动了动,问道:“Tony平时喜欢吃什么味道的东西?”   Tammy鼻子还红红的,他小声地说:“榴莲。”   叶思泷点点头,“我就说呢,一股子榴莲味。你们平时除了吃香炉灰,还会吃什么或者喝什么吗?”   Jack眼睛还肿肿的,他小声地说:“会喝点水。”   Tammy帮他补充:“地下的水才可以喝。”   “噢。”叶思泷又闻了闻。   瞿亦柏问叶思泷:“还有什么别的味道吗?”   叶思泷沉吟半刻:“可以拿开了。”   他手指揪着床单,“手帕还有一股铁锈的味道,我估计鬼蜮应该是在一个残旧的没人住的单位里。”   “可是这样的单位有很多,很难确定是哪个。”瞿亦柏道。   “这味道很浓,有没有什么旧楼最近爆水管之类的?”叶思泷皱眉,“应该不会离大元饭店太远,不然垃圾桶一路带着Tony的血液,早就被阴曹使者发现了。”   瞿亦柏了然,他吩咐Jack和Tammy,“问问你们的同事,附近哪儿爆水管了。”   “在问了。”Jack并拢双指抵着太阳穴。   Tammy事先问到了,“有,是唐楼。”   “行,走。”盲女一拍手掌,安排!   “好。”叶思泷道,“但是我要把这个饭带上,毕竟这个饭可是一头猪的价格呢。”   瞿亦柏:“……”   “奶奶吃吗?”   周素秋嘴角扯了扯,“滚。”   “奶奶,我可以拿下这条、瞿亦柏的内裤了吗?”   “……可以,但是今晚要继续。”   “好嘞!”叶思泷二话不说把内裤拿下来,还用食指勾着转了个圈,骚得没边儿了。   不是他吹,这内裤真的是有点用,眼睛好多了。   原来瞿亦柏内裤和孕妇内裤功效是一样的,这不说他是神都说不过去了!   “你……知不知羞?”瞿亦柏简直没眼看,“你眼睛怎么样了?”   叶思泷拿起那盒饭,“你是不是什么神仙的投胎转世啊,还是下凡历劫来了?”   “你觉得哪个比较好?”瞿亦柏应对从善如流,应该说,哪个比较符合叶思泷心意?   叶思泷:“……………………………………”   周素秋冷不丁冒出一句,“记得见着那凶灵就往死里揍啊,我老了,揍不动了。”   “没问题。”   汽车快速发动向着唐楼的方向驶去,叶思泷坐在副驾大口地吃着饭。   盲女在后座看着他俩,果然啊,副驾就是老婆坐的。   “这饭,真的不一般。”叶思泷边吃边道:“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吃到。”   “可以。”瞿亦柏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盲女:“……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可以分我一口吗?”   叶思泷吃得更快了,“不可以。”   “慢点吃,不要理他。”   盲女表示不想说话了。   到达唐楼时,叶思泷刚好吃完了饭。   Tammy和Jack已经驻足在楼前。   这楼果真很破,两层的居民小楼,在路边可以看到生锈玻璃窗上的蜘蛛网,楼前的门破了很大一个洞,整座建筑就是一副暮年残烛的模样。   前几天因为老鼠挖洞,挖爆了水管,市政府才派了人来修,听说不久后,这里就要被重建成一座大厦了。   叶思泷周围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催动了一张符咒去寻找单元。   “这里有二三十个单元,阴气最重的是27号。”叶思泷言简意赅,“盲女守着楼梯口,其他人跟我上去。”   “好。”   叶思泷和瞿亦柏在前头开路,他们走上了二楼后便是一片昏暗,只有走道尽头有一些微光。   “小心些。”   唐楼的门牌号很奇怪,只有单数,没有双数。   27号单元就在走廊尽头的右侧。   叶思泷一脚把那不堪一击的木门踹开,吃饱饭干活就是有力气!   一眼望尽,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Tammy和Jack似乎就是冥冥之中有感应似的,“就是这里了!鬼蜮!”   叶思泷点点头,快速催法,把二人二鬼送进了鬼蜮。   残旧的光影通过破碎的玻璃窗透了进来,地上满是斑驳的光。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小户型,走廊两侧是房间和洗手间,他们猫着步走进去,洗手间的门是开着的,马桶上全是黄黑黄黑的污垢,让人不想再看一眼。   叶思泷示意大家捂着口鼻,灰尘太大了,怕打喷嚏惊动到垃圾桶。   “没人?”叶思泷环顾了一周道。   他和瞿亦柏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亮出了手中的剑,一脚踢开了右边的房门,房里只有一张双层的铁架床和几张地上的报纸。   那就只剩左侧的门了。   大家警惕地围在房门四周,瞿亦柏轻轻扭动了门上的把手。   Tammy眼尖手快,第一个冲了进去,“Tony!”   Tony的嘴巴用黑胶带裹着,他双手双脚被绑着在窗边,满脸都是像鱼肚皮被剖开的伤痕,正奄奄一息地被挂着,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听得见吗?”Jack把他解下来,大力地拍打着他的脸。   Tony没有任何反应。   “救救他,救救他!!”Tammy把Tony抱在怀里,对着叶思泷大喊。   他像个守财奴一样圈着Tony,嘴里不断重复着:“有我在,有我在……”   叶思泷指尖快速弹出一抹光,“护——破!”   他蹲在Jack身边,“魂魄完整,但周身的气被吸走了,得用符咒养好一阵子,而且很有可能会落下后遗症。”   Jack忧心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吸人的精气,还要用气运好的,那保证能恢复如初。”   叶思泷回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办法不可取。   “他在威胁我们!”Tammy怒道,并一拳砸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不高明,但确实很奏效。   “他很嚣张。”瞿亦柏打破沉默,“你们先带他出去,我和叶思泷再到处看看。”   “好。”   叶思泷给Tony的背部贴了几张符咒,“别忘了楼梯口的盲女。”   “知道了,叶哥,你们早点回来。”Jack一双大手撑起了Tony,并对Tammy说:“我们不能倒下。”   “嗯!我有信心,Tony一定会没事的。”Tammy走过去扶起Tony另一边的肩膀,“我们都要有信心!Tony那么爱吃榴莲,醒了我要请他吃榴莲大餐!” 第44章 画师(5)   叶思泷走在瞿亦柏身旁,“或许可以从27号单元的业主这点入手。”   “嗯,可以。”瞿亦柏点点头,目光巡视着走廊,在近廊边的位置,灰尘明显减少,他走过去,脑海里聚焦于那个站在这里眺望一切的鬼。   一寸寸向前望去,最远的地方是一个三角形的山头,最近的地方就是楼下一家荒废的店铺。   是谁站在这里?看的什么?   “喂,你在这里看什么?”叶思泷在他身后喊道。   瞿亦柏眼神的一隅瞄见叶思泷在阴影处走出来时留下的一抹抹碎影,不知为何顿时倍感苍凉,他感到有一种抓不住这个人的感觉。   他抿抿嘴,指着旁边的一个位置,“这里,干净点。”   叶思泷很快跟上他的思路,他和瞿亦柏并排站着,“垃圾桶不会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在这里每天看日出日落吧?”   “不一定是他,来鬼蜮除了Tony和垃圾桶,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者在场。”   “画师?”   “很难说。”瞿亦柏皱眉,“其实我很好奇,以垃圾桶的能力,杀掉区区一个Tony,把尸体留下不是更符合他的做事风格?留一手可不像他,为什么没有对Tony赶尽杀绝?”   叶思泷稍微靠近了他一些,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确实,毕竟他对Lily一个小孩都可以痛下杀手。”   瞿亦柏看着楼下那家临街的破旧铺子,27号单元的主人、铺子,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会不会是垃圾桶选择在这里地方?   “走,下去看看。”   淡淡的光线照射下,居民楼看上去就像落后于时代潮流的古迹,没有一丝生机。   “他怎么会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瞿亦柏蹲下摸了摸地上的灰尘。   “真是奇怪,”叶思泷说,“这座建筑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瞿亦柏环顾四周,看到建筑两边的路,左边是街道,右边则是一座山头。   “先去看看再说。”   其实叶思泷估计着不会有什么发现,毕竟到现在这个空间还是安然无恙,想必垃圾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留在这里了。   店铺的门是那种很古老的条状木棍,瞿亦柏把最中间的两三根拿了起来,留出一个勉强能走进成年人的豁口。   他率先迈出了长腿,只见店铺里一片灰暗,房梁上角落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这是一家雨具店。   “又是伞?”瞿亦柏皱眉。   店面很小,一个长长的半人高的柜子,应该是以前老板收银的地方,在柜子后面,是一个大架子,最顶层上面还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排尼龙、塑料雨伞,伞布随着年月的增长已变得破破烂烂,伞骨倒是保留得比较完整。   下层的空间稍大些,也更加矮,如果要拿伞的话明显是要弯着身子的。   那儿放着几把长柄油纸伞伞,同样的破旧不堪。   真是现代和古代的风格强硬糅合啊!   “雨伞店?”叶思泷东摸西瞅,虚实结合,“设想一下,常驻走廊看着这家店,和店铺的主人认识?抑或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找?”   “要找的话,站在这里光看没用。”   “但店铺的主人不可能存在。”   瞿亦柏眼珠动了一下,“会不会是没进过鬼蜮,对这些都不了解,所以才会进行这样的等待?”   “垃圾桶抓走的Tony和画师,Tony不可能了……那你是说画师?”叶思泷问。   “地界的雨伞店。”瞿亦柏没有正面回答,他站在那大架子前,弯腰往那长柄伞处拨了拨,“这里被翻过。”   叶思泷也走上前,“嗯?”   瞿亦柏直起腰,指着架子上那几把雨伞,“这个店主,应该是有强迫症,你看,虽然雨伞上的布已经被啃得破破烂烂,但还可以看到他们的伞柄都是为同一方向的。”他又指了指长柄伞,“这三把方向也不对,但第四把,第五把,方向是对的。他们排在了第一第二第三把的后面,想要看到被遮挡住的这两把,只能拨开前面三把。”   叶思泷若有所思的摸着伞柄,“看来有人来找过雨伞?”   瞿亦柏拿下其中一把,摸了摸里面的伞骨,“这油纸伞是手工制作的,价格高,质量好。”   “只需9.9?”叶思泷嘴贫了一句。   瞿亦柏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雨伞,在你们这行,有什么作用不?能附身?还是当做贴身武器,能让自身法力增强之类的?”   “武器个锤子,拿雨伞当武器,除非他是李小龙转世咯。”叶思泷说。   “李小龙是谁?”   叶思泷:“……”   “是谁?”   “你是中国人?”叶思泷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会有人不知道李小龙是谁?这是哪条村出来的帅哥?!   “什么意思?”瞿亦柏这种求学精神是非常值得让人肯定的!   “一个武术很厉害的人。”   “哦。”瞿亦柏记住了。   “说回正题,雨伞,恐怖小说没少看吧?”   “没看。”瞿亦柏诚实回答。   叶思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雨伞,你知道室内是不可以开的吧?因为雨伞阴气重,遮阳避雨的,一般鬼魂都会附身在上面的,如果到家打开的话,相当于把一只鬼带回了家。”   “回到刚刚的问题,还记得画师半夜打花伞么?”   叶思泷跟上了瞿亦柏的思路,“如果你的假设是对的,画师大半夜打花伞就有了答案,那说明画师早就知道有鬼魂的存在,并且在画师有信心在自己被抓了以后,鬼魂会来到这个雨伞店、来救他?”   “对。”瞿亦柏轻轻颔首,“他虽然没来过鬼蜮,但他在人界就已经知道这个鬼魂的存在,他等的不是雨伞店的主人,而是花伞那只鬼魂,应该是画师没错了。”   “嗯,如果是真的,画师的身份很可疑,而且这雨伞上的鬼魂,有点东西。”叶思泷敷衍地拍了几下手掌,“按照目前来看,应该是有第三者在场,但不知道是友是敌。”   “嗯,这个第三者很有可能就是保下Tony半条命的变数。”瞿亦柏突然抬头,“我们好像忽略了一点,如果我们的推理是正确的,在鬼蜮有第三方保住了Tony,那么Tony他们回到人界呢?!”   瞿亦柏和叶思泷相对而视,“医院!”   垃圾桶肯定会在医院守着他们,把Tony一记击杀。   叶思泷快速拿起一把雨伞,“给你开开眼界!”   他手往破烂的伞布里一拨,伞布上褶皱竟然动了起来,他撑着一把伞,“你快进来!”   瞿亦柏走过去弯着腰和他共在一把雨伞下。   真是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叶思泷撇着眼啧了一声,要不是时机不对,他肯定得怼瞿亦柏一番。   他稳稳抓着伞柄一转,“收——”   两人带着一把油纸伞回到了人界的居民楼后,就急忙往医院里赶。   “Jack,你们在哪里?”叶思泷发出一道传令符。   Jack很快回话,“在黄毛的病房,有人查房。 ”   “好,你们都别乱跑。”   符纸燃烧成灰烬,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一个一个地在增加。   “叮——”电梯两侧门打开。   叶思泷和瞿亦柏快步走出了电梯门,在打开住院部那扇双开门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脸上带着口罩的医生与他们擦肩而过。   就在那0.01秒,叶思泷和他对视了。   他身上有东西!   医生的眼神微变。   眨眼间,双方腾空而起,往对方扑过去。   一阵强劲的风挥至整层楼。   瞿亦柏和叶思泷两面夹攻。   但叶思泷看着被风吹得哐哐作响的门,也没敢使出全力,医生边和他们交锋边往病房中跑去。   “怎么回事——”病房里的盲女大惊失色,但Jack和Tammy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交给我。”叶思泷虽说不是满血复活,但至少复活了一半了,他现在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叶思泷的手环里飞出一根根银针,足以取一个凶灵的性命。   医生快速转着圈躲开,“怎么,手下败将要亲自打败我?”   叶思泷毫无意外地挑挑眉:“还真是你,垃圾。”   接着便不欲与他作过多的口舌之争,要是打嘴炮有用要李小龙来干嘛?!   他手心现出一把剑,闪电般的速度前进,他与垃圾桶凶灵过了几十招,空气里只剩他们的残影,以及一抹抹的蓝绿交错的光。   瞿亦柏立在一旁看着他们。   叶思泷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可以保护他,同样的也可以放开双手让叶思泷快意恩仇,而他只需要做他的后盾就行。   叶思泷和垃圾桶打得不可开交,没多久,垃圾桶明显处于了下风。   他本就带伤,加之叶思泷由于心中那股不痛快,手上的动作更是比平常狠厉了二倍有余,垃圾桶抵不住叶思泷猛烈的进攻,步步后退,叶思泷给他当胸一脚,“砰——”   他闪出医生的身体,很快绝地反弹起来,紧接着又掏出了那把小刀。   紧接着一道残影闪现过来,瞿亦柏矫健的身姿出现在垃圾桶面前,他身手敏捷,二两下就折断了垃圾桶的手臂,把小刀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垃圾桶跳脱出医生的身体,决定不再用物理手段解决。   他一只手臂呈半透明状,无精打采地垂落在身旁。   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背上的黑色藤蔓疯狂地张牙舞爪地涌动出来。   Tony正躺在床上,不知死活。   垃圾桶以光速飞到病床旁边,盲女用力拦着垃圾桶的双手,“你他妈不准杀他!”   “下去!”瞿亦柏和叶思泷异口同声。   “我又没说要杀他。”垃圾桶凶灵身后的一根藤蔓瞬间缠上了盲女的脖颈,把她整个人扬向了虚空。   整个局势马上逆转!   在缠上盲女那一秒开始,源源不断的精气就往垃圾桶身上传来,叶思泷和瞿亦柏同时出招,垃圾桶闪躲的速度和出击的招式明显升了一个等级,在叶思泷砍断垃圾桶三根藤蔓后,垃圾桶遁地逃走了。   盲女的魂魄被抽出黄毛体外,黄毛掉在了地上。   狂风大作,盲女的魂魄“嘭——”地一下绽裂开来,随着一股白眼消散得无影无踪。   黄毛回到了之前的状态,瞳孔呈灰白,侧着脸口流口水,他趴在地上,双手双脚扭曲成了一个畸形的角度。   “姐姐……” 第45章 画师(6)   刹那间,房里鸦雀无声。   好半晌,昏迷中的医生似乎有些转醒的迹象,叶思泷快速道:“我来解决他。”   “我帮你。”瞿亦柏欲伸手。   叶思泷摆摆手,“你在这儿看着他们吧。”   接着便二话不说地就把医生扛了起来,幸好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他走去了楼梯间把医生放下之后,从裤袋里抽出一个铃铛,在医生没有焦距的双前眼摆动着,嘴里念了几句咒语,医生就重新昏迷了过去。   等醒了就没事了,只是那一小段的记忆会变得空白而已。   “Tammy,扶我起来。”Tony麻木空白的脑子一点点回过热来,他虚弱地发出几声蚊子般的声音,“她、她……”   Tammy的脑子还在宕机中,Jack只好过去把Tony扶起来。   Tony脚步虚浮地走到黄毛身边,双膝缓缓跪地,他轻轻地叫唤了几声,“姐姐?姐姐你还在吗?我是Tony喔。”   黄毛嘴边的口水依旧在流,地上有一小滩光亮的水迹。   他没有任何反应。   Tony像个无措的孩子,他扭头呆呆地看着Jack,“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他之前确实很讨厌盲女,因为她的原因导致Lily死了,那段时间他都恨不得杀了她。他每天对盲女口出不敬,捉弄她、骗她,可是盲女从未对他生气过,甚至还想和他交朋友,渐渐地,Tony后来嘴上虽然老是说着要砍死她,但心里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Tony想和盲女成为好朋友,就像和Lily那样。   瞿亦柏看着他们,心中也百感交集,不知道是惋惜生命的脆弱还是惋惜人性的弱点,他觉得自己好像遇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数不清的风花雪月、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就如染缸似的,给他的心情染上了许多复杂却又斑斓的色彩。   同样的,他好像也如同现在一般,作为一名旁观者在一边看着,但又好像不止,他做过了什么?   瞿亦柏摇摇头,把奇怪的感觉甩出脑海。   护士在外面敲门,“查房了。”   “好。”瞿亦柏应了一声,弯腰把黄毛抱去了床上。   护士推着车打开门进来,“嗯?是你?”   瞿亦柏这会他才看清了护士的脸,是那晚在护士台的姐姐,护士姐姐有着圆润的双颊和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让人觉得很亲切。   “嗯。”瞿亦柏点点头。   Tony定定地看着黄毛,瞿亦柏多嘴问了一句,“他这……种情况,还能活多久?”   护士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个得问主治医师,不过按照我的经验……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瞿亦柏艰难道:“好,谢谢。”   “不客气。”护士查完房,她拉上床帘后,边推车边说,“有什么想做的就抓紧做了,不然晚了就遗憾一辈子。”   Tony听到这句话后更难过了。   瞿亦柏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好。”   叶思泷此时开门进来,和护士姐姐撞了个正。   “嘿,你也在呀?”护士姐姐和叶思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她还要查房。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悲伤。   叶思泷走到瞿亦柏身边默默站着,看了几眼Tony什么都没说。   他和盲女没有太多的接触,感情也说不上来有多深,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感到有些难过。   “你还好吗?”瞿亦柏有些揣揣不安地开口。   “嗯,可以。”叶思泷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画师,恐怕潘卓华已经恢复过来了。”   Jack率先反应过来,“但是,我们好像无从入手。”   瞿亦柏说:“刚刚打斗的过程中,垃圾桶的手臂是不是出现了问题?半透明的,他受伤了?”   Tammy此刻再宕机也有些重启过来了,“是,受伤了。”   叶思泷神色有些凝重,“那我们的分析很有可能是对的,在场的第三者,也就是雨伞上的鬼魂,伤害了垃圾桶,保住了Tony的性命,而且画师很有可能被这个第三者带走了。”   “嗯。”瞿亦柏道,“画师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有鬼魂来救他。”   “那画师有点恐怖,他一直都知道有一只鬼魂跟着他?”Tammy道。   “他打花伞的频率高吗?”瞿亦柏问,“家里有几把?”   “见到他的时候基本都是花伞不离手。”Jack说,“倒没有见到有新的伞。”   瞿亦柏了然点点头。   叶思泷看着Jack和Tony讲:“你们之前跟着他的时候,除了喜欢打花伞,还有什么异常吗?或者……看过他什么作品吗?”   “说来也有些奇怪,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风景、街景之类的,但有一小部分却盖着一张薄布,异常珍重地放在了一个小房间里。”Jack说。   此时Tony也加入了群聊,“首先我们没有实体,掀不起那张布,看不到里面的内容,其次有很强的气息在压制着我们,不能再靠近半步了。”   叶思泷眼光平分地注视着瞿亦柏,“这样来讲,垃圾桶受伤了,画师应该也没跟在他身边,那画师目前的状态应该是安全的。”   “嗯,先找到27号单元楼的主人姓名。”室内昏黄,瞿亦柏眼神变幻莫测,“再想想办法看一下那几幅被遮掩住的作品,或许能找到画师的下落。”   “嗯。”叶思泷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今晚行动吧。”   瞿亦柏见他这个样子,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时,叶思泷又说:“我教你化剑吧。”   “嗯?”瞿亦柏的指尖在手掌心摩挲着。   刚刚他和叶思泷同时出招的时候,叶思泷的剑瞬间就砍掉了垃圾桶的藤蔓,而他的能力还不稳定,凤凰花剑时而能出时而不能出,虽说凤凰花瓣的杀伤力也很大。   但毕竟自己持剑砍鬼才是最爽的。   本来他也有这个意愿,没想到叶思泷居然留意到他了。   “嗯什么嗯?”叶思泷举起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瞿亦柏抓住他的手,“好。”   叶思泷猛然一惊抽回了手,他神色慌张,“走吧,天台应该没什么人。”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瞿亦柏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也好,留Tony冷静一下,有Jack和Tammy在也放心。   想想两人拿着剑去对付凶灵,那一定效率很高,也……很般配。   “喂,你在痴笑什么?”叶思泷在瞿亦柏眼前打了一个响指。   瞿亦柏手往脸上摸了摸,他笑了吗?   他快速平复了一下心情、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后,才发现自己和叶思泷走到了天台上了。   “你谈过恋爱吗?”瞿亦柏突然问。   叶思泷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你在说什么胡话?”   “谈过吗?”瞿亦柏的声音被哗哗作响的风声吞没,他又用更大的音量再喊了一次,“谈没谈过——”   真是个煞笔,叶思泷背对着他,大喊:“没有谈过——干——什么~”   “没有,就随口问问。”瞿亦柏走到了叶思泷身旁。   大概是被风吹昏了头,要放在平时他绝对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那你呢?”叶思泷决定把问题反弹一下。   “我也没有。”瞿亦柏斜视叶思泷,眼神里有种道不清的味道,说是如碧波般清澈又没那么清澈,说是如狼似虎般的汹涌又没那么汹涌。   大概就是……哈士奇发送眼神秋波吧。   “噢。”叶思泷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瞿亦柏听没听见。   天台很高,风很大,很空旷,四周有高高的护栏,黄黄的水泥砖石地面,有许多蓝色的抽水泵一个个立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叶思泷找到一个逆风口的地方,顺了顺被大风刮乱的头发,他鲜少来天台,还是这样高的地方,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   有一种揣揣不安的感觉。   “还是要念口诀吗?”瞿亦柏问,心中一百个不愿意。   “不用。”叶思泷站在围栏边,“你先摒除杂念,然后想一想有什么事情、人或物可以让你心中有一种……嗯,热血沸腾的感觉?”   “额……”瞿亦柏扯了扯嘴角。   “然后你可以在内心呼唤你的剑,你们绝对是有心灵感应的。”叶思泷说,“例如你之前在食堂,是因为什么而急得生出了一把剑?”   “因为你啊!”瞿亦柏心道,但明面上只是冷静地点点头,“我试试。”   “嗯。”叶思泷退后了几步,站在了瞿亦柏身后。   瞿亦柏目视远方林立的高楼,深呼吸了几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啪嗒啪嗒——”凤凰花种子落了一地,洋洋洒洒地掉在了瞿亦柏脚边。   “噗呲——”叶思泷笑了一声。   再来!瞿亦柏又重新蓄起注意力。   “啪嗒啪嗒——”   真是醉了。   瞿亦柏没好气地睁开眼,看着叶思泷走近的身影。   经典又老土的一幕发生了。   叶思泷一个不慎,被地上的种子滑倒了,整个人就要往瞿亦柏的怀里栽。   瞿亦柏肯定是伸出双手接过他,不料叶思泷扑来之势太猛,投入瞿亦柏怀里的同时,双唇擦过了瞿亦柏的下巴。   “……”叶思泷双眼一番。   没想到这还不是最刺激的,只听见“铿锵”一声响,瞿亦柏手里赫然现出了一把流火凤凰剑。   “……”瞿亦柏耳朵一红。   叶思泷正欲说话,突然周遭的一切都被放大扭曲,他和瞿亦柏就像站在万花筒中间地带,双双被带入了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绿的山,清的水,重要的是,瞿亦柏依旧是瞿亦柏,而叶思泷……却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第46章 画师(7)   只是瞿亦柏衣服的款式,着实复古,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外头套一件马甲,腿上是一条灰色的麻料西裤,梳着一个四六分的油头,模样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就是衣着打扮和周身的气质更像是民初的人。   路边几辆摇摇晃晃的二八自行车驶过,“叮当——叮当——”   这儿山明水秀,人的眼睛都看亮了,男男女女个个都沾着几分灵气。   “咸甜汤圆啊咸甜汤圆~”   “来一碗新鲜的汤圆呀~”   身穿差不多款式衣服的女孩都坐在船头吆喝着。   叶思泷从水池中瞄到附身的倒影,样子倒是长得挺温婉的,就是打扮寒碜了些许,身上俱为粗衣麻布,腰上系着一条围裙,脚上还穿了一双木屐。   叶思泷很想开口说话,但无奈和上次一样,整个人像被冰封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嘴,不知道瞿亦柏在哪里,是不是和他一样。   叶思泷看着这女子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地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碟,瞿亦柏低眉顺眼地在她身前安静地吃着那碗汤圆。   气氛莫名的诡异。   就在女子拿着碗转身的同时,瞿亦柏朝她喊了一句,“卓瞳!”   叶思泷:“???”   这是长大之后的潘卓瞳?!为什么他又来到了潘卓瞳身上?这个瞿亦柏是怎么回事,和她认识?   潘卓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瞿亦柏。   只见瞿亦柏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慌张,像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上人的失神。   瞿亦柏连忙站起来,走到了潘卓瞳的身边。   他眼里浮现出几分内疚,语气诚恳地说:“卓瞳,昨晚的事情,对不起。”   “你不用特意来道歉的呀。”潘卓瞳说。   这潘卓瞳着实有点矮,叶思泷非常不习惯这个视觉,抬头只能看到瞿亦柏的下巴。   “我昨晚是真心想邀请你去看戏的,可是被素秋奶奶发现了,她不让我进去找你,我一直在你家门口,我不知道你在戏院门口等了我一晚。”   素秋?!什么素秋?!叶思泷觉得自己一头雾水。   瞿亦柏清晰的下颚线随着他说话时一动一动的,潘卓瞳看着他,“其实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的。”   瞿亦柏更慌乱了,“你不信我的话,我可以发誓。”   潘卓瞳低下头,语气多了几分笑意,“太夸张了吧,我接受你的道歉,是我误会你了。”   叶思泷感到自己的嘴角扯了扯,应该是卓瞳在笑。   “你肯笑就真的太好了。”瞿亦柏顿时松了一口气。   叶思泷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了,这俩人是双方都有意思来着??但又不像情侣关系。   这是为何?   他不理解。   为什么刚刚在天台他就不小心亲了瞿亦柏的下巴一口而已,就会穿越进来这里,这里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臆想出来的?   可是臆想出来的,和这个潘卓瞳有什么关系呢?   顶多是他和瞿亦柏谈恋爱啊!   呸呸呸!   而且,潘卓瞳小时候家里看着很有钱呀,为什么沦落到在这里卖咸甜汤圆?   瞿亦柏这边也很郁闷,他还不知道自己附身在哪一个人身上呢,看样子应该是潘卓瞳的爱人吧。   但,为什么他会附身在潘卓瞳的爱人身上?   叶思泷去哪里了?在这个潘卓瞳身体里吗?   同样的,瞿亦柏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也说不了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在进行下去,救大命了真是……   他看着被附身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给你赔罪的礼物。”   潘卓瞳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条精致的珍珠手链,她立马就把盒子给合上了。   “不行,太贵重了。”她把盒子推回这个男人的手里。   瞿亦柏感受到这人的情绪稍微低落了些,被附身的男子侧头看了看水边好掩饰自己的情绪。   瞿亦柏心道:“机会来了,可以看清这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   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他,他还在追求潘卓瞳?!那是叶思泷还是潘卓瞳!我勒个去了真的是。   此瞿亦柏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继续道:“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好吗?”   卓瞳眯着眼笑了笑,她走回船边,双腿并拢坐在了小凳子上,两只手托着腮看着瞿亦柏,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她露出一排白牙:“好呀。”   瞿亦柏讲了一个冷到极点的笑话。   “嫦娥将天蓬调戏他的事告到了玉帝处。   玉帝问太白金星:天蓬此举该如何处置?   太白答:知法犯法,按律当诛。   玉帝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唉………当猪就当猪吧。”   体内的瞿亦柏&叶思泷:“……”   但潘卓瞳却捂着嘴笑得很开心,清脆又爽朗的声音随着清风飘荡至远处。   像是有感染似的,叶思泷和瞿亦柏不知为何也想跟着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卓瞳!”远处的木廊上出现了一个妇女,“你在和谁聊天呢?”   闻言,卓瞳连忙惊起,像作弊的考生被抓住般地看向那名妇女。   叶思泷附在她体内,分明将那个妇女瞧得仔仔细细,这不就他奶奶周素秋吗?   瞿亦柏也惊得瞳孔微缩,“这不是奶奶吗?”   太魔幻了吧。   “过来!”这位素秋站在木廊上对着卓瞳喊道。   卓瞳低声向瞿亦柏说了一声抱歉,就小跑着往素秋的方向去。   素秋忧愁地看着卓瞳,一把刀嘴:“我的心肝小姐,说了多少次,我们家道中落,是破落户,好不容易逃来了这边,你不要再和高官子弟打交道了……特别是瞿亦柏,他们都是有门有面的大户人家,瞧不上我们的。”   家道中落?叶思泷皱眉,那潘卓华去了哪里?   瞿亦柏没有换名字,那么巧?   叶思泷感到卓瞳的心里涌上一股悲伤,“知道了,奶妈。”   “我们要规规矩矩地做人,省吃俭用,不要去招不该惹的人,也不要沾染上不良嗜好,我们省下的钱便拿去养鸡。”素秋苦口婆心道。   卓瞳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叶思泷貌似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不会是前世发生过的事吧?   那潘卓华对他的至深厌恶会不会和家道中落有关?   叶思泷决定回去就查探一下潘卓瞳的生辰八字,他不会就是潘卓瞳的今生吧?如果是的话,天,他上辈子不仅是个女人,还是瞿亦柏的爱人!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脱离出这里。   瞿亦柏知道吗?会在那个“瞿亦柏”的身体里面吗?怎么办呢?   瞿亦柏看着卓瞳远走心中也是焦急,叶思泷会在哪里?如果在这个潘卓瞳身体里他要怎么办?叶思泷也在焦急吗……   死马当活马医!   瞿亦柏闭上眼睛,回想天台上的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叶思泷的冲劲有点大,碰到他下巴的连同嘴唇还有牙齿,硌得他生疼。   但他甘之如饴……   打住!   受不了受不了,瞿亦柏觉得自己好像个痴汉,好变态。   他摒除那些不该现在有的杂念,重新凝聚起精神力,天台、掌心、戒指一幕幕如走马观点似的在他脑海里播放,很快的,耳边便吹起了狂风的声音。   一个闹腾的声音响起,“喂,刚刚……是幻觉?”   瞿亦柏呼出一口气后便快速睁眼,他们回来了。   “什么?”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叶思泷的话。   “嗯?奇怪,难道只有我穿越了?”叶思泷走远了几步。   瞿亦柏的大脑这时才跟上叶思泷的思路,“不是……我也穿了……”   叶思泷的脚步顿住了。   “哦,原来那不是幻觉啊。”他不欲看瞿亦柏,交叉着手放在胸前看向远方的建筑,“我有点尴尬,怎么搞?”   “嗯,不是幻觉……”瞿亦柏摸摸鼻子道:“我也有一点。”   空气如同一潭死水。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叶思泷摆动双手,“等我想想话题。”   瞿亦柏鬼使神差地跟风了一句:“那我也来想想。”   叶思泷:“……”   气氛死得不能再死了。   叶思泷正了正神色,“刚刚的,你觉得是臆想出来的,还是真的发生过的?”   “这里应该只有我们俩吧……”瞿亦柏目测四方,“应该没谁在搞鬼,我觉得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需要去查查潘卓瞳的生辰八字。”叶思泷道。   “嗯。”瞿亦柏说,“家道中落……潘家在民初时期会不会也是大户人家?能查一下历史么?”   “可以查查,另外潘卓华下落不明,或许能揪出为什么他对潘卓瞳抱有那样的感情。”   那个坟墓,明明是为了纪念妹妹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但却又不管不顾让它杂草丛生,这样又爱又恨的情感来源,或许现在就是一个突破口。   “话说,你的剑还不错。”叶思泷又说了一句。   瞿亦柏这时才反应过来,在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灼热的凤凰剑,剑身充斥着幽幽的红光,那光可抵日月,红色的剑气如烈日般四射。   剑柄雕刻着繁复华丽的纹路,像曼珠沙华一样条条延伸,刀刃微微闪着白色光芒,可想而知它的锋利。   “我也觉得蛮不错。”瞿亦柏把手里的剑挥了挥,寒光闪动,扬起了一阵不小的风。   “行了,回去干活了。”叶思泷伸了个懒腰,“27号单元的主人,雨伞鬼魂,画师下落,还有潘家的历史……”   瞿亦柏默认走在了他身后。   两人对刚刚附身的事闭口不提,全当无事发生。   “我有个问题,素秋是潘卓瞳的奶妈,她的样子……”瞿亦柏道,“现在又成为了你的奶奶,会不会?”   叶思泷嘴角一抽,“所以我才说要找潘卓瞳的生辰八字,感觉离真相不远了。”   他一定要找到潘卓华的作案动机。   作者有话要说:   作:有参考《东山飘雨西关情》 第47章 画师(8)   “你有算过你自己的前世吗?”瞿亦柏问。   叶思泷说:“巫相不得算自己的前世,会出大事的,不过在我没成为巫相之前,奶奶替我算过,命格是好的,但前路据说是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嗯?按照周素秋的水平该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才是,居然还会出现看不清的状况?   “命格是好的,什么意思?”瞿亦柏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奶奶说我的命格是文曲星降世,我常常自命不凡,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有可能成为潘卓华的亲妹,还是他又爱又恨的亲妹。”叶思泷有些自嘲式地说道,活像个老婆孩子跑了、工作丢了的颓废中年醉酒男。   如果他前世真的是潘卓华的亲生妹妹,那他也实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瞿亦柏看着叶思泷的侧脸,要你是文曲星,那我就是文昌星了,虽然他没敢把这话说出来,但还是委婉说道:“那是你奶奶骗你的吧?”   就算他人在国外留学,但还是知道文曲星的人是偏重在琴棋书画和诗歌词赋等方面的才艺研讨的,这个叶思泷看上去更像是武曲星吧?   叶思泷瞪了他一眼,满脸不爽道:“你都没领略过我的才华。”   是是是,没有砍不死的鬼,只有砍歪的剑,好诗好诗!   “要不你帮我算算命格?”瞿亦柏看着叶思泷的眼睛。   “这个得找我奶奶,我是个半吊子。”叶思泷也不装蒜,实话实说。   “那你一开始那个大劫敢情是骗我呢吧?”瞿亦柏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些,他还没忘揪往事,誓一雪前耻。   叶思泷看着这个‘泼妇’,“没骗你,时灵时不灵吧我。”   瞿亦柏不满意了,“哦,你打算把这个事告诉奶奶吗?”   “那肯定得说啊。”叶思泷可是个奶宝男。   “当时你看到房间的小男孩大概是几岁?”瞿亦柏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摆道,“家道中落,潘卓华有没有可能去当了苦力之类的?”   “三四岁的样子。”叶思泷双指按了按眉心,“不清楚,之前我们找到外套上的那只手臂,Jack说那是几岁变成凶灵的来着?”   “二十几吧,我也忘了。”瞿亦柏手指松开衣摆,按上了叶思泷的太阳穴,“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人死后去了地界,也有寿命的么,要在地界把那段寿命过完。”   “嗯。”叶思泷任由瞿亦柏的双指替他揉太阳穴,“潘卓华二十几来岁就成了凶灵,之前的岁月不知道他是以什么身份存在,是人还是鬼。”   瞿亦柏说:“查一下他什么时候死的就知道了。”   叶思泷突然打断,“咦,我记得‘幻觉’中的素秋说过,他们是逃到这里来的,他们为什么要逃?家道中落不至于人人喊打吧?”   他直呼周素秋的大名,在周素秋看不见的地方。   “这就得看是什么原因了,如果他父母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那也不是没可能。”   叶思泷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不会,他们不是这种人。”   女人的手是那样的温暖、亲切,叶思泷就是有种底气,潘家主人不是那种罪该万死的人。   瞿亦柏没说什么,并且点头默认。   叶思泷满意了。   他继续道:“上次侵入潘卓华的鬼蜮,那坟墓上我记得是没有生辰八字的是吧?”   瞿亦柏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   墓碑上干干净净地刻着几串大字,其中居然没一句是有关于生辰的。   “为什么不刻呢?”瞿亦柏没想明白。   “我也不知道。”叶思泷道,“就算别人知道他妹妹的生辰八字,也没什么关系吧?”   两人一路走回去,各自在思考着答案。   快走到病房门口时,叶思泷突然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瞿亦柏并拢双手扬了扬,“请讲。”   “深井冰。”叶思泷笑着说了句,“我猜,潘卓瞳的生辰八字会不会被压在墓碑下面?”   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怎么说?被压下墓碑下面会怎么样?”   “生辰八字包含了一个人出生时的天体运行的基本状态,是最怕压的,这种办法很毒。”叶思泷道,“活着的人如果被凶灵在鬼蜮压了生辰八字,其伤害无疑于烧活人。如果已经说死了的,在阴曹地府等着投胎的鬼魂被凶灵在鬼蜮压八字,那可以说投胎十分困难,又或者投胎成十分艰难的人,不是死爹就是没妈,一辈子忙碌命。”   叶思泷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好像中了?”   “先别乱说,你不是那种人。”瞿亦柏连忙道,“我们得先找出潘卓华和潘卓瞳的死因,从他们的家族史入手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再进一次鬼蜮收获更大。”   “从哪里找他们的家族史呢?”   “他们当时毕竟也是有头有面,看服装应该是民初时期,可以从这里入手,找找老旧的报社或者问问工作很久的阴曹使者吧,总有人蛛丝马迹的。”   瞿亦柏这番话着实有几分安慰的意味,七八十年过去了,要找,其实还蛮困难的。   “你头疼好点了没?”   “好点啦。”   叶思泷扭动门把,咔嚓一声地把门推开,这时他自己的病房,周素秋紧闭双眼躺在了沙发上,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一只胳膊和一只腿还落在了地上。   “奶奶!”叶思泷大惊失色,一阵风一样就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瞿亦柏大步向前。   是晕过去了还是……   叶思泷伸手探周素秋的鼻息,瞬时呼出一口浊气,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他把周素秋散开的胳膊和腿放回沙发上压好,并盖上了被子,叶思泷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道:“我第一次见奶奶这个样子。”   “会不会和我们刚刚的穿越有关?”瞿亦柏冷静分析,“毕竟里面也有一个素秋,而你刚刚出现了头疼的情况,奶奶年纪大了,精神不足以承受所以才累昏了过去?”   “但是你什么事都没有。”叶思泷回头看着瞿亦柏说,“而且奶奶也没在我们附近,按道理不会穿越。”   “亲人之间,有什么血缘纽带吗?”瞿亦柏问。   叶思泷没听说过,只能摇摇头,“不知道。”   瞿亦柏去洗手间洗了一张干净的手帕出来,折成了豆腐块的长方状,搁在了周素秋的额头上。   平时总看着周素秋一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样子,像是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此刻在安静的打量下才发现,周素秋满头的银丝显出平时没有的几分苍老感,她这一生要说得上厉害,大到能说上她确实比他人多了一项出众的技能,小到同样能说上她其实也就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个凡人。   老了,死后和大家一样,照样是尘归尘,土归土。   叶思泷心中全然不是滋味儿,无论是照顾潘卓瞳还是照顾他的周素秋,都辛苦了。   “等吗?”瞿亦柏道。   “什么?”   “我说现在只要等奶奶醒了就好了吗?需不需要做什么?”   叶思泷看着周素秋,“不用,她七魂六魄俱在,就是累晕过去了。”   “好。”   “瞿亦柏,我替你算吧,不用等奶奶了。”叶思泷突然一脸正色。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半吊子吗?”瞿亦柏有些怀疑,“你算的,能准吗?”   “半吊子要变成靠谱子,你就牺牲一下当他路上的踏脚石吧!”叶思泷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你这比喻真是新奇。”瞿亦柏面色讪讪,“但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们不搞那种平平无奇的算命,那会折寿的。那种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全写下来的不好,算是泄露天机,到了最后自己的八字天地间都知道了,相当于动了命根,一动命根之后这个人的命运就会大打折扣,所以没事少去路边算命。”   “那我们要干嘛?”瞿亦柏茫然。   “摸骨。”   叶思泷不说废话,他抓起瞿亦柏的手,摸上他的指骨,继而打开他的手掌心,掌心的纹路自动在他脑海里形成一张经仪图,“甲乙巳午报君知,丙戊申宫丁己鸡,庚猪辛鼠壬逢虎,癸人见卯入云梯。”   一条条细细的纹路在脑海里自空飘起,有规律地组成一个个符号,此人命格极贵,属水,北斗系统最后星,主科甲星。   学业应该说一帆风顺。   嗯?   没了?   叶思泷再次想查看,一道带着攻击的金光猛烈抨向了叶思泷的识海,灼得他脑袋生疼。   叶思泷睁开眼,额头沁出一层薄汗,“看不了了。”   “什么意思?”瞿亦柏连忙抽出手帕递给叶思泷。   叶思泷接过去,边擦汗边说:“你跟佛菩萨有缘,从小就聪明懂事学业非常的好,学业有成,这辈子命格当中非常的奇特,一辈子都能够远离困惑,远离灾难。”   瞿亦柏点点头,学业这部分倒是没错。   叶思泷继续道:“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会给家庭带来财气,贵气,如果家中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他顿了顿,严肃地说道:“但致命的说,你的命好得令人眼红,令人发指,令人羡慕不已。有可能会招惹到不该来的东西。”   “东西?”   “亡灵,凶灵,你以前遇到过没?” 第48章 画师(9)   “没有。”瞿亦柏想了一会儿才说,“认识你之前,我都是相信科学的。”   “嗯?”叶思泷有些惊愕,自言自语地道:“怎么会?”   瞿亦柏尝试着问:“我的命格,真的有那么好吗?”   “你这是怀疑我的半吊子水平是吗?”叶思泷收敛了神色,睨了他一眼,“你以前没算过吗?你是我看过命格最好的人了,不过还是要等奶奶确认一下。”   其实叶思泷心中已经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了,联想到最初周素秋看到瞿亦柏的种种态度,怪他自己反应的慢。   “我以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算过了。   瞿亦柏一人站在墙边,努力回想此前的种种,试图寻找一些可疑的人物或者事情,但这么仔细想起来才发现,他的大部分记忆居然都是模糊的。   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那就是近期的遇上的味临粥铺的经营年份和选址的问题了。   但奇怪的是,瞿亦柏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以及三个数字——二零八。   那是什么?   一缕缕橙红的夕阳坠入地平线,天光渐暗,暮色苍茫,天空一抹轻微的深蓝骤压下来。   黑暗里,两人对视的眼睛亮亮的。   入夜渐凉,窗外吹来几缕冰冷的微风。   啪嗒——叶思泷打开了灯,天花板的灯管发出惨白的冷光,一时之间竟觉十分苍凉。   “其实我以前……”叶思泷有些犹豫,但还是认真地看着瞿亦柏那一晦一明的身影说道:“其实我以前,常常梦到你。”   “嗯?”瞿亦柏突然挺直了身体,像是要再次确认般地认真问道:“梦到我?”   “嗯。”叶思泷轻轻应了一声。   “梦到我什么?”   窗外的风越来越凉了。   “忘了。”叶思泷道。   见着叶思泷这副“欲盖弥彰”的态度,瞿亦柏心中更起劲了,他嘴角沾笑:“我不信。”   叶思泷本来还想给这人留点面子,但看着瞿亦柏一副普信男的样子就来气,他大大方方地说:“梦到你的时候,全在吃,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满意吗?”   说完还怕瞿亦柏不信,紧接着便补充了一句,“是真的,绝无水分。”   瞿亦柏:“……”   暧昧旖旎的气氛被一句绝无水分打破得烟消云散。   叶思泷干脆把JTT三鬼组叫来了这个病房。   “素秋奶奶这是怎么了?”Tammy带着Tony猛地穿墙而来,他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周素秋,心道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看叶哥和瞿公子的样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Jack压下心中的惊疑,“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呢?”   叶思泷忽略了一旁还在emo的Tony,对着Tammy说:“去查查唐楼27号单元的业主是谁,另外,去附近的雨伞店走走,特别是卖油纸伞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好。”Tammy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一眼Tony便点点头应下了。   瞿亦柏说:“Jack,潘宅在人界的地址是哪里呢?”   “中山三路那一边都是,曾经的潘宅很风光,但现在早就拆光了。”Jack回答,“不过应该有保留一小部分建筑当城市的特色。”   “中山三路,不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吗?”叶思泷说。   Jack努力维持表面的假笑,他点点头,“唔,是的。”   叶思泷看了瞿亦柏一眼,没想到目光在空中相撞,瞿亦柏也在看他!   他赶紧撇开了眼神。   不再理会瞿亦柏那道灼热的目光,叶思泷暂时抛弃恋爱脑,他正了正神色,继续道:“好,那我和瞿亦柏去那边看看。”   “如果找到潘卓瞳在人界的坟墓也好办。”瞿亦柏突然想起一点,“我们看见潘卓瞳的时候,看着约莫也是二十二二十三的年纪,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潘卓华已经成了凶灵。”   “那潘卓瞳的坟墓肯定有后人替她设定好了。”叶思泷接了下一句,“但就怕她绝后了。”   瞿亦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了声:“嗯。”   “Jack去问问资历比较深的阴曹使者,看能不能打听到潘卓瞳的后事。”叶思泷道。   Jack应着,心里叫苦连天,工作量是何其的大啊!现在Tony又帮不上忙,不过幸好他还有社交牛逼症,不然这份差事保准做不成。   “Tony在这里看着奶奶吧。”瞿亦柏说,“叶思泷,你给他点传音符。”   “哦。”叶思泷也不知道怎么地那么听话,抽出了几张符篆递给了Tony,“看好了,这点工作能做好吧?奶奶醒了马上告诉我。”   Tony有了一点反应,“你们现在就出发吗?”   外面月黑风高着呢。   “干这种事,就得大晚上。”叶思泷神秘一笑。   “为什么?我们又不是干鸡鸣狗盗、□□邪妄的事。”瞿亦柏表示不理解他的说法。   “你脑子里想的什么呢?”叶思泷嫌弃地看着他,“因为人鬼殊途,阴阳悬隔呀。夜里头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呢?”   “哦。”瞿亦柏摸摸鼻子,表示受教了。   中山三路这一带的建筑是近二十来年才新建起来的,清一色的筒子楼,一条长长的过道直通到底,两侧都是各门各户。   楼道充斥着煤炭的味道,应该是每家每户睡前都在烧炉子取暖,走道塞满了垃圾、杂物,甚至还有一些简陋搭建起来的厨房。   “小心点,别碰着别人的东西,吵醒了人家。”叶思泷对走在他前面的瞿亦柏说。   瞿亦柏不置可否,“保留的建筑在哪里?”   “穿过这片筒子楼应该就是了。”叶思泷小心躲过楼道的杂物。   “好。”   穿过一片繁杂的乌烟瘴气的筒子楼和几棵荫可蔽月的大树后,一座空寂的建筑蓦然出现在眼前。   新中式的设计,一个小院落和一栋五层小高楼,硬山卷棚屋顶,红色砖墙上有雕花木窗,南北向的窗户都不设墙,而是设立了落地长窗,太湖石和一些野花交错其中,黑红鹅卵石铺成一条繁华吐艳的过道,营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园林特色。   有一种深山幽谷的感觉。   瞿亦柏和叶思泷避开守园人,悄咪咪地走了进去,北厅很空旷,应该是有翻新过,山房两壁之间还摆着两扇大屏风。   叶思泷绕到屏风后,发现墙上抹着一副壁画,五彩斑斓,要搁在白日里头,绝对是一副好风景。   只是现在靠着窗外昏暗的月光,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是风水画。”叶思泷摸了摸墙壁,“利宅子风水的。”   但他很快又正色直言:“壁画被改过,这里被加了一笔。”   “那会怎么样?”瞿亦柏顺着叶思泷指着的地方,也上手摸了摸。   叶思泷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壁画面向的位置,以前大多数是乱葬岗或者是陵墓什么的,还经常闹鬼。翻新的人应该懂些风水,最大保留了面貌之后,放了那两扇屏风挡着这面土建墙以便镇压怨灵、凶灵。”   