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攻略病娇反派   木子晓风   文案:   容宛月穿书了,系统告诉她必须要攻略书中反派,反派姬星河,喜怒无常,阴郁偏执,人人惧怕。   为了回家,容宛月想尽各种办法。   第一次穿成了潜伏在宫中的奸细小太监,大名鼎鼎的反派还是一个七岁的孩童,数九寒冬身着单衣被一群皇子踹倒在泥泞的雪地里,差点冻死。   容宛月不忍,暗地里保护他,温暖他,对他说:“别怕,有我在,我不会欺负你。”   谁料温和无害的小可怜转眼喂了她毒酒,眼睛红红地说:“你骗我。”   第二次成了书中同名炮灰女配,听闻已经成了皇帝的姬星河最喜欢虐杀小太监,她战战兢兢捂住马甲,同时做各种奇葩事引起姬星河的的注意并对他说:“陛下,我倾慕你许久。”   结果姬星河哈哈大笑,剑指她胸口,差点儿杀了她。   容宛月惜命想要远离反派,苟一苟,马甲意外掉了。   是夜,后宫内,姬星河凝视她,苍白双手一寸寸抚上她的脖颈,缓缓收紧:“你说爱我?这次是不是骗我?”   容宛月生怕触逆鳞,装傻:“啊?”   姬星河戾气横生,却突地一笑:“别怕,有我在,我不会欺负你。”   容宛月:……说着话之前能不能先放开你的手啊大佬?   后来容宛月泪眼婆娑:“说好的不欺负我?”   姬星河虔诚地一寸寸吻干她的泪,目光缱绻至极,他一声一声喊:“阿宛,阿宛,江山予你,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替身女配不干了》《陛下使不得》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穿越时空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宛月,姬星河┃配角:《攻略病娇反派》┃其它:病娇   一句话简介:反派对我真香了   立意:温暖治愈阴郁 第1章   ◎眼前的小孩并不是鬼,而是一个人。◎   承平八年二月,天寒地冻,冷风呼啸。   容宛月窝在尚膳监的庖厨内正在剥冬笋,两大盆冬笋剥下来,她的手已经冻得红肿僵硬。   手不小心磕到盆,冻疮裂开疼得她龇牙咧嘴,她抚了抚头上的方山冠,忧心忡忡地看向门外,除了同样忙碌的几个太监外,看不到其他人。   她不由地叹口气。   来到这里已经半个月,她还没能见到反派姬星河,更别提攻略他了。   两周前,她本来在家中看一篇名叫《妻宠》的小说,这小说讲了锦衣卫统领周元白和他表妹云皎皎,双向奔赴,互相救赎的故事,周元白深情,云皎皎可爱,容宛月很喜欢这一对。   只是她不太爱里面与她同名同姓的女配和反派姬星河,毕竟这两人都是男女主爱情的绊脚石,女配喜欢男主,没少欺负女主,而姬星河更是将女主掳进了宫里,导致最后男主暴起,另择他人为主,与叛军一起攻破王城,反派领了盒饭。   她心满意足地看完睡下,谁知一觉醒来就穿进书中,成了一个小太监,随身还附带了系统。   系统告诉她,如果要回去必须攻略反派姬星河。   容宛月简直无语,她可记得这个姬星河是个变态,经常虐杀宫人取乐,又自私多疑,硬生生地逼反男主,可以说他最后纯粹是自己作死的。   这样一个反派,系统居然让自己去攻略他。   容宛月不乐意,系统这里却没得商量。   最后可能是看容宛月真的不情愿,系统告诉她,现在反派还小,她完全可以在反派落魄的时候出现,成为他生命的一道光,然后救赎他,这样她就可以回家了。   系统一定是看过太多小说,不然怎么还知道什么救赎治愈?   不过攻略反派,为什么让她穿个太监?   系统卡壳,半晌才解释,因为系统升级的时候出现了失误,只能随机匹配NPC,这个太监应该就是最适合的。   容宛月:……   无fuck说。   既来之则安之,容宛月只好接受了这个新身份,好在这个叫罗宣的太监长得年轻,样子也不差,如果穿成什么耳聋眼瞎的老太监,只怕更糟。   “咚”的一声,门被撞开,一个穿着褐色圆领袍的小太监走进来,将手上漆红色的食盒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面色不虞地道:“倒霉。”   是同屋的怀想。   容宛月顺手挪一张板凳给他道:“怎么了,你这么大气性?”   “还不是吴安,仗着自己是徐公公的干儿子就张牙舞爪欺负人,前个儿就因为我不小心碰了他,他非要我五两银子,我没给,本来以为这事过去了,今天我就被调去给冷宫送饭,好端端的,谁愿意往冷宫跑。”怀想气道。   这事容宛月倒也知道,那吴安平日就很嚣张,在徐公公面前点头哈腰当孙子,在其他小太监面前就装起大爷,就连容宛月也曾被他无缘无故地呵斥过。   她也理解怀想,怀想几天前才用银子得了个去宫外采买的美差,还得意地对自己说以后会罩着她。   这下没法捞油水不说,还被派去冷宫送饭,比自己剥笋子还不如,他又怎么会咽下这口气。   容宛月倒碗热茶递给他:“消消气,暖暖身子,冷宫娘娘听说也有不少,你是给谁送?”   怀想说到这个,脸色更难看:“要不说吴安贱呢,他肯定给掌司打了招呼,居然让我去给那位‘说不得’娘娘去送饭食。”   说不得娘娘?   容宛月眼睛一亮,她这半个月也没有白待这尚膳监,还是知道一些反派的事。   据她所知,这说不得娘娘就是反派的生母,本名叫作戴玲珑,她本是先太子的妃子,皇帝当时是太子的弟弟,被封为惠王。   他看上戴玲珑,又想要皇位,于是发动政变,杀了先太子跟老皇帝,自己登基为帝,霸占了戴玲珑,并册封她为丽妃。   戴玲珑很快有孕,次年生下男婴,后来宫内宫外都说男婴是先太子的孽种,戴玲珑与皇帝爆发了争吵,戴玲珑被打入冷宫,连同那个男婴也被弃置冷宫之中。   宫内从此无人敢提丽妃母子,一旦有人提及,人头落地,所以偶尔说起冷宫丽妃,大家都称为说不得娘娘。   而今七年过去,皇帝早已将他们母子二人弃置脑后,给冷宫送饭,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晦气,跟他们沾在一起,这辈子估计都没法高升了。   怀想气闷的正是这个。   容宛月听他说冷宫荒凉,路上满是积雪无人清扫,他重重摔了几跤,鞋都湿透,索性直接回来,饭食也没去送。   容宛月不由地问:“不送真的没关系吗?”   怀想以为容宛月关心他,便道:“没事,以前去送饭食的太监也会这么做,没人会在意。”   连底层的太监也敢这样对待那对母子,看来他们的处境不太好。   也是,被皇帝厌弃的妃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怀想讨厌这差事,这对她来说却是一个接触反派好机会。   她让怀想好好休息,自己代替他去送饭食。   怀想惊讶地道:“罗宣不用,这么冷的天去那里做什么。”   “没事,你刚跟吴安有龃龉,让他知道你没去他又该找你麻烦。我坐这里一天了,正好去松松筋骨,你再喝碗茶暖暖身子,歇一歇。”   容宛月说着提起食盒,怀想想拦,容宛月已经走出去,怀想只觉得罗宣真仗义。   仗义的容宛月此时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去冷宫的路上,怪不得怀想会摔跤,这冷宫边的雪竟然没人扫。   一定是洒扫宫人踩高捧低,知道无人来此,干脆躲懒。   她好不容易来到冷宫丽妃的住处,宫门旁的两根柱子风化开裂,上面的彩绘已经斑驳褪色,檐下四角布满了蛛网,正随着风轻扬。   宫门上黑色草书“如霜居”,笔力强劲,匾额上尘埃填满字体的凹槽,更显萧索破败。   这么冷的天竟然连侍卫都不在吗?   容宛月拉住布满铜绿的门环轻轻叩门:“有人吗?”   扑哧,几只乌鸦被敲门声惊到,叫着飞走了,粗嘎的声音越发显得此处寂静。   容宛月又敲敲门,依旧无人回应。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摸错了地方,还是说里面……没人?   她凑近,透过狭小的门缝往里看。   里面的积雪似乎更大,院子里的雪及膝深,并无人清扫。   院子一左一右有两棵树,看不出来是什么树,左边的只有枯枝,右边那棵树梢倒是有些灰绿的叶子,但下边树枝也是光秃秃的。   右边的树下有一行模糊的脚印,那脚印不大,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   树后房门紧闭,窗户上薄薄的一层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里面竟比外面还要破败。   容宛月这半个月也看过宫里其他娘娘的住处,哪一处不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信皇宫还有这样的地方,虽说是冷宫,也太破旧。   “哐当”一声巨响,容宛月吓一跳,她定睛瞧去,原来是窗户被风吹开又合上了,这声音震得屋子似乎也在抖。   是风啊。   容宛月捂着胸口安抚自己,吓死她了。   本来她就胆子小,这地方冷冷清清的,简直是鬼片现场。   她再次凑近门缝,打算再试试喊人。   “有人吗?”   “来送饭食了。”   “有人……”   猝不及防,容宛月对上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两人的距离只有三寸,那脸很小,颧骨还突出来,头发披散着,额前碎发结成几绺,眼睛特别大,瞳孔黑得像是一口看不到底的古潭,透过门缝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更可怕得是,他的嘴鲜红鲜红的,嘴角蜿蜒出一条血线,他歪了歪头,看着容宛月,就像是容宛月打扰了他杀人吸血。   病态的白、过分鲜红的唇、冷漠的眼神,容宛月牙齿不停地打架,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居然是:他是吸血鬼还是东方鬼,我是拿十字架还是桃木剑?   “啊!”   容宛月忍不住大叫,那鬼居然精准地抓住她的手。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如一条冬眠的蛇,又像一把在淬了冰的三菱刮刀,在她的手腕上刮擦,她的皮要被划开了。   容宛月一抖,用力挣扎,让她意外得是这鬼的力气还挺大。   她猛然抽回手,手上的食盒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地脆响。   容宛月低头暗道糟糕,要给冷宫母子的吃食摔了出来,冷掉的肥肉掉入雪水化开的泥地里,白米粥也成了雪泥粥,两个馒头也跑了出来,上面满是腐败的枯叶碎,难闻得紧。   她忙蹲下来要去捡,可比她更快得是那个“鬼”,他早伸手一把抓起地上的肥肉不由分说塞进嘴里。   “哎……”   她想说那肉不干净,全是泥,可那“鬼”却以为她是要抢这吃食,一脸警惕地看着她,手里的米粥还裹着草梗子也被他全部塞进嘴里,两腮鼓起来,嘴巴都合不上。   一股难闻的气味传过来,容宛月眉头皱起来:眼前的小孩并不是鬼,而是一个人。 第2章   ◎“这是桃花糕,甜的。”◎   “什么人?”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容宛月起身看到两个侍卫走过来。   她忙解释道:“我是来送饭食的。”   侍卫打量她一眼,嘀咕道:“怎么又换人了?”   “是,我是新调过来的,只是怎么不见这里面的人来拿饭食呢?”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宫门内正在吞吃残羹冷炙的男孩道:“这不就是吗?”   容宛月惊讶,目光重新扫过男孩,他像是没有听见门外三人的话一样,只专心去抓地上的馒头。   他蹲着,小小的一只,身上的衣衫已经灰扑扑,袖口却油亮亮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两肩破了几个洞,冷风顺着破洞往里钻,看着无一丝暖意。   刚刚她已经隐隐猜想,这小男孩就是她要寻找的反派,如今听侍卫这么一说,她更加确定,他就是姬星河。   只不过……   小说里剧情都是围绕着男女主而来,姬星河那时也已经是帝王,锦衣玉食,华服美眷,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小时候是这副样子。   看他狼吞虎咽,如此自然急切地吃下沾满泥水的食物,显然习以为常。   见姬星河又去抓另外一个馒头,手指因为用力开始泛白,容宛月赶紧捡起馒头拍掉上面的叶片,递到他的手中道:“给你。”   话音未落,手上已空。   容宛月都未看到他的动作,她扭头看到宫门下露出一片衣角。   他一声不吭,只紧紧攥住手中的馒头,看向容宛月的眼神充满戒备。   容宛月知道他今年大概七岁,可他身量瘦小,倒像是四五岁的孩童。   她想要凑近一些,突然衣角消失,门后一阵窸窣,容宛月靠近去瞧,姬星河人已经不见。   树下花台上的脚印比刚刚清晰,他躲了起来。   “哎,饭食送到赶紧离开,不要在此处多做停留。”侍卫喝道。   容宛月点点头,将食盒里剩下的四个馒头放在门口,而后离开。   走前,她再次回头,想看看姬星河会不会回来拿馒头,可他就像知道她在注视,半天也没出来。   她只好沿着原路返回。   路上,她想,现在的反派还这么小,缺衣少食,他还不是以后拥有生杀大权的变态皇帝,也许她真的可以像系统说的一样,多多照顾他,让他的童年生活过得好一点,自己也可以尽快攻略成功回家。   容宛月回去,怀想连忙招呼她坐下来:“罗宣,你可算回来了,你姐姐过来寻你,已经等你多时,你要是再不回来,她可要去找你了。”   容宛月这才瞧见里面还坐着一个女子,梳着双环髻,穿着青色的交领长裙,此时她一脸焦急,打量容宛月片刻后松口气,接过容宛月手中的食盒道:“冻坏了吧?”   容宛月摇摇头道:“姐姐怎么来了?”   眼前的女子叫罗莹,是原身罗宣的姐姐,在尚寝局当女史。   “今日事不多,便想来看看你,你的伤现在如何了?”罗莹问。   “无妨。”   她穿过来时,罗宣受过罚,身上打了十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   罗莹看见她的手起了冻疮,脸色发青,身子颤抖,又见她鞋子湿透,心疼地眉头直皱:“怎么都湿了,快脱下烤一烤。”   怀想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刚刚罗宣要替我去冷宫说不得娘娘那里送饭食,我该拦着他的。”   罗莹听到说不得娘娘,神情微怔。   怀想以为罗莹不高兴忙道:“以后我还是自己去。”   “不用。”   “不用。”   容宛月跟罗莹异口同声,而后看向彼此。   怀想意外地看向二人,罗莹轻咳一声说:“去冷宫送饭也好,罗宣刚得罪二皇子,冷宫人少,可以避开咸宁宫的人。”   容宛月也道:“我没事,以后你忙其他的,去冷宫送饭的事,还是我去吧。”   “哪能次次都让你去呢?”怀想过意不去。   容宛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可以跟姬星河接触,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她忙道:“我乐意去,真的。”   怀想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罗莹,罗莹道:“就让他去吧。”   怀想挠挠头,既然他们姐弟两个都这么说,他也不想去送饭便点头道:“好,只不过,你替我去了,我心里总过意不去。”   容宛月暗舒一口气,拍拍怀想的肩道:“这有什么,你这是成全我,是做好事。”   怀想笑了。   容宛月与罗莹对视一眼,罗莹赞许地点点头。   容宛月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坐了一会儿,罗莹给容宛月留下一包桃片糕便得走,容宛月送她到门口。   罗莹小声地对她道:“做得好,小心接触丽妃母子,不要让人发现你的意图,一切等主公的安排。”   容宛月:???   主公?   哪个主公,她不就是一个小太监,难不成还有其他身份?   可罗莹没有多说便离开,留下容宛月一头雾水。   不过她很快不作他想,专心做自己的任务。   容宛月如愿,正式开启自己古代快递员生活。   几次下来,她便发现送去如霜居的饭食过于简单,几碗素面,几个馒头、白粥就是他们一天的膳食,连自己吃的都不如。   冷宫距离尚膳监太远,等她送到如霜居时,这里面的饭菜也早凉,她暗想,也不知道小反派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她去了几次,姬星河见她来总是躲在门后,不说话也不露脸,她说几句想引他出来,他一声不吭,只有等她走了之后,他才会出现,从门下小窗拿走饭食。   这可让容宛月犯了难,小反派戒心太大,让她无处下手。   想想也是,姬星河一直生活在冷宫之中,很少见过外人,有警惕心很正常。   攻略要一步步地来,她如果太急于求成,反倒会坏事。   想到此,她的视线落到食盒上,攻略第一步,先从这里开始。   为了防止饭食冰凉,她特意改装食盒。   里面用布缝了一圈,内里塞了棉花,在木板上打磨出两个圆弧,刚好可以固定住两个碗,碗里放上热水,再将饭食坐在上面,这样提着到了冷宫,饭食也不会冷掉。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笑笑,然后又从衣橱的油纸包中翻出两片桃花糕来。   这桃花糕她吃过几片,味道还不错。   小反派连馒头都吃得如此香,桃花糕,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容宛月提着篮子,这两天天阴着,但雪已经开始化了,再穿上罗莹给她的皂靴,总算没有湿鞋。   她顺利来到冷宫,两个侍卫也跟她熟悉一些,她来到门口,侍卫为她打开门底的小窗口,让她可以将饭食递过去。   她如往常一样叩响门环,打开篮子,里面热腾腾的饭菜散发出香味。   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嘴角微微一笑,端起一碟土豆递过去。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放在这里就走,反倒一直端着,大有对面的人不接,她便不走的架势。   小反派一开始不接,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才终于抵挡不住香味的攻击,败下阵来。   他迅速夺过土豆,容宛月注意到那是一双干瘦的手,上面跟自己一样长了冻疮。   不同得是,她涂了香脂,现在已经快好,而小反派似乎更加严重一些,上面的冻疮裂开流血,像坏掉的紫薯。   冻疮又痒又疼,容宛月想,他一定不舒服。   她透过门缝往里面瞧,小反派正埋头吃土豆块。   吃到嘴里的一刹那,小反派愣住,又看了看手中的碟子,似乎是不敢相信这菜居然是热的。   容宛月嘴角微弯:“好吃吗?我在饭盒底层加了两碗热水,所以饭菜不凉,还热乎乎的。”   小反派看过来,眼中的警惕不仅不减,反而更甚。   他背过身去继续吃土豆块,不让容宛月看他。   容宛月适时收回视线,接着将南瓜粥、花卷放在地上。   她道:“今天不一样,是南瓜粥和花卷,花卷里面夹了花椒粉和葱花,很好吃,你多吃一点。”   里面的人没有应声,容宛月只能听到他不停咀嚼的声音。   想起他一贯的狼吞虎咽,昨日还哽住了,容宛月轻声道:“吃慢一些,这样不会噎住。”   里面顿了一下,接着声音真的慢下来。   这让容宛月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拿出篮子里的桃花糕递过去,里面吃饭的声音顿时没了。   容宛月猜测,他在看桃花糕。   她也不知道小反派到底有没有吃过,只道:“这是桃花糕,甜的。”   无反应。   小反派没有接,那两片桃花糕就那么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   容宛月很有耐心,她知道这事不能急。   小反派现在就像幼兽,戒心很重,但同时好奇心也旺盛。   他现在一定很想知道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是什么,可是他又害怕这是一个陷阱,所以才会迟迟不动,他在观察,在纠结。   那两片桃花糕在自己手心里都要躺化了,容宛月遗憾地叹口气道:“真的很甜,不骗你。既然你不想要,那我放在这里。”   她将桃花糕放在门口,提起食盒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又回头自言自语:“桃花糕那么好吃,给鸟雀吃也挺好的。”   她说完又走几步,而后转身躲在一旁的柱子后,盯着宫门的小窗口。   那桃花糕起先仍旧在地上,容宛月看了许久,不确定姬星河会不会拿。   一只麻雀看到了桃花糕,它冲着桃花糕飞过去,蹦跶着就要去叼点心。   它已经叼住一片,正要起飞,下一秒一只小手突然出现抓住麻雀。   麻雀惊叫从姬星河手中飞走,桃花糕掉在地上,被他捡走,两片桃花糕都消失在门口。   容宛月眉开眼笑,一身轻松地走回去。 第3章   ◎姬星河说:“那鸟很肥,我抓来吃的。”◎   接下来几天,容宛月每次去送饭食总会在门口放两片桃花糕,当然,桃花糕也会在她起身离开后不见踪影。   只不过,之前她还要朝后退两步,小反派才会去拿,昨日她刚站起来,桃花糕就不见了。   至于今天……   她扫向等在门的小男孩,露出一丝笑意。   如往常一样,她将饭食都放在门口,最后的四个馒头放好,她道:“饭食都在这里,我要走了。”   她起身,门后突然发生一声响,小男孩没有去吃馒头,反倒站起来。   只是他依旧不出声,容宛月刚踏出一步,门后响起拍门声,短促的一下。   等容宛月回头,这声音便没了,小男孩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不叫自己,看来他还是不着急。   容宛月知道,还需再等等。   她并没有犹豫,立刻转身离开。   等她的身影不见,姬星河从门缝里往外看,眸中含着疑惑。   第二日,容宛月早早准备好饭食,油纸包里的桃花糕不多了,可也够小反派吃上几天。   她拿两片,这次依旧放在食盒底下。   她刚到门口,门后立刻有了动静,她细细听来,是加速的喘息,像是跑过来呼吸还来不及平稳。   看来,这几天的接触还是有用。   她朝里面看了一眼,姬星河没露面。   她沉住气,将今日的饭食一一递过去,摆好,底下的两片桃花糕她却没有拿出来。   她再次道:“好了,你快些拿去跟娘娘一起用膳吧。”   她起身欲走,门后的人终于急了。   “哎。”   声音脆生生的,像透明的琉璃珠子落进白玉盘中折射出五彩的虹光,又像幼凤在清晨蒙着薄雾的山间鸣叫,清亮悦耳。   容宛月回头透过门缝看向里面,疑惑地道:“刚刚有人说话吗?是不是我听错了?”   她抬脚在原地发出踢踏声,门后的人又急了:“哎,是我,我叫你。”   他露出脸来与容宛月对视,眼里依旧有戒备,可是已经不如第一次那么强。   容宛月走近,蹲在门口看着他道:“原来是小皇子叫我,你叫我做什么?”   姬星河看了她好一会儿道:“你忘记放东西。”   “我忘放什么?”   “这里,”姬星河点点门口,“桃花糕。”   容宛月看向姬星河手戳的地方,那是她一贯放桃花糕的位置。   桃花糕三个字从姬星河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裹了蜜,挟着香雾般又轻又柔。   容宛月见他虽然克制,但说完之后两眼一直盯着自己,眼神中流露出真切的渴望,就知他是真的喜欢桃花糕。   “这个啊,”容宛月道,“我以为小皇子不喜欢吃,没带来。”   听她没带,姬星河的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下去,他低着头,肩膀塌下去,睫毛垂下遮住他的瞳孔,落下一小片阴影,嘴巴也不自觉地抿着。   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遭受什么重大打击。   “小皇子?”   容宛月叫他一声,他抬头,眼睛红红的,就连眼尾都红了。   他的脸本来就白,这下眼睛一红,就像一只小小的雪白的兔子,嘴角紧抿,委屈极了。   她忙道:“小皇子,你别哭,本来我是不打算带的,可后来我一想,万一今日小皇子又想吃,食盒里没有可就不好了。所以,你看——”   她伸手将篮子里的桃花糕拿出来,重新放在原来的地方。   姬星河一看果真有两片桃花糕,顿时眼前一亮,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容宛月松口气,同时她也意识到,这小反派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小孩,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可能是太过了。   当她的视线触及到姬星河伸过来的手时,容宛月皱眉:她说错了,他可能是连普通小孩都不如。   她去抓姬星河的手,姬星河手腕被禁锢大骇:“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像被火钳烫到一样激动,可即使害怕也不愿放弃手中的桃花糕。   容宛月被他的反应惊到,又想笑,见侍卫们都要走过来,她忙道:“别怕,我只是想给你手上的冻疮涂药而已。”   “真的,你看我手上也是冻疮,抹药之后快好了。”   “你要是再挣扎,以后我再也不给你带桃花糕。”   最终,姬星河还是屈服在美食的诱惑下。   他没有挣扎,由着容宛月将自己的手从底下的小窗口中拉出去。   见她果然没有掐拧自己,也没有骂他,他放心下来,右手拿起桃花糕闻一闻,而后将桃花糕放在馒头上,恋恋不舍地看着,但是却不吃。   感觉手上痒痒的,他想要去挠,容宛月阻止了他。   “别挠,冻疮就是这样,遇热会痒,平时又会疼,越挠好得越慢。”   他没有动了,只静静地,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太监,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容宛月轻轻抓住姬星河的手,他的手挺严重,刚起的冻疮与正在开裂的冻疮打补丁一样一个摞一个,手指关节明显粗大,像是冻坏的。   他的手臂瘦得没有二两肉,衣衫居然如此薄,长袍里面的棉只有薄薄的一层,肘关节处的衣衫破了大洞。   她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可她今天只带了一瓶涂手用的香脂,衣衫她之前找过也没有合适的,现在还没有发月银,只能回去再想想办法。   姬星河似乎被她看得紧张,手想往后缩。   她忙拉住,冲他笑笑,姬星河愣住。   她用帕子蘸了碗里的水,一点点给姬星河擦干净手上的灰,两碗水都变黑,帕子也脏了,他的一双手才恢复了本来面貌。   他的指甲斑驳断裂,手指细骨节粗。   容宛月先给他磨平了指甲,然后再旋开香脂盒,抹一块香脂膏涂在他的手上。   香脂本是固体,遇热慢慢融化,泛出油亮的光泽,与此同时一股香甜的气味腾开,有点像桃花糕。   姬星河不说话,他的手被小心地放在食盒上,太监在检查他的手,给他涂白色的香香的东西,专心致志,只看着他一个人。   他本来从不觉得这冻疮难看,可是现在被太监长久小心地对待,他想要将自己的手藏起来。   姬星河手动一下。   容宛月道:“我轻点,把你的冻疮都抹上,多抹些时日,你的手就好了。”   “这是什么?”姬星河主动开口说话了。   “这是香脂,专治冻疮手裂,平日也可以用来抹脸。”容宛月解释。   姬星河小小地呼吸下:“好香,可以吃吗?”   容宛月:……   “不行。”   盒子里的香脂色如羊乳,闻着香甜,怨不得姬星河会误会这是吃的。   “饿了,桃花糕你吃完了?没关系,你还饿的话,可以先吃馒头,明日我再给你带桃花糕来。”   容宛月说完扫过去,那桃花糕就在馒头上:“你怎么不吃?”   姬星河舔舔唇,看向了屋内。   容宛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乎里面站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她记得这里住着的是丽妃母子和一个婢女,那女子是丽妃还是婢女?   姬星河不吃,是想拿回去给母妃吃吧。   她放开姬星河的手,将香脂也给他:“这香脂你回去每日三次涂抹,每次都得洗干净手再涂,如此不出七日手就会好。”   姬星河手被放开,尚有一点懵,手腕上热热的,被紧紧抓住的感觉还残留在上面,还有一丝皂角的香味。   他握紧手里的香脂,退回去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门上,他吸了口冷气。   容宛月看到,又抓住他道:“等一下。”   姬星河又不动了。   容宛月仔细端详,发现他手肘处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伤口四周红肿发紫,看起来已经伤了几日。   刚刚他那一撞,已经在流脓血。   这个小反派,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伤?   “这是怎么弄的?”她没忍住问出口。   她本没有指望姬星河会回答她,可她听到头顶传来童音:“前几日抓鸟从树下掉下来摔的。”   “做什么要抓鸟呢?这时候的树都很脆,摔下来可不得了。”容宛月以为他是调皮抓鸟玩。   姬星河说:“那鸟很肥,我抓来吃的。”   吃?   容宛月抬头,她突然想起来前些时日第一次来冷宫送饭食,当时姬星河嘴特别红,嘴角还有鲜血。   她迟疑问道:“你怎么吃的?”   “我把破掉的木盆支撑起来,底下撒了一些馒头屑,鸟就进去,我抓住鸟咬破它的喉咙,它不动就可以吃。”   他说完就看着容宛月。   真的是生吃啊。   怪不得嘴上有血。   容宛月胃浅,乍一听这种生吃雀鸟十分不适,差点吐出来。   但她强忍住,只不过脸色不太好。   察觉到姬星河在看她,她道:“怎么没有让你母妃帮你?”   话一出口她就猜到答案,冷宫内没有庖厨,他们无法生火,丽妃带着他在冷宫估计也很难。   “娘娘她……”姬星河不说了。   娘娘,他怎么称呼自己的娘亲叫娘娘?   容宛月奇怪,姬星河低头沉默。   容宛月没明白,但也没强迫他,只是道:“以后你可以不用生吃鸟肉,我会每天都给你带饭食,热乎乎的饭食。”   她说得诚恳,脸上的关心也恰到好处。   本以为小反派会有所感动,谁知他却看着她,眼睛里含着不解,他犹豫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容宛月:以后别吃生鸟雀,跟着姐姐吃好吃的。 第4章   ◎他握紧手里的香脂盒。◎   容宛月不解地看着他,姬星河盯着她:“为什么给我桃花糕?还有,为什么特意给我们送温热的饭食?”   “这个,”容宛月看着姬星河道,“送来的饭食本来就应该是热乎乎的,人才能吃得舒服,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至于桃花糕,”容宛月笑眯眯地看着姬星河,“我与小皇子投缘,小皇子长得又好看,我一见就喜欢,所以就想把我最喜欢吃的桃花糕分给小皇子吃,小皇子不喜欢吗?”   姬星河听到她的话,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双唇紧抿,不知所措。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长得好看,说喜欢他。   他看一眼容宛月,然后匆忙往身后瞧,他问道:“可是这里,你不怕吗?”   “你说这如霜居吗?”容宛月道,“这里的确是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但是也没那么可怕。”   “那你不怕我吗?”   “你?”容宛月笑一下,她站起来,姬星河随着她一道起身,隔着门她比划一下道,“小皇子现在还小,只到我胸口,我也不怕。”   姬星河见他五指并拢横在自己胸口,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个子不高。   他也伸出手来学着他的样子并拢五指放在自己的头顶,手掌外侧平移到门中下的位置。   他这个样子倒有点傻乎乎的。   像以前她云养过的一只萨摩耶。   她用指甲在门上刻出一道印子道:“小皇子你看,你现在这么高,以后天天吃饭好好养身体就会长高。”   姬星河摸摸那道印子,问她道:“像你一样高吗?”   罗宣刚十五岁,只有一米七左右。   “像我这样可不行,小皇子以后肯定比我高。”   跟他一样不好吗?姬星河不明白。   他又摸摸上面的印子,看看容宛月小声地道:“你不讨厌吗?”   他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厌恶他的,每个人看到他都会皱眉摇头,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目光中没有让他不舒服的打量。   他的声音太小,容宛月没有听清楚:“什么?”   “没有。”姬星河摇头。   容宛月见时间不早,便提起食盒要回去。   姬星河看她要走,不由地喊一声:“哎。”   “我叫罗宣。”   “罗宣,”姬星河喊道,“你,你明日还来吗?”   他还期待自己到来,容宛月攻略进度又前进了一点点。   容宛月看着他,嘴角扬起来:“小皇子想让我来吗?”   姬星河犹豫着点点头道:“你,还会给我带桃花糕吗?”   原来还是为了吃的。   容宛月被小小打击一下,不过她立刻道:“当然。”   姬星河松口气,然后在容宛月微笑注视下,突然低头抱着地上的馒头往里面跑走,很快又不见。   容宛月惊讶:他该不会是害羞了?   真单纯啊,好像一张白纸,真的像系统所说,对他好一点,他就对人敞开心扉。   【系统,现在能查看一下好感度吗?】   【可以,查询中……,目标人物好感度:10%】   这么快的吗?   这么快就有百分之十的好感度,那岂不是说,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不用在这皇宫天天剥笋子,伺候人。   看来她要对小反派更好一些才行。   想起他身上的伤和薄得透风的衣衫,她心里有了主意。   姬星河拿了馒头和咸菜快速走进里面,他就躲在窗户后面看,他知道罗宣看不到他,他可以放心地盯着他瞧。   他看到罗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   他握紧手里的香脂,抱着馒头往里面走。   来到里面的寝宫,他刚想踏上台阶,好似想起什么,他看看脚上的鞋子,鞋子上都是泥。   他刚刚从雪地里走过,泥水顺着鞋底开裂的口子渗进去,鞋里又湿又滑,脚趾也冻得缩成一团。   可他顾不得脚冷,只赶紧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蹭掉泥巴,确定鞋子不会在台阶上留下泥印子,他将馒头放在屋檐下,然后叫道:“苏姑姑。”   里面没人应,他又喊道:“苏姑姑,娘娘……”   “别喊。”一个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苏梓从一旁走过来,她梳着简单的发髻,穿着鸦青色的长裙,外面是夹袄,脸色如同雪后的青天,阴沉沉的。   “娘娘在睡,你别叫。”   “饭食拿来了,今天有馒头,还有桃花糕。”姬星河略显兴奋地拿出桃花糕递给苏梓。   苏梓眼睛往下一扫,皱眉道:“是那个太监给你的,你还跟这些奴才接近,忘记之前的事了?”   姬星河笑容僵住,想起冷水漫过全身的恐惧,他不由地一抖,可他看看桃花糕,小心地道:“这桃花糕没毒,可以吃的。”   苏梓冷笑一声:“那你好好吃吧,这次再被人骗,可没人救你。”   她拿了馒头咸菜,当着姬星河的面将那两片桃花糕扔进雪地中,走进寝宫内。   姬星河像是有预料般忙去接,可他晚了一步,桃花糕掉入了泥水中,他慌忙捡起来,米白的桃花糕成了灰色,香甜气味被土腥味掩盖。   这是罗宣给他的桃花糕,是甜的,现在脏了。   姬星河看着寝宫,苏梓不见身影,黑云掩盖天幕,月亮渐渐升起,里面点燃了一盏昏黄的灯,看起来暖和极了。   可是姬星河不能进去,他从来不被允许进入母妃的寝宫,桃花糕遇水软塌塌的,他舍不得扔赶紧吃掉,他走进一旁的屋内,里面有一张小木床,上面搭着一张灰扑扑的被褥。   北风吹开窗户,年久失修的窗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树影婆娑似鬼影。   他缩进被褥中,不敢再多看。   他握紧手里的香脂盒,第一次整个被窝里不是发霉的气味,而是香香甜甜,他深吸一口气,肺里都是香脂的甜味。   突然他好似想到什么,他走到外面一处雪化后的水洼旁,蹲在旁边,水中倒映出他的脸。   跟平常并无二致。   他疑惑地瞧一会儿,然后回去,慢慢进入梦乡。   容宛月回去之后,赶紧翻找了一下自己柜子,之前因为没有看好二皇子,被罚之后赶来这里,罗莹心疼弟弟,给他在太医院买了药,她伤好之后便没有用过,不知道还有没有。   她找了找,果然看到角落里有一瓶金疮药,她打开瞧瞧,药粉已经见底,就是给姬星河也用不了多少次。   幸好还有几天她就要发月银,可以去买些药。   难的是衣衫,她只有这么一套棉服,而且很大,给姬星河穿不适身。   她这里也没有布匹,就是想要给他改一改也没法。   她想了想,只好先去找罗莹,罗莹是尚寝局的女史,比自己有办法。   她去找罗莹说想要一些布和棉,罗莹问她做什么,她只好说自己最近做事身上太冷,夹袄又薄又旧,她想要穿得暖和些,不想生病。   罗莹听她这么一说,便让她回去,这些就交给她。   没过几天,罗莹便送来一件崭新的夹袄,听罗宣说要穿在里面,这件夹袄便小一些,更加贴身。   看着这件夹袄上还有绣好的花鸟纹,容宛月不由地感叹罗莹的手巧,对这个弟弟也十分疼爱。   她暗暗想,自己得她照顾,以后也要对她好。   这件夹袄对姬星河来说太大,她自己拿起针线稍微缝几针,想要他穿上不漏风,暖暖和和。   还未改好,吃饭的时间到了。   怀想叫她去吃,今日的饭食倒是比平日好些,桌子上居然还在一碗鹌鹑蛋。   听怀想说,今日是太后的生辰,皇帝在宫中赐宴,并吩咐下去,宫中各处一同庆祝,连奴才们的饭食也比往日丰盛。   他们是沾太后的光。   期间怀想一直给容宛月夹鹌鹑蛋,并谈起容宛月的那件新夹袄,羡慕他有一个好姐姐,事事都想着他。   还夸罗莹长得好,又温柔,宫里的侍女都比不上她。   容宛月听着听着觉出不对来,怀想这口气莫不是看上罗莹了吧?   这皇宫里并不禁对食,太监和宫女看对眼,是可以在一起的。   怀想这个样子明显是思春,但她不知道罗莹怎么想。   她嗯嗯两声,敷衍过去,不欲与怀想多谈罗莹。   好在怀想起个头之后,又说起别的。   容宛月吃饱该去给冷宫送饭食了,她悄悄将刚刚藏起来的鹌鹑蛋放在食盒下面。   桃花糕昨日就已经吃完,今日正好让姬星河尝尝鹌鹑蛋,他一定喜欢。   她提着食盒一路往冷宫走去,到了门口,姬星河已经在这里等着。   他透过门缝看过来,见到容宛月,眼睛亮晶晶的。   “罗宣。”他叫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雀跃。   容宛月笑了:“小皇子,你等了多久?”   姬星河摇摇头,没说等多久。   容宛月已经坐下来问他道:“你今日有没有擦香脂,手还痒吗?”   “擦了。”   “我来看看。”   容宛月说道,姬星河顺从地从小窗户伸出手,容宛月瞧着他的手脏兮兮的,不像涂过的样子。   “你真的擦了?”   “嗯,”姬星河点点头,只不过他犹豫地道,“但是擦的时候手疼。”   容宛月倒是知道是为什么,姬星河的手,手背是冻疮,手心却有很多老茧,老茧硬硬的,如果摸一下丝绸,定会勾出丝来。   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一手老茧。   第一次见他,他抓住自己的手,她说为什么会像刮刀擦伤一样,症结就在此。   这样的手去碰冻疮,可不就是会疼吗?   她微微叹口气:“这手要擦干净才能抹香脂,而且要慢慢涂。”   她重新用帕子给姬星河擦干净手,然后再挖一点儿香脂慢慢推开。   她低头仔细涂抹,没看到姬星河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他两只手都伸过去,虽然门口的风吹得他特别冷,可是手却像在温水里泡过。   容宛月涂好香脂,又给他手肘处的伤口上药,这金疮药烈,沾到伤口很痛。   第一次涂的时候,姬星河痛得打颤,她给他吹吹伤口,让他忍着。   他真的很听话,之后几次他一声不吭,再没喊痛。   见他咬紧牙关,容宛月不忍道:“还疼吗?”   姬星河先是摇头,而后又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带着一丝期待。   他发现罗宣的心很软,只要自己说疼,她就会担心,会给自己吹一吹。   果不其然,罗宣又低头给自己吹了一下,吹出来的风热乎乎的,他的伤好像都不疼了。   他抬头,小声道:“还有点疼。”   容宛月知道疼,但她也只能说:“忍一忍,你的冻疮跟伤口都已经结疤,过几日就会好。”   她放开姬星河的手去打开食盒,姬星河略有些失望,但他很快被地上小碗里的鹌鹑蛋吸引了目光。   容宛月见他感兴趣,解释道:“这是……”   “鸟蛋,我见过,还喝过,不好喝。”   姬星河说完又忙道,“我不是说这个不好喝。”   他好像是怕自己不高兴。   容宛月很意外,他都开始考虑她的心情了?   “这是鹌鹑蛋,是叫鹌鹑的鸟下在窝里的蛋,以前你喝的是生鸟蛋,这个是熟的,卤水煮过,你尝尝看。”   姬星河看她没有生气,他拿起一颗蛋小心地磕破,仰头张嘴,准备像以前一样喝里面的蛋液。   可奇怪得是,里面的蛋液却久久不出来,里面不是透明的粘液,而是白色的软软的东西。   他疑惑地看向容宛月道:“这个坏了。” 第5章   ◎你下毒了。◎   噗嗤,容宛月没忍住,她重新拿起一个鹌鹑蛋道:“不是坏,是熟了,白色是蛋白,黄色的叫蛋黄,都是可以吃的,就像这样。”   容宛月给他做个示范,顺着鹌鹑蛋上的裂缝,她轻松剥开上面斑斑点点的皮,一枚完整洁白的鹌鹑蛋躺在她的手心,她递给姬星河道:“喏,就是这样,给你吃。”   姬星河小心翼翼地低头张嘴含住鹌鹑蛋,他的唇软乎乎,但是干裂起皮,触碰到容宛月的掌心痒痒的。   容宛月收回手,仔细观察姬星河的反应。   他的嘴巴先是动一下,然后停住,紧接着又嚼两口,眼睛里迸出不可思议的光:“软的,香香的,好吃。”   容宛月莞尔,姬星河好像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一个鹌鹑蛋都让他如此激动。   他学会吃法,学着容宛月的样子剥开鹌鹑蛋,一口吞了下去。   他意犹未尽,又吃了两个,然后他认真地剥好一个递给容宛月,他道:“你吃。”   容宛月惊讶,他看起来很喜欢吃鹌鹑蛋,却还能主动剥好一个给自己。   她摇头:“我吃了很多,这些都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既然是攻略,肯定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好,这样他对自己的好感会蹭蹭蹭地增加。   果然,姬星河听后,眼睛里都是笑容。   他珍惜地将这颗鹌鹑蛋含在嘴里,慢慢地咬开咀嚼,最后一点点地咽下,十分满足。   还剩下最后的两个,他没有再动,容宛月知道,他是留给丽妃的。   对于丽妃,她还是很好奇的。   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直让姬星河来拿饭食,她自己和那个贴身婢女不过来。   她问道:“这是留给娘娘的?那日的桃花糕她还喜欢吗?”   丽妃也许久没吃过好东西,应当也是喜欢的吧。   姬星河摇摇头:“娘娘没吃。”   “怎么没吃,她不喜欢?”   姬星河看着她想了一下:“我没见到娘娘,桃花糕被苏姑姑扔了。”   容宛月:?   他口中的苏姑姑应当就是丽妃的贴身婢女苏梓,可她为什么不让丽妃吃桃花糕?   她担心这桃花糕有毒?怕人对丽妃不利?   她谨慎,容宛月倒是也理解。   容宛月刚想通这一点,神色一凛:不对,这桃花糕她送了那么多日,姬星河是第一个吃下去的。   苏梓肯定知道,可是当时她并未阻止,却在姬星河拿去给出丽妃吃的时候,她选择扔掉桃花糕?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苏梓就不担心这“有毒”的桃花糕会毒死姬星河吗?   还是说她这个丽妃的婢女只关心丽妃,并不在意姬星河?   真是奇怪,姬星河从小与她们生活在一起,她怎么会不关心姬星河呢?   “你说没见到娘娘,娘娘在做什么?”   姬星河奇怪地看过来,眉头皱起来:“你也来打听我娘娘的事吗?”   也?   除了她,还有谁问过他这些事吗?   见他有些戒备的模样,容宛月解释道:“我……”   “娘娘的事我不知道,”姬星河抢着道,“你别问我。”   怎么一说到丽妃,他的反应这么大?   容宛月是想多了解他一些,拉近两人的关系,可不是想让他对自己重新升起戒心,她忙道:“好,好,我不问了。”   “你把饭食拿进去,我现在就走。”   她担心自己再待下去很有可能会让姬星河紧张,便快速离开。   姬星河看着他离开,想要张嘴,可是他走得那么快,他只能闭嘴不言。   嘴里的蛋因为没刚刚那么香,他看不到容宛月的身影,闷闷地站起来。   他如往常一样拿了饭食放在了寝宫门口,苏梓走出来,不出意外,两枚鹌鹑蛋她没有动,只拿了馒头和粥。   姬星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苏梓也没拿走鹌鹑蛋。   他拿在手心,径自走到门口,这会儿他哪里都不想去。   他只透过门缝往外看,看向罗宣常走的那条小路,默默地将鹌鹑蛋吃下。   容宛月以为姬星河生气,她查了查好感度,依旧为十,这才放下心来。   但她可不能让姬星河就这么一直气着,她得想点什么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姬星河不让她来询问丽妃的事,又是谁在她前面接触过姬星河,问过他这些问题。   她要将姬星河完全攻略下来,他的事情当然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她留了心,下午洗红薯的时候,她偷偷留下来两个大的。   这次来的红薯多又甜,晚上她又趁人不注意把红薯埋在灶里,尚膳监经常有人这么做,就连掌印也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去处罚谁。   等到晚上去送饭食,出乎容宛月的意料,姬星河并没有等在门后。   她奇怪地喊了几声,姬星河也没有出来。   真的生气了?   气性这么大?   这几天的相处,容宛月觉得小反派性子挺软乎,只是偶尔有点别扭,像今天这样自己连叫几声都不出来的情况真的很少。   她故意放下吃食,假装离开,对面很快有人过来。   她伸手抓住姬星河的手道:“好啊,你故意躲起来,看我抓到你了吧……”   触感不对,底下的手腕比平日大了几圈,上面也没有冻疮,这不是小反派的手。   她忙抬头,结果对上一张严苛的脸,眼睛里满是厌恶与冷漠:“放肆。”   容宛月松开手,这女子似乎就是那日隐在姬星河身后的人,她眼角有纹,不苟言笑,是丽妃的侍女苏梓吧。   “苏姑姑?”容宛月问。   苏梓恍若未闻,端着饭食就欲走,容宛月忙道:“苏姑姑请留步,小皇子今日怎么不见?”   苏梓闻言回头,声音更冷:“你做的好事,你会不知道?”   容宛月不解:“我做什么了?”   “你这些天故意接近他,讨好他,想要做什么自己心里该清楚。”   容宛月心虚,没想到自己的目的一下子就被苏梓看穿了,难道她跟姬星河说了,所以他才不愿意过来看见自己。   在这个时候,她果断不能承认自己是有图谋的。   她立刻道:“苏姑姑你误会了,我是刚调来尚膳监的,偶然领了这个差事,我是看小皇子可怜,身上都是伤,他那么小,瘦得厉害,所以才想对小皇子好点。我就是平时走得快一些,让你们能够吃上热乎乎的饭食,这样不好吗?”   苏梓听了扫一眼容宛月:“哪里来的太监,巧合如簧,怪不得他会不听话,这是他自己选的,他就自己受着。”   她说完就走,容宛月更是一头雾水,见不到姬星河,容宛月将两个烤好的红薯扔过去道:“苏姑姑,你们的吃食这里还有,别忘了,给小皇子分一点。”   红薯掉在地上,摔得微微开裂,露出里面金黄的瓤,隔着门,容宛月都能闻到红薯的香味。   哎,但愿苏梓能回来拿,小反派能吃上它。   也不知道姬星河到底发生什么事,苏梓说他不听话,他自己受着。   他不听谁的话,苏梓的吗?   苏梓说了什么他不愿意听?   看苏梓对自己敌视的模样,这件事可能跟自己有关系。   