瞿亦柏又转身仔细地瞧了几眼屏风,比较现代,确实不像是民初的设计。   壁画直面大门,那是中院落的假山,高达五米,山石嶙峋,湖石与黄石参差而筑,洞壑深遂。   “陵墓?”瞿亦柏抓住了这俩字。   “去看看。”叶思泷下巴示意。   瞿亦柏有些谨慎地往中院落走了过去。   叶思泷化出一根棍子,在假山上东敲西敲。   瞿亦柏见状,也努力想化出点什么帮他一起敲。   “你干嘛?”叶思泷见瞿亦柏闭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化剑。”   “哦,那你慢慢,我先进为敬。”叶思泷敲到一处空心的地方,听声音,范围还不小。   瞿亦柏睁开眼睛,“找到了?”   “嗯,这儿。”叶思泷又敲了敲,这下更加清晰的空壳音传了出来。   “先别化了,找找附近有没有入口。”叶思泷手中的棍子都被他甩出花儿来了。   “好。”   瞿亦柏刚想去附近的花园里查看一下土地,叶思泷就打断了他,“你土不土,这黑灯瞎火的,找个锤子呢?”   瞿亦柏心道,我瞎么?我哪儿不知道是黑灯瞎火的,还不是你说要找?!   叶思泷看着地上那鹅卵石,“摆这风水阵的人不错,有大智慧。”   他手上银粉一洒,黑红的鹅卵石突然像一条游龙似地摆动起来,不久后,便出现了一条明灭不定的白芒过道。   “这是什么?”   “引归路,引凶灵回头是岸的路。”   “什么意思?”   “中山三路拆剩这一座潘宅,不是因为要保留城市的建筑风貌,这样的建筑我们市还是有很多的。没有拆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里是一个极凶的亡灵的死亡之地,不能拆。”   瞿亦柏立马想到了潘卓华。   叶思泷说:“所以风水大师不敢大动,只能在这些基础上添加设置了这些屏风啊、假山啊之类的东西。”   “这条路,就是通往死亡之点的路?就是那凶灵死亡的地方?”   叶思泷走上了鹅卵石道路,声音透出一股浓浓的肃杀。   “嗯,这是一切的原点,我们找到了。” 第49章 画师(10)   没想到假山之下别有洞天,还真深藏着一个空旷的石室,面积足足有半个花园大,但高估计只有两米,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室内干燥阴凉、冷冷清清,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可以引起回声。   瞿亦柏眼前一片暗色,“这是潘宅的地下室?”   叶思泷摇摇头,“不是,应该就是一楼的地面,你看,四面的墙都很新。”   石壁做的墙面光滑平整,一眼过去像是幽幽地散发着绿光。   “那就是风水大师有意砌高了上面的地面。”瞿亦柏指了指头上的天花板。   “嗯。”叶思泷曲起手指敲敲石壁,“这还是八卦太极石,极度辟邪之物。”   地上散落着一些残骸骨骼,能看出是一些鸟的形状。   瞿亦柏蹲下身子,捡起一旁黑色的羽毛,“乌鸦?”   “应该是的。”   “这里还能有乌鸦飞进来?”瞿亦柏拍拍裤腿起身。   叶思泷轻轻踢了一下那堆残骸,“估计是很多年以前的了。”   瞿亦柏和叶思泷越走越深,穿过一条大约两米宽的幽暗深邃的石道后,眼前出现了几尊佛像。   俱浓妆艳抹,身披金袍,看着诡异得很。   “是这里了。”叶思泷停下了脚步。   瞿亦柏也明显感受到了这里的磁场变得不同,一股特别浓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油然而生。   “是鬼磁场。”叶思泷看着佛像,刚好有五尊。   “什么是鬼磁场?”   “通俗来讲,就是一个有记忆的磁场。”叶思泷努力背诵周素秋曾经教给他的知识,本以为永远都用不上,没想到出现了瞿亦柏这样的乖乖学生。   瞿亦柏眼巴巴地看着叶思泷,等待他的下文。   叶思泷吞了吞口水,清清嗓子,心虚看了瞿亦柏一眼,作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呐,听着,相信科学的时候到了哦。‘鬼’其实就是一个磁场。”   “嗯。”   瞿亦柏摇摇尾巴,乖巧.jpg。   大约过了十秒,叶思泷绞尽脑汁,挑出了一些肯定的话,把它们糅杂成新的文字:“这里是五佛鬼磁场,鬼,可以漂浮,隔空作用,没有影子,随便穿墙,完全就是一坨电磁场,而五佛,其实一开始是源于无极,后来成了五极,是五刑的意思,犹五刑——极,诛。如果一个人死后,不去投胎,反而成了作恶多端的凶灵流连人间害人,那这五极就会出现,专门镇压在凶灵的死亡之地。”   瞿亦柏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   正当叶思泷松一口气时,瞿亦柏说:“可是凶灵不在这里啊。”   约莫过了十五秒。   “……是不在这里,但这里是他的根。”叶思泷说,“死后‘重生’的根。”   “哦。”瞿亦柏眼里出现了一些细微的笑意,只道:“既然是磁场的话,会不会和数字有关?”   “什么?”叶思泷反问。   瞿亦柏看着那佛像说:“国学易经数字磁场,我记得有个什么六煞的,但是我忘记了。”   叶思泷:“!!!”   “五个佛像,猜测第一个数字5。”紧接着瞿亦柏便从石道左边的佛像开始找起。   第一个佛像扛着大旗。   叶思泷从听到瞿亦柏猜测的5之后,浑身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他脱口而出:“扛大旗,是7。”   “好,57。”   第二个佛像是在挥手。   “挥挥手,8。”   “好,578。”   第三个佛像是走路动作。   “前面走,1。”   “好,5781。”   还剩两个。   没有动作。   安静站着。   “额……”叶思泷摩拳擦掌,“等我想想。”   “嗯。5781。”瞿亦柏又提醒了他一次。   那个5,应该是五个数字的意思,那么,781还剩2个。   答案到了嘴边,叶思泷说不出来,妈的!   瞿亦柏看着叶思泷。   脑子灵光一闪,叶思泷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掌心上,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我知道了!是2和4。”   “嗯?”   “五鬼的数字本就是78124的组合……”叶思泷别开眼睛,是他背书背岔了。   “好。”瞿亦柏的语气很温和。   知道78124就好办了。   叶思泷这会可是底气十足,“数字、天干、五行、数字、地支。”   “你在说什么?”   “别吵,我在背书呢,我只有把一行行的字在我脑海里描绘出来,再整齐对上,我才能算出生辰八字。”   叶思泷闭着眼,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庚、金、子、丑、壬子。”   ……   “没了?”   “五个数字就五个字嘛。”叶思泷睁开眼睛。   瞿亦柏看了他一眼,“可是这不够,生辰八字不是要有八个数字么?”   “不,够了。”   叶思泷掐了几下手指,“壬子年,是1912年,庚子己丑戌午,属金,在这一年里,这个生辰八字完全就是紫微斗数,但有一点最致命的一点就是,本是天降紫微星的命格,却活生生被分走了一半,这点只有双生胎才会出现,潘卓华和潘卓瞳是龙凤胎。”   信息量有点大。   瞿亦柏思考了一下,“听你之前的描述,潘卓华在家似乎不受待见?在1858年的时期,大多数人家该是重男轻女才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叶思泷爽然若失道:“确实奇怪。”   瞿亦柏走到叶思泷身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没事。”   是很关切的语调。   叶思泷勉强地笑了一下,“哎呀,这有什么。说回正事,按照以前的封建迷信,都说龙凤胎是一阳一阴,会家破人亡,要放现在纯属扯淡。但通常男孩儿都代表着阳,女孩儿代表着阴,这样的地位不均确实说不过去。期间发生了什么呢?”   “潘卓瞳备受宠爱,虽然后期家道中落,但至少在她二十来岁的年纪还好好活着,但那时的潘卓华已经成为了一个凶灵,人死后,要成为凶灵,需要多长时间?”   “这得问冥君拿一下记录了,但我不是关系户,拿不到。”叶思泷无奈摆摆手。   “好,我们目前已经得知潘卓华和潘卓瞳是龙凤胎,那么按照之前分析的,如果坟墓底下真的压着潘卓瞳的生辰八字,那潘卓华不会受影响吗?”   “会,双生子都会同甘共苦。”叶思泷神情凝重,“潘卓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压着潘卓瞳的生辰八字相当于压着自己的,这得每日受多少锥心之痛?   他不是恨潘卓瞳吗,为什么自愿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要替她分担?   如果叶思泷的前世真的是潘卓瞳,潘卓华一边替她分担的同时,为什么又一边赶尽杀绝?   这到底是多么复杂扭曲的情感。   叶思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像有感应似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一切的原点,似乎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不知是委屈还是心疼。   心疼的又是什么?   瞿亦柏又握了一下他的手,“你是要哭吗?”   啊这,真的很令人尴尬喔,哪有人这样问的啊……   叶思泷努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想到瞿亦柏却会错意,“要哭就哭吧,可以抱着我。”   叶思泷:“…………………………………………………………………………”   算了,好像真的有点想哭,肯定是被这个瞿亦柏说哭的。   滚烫的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叶思泷的脸庞瞬间湿润一片。   唉,瞿亦柏心中叹了口气。   他很想抱抱叶思泷,但想想自己好像又没什么立场。   只能直男式地开口道:“我,额,你需要我抱你一下吗?”   “???”你去死吧你!叶思泷边哭边瞪着他一眼。   这种东西,为什么要开口问?!他不理解!!!   男人就是烦!!!   都抱过多少次了,睡也睡过了,为什么到这种时候就要矫情地来一句呢?以示尊重吗?!我不需要尊重,麻烦直接上谢谢!   叶思泷干脆别过了身子,用背对着他。   瞿亦柏一脸莫名其妙,他干什么了他?果然,不能同情男人!   看着叶思泷那微微颤抖的背,哎!   瞿亦柏一把揽过了他的身子,把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哭大声点!发泄一下。”   哎呀真是服了这个人了,叶思泷破涕为笑,“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是可以闭嘴的。”   笑意之下还藏着几分羞怯,叶思泷别过脸不想让瞿亦柏看见。   但是瞿亦柏的魔爪却伸向了叶思泷的脸,试图把他的脸掰正。   “别弄!”叶思泷嗔怒。   瞿亦柏的玩心也被激了起来,“就要弄。”   他弹了一下叶思泷的脑门儿,宠溺道:“还不给人碰了?”   “兄、兄兄兄弟会这样对兄兄、弟吗?”叶思泷越说越退缩。   “哦~”   犯规,瞿亦柏用他的笑容和低音炮释放魅力!   要被迷晕了。   叶思泷觉得他们现在就处于一个暧昧的过渡期,大家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但谁都不点破,但是他们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这种抓得心痒痒的感觉,就像成千上百只蚂蚁在心口处爬来爬去。   瞿亦柏搂着叶思泷,他身上清冽的味道不断传来就罢了,叶思泷还蹭来蹭去的,虽然很不人道,但……   叶思泷小腹处突然传来了一股热度,他扭了扭身体,好像还硬硬的。   叶思泷收起眼泪调侃道:“我虽然说过你的剑好看,但没必要拿你的剑柄怼着我吧?让我看看你想秀什么?”   说完不等瞿亦柏反应,就伸手往下抓去。   !   !   叶思泷像发疯了一样推开他,像个被侵犯的良家妇女似的,指着瞿亦柏大喊:“我草,你这个老老老老色狼……想干嘛!” 第50章 画师(11)   瞿亦柏也好尴尬啊。   被叶思泷推开更加尴尬啊。   叶思泷双手抱胸看着瞿亦柏,脸上热度估计能烫熟一只生鸡蛋了。   “臭流氓!”他一边瞪着瞿亦柏,一边收回眼泪,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老色批,不要脸,神经病!”   瞿亦柏本就觉得挺狼狈的,经他这么一骂,而且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词,那些羞窘突然都被赶跑了似的,他反驳道:“我有的,你没有?”   “你你你你你你——你还说!我打死你!”叶思泷瞄了自己的□□一眼,差点就想内八双手捂着了,还好理智让他停止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他面红耳赤地冲上前,握着个拳头就想往瞿亦柏的胸口锤去。   瞿亦柏伸出手欲抓着他的拳头。   “锤小胸胸?”一道惊呼的声音。   叶思泷和瞿亦柏顿时停止了一切动作,双双往声源地看去,异口同声严肃道:“谁?!”   Tammy神色讪讪地从石道走出来,“那个、我,我不是有意看见的,我找到了27号单元楼的业主,所以就想赶紧来和你们说而已,没想到,我,别打我!”   Tammy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扭捏着肩膀,内心一百只尖叫鸡:“嗑到了啊啊啊啊啊~~~~他们真的好甜啊!!早知道就把Tony带上了!”   瞿亦柏偷偷瞄了叶思泷一眼,咳嗽了几下,“业主叫什么名字?”   “张田。”Tammy答道。   叶思泷突然问:“你们之前知道五佛这个地方吗?”   “隐约有听说,但这片不是我们管的,也不可以擅离职守来这里闯荡啊。”Tammy礼貌回答。   “哦。”叶思泷也不为难他。   “张田。“瞿亦柏缓缓道出两个字,食指轻扣下巴,“画师叫什么名字?”   Tammy努力抑制脸上的笑容,尽量正经道:“张地。”   “他们是父子?”瞿亦柏说。   “对。”   “……张田的第二个孩子叫张野?”叶思泷说。   “他是独生的。听说张家世代农民工,但是到了画师这一代,他就不想种地了,于是自己奋发图强成为一名画家。”   听起来还蛮励志的。   “唐楼,大约是什么时候没人的?”瞿亦柏问。   “那栋楼已经很老了,以前的基本上都是几代人住在一起,画师爷爷死亡的地址还是唐楼,约莫在画师二十五岁的时候吧,他们就全家搬走了,唐楼也被政府贴为危楼啦。”Tammy靠在墙上说。   “二十五岁,完全有自主意识,画师很有可能小时候就见过那雨伞上的鬼魂。”瞿亦柏说。   “也就是能确定,站在走廊等待的那个人是画师了,画师不但不害怕鬼魂,应该还和鬼魂很好。鬼魂是他的亲人?”叶思泷问。   “NONONO。”Tammy洋气地摆动食指,“我查了他祖宗十八代,死的都去投胎啦。”   叶思泷甩了道眼光过去,“真的查了十八代啊?祖先做什么来着?”   Tammy无语:“……”   “你有去看看画师家的那些被盖住的画么?”瞿亦柏余光撇了一下叶思泷。   “我没有实体,打不开,而且附近总藏着一股来路不明的气,我不太敢接近,等下灰飞烟灭就完了。”Tammy怏怏道。   “嗯。”瞿亦柏点点头,“油纸伞的店呢?”   “不多,都去看了,没什么异常的。”Tammy道。   “就唐楼那家,有查过吗?”   “那个现在已经变成了卖夜宵的店了。”Tammy说。   “额,那儿都没人,开在那儿不等着倒闭么?”叶思泷汗颜。   “那也没有,晚上还蛮热闹的。挺多人去吃的。”   瞿亦柏说:“是味道特别好?”   “不知道,我没吃过。”Tammy答,他又吃不了,“奇怪的就是,白天苍蝇都不飞过去,晚上只要铺子开,就很多人过去吃宵夜。”   “这边也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去画师家。”叶思泷道,“至于潘家的历史,Tammy继续跟踪一下吧。”   “顺便去看看夜宵店。”瞿亦柏补充。   “好。”Tammy点头。   瞿亦柏和叶思泷原路返回,叶思泷问:“夜宵店,有什么想法?”   “民初,泸州地区有不少小作坊是专门制造油纸伞的,因为当时很多地方都用得着,他们大多数都是家族生意,一般都会代代相传,不会轻易搬离原来的住址。要是遇到儿孙不愿意继承的,一般都会请学徒,这才过了几十年,应该还有人在的,只不过可能不想制伞了而已。”瞿亦柏解释。   “那他们的祖宗得从坟地爬起掐死他们了。”叶思泷开了一句玩笑后便正色道:“生意这方面,估计和雨伞有关?”   “我也是这么想的。”瞿亦柏把脸转向他,目光潋滟。   叶思泷连忙别开了脸,热度又开始上来了,他还没忘记瞿亦柏那流氓的行为!   “要不要吃东西?”叶思泷真是别扭。   “嗯,去尝尝那家宵夜店。”瞿亦柏神情愉悦。   “好。”   大老远就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前面空无一人的寂静之地完全是两个超大对比。   这里热闹非凡,一家小小的店面,和在鬼蜮时看到的是一样的,只不过装修大气了许多,摆在路边的小桌子队伍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门口架着三个大锅,厨师正在热火朝天地炒米粉,有几个伙计来来去去替客人们斟茶倒水。   叶思泷牵头走进里面。   “里面不坐人啊,出去外面的小桌子吧!”柜台前坐着一个胡子男,看着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脸颊圆圆,鼻头肥大,眼角下垂,看着不怎么精神的样子。   这年头开宵夜店的白天都不睡觉的咩?   “为什么里面不能坐?”叶思泷好死不死地开口,里面虽说不大,但放下两张桌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喜欢。”胡子男还挺任性。   “那结账怎么办?”叶思泷继续问。   “你是来吃东西的,还是来打劫的啊?”胡子男晦气地摆摆手,“出去找位置吧。”   奇怪,为什么他家生意那么好,这个胡子男看上去还是那么不开心的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雨伞有什么?”瞿亦柏直接开门见山。   胡子男那耸拉下来的脑袋突然抬起来,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冒出光来,“你们是?”   “两个大帅哥。”叶思泷转身,“我们不吃了,都不让人坐里面。”   胡子男连忙推开小门走出来,态度猛地庄重了起来,眉心那深深的皱纹疙瘩陷得更深了。   “慢着。”   说完便顺手招来一个伙计,“你在这里看着,我有点儿事。”   伙计是个年轻人,他看了瞿亦柏和叶思泷两眼,“是。”   胡子男看着他们,“跟我进来吧。”   在店铺的后面有一间简陋的小木屋,看着像临时搭建的,里面有一铺床,椅子上搭着几件衣服,看着像是有人长期在这里落脚。   “有些寒碜,两位不要介意。”胡子男取来粗茶叶,就着滚烫的开水给叶思泷和瞿亦柏泡了两杯。   “你住这里?”瞿亦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胡子男愁色不展,“你肯定想说,生意那么好,按道理应该也有些积蓄,不至于住在这样的地方吧。”   叶思泷也没有否认,爽快承认:“对,既然你自己也知道,那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使命么?”   胡子男叹了一口深深的气,“我是不敢走。”   瞿亦柏和叶思泷默契地没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性李,我们家是祖传制作油纸伞的,而且是专为有钱人家量身定制的,那时候这片地区要是谁不知道李家人都是要被取笑的。或许是风头出得太过,物极必反,报应就来了。在我父亲的那代,开始出现了危机。”   他喝了一口茶,嘴唇有些颤抖,“就在民初时期,出了一桩轰动全城的高官子弟谋杀案,一个赫赫有名的外交世家的儿子被残忍杀害了,据说喉咙被割了很多下,脸上也被刮花了,皮肉都翻出来了,被发现的时候早就没气了。”   不知为何,胡子男说到这里时,叶思泷心里隐约出现了很不好的预感,但是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正好那时候我们接到一批来自张宅的订单,在高官子弟被杀害之前,张家少爷曾经强娶强卖了一个唱戏的花旦回来,这批订单里,大量的雨伞都是为这位花旦制作的,可万万没想到,张家少爷居然参与了谋杀案,是持刀人之一。”   叶思泷突然打断:“之一?持刀人有几个?”   胡子男也记不清了,“五个?还是六个,忘了。”   “你继续。”   胡子男点点头,“张家少爷就被处死了呗,那家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他死后没多久,那个花旦也跟着去了。就在这之后,我们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无论做什么,生意还是一天比一天差,一天连一把油纸伞都卖不出,我爸就请人来作法,才发现原来是那名花旦死的当天打的是我们家的油纸伞,顺着找来了,附身流连在我们店内的油纸伞上。”   “后来我们做了个交易,花旦觉得很对不起我们,就说只要我们的油纸伞永远不卖出去,改做别的生意,她会保我们世世代代富裕,那时候我们也算是没办法了,就答应了她。”   叶思泷偏题:“你还记得被杀害人的高官子弟,姓什么吗?”   “好像……是瞿?” 第51章 画师(11)   “你确定是姓瞿?”叶思泷双手握拳不自觉敲在了桌面上。   瞿亦柏也有点意外,同一个姓,又偏偏是喉咙……   来侨乡,遇到叶思泷,身后的阴曹使者,狗蛋的求救,乌鸦丝巾,前世的记忆,叶思泷和周素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状况,只有他……   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看过那个字呀,是瞿还是翟,反正差不多。”胡子男回答。   叶思泷发怔:“差很多。”   瞿亦柏斟酌了半刻才开口:“你能和我们说说当年这件事吗?”   胡子男有些意外,“这件事,和我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为什么而来的?”   本来是为画师而来的,但现在好像不止了。   “什么原因都有吧,你和我们说说,越多越好。”叶思泷道。   胡子男点点头,“但我那时候还没出生,都是从我父亲那儿听来的。只说当年外交官的儿子留学回来,一时风头无两,但那家人都是很低调的,那瞿公子留学回来后先是默默无闻地跟着他父亲做了一段时间的工作,等这阵风过去了,才开始崭露头角。他们家的儿子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父母早早就为他铺好了路,前途一片无量。”   “留学?”瞿亦柏问。   “听说是这样的。”胡子男说。   “这个瞿公子,在哪里被杀的?”叶思泷喝了一口茶,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这个啊,好像是什么生日宴上被杀掉的。”胡子男试着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他未婚妻生日还是怎么的,不太记得了。”   叶思泷和瞿亦柏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未婚妻。   “你再回想一下,未婚妻?”叶思泷的语气带有一丝压迫。   胡子男脸色不虞。   见没人出来打圆场,胡子男又说:“我回去找找报纸,或许会有答案,当时是帮花旦找的,不知道还有没有留着。”   “行,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找。”叶思泷说。   “额……”胡子男真心大无语,这人还讲不讲礼貌了?哪有人找上门,才聊了一个多小时,就要主动要跟着回老宅的?   瞿亦柏终于回到了今晚的主线,“花旦叫什么名字?”   胡子男利索道:“叫陈思思。”   什么?!   叶思泷看向瞿亦柏,“是福禄寿的那个陈思思?原来那师兄口中的纨绔子弟就是这个张家少爷?”   “所以他一直在找的陈思思,也成了亡灵,他们一直没有相遇,无论是阴阳两间还是阴阴之间。”瞿亦柏道。   “你的文化水平怎么突然骤降了?”叶思泷说。   “配合你。”瞿亦柏微微翻了一个白眼。   “滚。”叶思泷咬牙切齿道。   画师、陈思思、戏班子前后脚到达的侨乡,潘卓华到底想要什么?   “陈思思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藏在你们的雨伞中吗,城里的雨伞店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们家?”   胡子男摇摇头,“说是找故人,但是我不信。”   故人?照这样看,画师的前世是纨绔子弟张家少爷没跑了。   见差不多了,叶思泷给瞿亦柏打了个眼色,瞿亦柏接收到后,两人准备抬脚就走。   胡子男喊住了他们,“你们这就走了?”   “明天早上八点,你在这里等我们,一起去你老宅找报纸。”叶思泷说。   瞿亦柏踏向门槛,微微侧脸看向后方的胡子男,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起伏,“那个,瞿公子的未婚妻后来怎么样了?”   “瞿亦柏。”叶思泷轻轻喊了他一声。   胡子男没出声,等他们走出门口时,才低沉说了一句:“好像是后来去了北方,不知所踪了。”   两人的背影顿了顿,接着叶思泷回头,笑容有些勉强,“谢谢,明天见了。”   “好。”胡子男点头。   “叶——”瞿亦柏正想开口,就被叶思泷打断了。   “先别说话,先别下定论,我们先把这事放一放,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去到画师的家,找到那些被盖住的话,肯定内有乾坤。”   叶思泷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正在逃避,心中的那个答案越来越确切了。   他现在的脑子混乱成一坨浆糊,他需要暂时逃避一下现实。   瞿亦柏神色忧伤,他双手插兜,淡淡地说了句:“好。”   认识叶思泷不过月余,可是两人却像经历了许多别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事情一样,瞿亦柏有些舍不得了。   “我们走吧。”瞿亦柏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牵过了叶思泷的手。   叶思泷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往画师家的方向去。   “你还没吃东西。”叶思泷呆呆开口。   “没关系,不饿。”   不知道是不是一系列诡异事件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给人一种多疑多想的错觉,瞿亦柏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不会饿,也不会饱的?   “真的吗?”叶思泷问。   “emm,今晚回去吃五碗饭试试。”瞿亦柏回答。   叶思泷:“……”   画师的家在巷子的尽头。   “为什么他们都要住在尽头的地方呢?配合鬼怪小说吗?”叶思泷边走边嘟囔着。   “也有可能是因为想隐藏吧。”   “果然搞艺术都是古怪的。”叶思泷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他们没有JTT的穿墙技能,只能再次爬窗了。   和第一次爬张嫂家的场景高度的相似,但人的心境却大大不同。   这会瞿亦柏扶着叶思泷的腰和腿把他推了进去,即便还是很像企鹅。   这里是一座小小的loft,六米的建筑高度,一览无余,空旷高昂,说话都有回声。   墙面是毛坯砖墙,上面还钉着一些不怎么规则的架子,上面还挂着一件咸菜般的衣服,地上是水泥质地的,电线水管随处可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绿色的老旧茶壶,还有一些底部生锈的厨房用具,凌乱中带有一丝整洁。   