容宛月现在巴不得能进去如霜居看看,里面发生了何事。   可是,她不能,她问过系统,系统保证姬星河没有人身危险,很安全,她总算放心。   她还得攻略他,如果没有拿到百分之百的好感度,小反派就挂了那可不好。   她原本是这么想,可她夜里做梦梦见小反派背对着她哭红了眼。   她接连两天去都没能看到小反派,每次都是苏梓来拿饭食,她询问小反派的事,她也不说。   最后她终于怒了,告诉苏梓如果她再什么都不说,自己就跟以前的太监一样,给他们送冷饭,而且一天送一顿,让她的丽妃娘娘饿着。   也许真的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苏梓起先对她怒目而视,可就在她真的送来几个硬馒头之后,苏梓说出姬星河的现状。   原来那天姬星河吃过她送来的鹌鹑蛋之后便上吐下泻还发烧,今天还在房内躺着呢。   容宛月大吃一惊,苏梓道:“我早就说过你不怀好意,他偏不听,对你送来的东西来者不拒,这下中毒死了也活该。”   中毒,中什么毒,她才没有下毒。   而且姬星河是苏梓的主子吧,她为什么她能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我根本没有下毒,他现在到底怎么样?能起来吗?之前的红薯你给他了吗?”   苏梓听她语气焦灼,多看她两眼道:“谁知道呢,我要照顾娘娘,没空管他。”   “他一个小孩子,他还生病了,你不去看看,难道让他自生自灭吗?”容宛月眉头紧皱。   苏梓面无表情地扫视她,似是无所谓。   容宛月发现,这个苏梓好像真的就是这么想的。本来她就觉得苏梓好像不在意姬星河,这下更是实锤。   天,姬星河到底是跟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他生病都是这么一个人扛过来的?   “你快去照顾他,他以后可是大荣朝的……”   差点说漏嘴,容宛月顿了下道:“他是皇子。”   听到皇子二字,苏梓脸上浮现讽刺。   容宛月不解其意,只能再用之前的办法:“你如果不照顾他,不喂他吃饭,我就隔一天送一次饭。”   “那这样他也就死了。”苏梓怼道。   “那你的娘娘也活不成。”容宛月呛声。   苏梓给她一记眼刀,容宛月知道她妥协了。   她进去看两眼回来道:“还活着,只是人昏着。”   容宛月松口气,苏梓道:“我只是看看,这里没有药,他能不能活就不关我的事了。”   “知道,你就多多看看他,药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要热的吃食,香酥肉,樱桃酒,还有红薯。”苏梓提条件。   容宛月皱眉:“我上哪儿去给你弄酒和肉?”   “你一个小太监都敢来管所有人都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晦气/皇子,自然有办法拿到我要的东西。”苏梓淡淡地道。   听她这意思,还觉得自己是有人故意支使过来接触他们的。   她猜得倒也对了一半,只不过,她的月银下来,她已经拿去给小反派买了金疮药,哪里有钱去弄这金贵的吃食? 第6章   ◎虚,虚不受补?◎   【警报,警报,目标人物好感下降,现在是9%,8%,7%……】   容宛月吃了一惊,她紧张地听着系统的声音,最后这个好感度停留在了5%。   还好,还好,没有跌至0。   不过,小反派在干嘛,为什么突然这么讨厌她。   难不成他真信苏梓的话,觉得自己是故意害他?   那可不成,这误会一定要解开。   她立马答应苏梓的要求,苏梓满意地离去,又在听到容宛月的强调之后不情不愿地去照顾姬星河去了。   容宛月急匆匆地回去,当务之急就是要给姬星河弄副药。   她想着自己没有下药,而听苏梓的口气姬星河当日除了自己带的饭食和鹌鹑蛋,他也没吃别的。   他上吐下泻,很像食物中毒,难道鹌鹑蛋跟他吃的其他食物相克吗?   但是不可能啊,那日也就是几个白馒头并两碟笋子,跟鹌鹑蛋一起吃完全没问题。   她想不明白,依她现在一个小太监的身份,她是看不了太医的,就连去看医女也得医女不嫌弃,愿意搭理太监才行,再说即使看了,银子在哪里呢?   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先借点银子。   她当先找到怀想,怀想正看一封家书,听她说要借钱,问都没问,就把银子借她了。   她赶紧道自己下个月发了月银就会还,怀想忙说不着急,转身又对着家书发愁。   容宛月见他唉声叹气,鉴于自己刚刚借了银子,她没有立刻走,而是问他道:“你怎么了?”   怀想道:“家里着人带了家书给我,我不识字,以前都是我拿点好东西让掌司给我念念,可这几日掌司不在,我看着家书干着急,愣是不知道上面写什么。”   容宛月一听是这么个事,笑道:“我来看看。”   “你,你识字吗?”怀想疑惑道。   容宛月记得这个罗宣好像认字,但是不多。   她道:“识的几个,我试试吧。”   她接过怀想的家书,然后快速扫一遍,她小时候被妈妈送去学书法,繁体字也能看得懂。   她读一遍,将信里大致的意思说了。   原来家里的姐姐要嫁人,这是报喜来了。   怀想很高兴,想要回信。   他自己不会写,平日里如果给家里人捎信,也是请掌司执笔,自己给钱。   可现在他发现罗宣居然也识字,他心头涌上一个好主意:“罗宣,既然你识字,那好人做到底,帮我写封信吧。”   “我?”   “对,写好我给你铜板。”   “不用,不用,”容宛月忙拒绝,“你需要的话,我试试看。”   怀想立刻应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纸笔,看着容宛月快速地写好书信。   容宛月念一遍,他听后直说好,还夸她的字比掌司的还要好。   容宛月被他夸成一朵花,她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怀想却说就是不错,容宛月还有事,跟怀想说两句话,又去找了两人借钱。   估摸银子差不多,她赶忙跑去太医院,还未进入便被轰了出来。   可她实在着急,在太医院旁边等了一个时辰,被穿堂风吹了个透心凉。   一想到姬星河这会儿在鬼门关上,她不由地伸头往太医院瞧,又去求旁边的人。   可她一个小太监,没人搭理她。   她趁守卫松懈,悄悄溜进去,眼睛注意着外面,跑得太猛,一头撞上堵肉墙。   “哎呦”她没忍住痛呼一声。   低头一瞧,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年坐在地上,一包药四散各处,她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伸手拉起少年,匆匆为他捡拾起药包就想走。   少年道:“公公怎么如此莽撞?”   “我有急事,对不起。”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守卫的注意,他看向容宛月喝道:“你怎么进去了,快点出去,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就让我进去吧,我等着救命。”容宛月想往里面冲。   守卫抓住她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提到外面。   容宛月不由自主地蹬蹬蹬往后退,但不妨碍她一直道:“有人生病快不行了,我只是想求一副药,没有别的。大夫不是救死扶伤吗,那是一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你让我进去。”   守卫闻言反倒勒紧她的脖子,她快喘不过气。   刚刚的少年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忙走出来道:“先放开他。”   “肖医士,他们这些低贱之人,不值当你为他们费心。”   被称作肖医士的少年道:“我先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守卫不情不愿地放开容宛月,容宛月喉咙发痒,她顾不得,赶紧跑到肖医士面前道:“肖医士,救命救命。”   肖医士道:“你先别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宛月忙说自己有个同伴好端端的上吐下泻,还发烧,这几天一直昏着,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医士闻言说自己要去看一看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容宛月只道他们的居所简陋又肮脏,不能让他进去污了他的眼。   肖医士听她这么说,倒也没坚持,他仔细询问病人的症状,吃食等等,又问了病人之前的身体情况,容宛月半真半假说了,听到容宛月说病人一贯吃冷食,且常常饥一餐饱一顿,他若有所思。   最后道:“有两种推测,一个是他真的吃错东西,另外一个是他的身体太弱,听你说他在生病之前吃了不少鹌鹑蛋,可能虚不受补,才会又吐又泄。”   虚,虚不受补?   他只是吃了几颗鹌鹑蛋,能有多大的营养,居然还能虚不受补到这种程度?   容宛月惊呆了。   见肖医士看她,她道:“肖医士,如果他真的是虚不受补,可以用药吗?”   “可以,我可以给你开服药,你可以分三次给他煎服。”   “真的吗?谢谢肖医士,只是我……”   她这个小太监的身份很难拿到药材,肖医士见她表情便知她的难处道:“正好我这里有一些药,不过是医女们挑拣出来,不能给皇上以及贵人们用,如果你不介意,我便包一些给你。”   “不嫌弃,不嫌弃。”容宛月忙不迭地道,“肖医士能够给我药材,我已经很感激。你真的是宅心仁厚,今天我走运能够碰到你,一定是菩萨保佑。”   肖玉书被她夸得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不是什么医士,我刚来太医院不久,只是恩粮生而已。”   “在我眼里,你就是顶好的医士,以后你肯定会是最好的御医。”容宛月赞道。   肖玉书进去里面给她包了两包药材,并细心嘱咐她如何煎药。   容宛月细听了,然后赶紧递出银子,肖玉书没要,只说她愿意冒着被处罚的危险来太医院,对她的同伴很仗义,这钱还是她留着吧。   容宛月自是再次道谢,拿着药材回去就煎药,好在他们尚膳监有单独的庖厨,她给厨房的人多说两句好话,便在里面顺利煎药。   药煎好后,她一刻也没耽误往如霜居跑,苏梓看到熬好的药汁很是惊讶,似乎没料到他对姬星河如此上心。   她让苏梓速速给姬星河服下,晚上再来的时候,她又带来一碗,听苏梓说姬星河不吐,也有胃口吃东西,她总算放心。   第二日她将第二服药煎好也送过去,苏梓喂他喝下之后,出来脸色不好看。   她一问才知道,药下肚一会儿,姬星河捂着肚子喊疼。   她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让苏梓再看看,让他吃点白粥,喝点她送过去的淡盐水。   她回去还想鼓捣下古代版的葡萄糖水,还没来得及行动,人就被派去太医院捣药。   因为京城前些时日大雪,有许多人冻伤冻死,皇帝派太医院的人出诊。   生药库人手不够,需要太监去分拣、捣药。   尚膳监的掌司拨了二十个人过去,其中就有容宛月。   容宛月本不想去,听说那边非常忙,她会分不出时间出来。毕竟她还惦记着姬星河,想在送饭食的时候多去瞧瞧。   她去找掌司想问问自己能不能不去,可那掌司阴阳怪气道:“不去,谁给你的胆子不听咱家的话,是不是几个小太监说叫你两声小先生,你的胆气就顶天了。”   这话从何说起?   容宛月不懂,人被怀想拉到一边,怀想告诉她,自从上次她会写字的事被大家知道,她又替几个人代笔写家书,掌司没了一笔银子进账,对她很有意见,这次去生药库,按说她要去给冷宫送饭,不该有她的名字,可她被派去去,肯定是掌司故意的。   他让容宛月忍忍,不然怕是还要吃苦。   容宛月之前没想到这一茬,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去生药库,让怀想替自己送饭。   她随之去了生药库,这里各类药材都有,有恩粮生带领他们将新鲜的药材处理干净,晒在外面,有些药需要阴干,还有的需要三蒸三晒,看管照顾一刻都马虎不得。   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受了支使,容宛月的活最多,整整一个上午,她洗好三筐药材,晾晒三遍,每一棵都必须要翻面,半个时辰翻一次,还要防着蚂蚁和小虫。   容宛月累坏了,其他人去用膳,她还在翻药材。   她边翻边暗叹倒霉,身边突然落下一道人影,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公公,你怎么在这里?” 第7章   ◎他怎么出来了?◎   “肖医士,你怎么在这里?”容宛月惊讶。   “我在这里配药,你呢?”   “我是被调过来捣药的。”容宛月擦擦脸。   肖玉书见她药材洗的干净,里面无一丝淤泥,一上午的时间药材表面已经起皮泛黄,可见她翻晒得很勤快。   他向容宛月投去赞许,问道:“对了,与你同屋的公公现在如何?”   “不太好。”   “不是吃了药?”   容宛月一拍脑袋,哎呀,她刚刚还在发愁自己姬星河的情况,现在碰到肖玉书,不正好天助我也。   她激动地站起来抓住肖玉书的手,她的手因为洗药材凉凉的,倒把肖玉书吓一跳。   “肖医士,你可得再救救他。”   “难道更严重了?”肖玉书问着话,眼睛不由地看向容宛月的手,这一下看到她的手细长白皙,比其他公公的手要好看,只不过上面有冻疮,颜色似乎本来淡了,但是因为在冰水里泡过,冻疮印子又加深。   这个小公公倒是大胆,不仅一直在他面前自称“我”,现在还做出如此逾矩之事。   “我按照你说的法子煎好药给他喝,他喝第一顿还没什么,可是后面就肚子疼,这是怎么回事?”   肚子疼?   说到病症,肖玉书若有所思。   容宛月补充道:“肖医士,他之前可能真的虚不受补才会拉肚子,因为他吃得很差,连生鸟肉也吃过。”   也许不止鸟肉,那冷宫里什么也没有,说不定老鼠、虫子他都吃过。   “如此说来,倒很有可能是胃脘痛,外感寒邪,饮食不节,均会内生心痛。”肖玉书道。   胃痛?   也许他真相了。   饥寒交迫,长食生冷,一个大人都受不住,何况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子。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如果我能见见他本人,为他把脉更好。”   把脉是不可能的,容宛月道:“谢谢肖医士,他现在真的不方便,不过可以麻烦肖医士为他开个药方,抓点药吗?我有银子的。”   肖玉书犹豫一下道:“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上次的药倒是不能用了,只能用更加温和的药材,但是这样的药贵。”   “没事,你开方子抓药,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她斩钉截铁。   肖玉书倒是好奇:“你跟那位公公的关系很好?”   “嗯,很好,他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没了他我就不能回家,就问你重不重要吧?   肖玉书恍然:“原来如此,我去抓药。”   他离开很快抓药回来,容宛月借用这里的药炉去煎药,煎好之后立刻提了去给怀想,让他去送到冷宫里。   怀想很是惊讶,问她这药是给谁的。   容宛月支支吾吾,怀想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脸上露出惊讶:“罗宣,你该不会看上那个苏姑姑?”   容宛月也是一愣,接着她立刻应道:“对,你别跟其他人说。”   怀想一看是真的,更加纳闷:“那个老宫女冷冰冰的,你看上她哪?”   容宛月用感情的事一两句说不清楚打发了他,他可能是想起自己的心思,没有再取笑容宛月,反倒很快去了。   容宛月松口气,她回去找到肖玉书给他银子,肖玉书不要。   容宛月坚持要给他,他没想到这个小公公还挺有原则。   他道:“我们本来每月都可以发下来一些药材,留着也是留着,用来救人挺好。”   是吗?容宛月怀疑。   肖玉书道:“如果你过意不去的话,就帮我来捣药吧。这个药需要体轻的人来捣,我自己不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人,你愿意试试吗?”   “当然。”容宛月坐在捣药杵旁,脚踩着木轮按照肖玉书的指导开始捣药。   肖玉书不要银子,她只能出力气。   不得不说生药库的活实在是多,还好有肖玉书罩着她,不然她怕是要被当成一头驴来使唤。   她在这里煎药,每次都是拜托怀想去送。   因为太忙,也不想肖玉书因为帮自己再被人诟病,她这几天整个人都泡在了生药库,没有机会去看姬星河。   好在,太医们结束出诊,陆陆续续地回来,她也终于可以喘口气。   她回去尚膳监,特意将那新袄子拿上,她有问过怀想,今日他去时,见过小皇子,也就是说姬星河差不多好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她带着夹袄,食盒里还放着她省下来的盐煮花生。   这两天她都是跟着肖玉书一起用膳,他们医士的膳食可比他们小太监好多了,这个煮花生咸香味美,她当时多吃两颗,肖玉书便都给她了。   她已经问过,这花生姬星河可以吃,一次吃几颗没问题。   走在路上,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等下姬星河看到花生,该是如何欢喜。   他定然会睁大眼睛,拿起花生放在手上,好奇地盯着它瞧,在确认这花生是可以吃的时候,再小心地剥皮,如果不说,他很有可能把皮也吃进嘴里,牙齿咬下去,两腮微动,然后眼睛发出不可思议的光来。   他会用好听的声音惊喜地告诉自己:“好吃。”   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看到他。   容宛月加快脚步,怀想告诉她,前日刮风,常走的路上亭子塌了一角,让她从另外一条路走。   这路更远,更偏僻,半柱香的功夫一个人都未看到。   她紧紧身上的比甲,继续走。   远远地,她看到一只兔子,兔子雪白雪白,几乎要与小路上的雪融合在一起。   它身上还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小马甲,两边也是白色的毛领,看起来暖和极了。   它的耳朵动动,往前跑两步,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铃铛。   这冷宫处怎么会有一只兔子,像是哪位娘娘养的,不小心跑到这里来。   她紧走两步,那兔子也不怎么怕人,她都到跟前,兔子也不跑,反倒凑过来闻闻她的手。   她没忍住,摸摸兔子的头。   柔软又顺滑,绝对是一只娇生惯养的兔子。   她刚想抱起来,那兔子却往前跑,它也跑不快,跑几步就停在原地,好像在等容宛月跟上去。   好机灵的一只兔子,容宛月跟着它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兔子不动,她到跟前抱起兔子,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噪杂声。   她仔细一听,有小孩子的谩骂和拳打脚踢的声音,似乎在打架。   这地方清冷,谁会到这来?   容宛月抱住兔子小心地躲在树后,前面大概有八个人,三个太监,两个宫女,他们背对着自己,站在最前面的是三个七八岁的孩子。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衣着华丽,锦衣贡缎,头上还有小金冠,一看就是身份尊贵。   “你是哑巴吗?打你也不吭声,贼子,你偷我母后的兔子,还不承认,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男孩恶狠狠地说,他脸颊过分圆润,眼睛被肉挤成了一条缝,手臂比自己的大腿还粗,脖子上的金锁在阳光下十分晃眼。   容宛月认出来,这是二皇子姬星云,他的生母是皇后,他一向在宫里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之前罗宣伺候他,罗宣单薄,这二皇子却吃得“胖若两人”,他还最爱玩骑马的游戏,让人背着他与大皇子一起在宫里追逐。   那日罗宣刚被他赶到湖中捞鱼,身体受寒,第二日又被迫背着他在宫里跑了一个时辰,二皇子下来的时候,他实在撑不住倒在地上,二皇子不满,当即让人打他板子,皇后知道后没说什么,只将罗宣赶来尚膳监。   罗宣因为得罪了二皇子,没少被人欺负。   奇怪,他应该在咸宁宫或者洗墨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看他的手好恶心。”   “他还盯着你看,二哥,他好像不怕你。”   旁边的两个小孩一个是方贵人生下的大皇子姬星岚,一个是愉妃的女儿,大公主姬灵雁,他们三个小孩常在一起,此时也是一块欺负人。   只不过,她看不到地上的人到底是谁。   “哼,不怕我,四灵给我打,让他出声,我要看看他是不是哑巴。”姬星云道。   叫四灵的太监立刻应声,只见他当即从身后折了一根细竹条,对准地上的人狠狠一抽。   容宛月看得身上一颤,他动作狠厉,这竹条虽然没有打在她身上,可也让她牙酸。   底下的人没有说话,她也不由纳罕,究竟是什么人,被这么抽打也不呼痛。   她悄悄往前面走了两步,正在这时,四灵又是猛地一踹,那人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这声音熟悉,容宛月伸长脖子一瞧,透过几人交错的缝隙,她瞧见地上的人居然是姬星河。   姬星河不应该是在如霜居吗?   他怎么出来了?   她紧皱眉头,姬星河的情况很糟糕。   他倒在泥泞的雪地里,身子不受控制的发抖。   半边脸泡在泥水里,那双平时漂亮的眼睛此时几乎睁不开,睫毛受惊般微微颤动。   嘴角流着血,脸色煞白,跟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   他肯定又冷又痛,站不起来了。   “疼不疼,疼就叫出来,大皇子想听狗叫呢。”四灵狞笑道。   可不管他怎么打,姬星河愣是咬紧牙关,连痛呼也不愿发出。   “果然跟我母后说的一样,他们母子都是贱骨头,下作人,”二皇子气愤道,“母后最讨厌她母妃的脸,四灵,你给本皇子划烂他的脸。”   听到这话,一动不动的姬星河突然努力睁开眼,盯住二皇子,眼神异常凶狠,二皇子愣住,反应过来更气了。   “四灵,给我挖掉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姬星河:你可以打我,但你不能打我的脸,罗宣我长得好看。 第8章   ◎你已经三天没过来。◎   没想到这个二皇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恶毒,他也只不过是八九岁,心思当真可怕。   听他的口气根本不像是开玩笑,那四灵应着,居然撸起袖子扯住姬星河的衣衫,他道:“你对我们主子不敬,现在要挖掉你的眼睛。你这双招子长得倒是好,可惜,要怪只能怪你不懂规矩,又是丧门星,碰到你我们主子还嫌晦气,只能挖了你的眼,让主子开心开心。”   他拿出匕首,匕首锋利,白刃倒映出姬星河煞白的脸和黑沉沉的眼睛。   四灵被他瞧上一眼,后背凉飕飕的。   反应过来,他恼道:“不知悔改的贱胚子。”   他竟然真的直直的刺向姬星河,容宛月大骇,这个四灵只不过是二皇子身边的一个太监,怎么就敢毫无顾忌地对姬星河下手,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吗?   还有姬星河,为什么他刚刚还气愤地瞪着面前这几个人,却在听到“贱胚子”三个字后,眼中的光亮一下子黯淡,这么短短一瞬,容宛月居然从他的表情中读出心灰意冷。   四灵拽他,他也不挣扎,任由他动作。   容宛月急忙扔掉怀里的兔子,兔子的铃铛发出声响,二皇子忙道:“等一下,是不是铃铛的声音?”   几个宫人听他这么说便四散看来寻找兔子,四灵却没松手,似乎不准备放过姬星河。   容宛月着急,她低头跳出来道:“二皇子不好了,奴才刚看到周太傅去往洗墨斋,太傅是不是要去检查二皇子的功课?”   二皇子三人一听周太傅,顿时都慌了。   