还好没有满地的垃圾。   但有安放在墙角的几把红油纸伞。   “手工做的。”瞿亦柏过去把油纸伞拿起来,半撑开打量里面的伞骨,“用坏一把就能接着用一把。”   “这样看来,画师好像还挺喜欢陈思思的,你说,他会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吗?”叶思泷饶有趣味地说道。   “或许会提及一些吧,不然凭空出现一只女鬼,任谁都不会想留在身边。”瞿亦柏收起雨伞,放回墙边。   “这画师还有些品味。”叶思泷四处打量,但没有随意翻动画师的东西,而是直接冲着那家上锁的房门去了。   “直接敲开吧。”瞿亦柏站在了叶思泷的背后。   “离谱了,想一起去了。”叶思泷二话不说,就化出一根棍子把那个小小的锁头敲落了。   门开的同时,掀起一股阴风,二人在风中不寒而栗。   “阴气实在太重了。”叶思泷皱着眉走进去。   “话说,花旦有实体的吗?”瞿亦柏问。   “段位高应该能化出实体。”叶思泷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健康的画面,“你想问什么?龌龊!”   瞿亦柏:“???”   他反问叶思泷:“你在想什么呢?”   叶思泷气急败坏、欲盖弥彰地吼了一句:“滚。”   无辜的瞿亦柏。   他越过叶思泷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也不小,林林总总地放着许多木头画架,上面都蒙着一层纱巾。   叶思泷死猪不怕开水烫,利落地走过去老大爷遛弯似的,把路过的轻纱一一揭了下来。   “这画师还是个痴汉啊。”叶思泷说,画架上的画全都是陈思思,和放在师兄床头的那个画卷的人差不多,只不过画师的水平实在好,陈思思每一个动作都活灵活现,有含情脉脉的,有趴在桌上睡觉的,有全画幅打着雨伞的,只需轻描淡抹几笔,陈思思就差在画里走出来了。   还有最后几张,叶思泷掀开其中一张纱巾就立马把他放下了。   接着面红耳热地转身看着瞿亦柏,“别看这个。”   妈呀,简直就是活春宫啊!   回去会不会长针眼呀,好怕!   瞿亦柏猜到了大概,“这有什么,你都几岁了?”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叶思泷指着瞿亦柏嗔怒道。   “回头让你见识一下我有多不要脸。”瞿亦柏嘴角扯了扯。   他留学见过的真人还多着呢。   瞿亦柏大步上前,掀开了剩下的几幅画。   最后一副画被掀开时,他顿了顿,画上的人,是一名男子,只一眼,就能确定和在潘卓华的鬼蜮见到的为同一人。   何年。   这男子叫何年。   画师为什么会画出这个男子的模样?这个男子,不是潘卓华的爱人么?   和画师有什么关系?   “画师见过他?”叶思泷自言自语,“这人死后被潘卓华看上了?”   “不好下定论,要先了解这个何年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死的,又是什么时候遇见潘卓华的。”瞿亦柏摸了摸纸上的人物,“而且,也有可能是花旦让画的。”   “为什么?难道真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瞿亦柏坚定地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知道潘卓华在几岁那年死的,这名男子又是几岁死的,我有种直觉,只要找到这个何年,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第52章 画师(12)   叶思泷有些熬不住了,他打了个哈欠,“嗯,不知道Jack和Tammy打听得怎么样了。”   瞿亦柏正想说话,Tony的一道传令符就来了,“周素秋醒了,但是还想继续睡,她让你们明天早上再来。”   叶思泷:“……”   瞿亦柏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也回去睡觉吧,最近熬的夜有些离谱了,回去补补觉吧,不然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困意渐渐找上门,叶思泷努力睁大双眼,“我的脑子转得可好了。”   “那二乘五乘四除于八再减四等于多少?”瞿亦柏按着叶思泷的肩膀走出门外。   叶思泷边被推着走出去边不满地“哧”了一声,“你神经病呀。”   瞿亦柏低笑了一声,“快走吧。”   他把停在路边的车打着,头伸出车窗对着叶思泷,“不上车?”   叶思泷动作都慢了好几拍地打开车门,“潘卓华现在会在哪里呢?”   “垃圾桶把你的那滴血拿给他之后,按道理应该是恢复好的了,既然他的目的是画师,那么现在估计和我们一样,都在追踪着画师和花旦的下落。”   瞿亦柏摆动方向盘,开到主干道上去。   “要是被他抢先一步那可就不妙了,垃圾桶对付不了花旦,潘卓华未必不能。”叶思泷脑袋都歪靠在了车窗上。   “嗯,潘卓华在二十几岁就成了凶灵,那还是民初时期,他的凶龄起码有七十来岁了。”   “哈哈哈。”叶思泷被一个凶龄逗笑了,“嗯,七十多岁的老凶灵了。”   “有那么好笑么?”瞿亦柏嘴上嫌弃着,心里可喜爱着呢。   “你还要吃东西吗?”   “不了,先回去睡觉吧。”瞿亦柏稍微加快了一些速度,很快便回到了瞿公馆。   两人以光速洗完了澡,本准备火速躺到床上,没想到洗澡时把困意都洗掉了。   “不是想睡觉吗?”瞿亦柏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叶思泷背对着他的肩膀。   “刚刚想,现在好像没睡意了。”叶思泷翻过身子面对着瞿亦柏。   忽而对视。   ……   五分钟过去了。   他们此刻正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想别开眼神,但谁也没有胆子再进一步。   外头的稀疏的月光透过玻璃射进来,在两人的衣服和脸庞上荡漾着细碎的光影,室内气氛一片暧昧旖旎。   叶思泷眼睛都瞪干了,还是舍不得收回眼神。   瞿亦柏眼睛都要瞪出泪来了,还是舍不得收回眼神。   好像谁先收回眼神,谁就输了那样。   两个人就如同爱情白痴似的,啥也不懂,但是啥都想干。   干些摸摸抠抠的那些有的没的啥的。   果然被对方迷昏了头!双方心里暗道,该死的爱情!   这是爱情吧?!   持久战坚持了最多两分钟,瞿亦柏突然往前挪了一下身子。   惊!   叶思泷的眼睛瞪到了极致,紧张地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瞿亦柏又近了一些。   叶思泷内心开始躁动起来,他身体微微向后靠。   腰上突然一只大手握了上来。   叶思泷猛地定住了,整个人就像被打进了木偶咒语,机器人一般地一动不动了。   他很紧张,同时也很期待瞿亦柏要做些什么,心在猛烈地跳,口水在猛烈地疯狂下咽。   叶思泷呆呆地看着瞿亦柏。   瞿亦柏表面看起来淡定从容,其实内心慌张得一批。   他没有任何经验,叶思泷也没有。   要不是叶思泷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一定能感受瞿亦柏那只放在他腰上的大手也在微微颤抖。   瞿亦柏也是同样的紧张,但他深知,踏出第一步的人得是他。   为什么?   帅哥表示解释不了。   握在腰上的手紧了紧。   叶思泷发出一声劈了叉的蚊子声:“你、你……”   “别说话。”瞿亦柏声音充满了了雄性的力量,要是没看见他的样子,还以为他在打群架。   叶思泷缩着肩膀看着瞿亦柏那张脸越来越靠近,颤颤巍巍说了一句:“兄弟,你想干什么?”   这人怎么那么作,瞿亦柏心道。   他干脆咬牙,一把把叶思泷捞了过来,另外一只手卡上他的下巴,让叶思泷静静又近近地看着自己。   “我们到这了,还是兄弟?嗯?”   瞿亦柏的身上的味道离得好近。   叶思泷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颤抖了起来,誓有一种火山喷发的爆发感!   唇上一软,是瞿亦柏。   万物瞬间静止。   瞿亦柏靠近叶思泷,鼻尖对上鼻尖,微微错开后,他轻轻地往叶思泷的嘴盖了一个印。   叶思泷看得见瞿亦柏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以及那高挺的鼻梁。   瞿亦柏亲他了!瞿亦柏亲他了!亲他了!   叶思泷那敲锣打鼓的心脏像个神经病一样,停不下来了!   不对,停下来就死掉了。   是安静不下来了。   瞿亦柏稍微加深了这个吻后,便离开了叶思泷的嘴唇。   叶思泷还挺不要脸的,当着瞿亦柏的脸舔了舔嘴唇,红着一张猴子脸,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真丢人啊!   “你……还好吗?”瞿亦柏小心翼翼地看着叶思泷,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眼神温柔得不像话,一双明眸像是盛满了整个宇宙的星星。   叶思泷不自然地扭开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还问?”   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但他算识相,没把这句话说出来破坏气氛。   “噢。”瞿亦柏揉了揉他的头发。   气氛一片祥和宁静,叶思泷不安地抓了抓瞿亦柏的手。   瞿亦柏很自然地回握过去。   “你说,那个未婚妻会是谁?”叶思泷对上瞿亦柏的眼睛。   其实两人都有些心知肚明,但好像真相没完全大白,都不想去面对,瞿亦柏说:“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是潘卓瞳吧,我想。”叶思泷有些低落,“那个瞿公子在未婚妻潘卓瞳的生日宴上被杀掉了,凶手有五六个人……”   接下来的话谁也没说。   凶手有五六个人,会不会就是恰好跟随着瞿亦柏来侨乡的那几个,婴儿、黄毛、画师、男教师?   那位瞿公子,是被谁杀的?   花旦为什么会知道潘卓华身边的何年?   娶她的纨绔子弟恰好和瞿公子案件有关联,那,杀人的凶手,可否大胆地猜测一下,那就是潘卓华?   当年的案件是否另有隐情?   如果找到花旦,她,能不能认出瞿亦柏的样子?   和那位瞿公子,长得一样吗?   “别太担心。”瞿亦柏捏了一下叶思泷的脸蛋,“睡醒再说好不好?”   瞿亦柏手上的戒指有些冰,叶思泷心中苦笑,真的很怕睡醒了,你就没了。   他忘记不了,在他为瞿亦柏算生辰八字那次,瞿亦柏分明是没有生根的。   叶思泷竭力压下心中苦涩,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他点点头,“好,睡吧。”   当晚叶思泷又做了个梦。   他又成了潘卓瞳。   梦境有些跳脱。   这会他看到镜子里的潘卓瞳,穿着漂亮的红色丝绒裙子,头上绑着一个圆圆的丸子头,带着一个小皇冠,身边有许多许多的人在和她讲:“瞳瞳小公主,生日快乐呀!”   潘卓瞳的小奶音传出,她对着一个又一个的大人在认真道谢。   后来她累了,奶妈带着她在主人会客厅里找到了妈妈。   女人今天也打扮得很漂亮,一声雪白的鹅绒大衣,里头是一件墨绿色的绣金丝线的长旗袍,把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她鬓边贴着几丝秀发,再看仔细点,还描了弯弯的眉毛和抹了蓝色的眼影膏,一双红唇更显出女人的风情万种。   “妈妈,我的生日不就是哥哥的生日吗?哥哥为什么不在?”潘卓瞳跑过去抱着女人的大腿。   “哥哥病了。”   又是这句,潘卓瞳似乎听腻了,她悻悻地松开抱着女人的手,“好吧。”   她偷偷摸摸地回去了宴会厅,把桌子上精美的糕点塞进自己的小包里,趁着母亲奶妈都在忙着交际和招呼客人的时候,她溜去了潘卓华的房间。   “哥哥。”潘卓瞳压低声音敲响了潘卓华的门。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潘卓华浑身都冒了冷汗,手指也是颤抖的。   “哥哥,给你吃。”潘卓瞳把包包里的点心拿出来,“她们是不是忘记给哥哥送吃的了?”   潘卓华有些犹豫地接过糕点,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   或许最后实在是饿了,他也就不管不顾地大口吃了起来。   这会儿叶思泷总算看清了小孩子版本的潘卓华。   他和潘卓瞳长得很像,只是在太阳穴那多了一条凹凸不平异常显眼的疤痕。   疤痕?是天生的……还是受伤留下的?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更多,场景转换了。   这会眼前出现了一大堆的纸钱和一个铁桶。   他应该还是潘卓瞳,而且是长大后的潘卓瞳。   潘卓瞳认认真真地往铁桶里丢下纸钱,还小小声地自言自语,“哥哥,我好想你呀。不知道你在地府的钱够不够花?在下面开不开心?有没有回来看我?听爸爸妈妈说,他们要为你配冥婚了,我想阻止,但是他们不听我的,怎么办呀?不是两情相悦的,怎么能在一起呀?哥哥会不会生气?”   冥婚?!   叶思泷猛地睁眼坐了起来。   身后是瞿亦柏迷糊的声音,“怎么了?” 第53章 画师(13)   “我做了一个梦。”叶思泷有些慌张地回头。   瞿亦柏的困意顿时消散了一大半,他起身搂住了叶思泷的肩膀,“怎么了?”   叶思泷深吸了一口气,才看向瞿亦柏,“潘卓华,太阳穴有道疤,何年,应该是潘卓华被配冥婚的对象。”   什么?瞿亦柏一头雾水。疤?冥婚?   “你先缓缓,我给你倒杯水再慢慢说。”瞿亦柏说着就要下床。   叶思泷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臂,像个做完噩梦惊魂未定的孩子,发角湿漉漉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瞿亦柏,手上也抓得紧紧地,不让走。   瞿亦柏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无辜脆弱的叶思泷,新奇之余,更多的心疼,但同时心里很坏地在想,希望叶思泷多在他面前袒露一些。   他转身拍拍叶思泷的手背,“不走,我们一起去?”   “嗯。”叶思泷点点头。   瞿亦柏任由叶思泷拉扯着自己,他“啪嗒”一声把屋子内的灯打开后,就牵着叶思泷慢悠悠地走下楼梯,走去厨房。   叶思泷安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瞿亦柏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干净的玻璃杯,给叶思泷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清清口,压压惊。”   叶思泷乖巧地接过来,咕噜咕噜就喝完了,并把杯子递给瞿亦柏,“还要。”   “好。”   叶思泷喝了三杯之后,终于算是回过神来了。   瞿亦柏轻搂他的腰,让他把下巴靠在自己的肩上,“梦到什么了,嗯?”   叶思泷好半晌才说:“梦到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是。”他闻着瞿亦柏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味道,缓缓道:“我梦到潘卓瞳小时候了,不知道是她几岁的生日,反正宴会很盛大隆重,我还看见她担心潘卓华,并且把餐桌上那些看上去很好吃的糕点偷偷拿走塞给潘卓华吃了。”   说到这里,叶思泷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瞿亦柏忍住笑意,“饿了,吃水煮菜吗?”   叶思泷想都没想都就拒绝,“不吃。”   瞿亦柏看了看墙上的钟,六点多了,“那等你说完,我们去吃早餐。”   果然是个搞事业的男人,老婆饿了先排第二。   “吃老婆饼?”   “不吃了,已经承你贵言了。”瞿亦柏手上紧了紧。   叶思泷心里头翻了个白眼,他可是个硬汉好嘛!但他没继续纠结,而是回到正题上,“潘卓华的太阳穴上,有道长长的疤痕,而且似乎很不受家里人的待见,无论是父母还是奶妈佣人,明明他也是生日宴的主角之一,却被关在了房间里,连佣人都忘记给他送吃的去,最后是潘卓瞳给他送的糕点。”   “会不会是曾经受伤,所以家里人对他严加保护,不过这个可能性比较小,毕竟都忘记送饭了,重女轻男过于严重了。”瞿亦柏说。   “嗯,这个原因我们还要仔细找找。另外,我还梦到了长大后的潘卓瞳在给潘卓华烧纸钱,还听到她说家里人要给潘卓华配冥婚,潘卓瞳反对无效。”   瞿亦柏快速抓住一些什么信息,道:“那时大概几岁?潘家是什么开始没落的?”   “我也不知道,没看到样子。”   “有没有可能,潘卓华死后多年一直在地府长大并看着人界的家人?”瞿亦柏思索了一会儿,“俩男的,也能配冥婚?”   叶思泷也反应过来了,“俩男的绝对不可以,配了在人界的家里人绝对会出事,那是来自亡灵的报复。所以你想说,是冥婚配错性别导致潘宅家破人亡?”   “对。”瞿亦柏说,“但看情况,潘卓华后来大概率也喜欢上了何年。”   “真是……该说什么好。”叶思泷有些头疼。   “配冥婚,要几岁?”   “十六岁就行。”   “那潘卓华很早就死掉了。”   “对。”   “配冥婚要找什么人?”瞿亦柏问。   叶思泷一个抬头,“我们要找神婆的后代!配错性别,神婆的下场估计也好不了哪儿去。这个神婆应该是一个比我还半吊子的半吊子,出了这样的事,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打听到了。”   “事不宜迟,吃完早餐我们就去打听一下。”瞿亦柏松开叶思泷。   “不急,这事问我奶奶估计有点门路,毕竟都是同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瞿亦柏斜眼看他,“还挺有道理。”   “那是。”   瞿亦柏和叶思泷去吃了上次吃过的那家布拉肠,快吃完的时候,外头一阵稀稀落落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人在吹唢呐。   有人出殡。   罗八婆赶紧跑去把铁闸门帘拉下,边拉嘴上边呸呸呸呸地说着“晦气!今天生意铁定不好了!”   “都说了,作孽的人怎么能活得久?”罗八婆坐下继续磨着米浆,还不忘口水喷喷喷。   “你少说两句,死者为大。”罗八婆的老板皱着一张脸。   “我就说怎么了,死者为大?死者了不起啊!干过坏事就是干过坏事,死了阎罗王都不放过他你信不信!”罗八婆越说越激动,手里的磨具敲得大声响,叶思泷都害怕她要家暴了。   “行行行,你说,你说。”罗老板不想和她吵了。   “就是!卖陈皮赚一大把钱又怎样,还不是生个了傻逼儿子!”   等外面的声响过去了一阵子后,瞿亦柏撂下筷子,“吃饱了吗?”   叶思泷看着瞿亦柏身前那两个空盘子,再瞧瞧自己面前这一个,“吃饱了。”   早就吃饱了,这不是想听八卦嘛。   瞿亦柏哪儿不知道他的心思,利索地掏出一把钱,“老板,结账,不用找了。”你们今天的生意铁定好。   接着便扯上叶思泷走了。   “黄毛死了,死得……挺快的嘛。”叶思泷道。   “嗯。”瞿亦柏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我说如果哦。”叶思泷瞧了瞿亦柏一眼,见他神情淡定,才说:“如果黄毛上辈子是个杀人凶手呢?就是杀死那什么高官子弟那个?”   “你就直接说名字吧,瞿公子是吧。”瞿亦柏打开副驾车门让叶思泷坐进去,“没什么想法,是或者不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与现在的我们无关了。”   叶思泷不肯放过瞿亦柏脸上任何表情,最后发现瞿亦柏似乎是真的不在意,只能说:“好吧。”   瞿亦柏发动汽车,“嗯,找奶奶去吧,她该等久了。”   “是等挺久的了。”周素秋喝了口茶,一副你知我知的神情,眼神还在两人之间回来扫荡,最后两人被看得脸红了,周素秋才开口:“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了?”   真是个忒坏的老奶奶。   叶思泷哪有脸说啊!叶思泷没脸的事情,瞿亦柏就更没脸了!   Tony不明所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Tony决定当个不懂就问的人。   瞿亦柏岔开话题,“奶奶,我们想知道,在民初时期,这边有没有出过配冥婚搞错性别的神婆?她的后代还在吗?”   “为什么没人理我?”哭,Tony心里苦。   “噢?”周素秋放下杯子,“这种业务水平都敢出来招摇拐骗的还真不多,民初啊,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让我想想。”   约摸过了半刻,“想出来了吗奶奶?”叶思泷问。   “没有。”周素秋回答得还很干脆。   “……”   幸好,打工人Tony此刻来解救了尴尬。   “素秋奶奶,瞿公子,叶哥,Tony好久不见。”   “有什么发现吗?”瞿亦柏问。   “我问了很多资历深的同事,虽然没有打听到潘卓瞳最终的下场,但是知道在她未婚夫死后,她给了奶妈一笔钱,然后自己去了北方的城市,我的同事都是南方人,打听不了那么远的了。”   Jack说完还看了瞿亦柏一眼。   瞿亦柏近来收到了好几次这样的目光,似打量、似试探,更多的是不敢言。   他很不喜欢。   “还有吗?”瞿亦柏看向Jack。   “有。”Jack喘了口气,“潘卓瞳去北方之前,除了给了奶妈一笔钱,还偷偷摸摸给过一家姓赵的人一笔钱。”   “赵?”周素秋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叶思泷拿起周素秋旁边那杯茶喝了起来,喝了一口才想起瞿亦柏,“你喝不喝?喝的话自己去洗个杯子。”   “喝。”但是瞿亦柏没起身,只看着叶思泷手里的杯子。   “?”他可不做家庭主妇,要喝自己洗去,有手有脚的,喜欢是喜欢,但前提得有原则。   叶思泷没接收到信号。   生气!瞿亦柏鼓起小脸蛋。   周素秋一拍大腿,把瞿亦柏吓了一跳!   “哎呀我想起来了!”周素秋眼睛亮亮的,“什么神婆呀,是个神棍儿。男的,男的,我听我爸爸说过了。叫赵鹏来着,听说算命准得不行,最擅长给人摸骨的。就是有次听说是冥婚吧,搞错了什么,不出三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瞿亦柏和叶思泷心中了然,看来是这人没错了。   周素秋补充道:“但后来,他家又突然风生水起了,但是后辈都不干这一行了,好像开书店去了?”   怎么会,潘卓华怎么会放过他们。   是因为何年吗? 第54章 画师(14)   “那幅画,你怎么看?”瞿亦柏话锋一转。   “什么画?”Tony拼命找存在感。   叶思泷终于正视他了,“在潘卓华鬼蜮里看到的那幅画。”   Tony不假思索道:“潘卓华应该很喜欢那男的。”   Jack补充:“他们是一对儿吧。”   “感觉是一对没错。”瞿亦柏看着无名指的指环说:“但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确实奇怪,他和潘卓华难道不是一条心的吗?应该恨不得我们死掉才对,会不会是他们之间决裂了?决裂的内容,和我们有关?”叶思泷说。   “所以敌人的敌人,他还真的是我们的朋友?”Jack说。   “找到那什么赵鹏的后人再说。”叶思泷看向周素秋,“奶奶,我们现在怀疑是那赵鹏给配冥婚时候搞错了性别。”   “说起来也是唏嘘,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周素秋有些许感叹,“按道理来讲,不可能算不出男女性别的,他是犯糊涂了,还是故意的?“   “故意的对他有什么好处?”瞿亦柏说:“他不是很快就死了吗?”   “谁知道呢,这种人在想什么。”叶思泷说。   “Jack,去查查这家人后来的下落。”瞿亦柏说着,“我和叶思泷去书店走走,有消息第一时间相告。”   这时叶思泷才想起什么似的,“奶奶,你身体现在还好吧?你知道你上辈子是潘卓瞳的奶妈不?”   “……”周素秋看了这不成器的家伙一眼,“你才想起我来?”   没良心的瞿亦柏也来一句,“奶奶现在还头晕吗?”   “晕,刚刚的话都是我胡乱编造的。”周素秋没好气地讲。   Jack低低笑了一声,“奶奶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Tony要一起走吗?”   Tony感觉自己好像错失了很多信息,忙不迭地点头,“走走走。”   少了两只鬼,房里空了一些,瞿亦柏咳嗽了一声,“我想喝茶。”   “喝呀,又没说不给你喝。”叶思泷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这个白痴,哎。”周素秋把被子蒙在脸上,“我要睡了,你们俩滚远点。”   瞿亦柏干脆直接拿过叶思泷手里的杯子,“咕咚咕咚——”   叶思泷才算反应了过来,小声地骂了一句:“幼稚!”   嘴上骂骂咧咧,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其实还蛮可爱的。   真好啊,真希望就这样持续下去。   但估计不可能实现了吧。   想到这里,叶思泷的心又苦涩起来。   “书店的分布是怎么样的?”瞿亦柏问叶思泷。   叶思泷思考了一下道:“我们应该去老城区看看,从去年开始书店都实现了‘□□’,数量剧增,我们首先排除那些。赵鹏那么早就死掉了,他的后代书店估计也开了蛮久了,不知道现在倒闭了没有,只能说去碰碰运气吧。”   “嗯。”瞿亦柏赞同,“先去买一份地图。”   “有道理,还可以找找有没有姓赵的书店。”   “没有那么随便吧。”   ……   两人站在一个超大的牌匾下大眼瞪小眼,牌匾上刻着几个大字,赵家祖传书店。   “嘿,祖传,看到没?”叶思泷疲惫地指着那牌匾,并慢动作地扬扬手中的地图,苦中带职业假笑:“他妈的,这是最后一家了。”   瞿亦柏看着地图上那几个大红圈圈,又看着几个大绿叉叉,那都是赵家书店。   现在这家,是他们在地图上寻找到的最后一间了。   瞿亦柏手指怼了怼叶思泷的脑壳儿,“不准说脏话,我们先进去看看。”   这家书店很大,有两层,虽然装修陈旧了些,但就面积来说,在老城区来说可以称得上是非常豪华的了。   一楼放的是一些经典文学之类的,二楼是儿童的书籍。   两人逛了一圈,和普通的书店没什么区别。   “哎,今天不会说空手而归吧!”   “不会。”瞿亦柏说,“前几家都是一些一眼望尽的豆腐店,那线索可能比较渺茫。现在这儿大了不少,但我们这样瞎逛是不行的,得找到书店的老板才行。”   “有道理。”叶思泷随手翻开一本书,嘿,又是《金粉世家》。   “如果知道赵鹏的后人叫什么名字会好办一些。”   叶思泷把书递给瞿亦柏,“你不是爱看这本?上次见你看得泪眼汪汪。”   瞿亦柏接过书,满脸疑惑。   他随手翻了几页,哦~想起来了。   是那本什么葡萄树百合花的吧。   “葡萄树是可以开出百合花的。”瞿亦柏轻轻把书放回原位。   叶思泷瞅了他一眼,“神经病。”   “去看看那些犄角旮旯。”瞿亦柏下巴示意,在一个大约只有四平米的角落里,有一个柱子书架,店主在那根柱子四周架起了小柜子,上面放着的全是和八卦、阴阳有关的书。   书架很宽,柱子和墙之间的缝隙大约只能过一个小孩儿。   有点东西。   叶思泷微微弯腰通过书架的空隙看进去,见到有帘高高的白布垂落着,布后面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瞿亦柏来回扫视客人,生怕被人看见他们鬼鬼祟祟的行为,他小声道:“你的棍子够长吗?”   “我试试,你帮我看风。”叶思泷搓了搓手,倏地现出一根长长的棍子后,便往那门帘上戳。   “够得着!”叶思泷快速道。   他棍子一掀,切,里面堆放着好几个大纸皮箱,上面的灰尘估计得比叶思泷的面皮还要厚,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了。   “奇了个怪了,这点缝隙,纸箱怎么拿进去的?”   “你敲敲看,是空心还是实心。”瞿亦柏飞速瞧了那角落一眼。   “好。”   “笃笃笃——”叶思泷听话地敲了敲,“是实心的。”   “那就是他们放了东西之后,再建的这个书架。”瞿亦柏说,“里面的东西,他们不想要了,但是又不能扔。”   “可是万一哪天想要呢?”叶思泷说。   “叫个孩子钻进去。”   “哦。”   就在叶思泷收回棍子,门帘重新落下的同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根又大又光滑的乌鸦羽毛。   又是乌鸦?   叶思泷想伸手去抓,但是羽毛就像在逗他玩似的,怎么也抓不住。   “靠。”叶思泷身体一个前倾,还是没抓住。   “不准爆粗,再听一次打一次。”瞿亦柏说。   “我就不信,我抓不住他。”叶思泷把手从缝隙里伸出到了极致,整个人像只螃蟹一样横行霸道在书架和墙面之间。   “啪——”叶思泷不小心把一本书推落在了地上。   封面是皮革做的,上面刻着一串英文。   “喂,你看看,这是什么?”   瞿亦柏无语,看着这只螃蟹,“什么?”   “这串英文啊,什么意思?”   “我看不到,你拼出来。”   “哦哦,好的。”叶思泷眯起眼睛,一个个字母辨认,“P、A、R、A、D、I、S、E、L、O、S、T!”   瞿亦柏低低地念了一句,纯正的美式发音很好听,“是失乐园。”   “这是什么书?书皮很破烂了哦。”   瞿亦柏正想把头凑过去,背后突然一双大手搭上两人的肩膀,吓得他们一大跳。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浑厚的声音随之而来。   叶思泷慌忙回头,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穿着老式衬衫的中年人。   “找书呀。”叶思泷站起来拍拍屁股。   “找什么书?”   叶思泷指了指里面掉在地上的书,“那本。”   店主脸色有点不正常,“那本不卖。”   “为什么?”瞿亦柏说。   “不卖就是不卖。”   “不卖你放出来干什么?”叶思泷反驳。   “你没看见我是藏在这里的吗?哪有客人像你们能找到这里来?”   “藏?”瞿亦柏捕捉了一个字。   叶思泷也马上附和,“对啊,为什么要藏起来?”   店主一整个大无语,“哪里来的怪人,我自己的书店我爱干嘛干嘛,你们是来干嘛的?”   “我们来找人。”叶思泷干脆用地图扇起了风。   店主一副被噎着的样子,“这里,角落,找人?”   “对,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你姓赵吗?”瞿亦柏说。   店主看他们的眼神越发迷惑,但还是说道:“对。”   “那你们的祖先有赵鹏这号人吗?”瞿亦柏看着店主。   “什么?!”店主一惊一乍地真的好吓人。   “赵鹏呀,有吗?”叶思泷给店主扇扇风。   店主这会儿倒是认认真真地瞅起了他俩,“你们问赵鹏做什么?”   叶思泷也不想和他拐弯抹角,“听说赵鹏当年摸骨很厉害,该是个风云人物才对,怎么到了后来配个冥婚都给配错了性别呢?配完那桩婚姻后,赵鹏没多久就两腿一伸去世了吧。”   店主脸色瞬时变得苍白起来。   “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   叶思泷把地图扇得更大风,凌乱的发丝拍打在脸上,“不是听说的,赵鹏配冥婚的其中一位男嘉宾,是……”叶思泷思考一会儿才说,“那是我哥。”   瞿亦柏看了他一眼。   店主似乎还不信,“你哥?你哥叫什么名字?”   叶思泷停下手中的无影地图,一字一顿地说:“他叫潘卓华。” 第55章 画师(15)   店主的脸色越来越差,潘卓华这名字简直就是他的噩梦,他打量了一下叶思泷之后,“这位小友,你没事吧?你才几岁?”   行,敢情是被当成神经病了。   不过叶思泷也能理解,毕竟也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你是赵鹏的后人没错了吧?”瞿亦柏瞅着店主那轻微颤抖的手。   店主艰难地点点头,又瞧了叶思泷几眼,他祖先就是算命的,要说什么玄乎的事件也不是不能接受,“你……你说潘卓华是你哥?为什么?”   “目前无可奉告,我也想知道答案。”叶思泷双手叉腰打量着这无人察觉的一隅。   “你们想问什么?”   “你知道潘卓华现还在兴风作浪么?”叶思泷说,“想了解一下,当年配冥婚的另一位男嘉宾。”   “额……”店主逃避性地后退了两步。   瞿亦柏站在了店主身后,“何年,现在怎么样了?”   店主听到后更想死了,他都要PTSD了,自己真是个怨种本种,太难了。   叶思泷和瞿亦柏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店主把话接过去。   店主眼睛闭了五秒又睁开,“何年,现在不怎么样,一直都不怎么样。”   “此话怎讲?”叶思泷靠在了书架上。   店主眼瞧四下无人,干脆敞开肚皮,“赵鹏,我们家族的头号人物,当年多威风呀。潘家当年也是在赫赫有名的家族,在省里绝对是排得上号的,1912年吧,应该是,那年潘家少奶生了一双龙凤胎,他们出生的那天,天光大亮,云边都泛着紫色的微光,人人都说是神仙下凡来了,男孩儿和女孩儿先后出来,哥哥叫潘卓华,妹妹叫潘卓瞳。”   “那天的气象,按我们家老爷子记录的手册来讲,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紫薇星降世,但或许这位神仙在上天庭混得不怎样吧,下凡历劫居然魂魄被分成了两半,搞了一个双生子出来。那潘卓华的太阳穴边,应该就是那道标记了。其实没什么,但坏在潘家此前出了一件事故,一个老人在柴房里自杀了,巧的就是那老人的太阳穴上有一道差不多的疤痕,他自杀为的是潘宅那主管拖欠的工资,后来潘家辞退了那主管,也替老人料理了身后事,还一直供他的孩子读书。”   瞿亦柏说:“所以,是因为这道疤,潘卓华自小在家里就不受待见了?”   “对,其实一开始还没什么,但是潘家的少奶奶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她总是做噩梦,说是那老人投胎成了她的儿子回来索命了,后来她干脆就把潘卓华关了起来,不让他出门,限制他的活动。毕竟没了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潘家的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了潘卓瞳身上,全力培养这个孩子。”   叶思泷听得心中五味杂陈,“后来呢?”   “在这对双生子五岁那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潘家的人都守口如瓶,我知道的就是潘卓华在这年从楼顶掉下去了,当场毙命,而和他同在的天台的潘卓瞳眼睛也被划伤了,只差一点就瞎了。”   瞿亦柏下意识地就看向叶思泷的眼睛。   叶思泷似乎没有察觉到瞿亦柏的眼神似的,“那潘家后来为什么没落了?”   店主微微动身,“等我去泡杯茶回来继续说。”   “不准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店主:“……”还真头一次见这么霸道的客人。   “不去就不去吧。”店主清清嗓子,“潘卓华死后,潘家就开始倒霉了,不过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打小闹,平时找些风水大师去作作法就没事了,要说真正出事的那一年,就是我家老爷子赵鹏给配冥婚的那年了。”   “冥婚,就是死人和死人的结婚嘛,潘家少奶觉得亏欠了儿子,过了大约十年吧,潘卓华刚满十六岁,他们就请了我们家的老爷子去,想给他在下面配一桩好婚姻,开心点过活。我家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在这种那么简单的事情上出错。另外一个是位胎死腹中的孩子,所以不知道性别的,只知道死期,按道理这对于老爷子来讲要算出性别并不难,但就那次,把男孩算成了女孩。”   店主咬牙一拍大腿,“俩男的,在地界结婚,被众人耻笑不说,潘卓华会怎么想?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俩男的怎么就不行了?”瞿亦柏语气有些冰冷。   “?”店主一脸懵逼地看向瞿亦柏,“话说,还没请教,你是?”   “瞿亦柏。”瞿亦柏给了他一个痛快。   “生、什么?”店主语气一个激动,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此刻正咳得满脸通红,活像只被烤熟的乳猪。   “瞿亦柏。”瞿亦柏又重复了一遍。   “握,握知道了,你憋缩了,咳咳咳咳——”   店主这会儿心里已经相信了个十成十了!   他目光不停地在叶思泷和瞿亦柏之间打量,好家伙!   “别打岔,继续刚刚的话题。”叶思泷看着店主。   说尼玛啊,气都还没喘过来。   叶思泷对着瞿亦柏招招手,“去给他倒杯茶来。”   瞿亦柏点点头,“好。”   店主像条被浪拍打在沙滩上的濒临死亡的鱼似的半躺了在地上。   瞿亦柏倒了两杯茶回来,先递给叶思泷一杯,再喊了一声店主,“起来喝茶。”   店主气愤地接过茶杯喝下一大口。   “后来我家老爷子很快就去世了,同时潘家的生意上也了出现问题,被查出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潘家的主事人全都入狱,他们几乎花了全部的人脉金钱才保下了潘卓瞳,后来城里都在传潘卓瞳才不是天降紫薇星,简直就是全家的克星,至于后来听说她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吧。”   “然后呢?”   店主看看叶思泷又看看瞿亦柏,“然后你或许可以翻开刚刚那本书,我口水都说干了,你们自己看。”   “看?”   “对,那是我家老爷子记录下来的,其实他不止摸骨算命厉害,还能预知一部分未来。”   “那他有没有预知过自己的下场?”   店主有些恍惚,“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起身,”你们慢慢看吧。”   叶思泷刚想说够不着,就听见店主招来一个小孩儿,“进去,把太爷爷那本书拿给这俩哥哥。”   ……果然,是叫小孩子来。   瞿亦柏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孩儿细胳膊小腿的,灵活地就把那本书拿了出来。   “哥哥,给。”他对着瞿亦柏说。   “为什么给他不给我?”叶思泷疑惑。   小孩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嘻嘻,我不告诉你们。”   “切。”   瞿亦柏翻开那本书,“这个赵鹏,不是人吧?”   他真没有骂人的意思。   “我也觉得他不是人。”叶思泷说。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   瞿亦柏把书摊在两人之间,里面是一份手写的笔记。   叶思泷又翻了翻封面,“为什么叫失乐园?”   “应该是随便找一个本子记的吧,刚好就印着这个英文了。”   叶思泷:“……”   笔记中写道,在潘家人几乎全部入狱之后,潘卓瞳和奶妈两人相依为命地在一起过生活,瞿亦柏在笔记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潘卓瞳认识了瞿亦柏,两人相爱了,瞿家人都很满意潘卓瞳这个女孩子。   约莫过了两年,在潘卓瞳的生日宴上,瞿家人打算就此宣布订婚的消息,没想到瞿亦柏去替潘卓瞳拿外套后就再也没回来了,瞿亦柏在一条小道上被杀了,喉咙处血肉模糊。   杀人的凶手主谋叫朱家军,另外还有张家少爷和一个白先生。   在瞿亦柏死后,潘卓瞳的名声更加不好了。   潘卓瞳伤心欲绝,自杀未遂,被救回后独自一人去了北方,眼睛受到了雾霾的影响,很快便瞎了,最后不过三十五,就郁郁寡终了。   真是令人唏嘘的结局。   “所以我这辈子的眼睛也和上辈子有关?”叶思泷合上书。   “大概吧,还要感谢救你眼睛的那个神。”瞿亦柏说。   叶思泷看着最后那行文字——死途是生路,生路是死途。   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看了瞿亦柏几眼。   瞿亦柏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原来上辈子,潘卓瞳和瞿亦柏就那么相爱了。”瞿亦柏贸然说出一句。   “嗯。”叶思泷低着头,心中扬起一股悲戚,“生前相爱,死后却各走各的独木桥。”   瞿亦柏拢了拢叶思泷的头发,“这辈子,我们要好好的。”   叶思泷苦笑,瞿亦柏你这个温柔、虔诚、纤尘不染的傻子,是你穿越时空再次拥我入怀的啊。   瞿亦柏轻轻蹙眉,捏了一把他的脸蛋,“干什么笑得这么难看?”   “没有。”   “是被影响到了?”   叶思泷没说话。   “上辈子的他们,我们无法再感同身受,现在只需要活在当下就好了。“瞿亦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思泷。   叶思泷眼眶微红,“我想见一见潘卓华。”   “嗯,我们去找他。”瞿亦柏很轻地亲了叶思泷一下,“顺便去找画师。”   “?”叶思泷都还没缓过来,他看着瞿亦柏,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为何如此跳跃。   渣男!   他冷声道:“滚开!” 第56章 画师(16)   “?”这下轮到瞿亦柏懵逼,他又哪里招惹这祖宗了?   叶思泷刮了他一眼,“把书带上,我们先去找JTT,再去找画师,不然像个无头苍蝇似地到处乱撞。”   “嗯。”瞿亦柏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叶思泷给JTT各自传了一道符,说明集合的地点,便和瞿亦柏走了出去。   在他们走出那个小小角落之后,门帘后的杂物瞬间哗啦啦地全部倒在了地上,帘子上依稀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   “慢走哦。”店主在二楼的露台朝他们摆摆手。   “放心,还会来的。”叶思泷不和他拜拜,而是和瞿亦柏走去了对面的马路。   店主的脸色瞬间如丧考妣。   “约在哪里了?”瞿亦柏眼神里蕴着一丝戾气,“现在垃圾桶和潘卓华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画师和花旦也下落不明。”   “菜市场。”叶思泷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瞿亦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重复了一遍道:“菜市场?”   “嗯哼。”叶思泷满不在意地拍拍手,“我们现在毫无头绪,而获取灵感最快的办法就是去八卦最多的地方打听消息,既然全在侨乡发生的,如果最近有什么怪事发生,一定逃不过半夜上厕所的大妈的眼睛!”   这么一说,瞿亦柏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所以说,别小看菜市场。”叶思泷还哼起了歌儿,“我到市场来买菜,你从迎面来,你的眼睛那么大,望着我发呆,啦啦啦啦啦啦啦~”   “你这是什么歌?”瞿亦柏问。   叶思泷才想起瞿亦柏应该没了解过这个年代的生活,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道:“邓丽君的陪我去买菜。”   “哦。”瞿亦柏没什么印象,邓丽君是谁?   “还听吗?”   “听。”   叶思泷继续哼起曲儿来,但语调却没刚刚那么欢快了。   “快乐又自在,莫非你已爱上我,不敢说出来……”   瞿亦柏注视着叶思泷,“这歌词写得还蛮有意思的。”   “够直白。”叶思泷回望瞿亦柏,但他们俩之间,无论是穿越到民初时期,抑或是现在,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句我爱你。   马路上的嘈杂声一直360度无死角环绕在耳边,瞿亦柏凝视着叶思泷的脸庞,没有说话。   “走吧。”叶思泷推了他一下。   “好。”   等瞿亦柏和叶思泷到菜市场的时候,JTT已经在了。   叶思泷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走,找个无人的地方。”   “你不是要打听消息吗?”瞿亦柏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先做好计划也不迟呀,急什么。”叶思泷拿起瞿亦柏的手,敲了敲那只手表,“才几点,倒夜香的都还没出来买菜呀。”   “……好吧。”瞿亦柏的眼皮抖动了一下。   二人三鬼走到一个寂静的角落,Tammy率先开口说话:“我这边没什么发现。”   Tony接话:“我和Jack怀疑,除去鬼婴、黄毛、画师,剩下最后的一个就是那个男教师嘛,他好像就是那赵鹏的孙子还是什么的,而且最近一直在偷内裤,从未停止。”   瞿亦柏&叶思泷:“?”   已经很久没听过偷内裤这件事了,以至于他们都差点忘记了。   叶思泷问:“此话怎讲?”   店主就是男教师?还偷内裤?画师出现的时候,男教师也出来了,而且当时大家都还怀疑偷内裤的是老爱撑花伞的画师。   没想到还另有其人。   那时叶思泷眼睛刚被垃圾桶所伤,自己都是热锅上的那只蚂蚁,自然无暇管顾别的。   叶思泷回想了一下店主那模样,细皮嫩肉的,倒也谈得上文质彬彬……   偷那么久的内裤,不仅时机直到现在依旧很巧,而且内裤确实可以抵挡脏东西接近,和当初叶思泷头顶瞿亦柏的内裤来救回眼睛是同一个道理。   瞿亦柏看向叶思泷,“他见过潘卓华?潘卓华缠着他?”   JTT不知他们在讲什么,一脸懵逼看着他们。   叶思泷道:“你们先继续。”   Jack一嘴台湾腔:“好像听到有大姨讲啦,那个男教师压根不是男教师啦,他每天回到村口就要换一副打扮的喔。”   叶思泷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瞿亦柏神情微冷,“两个身份,有什么秘密不想被发现吧。”   Tammy道:“但也太菜了,村口的人都晓得喽。”   听得多大姨的方言,Tammy说话也不自觉带上了一些口音。   “没人报警?”瞿亦柏问。   “没,他没实质被抓个现成。”   “是不想让人发现他是开书店的?但是开书店又有什么关系呢?”Jack说。   “他是不想让人发现他是赵鹏后人吧?”叶思泷回答。   “应该不是。除了我们,他是赵鹏的后人这个身份跟谁都没关系。”瞿亦柏沉吟,“其实我觉得问题不大,我猜测他是为了偷内裤所以才要换的身份。”   一人众鬼:“……”   瞿亦柏继续道:“他既然是赵鹏的后人,那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个的,说不定他就是知道内裤辟邪的作用,所以伪装了一个身份。”   “那孕妇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偷呢?”Tony拧眉道。   瞿亦柏转头看向Jack,“男教师住哪里?”   “侨乡的东面。”   “可是书店却在老城区……”叶思泷有些发怔,“不过还没确定是同一人,一会儿我们去听听大姨怎么讲的。”   “讲什么?”Tony说。   叶思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讲偷内裤的作案过程啊笨蛋!”   “哦哦哦。”Tony连忙点头。   Jack问道:“你们去书店有什么发现吗?”   叶思泷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所以,潘卓华成为凶灵的契机,难道就是因为何年?”   Tammy说:“可是配冥婚时候是十六岁,他成为凶灵的时候已经二十来岁了。”   “嗯,所以期间发生了什么,何年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这两个问题还没找到答案。”瞿亦柏说。   叶思泷打断瞿亦柏:“完了,我们忘记找胡子男了。那儿不是有报纸吗?”   “现在不需要了,今晚去和他打个招呼吧。”瞿亦柏指了指外头,对着JTT讲:“你们先出去。”   Tony瞧了瞧那市场大门,“为什么呀?你们不走吗?”   “去去去。”Tammy拉着Tony走出去,“让你走就走,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呢?”   JTT三鬼其中二鬼的表情意味深长。   等他们走出后,瞿亦柏把叶思泷圈在了墙与自己的胸膛之间,叶思泷狐疑地看着瞿亦柏,“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开心,刚刚图书馆你怎么了?”   叶思泷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这都隔多久了,人都没事了,才反应过来。   这种感觉就像拉肚子找厕所,没找到,屎都憋回去了,厕所才说:“我来啦!”   但就算你这个厕所再豪华,里面厕纸更多,还有香薰,又有什么用啊!   “没怎么。”叶思泷无语。   “你有,怎么了?”瞿亦柏还不依不饶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叶思泷没好气地说,他现在是真的没事了。   瞿亦柏目光如炬,“你生气了?”   叶思泷一口老血喷出来,“我没有生气。”   “你有。”瞿亦柏搞不懂,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叶思泷不想和这人废话,等会不生气都搞得人生气了,他一把推开瞿亦柏。   瞿亦柏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就亲了上去。   “???”叶思泷瞪成了斗鸡眼,瞿亦柏是发什么神经了?   “叶哥!!!”Tony突然跑过来,大嗓门瞬间变成了蚊子声,“我……”   完了,这张年轻的脸没地方搁了。   叶思泷往瞿亦柏的腹部锤了两下。   “我走!对不起!”Tony边鞠躬边往后退,“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你柔生莫毛变!”叶思泷大力推开他。   “以后有不开心的,直接说出来,好吗?”瞿亦柏的鼻尖轻轻地碰了叶思泷一下,都说男人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想不明白,从前他不屑一顾的那句话,原来是真理啊!   叶思泷面子上拉不下来,但内心还是觉得甜甜的,他别扭道:“哦。”   “差不多了,大婶该出来买菜了。”瞿亦柏牵起叶思泷的手,“我们走吧。”   瞿亦柏在同一个性质的事儿上死了两次。   “以后,你,那什么我之后,不准提事业。”叶思泷认真道。   瞿亦柏如醍醐灌顶,“你在书店生气也是因为这个?”   “嗯。”   “好,下次我注意。”   两人在JTT如狼似虎的眼神下走去市场大门,那儿已经聚集了一堆大妈了。   一个穿绿色花布衫的大妈在指手画脚:“我跟你说!你晓得嘛,那长得个人模狗样滴,喜欢在村口换衣服撒。”   “还带着一副眼镜儿,斯斯文文的样子嘞。”   “要不是那天我去村口倒我家老婆子的洗脚水,我都没瞧得见嘞。”突然一把男声加了进来。   几人几鬼面面相觑,这年头,男人也来和一群女人唠嗑子了吗?   “哎哟,你可真疼你老婆呀!”   “没得办法啦,她赚钱,我在家干家务咧。”   “你看到啥子啦嘛那天晚上!”   那男人把手里的豆腐扣了怀里,神秘兮兮的大声道:“月黑风高夜,我看着他套上了一件看着十分,嗯……十分斯文的衬衫,然后把一副眼镜儿带上了,还往头上抹了一把油撒,哦莫,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子,然后他骑着的那个儿单车去了我对面的院子那偷内裤啦哇。”   “你对面,你对面不就是啊桂嫂子莫?”一个大婶儿直接把青菜挽在了手臂上,用手捂住了嘴道。   “是哦,她怀孕三个月撒。”   “你咋不抓住他啊?”   “怎么抓喔,又不是偷我的内裤!”   叶思泷看着夕阳下的瞿亦柏,“今晚去蹲吗?”   “去。”   “要真的是店主,就往死里揍。”叶思泷咬牙切齿道,“你去。”   “好。”   Tony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很担心瞿亦柏会有气管炎。   吃颗薄荷糖润润喉吧瞿公子。 第57章 画师(17)   “咯吱咯吱——”   叶思泷他们几个就蹲在了墙角处,路灯昏黄,一片朦朦胧胧的,只知道有辆大二八缓缓驶过来。   “你看得清吗?”叶思泷用肘子怼了怼瞿亦柏。   瞿亦柏抓着他的手臂,眯起眼睛,“看不太清。”   “垃圾。”叶思泷又怼了他一下。   “再说一句试试?”瞿亦柏抓着叶思泷往前几步,看清了那个虚影,“嘘,是店主。”   只见那店主身上穿的是一件薄绒外套,脱下之后,便习以为常地拿起背后的书包,从里面抽出一件毛呢大衣穿上,再把薄绒外套塞进去,不知道从哪儿又变出了一副金丝眼镜,往鼻梁上一架之后,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好一个大变活人。”Tammy站在一旁拍起了手掌。   “还差个头油。”Tony说。   话音刚落,店主就从毛呢大衣的口袋拿出一个罐子,手一插,接着往头上一抹,全部的头发被亮堂堂地梳去了后面。   “好戏开始了。”   一众人鬼眼睁睁看着店主从街头偷内裤偷到了街尾,简直看的人瞠目结舌。   等店主偷得差不多了,叶思泷才从他身后走出来,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地贴近他的身后,“喂!”   店主本就在做见不得人的亏心事,这会简直发出了高分贝的鸡叫声,脸上的眼镜都斜掉了一半。   “你想让大家都出来抓你吗?”叶思泷快步上前扣着店主走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店主抱着他的小书包看着叶思泷和瞿亦柏,像个被勒索五块钱的小学鸡。   叶思泷笑得阴森森的,一只手搭上店主的肩膀,“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嗯?”   瞿亦柏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看着店主就像是一块儿病毒似的,他对叶思泷说:“不准碰他。”   JTT:“……”   店主望天望地,就是支支吾吾地不讲话。   叶思泷拍拍他的包,逐渐加大说话音量:“人赃并获,信不信我——”   “信!”店主举起一只手,忿忿不平道:“我家老爷子不是给潘卓华搞错了对象吗,吗的,为了偿还曾经犯下的错,我们家这几代人都要供奉着潘卓华,隔一段时间就要给他烧香什么的,但是最近他来的实在太频繁了,我吃不消。”   “频繁?他很虚弱吗现在?”叶思泷盯着他,“一开始怎么不和我们说?”   “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店主悻悻道,“反正我都习惯了。”   “要是习惯了,你偷内裤干嘛?”瞿亦柏说。   店主脸色变了变,“这不是最近才这样吗,几乎两天就要来一次。”   “具体是个怎么情况,说说。”   “我是看不到他的实体的,但他每次来我都知道,因为有一个影子在敲门,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就会去灵台给他烧几柱香,通常烧完他就消停的了。”店主瞧了瞧四周,“可是最近他真的吃香吃得特别凶,像吸毒似的,可怕极了,我都被他弄得心慌慌了。”   叶思泷和瞿亦柏对视了一眼,“你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吗?”   “不知道。”店主摇摇头,看样子不像说谎。   “还有什么没说的,现在你还有坦白的机会。”   “绝对没有了。”   “得,现在带我们去你家。”叶思泷像个□□大佬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马仔。   店主一副便秘的嘴脸,不情不愿道:“哦。”   “跟上。”叶思泷对JTT说。   “你在和谁讲话?”店主问。   “没有,你走你的。”叶思泷催促道。   店主的家虽不大,倒也算布置得井井有条十分温馨。   叶思泷丝毫不客气地走去灵台旁,拿起那小小个的香插座端详。   “你上一次上香是什么时候?”   “前天。”   叶思泷点点头。   瞿亦柏说:“那今晚就不要上了,或许今晚就来了。”   店主看着他俩:“哦莫?你们要正面出击?”   瞿亦柏大概被叶思泷传染了,他看着店主:“不然还有侧面?”   “得。”店主表示投降。   “但我们那么人、呸,鬼有点多,潘卓华来到门口不就发现我们啦?”Tammy搓搓手道。   “没关系,以潘卓华的性格,不会轻易认怂的。”Tony也跟着搓搓手。   “说到你们很了解他似的。”叶思泷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像在自己家似的,“走的走,不走的用隐息符。”   JTT纷纷从口袋里抽出三张贴上。   