周太傅是他们的老师,二皇子谁都不怕,但是偏偏惧周崇生,因为周崇生对他们十分的严厉,一旦发现他们的功课没做好,就会处罚他们,谁来说情也不行。   二皇子前几日刚被罚抄诗集,这会儿手还不舒服。   他道:“周太傅,他真的去洗墨斋了?”   容宛月点头:“对,太傅手上还拿着戒尺,好像十分生气,不知道是不是谁惹到太傅。”   三个人忙朝洗墨斋看过去,四灵也怕,他道:“主子,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如果被周太傅发现,主子们又要受罚。”   二皇子也是心慌,但他抬脚就踹四灵一脚:“要你来来提醒本皇子,掌嘴。”   四灵不敢还嘴,立刻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姬星云喝道。   一行人急匆匆地往洗墨斋走去。   容宛月等他们走远,急忙上前去扶姬星河。   他身子软绵绵的,脸上全是泥,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湿透,单薄的夹袄已经被四灵打烂,露出里面灰色的薄棉,容宛月可以看到他裸露的皮肤,腋下两肋凸显,胸口有一个明显的脚印,是被人踢了一记窝心脚。   容宛月赶紧抱起他,他本来有气无力,看到来的人是容宛月,他眼里满是欣喜。   可随即他看向自己,身上无一处是干净的,他突然满满羞红,缩成一团。   容宛月要抱他,他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抓住容宛月衣襟。   他手上的泥土沾到容宛月的比甲上,褐色的衣衫很快脏了一块。   他立刻收回手,想要擦一擦,手还未碰到比甲,又缩回去,挣扎着要下来。   他真的很轻,容宛月粗略估计,他可能连三十斤也没有,罗宣这样的小身板都能轻易抱起他来。   怕他挣扎伤口更痛,她忙道:“别动。”   姬星河没听,容宛月道:“听话一些,你身上有伤,衣服也湿了,我要给你换衣衫。”   姬星河这才停下,容宛月稳稳地抱住他往前走,他出声道:“脏,脏了。”   容宛月看看自己的胸口,原来小变态是知道自己身上都是泥,怕弄脏她的衣衫。   唉,伤成这样,还有心去考虑这个。   容宛月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她抱着姬星河放在一处避风的凉亭,紧接着就要去脱他的衣衫。   姬星河捂住,容宛月看着他,他神色慌张,一手垂下来,露出胸前褴褛的夹袄,他眼神闪躲,像受惊的流浪狗,对人戒备却又想要靠近。   她心头微酸,然后安抚道:“你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你的病刚刚好一些,千万不能再受寒。”   姬星河仰头,大大的黑色瞳仁里倒映出容宛月的脸,容宛月等着他,他的神色慢慢软化,容宛月试探地去脱他的夹袄,他也没有再拒绝。   她小心且快速地给姬星河脱去身上的夹袄,然后又脱了里面的长袍,白色的里衣也破掉,背上一条条肿起来的伤痕拇指粗。   容宛月倒吸一口凉气,刚刚打的得有多疼啊,可他没有求饶,没有吭声。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单薄背上的青紫伤痕,姬星河疼得发抖,容宛月慌忙收回手,然后问道:“疼吗?”   姬星河摇头,容宛月可不信。   幸好她身上还有一些金疮药,她让姬星河倒穿上新夹袄,同时自己给他的后背上药。   她一边上药一边吹吹,她数了数,他身上的伤痕有十几条。   竹条打人最是痛,他还是一个孩子,不知道那个死太监怎么会下这么毒的手。   “如果痛,你就说,我会小心一点的。”容宛月叮嘱道。   姬星河嗯了一声,容宛月下手,他突然道:“痛的。”   容宛月连忙吹一吹他的伤口,然后更加小心地涂药:“对不起,我慢一点。”   姬星河静静地抱住夹袄,感受着身后的罗宣小心翼翼吹他的伤口。   罗宣停下来,他便再次试探地道:“这里也有些疼。”   他话音刚落,罗宣就再次涂抹吹气。   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就连罗宣的皂靴碰到他腿上的伤口,他也不觉得疼,只是高兴。   容宛月好不容易给他上完药,然后赶紧给他穿上自己的里衣,长袍被冷风吹得干了,她把长袍跟夹袄都给他穿好,捂得严严实实的。   姬星河不住地看自己身上的夹袄,容宛月道:“这是新夹袄,我特意给你做的,你身上的太薄,不保暖,就穿这个吧。”   姬星河眼睛亮晶晶的,他想摸摸夹袄上绣着的蛐蛐,但是又不敢触碰。   容宛月道:“想摸就摸摸看。”   姬星河摇头:“会坏,会脏的。”   他的视线又扫过容宛月的胸口,原来他还惦记着自己抓脏她比甲的事。   “不会的,放心。”   姬星河还在犹豫,容宛月抓着他的手去抚摸刺绣:“这是蛐蛐,这是兰草。”   姬星河的手心触摸到蛐蛐的长须,好像他真得抓到一只蛐蛐。   他笑了,脸上虽然还有些泥,可是笑容明亮,脏污也遮挡不住。   “真软,真暖和。”他由衷地道。   他又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新夹袄,就像小孩子得了新玩具一样兴奋。   “你以前穿过新衣衫吗?”容宛月问。   姬星河想想道:“不记得了。”   也许有,但是他年龄小记不得,也许是就像人忘记给他们送饭食一样,衣衫也可以忘记。   真可怜。   容宛月拿出饭食让姬星河吃,看到花生,姬星河果然很新奇。   在他用膳的时候,容宛月问道:“你是怎么从如霜居出来的?”   “在后面,以前那里会长很多草,今天我看到一只兔子跑过来,就想抓住它,它跑得很快,我跟着它跑到后面,发现草丛下面有一个洞,那兔子就是从洞里跑过来的。我挖了一下,那个洞就变大,我是爬出来的。”   跟着兔子爬出来,看来这如霜居真的是年久失修。   照他这么说,他跟着兔子出来之后,抱着兔子,结果遇到二皇子一行人,他们看到姬星河从冷宫出来,认出他的身份,又以为是他偷走兔子的,才被姬星云等人欺负。   要不是今天她来的及时,姬星河可就惨了。   她看着姬星河吃馒头,告诉他道:“以后你要小心一点儿,你出来的事被他们看到,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告诉皇上,万一皇上发脾气,估计你们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为了安全,你不要出来。”   姬星河一听馒头也不吃了,紧张地问道:“你,你听到了?”   他是不是看到全部,他知道自己是丧门星,他身上有不好的东西,他不愿意来冷宫了?   容宛月见他面色慌乱,不知他在怕什么。   她点点头,姬星河顿时面如金纸,摇摇欲坠,他沮丧地道:“你听到他们的话,是不是也嫌弃我,厌恶我了?你不会再来了对吗?”   他突然又抬起头,激动地道:“你别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容宛月没想到他如此在意他们的话,更意外他对自己这么在意,她想了想,应该是之前没人对他好,所以别人一释放出善意,他便立刻上心了。   “我,我可以离得远远的,不碰到你,你不会倒霉的。”姬星河小声地说。   这一看就是平日没少被人这么说过。   什么丧门星,贱胚子,他听得多了,估计现在自己也这么认为了。   他还这么小,不该背着这么大的思想包袱。   容宛月注意到姬星河一直在小心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祈求。   她轻声道:“小皇子,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给你送好吃的。他们的话你也不要听,你不是什么丧门星,你就是你,是小皇子,你要记住,你是最好的小皇子了。旁人倒霉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姬星河吃惊地看着他,然后不敢置信道:“真的吗?跟我没关系。”   “当然。”容宛月肯定地说。   姬星河像是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他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像春日的桃花雪。   他问道:“那我能出来找你吗?”   “不行。”   姬星河的笑容僵住,容宛月解释道:“我当然知道小皇子想出来,只不过,我怕他们盯上你,以后你出来再遇上他们,你会吃亏的。”   姬星河喃喃:“可是,可是我想找你。” 第9章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容宛月眨眨眼,问道:“你说什么,你想找我?”   “对,兔子也给你。”姬星河道。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你出来是为了找我吗?兔子也想给我?”容宛月指着自己。   姬星河毫不犹豫地点头,容宛月嘴角上扬,她的付出有回报了。   她忍不住摸摸姬星河的头道:“我不是每天都来吗?”   “不是的,你已经三天没过来。”姬星河伸出三根手指。   容宛月轻咳一声道:“有这么久吗?我不是故意,只是你生病了,需要吃药,我的钱上次给你买了金疮药,这次只能借钱去买药。好在我碰到好心的医士,他给了我药,我在那里帮忙捣药换取药材,实在无法抽身,就让其他人代替我过来给你们送饭食。对了,每日送来的药你都喝了吗?”   “喝,我喝了。”姬星河嘴角上扬,眼睛里的光亮可以融化天山雪。   容宛月不由跟着笑:“刚刚还皱眉头,这会儿又这么高兴?”   “我以为你跟以前来如霜居送饭的公公和侍卫一样嫌弃我,打我骂我,”姬星河高兴地说,“不过,我现在知道你不会。”   容宛月看着他,暗道:还有人打他吗?   他又在笑,像个小太阳,明明之前被欺负得那么惨,现在身上看不出一丝阴霾。   能被派去冷宫的宫人都是底层的,可是他们对着姬星河没有释放一丝善意,反倒是看他好欺负,又无人会来为他出头,便侮辱他,打击他,孤立他。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姬星河在这样的坏境里没有满身带刺,反倒善良平和,真是难得。   让人心疼的小孩。   想起之前苏梓说起姬星河的态度,容宛月问道:“那苏姑姑对你好吗?娘娘呢?”   “苏姑姑他对我好,娘娘……”   他瞄眼容宛月,容宛月想起他不喜欢人问起丽妃。   “没事,没事,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不说。”   他这次却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坐在一旁犹豫好久,然后说了一句:“我并不能经常看见娘娘,她身体不好总是在睡觉。”   他说这么一句便低头立刻把一块萝卜塞进嘴里,也不再看容宛月,只专心盯着刚刚剥开的花生壳,好像这时候最有趣的就是它。   他躲避的如此明显,容宛月又怎会看不出来。   但比起这个,容宛月更惊讶得是,这次的分别竟让小反派松口对她说起丽妃。   之前他可是不愿提起,还不让容宛月问的。   刚刚他情急之下说什么都愿意告诉自己,看来是真的?   苏梓之前怀疑自己,她有没有在姬星河面前说什么?   容宛月心思几转,姬星河现在对她有依赖,她不想让姬星河误会,她的攻略是得到姬星河百分百的好感,如果刚开始就让他误会,以后可就难解了。   她蹲坐在地上,看着姬星河的眼睛,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她道:“小皇子,你是不是听苏姑姑说了什么?”   姬星河的手突然攥紧,抓住自己的衣角,似乎很紧张。   容宛月道:“你听我说,你跟苏姑姑都误会了。我不是要接近你,打听娘娘的事,真的只是小皇子可怜,我心下不忍,才想着多照顾一下小皇子。”   姬星河仰头:“真的吗?”   他眼角的泥巴干了,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泪痣。   苏梓绝对误导姬星河了。   容宛月伸手帮他抹去那颗泥点:“是真的,我不会骗你。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我不会欺负你。娘娘的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的话一个字也可以不用提,好吗?”   虽然他说愿意告诉自己,但现在她不想让姬星河为难。   姬星河点头,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他认真地道:“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容宛月微怔,然后道:“会。”   反正她回家之后,他会按照原定的剧情成为皇上,到时候会有很多人陪着他。   “太好了,”姬星河激动地说,“真的太好了,那我能叫你哥哥吗?”   这恐怕不行,毕竟她在这里是个太监。   容宛月摇摇头,不忍姬星河失落,她道:“不过,我们可以是朋友。”   “朋友吗?”他一字一句,朋友两个字他说得缓慢,而后眼睛弯如新月。   他依旧很瘦,但是脸上已经有些肉,小小年纪,唇红齿白,眼睛像是黑曜石,现在一笑起来最是纯真烂漫。   他忍不住靠近容宛月,拽住她的衣摆,却又没有过分拉扯。   那么小心,又那么开心。   如果现在身体允许的话,他怕不是会围着自己不停转圈。   好乖好可爱。   容宛月上手摸摸他的头,结果摸到一把干枯的绒绒的头发。   还是太瘦,需要好好补补。   姬星河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低头靠着她。   容宛月感叹一声,不过脑海里突然一闪:这么可爱乖巧的小孩,以后为何会成为一个人人憎恶的变态反派的?   容宛月送姬星河回去,一路上系统跟她报告,姬星河的好感度经过今天已经涨到二十五,因为她攻略的进度快,积分已经由原来是100涨到2000,积分可以在商城兑换商品。   容宛月饶有兴致地点开商城,发现最普通的金疮药都需要3000积分,她这点积分够干什么,她又把商城关了。   这几天她也没有闲着,在生药库的时候,除了肖医士,生药库的人她都熟悉,靠着可以写书信,她跟他们的关系尚可,之后再需要药,也有门路。   姬星河本来还不想回去,可容宛月知道他再不走,被人知道他跑出来,怕是没法善了。   姬星河只好从原路返回,容宛月瞧着那其实是个羊角口,本来不大,可姬星河本来瘦小,轻易就可以爬进去。   上去之后,他还在洞口冲容宛月停留,容宛月给他挥挥手,他还不想走,容宛月打手势让他快行,他便离开。   这次见面可真是曲折,不过结果不错,小皇子很喜欢她,她也找到攻略小皇子的办法,相信再相处一段时间,他的好感一定能够达到满分。   容宛月回去生药库,靠着写书信,她又有了几瓶药。   她重新恢复每日去冷宫送膳食的生活,偶尔趁人不注意,他们两人会在冷宫后面相见。   姬星河每一次都非常高兴,涂药及时,他的伤也好的快,伤痕消肿,疼痛大减。   姬星河道:“罗宣,你对我真好,以后我也要对你好。”   容宛月调侃他:“你要如何对我好?”   姬星河认真想了半天,最后沮丧地低头:“我在这里面,好像真的没办法,我没有好吃的,也没有新衣衫可以送你,我该怎么办呢?”   “当然有办法。”容宛月道。   姬星河精神立刻振奋:“什么?”   “我不需要好吃的,也不用新衣,只要能多喜欢我一些就好。”容宛月随口道。   “喜欢?”姬星河皱眉,他打量容宛月,目露疑惑。   容宛月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她现在可是一个小太监,对一个小皇子说让他多喜欢自己,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怪不得姬星河眼神不对,怕不是把自己当成有特殊癖好的人,或者他已经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那个,我是说,”容宛月连忙解释道,“小皇子现在还小,如果每天能吃的好,身体壮,脸上再多些肉,我就会高兴。”   “真的吗?”   “真的,所以今天我给你留的两块荷叶鸭,还有菜包子,你一定要吃完。”   “嗯,我一定多吃,长高长壮,不生病,不让你再经常去生药库捣药,辛苦做事。”姬星河认真地道。   好懂事,还会疼人。   容宛月轻轻捏捏姬星河的脸:“好,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可能地帮你弄到。”   姬星河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地看向院子里的一棵树。   容宛月看过去,那树长得不高,叶子灰绿,不像是北方的树。   “我以前听他们说,这树叫橘子树,结出来的果子叫橘子,金黄金黄,吃在嘴里甜津津。可是我没见过,这棵树也没有结果子,我很想看看橘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原来这是橘子树。   容宛月多瞧两眼,可她怎么记得橘子在北方是结不出果子的。   不对,应该说它可以结果,但是果子又酸又涩,不会是甜的。   毕竟“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可姬星河说起橘子的模样满是向往,似乎十分期待看到树上结满橘子。   她安慰道:“你这么喜欢,说不定橘子树今年就会开花结果。”   “会吗?”   “会的。”   姬星河又兴奋起来:“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吃橘子。”   完 第10章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容宛月一心想要给姬星河多补补,无奈他底子太差,想要跟别人一样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慢慢来。   在两人相处过程中,容宛月也知道了他更多的事。   他以前的确什么都吃,树上的叶子,地上的蚂蚱,水里的浮萍,他都尝过。   肚子也经常疼,有时只要赤脚在外面走一圈就会痛得满地打滚,有时醒来会发现天不知道何时黑了,又或者什么时候太阳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出来,他再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肚子饿了就再去找吃的。   这期间不会有人来看他。   容宛月也听出来,姬星河所说的,苏梓对他好,仅仅只是不打他罢了。   她并不曾对他有更多的关心。   对于丽妃,姬星河很少提及,容宛月能看出来,他对丽妃感情复杂。   几次偶然间提起,他的眼中有惧怕有茫然,当然也有柔软和孺慕,但更多时候,他会沉默。   容宛月不仅更加好奇,这对母子平日到底是如何相处的。   或者说,丽妃怎么对待姬星河,会让他对自己的娘亲没有依赖。   姬星河不说,容宛月只觉得时机未到。   但是应该也快了,这些天小反派的好感度又在增加,已经到了百分之五十,她也可以去商城里兑换东西。   她看上一双圆头鹿皮靴子,这靴子黑底褐面,上面银丝绣了两只小鹿,靴子里面内衬绒缎,看起来暖和舒服又英气十足。   姬星河脚上的鞋子底子早就磨破,上次扎到一个木刺,她给拔/出/来,发现他脚上也有茧子。   当时她都想扔掉,姬星河说这是他唯一一双鞋。   她只好抽空给他用针线缝上几针,让这双鞋勉强兜住他的脚。   姬星河见她穿针引线很好奇,他只见过苏梓缝合衣衫,还从未见过男子做此事。   容宛月知道他年龄小,好骗,便说外面很多男子做家事,她是个太监会女红不稀奇。   姬星河一副长见识的表情让容宛月事后想来还是闷笑不已。   他本该是皇子,锦衣玉食,可是却一直被困在这个冷宫里,只是一双普通的靴子也能够让他如此高兴。   这部剧主要是围绕男女主展开,对于姬星河的童年并没有过多的介绍,她隐约记得他爹不疼娘不爱,当时看的时候,因为他阻碍男女主实在是太讨厌,导致她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感受。   现在亲眼见到他生活在冷宫中,为一餐热饭,一件新夹袄而高兴许久,容宛月才知道他小时候的“爹不疼娘不爱”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丽妃其实是先太子的妃子,两兄弟同时爱上丽妃,当今皇帝夺了皇位又将丽妃也抢回来,成为他的皇妃。   她不明白,姬星河可是皇帝的儿子,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可以将一个婴儿连同丽妃一同打入冷宫,这么多年来一眼也不曾看过。   如果他几年来透露出一丝想念,那些宫女太监也不敢如此对待姬星河。   那个四灵只不过是咸宁宫里的太监,就敢抽打姬星河,还要挖他的眼睛。   大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最后却让姬星河一个人承担后果。   哎,现在剧情还未展开,她多多关心他一些,是不是能让他的童年生活过得快乐,以后也许不会变成残忍的帝王,以致于最后惨死。   她想着这些,两人见面的时候,姬星河吃完见她在地上画些什么,好奇地问道:“你在写什么?”   容宛月回答道:“我的名字。”   姬星河好奇地看着地上树枝画出的三个字,蹲下来,手指着容宛月三个字问道:“罗宣?这里怎么还多出来一个字?是我念得不对吗?”   容宛月一瞧,哪里是他念得不对,明明是她不知不觉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而且还用的事简体字。   她忙用手抹掉,字迹消失,看着姬星河不解的神情,她道:“不是多出来一个字,是我的小名,我的小名就是三个字。”   “是吗?叫什么?”姬星河问道。   “嗯,罗小宣。”容宛月脱口而出。   “罗小宣?”姬星河重复道,“罗小宣。”   他接连说了几遍,像是有趣,又像是要把这个名字牢牢刻在脑海里。   容宛月听他一直叫自己的名字,莫名心虚,她赶紧道:“对,就是罗小宣,这只是我的小名,不好听,所以我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   听到这个,姬星河愣了下,而后眸中迸现惊喜:“真的吗?我是第一个知道你的小名吗?唯一一个吗?”   容宛月道:“是,你是第一个。”   姬星河笑了,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他知道了罗宣的秘密,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秘密。   他再低头去瞧,上面的字迹已经看不见,他很是可惜,但是嘴角一直挂着笑。   容宛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开心,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又看他还在一直看自己刚刚写的“容宛月”三个字,她心里还是有点慌的,只能庆幸他不识字。   “你会写字,我可以跟你学吗?”姬星河抬头看着她道。   “当然可以。”   容宛月一口答应下来,在她看来,教姬星河学习写字,也是增加两人接触的好方法,教一个皇子识字,某些意义上来说可就是老师,这样下来,姬星河对她的好感度还不蹭蹭上涨。   她顺手折下一根树枝,将上面毛刺处理干净再递给姬星河问他道:“你想先学什么字?”   姬星河接过树枝,摸着光滑的树枝,他几乎舍不得让这根树枝沾上泥土。   “我想学写名字。”   “你的名字吗?好啊。”容宛月树枝抵在地上,随即就要写下他的名字。   “不,”姬星河道,“我想写你的名字,罗小宣。”   容宛月顿住:什么?写她的名字,她刚刚写的是容宛月,这会儿再写罗小宣,三个字明显不一样,姬星河万一看出来,岂不是要露馅?   “可是,我更想让小皇子学会自己的名字。”容宛月笑道。   姬星河见她迟迟不下笔,知道她不打算写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写字不能写出他的名字,他心中有些失落。   “我的名字?”他眸子里浮现出茫然,“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   容宛月脑海浮现出几个大问号,不是吧,小反派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容宛月的表情过于吃惊,姬星河似乎也很难为情,他的手又不自觉地垂下来,紧握双拳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像是做错事,不敢看容宛月,两手又想攥住衣角,可似乎意识到这是新的夹袄,不能弄坏,他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   讶异过后,容宛月更多的则是心疼。   他都已经这么大,可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管是苏梓还是丽妃,都没有告诉他,也未曾喊过他的名字。   那他们平时是怎么称呼他的?   喂,哎,这样吗?   名字是一个人生下来就有的代号,有的也许是随意取的,但是更多的则是凝聚了父母的爱意和期许,就连他们尚膳监的猫都有名字,姬星河却没有。   不,他不是没有,相反他的名字还很好听。   是皇帝为他取的名字,本是凝聚了美好的寓意,最后变成笑话。   姬星河塌肩,他依旧沉浸在自己没有名字,让罗宣失望的沮丧中。   容宛月看着他,阳光穿过枝丫,倾洒在他的肩头。   一小片树枝的阴影投射在他的侧脸,他笑意全无,失落的模样像被遗弃在林间的小鹿。   容宛月蹲下来,双手搭在姬星河的肩膀上,让姬星河看她。   “小皇子,你是有名字的,而且你的名字特别好听。”   姬星河抬头。   “星河,姬星河。”容宛月慢慢地道。   “星河,姬星河。”姬星河跟着容宛月念,这三个字好生陌生。   可随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出来,他眼中是阴霾渐渐褪去,星光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底。   “姬星河,我叫姬星河。”他对着容宛月道。   容宛月摸摸他的头道:“对,小皇子叫姬星河,有诗人道‘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星河是天上银河,尤其是夏日漫天的星子闪烁,那是夜间最美的风景。小皇子,你的名字是最好听,也是最好看的。”   姬星河没料到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的意思,他抬头望向天空,可惜现在是白天,艳阳高照,看不到容宛月说的星河。   容宛月见他似乎又要犯傻,忍不住笑了。   她道:“等晚上你再看,现在是三月份,再等几个月,到了夏日,你就可以看到最美的星河。”   姬星河点点头:“好。”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写你的名字好吗?”   “好,写我的名字,姬星河。”   他不再惦记着写罗小宣,容宛月松口气,在地上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完 第11章   ◎主公有令。◎   容宛月教了几天,发现姬星河真的很聪明,他学得很快,几乎过目不忘,容宛月十分有成就感。   不过,可能是初次接触写字,他好奇心旺盛,问题非常多,容宛月一开始还可以轻松应对,但没过多久,她便略感吃力。   越往后姬星河的问题越难,容宛月又不想误人子弟,便推说之后会找书给他。   她哑口无言的模样姬星河还是第一次见,他一开始是不解,然后便会新奇地盯着她瞧,到后面容宛月一犹豫,他立刻转移话题。   容宛月试图挽尊,总是说下一次过来给你解答,每次姬星河都点头,但有一次她发现这小子居然会偷笑,被她看到后,他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绷着脸,继续练字。   她顿感自己师傅地位不太稳,但是姬星河越来越鲜活,她也就大度地不计较了。   进入三月份,再没下过雪,春风吹拂,万物复苏,地上的草短短几天就长出来,院子里的树叶发出新叶,桃花含苞欲放,一片生机勃勃。   容宛月在宫中托肖玉书买了一本三字经和千字文,这些都是要送给姬星河的。   以前肖玉书都是面带微笑,这次却是隐含愁容,她问了两句,肖玉书道最近在宫外坐堂,有许多难民涌进京城。   容宛月还以为是外面闹了什么饥荒,但是肖玉书却说不是,容宛月又问了几次,他才悄声告诉容宛月,传闻先太子没死,现在就在颍州招兵买马,他发布檄文,怒斥当今圣上弑君杀父,皇上得知之后大怒,派人围剿先太子。   这次的难民就是从颍州附近逃来的。   容宛月明白了,她记得这个先太子在后来小变态当皇帝的时候也出来过,当时他派男主周元白去战场,可那个先太子是假的,周元白原本是要将这股势力除掉,但是因为小变态将女主掳进宫里,他暗暗放了一小撮人,最后他与这些人合作将姬星河赶下了皇位。   现在这个先太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这些跟她的关系不大,她主要还是要给姬星河关系打好,把两本书拿给他才是最重要的。   她准备去送书,还未过去,罗莹来找她了。   “姐姐,你来了。”容宛月很喜欢罗莹,她还托肖玉书买来一盒胭脂,她递给罗莹道,“给姐姐的。”   罗莹很意外,看清是胭脂后高兴地收下。   但紧接着她的神情严肃起来,她观察左右无人,将房门紧闭,凑到容宛月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主公有令。”   主公,她都快忘记自己还有细作的身份。   “主公说什么了?”容宛月问。   “主公现在已经亮明身份,现在很多官员和大将都支持主公,主公的力量在增强,需要知道宫中更多的事。你我接触皇上太少,又只是奴婢,分量不够,如果能有人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又能探听到消息,必要的时候再刺杀皇上,那主公的大业必能成功。”   容宛月越听越不对,罗莹都说到刺杀皇帝了,该不会他们的主公想要当皇帝?   是谁?   想到今天听到的消息,她试探问道:“我们的主公是先太子?”   “嘘,”罗莹示意她噤声,“为防万一,不要说出来。”   真的是他呀。   容宛月只觉头疼,她只想赶快拿下姬星河,早些回家,怎么还有隐藏任务让她做?   “主公,他让我们做什么?”   “本来我也觉得任务难,可是,”她看着容宛月一脸的欣慰,“你最近跟小皇子走得很近,这样很好。”   容宛月有种不祥的预感,罗莹道:“主公让你联系上丽妃娘娘,跟她说明情况,让她争取从皇帝这里得到消息。”   ??   不是,皇帝都七年没有踏足后宫,你确定丽妃能有办法?   容宛月一脸的为难,罗莹听到她的担忧道:“你怎么知道,皇帝没有去过冷宫?”   容宛月没明白,罗莹道:“你也送饭食这么久,难道一点儿异常都没发现?”   异常吗?   容宛月仔细回想,如霜居一贯冷清,没有什么不同啊。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次很晚了,她本来要去给小皇子送些栗子,可是她被派去干活,等她去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   她刚要去如霜居,就看到两个人从冷宫的后门出来,其中一人像是侍卫,而另外一个背对着她,看不真切。   她当时很惊讶,但是也怕自己是看错,只以为他们是路过冷宫。   而今听罗莹这么说,她想起这一幕,犹豫地看着罗莹说了。   罗莹道:“你没有看错,那两人,其中一个正是皇上。”   容宛月迷惑不解,罗莹道:“我也是近期才知道的,我是尚寝局的女史,有些事比你知道得多。”   皇帝去了如霜居,为什么?   他去做什么,难不成还放不下丽妃?   “丽妃娘娘当年是天下第一美人,皇上当年就是贪图娘娘的美色才将娘娘纳入后宫。”   “可是娘娘是怎么想的,我们未可知,如果现在递信给娘娘,她并不愿意帮主公呢?虽然她以前是主公的良媛,可现在她是皇上的妃子,不是吗?”   罗莹倒是胸有成竹:“放心,咱们这位丽妃娘娘对主公也是念念不忘的,当初娘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是知道咱们主公的的人全都死了,她才与皇帝争吵,甚至刺伤皇上,被打入冷宫的。听说小皇子是主公的儿子,皇帝肯定是喜欢丽妃的,不然因着这个,当初就会赐死她。在娘娘去了冷宫之后,他又去看过娘娘,娘娘如果想复宠,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容宛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姬星河是先太子的儿子?皇帝会这么大度,容忍自己头戴绿帽而不杀姬星河?   罗莹拿出纸条并一绢丝枫叶道:“这纸条和枫叶一定要让娘娘看到。”   她递给容宛月,容宛月没接问道:“姐姐,我们这么做,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那就为主公死,即使死了也不能吐露主公的事。”罗莹斩钉截铁。   先太子给她洗脑了吗?居然为了他甘愿赴死。   罗莹似乎看出容宛月的犹豫,她道:“以前我们两个在街头快要饿死,是主公让人救了我们,主公是恩人,如果没有他,我们两个早死了,我们一定要知恩图报,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罗宣,你说是不是?”   她不苟言笑,容宛月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个样子,她只好接过东西道:“是,姐姐,我知道。”   罗莹这才恢复笑脸,她给容宛月拍拍身上的灰道:“这件事一定要办好,事关主公大事,不能出错。晚点姐姐再来看你,今天应该有红豆包吃。”   不知道是不是容宛月的错觉,罗莹此举好像是在提醒她,她会监督自己。   “好的,姐姐。”容宛月笑着应下。   容宛月将纸条卷起来,放在了馒头里面,好在这枫叶是绢丝绣成的,放在馒头里也没事。   她做好这一切就赶着去冷宫,她是日暮时分去的,因为之前跟姬星河约好,她去到后门等着。   她来的迟了,远远就看见姬星河出来,站在树下往这里眺望。   她赶紧一溜小跑过去,刚到他面前,两人突然被几人包围。   他们迅速捉住姬星河与容宛月,容宛月的食盒掉在地上,盖子散落在地,里面的馒头都跑出来。   她看着地上的馒头,十分焦急。   两人被押住,容宛月刚喊出:“救命。”   肚子突然挨了一拳,痛得她说不出话。   她这才看出出手的人是四灵,而他的身后又是二皇子一行人。   “放开,你们放开罗宣。”一旁的姬星河急道。   二皇子重重地哼一声:“放开他,就是他上次骗我说周太傅来了,结果本皇子跑去洗墨斋,那里根本没有人。你居然敢戏耍本皇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四灵,给我打。”   “不要打他,你们要打打我。”姬星河挣扎大喊。   容宛月赶紧呼叫系统。   【系统,系统,可不可以屏蔽痛感?】   【可以,但需要用积分兑换,宿主兑换吗?】   【兑兑兑,我们两个都要。】   【扣除两千分,兑换成功,立即生效。】   趁火打劫啊,她积分总共才有三千。   二皇子话音刚落,四灵再次给了容宛月两巴掌,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如果是一般人,早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轰鸣。   但屏蔽了痛感的容宛月,什么感觉都没有,不过,为了配合,她还是做出痛苦的样子。   “哎呦,哎呦,痛死我了。”   姬星云露出得意的笑,小反派急了,一脚狠狠地踩在太监的脚上,太监猝不及防吃痛松手。   姬星河趁机跑到容宛月身边,见容宛月表情痛苦,而四灵拿着彪子再次抽打容宛月。   “啊。”姬星河疯了一样往上一窜,抱住四灵,竟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   四灵目眦欲裂,一拳打在太阳穴,捶打他的后背,可他硬是不松口。   太监痛得五官扭曲,鲜血从他的脖子流出来,地上赤红一片。   同样赤红的还有姬星河的眼,此时他眼神如幼狼,四灵就是他选中的猎物,马上就要在他锋利的牙齿下毙命。 第12章   ◎他一个人的菩萨。◎   他这个样子倒把容宛月也吓了一跳,旁边几人愣住,一时间没人敢上前,直直地看着姬星河咬四灵。   “主子救命。”四灵艰难喊道。   二皇子此时也反应过来:“快,都愣着干嘛,快把他给拉开。”   其他人这才硬着头皮上去,抓住姬星河,抱住他的腿要将两人分开。   可姬星河咬得实在是厉害,别看他瘦,几个人生拉硬拽最后硬是没有拉下来。   还是容宛月担心姬星河的手臂脱臼,连忙道:“小皇子,松口,别伤了自己。”   听到容宛月的声音,姬星河抬头望向容宛月,旁边几人趁机将四灵拉到一旁。   众人看过去,四灵脖子上竟然少了一块肉,此时那里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四灵哪里遭受过这些,摸了一下脖子,差点吓昏。   旁边几人吓得魂魄归天,一人哆哆嗦嗦地道:“怪物,怪物,可怕,太可怕了。”   姬星河张口,吐掉嘴里的生肉。   他嘴角流着血,双唇鲜红,他朝容宛月看过来,突然面容一变,原是二皇子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容宛月心猝然揪成一团,下一秒姬星河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胸口,脸上浮出疑惑。   容宛月想起来,他跟自己都已经屏蔽了痛感,现在他不痛。   二皇子发现他没事,也是吃惊,他看看自己的拳头,再次冲着他的鼻子打过去。   姬星河敏捷地躲过去,二皇子又拿起鞭子,冲着姬星河就打。   姬星河就像有金钟罩铁布衫护体,居然怎么打都没反应,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痕。   这让在场诸人看向他的眼神越发惊恐,姬星河见他们越来越后退,他顺势捡起四灵掉在地上的匕首,冲着容宛月身后的小太监冲过去。   小太监怕极了,一看到他就跌倒在地,慌张爬走。   姬星河就挡在容宛月的前面,他侧过脸来问容宛月道:“罗宣,你胸口痛不痛?”   他如受惊的小兽,明明人那么小,还努力亮出自己的獠牙来保护她。   容宛月道:“不痛,一点儿也不痛。”   姬星河没说话,他只看着面前的几人,他的眼神依旧凶悍,再加上,他被打那么厉害,身上一点儿伤没有,这样非人的反应让他们都不由地再次后退。   尤其是二皇子,刚刚他打姬星河已经是鼓起所有的勇气,这会儿力气胆气全没了。   姬星河却偏偏只盯着他,他慌忙后退,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他重重地倒在地上。   眨眼间姬星河就到他面前,一旁的大皇子和公主都跑得好远,二皇子看着面前的姬星河,他嘴角的血那么红,脸却白得像雪,眼睛黑得跟故事里的妖怪一样。   姬星云大骇:“你干嘛?不要过来,本皇子可是皇后的儿子,你敢咬我,我,我让人杀了你。”   姬星河手朝他伸过去,姬星云闭着眼睛大叫:“啊啊啊,妖怪,杀了他快杀了他,快杀了这个杂种,这个丧门星。”   姬星云被推倒在地,他更加惊恐,可是身上没有痛处,他摸摸脖子,也没有伤口。   他睁开眼,看到姬星河捡起地上的靴子,那不过是一双很普通的靴子,他身边的太监穿得都比这双好。   可是这个丧门星却轻轻拍打上面的灰,用袖子擦拭,然后居然抱在了怀里,好像他抱得不是靴子,而是什么宝贝。   呸,果然跟母后说的一样,他是贱人生下的贱种,什么东西还当作宝。   他愤愤看向姬星的背影,谁料姬星河背后像长了眼睛,突然转过来盯着他,他瑟缩一下,只听姬星河道:“我不是丧门星。”   姬星云愣住,他骂他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听他回嘴。   姬星河说完看着容宛月,眸中带着一丝鼓起勇气后的忐忑。   容宛月看出来,她冲姬星河弯起嘴角,姬星河顿时被鼓励,紧抱住靴子的手微微松开。   他走到容宛月的身边,他的靴子是被太监拽掉的,刚刚二皇子压住,他特意过来拿回来。   他给容宛月看:“罗宣,靴子好好的,没坏。”   容宛月点点头,没坏就好,如果坏了,姬星河会心疼好一阵子。   二皇子明显感到自己被无视,几个太监将他扶起来,他道:“哎,你这个贱……”   姬星河与容宛月一起看向他,天空蓦然响起一阵乌鸦的叫,硬生生将他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天已经黑了,马上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乌鸦一叫,甚为可怖。   一个太监道:“主子,还是先回咸宁宫,不然娘娘该担心了。”   大皇子等人也连连称是,二皇子气道:“你们真是胆小。”   他却也不敢多停留,只是此番过来没能出气,他到底意难平,指着地上的饭食道:“把这些都给我扔掉。”   说完就由宫人护着离开,只留下两个太监对着地上的馒头就是一阵踩踏。   容宛月连忙道:“别踩我的馒头。”   其中一个太监捡起馒头扔向花圃中,然后赶紧跑走。   容宛月跳起也没能接住,快速去往花圃中找。   姬星河也跟着一起去,这花圃久不打理,已经成了灌木丛,里面还有荆棘枝,地面也是凹凸不平,容宛月趁着还有一丝天光,在花圃中找来找去。   可是奇怪,这馒头也不知道被小太监扔到哪里去了。   这馒头里可是夹了纸条和枫叶,万一被别人发现可不得了。   姬星河跟在一旁找,可是他看到容宛月眉头紧皱,额头上都是汗,他道:“罗宣,别找了吧,我不饿。”   “不行,不行,这个馒头很重要,一定得找到。”容宛月急道。   “只是一个馒头,我不吃了,你很累,不要找了。”   容宛月一听才反应过来姬星河是心疼自己了,她随意擦擦汗,见他嘴角还有血,她又给他擦嘴,然后道:“没事,我马上就找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之前不是说了,我来了,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你饿着,或者吃什么生冷伤胃的东西。”   她将帕子塞给姬星河,然后道:“你累了是不是,去一旁歇着,我再找一找。”   姬星河拿着帕子站在一旁,不知道为何,罗宣身为太监,却总喜欢随时随地带一块帕子。   可能是他爱干净吧,这帕子也跟之前的几块一样有着相同的香味。   好像是桃花的香味。   帕子软软的,像罗宣的手一样,他珍惜地将帕子放进怀里,贴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股暖意透过皮肤一直渗透到他的心里去。   他看过去,罗宣已经又开始从头寻找,好在他身上有火折子,勉强还能看清身边。   姬星河又走过去道:“我跟你一起找。”   容宛月也没推辞,两个人展开地毯式搜索,容宛月几次被枯枝戳到脚踝,又踩进深坑,差点崴脚。   终于,她听到姬星河兴奋的声音:“罗宣,我找到了。”   容宛月一听走到他身边,不远处果真是一个白色的馒头。   找了一个时辰,终于发现它。   容宛月迫不及待地走过去,人突然摔倒在一处坑中,姬星河忙道:“罗宣,你没事吧。”   容宛月伸出三根手指,比出OK的手势,幸好她的屏蔽痛感还在,要不然她痛死了。   容宛月爬出坑,这才看到馒头被小太监扔到一片仙人掌后,如果刚刚她没有摔倒,怕是自己要变成仙人球了。   姬星河举起火折子,他也看见了那成片的仙人掌,与此同时,他还看见馒头旁边一颗光亮的东西。   他问道:“罗宣,你看。”   容宛月看过去,她道:“不知道是什么,要过去拿过来才能分辨。”   “不,你别去,这个扎人可疼。”他说的是仙人掌。   虽然他不知道那叫什么名字,可是他被扎过,像针一样,刺进去拔不出来,好痛好痛。   容宛月当然知道疼,可是不去不行啊。   【系统,我的痛感还可以屏蔽多久?】   【十分钟。】   十分钟,够了。   四灵的匕首还在姬星河这里,她紧紧衣衫,扎进腰带中,然后拿着匕首,砍掉碍事的仙人掌。   她小心翼翼地,最后终于靠近馒头,这里的仙人掌太大,她没办法,只好慢慢下腰去拿馒头。   她屏气凝神,就连一旁的姬星河也不敢喘气,看着她的手臂一点点靠近馒头,最后两根手指夹住馒头,成功地解救馒头。   太好了,姬星河笑得如释重负。   容宛月瞧他的眼神还停在一旁的珠子上,她将馒头扔给姬星河,然后准备再次去捡珠子。   姬星河摆手示意自己不要,他很少会提自己想要什么,他见过的东西不多,对一颗珠子好奇也正常。   作为一个合格的攻略者,容宛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会涨好感度的机会。   她立刻挽起袖子准备再上,她再次弯腰,珠子太小,她势必要很靠下才能拿到。   她试了几次都不行,腰都快断掉。   好几回脚下打滑,人差点躺在仙人掌里。   姬星河喊她,这次是坚决表示不要。   可容宛月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嗨,她还偏不信邪。   她用匕首再次削掉一些仙人掌,顺便将上面的刺也刮下来,她活动活动腰,然后又一次伸手,就在她绷不住的时候,手终于碰到珠子,她立刻抓紧五指并拢,珠子到手,她高兴回头朝姬星河走过来:“拿到了,拿到了。”   火折子被风吹的时明时灭,她的脸也时而明亮时而晦暗,她一路捧着珠子快步走到他面前。   火折子燃出最亮的光,容宛月笑着,身上笼着淡淡的橘色光,在这黑夜中,她如神明一般破除夜色,带来光明,是那样的温暖和安心。   姬星河知道观音菩萨是女的,可是此刻罗宣就像菩萨,从天而来,只向他微笑,这是他一个人的菩萨。 第13章   ◎如果人可以做成琥珀……◎   容宛月仔细看看捡到的珠子,扁平椭圆形,桃核大小,金黄色,火光透出来,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有两个小昆虫。   昆虫当然死了,但是它们被禁锢在珠子中,身上的触角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姬星河凑过去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好像是琥珀。”   “琥珀?”   “对,琥珀一般是松树流下来的树脂,掉在地上,埋入土中,时间长了会形成琥珀。这一颗里面有昆虫,是不可多得的虫珀,哦,虫珀就是树脂滴下来时正好包裹住小虫子,小虫子挣扎不开,闷死在里面,但也因为此,虫珀就呈现出小虫子的动作。”   姬星河接过去,他仔细一瞧,里面果然有两只虫子,其中一只有半寸长,头大腰细,正抱着另外一只虫子。   “这个黄色的叫作细腰蜂,它平时喜欢吃蜘蛛和其他小昆虫,你看它抱着蜘蛛,肯定是两个打架的时候被困住的。想不到在这里会捡到虫珀,小皇子你运气真好,可是小福星啊。”   被容宛月一夸,姬星河眼睛微弯,他指着细腰蜂道:“它吃蜘蛛吗?可是我平日里看蜘蛛会织网,可是很厉害的虫子。”   “蜘蛛是厉害,但是细腰蜂可聪明,”见姬星河好奇,容宛月解释道,“蜘蛛一般会织网,守株待兔,等其他小飞虫落到网子上,挣脱不开,它感觉到动静就赶紧出来,吐丝缠住小虫子美餐一顿。细腰蜂呢,它就是利用蜘蛛的这个特性,故意去碰蛛网,佯装成倒霉蛋,等蜘蛛迫不及待出来的时候,它便立刻上前捉住蜘蛛吃掉。”   “啊,那它们就是冤家?”   容宛月点头,同时又吐糟自己,她偶尔跟姬星河说些民间故事,口头话不经意间说出来,没想到姬星河还记着。   姬星河得到肯定地回答,再次瞪大眼睛仔细地打量里面的一对昆虫。   容宛月见他瞧得那么认真,便道:“你很喜欢吗?”   “嗯,喜欢,”姬星河赞叹道,“没想到它们两个可以一直这么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真好。”   ???   这是什么脑回路,容宛月怎么没弄懂。   “我想它们应该也没想到,也不愿意就这么呆在一起。”   “不,这样很好,”姬星河头一次在容宛月的面前坚持自己的意见,“树脂包裹住它们的身体,它们没有一丝变化,没有像其他动物死了被吃,或者身体僵硬,羽毛失去光泽,变臭生虫,这样很好看,如果人也可以这样……”   姬星河说得很认真,看这个虫珀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痴迷。   “小皇子,”容宛月头皮发麻,冷风一吹,身上都凉飕飕的,“那个,人如果成了琥珀,那不是很美,而是惊悚了。”   姬星河眉头紧皱,不太明白。   但他觉得自己问出来,罗宣可能不会回答,他乖乖道:“哦,你刚刚说这个细腰蜂好狡猾。那以后我们如果想要报仇的话,也可以像细腰蜂一样,假装中计,然后再趁坏人不注意的时候杀了他们吗?”   他顺嘴说出来,还去看容宛月,以为容宛月会夸他。   容宛月却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姬星河被二皇子欺负,已经想着杀人了。   如果今天她没开口,姬星河可能会咬死四灵。   容宛月看向姬星河,黑夜中的他明明还是她认识的姬星河,可是他的眼底却是暗色,火光下,他的影子像是有了灵魂,在地上拉长起舞,莫名阴森。   她突然想起以后当上皇帝的他,他会想出各种酷刑用来惩罚他不喜欢的人。   她记得有一次,他让一个官员脱了衣衫,给他穿上狐狸皮,然后让他钻进虎笼,与那饥饿的老虎打斗,最后的结果是官员被撕咬致死,他在台上看得津津有味,大声叫好。   众人看得恶心欲吐,他偏偏让人上了肉汤,所有人都必须喝完,不然一起喂虎,最后这些人被折磨得回家就大病一场,半年才缓过神。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姬星河,姬星河的眸子依旧清澈,她问道:“小皇子,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咬公公脖子的?”   “他打你。”姬星河表情严肃。   他们可以打他,但是不能打罗宣,罗宣那么好,他不能让任何人欺负罗宣。   “咬这里他最快死,”他比划一下自己脖子的位置道,“这里只要咬下去,热热的血很快就会流出来。以前我抓过鸟和田鼠,它们会扑腾,有时爪子还会抓伤我的手,但是只要坚持一会儿,它们就慢慢不动,到最后软绵绵的,这时候就可以吃了。”   “罗宣,以后如果你想试试,可以咬破它们的喉咙之后,立刻吃掉,不然它们会很难吃。”   他向容宛月传授自己的经验,容宛月刚刚听他是因为自己才去咬四灵,真心觉得姬星河不错,知恩图报。   但他眼也不眨地说咬破喉管吃肉什么的,她不觉咽下口水。   她道:“小皇子谢谢你帮我,那个我就不用了,我应该也用不着。不过你以后也不用生咬活物,我会给你送吃的。还有,以后你想惩罚别人,可以多想一想,不一定非要自己动手,暴露自己,可能会让你更危险,你那么聪明,可以多想一想。”   姬星河听后没有笑,后面的话他没有注意,他只听到罗宣说不要生咬活物。   他想起来罗宣好像不喜欢自己生吃鸟。   他刚刚还给自己擦血,现在一定是不高兴了。   他忙解释说:“我,我很久没吃了,我刚刚就是看他打你,才扑过去咬他。”   他又开始攥住衣角,想起刚刚自己咬人那么凶,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打自己,自己也不痛。那些人都很害怕自己,而且还说他是怪物。   他紧张地道:“罗宣,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我会痛的,但是刚刚他们打我,我身上没有感觉,我,我不是怪物。”   他不能让罗宣讨厌他,不能。   容宛月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忙道:“我知道,刚刚我也不疼,可是现在又会疼了,我想可能是有神仙看不过去,在保护你,你怎么会是怪物呢,你不是的。刚刚二皇子欺负你,我看着也恨不得打他一顿,你这样做是对的。”   罗宣不怕他,他说是神仙菩萨在保佑自己。   姬星河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上前拉住容宛月的衣角,只轻轻碰了容宛月的手,而后又赶紧松开。   容宛月见他想要亲近自己又不敢的模样,心里软乎乎的。   她主动拉住姬星河的手,姬星河眼睛瞬间犹如璀璨银河。   容宛月看到他又变成自己熟悉的样子,她暗自松口气道:“小皇子,不如以后你去学功夫,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   “学功夫,当然好,可我现在只能在如霜居,哪里也去不了,也没人愿意教我。”他道。   “我来想办法。”她沉吟道。   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出来,经常问自己皇宫和外面的事。   他似乎越来越不满足呆在冷宫中。   她问道:“小皇子,你以后想出来吗?”   “我能出来吗?”姬星河问。   “以后肯定可以的,你还会有自己的侍卫,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以睡柔软的床,喝最干净的水,闻最漂亮的花。”   姬星河想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画面,他问道:“你也在的吗?”   “……在。”   姬星河笑容更甚,只要有罗宣在就好。   他脸上满是憧憬,容宛月心想,也许这个纸条真的能够帮到姬星河。   两人回到原处,他们捡起地上的馒头和葱油饼,菜无法入口,这些饼和馒头剥剥皮吃下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姬星河也饿了。   他拿着容宛月千辛万苦找到的馒头准备吃,容宛月本来在捡地上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刚刚书本被他们踩脏,她拍拍灰尘,检查一下,里面没有缺字少页,是完全可以用的。   她转身想把书给姬星河,结果就看到他已经剥了馒头皮,正打算一口咬下去。   “别吃。”容宛月夺过来。   姬星河手上空空的,差点咬到自己的手。   他惊讶地看向容宛月,容宛月握住馒头,里面的纸条还在,姬星河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可她的反应太大,恐怕这会儿姬星河就不解了。   “这个,这个馒头吧,湿气重,不适合小孩子吃,”容宛月解释,“你看这个馒头它刚刚在地上滚过,仙人掌堆里也呆过,它含着湿气,你吃了会拉肚子,胃脘痛。你才刚好,肯定不想再受罪。”   姬星河问道:“湿气重,那我听你的,不吃这个。”   容宛月松口气,感叹姬星河好骗,要不然解释起来麻烦。   她递给姬星河一个葱油饼,然后道:“你吃饼。”   姬星河接了,然后很快吃完一整个。   他看向容宛月怀里的书,容宛月告诉他这是一般小孩子用来开蒙的。   姬星河十分珍惜地拿著书,他看着上面的字,一遍一遍地抚摸。   容宛月从他手里拿出《三字经》道:“知道我以前拿到新书最喜欢做什么吗?”   “什么?”姬星河问。   容宛月打开书,仰头将书放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深吸一口气道:“我最喜欢闻上面的墨香。”   姬星河也像她一样,仰头去深呼吸,然后惊喜地道:“真的有香味。”   容宛月一本正经:“对,这就是墨香,人说书香四溢,说的就是这个,你经常读书,身上就沾满墨香,走到哪里,他们闻到就会说‘啊,这个人书香四溢,肯定读了好多书,是有大学问的人’。”   姬星河好奇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多闻一闻。”容宛月忍着笑意。   姬星河当真回去的路上又闻几次,容宛月见他仰头深呼吸,还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书贴贴自己身上来“沾染墨香”。   在他又一次贴贴的时候,容宛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姬星河先是疑惑地看向她,而后反应过来:“你说的墨香不是这个意思对吧,你在逗我?”   容宛月笑得肩膀抖动不止,肚子也笑痛,眼泪流出来,她道:“实在是,实在是你认真贴贴的样子太好笑,我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姬星河先是抿唇,而后见容宛月笑得这么高兴,他摸摸耳朵,也跟着咧嘴。   终于走到如霜居,姬星河拿着馒头要进去。   容宛月叮嘱他道:“今天太晚,娘娘和苏姑姑可能会担心你,她们如果说你,你就跟她们说遇到二皇子欺负人,然后把馒头给她们吃,她们就不会生气了。”   姬星河想说她们不会问的,但是他点点头道:“好,我知道。”   她特意把那个纸条馒头给姬星河道:“这个馒头你就给苏姑姑吃。”   “可你不是说,这馒头湿气重?”   容宛月:“啊,是啊,我看你苏姑姑这两天额头冒痘,明显是上火,这馒头最适合她。”   姬星河懵懵懂懂的,但是既然容宛月这么说,他便照做了。   容宛月看着他走进如霜居,然后便回去。   路上,她又想起剧情,这个丽妃似乎最后也没从冷宫出来,书中偶尔穿插的反派回忆,也只是说她死在一场大火中。   她直觉这场大火也许就跟那个什么先太子出现有关,可惜她没法阻止。   完 第14章   ◎关心我的人只有你一个。◎   她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对小变态好,让他多多感受到世间万物的美好,别长歪。   姬星河回去,抱着吃食到寝宫门口,他喊道:“苏姑姑,苏姑姑。”   他喊第三遍的时候,苏梓出现,见他这么晚才出现,冷声道:“今天为何如此晚?”   “对不起,我……”   “我不想知道,油饼给我。”   “……哦。”姬星河低头闷声道。   苏梓挑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低落。   她伸手去拿姬星河怀里的葱油饼,没皮的馒头看都没看。   她转身欲走,姬星河忙鼓起勇气喊住她:“苏姑姑。”   “做什么?”苏梓不耐烦地问。   “这个馒头你吃吧。”   苏梓扭头,看到姬星河双手捧着一个馒头,馒头坑坑洼洼,显见是掉在地上剥皮的。   “我不吃,你不吃就扔掉。”   “可是,这个,这馒头有湿气,可以治好你的心火。”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梓眉头一皱,姬星河察觉不对赶紧缩回手。   她问道:“什么湿气,什么心火,你再说什么?”   “是,是罗宣说的,你有什么黑眼圈,脸上还有痘痘,一定是上火,吃这个馒头就会好。”   原来是那个小太监在戏弄她,苏梓气不打一处来,拿过那个馒头。   姬星河以为她要吃,谁知,她又一次扔出去。   他忙去捡,语气也不太好:“苏姑姑,罗宣好心给你馒头,你为什么扔掉?”   苏梓本来要走,可是又停下来,倒是稀奇,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姬星河顶撞她,还是为了一个太监。   即使是为上一次对他好的那个红叶宫女,他也没有像这样大声还嘴。   “那罗宣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喜欢他?”   姬星河只顾着捡馒头,这可是罗宣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他的心意不能被这么糟蹋。   “这馒头你不吃罢了,罗宣为了捡馒头费很多功夫的。”姬星河道。   再次被顶撞,苏梓不悦,她正要狠狠说他几句,就听寝宫里面传来两声轻咳,紧接着一声轻柔温婉如江南烟雨般的声音道:“苏梓。”   苏梓立刻应声:“娘娘我在。”   姬星河刚好捡到馒头,他站起身来,听到声音他一动不动,情不自禁地看向里面。   苏梓察觉到他的眼神,挡住他的视线,上前扶住丽妃。   隔得有些远,姬星河只看到苏梓面前的人身着烟紫色袄裙,转身的时候人也轻飘飘的,像风中的细柳,袅娜娉婷。   姬星河想起今天二皇子说起自己母后的模样,他没忍住喊道:“娘……”   里面的人顿住,而后身子猛然发抖,苏梓急忙扶住丽妃道:“娘娘,没事,奴婢扶您进去。”   丽妃接连咳嗽几声,姬星河见她们要走,急忙道:“娘……”   “住口。”苏梓转过身,狠狠瞪他。   丽妃抖得更加厉害,像是随时都会倒下来。   苏梓赶紧给丽妃顺气,安慰她道:“娘娘,没事,奴婢在,奴婢在。”   她扭头喝道:“你快些离开,没看到娘娘难受吗?下一次你再敢出现在娘娘面前,别怪我不客气。”   丽妃几乎是靠在苏梓身上,背对着姬星河,她气息不稳道:“不要叫我,我从一开始就不愿生下你,你就是多余的,不该在这世上。”   姬星河脚步顿住,看向丽妃,眸子逐渐黯淡。   主仆二人一道离开。   寝宫内烛火亮起,屋外,姬星河一个人,伴着他的是天上几颗星子。   他抬头望天,然后突然笑了。   手上的琥珀如萤石,他看着里面的两只合抱在一起的虫子。   罗宣,你看我说对了吧,苏姑姑是不会担心我去了哪里的,关心我的人只有你一个。   没关系,只要你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像它们一样,一直在一起。   *   容宛月本以为苏梓看到馒头会来见她,可是她去送饭食的时候,依旧是姬星河在门口等候,不见苏梓的身影。   她很奇怪,问姬星河有没有送到,姬星河一直点头,说馒头苏梓已经拿走。   容宛月纳闷,她琢磨着难道苏梓跟丽妃果真如自己所想,被这七年冷宫的日子给关得看淡一切,并不想再去参与这样危险的事情中来。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她信已经送到,她们不愿意做,也不能怪她。   她们没动作,她反倒更加轻松。   姬星河的好感度还在慢慢上涨,最近他也越来越黏自己,她去送饭的功夫,他吃得特别慢,而且最后一口馒头,他就拿在手上,容宛月一说要走,他就说自己还没吃完饭。   这小把戏看得容宛月想笑,但今天她发现姬星河的手上不知怎的又生了冻疮,按说现在的天气已经暖和,他不该生冻疮了。   她问姬星河是怎么回事,姬星河便道可能是昨日在夜里站了太久的缘故。   至于为什么会一个人站在外面,姬星河说他是在那里等苏姑姑出来。   容宛月已经知道,姬星河每次去送饭食,苏梓从未让他进去过。   他一个孩子照顾两个大人,还从不被允许踏入丽妃的住处,她们真的是过分了。   “下次,你就把自己的吃食吃了,不给她们送,如果她们饿了,自会去寻你。”容宛月生气道。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又不欠她们。”容宛月眉毛一扬。   姬星河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容宛月满意,只是看着他手上的冻疮,她问道:“之前给你的香脂,还有吗?”   “有,有,给你。”他立刻拿出来递给容宛月,同时双手伸过去,等着容宛月给他涂香脂。   这动作一气呵成,容宛月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香脂属实意外。   “你随身带着香脂?”   姬星河脸上显出一丝慌乱,可他在门后,容宛月没有看到。   他道:“是,我怕香脂被老鼠咬了,所以一直带着。”   容宛月没有再问,她旋开盖子给姬星河涂香脂。   只是依旧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自己多想了吧。   门后,姬星河感觉到手背上的香脂,随着罗宣手指轻柔推开黏黏的,很舒服,香味充斥在四周,是他喜欢的感觉。   他想起之前看到手上的冻疮好了,罗宣给他检查过后便让他自己每日多涂一涂,他便很不喜欢自己的手,昨日他特意将手放在水中一夜,今晨果然又长冻疮。   罗宣又开始为他涂抹香脂,真好。   容宛月叮嘱姬星河要保护好双手,而后她便回去,她已经在这里耽误一个时辰,要是被吴安看到,肯定又要告状。   她一路走得很快,不成想,脚下一个趔趄,她重重地摔倒在地,食盒都摔坏,她起身,看到刚刚自己走路的位置出现一截绳子,她是被绳子绊倒的。   “是谁这么缺德?”她骂道。   眼前出现一双金丝缎绒靴,上面绣着精致的麒麟,她抬头,二皇子姬星云喝道:“才几天就忘记你自己主子了?敢骂本皇子,来人给我打。”   四灵提起容宛月,容宛月只觉这二皇子真的很烦,是不是整天没事做,才来找她的麻烦。   眼看四灵的手挥过来,容宛月低头躲过立刻道:“二皇子饶命,奴才不知道二皇子在这里,挡了二皇子的路,奴才这就走,不碍二皇子的眼。”   她转身站起,提着食盒就要跑,另外两个太监围住她,根本不放她离开。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她被猛然下压跪在地上,二皇子抬脚踩在她的肩膀上问:“听说那个丧门星脚上的靴子是你送过去的,你还买了《三字经》和《千字文》,谁让你这么做的,你又哪来的银子?说,那靴子是不是你偷得?”   “冤枉,二皇子,那靴子的的确确是奴才用银子买的,奴才,奴才也是有月银的。”容宛月忙道。   “还嘴硬,依我看来,你就是贼,靴子就是赃物,四灵,在宫中偷窃该如何责罚?”   四灵脖子上的伤已经上过药,还拿着纱布包裹,按说他这样在宫中有碍观瞻,是会被暂时调离主子身边。   可他依旧跟在二皇子身边,看来他真的很讨二皇子的喜欢。   四灵看着容宛月,眼里满是愤恨和狠毒,他道:“启禀主子,像这样的奴才该处死,亦或者凌迟,以儆效尤。”   凌迟,你倒敢说。   “那就处死。”姬星云道。   容宛月赶忙说:“二皇子饶命,奴才冤枉。奴才的主子一直都是二皇子,奴才对二皇子的忠心日月可鉴,二皇子如果杀了奴才,这势必要六月飘雪,一大冤案呢。”   姬星云被她说得一头雾水,听她一直求饶,他与四灵对视一眼道:“你不想死。”   “奴才不想。”容宛月干脆道。   她现在积分不够去兑屏蔽痛感,这个姬星云不按套路出牌,万一打自己,她痛一场不值当。   “那好办,”姬星云道,“我看那个丧门星很听你的话,上次他还护着你咬伤四灵,我很不爽。我要他的命。”   果然,这个小胖子是真的歹毒。   姬星河在冷宫里能碍着他什么事,他还要杀人。 第15章   ◎咱家瞧他的模样伶俐,倒不像会使坏的。◎   “他,二皇子,他在冷宫里其实跟死了也差不多。”容宛月道。   “他还活着,”姬星云,“他娘让我母后不开心,我就让他们不好过。”   容宛月皱眉,一旁的四灵道:“主子,其实比起死,让他痛苦之后再没了更好玩。”   “是吗?”姬星云道。   “当然,轻易死了太便宜他,主子可以换个玩法。”四灵道。   容宛月见他眼中流露出的阴险,不由地担心起姬星河来。   姬星云听完四灵说的玩法,明显兴奋起来:“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一同盯着容宛月,容宛月下意识后退,只听姬星云道:“你不是说对我最忠心吗?那就照我说的做,如果不做的话,我立刻打死你。”   “是。”容宛月答道。   反正姬星河在冷宫里,这个二皇子能想出什么把戏。   四灵像是猜到容宛月的想法,他道:“你别想着糊弄主子,我可是知道尚寝局的女史罗莹是你姐姐。徐公公最近要找对食,我看你姐姐就不错,如果你不做的话,你姐姐就嫁给徐公公好了。”   卑鄙,无耻,她早就看四灵不是个好人,没想到会这么狡诈。   居然用罗莹威胁她,她只好装出恭顺的样子道:“是,奴才一定听二皇子的话,尽心尽力为二皇子做事。”   姬星云这才满意,命令她以后听四灵的安排,然后暂时放她离开。   她赶忙回去找罗莹,罗莹听说弟弟来了,放下手上的活出来。   听容宛月说如霜居的那位并没有任何的回信,她眉心紧锁,只道这事还得接着想办法。   两人在此不方便多聊,容宛月问道:“姐姐,你知道徐公公吗?”   罗莹点头:“他是咸宁宫的总管,这宫里没人不知道他?怎么了?”   “没事,哦,就是听别人提起他,我随口这么一问。”   罗莹不疑有他,只是悄声叮嘱道:“徐公公喜欢找对食,但是他之前找的两个对食嫁过去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听抬尸的小吕子说,那两个宫女手上都是青紫印子,好像是被折磨死的。而且他不仅喜欢宫女,还对长相清秀年龄小的太监有兴趣。”   她看着自己的弟弟,刚好就是徐公公喜欢的类型,尤其是弟弟长了一双鹿眼,眼神清澈,招人喜欢,实在让她担心。   “你以后如果看到徐公公,定要避开他。”   容宛月原本是担心罗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秘事,她连忙点头道:“姐姐,你也要小心才好。”   两姐弟说一会儿话,容宛月回去。   罗莹让她再次试探丽妃,确定枫叶是否真的到了丽妃的手上。   容宛月不觉得姬星河会对她撒谎,但是罗莹很急切,她想帮助先太子。   容宛月问姬星河,他的回答跟之前一样。   为了让罗莹放心,她决定再问问苏梓。   她又一次在包子里放了纸条,意在提醒苏梓与她见一面,他们当面说一说。   每一次她都让姬星河当面吃掉属于他的饭食,剩下带着纸条的则送去给丽妃跟苏梓。   如此几天,苏梓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赶忙问道:“你看到了吗?”   苏梓面色比以往更加严肃,她道:“是谁让你传信,你知不知道这被人发现可是死罪。”   容宛月小声的道:“我是主公的人,主公没有死,现在在外面起兵,之后会杀进皇宫,但是他现在需要娘娘的帮助,只要能知道更多的治军之事,或者让娘娘搅乱后宫,主公便会大获成功。”   “搅乱后宫,哼,你们未免太看得起娘娘了。”苏梓冷笑,“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之前不是已经给了你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绢丝枫叶,还有纸条上主公的印章。”   “笑话,我根本没收到什么枫叶,你是在骗我。”苏梓道。   “那些东西我藏在馒头里,我让小皇子给你的,难道你没收到?对了,那馒头是剥皮的,因为馒头掉在地上了。”   “你在说什么?”苏梓道,“我可没有见过什么馒头……”   她脸色突然一僵,容宛月捕捉到她的变化,立刻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苏梓回神道:“没有,你就老老实实地送你的饭食,不要再做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如果再用什么纸条来骚扰娘娘,我定会将你的事都告诉他。”   “我观你这么多天对他献足了殷勤,又是送夹袄、新靴子,又是给他《三字经》、《千字文》,你在他身上花那么多心思,难道真的想让他知道真相,痛恨你?”苏梓道。   容宛月叹气:“什么真相,我已经说过我只是关心小皇子而已。”   “得了吧,小太监,我吃过的米比你吃的盐要多,你还想骗我,你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了人。你是不是觉得就算小皇子知道你的事,你们相处这么多天有了感情,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们还可以像往常一样相处,甚至你可以继续从他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苏梓这是开挂了吗?这双眼睛怎么就这么毒,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没言语,苏梓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她道:“你想的未免太好,我告诉你,像你这样想利用他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许不是最后一个,这小子现在似乎很信任你,那你大可以试试,他知道之后到底会怎样。”   