店主疑惑,“你在和谁讲话?”   “哦,忘了和你说,我带着三个阴曹使者来着。”叶思泷的语气平常地就像在说我今天吃了一碗饭。   店主:“……”   叶思泷把喝了一半的茶递给瞿亦柏,“喝?”   “喝。”瞿亦柏乖乖接着。   接着房子便鸦雀无声起来……   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就如等待着天上掉馅饼。   就在叶思泷快睡着的时候,馅饼来了。   “扣扣扣——”门上响起了诡异的敲门声。   叶思泷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大家别出声。   紧接着又是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不多不少,节奏把握得刚刚好。   要不是他是只讨厌的鬼,这绝对是一个有教养的客人。   店主面色有些怵,他还没试过反抗祖先留下的命令呢,更何况,在近几代人都不搞风水算命这一套的情况下,要说起来,他也是一个怕鬼的普通人呢。   “我——”店主刚出声,就被瞿亦柏捂住了嘴。   门外的潘卓华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敲门声在两声之后骤停。   整个氛围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就在叶思泷准备起身时,大门突然被爆破开来。   一个穿着白色绸缎的高挑身影立在门边,看不清样子,只能看到大致的身形轮廓,很瘦,气质挺好的,就这样看,完全不觉得这会事一个杀人杀鬼不眨眼的魔头大凶灵。   看到潘卓华之后,不知为何,叶思泷突然紧张了起来,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例如先化出一把剑或者一根棍子。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门边的身影。   而那个身影同样一动不动的。   肃杀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那是故人的久别重逢。   瞿亦柏握了握叶思泷的手。   叶思泷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潘卓华突然闪现到他的面前。   这下叶思泷可清清楚楚地看到潘卓华的模样,他甚至不想移开目光。   浑身如坠入了冰窖。   原来潘卓华长这样,细长的凤眼,高挑的鼻子和嘴角微微上挑的嘴唇,皮肤白皙,乍一看是个柔弱的美男子。   要命的是,叶思泷觉得他熟悉,这是一种无可取代的熟悉感,甚至连周素秋都比不上。   “你还是第一次见我吧?”潘卓华也在细细打量着叶思泷。   叶思泷没说话。   潘卓华又看向瞿亦柏,眼神里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贪婪,“果然,无论隔了多久,你们还是搞在了一起,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妙不可言。”   叶思泷被这句话说的回过了神来,他收回看潘卓华的眼神后对上瞿亦柏那担忧的神色,他拍拍瞿亦柏的手臂,接着对潘卓华拽道:“善哉善哉,先闭上上唇,再闭下下唇,就可以闭嘴。”   潘卓华嘴角扬起了一边,“你倒是变化很大,变得没有教养,还伶牙利嘴没脸没皮了。”   一道硫火剑当空劈来,在空中留下一抹抹红色的残影。   潘卓华快速闪躲,但衣角还是被灼掉了一片。   瞿亦柏快速收回了剑,对着潘卓华又是一刀劈下去。   潘卓华也不是吃素的,虽说他现在是虚弱了点。   他很快就从手心处扬起一股深蓝色的水流,一股粗壮的水柱有势如破竹之力量,直冲瞿亦柏脑门上去。   硫火与水柱过了百来招,打得不分上下。   虽说火遇上水,按道理来说是有些吃亏,但瞿亦柏今晚超常发挥,每当水柱接近之际就已经被高热的硫火烧成水蒸气。   “有点东西。”潘卓华不慌不忙,继续变动着手里的姿势,有种京城大老爷的悠闲感。   叶思泷一直在一旁观察着潘卓华,只见潘卓华突然一个回头,对着他的肩膀就发起了攻击。   但看着那扬起的水波倒没什么威慑力,看着好像很夸张,实际上像逗小孩儿玩的。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叶思泷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想。   他决定从心房攻破。   “你为什么要给潘卓瞳设坟墓?”   潘卓华脸色变了。   “为什么要同潘卓瞳一共受锥心之痛?”   潘卓华手里的动作加大了。   “为什么害死了潘宅全部人,却留下了潘卓瞳还有一个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奶妈?”   潘卓华忍无可忍,怒喝道:“闭嘴!”   “你还是喜欢潘卓瞳的是吗?”   叶思泷充耳不闻,继续抛出一个又一个看似是疑问句的肯定句。   “你喜欢上了何年,他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现在不与你一条心了?”   “是中途改变的,还是从一开始,何年就没正眼瞧过你?”   “为什么何年要帮我们?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令枕边人都要背叛你?”   叶思泷的语速很快,一句句犹如针似的刺在了潘卓华的心上,潘卓华杀红了眼,“你不配知道,也没资格提他的名字。” 第58章 画师(17)   “我为什么没资格?”叶思泷伸出手,扬起了一阵光,把那逗小孩儿玩的水柱都分散去了四周。   一时之间,深浅交错的蓝色缭乱了人的眼睛。   “我说你没有就没有。”潘卓华眼里迸发出厉色,但对抗着叶思泷的动作还是很轻,而对瞿亦柏则是痛下狠手。   瞿亦柏插了一把嘴,“是你自己不愿意面对,而不是别人没有资格,相反地,你没资格去定义别人。”   “你找死!”潘卓华手心的水柱喷涌冲天。   店主在一旁瑟瑟发抖,只见那虚影来去之间都掀起一股强大的水流,心道,完蛋了,我的家啊!   满屋凤凰花飞舞,如刀尖利刃般地向潘卓华刺去。   潘卓华看到了瞿亦柏手上的那枚戒指。   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原来在这里。”   说完便直接向瞿亦柏冲了过去。   瞿亦柏当机立断地握着剑打算朝潘卓华劈去。   所有的事好像就发生在一瞬间,看到瞿亦柏高高举起剑时,叶思泷不知道要做何反应,但心里好像总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哥哥。   “瞿亦柏!”叶思泷出声的同时,瞿亦柏手上的那把凤凰剑的尖端正离潘卓华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剑被一股气体弹开了。   “我就说你找死!”潘卓华张开五指朝瞿亦柏的天灵盖压下去。   “停住!”叶思泷甩出一道绳索迅速捆绑着了潘卓华的手腕,潘卓华的手腕被拉扯开,他被绳索灼伤了,而且眼瞧着叶思泷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什么冲着我来,我才是你的仇人,不是吗?”叶思泷眼尾有些发红。   话毕,直接把潘卓华抽离出瞿亦柏的面前。   潘卓华愤恨地看了叶思泷一眼,“你永远都不会站在我这边,我最恶心你那假惺惺的一套,没人需要你的可怜。”   叶思泷满脸问号,他想说他没有,可是潘卓华化作了一缕烟,消失了。   “他是不是有双向情感障碍啊?”店主整个人湿漉漉的,刚刚的小小打斗中他可没少受那水柱的罪,叶思泷和瞿亦柏还好,他这个无辜的老孩子就倒霉了。   叶思泷现在整个人就像在迷雾里飘着,他冷不丁地和店主搭上话:“什么叫双向情感障碍?”   店主显然着了慌,他伸出那根抖得比帕金森综合症还厉害的手电指,并指向门口,“你你你你明天,到我书店去看。”   “哦,你为什么不能现在说呢?”叶思泷现在难以集中注意力,脑海里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纠结涌动着,其实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思泷。”瞿亦柏上前,沉默了几秒钟把叶思泷搂进了怀里。   “嗯?”叶思泷一脸茫然。   Tony看不过去了,他跳出来大声吆喝,“这我懂啊!有那个什么情感障碍的人呢,和没有情感障碍的人好像是对一件事的思考方式不一样。”   Tammy讲:“都偏题了!!!就没有想说瞿公子的剑为什么伤不到潘卓华吗?”   对喔!!!   一言惊醒一屋子的梦中人鬼。   叶思泷的魂魄“叮”一下地就回来了,“他有东西护着。”   “是什么东西那么厉害,能挡住瞿公子的剑?”Jack说。   叶思泷站了好一会儿,抬头望着天花板,直到两眼发疼,他才低下头说:“有两种。第一,持剑之人的魂魄,第二,比持剑之人更厉害的魂魄。”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   瞿亦柏看看窗外,黑漆漆地,今夜没有月亮,他语气有些薄凉地问道:“什么意思?”   叶思泷给了他一个轻松的笑容,“估计是杀了不知道哪位命格特别特别好的人吧,所以拿了他的魂魄护体。”   “这……”Tony咬了咬下唇,刚想出声,就被Tammy撞了一下肩膀,“你别说了。”   叶思泷拿起瞿亦柏的手,“这枚戒指,对潘卓华有些重要?”   瞿亦柏薄唇微启,“应该是有些重要。”   叶思泷放下了他的手,显然整个人情绪都不对劲儿。   他有个大胆的猜想。   其实也不算猜想了,大胆倒是比较大胆。   护着潘卓华的那魂魄,会不会就是瞿亦柏的……   不是他不愿意往别的方面去想,例如潘卓华是真的杀了一个命格无敌超级极好的人。   但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太巧了。   前世瞿亦柏被杀,今生瞿亦柏的到来,身后跟随的阴曹使者以及同来侨乡的几人,鬼婴、黄毛都被潘卓华夺去了性命。   剩下一个画师下落不明。   会不会当年杀害瞿亦柏的人,就是潘卓华?   但那时候的潘卓华已经没有了实体……   难道是……附身?!   “你在想什么呢?”瞿亦柏的大手在叶思泷眼前晃了晃。   叶思泷侧脸看他,瞿亦柏脸上还挂着一个淡淡的笑。   瞬间心酸。   “你还好吗?”叶思泷反问。   瞿亦柏耸耸肩,“我没事啊,反而是你刚刚伤到他?”   叶思泷点点头,“他有点虚弱,鬼魂都有些不正,他明明已经得到了我的血,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瞿亦柏摸摸他的脸,“先找到画师再说。”   Jack上前,“这会也该出来了。潘卓华虚上加虚,他们不会一直躲躲藏藏的,如果他们有心寻找友方,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去画师家。”瞿亦柏说。   店主真的欲哭无泪,“这卫生我要怎么搞啊?”   “明天给你找个钟点工。”   “但我今晚呢,根本没地方睡觉啊!”店主戳了戳那能挤出水的被褥。   他住的地方就一个小平间,客厅和房间都放在一起的了。   早知道就不该省,咬咬牙买个一房一厅!   “去画师家睡?”叶思泷斜眼看他。   “画师?”店主看着叶思泷那张脸准觉没好事儿。   “嗯,他家可大了,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叶思泷说。   其实他也就开玩笑,虽然他已经贸然闯入别人的家,虽然他已经贸然翻阅别人的东西,但是贸然带人去睡觉,这种事情他还是不会干的。   但是店主还真是屁颠屁颠收拾起了那个小书包,“走!”   瞿亦柏有些好笑地看了叶思泷一眼,“行,一起走吧。”   Tammy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去,突然道:“我们是不是忘记垃圾桶了?”   自从上次被打伤之后,好像也没见他出来溜达了。   瞿亦柏看着店主,“潘卓华身边还有什么凶灵吗?”   “例如垃圾桶?”叶思泷说。   “垃圾桶?”店主疑惑问道。   叶思泷觉得自己真像个傻逼,垃圾桶是他们给人家取的绰号,店主怎么会知道了。   他今晚真的是傻了。   店主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为什么你们说的我都不知道,我好歹也供奉了潘卓华那么久。”   “他这些年以来,身边除了何年,就没有别人了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我都没有见过何年啦。”   “地界能离婚的吗?”叶思泷问。   “不能。”店主马上答道,“除非是帮忙配婚的人还在,就可以解除婚约,但我家老爷子早就奔西天去啦,解除不了喽。”   “我有个疑问,像何年这种胎死腹中的情况,没有生期的,能在地界活多久?”瞿亦柏看向JTT。   叶思泷才猛然想起,好像是有道理。   “这样的话,只有但阴曹使者这条出路了,不然就是死。”叶思泷说完又看向JTT。   Jack被Tammy和Tony推出列,“是这样没错。通常这种只有死期没生期的,一般在地界都活得比较困难,因为这算是被二界抛弃的人。”   Tammy点点头,“其实我们阴曹使者都是这样来的,我们都没见过自己爸妈的样子,也没见过真正的人间。”   Tony附和,“对,我们算是死在了黑暗中,而且到了地界,是不允许我们回去找家人的,怕我们报复,一般会清除记忆。”   瞿亦柏说:“那何年配婚不是要经过家里人同意么?”   叶思泷摇摇头,“不需要,只要媒婆在地界找到一个合得来的就行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是死期合得来。”   “这么说的话,何年七十多年以来,还活得好好的,这不正常。”瞿亦柏说,“如果不当阴曹使者,最多能活多久?”   Tony想了想,“看轮回路有多少人吧,但一般不会那么久的。”   “潘卓华该是使了什么手段保住了他的命。”叶思泷点头。   Jack道:“应该是的,不然冥君也不会一直下命令让我们去追杀。”   “但很明显,现在何年已经不想和他同流合污了。”叶思泷被冷风吹得打了个颤,“我不太了解阴曹使者这种是怎么样的构成,假设一个亡灵要要保下另一个没有生根的亡灵的魂魄,要……”   说到这里,他瞳孔骤缩,大脑已经自动给出了答案了。   瞿亦柏脱下大衣笼罩在他身上,“要什么?”   叶思泷猛地抬头,手紧紧抓着瞿亦柏的大衣,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语气确是说不出的狠厉,他一字一顿地咬牙道:“是不是要一个别人的、魂魄、生根?” 第59章 缘起(1)   如果是这样,那他后悔了,后悔刚刚,为什么没对潘卓华痛下狠手。   “生根?”瞿亦柏问。   “对,就是生根。”叶思泷直面对上瞿亦柏的眼睛。   “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人命格的基础、根本,没有了生根,那个人也就不完整了,可以说他……不是人了。”叶思泷垂下眼眸。   “哦。”瞿亦柏似懂非懂,“那每一个人的生根都行?”   Jack此刻插了把嘴,“非也,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界岂不是成了阴曹使者的屠宰场了?”   那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谁还愿意去给冥君打工,直接去人界拿人家的生根就得了。   “你话再说一半我真锤死你信不信?”叶思泷说。   “我信,绝对。”Jack竖起三根手指,“拿别人的生根来保住亡灵的魂魄,一般需要的是带有光神、禄神、鹊神命格的人才行。”   “具体的作法?”瞿亦柏的眼神仿佛在说我要锤死你了。   Jack连忙继续道:“具体是把带有这样命格的人杀了,再吸取他们的魂魄,但有些残忍的凶灵或许会生剥魂魄,这种作法非常铤而走险,因为很容易被神的命格反噬,但好处就是快,速战速决。”   说完Jack再次补充:“亡灵杀人,一般都是附身,或者操控一些物件,砸死人之类的,好的,我说完了。”   瞿亦柏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按你这样讲,拥有光神、禄神、鹊神命格的人很少吧,如果是被亡灵或者凶灵残忍杀害的话,冥君会知道吗?”   Tammy说:“会,一定会知道,通常拥有这三种命格的人都是我们重点保护的对象。”   叶思泷真想脱口而出一句,所以瞿亦柏是什么神?   瞿亦柏继续道:“也就是说,你们知道潘卓华夺取生根的人是谁了?”   Tony说:“冥君知道。”   “到了吗?”店主跟着他们都快走到巷子的尽头了。   叶思泷点点头,“到了。”   等大家正准备翻窗进去时,叶思泷突然定住了,“等等,有东西来过。”   是东西,不是人。   瞿亦柏也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是花旦吗?”他问。   叶思泷走回大门前,“不好说。”他手指一动,那锁头便像个摆设一样,“叮”地掉在了地上。   他往四周瞧了一圈,才道:“进去看看。”   店主的头发湿得全贴脸上,头油早就没了,整个人像被从胶水桶里捞出来一般。   “我、我、我我我哦呜呜——”   “别吵。”瞿亦柏走进去,原先放在墙角的几把花伞不见了。   他环顾一周后,很快便发现了窗台上多了一样东西,是和当初在张嫂家看见的一样的——断了天线的收音机。   “去打开看看。”叶思泷示意瞿亦柏。   “好。”   Tony想,等跨过这关,一定要提醒瞿亦柏买点薄荷糖润润喉,妻管严咽喉肯定不好吧。   瞿亦柏按下收音机的键,扭了扭旋钮,收音机滋滋滋的声音开始传出,继而是一些奇怪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和鬼个个屏息聆听,声音没有规律章法可言,但很阴柔。   “水声?”瞿亦柏有些不确定道。   “听着有点像。”叶思泷盯着收音机,水声里出现一些似有若无的撞击声,咕噜咕噜的,有些像落水之人的呛声。   “他们在水里?”瞿亦柏说。   叶思泷心抽了一下,“小池塘?有河公河婆护住的那个地方。”当年他掉下池塘被救起来的那个地方。   Jack说:“他们一直躲在那里?”   “走!先去看看再说。”叶思泷背手一摆。   “我我我我留在这里好了。”店主说。   “随便你,你别怕就行了。”叶思泷回头瞧了他一眼。   出去才害怕好吗!他本就是一个战战兢兢地打工人而已,除了偶尔供奉一下亡灵,收拾一下祖先留下烂摊子以外。   店主忙不迭地点头,“没关系哦,让我独自承受就行了。”   叶思泷干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就和瞿亦柏出去了。   外头风有些大,瞿亦柏的声音加大了几分,“有河公河婆的庇佑,潘卓华就找不到了吗?”   叶思泷也加了的音量,“按道理是这样讲没错,但是如果花旦也在话,她可能就会比较痛苦,毕竟她属于阴间的人,河公河婆是守护阳间的,即便他们对花旦没有恶意,但是出自结界的本能,花旦应该还会受到一些伤害。”   “感觉花旦真的很喜欢画师。”Tony有些惆怅说道。   “嗯。”Tammy侧目看了他一眼。   Jack看着他们俩,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   他们加快脚步往池塘走出,果然,远远就能望见,那潺潺流水的河面上漂浮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那伞随着被风扬起的水波一抖一抖的,恣意又释然。   待他们走近了些,才发现伞下还盖着个人,那人就像躺在了死海一样漂在了水面上,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是画师!”Tony认出了他。   叶思泷和瞿亦柏本想跳下水把画师扒拉回来,没想到突然一只像如来佛的大手从水的最底下缓缓升起,把画师和那把伞托了起来,往一旁干净的水泥地面送去。   “原来是真的有河公河婆!”叶思泷说。   “你之前不是也知道吗?”瞿亦柏看着地上那个人。   “真的看到和听到别人说是两码事。”叶思泷走去了画师身旁。   此时在那两块立着的石碑旁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JTT不直接地臣服弯腰,“公公婆婆好。”   叶思泷也赶紧拉着瞿亦柏的手九十度鞠躬,“公公婆婆好。”   “我记得你。”是一道老婆婆的声音,带着点慈祥地笑意说:“我以前救过你呢!”   “我奶奶有和我说过,谢谢婆婆。”叶思泷微微鞠躬,他的鼻腔突然有些发酸。   瞿亦柏也跟腔说道:“谢谢婆婆。”   婆婆捂嘴笑了笑之后,往旁边的那道身影甩了甩手,“行啦,我们也看了他好几天了,你们是时候带他们回去解决事情了。”   “谢谢公公婆婆。”这会儿是瞿亦柏出的声。   两个身影俱为一顿,之后便客客气气地像瞿亦柏方向做了一个辑,“不必说这些。”   叶思泷自然看出了不寻常,但是他什么也问,等河公河婆消失了之后,便对着瞿亦柏大喊,“喂,快点过来,把他们拎回去。”   瞿亦柏过来二话不说就扛起了画师,叶思泷则收起了雨伞,并轻轻拍了一下,“什么思思是吧,回去好好和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雨伞压抑住要张开的冲动,哑然咽下这一口气。   等他们折腾完时,天都已经快亮了,叶思泷双眼充满了红血丝,瞿亦柏模样看着倒是和平时并无两样。   叶思泷看着在躺在墙角边呼呼大睡的店主就来气,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店主弹起二丈高,“谁?!”   “你爷爷。”叶思泷蹲在他身旁,“画师搞回来了,过来一起听故事。”   店主见到是叶思泷,顿时整个人放松下来,他揉揉眼睛,“哦。”   不过他听什么故事,他又不是赵鹏,又不是写书的,这人过分了吧。   叶思泷走到沙发旁和瞿亦柏坐在一起。   “开始了?”瞿亦柏问   “嗯。”叶思泷手心顿现一层薄薄的蓝光,往空中一抛,一个犹如薄雾般的光罩出现了。   “这是什么?”   “白日里护着魂魄的,花旦一会儿要出来,怕日光对她造成伤害,给她加个保护罩。”叶思泷解释,并说:“那什么思思,出来吧。”   不是他没礼貌,而是他真的忘记了姓什么。   “是刘思思。”瞿亦柏提醒道。   叶思泷轻咳,“刘思思,出来吧。”   Tony上前在两人耳边偷偷说:“她叫陈思思。”   瞿亦柏轻咳一声。   “行了,我都听见了。”一道如黄鹂般的清脆女声出现。   叶思泷端正坐好,“思思姐。”   瞿亦柏:“?”   陈思思坐在被保护罩一起拢着的沙发上,“瞿公子,好久不见。”   果然,陈思思认得瞿亦柏,叶思泷心中苦笑。   瞿亦柏也并无太大的愕然,他只淡淡道:“你认识我?”   “见过几面罢了。”陈思思微笑回答,“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我想,你们心中应该有答案了吧?”   “无。”叶思泷抬眸看着陈思思。   陈思思:“……”   “潘卓华和何年,现在到底是怎么样,还有一个比较年轻的凶灵,和潘卓华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知道何年这个人,画师的上辈子,是不是杀害那瞿公子的凶手?”   瞿亦柏添了一句:“还有一点,你知道你师兄找你很多年了吗?”   陈思思率先回答了后者,“知道,后来他受了潘卓华的蛊惑,到处替人换命,实则都是替潘卓华物色有神命格的人。”   叶思泷继续问:“那他后来找到了吗?”   陈思思脸色似乎有些艰难,“瞿公子,本就是禄神的命格。但出于反噬,潘卓华只拿到了一半,所以可以讲,我师兄那些年来。找我的同时,也一直在找流落在外的瞿公子的另一半魂魄。” 第60章 缘起(2)   一切真相,似乎大白。   难怪没有生根,难怪没有生根但还能在人界生存。   现在的瞿亦柏,应该只能算是……该怎么形容比较好呢?   是残影吗?   瞿亦柏和叶思泷互相看着眼前这个命运多舛的人。   空气里一片肃穆。   瞿亦柏凝着神,叶思泷敛着容,二人异口同声道:“麻烦思思姐说详细一点。”   天光已大亮,画师那院子里的花收起那一蓬蓬的浓香,陈思思缓缓点头,把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她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黄花闺女,和师兄相依为命,没想到在广州唱戏的途中,被一名姓张的纨绔子弟强娶强卖了回去。   她本以为自己被卖回去之后过得肯定是非人的日子。   没想到张家少爷虽然败家,爱闹,但对她倒是一等一的好,全心全意地为她付出,她在张家的那两年里,从未受到过轻怠,衣食住行都是按照最好的安排。   期间她跟随过几次张家少爷出席宴会,和瞿亦柏有过几面之缘。   其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瞿亦柏的未婚妻,她记得他未婚妻的名字里有一个瞳字,因为听过该女的眼睛其实是不太好的,偏偏名字里却带着一个和眼睛有关的字。   那是个单薄的少女,身上总是穿着直筒子的蓝布长裙,手上携着一条白绸质手绢,头发妥妥贴贴地别在耳后,普普通通的打扮之上,却是有着一张令人见之忘俗的脸,五官长得十分标致,眉眼弯弯,嘴角含笑,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据说在潘卓瞳家族没落之前,她也曾经是一个风光无限的大家小姐。   陈思思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是在潘卓瞳二十四岁的生日宴会上。   那天她跟随着自己的丈夫去瞿家参加宴会,宴会地点设在了花园,举办得非常大气隆重,一则是为了庆祝潘卓瞳小姐的生辰,二是为了宣布瞿亦柏和潘卓瞳的订婚消息。   桌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贺礼,里一圈外一圈地放着许多花篮,香水百合十分新鲜,花瓣上还带有残留的露珠,瞿亦柏和潘卓瞳作为主角挽着手游走在人群中,惹眼又般配。   陈思思只听到潘卓瞳打了个喷嚏之后,瞿亦柏就回去主人楼给她带外套了,紧接着,他的丈夫张家大少也表示要上一躺洗手间。   陈思思等啊等,迟迟未见丈夫回来,最后来找她的却是瞿家的仆人。   张家少爷杀人了,他杀了瞿亦柏。   就在花园通向主楼的那条小径中。   共犯还有两人,都是张家少爷的猪朋狗友,一个是爱嫖的兔唇何家少爷,一个是爱赌钱的朱家二少。   三人,合力把瞿亦柏的脖子的捅了个对穿,而张家大少却是个主谋。   陈思思不敢相信,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即便他在外再怎么霍霍都好,但绝对起不来杀人的心思,他连看到别人杀鸡杀鱼都害怕,又怎么会有勇气去把瞿家公子捅了个对穿呢?   可等她去到现场的时候,却是真正地看到躺在地上、脖子处血肉模糊、脸上被污垢糊了一脸的瞿亦柏,以及拿着刀在一旁呆若木鸡的丈夫。   潘卓瞳早已晕倒,被人送去了房间休息。   事后瞿家人肯定追究到底,他们用尽一切关系手段,要把三名共犯置于死地,不到三天,法院就给出了结果,在最快的允许时间内,执行死刑。   陈思思靠着张家人进去看了自己的丈夫,只听他一直叨叨絮絮:“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根本就不想拿那个刀,我连那把刀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可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我不受控制地把刀捅入了瞿亦柏的喉咙,我不想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陈思思心中忍痛,但她没有办法救自己的丈夫。   在张家少爷死后,陈思思曾私下偷偷接触过何家少爷和朱家二少,他们的口供都高度地相似,都一致地认为自己是不受控制杀的人。   他们和瞿亦柏没有仇。   没有张家公子庇护的陈思思连狗都不如,从前她唱戏只知道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没想到过了短短几日,她就从镜子里看出了自己的白发。   张家人要陈思思陪葬。   