她说完走出两步回头道:“不要再送纸条,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她离开,容宛月沿路回去,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馒头姬星河到底给了苏梓没有?   她仔细想想,也许给了,但是苏梓没有发现里面的东西?   不管怎样,她消息送到,要怎么做就是他们的事了。   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系统提醒她,姬星河的生日快到了。   她需要提前为小变态准备生日礼物。   只是送什么给他好呢?   他现在什么都缺,自己随便送东西他都会喜欢,但她得选一个他最想要的,能够让他因为一个礼物对自己好感度暴涨的。   她还不能去问,这礼物就是惊喜,问了他再去准备就少了许多乐趣。   现在百分之五十五的好感度,到时候他一感动,直接窜到百分百,她立马就完成攻略,打包回家。   只要想一想就好爽。   容宛月不由兴奋,点心?新的长袍?精巧的小玩意?对了商城里好像还可以兑换水果,他不是最想尝尝橘子吗?   不如自己给他兑换一个橘子?   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清香宜人,剥开薄薄的皮,里面是排列好的橘子瓣,剥掉上面白色的筋膜,露出黄色的果肉,如果再将表皮撕开,果肉里是晶莹饱满狭长的颗粒,咬一口,汁水四溢,甜到心里去。   容宛月自己都想吃了,自从来到这里当太监,她甚少吃水果,她品级不够,就连那蔫了吧唧的梨子,她也难得尝一口。   好,就是它。   容宛月决定好,人更加激动,这一不留神撞到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忙道歉。   “混账,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容宛月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抬头,恰好对上一白面无须,戴方山冠的老太监,徐公公。   更可怕得是,他本来面无表情,看到她之后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   完了,完了,这徐公公可是男女通吃的变态。   她立刻低头道:“奴才给公公赔不是,奴才眼拙,一时没留意,冲撞了公公,公公恕罪。”   “大胆,来人,冲撞公公,来人还不拉下去杖打二十。”   杖打二十,容宛月皱眉,头更低了。   谁知,那徐公公却躬身抓住容宛月的手扶她起来:“哎,咱家最是心疼人,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吓唬他做什么?没事吧?”   手背上的触感像冰冻的僵尸鸡爪,容宛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站起来,赶紧后退几步,离徐公公远些道:“谢公公体恤,奴才没事。”   “哦,你是哪宫的太监,咱家怎么没见过你?”   容宛月可不想让她知道,可她不说,徐公公身边的人道:“徐公公,他是尚膳监的小太监,之前伺候二皇子不尽心,被打了赶去尚膳监的。”   “原来是这样,咱家瞧他的模样伶俐,倒不像会使坏的。”徐公公慢条斯理。   容宛月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直徘徊,她慌得厉害,赶紧道:“公公,尚膳监有紧急的事,奴才先行一步,谢公公刚刚不怪罪。”   说完她也不等徐公公是何反应,提着食盒就快步走,脚下像踩了风火轮,很快不见踪影。   那徐公公一直盯着他瞧,半晌道:“还会害羞,倒是有意思。”   “公公,那要不要?”   “不急,先等等再说。”   “是,公公。”   容宛月一口气跑到尚膳监才停下来,她自来到这个宫里,还没这么恶心过。   呕,那个老太监别不是看上自己了,那两个宫女都是被折磨死的,以她看过那么多小说的经验来看,他肯定是因为没了命根子,心里变态,有些个特殊癖好,所以才会在宫人身上发泄。   怎么就撞上他,他的那个眼神和腔调,她想起来就一阵恶寒。   不行,她不能再慢慢积累好感度,她必须要加快攻略。   除了橘子之外,她得再想想其他的,到时候一并给姬星河,他会高兴的。   完 第16章   ◎罗宣,救我。◎   姬星河做了个梦,梦里的红叶会对他笑,跟他说话。   她来如霜居送饭,跟自己聊得最多的就是娘娘,他将自己知道的都跟红叶说,红叶问他娘娘喜欢什么香,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衫。   他不清楚,红叶会让他去多看看,他便躲在一边瞧,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娘娘的寝宫,看到躺在床上的娘娘。   红叶跟他说,娘娘就是他的娘,这就是他的娘吗?   他拿了一枚漂亮的簪子,然后盯着床上的娘瞧。   可是娘醒了,她看到自己就大叫,声音凄厉像夜里发出声音的怪鸟。   她疯狂地砸东西,看向他的时候眼眼神特别可怕。   他怕极了,她扔过来茶盏,茶盏摔在地上,碎片划伤他的脸,他流血了。   苏姑姑急忙跑过来,骂他为什么进来,他被一把推倒在地,恰好跪在碎片上,他爬不起来,可是身后响起更多重物碎裂的声音。   他的后背不知道被什么砸中,他只能爬出来,然后等红叶来的时候,他把簪子给了她。   红叶很高兴一刻也没停留就走了,他想说他好疼,脸上、后背都很疼,他想说那个娘不喜欢他,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之前红叶说娘亲都很爱自己的孩子的。   他想问问红叶,可是红叶已经走了。   他只好自己回去,后来他一直等红叶,可是红叶没有来。   苏姑姑发现簪子不见,他承认之后,苏姑姑重重地打了自己,并立下规矩,他永远不能进寝宫,他只能叫娘娘,他没有娘。   原来他没有娘吗?   过了很多天,红叶终于回来,只是她的眼睛不再是弯弯的,嘴角也不再朝上,但是她依旧给自己带来好吃的。   她说这个点心吃了会很热,让自己去院子里的井中泡一泡。   那个井很滑又很黑,他怕。   可是红叶说,如果他不去,那她就再也不过来。   他怕下井,可是他更怕红叶不来,他答应红叶。   红叶笑着笑着又哭了,她说了一句自己听不懂的话。   “丽妃害了我主子,我不能杀了她,只能让你抵命。”   他也跟着红叶笑,然后红叶催促他去井里洗澡。   他去了,路上肚子一直疼,他强忍着下到井里,水到他的胸口,他肚子越来越疼,他受不住吐了,里面的青蛙呱呱直叫。   水很凉,他身上冷,可是红叶说让他在井里不要说话,否则会招来小鬼。   就这样等到白天,她就会来了。   他要等红叶,他要坚持。   天黑漆漆的,月亮就在他的头顶。   他好困,好像要睡着了。   “小皇子,小皇子。”突然有人在叫他。   他睁开眼睛,是红叶,红叶来了。   他伸出手想让红叶抱他,可红叶披头散发,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头下压。   “抵命,抵命,你来抵命。”   他吓坏了,可是他没有力气,红叶的脸又变成罗宣的。   他见到救命稻草,不住地喊:“罗宣,罗宣,救我,救我。”   可是罗宣笑着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他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他无法呼吸,罗宣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他想问问为什么,可是他一个字也发不出。   “救命。”姬星河叫着从梦中醒来。   他看着窗外的天光,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的胸口放着一本书,书背抵着他的脖子,这就是梦里“掐住”他脖子的元凶。   他将书放好,昨天自己看书看得太久,忘记将书收起来,如果被罗宣知道,他该说自己了。   姬星河又想起这个梦,他今日怎么会梦见红叶,还有,她的脸又为什么会变成罗宣。   罗宣跟她可不一样。   当年他在井里差点被冻死,是苏姑姑扔下一根绳子,让他自己爬上来。   他筋疲力尽,手臂上也是血。   苏姑姑只说他活该,难怪红叶会利用他来获取丽妃的喜好,以此来让自家主子得宠。   他不懂,苏姑姑又道,她主子自作聪明触皇上的逆鳞已经被赐死,她将恨意转嫁,所以才想引着他去死。   他也是命大,把饼都吐了出来,要不然早死了。   他听清楚了,红叶是故意哄他去拿簪子,跳井。   红叶的笑,好与坏,最后都像是冰凉的井冻在了他的心底。   红叶也许是心怀叵测,罗宣不会的。   他说过他们是朋友,他问过罗宣朋友的意思,他说朋友可以一直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太好了。   他要跟罗宣当一辈子的朋友。   他起身去洗洗脸,冻疮已经好得差不多,身上的伤口也完全愈合。   他凝眉,然后发现院子里的仙人掌,有了主意。   等他收拾好进去拿自己的琥珀,他看到苏姑姑就在屋子里,她一伸手拿走了自己放在那里的馒头。   难道姑姑又要去扔掉吗?   姬星河急忙上前拦住苏梓道:“苏姑姑,你拿了我的馒头。”   苏梓本想藏在身后,可没想到被他撞见,她立刻嫌弃地道:“我是路过闻到这里气味难闻,一看果然是你这么有东西放坏了。”   她指着手上的馒头道:“这个馒头都快长毛了,我替你扔掉。”   姬星河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馒头,他为了防止馒头坏掉,特意将馒头放在通风的地方,馒头现在也只是干巴巴的,并没有发霉长毛,连异味都没有。   “苏姑姑这馒头好好的,你还给我。”   “你怎么不听话,都给你说了,我替你扔掉,放在这里除了招虫子。”   苏梓根本不给姬星河拒绝的机会,她拿着馒头就走。   姬星河急了,跟过去道:“姑姑,姑姑,你还给我,别扔掉。”   苏梓走得急,姬星河跑得更快,他没有苏梓高,可是他会跳起来去抢。   他这段时间被容宛月养得好,力气也比之前大,苏梓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得。   馒头从她手中脱落,两人同时去瞧,干硬的馒头摔成两半,恰好露出里面的枫叶。   苏梓眼疾手快地上前踩住枫叶和纸条,然后蹲下来将东西攥在手心里。   姬星河只看到她一晃而过,随后起身对他道:“一个馊掉的馒头而已,你想要就自己留着吧。”   她立时转身,姬星河拉住她的衣衫问道:“苏姑姑,馒头里面是什么?”   “馒头就是馒头能有什么,你不要挡着我,我还要去看娘娘。”她拍掉姬星河的手离开此处。   她脚步匆匆,姬星河看向苏梓刚刚蹲过的地方,馒头吸引许多了鸟雀,它们已经开吃。   他赶走它们,重新捡起馒头,心里却很疑惑,刚刚从馒头里面掉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这个馒头会有东西?   这是罗宣指名要给苏姑姑的,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   容宛月已经做了完美的计划,除了给姬星河橘子,她好想晚上的时候偷偷将他扮成小太监在冷宫附近走一走。   他常年被拘在一处,一定会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提议。   提前几天,她就问与姬星河年龄相仿的小太监借了合适的衣衫和帽子,还厚着脸皮跟怀想讨了山药枣泥糕,灯笼也预备好。   这几日去送饭食的时候,她告诉姬星河过几天会有一个惊喜,不过姬星河的手上又有伤,她仔细看了下是仙人掌的刺。   她忙给姬星河挑刺,姬星河安静地伸手,只说自己去后院玩得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容宛月没多说什么,只让他要多注意一些。   姬星河答应这,他忍不住想问容宛月口中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容宛月没说,只保证到时候他一定会很喜欢。   姬星河本来还想问她馒头的事,可是她跟自己笑着说话,还要送自己东西,他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罗宣不说一定有自己的的道理,他不该想着去问的。   他将这些疑惑抛之脑后之后几天,他会偶尔在晚上的时候爬出来等她。   可是有点儿奇怪,他几次都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影晃动。   他仔细去瞧,人影又不见。   他只好爬回如霜居,不敢久留。   容宛月忙碌的时候,罗莹来找过她,她跟罗莹说了苏梓的反应,罗莹很是不解。   “她们怎么这么背信弃义,丽妃娘娘之前可是太子的良媛,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宠爱她,为了她几乎甚至想废掉太子妃,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皇上喜欢她,为了霸占她发动宫变,太子现在才是这里的主人。”   罗莹忿忿:“她现在成为皇上的丽妃,就一点儿不顾忌太子吗?可是她现在被打入冷宫,没有出头之日,只要她帮助太子,太子以后登基,肯定会让她重获恩宠,她为什么还不愿意做?”   容宛月只能安慰她,她们可能已经被磨平棱角,所以并不愿意再卷入任何的危险之中。   罗莹走的时候眉头紧锁,容宛月没来及送她,因为掌司吩咐她去做事。   也是奇怪,这些天,她的活又开始多了,就说今天,她明明已经洗好几筐萝卜,可她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太监又拉来两大车萝卜让她洗。   怀想要在一旁帮她也被人阻止,说什么这萝卜只有她才洗得干净,谁都不能碰。   等她洗好,饭食也没了,她饿着肚子休息,床上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滩水渍,被褥湿透,根本无法入睡。   她发火,可是根本没人承认。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容宛月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连怀想都看出来是有人在整她,悄悄同她说了。   容宛月也想到这一点,可是她又没有得罪人,谁会如此看不惯她? 第17章   ◎喜欢的话,你也可以拿去的。◎   在她又一次打扫完整个尚膳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时,吴安经过走到她前面。   知道吴安难缠,她便适时后退,可吴安却跟随她的脚步上前。   她凝眉道:“吴公公,你做什么?”   吴安模样不差,只是他常常鼻孔看人,大家都不喜欢。   果然他又露出一贯欠揍的表情道:“我正常走路,倒是你为什么不长眼,一直挡着我。”   这可是恶人先告状,容宛月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惹事,只道:“那我给公公让路。”   她当真后退,吴安冷哼一声,扬起手里的瓜子皮,刚刚扫干净的地面,顿时脏了。   这个吴安,他是故意的。   容宛月扫他一眼,吴安丝毫不怯,反倒说:“这长得也就那么回事,不知道怎么勾引人的,难道这狐狸也有男的吗?”   他身后在太监顿时大笑,容宛月不懂:“吴公公这是什么话?”   “得了,现今也没人,你也别在我面前装无辜。我劝你老老实实的,要不然你可不止要扫地,洗萝卜,刷洗马桶的活儿之后也给你。”   找到了,原来是吴安在找她的茬。   她跟吴安以前也没有过多接触,两人没有矛盾,他缘何要给自己穿小鞋?   吴安没心思在这里多待,他说完就离开,容宛月只听到后面的小太监道:“吴公公,这事如果被徐总管知道……”   后面的话她听不清,她气愤地问系统能不能给吴安惩罚,系统回答当然可以,只不过需要积分兑换。   容宛月算了算,她还需要换橘子和其他的东西,为了吴安浪费积分不值得。   她拒绝,后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随之吴安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来:“这路上怎么会有水?”   她瞧过去,原来吴安重重摔个大马趴,他鼻青脸肿,鲜血直流,光看着都疼啊。   哈,真是恶人有恶报。   容宛月心中出了一口恶气,她扫完回去。   明日就是姬星河的生辰,他们约定晚上的时候在后门见,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拿出自己的礼物了。   她刚准备休息,四灵找来了。   她一看到四灵,心里咯噔一声,眼睛不由地扫向他的脖子,他的伤口已经结痂,只不过到底是缺一块肉,伤口恢复得慢,现在依旧难看。   怀想看到四灵,还以为他是来找容宛月叙旧的。   毕竟他们两人曾经同在咸宁宫,他还出去,给两人腾空,让他们好好说话。   容宛月都不知道该说怀想什么好,四灵阴沉沉地问道:“你应该没忘记主子的话吧?”   容宛月自是表忠心,四灵道:“好,这药你拿着,你明天这么做……”   “不好吧?”容宛月听完内心是拒绝的。   四灵冷声道:“要你做你就做,我告诉你,这是主子的意思,如果你不将丧门星引过来,你姐姐就会被送给徐公公。”   又拿这个威胁她,可她这会儿还偏偏没办法。   四灵见她不说话,知道她会乖乖听话,便先行离开。   她赶紧再看看自己的积分,倒是能兑换几个小技能,药丸也可以换,她心中有了应对法,中午她提着食盒去了如霜居。   一路上她都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她往后瞧一瞧,看到二皇子身边的两个太监。   他们在监视自己,看来自己明天不做是躲不过去。   她到了门口,如往常一样刚到门口,她就看见姬星河站起来,他眸如星子,肤色也慢慢变成健康的白,以前是石灰白,现在则像是泛着荧光的羊脂玉。   有时候她都想要捏一把或者咬一口,她也这么做了,之前她伸出魔爪捏脸,姬星河的皮肤弹弹的,一捏一放还会像果冻一样回弹,她多捏几下。   姬星河诧异盯着她瞧,她才不好意思地收手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谁让你长那么好看呢。”   当时姬星河也随她摸摸自己的脸,然后问道:“我长得好看?”   “对啊,你可是我见过的小孩中,最英俊,最可爱,最漂亮的一个。”   容宛月不吝夸奖,姬星河当时就笑了:“你很喜欢?”   “嗯,喜欢啊。”   姬星河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喜欢的话,你也可以拿去的。”   容宛月当时觉得姬星河懵懂又认真的样子可爱极了,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拥有姬星河这样的奶白肌肤。   她又揉揉他的脸道:“这个我可拿不了。”   哎,这个小反派真的让人心疼,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想把什么都送给对方。   试问谁不喜欢被这么全心全意地对待,容宛月之前想着等攻略完毕就回家,现在却有点可怜他,担心自己回去,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罗宣,罗宣。”   姬星河在她面前挥挥手,容宛月回神,他眸中浮现担心,容宛月道:“我没事,只是刚刚在想事情。”   “可是我看你最近好像很累,上次你说着话就睡着了。”姬星河问她。   “真的没事,对了,小皇子,还记得我们明天晚上的约定吗?”   “记得,你说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对,但是我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小皇子,今天我带来了好吃的点心,我带的多,今天你吃不完可以留着明天吃,但是明天我给你端来的饭菜你一口都不要碰。”容宛月道。   姬星河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这是对你的一个考验,你不是已经听过我讲的故事,抵得住诱惑的小猫才可以钓到鱼,人也一样的。”容宛月越来越佩服自己,想出的理由都是这么恰到好处。   姬星河果然兴致勃勃,他道:“好,我明天一定抵住诱惑不吃饭食。”   容宛月点头,然后道:“那今天就快些吃掉这些饭食。”   “等一下,”姬星河指着门上的印子道,“罗宣,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原来是要量身高。   容宛月爽快道:“好。”   姬星河站好,紧贴宫门,容宛月伸出手比划惊喜道:“小皇子,你长个了,比一个月前长了半寸。”   她随手画好印子,姬星河转过身去瞧,果然见宫门略高的地方多出一道新的划痕。   他摸着划痕为自己长高而高兴,他长高一点,就更靠近罗宣一点。   容宛月看着姬星河吃好,又再次叮嘱他要把点心放起来明日吃,如果可以最好也跟苏梓提一下不要吃明日的饭食。   他又一次提起苏梓,好像很关心她。   姬星河吃饭的速度慢下来,又想起之前的那个有问题的馒头。   罗宣为什么关系苏姑姑,他关心自己一个不就够了吗?   他的心里只有罗宣,可是罗宣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心中仿佛猫抓,很难受。   但他答应下来,然后看着容宛月提着食盒远去。   他真的也好想跟着罗宣走,如果能够整天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他困在这里,他其实很羡慕可以自由在外面走动的宫人和皇子们,如果他也可以离开这里就好了。   离开这里,他要一直看着罗宣,看他每日都做什么,也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天快要黑的时候,他收起《三字经》,在院子里等容宛月。   这会儿还早,现在三月园子里开了许多蓝色的小花,冬天这里还是一片枯黄,现在则是生机勃勃的颜色。   罗宣还没看到过这里面的花,他跑进野花丛中,将蓝色的小花连带着细细的茎一并拿在手里,摆放得整整齐齐,他还用一条布条将花扎起来,等着罗宣来的时候给他看。   他闻闻花,小花无香,但是漂亮。   他拿着花就要跑去宫门口,可是他在园子里听到后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难道罗宣今天来这么早?   他快些跑了过去,然后按照他与罗宣约定的暗号,他敲三下高墙,外面则传来一长两短的声响。   没错,是罗宣。   姬星河高兴扒开羊角口,他俯身慢慢地钻过去,他的头刚伸出去,头上突然套上什么东西。   他察觉不对想后退,那圆圆的东西下滑至他的脖颈,牢牢地套住他。   外面立刻传来一阵呼喊,只听有人道:“主子,套住了。”   “好,将他给我拉出来。”   他听出来了,外面的人是二皇子。   ***   容宛月一晚上心绪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可是她没有头绪。   四灵给的药包就像定/时/炸/弹,她真想扔掉,可是四灵很狡猾,她现在扔掉,难保他明日不会来这里查看,如果发现自己没有,那倒霉的可不止她自己。   虽然她已经跟姬星河说好,不让他吃饭食,但难保有个万一。   四灵说这不是毒药,顶多会让姬星河身体红肿发痒。   她一开始不信,特意问过系统,系统说这的确不是毒药,但这是十分凶猛的泻药,这个剂量可以要了成人的命,如果姬星河吃了,他定承受不住。   要不说这四灵狠,还想来个一箭双雕,除去眼中钉,还找好了自己这个替罪羊。