同时,她也听到了大家都在说潘卓瞳是天降灾星,克死哥哥克死全家还克死丈夫,女人就是这样的无用,该把她也一同送去给瞿亦柏陪葬。   可是瞿家人并没有这样做,相反地,他们更加疼惜这个女孩。   就在张家人要抓走陈思思时,陈思思逃跑了,她跑了邻省,一人在细细捋这案件,可是终归没有眉目,在她晚年之际村庄爆发了一场瘟疫,她也在那场瘟疫中去世了,至于后来的事,她也是死了之后才听地府婆婆说的。   据说在她逃跑以后,张家一气之下把她以前呆过的福禄寿戏班子烧了,无人生还,之后便是她师兄的执念化成了凶灵徘徊人间久久不肯离去。   她想,既然师兄可以,那么她也行。   陈思思的执念便是她的丈夫,张家少爷,多年以来,她一直相信自己丈夫的说辞,她相信他并没有杀人。   经过多年的躲躲藏藏,除了日常避开鬼差将军和阴曹使者外,她终于挖掘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的丈夫,张家少爷是真的没有杀人,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潘卓华,但那三人背负了潘卓华本该要偿还的债,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兔唇少爷未来要轮回几百次,而且每轮都生不如死,朱家少爷每每生来就是祸害家人的命,而画师,却要世代沦为一个注定为他人牺牲的人。   是潘卓华,多年来一直跟踪着潘卓瞳,他为了保下何年,恰好碰上了潘卓瞳的男朋友瞿亦柏,并得知瞿亦柏命中带禄神的命格,于是便附身张家少爷,利用人的手,把瞿亦柏杀了之后,吸取了他的一半魂魄。   至于另一半,潘卓华也该知道,寻找七十多年,今而又重新遇上了。   不难猜测,他要做些什么。   算了一下,今年是她陪着画师的第四年了。   第一年,画师挡下了本该砸中小孩的花瓶,第二年,画师挡下了本该刺向孕妇的那把刀,第三年,画师遇上了本该留给后路的连环车祸,第四年,还没发生什么。   但陈思思从见到叶思泷瞿亦柏那一刻起,就知道,该是了结的时候到了。   叶思泷强忍着心中巨大的痛意,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沉重地开口道:“那瞿亦柏的另一半魂魄是在何年身上?”   陈思思点头,“对,你们听说过鬼纹吗?”   “鬼纹?”Tammy把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还是没有印象,他看着Jack和Tony,“你们有印象吗?”   Jack和Tony纷纷摇头,“没有。”   叶思泷也没有,瞿亦柏就更不用说了。   “鬼纹就是纹身的人要找到一个五行流通的生辰八字,例如潘卓华找到了八字自坐禄神的人,以他们的魂魄作为颜料,利用阴纹,刺入何年的魂魄中,那样何年很快就可以带着禄神的命格投胎转世,而且来世必定健健康康,大富大贵。”   陈思思解释道,她也是后来查了很多资料才得知的。   “可惜潘卓华只拿了一半。”瞿亦柏有些调侃道。   叶思泷看着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这种语气,这幅表情说话。   “禄神命格的人万里挑一,既然只取得了一半那自然是不行的,所以潘卓华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去人界杀害又些喜用神或者甲寅日命格的人,他们的命格比禄神的差了不少,但能用,就是纹身很快掉,所以潘卓华一直都在保持着频率杀人。”陈思思满脸怒容说。   叶思泷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关的问题,“何年,你见过吗?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陈思思这会收敛了神色,若有所思地道:“见过,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嗯?此话怎讲?”瞿亦柏说。   “潘卓华不愿何年去当阴曹使者,一直把何年养在他自己的鬼蜮里,但有一次我偷偷进去过,看见的是何年不愿再纹身,并且他还想去找冥君。因为潘卓华的所作所为被发现了,冥君对此的做法是惩罚何年三生三世轮入畜生道,成为猪狗供凡人屠杀,而潘卓华则永世不得超生。”陈思思的手指轻轻划过沙发。   “这样的安排倒是合理。”Tony说。   “但是何年愿意拿永生永世沦入畜生道为条件去交换潘卓华重新为人的资格,潘卓华自然是不愿的。所以何年可以说,从那时起,就和潘卓华两条心了,后来有一次冥君亲自下场追杀,何年一直在劝潘卓华回头是岸,却被潘卓华硬生生地纹多了几个刺青。”陈思思说。   “他俩现在不知怎么好了吧?”Tammy问。   “是。”   “那那个年轻的凶灵,你知道是谁么?”叶思泷说。   “他叫潘河,是潘卓华收养的亡灵。”陈思思收拢掌心,“据说是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孩子。” 第61章 缘起(3)   瞿亦柏手指扣在桌面,“原来如此,他跟在潘卓华身边多久了?”   “不长,二十年左右吧。”陈思思说。   “哦。”叶思泷状似神游。   “咳咳咳咳。”画师在一旁开始剧烈地咳嗽,隐约有醒过来的征兆。   花旦立马站起来,对着叶思泷道:“可以麻烦你把保护罩的范围加大一些吗?”   叶思泷把保护罩加大了一些。   陈思思快步走到画师身边,眉心微皱看着他。   “你怎么看?”叶思泷瞅着瞿亦柏的指骨,上面的那枚戒指闪闪发亮。   “何年这人,能处。”瞿亦柏答道。   “……”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状态不对劲了?\"瞿亦柏想起叶思泷此前几次莫名的低落,而且叶思泷还替他算过八字。   叶思泷此刻也不再想遮遮掩掩了,“是,你……没有生根。”   瞿亦柏惨笑了一下,“那我现在算是个……半透明人?”   叶思泷心疼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你别开玩笑了你。”   瞿亦柏便没有再讲话了。   大概也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吧。   “我们或许能尝试找到何年,把另一半的魂魄拿回来?”Jack说。   “嗯。”叶思泷和瞿亦柏应声道。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从来没人试过这个方法,说这些也许只是场面话,希望还是很渺茫的。   “像我这种情况的,一般下场是怎么样的?”瞿亦柏平静地说。   没人能够回答他。   “你们的冥君呢?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叶思泷对着JTT说,他倒是很想见见这个永远只活在JTT口中的男人。   “母鸡啊……”Jack十分惆怅,冥君快忙死了好吗,行踪不定,下落不明,他是真的母鸡。   叶思泷又朝着瞿亦柏抿嘴道:“你对以前的事情,还有记忆吗?”   瞿亦柏摇摇头,他就连来侨乡之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叶思泷似乎也想到了。   难怪瞿公馆没有人,他的父母早就不存在了,司机也并不是去睡午觉,他们都死了。   瞿亦柏不会饿,不会累,所以才能有时候吃很多,有时候不吃也行。   不过他是真爱吃。   不知道在事情解决之前,还有没有机会买一次老婆饼给瞿亦柏吃呢?   瞿亦柏爱吃老婆饼,咸甜汤圆、猪油拌饭、布拉肠……   叶思泷能如数家珍般地道出他爱吃的东西,就像瞿亦柏也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保护他一样。   他们从一开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直都是双向奔赴。   不同的是过去的身份是两个人,但相同的是也许都会落得一样的结局。   窗外的枯叶经不住寒风的捶打,风轻轻一呼,便簌簌地落下,那残败的一片片叶子绕绕转转地掉落在了人的心尖上,窗旁立着的两人,一个看得苦涩,一个看得伤神。   毕竟往事不可追,逝人不可留。   “那么潘卓华最近吃香频率那么高,会不会是因为潘河?”瞿亦柏说,他回头看着花旦,“潘卓华和潘河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毕竟同病相怜。   “潘河与潘卓华还有何年感情都很好。”陈思思应声。   “潘卓华把鬼婴和黄毛还有画师聚集在一起,并设法一一杀掉吸取精气……”瞿亦柏皱眉,“没记错的话,鬼婴也是兔唇?”   叶思泷打了一个响指,“对,他们该是‘杀人凶手’的轮回。”   “其实这么多年,潘卓华在成长……禄神的另一半魂魄也会成长的。”陈思思看着瞿亦柏,这不魂魄都因执念化成人身了吗?   叶思泷目视前方,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食指,“所以潘卓华是为了得多更多的功力才要吸取前世和参与杀人案件的人的精气。”   瞿亦柏默然认同。   “咳咳咳——”画师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陈思思在一旁用着能穿透画师身体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   “我回来了?”画师看了看周围的人,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思思你怎么跑出来了?”   完后又看着瞿亦柏,神色陡然一滞,“你你你你是——”   陈思思对瞿亦柏抱歉一笑,“我之前都告诉他了。”   “嗯。”瞿亦柏的声音有些沙哑。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在?”画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思思的虚影,生怕她消失似的,脸上尽是忧色。   陈思思笑了一下,眼睛噙着泪水,“潘卓华找来了,你看,他们三个都是阴曹使者,我躲了那么久,现在光明正大地出现,怎么也说不过去了,我很快就要走啦。”   她指了指JTT三人。   画师凝神注视看着陈思思,一动不动。   “陪了你那么久,我也该满足了。”   好一会儿,画师才别开眼睛,他魔怔似的看着地面,声音低沉暗哑:“你会去哪里?”   其实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他每一天都在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但同时他也明白,这是无可避免的,人和人都会有分离的一天,更可况是人和鬼呢?   殊途不同归,只是这天也来得实在有些早了。   “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陈思思心如刀割,但表面还是显得不慌不躁,“我会把我最后的精气留给你,护你一生平安,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残忍,这辈子没能陪你到最后,以后这繁盛生命的孤独你要带着有我的记忆独自承受了,明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我还是不想你忘了我。”   画师心中满是酸涩,“我明白,果真是殊途陌路啊。”   不知为何,这句话正中叶思泷心坎。   他转头看瞿亦柏的时候,瞿亦柏也在看着他。   殊途陌路,真的是殊途陌路啊。   两人依旧默契,抿着嘴沉默不语。   前路未卜,许多事情延续至今才感觉到深深的疼痛。   或许这也是上辈子残留的未完结局,此刻才突然反应过来而已。   叶思泷眼里突然涌现出泪水,接着便捂着脸泣不成声。   瞿亦柏睫毛微微颤动,嘴角面前牵起一抹笑,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叶思泷的脸,“别哭,还有大麻烦没解决呢。”   Jack也出言安慰:“对呀,先搞定潘卓华再哭吧叶老弟。”   Tammy和Tony也纷纷附和道:“对呀对呀,到时候再慢慢哭也不迟哇。”   叶思泷边哭边想挥刀杀了他们。   他擦了把眼泪,“那把画师拿出去当诱饵。”   “?”画师条件反射地猛然盯着叶思泷。   “你就听他们的吧,有我的气护着你,没事的。”陈思思的声音很柔软。   画师只低下了头,不说话。   叶思泷恢复正常的神色,“去天台。”   他要把上辈子残留的所有尾巴,都拨回正位。   “什么?”Tony还没反应过来。   “上辈子,潘卓华就是在天台伤潘卓瞳后摔下去死掉的。”瞿亦柏说出这句话时,面色苍白如纸,“就让一切回到最开始的原点,然后重新由故事的主角去解决吧。”   “你去吗?”画师目光缱绻地看着陈思思,似乎要把她脸上的所有细节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她不去了。”Tammy拿着一张纸上前,“你们就此别过吧。”   吗的,真是铁石心肠!叶思泷一拍大腿看着他俩。   瞿亦柏眼睁睁看着陈思思的躯体化作了一阵烟,继而留下的一些细碎的粉末顺着一股看不见的载体流入了画师的眉间。   画师潸然泪下。   瞿亦柏摩挲着指环,手心浸出了一股冷汗。   他和叶思泷最终的结局,也会这样吗?相比之下,瞿亦柏竟有些羡慕他们了,毕竟他们相伴了许多年,即便不是同一个界线。   但他和叶思泷,加上上辈子的和今生的,才相伴了不过短短几年。   而且他还把上辈子的事情全忘了。   他要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   写下了开头的解字,便没有后续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迫切需要知道答案,他想完美地把这道题解出来。   “你怎么了?”叶思泷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安慰完别人自己又emo了?   “没。”瞿亦柏干脆回答。   “哦。”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见画师并没有停下来的冲动,叶思泷便上前拍拍他的背,“别哭了,走了。”   原谅他,他决定要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嗯,走吧。”瞿亦柏引路,他们要去潘家老宅的地方,那个有着屏风、假山密室的小楼。   叶思泷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我先去买个东西。”   “买什么?我和你一起去。”瞿亦柏说。   “不用,你们在路口等我,我很快。”叶思泷说完就如疯批野马般地跑了出去。   到了荣记门口他才觉得自己傻。   这个点,荣记还有一个小时才开门。   叶思泷再次决定当一回没有素质的人。   他开始大力地拍打铁闸门。   “有人吗!!我有急事!!我要买饼!!!”他又跑去拍玻璃窗,并试图透过窗户看向里面。   或许是他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有一个伙计不耐烦地打开窗户,“饼还没好呢,看不到门口的营业时间吗?”   叶思泷语气有些哀戚:“没好我也要,我现在真的很需要,我只要两个。”   伙计努努嘴,犹豫道:“行……吧,我给你挑两个尽量烤熟的吧。不过肯定不好吃就是了。”   不好吃也要。   叶思泷捧着那两个蛋液都还未熟透的饼奔向瞿亦柏的方向。 第62章 缘起(4)   “干嘛去了?”瞿亦柏看着叶思泷把手揣进兜里的动作。   “没什么,我们出发吧。”叶思泷眼神闪烁。   瞿亦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有什么可以和说。”   叶思泷露出一个笑容摇摇头,眼睛睁得特别大。目光柔柔的。   他们携带着画师和店主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白日里瞧得更加清晰仔细了,建筑的周围竟是闪烁着微暗的金光。   相反的是,画师整个人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叶思泷喊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弟,那我来是做什么的?”店主问。   叶思泷挥挥手:“呆一边去。”   “哦。”   瞿亦柏站在天台的边缘往下看,也不高,和他们在潘卓华鬼蜮跳楼那时的高度差不多,至少摔不死个人。   “有什么发现吗?有没有感到什么气息?”瞿亦柏说。   叶思泷扁扁嘴,“什么都没有。”   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太阳,他们不会在这里傻站一天吧。   JTT三个看弱智一样地看着叶思泷,俗话说得好,天黑才好干坏事呀。   这光天化日的,鬼出来都要被消融了吧。   “当时的潘卓华,是想杀掉潘卓瞳?”瞿亦柏干脆坐在了一旁的水泥边儿上。   “我觉得不至于。”叶思泷也一屁股挨着瞿亦柏坐下,“年纪那么小,心机估计还没那么深沉。他掉下楼,潘卓瞳伤了眼,我猜他大概率也是想给潘卓瞳的太阳穴划道疤,两人可能在挣扎,潘卓华阴差阳错地划伤了潘卓瞳的眼睛。”   “唔——有道理。”瞿亦柏话锋一转,“你兜里的是什么?”   叶思泷刚想把老婆饼拿出来,天突然变黑了。   大家纷纷抬头望天,只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乌黑的云正在迅速往他们的头顶聚拢,不一会儿,刚刚还阳光普照的天台瞬间变得像黑天半夜的那种鬼天台。   “潘卓华来了。”叶思泷道,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嗯。”瞿亦柏应允。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Tammy说。   “嘘——”是Tony的声音。   叶思泷不得不往高空抛出一团火焰,“亮!”   整个天台如同火山喷发般地忽而一亮,诡异又可怕。   JTT和画师站成了一排。   除此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但,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店主。   他坐在了角落里,非常安静,似乎连呼吸都没有。   叶思泷的目光和瞿亦柏在空气中相撞,他给瞿亦柏做了个口型,“我去看看。”   瞿亦柏别别手,用气音回他:“我去。”说完他皱着眉小心谨慎地从店主身后走去。   店主似乎没察觉身后接近的身影。   瞿亦柏的手搭上了店主的肩膀。   就在瞿亦柏正想开口的同时,店主缓缓回头。   瞿亦柏对上了他的眼睛。   店主的眼睛迸发出强烈的绿光,脸上出现了如同树皮般的深深的沟壑。   那道绿光,在黑夜里,显得异常明显。   “小心!”叶思泷大喝的同时飞奔上前。   店主如同猛烈的豹子就地而起,张开那双有着尖牙的嘴巴就要往瞿亦柏的脖子上咬。   “我靠,他被潘卓华附身了!”Jack连脏话都爆出来了。   “我的妈呀,这怎么搞。”Tony惊慌失措。   一道粗长的辫子猛烈甩向店主的脸,“啪嗒”一下把他整个人抽翻在地上。   “鬼鬼祟祟。”叶思泷愤怒道:“有本事就自己出来。”   店主从地上爬起来,笑得阴森森,露出一嘴利齿,“是,你人格高尚,我就只能偷偷摸摸。”   这句话让人分不清是在说现在,还是在说前世。   “你在用自己的体魄养着何年和潘河对吧?”瞿亦柏突然道。   “多、嘴。”店主瞠目,一个飞身上前停在了瞿亦柏的面前,“你的魂魄,着实美味得很。”   瞿亦柏知道自己伤不着潘卓华,他正想往后退一步,就被店主双手抓住了脑袋,额头抵额头地碰在了一起。   “你干什么!”叶思泷一甩鞭子,潘卓华背着手忍受着灼伤之疼把叶思泷拉到了身边来。   “少了谁、也、少不了你——”   潘卓华其实没什么敌意。   只是一大段记忆开始汹涌地奔向他们的脑海。   那些画面就如老旧的电影,走马观灯似的,咔嚓咔嚓的一幕幕从他们眼前闪过。   ——   “你的疤,不要让我看见你的疤!!!”是潘家少奶,一个平时雍容华贵的女人此刻正疯魔似的指着自己。   她伸出几根手指狠狠地戳着自己太阳穴的疤。   搓得生疼。   ……   “今天你不乖,只有两个奶糕。”是周素秋。   眼前出现了一个精致盘子,往常那盘子上该有三荤二素才对,还应有餐后甜点,一杯热牛奶和两块羊奶糕。   但今天由于自己忍不住贪玩的心,便偷偷溜了出去半个小时,所以得到了惩罚。   ……   “哥哥,我每天放学都来找你玩。”潘卓瞳的小胖手拿着一盒水彩笔,“嘘,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用它画出来的画,可好看的,五颜六色的。”   后来他每天吃完下午的餐点后,便盼着潘卓瞳的身影出现。   ……   花园里来了好多小朋友,都在围着潘卓瞳转。   大约是秋天吧,因为院子里那些黄的梧桐叶都落下了。   他在房间的露台上,心中忍不住哀伤起来,不知是因悲秋,还是因感到了被世界遗弃。   那时候,潘卓瞳就真的是他的世界。   如果自己是个健康的小孩,太阳穴没有那道疤,现在站在小朋友中间的,是不是该有他的一个位置?   ……   潘卓瞳从一天来一次变成了一周来一次。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敏锐,一点点的别人不在意的小事,在他这里都可以被放大无数倍。   不过他后来不再期盼妹妹的到来了。   他接受了自己的地位是底层的事实,但同时,他也把自己的留恋与哀婉一并放在了底层。   ……   “哥哥,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任务,要和父母出去春游呢。”潘卓瞳隔着门缝说,“爸妈推掉了好多工作,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啦,正想带上哥哥。”   “不要没关系,我会给哥哥带礼物的。”   他关上了门,连条小小的门缝都没留。   凭什么妹妹能和父母出去游玩,自己日复一日守着这小小的一隅房间?   ……   他失算了。   从掉落下来的那些时刻里,他在人界的这五年,就像一步被无限放慢的电影,一帧一帧铺开在他眼前。   他本来只想在妹妹的太阳穴上划一道疤而已。   没想到别的。   但是突然冲出来的父亲,却错手把他推下了天台。   身上的疼痛维持了一秒,便无感了。   ……   他每一年都很会回家,他也分不清那是憎恨还是思念。   他就像小时候偷偷跑出去玩一样,在地府他总会见缝插针地偷跑出来,然后回到潘宅躲在一方小角落里,看着家人过上一天的生活,从日出到黄昏,看完他便走了。   但他知道,他终究是一只鬼魂,贸然跑来阳间打扰家人是不对的。   潘宅的运势确实是一年比一年差。   但他就是想回来。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但看着潘宅的衰落,快感是有的。   ……   他的别墅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孩儿。   何年,今年二十二,比他大四岁。   是家里人搞错了,给他配冥婚,配了个男人。   他不要再放过他们。   潘家,在他地府十六岁的这年,彻底告别了这个时代。   他的父母入狱,妹妹沦落为小摊贩。   没有什么比这个结局更好的了。   ……   “你不是爱吃甜的?”何年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我在街尾那老伯处买的。”   “没关系的,你做得很好了。今天我给你做饺子?”何年满手面粉,眨着一双丹凤眼看着他。   “你画的画,可真好看。”   何年没有见过家人,便把他当成了家人。   “何年,我们在一起,不要分开了。”他说。   “好。”   何年总是能记住自己喜欢或憎恶的一切。   他也会。   他们收养了一个小孩儿,小孩儿很乖很懂事,他给小孩儿改名叫潘河。   从此以后,何年就是他真正的丈夫了,而且他们会有一个真正的家。   ……   好景不长。   只有死期没有生辰的人没有办法投胎,而他也不想和何年分开。   他不会扔下何年,然后自己重新投入轮回道的。   他带着何年、潘河逃出了地府。   一边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鬼蜮躲避着冥君的追杀,一边又得设法找到神的命格来保下何年的命。   这年他才二十四岁,可是他已经觉得自己像个老朽了,实在太累了。   生日这天,他想回去看看妹妹。   却没想到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妹妹的男朋友,是八字坐禄神的命格。   ……她凭什么呢?   瞿家人,瞿亦柏。   她明明已经落魄至此,为什么还能得到这样的爱?   是不是他们注定从生来就在博弈,而他总是站在输的地方。   他妒忌,不甘心。   去死吧!   今夜,是你的生辰,但也是你爱人的死期。   他几乎不加思考就附身于一个纨绔子弟身上,假借他人之手,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瞿亦柏杀了。   没想到这瞿亦柏还挺招人恨,两个喝大了的纨绔子弟还来补了几刀,实在痛快。   可惜禄神的命格真的十分强大,他吸取了一半,身上便出现了巨大的反噬。   他决定先回去,改天再来取这剩下的一半。   临走前,看着妹妹因受刺激而晕倒的一幕,实在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报复快感。   但他还是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连他也没搞清这是为什么。 第63章 缘起(5)   禄神不见了。   就才过了七天,瞿亦柏头七这天,他匆忙养好了身子,但在他赶到灵堂时,瞿亦柏的那半片魂魄已经不见了。   禄神的魂魄是有自我的意识的,他自己走了。   但幸好,即便是这样,何年的魂魄还是保下了。   他瞒着何年,骗着他把瞿亦柏的魂魄纹在身上。   要是何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不愿意那么做。   何年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禄神不好找。   但好辨认的便是,只要禄神路过的地方,那片地方就一定能迸发出蓬勃的生机。   他顺着这些异样找下去。   一找便是七十年。   每次他总是晚一步到。   最接近禄神的那一次,就是一条瘟疫的村庄了。   那村庄鼠疫爆发了,几乎每天都死掉一大片的人。   再这样下去,这条村子就要死绝了。   但是碌神到了,他在这个村子停留了三天,过后,村子里的人竟都纷纷痊愈,此后生机不断,绵延数年至今。   那是禄神前脚走,他后脚到。   本想报复一下村子里的人,但不知为何,村里竟然有一股令他熟悉的味道。   也许是某些记忆片段的残留,看到那些伤愈过后的人,他有些于心不忍,便弃绝了这个想法。   但他后来后悔了。   原来那股熟悉的味道,就是叶思泷。   他妹妹的转世。   他应该杀了他的。   再次见到时,叶思泷又和瞿亦柏遇上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无论怎么蹦哒,都阻止不了叶思泷和瞿亦柏的靠近。   这次,他定要取下瞿亦柏的另外半片魂魄。   把前世杀害凶手的转世全都聚集起来,一一吸取他们的精气再靠近瞿亦柏,那便可以搓瞿亦柏一半的锐气。   他要救何年。   他要回他的家。   但是何年发现了。   何年生气了。   ……   潘卓华松开了瞿亦柏的额头。   瞿亦柏顿时头痛欲裂。   叶思泷的手还被店主牵着,他怔怔地看着店主,试图穿过这具身体看穿他内里的灵魂。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亡灵和亡灵的记忆交错,更何况潘卓华身上还带着瞿亦柏的些许魂魄,瞿亦柏脑袋顿时疼得跪在了地上。   “快通知冥君,出大事儿了!”Jack急急忙忙叫道。   “好。”Tammy二话不说就用最高级别的警报去寻找冥君。   “你能活到二百零八岁——”   瞿亦柏眼前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还是个盲人,他那双枯枝般的双手摸上自己稚嫩的小手。   他轻轻地往回缩了缩手,一把童稚的声音传出来:“老伯,你干什么?”   什么二百零八,他虽然年纪小,但不是没脑,这种骗人的鬼话就赶紧收回去吧。   “这叫摸骨,我在给你算命呢。”老人乐呵呵道。   瞿亦柏压根儿不信这玩意,便道:“我的妈妈在里面开会,她很快就要出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现在让你赶紧回去,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可老伯非但没有害怕,还继续把手覆在他的小手上,声音沙哑:“你二十来岁必有一个大劫,至于二十几岁我算不出来,但你要记住,你能活到二百零八岁就够了——”   “你很奇怪,你是谁?”瞿亦柏有些不满意了。   老伯起身,悠哉地走出去,给他留下一个背影之余道了一句:“我呀,赵鹏咯。”   “原来赵鹏是个盲人。”瞿亦柏满脑子汗水,他看着叶思泷道。   “什、什么……”叶思泷还没从那场回忆回过神来。   瞿亦柏脑海里又重新飘入了新的片段。   是一个小孩儿。   一个盲人小孩。   怎么那么多盲人?   老的小的都有。   天地连成了一片,看不清远处的边线。   风太大了,扬起的沙尘不断飞舞。   街道上,除了那小孩儿,别无他人了。   “哥哥,你知道中山三路怎么走吗?”   好熟悉的对话。   瞿亦柏用力,试图看清那张脸。   之后他感到自己半蹲了下来,用手指扣起了那小孩的脸。   是……叶思泷。   他记得了。   他把叶思泷覆盖在眼睛上的那层白膜撕了下来。   “好好长大。”   原来他是那个神。   原来他们的缘分,真的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见过了。   今生的你,要好好活着。   ……   风沙依旧很大,但他要赶路。   至于去哪儿,他也不知道。   但他记得的是,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执念,像是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或是去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还是要做一件什么样的事。   他匆匆忙忙路过许多个模糊又混沌的城市,偶尔能见到一些人影,他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忘却了时间。   他一直在不停地走。   直到某一天,他有些累了。   睡了一觉后,睁眼便在车上,他在侨乡了。   之后的一切,便了然了。   “你都想起来了?”潘卓华抓紧了叶思泷的手,死死盯住了瞿亦柏。   瞿亦柏看着叶思泷的手腕,“你想怎么样?”   一大股绿烟自空中倾泻而下,潘河来了。   “爸。”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着何年吗?”潘卓华有些紧张。   潘河没有回答他,而是猛地对准瞿亦柏发起了攻击。   这一晚,将是他们最后的搏杀。   瞿亦柏回神不及,被潘河打了个措手不及。   “瞿亦柏!”叶思泷终于从那场梦里脱离出来。   瞿亦柏反应也很快,手里迅速出现了一把剑对着潘河就刺了过去。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潘卓华的手像有魔力似的,紧紧拽着叶思泷便使他动弹不得。   “觉得对不起我?”潘卓华道。   叶思泷看着他没出声。   “觉得愧疚?”潘卓华继续道。   等他说完这句,叶思泷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对不起你麻痹,愧疚你个傻逼,去死吧!”   他高高扬起手里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挥打在潘卓华身上。   潘卓华本身就比较虚弱,只能依靠附身在他人身上才勉强维持住体态。   “你这个小人,躲躲藏藏,见不得光,一辈子干尽老鼠屎的坏事,现在还想用老办法,还附身别人身上,我告诉你,没门儿!”   叶思泷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简直就和平时判若两人。   “从前是我没能力保护身边的人,这次我看你死不死!”   潘卓华也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与叶思泷拼得个你死我活。   “这次,我就要取你双眼!”   潘卓华转换战略,往画师身边飞去。   “Jack!看着画师!”叶思泷大声叫道。   但JTT离画师太远了。   瞿亦柏率先冲到了潘卓华眼前。   “我不是跟你明示过,你的剑,是没有办法伤到我的吗?”潘卓华语气非常自大。   但这也是事实。   “我知道。”瞿亦柏回答。   他一把捞走了已经僵成了木棍的画师,闪到了天台边上。   潘河只身上前,一股绿烟就往着叶思泷那边去。   叶思泷被分散了注意力,再加之潘卓华和潘河的联手配合,他半个身子被压出了天台边缘。   下半身被潘卓华的冰冻住了。   他现在就像一条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果真是命啊。”潘河的手掐在了叶思泷的脖子上,并不断地加大力道。   潘河笑得诡异,“你有想过当初我的父亲,你的哥哥,被推下楼的心情吗?”   “你很享受你当万人迷的感觉是吧?踩着我父亲的尊严,践踏我父亲的感情,这种感觉很爽是吗?”   “叶思泷!”瞿亦柏把画师扔给JTT。   鬼多就是烦,干架都不利索,牵绊太多。   “你要是敢过来,看我挖不挖掉他的眼睛。”潘卓华笑道。   叶思泷已经满脸通红,他无法呼吸了。   扭头看看楼下,他挣扎着想找机会跳下去。   跳下去死不了,好过被潘河掐死。   这也忒没种了。   潘卓华识破了他的意图,一道深蓝色的光影从店主生上猛然穿到了叶思泷的体内。   潘河松开了手。   “完蛋了,真的完了。”目击这一切的Tammy暗暗道,潘卓华上叶思泷的身了。   叶思泷扭了扭脖子,松了松手腕,他看着瞿亦柏,“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潘河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叶思泷的意识在做剧烈的挣扎。   “走,快!”   “你哪儿也别想去,我要你死——”   “快点走啊!”   “你敢走,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潘卓华的意识不断割据着叶思泷的魂魄,本就是连体婴的命格,现在一个为生人,一个为死人,两人都在忍受着焦灼之痛。   但叶思泷作为载体,他每说出一句话,魂魄都像被生生剜下了一片。   他的手已经沁出了一把血,眼看着还没有收住的趋势,他颤颤巍巍地上前抓住了瞿亦柏那只握着剑的手。   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刺我。”   瞿亦柏眼睛通红地看着他,沉默着把手摸上叶思泷的头发。   “快……刺我。”叶思泷快不行了。   只要瞿亦柏把他杀了,同样地等于杀了体内的潘卓华,那么他身上的一点点魂魄便可以重新回到瞿亦柏身上,再和JJT、冥君找到何年那更是指日可待的事。   瞿亦柏不会死,他能活下去。   可瞿亦柏迟迟未动。   叶思泷抓着他的手,就要举起来。   瞿亦柏推开叶思泷,看了他最后一眼,“我说过,你要好好长大,我不会食言。” 第64章 缘起(6)   “瞿亦柏——”叶思泷失声喝道,“不要,不要!”   只见瞿亦柏在距他五步之遥的地方,把手中那把闪耀着火红琉璃光的凤凰剑高高举起,不加犹豫地往自己的胸口就是当空一剑。   这一瞬间每一个人、每一只鬼都像被定格了一样。   叶思泷伸出的手、附身在他身上的潘卓华的无措、潘河睁大的双眼、JTT三位‘O’起的嘴巴,一切的动作都像被冻住了似的,直到那把剑完全没入了瞿亦柏的身体,再从他背后重新刺出来时,大家才像掉进了冰窖的人刚接触到热源似的,一时僵住,不知道要做何反应。   天地之间,狂风怒号,飞沙走石,乌云中泄入一抹强势的金光。   瞿亦柏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连发丝都是通透的,他立在光影下,侧目看着叶思泷,眼神很温柔,嘴角一如往常,带着一抹笑意。   “好好长大,能做到吗?”他慢慢地重复了这一句话,声音像当年的青年一般澄澈,但说完之后便不能再出声了,他感到自己正在消失。   那个老伯说他能活到二百零八岁,希望能承他贵言。   叶思泷终于反应过来。   “是你……”他眼角忽而地就红了起来。   潘卓华终于跳出了叶思泷的身体,风把他那雪白的袍子吹得飞了起来,他木木地站着继而癫狂大笑,“最终还是两败俱伤啊……哈哈哈哈,有禄神陪着我们上路,我心情,还不错。”   “父亲!”潘河上前一步,伸出一的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灰。   他和潘卓华正在随着瞿亦柏一起消失。   Jack张着的嘴巴还木着,“神自毁神体,身边的凶灵、亡灵都会跟着一切消散。”   “瞿亦柏,对自己好残忍。”Tammy忍受不了这样的场面。   Tammy说完这句话之后,潘卓华和潘河就被一圈红色的火焰包围着,最后化作一缕灰烟,被吹走了。   瞿亦柏扶着插在胸前的剑柄,跪在了地上,他的周身渐渐燃起了星星火光。   “有谁来救救他啊?”Tony急得哭了出来。   一行泪水从叶思泷的右眼率先流下。   “请原谅我。”瞿亦柏艰难道。   原谅他自私地做出这个决定,原谅他的不辞而别,原谅他再一次抛下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   叶思泷喉咙发出了一声气音。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定定地看着瞿亦柏。   “我要死去了。”瞿亦柏一字一顿地说。   叶思泷双手捂着嘴巴,求你别再说了,求你了……   插在瞿亦柏胸口的剑消失了,   “不!不要!”叶思泷大叫地跑上前。   他跪在瞿亦柏面前用力地抱着他,瞿亦柏闭上了眼睛,把手轻轻地放在了叶思泷的背上。   叶思泷哭得一抽一搭的,嘴里一直重复着两个字,“不要,不要,不要……”   “别、哭。”瞿亦柏的声音已经小到快要听不见了。   叶思泷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把发抖的手伸向自己的口袋里,可是怎么都对不准那条缝。   好不容易把那两个饼拿出来了,可是已经在刚刚的打斗中被压碎了,揉扁了,半生不熟的两个饼搅和在一起,酥皮夹杂在泛着白的冬瓜蓉里,令人看着就没有食欲。   叶思泷想着魔了似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那两个饼,豆大的眼泪不断滚落在上面,“吃不了了,吃不了了……”   这一刻,瞿亦柏的生命在他怀中流逝。   他轻轻抚摸上叶思泷的脸,“别……哭,两……辈子……都是我……咳咳咳咳——”   叶思泷抓着他的手大力地摇摇头。   瞿亦柏嘴笑扬了扬。   “以后,听风,看雨,那都是我在陪你。”   “拜托了,不要,真的,求你了瞿亦柏。”叶思泷抓紧他衣领。   瞿亦柏脸上划过两道泪痕,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连贯的话:“我爱你。”   四周的火星越来越多,两人都深深地望着对方,不再说话。   瞿亦柏还是浅浅地笑着,眼里包含着千言万语,却没说出来,最终他在叶思泷的注视下闭上了双眼,化为了灰烬。   叶思泷看着眼前空空的一切,从刚开始的哭得很小声,变成了撕心裂肺地大哭,“不要这样离开,不要这样离开啊!”   “我要怎么办啊……瞿亦柏!!!”   他匍匐在地上,哭得一声比一声高。   地上的灰烬被一阵风吹向半空,叶思泷顺着看了过去。   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应该不是人的鬼。   他满脸无措地看着他,身后的JTT纷纷弯腰恭敬道:“冥君。”   原来这就是冥君。   他手里握着一个琉璃瓶,正在吸取地上的瞿亦柏留下的余烬,叶思泷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他要做什么?   冥君知道叶思泷要问什么,便直接答道:“死者不知其已死,生者不知其仍生。他的一半魂魄我会养着,至于另一半,你和Jack、Tammy还有Tony去找何年要吧,到时候转交给我就行了。”   叶思泷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瞿亦柏,他会、会回来吗?”   “会,就是不知道你等不等得到了。”冥君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就走了。   叶思泷现在满脑子都是冥君那句找何年。   他语速又急又快,像个忘记许多事情的老年痴呆病人一样在自言自语:“我要找何年,我要找何年,我现在就要去,我要把瞿亦柏另一半魂魄带回来,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JTT小心翼翼地开口喊他:“叶哥/叶老弟——”   还叫得不怎么整齐。   JTT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嫌弃。   叶思泷看着他们仨,“去鬼蜮吧。”   潘卓华已死,鬼蜮很快便不复存在了,要抓紧时间。   这次进入鬼蜮基本没有费什么功夫,和上次的无异,甚至连远处的边界都是一样的,像无尽的黑暗宇宙,正在吞噬着一切。   叶思泷直奔红楼。   防护罩也已经消失。   他驾轻就熟地找到了主人房,里面果然躺着一个男人。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道一句:“你来了。”   “嗯。”叶思泷也毫不意外。   何年缓缓转过身子,露出那一张温润如玉的模样,有些虚弱苍白,“瞿亦柏的魂魄就在我背后,你把我杀了,就可以拿到了。”   叶思泷微微皱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毕竟何年没有站在过他们的对立面,叶思泷始终有些于心不忍。   何年笑了笑,那双眼睛上挑得更加明显了。   “你不杀我,我也要死的,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拿不到了吧。”他苦笑了一下,“而且,我本就是借别人的命格苟延残喘罢了,现在只不过是把一切都拨乱归正。”   叶思泷看了看何年的床头,那儿放着一根冰糖葫芦,瞧着模样还很新鲜。   “我不想杀你。”叶思泷道。   何年顺着叶思泷的目光看过去,他抓着那根冰糖葫芦,“本想等他回来,给他吃的。”   “你为什么边对他好,又边站在他的对立面?”   何年瞧了叶思泷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说实话,他做的那些事我确实不能接受。但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有时候只要是这个人就行了。无论是千疮百孔还是坏事做尽的他,我始终愿意在心里给他留一隅位置,只是不再想让他知道罢了。”   或许连何年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但叶思泷就是听懂了。   “你怎么看待他,和我?”叶思泷试探性问道。   何年看着自己的双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应该看过那块墓地吧,其实你上辈子死得很惨,孤苦伶仃,无人送终,躺在了一座小房子里过了很多天才被人发现。卓华都在一边看着,他一直陪着你,直到有人发现你了,他才走的。要说他对你什么感情,该说是很复杂的。但我知道,其实在他五岁那年之后他就后悔了,只是他一直不承认,他是不愿意伤害你的。”   叶思泷低下了头。   那瞿亦柏呢,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伤害瞿亦柏呢了吗?   何年握紧冰糖葫芦的棍子,他撑着床沿把自己摆成一个半靠在床头的姿势,他坚定地对着叶思泷道:“我不能下地走路了。”他微微欠身,“但还是请允许我替潘卓华对你还有瞿亦柏道歉,对不起。现在,来吧。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叶思泷走出房门,JTT一直在走廊候着。   “怎么样了?”Jack说。   其实大家都知道结果了,作为阴曹使者更加不可能不知道。   叶思泷把一个小瓶子放到Jack的手心,“现在,马上带给你们的冥君。”   Tammy怎么觉得叶思泷对冥君似乎有很大敌意似的?   “好的,我现在就去。”Jack说。   叶思泷不说话也不瞧他们一眼。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Tony有些担心。   “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吧。”叶思泷转身下了楼梯。   叶思泷面无表情走出鬼蜮,至于接下来做什么,那估计只有等了吧,好好长大,等他回来。   叶思泷在心底里微微叹了口涩气,现在就开始想你了,瞿亦柏。   还忘了跟你说,瞿亦柏,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叶思泷:“你们的冥君叫姗姗吗?”   “啊?”Tony一头雾水。   Tammy怔怔地看着叶思泷的背影,“说咱家的冥君姗姗来迟。”   Jack恍然大悟:“哦!” 第65章 完   叶思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瞿公馆门前。   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要爬门。   他握着铁门轻轻地笑了。   慢着!爬门……也就是说明当时瞿亦柏即使在世,他也没有能力打开门的意思?   因为人界根本不承认他的存在。   那么……现在瞿亦柏消失了,里面的所有他残留下的痕迹呢?   想到这里,叶思泷连忙再次爬门,急匆匆地往客厅里走。   家具全都披上了白布,上面厚厚积了一层灰。   可他明明在不久之前才和瞿亦柏在那餐桌上吃过水煮菜。   不,不会的!   叶思泷的呼吸骤然升高,他三步并作两步往二楼跑,他要去看瞿亦柏的卧室。   全都是白布。   一丝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睡衣呢?睡衣……   叶思泷双手猛地打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难道以前的所有发生的,都是假的吗?   叶思泷跌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地往露台上去。   还好,那一片凤凰花依旧夺目。   周素秋说过,凤凰花是瞿亦柏的根,只要它还在,他就会好好守护这一片净土,静候瞿亦柏的归来。   他之前和瞿亦柏在这里……   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他和瞿亦柏在这里干什么来着?   意识到自己正在遗忘瞿亦柏的叶思泷,心里顿时漏了一拍。   他想不起来了。   叶思泷又连忙往家里跑。   周素秋一如既往地靠在门边喝陈皮茶。   “奶奶!”叶思泷慌慌张张地跑到她面前。   “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周素秋不慌不忙地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茶。   “瞿亦柏的魂魄现在被冥君保管着,你知道我要怎么做吗?”   “瞿亦柏是谁?”周素秋撇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怎么扯到冥君身上了?”   叶思泷呆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被人遗忘才算是真正的消失。   ……他不会让瞿亦柏消失!   “没事了。”叶思泷摆摆手,又急忙往房间里走。   他坐到书桌前,抽出纸笔,准备唰唰唰写起来的时候,竟发现无从下笔。   瞿亦柏来的第一天的高冷模样、被鸡骑在脖子上生气的样子、躲在他身后怂得像乌龟的样子、被靠近的鬼婴折磨得喉咙疼痛的模样、吃老婆饼的满足模样、还有咸甜汤圆、猪油拌饭,以及后来还帮他喂鸡,甚至克服内心的恐惧站出来保护他的样子……   还有瞿亦柏亲他时,那忍不住颤动的睫毛。   那是他的悸动,跨越时间的长河依旧遗留下来的悸动。   他们一起去鬼蜮,一起为了一出又一出的诡异事件动脑筋,又一一去揭开,去寻找真相,不过短短个把月,却像过了别人的半辈子似的。   他们之间经历的事有太多太多了,可这段宿世情缘却正在叶思泷的脑海里快速消失。   来不及了。   最后纸上只留下了两行字以及几滴泪印。   瞿亦柏,那是我的爱人,你要记住他。   好好保护凤凰花,一定要做到。   笔掉落在地,钢笔头岔开了一些,流出了一些墨水。   叶思泷趴在桌子上便昏睡了过去。   如黄粱大梦一场,醒来时什么都忘了。   ……   晨曦微露,宏伟高耸的大殿中有一面墙,上面挂许多琉璃瓶,冥君把手里的那一个挂了上去,便转身离开了。   瞿亦柏,已经被抹去所有在世上存在过的痕迹了。   为了保世人的平安。   禄神,该好好沉睡,回归平静了。   至于后续,一切待定了。   叶思泷的学校终于开学了,自从那天被周素秋猛然拍醒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似的。   周素秋说他足足睡了三天。   怎么会睡那么久?叶思泷百思不得其解,他正在收拾行李。   一个厚厚的本子从被褥中掉出来。   ?   他居然能爱学习爱到这个程度,这是熬的哪个夜把本子塞进去的?   本子虽厚,内容只有两行字。   就写在开封页。   叶思泷瞄到瞿亦柏三个字事,心中一窒,有种言不由衷的痛。   凤凰花?什么东西?   但他认得这是他自己的笔迹。   一字一句,似乎写得很郑重。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印象就算了,为什么看完心情会这么的差,就像阴雨天窗外下着滂沱大雨,他在室内看雨的心情。   他合上本子走了出去。   “奶奶,我们家附近有凤凰花吗?”   周素秋觉得叶思泷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问出的问题也是无厘头得很,“有啊,瞿公馆里面就有。”   “瞿公馆?”怎么又是瞿。   周素秋点点头,指了指对面就不理他了。   叶思泷走去了瞿公馆,大门锁着,可是也能远远看见那一片夺目耀眼的凤凰花。   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爬这门进去。   躲在暗处的JTT:“……”   有些欣慰怎么回事,他还是原来的那个叶哥。   叶思泷走进那片花海,被倾泻而下的阳光晃了一下眼。   树下有东西。   走近一看,是一枚戒指。   看着好熟悉,好亲切。   叶思泷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为什么总感觉心里缺了什么,又在冥冥之中总有一双手在操纵着什么?   他把戒指收在手心里,后来又觉得不够,便直接把戒指戴上了。   他想,他会好好遵循那两句话的。   往后的五六年里,他每个周末都会风雨不改雷打不动地回来养护凤凰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傻逼的事情,听周素秋说,瞿公馆的人早早已经不在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的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但他就是想做。   有几个自称叫Jack、Tony和Tammy的阴曹使者找上门,说替他一起养着这凤凰花,这让他觉得这里面肯定别有一番什么鬼。   这些年里,他也送走了几个人。   一个是张嫂,虽然到现在他也没搞明白为何年纪轻轻的张嫂看上去会像个六十岁的老妪,她留下的孩子也先天不足,是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听说后续是被福利院的人带走了。   另外一个是根叔,据说是因忧心重重而撒手人寰的。   狗蛋妈生了一双龙凤胎,宠溺得很,打不得骂不得,也不爱读书,活脱脱活成了两个熊孩子,两个孩子一时淘气,学着电视上的人玩火,结果自焚了。   叶思泷唏嘘不已,怎么以前没发现侨乡的这几个人,个个都倒霉相。   而令他最难受的是下雨天,每次下雨他便什么都不想做,就那样看着窗外发呆,他总觉得有人和他说过些什么,但是他忘了。   有一次还因为发呆时间太长,被领导警告,上班摸鱼扣了五十块钱。   可把他给气死了。   “思泷,你结婚啦?”一个主管大妈看着他无名指上的男款戒指。   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叶思泷把手里的文件捋了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地点点头,“对。”   大妈有些遗憾,“我还准备把茶水间那边的姑娘介绍给你呢。”   叶思泷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走了。   今晚还要抓鬼呢。   做人真难。   白天打工,夜晚抓鬼,周末养花。   还有一个花了五六年时间都想不到样子的瞿亦柏。   在JTT的帮忙下,这片凤凰花长得越来越好了,远远望去甚至有了些燃烧的红光的感觉。   叶思泷的心微微起了一层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到了。   ……   “他已经在虚无中走了很多年,如今的根基重塑得也是差不多了。”冥君坐在大殿正中的高座上。   一名看着有些身份的鬼神把禄神的瓶子取下,“是。”   “本来以为要更久,没想到。”冥君笑了笑,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老伯往人界去了。   身后的两个阴曹使者窃窃私语,“这次又是哪个神出事了?”   “哎,不知道,希望冥君能尽最大能力救回来吧。”   冥君经过水池顺便往里照了一照,丑是丑了点,但也不怪他,这么多年他一直懒得换皮,反正能用就行了。   他又要念上那一句已经被他说烂的台词了:“你要记住,你能活到二百零八岁呀——”   三百零八岁也行。   “叶哥,在想什么?”Tammy问。   叶思泷一直抬头望天,“总觉得有人和我一起看过这满天繁星来着。”   但他知道自己或许想错了,他都没什么朋友。   可是这夜他特别伤感,吹来的凉风像是在低低倾诉着那一腔的柔肠情衷。   那晚好像真的是有人在陪他看星星。   JTT的眼睛突然看向一个地方,然后蹬得老大。   叶思泷疑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那站着一名男子,穿着毛绒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他温柔醇厚的声音传出:“叶思泷。”   风一时静止。   叶思泷看到瞿亦柏的瞬间,眼眶就红了,记忆顺着时光的脉络一点点回归到他的脑海里,他用着颤抖的嗓音道:“我在。”   “我来赴约了。”   消失的生命,虽暂时如烟云般飘散,但在各类神物的庇佑下,阴阳调和,魂气聚合成形,永恒的生命,正在逐渐复苏。   一别行千丈,再见亦向情。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的生命,虽暂时如烟云般飘散,但在各类神物的庇佑下,阴阳调和,魂气聚合成形,永恒的生命,正在逐渐复苏。   一别行千丈,再见亦向情。   出自央视,我可没这水平写出来~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