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有系统这个外挂,注定要失算。   容宛月仔细想了想,她可以用其他药粉代替泻药,这个留下来,之后或许有用。   她做好准备便去给如霜居送饭,宫门口,姬星河不在,她喊苏梓,苏梓也不应。   真是奇怪,上次姬星河没有等在门后是他发烧,难不成这次他又出事了? 第18章   ◎你是因为我骂他的吗?◎   她担心姬星河,在门口再喊两声,依旧没人来。   她只好悄悄地绕到后门去,她看到有不少凌乱的脚印,心瞬间提起来。   脚印大小深浅不一,说明来的人不少。   越靠近后门,脚印越多越乱,直到看见地上的血,容宛月立刻慌了。   她快速跑到门口喊道:“小皇子,小皇子,你在吗?”   无人应答。   “小皇子,是我罗宣,你在不在里面,出来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她不知道,姬星河就躲在羊角口附近,隔着一堵墙,他听到罗宣焦急的声音。   他蹲下来,想钻过去,脖子一痛,铁圈上的倒刺又刺破他的脖子。   “小皇子,你在不在,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来过吗?”   容宛月脑海里已经出现姬星河满身是伤,倒在院子里的悲惨画面。   不行,她不能这么干等着。   她瞧着那个羊角口,确定四处无人之后,她赶紧蹲下来,伸手去掏里面的杂草,快速清理干净洞口。   她俯身伸手掏出最后一团草,那草远了,她努努力,手突然碰到另外一只小手。   容宛月立刻抓住那只手道:“小皇子,你在里面是不是,你怎么样了?”   姬星河在这里坐了多时,他的手很冷,可是容宛月的手很热,他的手被容宛月紧紧地拉住,身体的血液似乎慢慢开始重新流动。   “小皇子……”容宛月着急地试图自己钻过去,姬星河已经反握住她的手从里面爬出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出来了,这是……脖子怎么回事?”容宛月第一眼看到姬星河脖子上多出来的铁圈。   姬星河低头摸着铁圈,小脸上显出苦痛之色。   容宛月急忙凑近,想帮他将这铁圈给解下来。   可是她去摸铁圈的街口,发现铁圈完全封闭,上面有两个小孔,看来得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她左右挣,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法拉开。   “这是谁干的?”容宛月忍不住问道。   姬星河没有立刻回答,抬起头来看着容宛月道:“是二皇子。”   姬星云,居然是他?   他不是已经让四灵给自己泻药,怎么还会来这么一出?   她想着姬星云的动机,没留意到姬星河从说出姬星云的名字之后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   她再次试图给姬星河解锁,力气大了,姬星河没忍住出声,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出来。   容宛月吃惊,手指顺着铁圈的内里摸进去,上面有锋利的突起,尖尖的全是倒刺。   她手指被划了一道口子,姬星河看到要用衣袖给她擦,他稍稍动一下,那血流得更快。   “别动。”容宛月道。   她已经看到姬星河脖子一圈都有一些血渍,他脸色白如纸,无精打采,一定极不舒服。   “这该死的姬星云。”容宛月忍不住骂道。   姬星河意外:“你在骂他?”   “对,我在骂他,骂他都不能解恨,像这样的熊孩子,我恨不得重重打他一顿,这铁圈也给他戴上一个,不,两个,让他也尝尝这滋味。”容宛月胸膛起伏,她真的生气。   姬星河听了她这话,精神一振。   他问道:“罗宣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想打他?”   “当然,他伤你伤得这么严重,不该尝尝这滋味吗?”容宛月道。   姬星河一扫之前的颓唐,小心问:“你是因为我骂他的吗?”   容宛月这才察觉到不对,她托着姬星河的铁圈,让他轻松一些。   “当然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姬星河欲言又止,容宛月那种有事发生的感觉更加强烈:“小皇子,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   姬星河看看她,然后下定决心一般道:“那个二皇子说,你是他的人,是故意来接近我,戏耍我。”   他说完再次盯着容宛月,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   容宛月当真没想到姬星云居然来这么一出,在她给姬星河喂药之前,提前告诉他自己是个卧底。   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心眼,看他蠢笨的模样不像能想出这么多花样的人。   她猛然想起四灵,他一向是姬星云为非作歹的帮手,这主意更像是他出的。   真是狠啊。   四灵想让姬星河误会他,让他伤身在前,伤心在后,如果姬星河没有问出来,自己明天再给他喝点儿药,那他岂不是就会信了二皇子的话?   想到这些,她忙跟姬星河道:“小皇子听我说……”   她想跟姬星河说出真相,说这都是二皇子的阴谋,目的就是让他误会自己,可她余光又再次瞟到那两个小太监。   他们还跟着自己,如果自己真的现在说出真相,被姬星云知道的话,还不知道这小子会想出什么手段。   徐公公那么变态,她可不能真让四灵将罗莹给送过去。四灵警告过自己,现在她必须要表面上对姬星河好,然后明天下药让他顺利喝下去之后在说出她是二皇子的人,之前对他的好都是在演戏。   “你,想说什么?”姬星河在忐忑地等着她的回答。   容宛月知道现在不是说真话的时候,她大声道:“小皇子,你误会了,我跟二皇子并没有达成什么协议,我只是之前在咸宁宫当差而已。”   她说着眼睛微微扫向墙角,那两人的衣角露出来,可见他们的确一直在听她说话。   她趁这个空隙,急忙拉住姬星河示意他看墙角。   姬星河不明所以,但是顺着她的意思看过去,也发现端倪。   他眉头微皱,容宛月摇头示意他不要露出异样。   “小皇子,你真的是误会我了。这样吧,这吃食你先带回去,天晚,我要回去。”   容宛月说着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低头的时候她小声且快速的道:“有人在偷听,这些都是二皇子逼我这么做的,明天我会给你解释,你信我就好。”   她说完后退,姬星河先是茫然,而后反应过来,顿时两眼放光,喜上眉梢。   容宛月微微摇头,他也知道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便没有吭声。   她对姬星河点点头,让他回去,怕那些人起疑心,她连嘱咐的话都不能多说。   只示意他托举自己脖子上的铁圈,一定不要扎到肉。   她回头向尚膳监走去,那两人突然跳出来拦住她,她佯作吓一跳的模样,太监道:“四公公特意让我们盯着你,他说主子今天在这里玩得很高兴。你没说出来很好,如果刚刚说了,现在你姐姐就已经在徐公公的床上了。”   容宛月握紧手,她道:“奴才对主子自是忠心一片。”   两人冷哼一声道:“四公公还说了,让你不要忘了明天要做的事。”   “罗宣记的。”   她恭顺的态度让两人很满意,他们走后,容宛月揉揉眉心,她好难哦。   明日她必定是不会下药,但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她挂心的是姬星河脖子上的铁圈。   她问系统,系统说了商城也有配套的钥匙出售,可是她一瞧,那价格实在是高得离谱,她总共的积分加起来都买不了。   她吐糟两句,系统却说,能提升攻略对象好感度的东西自然价值不菲。   ……无法反驳。   也就是说这钥匙只能从姬星云那里入手吗?   可这铁圈本来就是姬星云给他套上的,又怎么会轻易地开锁拿下来。   她回去想了又想,一是可以偷,二则想出一个让姬星云心甘情愿拿下来铁圈的办法。   她突然想到,如果皇帝看到姬星河脖子上戴着这么一个铁圈会是何反应?   罗莹说皇帝偶尔会偷偷地去如霜居,那么她能不能让皇上撞到姬星云欺负姬星河?   也许,可以试试。   第二日,她用了饭食,同屋的小公公偷偷给了她几个蚕蛹,硬是让她尝尝。   她没好意思拒绝,便一并吃了。   等人走了之后,她在商城兑换好橘子,并且与金疮药一起放好后准备去找罗莹,她想问一下罗莹知不知道皇帝去如霜居的规律。   只有知道得多,她才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罗莹还没来,同罗莹交好的女史告诉罗宣,让他好好劝劝罗莹,她最近一直心神不宁,饭也不好好吃,做事也出错,被掌司骂过几次了。   容宛月不知道这个,她看到罗莹进来,脸颊果然没了肉,眼下乌青,应该没睡好。   容宛月问她怎么了,她勉强一笑,只说现在丽妃娘娘那里毫无进展,她很是心焦,又觉得自己在这里却不能为主公做事,深感无能。   容宛月瞧她神情,真的是这么想的,古代的细作都是如此有责任心的吗?   她只能劝罗莹还是要尽力保护好自己,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这样才能在关键的时候为主公尽心。   罗莹叹息一声,然后问罗宣过来作甚。   容宛月立刻问她关于皇帝之事,罗莹摇头,其实皇帝去如霜居,很多时候更像是一时兴起,并未多少缘由。   不过有一点,她偷偷看过那些记录,好像皇上每次都是前朝发生不好的事情才会去如霜居。   容宛月听后陷入沉思,对于罗莹的问询,她只说自己好奇,并没有说自己的意图。   倒是罗莹听过她的问话沉默半晌,然后双眸突然微睁,似乎想到什么。   容宛月得到了这些信息便离开了尚寝局,她还要去给姬星河送饭食。   只是,她没能回到尚膳监突然后脑勺一疼,眼前地转天旋,昏了过去。   完 第19章   ◎居然是这个老变态将我掳来的。◎   尚膳监内,晌午过半,怀想也没看到姬星河的人。   他问过几人,有人道看见他去了尚寝局。   怀想只以为容宛月去见罗莹,可能两姐弟聊得太投入,迟迟没有回来。   看到桌子上的食盒,怀想琢磨着自己替罗宣去送饭食,罗宣肯定会在罗莹面前多提起他几次,下次罗莹就会多看自己一眼。   他心里美滋滋的,提起食盒,里面发出咕噜噜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怀想打开,里面有些金疮药,但是另外一个东西却让他顿时目瞪口呆:居然是一个黄澄澄金灿灿香喷喷的大橘子。   罗宣哪里来的橘子?   这时节草才刚冒头,桃花也是将开,宫里的橘子一般是南方来的贡品,可是最近也没听说有橘子进宫,奇怪了,这橘子他到底从哪里拿的?   怀想想一圈都没明白,更让他疑惑的是罗宣有这么大个橘子没吃,反倒是放在了食盒里。   他想了又想,最后终于想到问题的关键。   他笑道:“好啊,罗宣,你居然还真的惦记上冷宫那个老姑姑了。既然这样,哥哥就成全你。”   他将橘子放在食盒底部,然后装好饭食朝如霜居走去。   ***   容宛月醒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榆木床上,身下被褥是缎面绣着水波纹的,黛色床幔挂着银钩。   一旁的水盆实木雕刻花纹,那枣红木的衣柜比自己的足足大两倍。   容宛月打量半晌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只是透过窗棂的间隙,她看到外面已经黑了。   到底是谁下手这么黑,让她睡了这么久。   她的手被反剪绑起来,脚也用绳索捆住打了结。   她慢慢靠着床站起来,腿上顿时像千万只蚂蚁咬住,她站稳,等缓过劲儿,她才前蹦跶,刚跳一下,头疼得厉害。   桌子上的果盘里正好放了把水果刀,简直是天助我也。   她忍痛跳过去,背靠着桌子,她去拿水果刀。   调整角度试了几次,她拿到刀,对着自己手腕上的绳子拉扯,绳子断了,她又快速割断脚上的绳子,终于重获自由。   手臂有些痒,她抓了抓,看到上面红了一片,她顾不得管这个,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她仔细听着,外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   她悄悄推门,门纹丝不动,外面上了锁。   这可怎么办,天这么黑,已经过了她送饭食的时间,今天是姬星河的生辰,他们说好,她今天要给他一个惊喜,还要解释昨天的事。   可她被困在这里,别说惊喜,姬星河失望过后好感度会不会下降都不好说。   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不管抓她的人是谁,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又来到窗口,这外面窗户也被关紧了。   她四处寻索,找能出去的地方,最后终于发现衣柜上面有一个朝北的小窗户。   同时她还发现一根不知道是何用处的木棍,她用木棍一推,发现窗户居然可以打开。   太好了。   她立刻搬来凳子,踩着凳子向上爬,衣柜太滑,她几次踩着都滑不上去。   她脱掉鞋,脚底涩,更容易踩。   可她没成想力气太大,只听噼啪把手开裂,掉在地上。   衣柜自动打开,容宛月捂着屁股起来,看到衣柜中放着蓝色的圆领衫,贴里上的纹饰也十分精致。   容宛月拿起其中一件,这件衣衫有些眼熟,她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正在这时,门口突然想起脚步和人语声。   “公公,奴才给公公带了件礼物。”   “嗯?”   “希望公公玩得高兴。”   这声“嗯”好耳熟。   容宛月大吃一惊:徐,徐公公!   怎么办,怎么办,居然是这个老变态将我掳来的。   啊啊,他要做什么?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啪嗒一声轻响,容宛月浑身一抖,头更疼了。   她赶紧再次往上爬,试图从窗口爬出。   可越急人越乱,衣柜的门被踢开,只听哐哐两声,容宛月屏气凝神。   而门口的人似乎也听到声音,原本两扇紧紧关闭的门此时缓缓地被推开,先是出现一条缝,紧接着门缝越来越大。   门口站着一人,脸色圆领袍,白面无须,眼神阴鸷。   他慢慢走进来道:“礼物?依咱家看怕不是一只小老鼠吧。”   屋内并无动静,他也不着急,反而一步一停地往里面踱步。   “调皮,还跟公公玩捉迷藏吗?”   他看向床上的被褥,又去到衣柜旁,地上的把手一看就是被人踩掉的。   “是躲在这里了吗?”   他口中发出啧啧声,然后道:“既然要藏,你可要藏好,不然被咱家抓到,你可要吃点苦头了。”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徐公公耐心快要用尽,他伸手拉开衣柜:“还不出来?”   里面空无一人。   他脸上的笑僵住,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他速度极快,一把抓住容宛月,容宛月吃痛喊道:“公公。”   徐公公挑眉松手:“原来是你。”   *   吓死了,吓死了。   容宛月跑到尚膳监,这里没有人,但是好歹是熟悉的地方,她觉得安心。   这宫里真是不能再待下去,那死太监真在打她的主意,幸好刚刚她身上不知为什么非常痒,还起了大片大片的风团疙瘩。   她撸起袖子给徐公公看,他被疙瘩吓退,自己这才逃过一劫。   不行,她还得赶紧想办法。   她这么想着,房里突然进来两个徐公公身边的太监。   他们将一身新衣衫放在容宛月的床上,说这是徐公公赏的,让她务必要穿上。   容宛月恶心死了,可是两个人却非得看着她穿衣衫,然后回去复命。   容宛月惦记着姬星河,匆匆套上衣衫,那两人却跟她说徐公公有话要传给她。   如果她这个病一直不好,为了主子着想,徐公公会赶他们姐弟两个出宫,而且只能躺着出宫。   容宛月脖子一凉,知道这死太监是不打算收手。   两人走了之后,她想去找姬星河。   窗口突然出现一张人脸,吓得她魂都要没了。   “鬼。”   “鬼什么鬼,”四灵走出来道,“你这么晚没去,原来是去伺候徐公公……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容宛月这会儿也痒得厉害:“不知道,可能是什么急症,身上全是红色疙瘩,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四公公,你瞧瞧。”   她故意朝四灵走,四灵急忙后退,脚被门槛绊住,他猛然摔个四脚朝天。   容宛月暗骂道:活该。   “你站住,不要过来,”四灵急赤白脸,“就站在那里不要动,快去找姬星河,要死你们一块死。”   容宛月道:“可他是皇子,我现在生病不能接触皇子吧。”   “什么狗屁皇子,不过一个杂种,”他道,“快点走。”   他拿着鞭子,容宛月没法只得提起食盒,这么晚了,本来没有什么饭食,可是这里面却装好了馒头,只是她的橘子呢?橘子怎么不见了?   容宛月大惊,她翻遍食盒,又在桌子下找找,四处都没寻到橘子。   夭寿,是谁吃掉她的橘子,这是她要送给姬星河的礼物,没了橘子她怎么办?   她还想找找,四灵却不容许她再浪费时间,让她赶快走。   容宛月走前,四灵在后,快到如霜居的时候,四灵道:“给你的药粉呢,快些放进去。”   “哦,在这里。”容宛月防着四灵来这么一招,她已经将与那泻药一模一样的粉末放在了身上。   她摸摸袖笼准备给四灵看,可她摸了个空,袖笼里面没有药粉,只有她在徐公公房里顺来的一把匕首。   完了,那药粉肯定是落在老变态房里。   四灵见她不动,叱道:“我就知道你要耍花招,你以为把药给丢了,我就拿你跟里面的丧门星没办法。”   他拿出一包药扔给容宛月道:“给我放进粥里。”   “这是?”   “你管它是什么,你照做,要不然……”   “要不然四灵公公就把自己送给徐总管。”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四公公你好像很怕徐公公。”   “我会怕他,哼,他顶多是咸宁宫的大总管,我以后可是会成为未来储君面前的红人,他又算什么?”四灵不屑。   “哦,我也觉得四公公年轻有为,比徐公公好,以后四公公要是高升,可一定要提拔一下小弟。”   “哼,你,你还差得远。”   “奴才是不能跟你比。”   “别废话,快点放药去送。”   容宛月道:“好好好。”   容宛月手上动作不停,然后提起食盒就跑向如霜居。   她余光看到四灵没有跟上来,可能还是怕自己的急症。   这太好了,刚刚她已经趁四灵得意的功夫将那药粉给悄没声地撒一边去了,现在的饭菜没毒,端过去也没问题。   四灵看着地上容宛月撒落的药粉,冷冷一笑:哼,碗上早就抹了毒,即使不放药粉,那贱种也难逃一劫。 第20章   ◎姬星河却伸手抱住了她。◎   容宛月去到如霜居的后面,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   她敲敲洞口,里面也传来三声响,是两个人约定好的暗号。   她高兴地道:“小皇子,我来了,你久等了吧,快点出来吃饭。”   姬星河半天才应一声,容宛月猜测他肯定是因为自己晚到不开心。   她可以理解,谁老是被放鸽子,肯定也不会高兴的。   她道歉道:“对不起,小皇子,今天我来晚了,实在是发生了一些事,我没办法。但是现在解决了,你快出来吧。”   姬星河不如往常活泼,在容宛月再三呼唤下,他从洞口爬出来。   容宛月扶起他,又帮他托着脖子上的铁圈,这一日不见,姬星河脸色更差了。   她道:“是不是很难受?”   姬星河犹豫了下,然后点点头。   容宛月道:“再容我几天,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把这东西拿掉。”   她说完就把食盒的东西拿出来,馒头,汤粥还有两碟素菜,跟平常并无二致。   容宛月想到今天是姬星河的生日,看着这样的菜饭也觉得寒酸。   她道:“对不起,今天没有什么好吃的。”   姬星河没说话,容宛月让他吃,他也就吃了。   只不过他看着容宛月的衣衫,犹豫一会儿他问道:“你这是新的吗?”   容宛月看着身上的衣衫只觉得恶心,可是刚刚那种情况她没办法不穿,后来想换,又被四灵催促,她找不到机会重新换一套。   现在姬星河一问,她嫌弃地看一眼,然后往上提一提遮住脖子上的风团,含糊道:“嗯。”   她全部的表情都落入姬星河的眼中,姬星河低头:罗宣很喜欢他的新衣衫。   容宛月只觉今天的姬星河话很少,她看姬星河只低下头吃馒头,她端起小米粥道:“别光顾着吃馒头,这粥熬得不错,而且还是热着的,你快喝两口。”   姬星河顿住,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容宛月,小声地问道:“你要我喝吗?”   “喝啊,这粥真的不错,而且你不是一贯胃不舒服吗?这个小米粥喝了对胃好。”容宛月用勺子搅拌两下,小米粥金黄软糯,浓稠滋润,最适合姬星河。   她端到姬星河嘴边道:“再不喝就凉了。”   姬星河没有接,而是抬头定定看着容宛月。   他瞳仁黑润,此时眼中倒映出整个容宛月。   容宛月被他盯得纳闷,她问道:“你怎么了,是脖子难受还是因为我迟到?”   姬星河想摇头,但是铁圈太沉,他道:“你能喂我喝吗?”   还以为他为什么别扭,原来是想让人喂。   容宛月笑道:“本来是不可以的,毕竟你又不是奶娃娃,吃饭可以自己来。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答应你的要求。来吧。”   她双手端着碗,姬星河又看她两眼,然后在容宛月微笑中下定决心般低头就着她的手喝粥。   他几乎将头埋进碗中,一碗粥马上要见底,容宛月怕他呛住,又担心他铁圈上的刺刺伤他,她忙道:“小皇子,先抬头缓一缓。”   可姬星河没有听她的话,容宛月奇怪,她的手背突然湿漉漉的,有液体滑落下来。   “小皇子……”   她话音未落,手背上又砸下滚烫的泪珠,一颗又一颗。   她蒙了。   她急忙放下碗,双手捧起姬星河的脸道:“小皇子你怎么哭了?”   姬星河顺着她的力气抬起头,容宛月愣住。   他如黑曜石般的眼中泪光闪闪,眼泪盈满了眼眶,火光映照下,眼中澄澈的湖水荡漾着碎金般的余晖。   他鼻子红红,眼尾也拉出一抹湿红,配上他白得过分的皮肤,仿佛早春枝头上的一抹淡红花蕾,在微风中颤颤巍巍,随时都会被吹落碾碎。   他的头发还是自己上次用红色的发带扎成的丸子头,此时红色的发带轻扬在他的脸侧,额头的碎发轻轻摇动,整个人好似新出的一枚胭脂瓷,薄红微染不堪拂。   容宛月来不及思考,下一秒就抱他在怀里:太可怜了,快来给姐姐抱抱。   姬星河被容宛月这么一抱也懵了,他忘记哭,只呆呆地任由容宛月抱着他。   容宛月动作做完才想起现在自己可是个太监身份,这么公然抱皇子,该不会被人当成什么变态吧?   她刚刚怎么就没忍住?   怪就怪姬星河长得太好看,刚刚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实在是太我见犹怜。   她可算知道古代十几岁的小人倾国倾城是怎么来的了。   姬星河才七岁,等到长到成年又该是何等的美貌。   她抱了一会儿发现姬星河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这操作给惊呆了。   她想放开姬星河,姬星河却伸手抱住了她。   ?   她低头看着两只努力合抱的小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给他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小揪揪:“怎么了?”   姬星河没说话,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罗宣抱我了,他抱我了。   温暖、安心、充实,这就是抱抱的感觉吗?   这是不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为什么?”他颤声道,“为什么突然抱我?”   就脑子一抽,容宛月暗道。   她听到姬星河迟疑地问:“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惊喜吗?”   她推开姬星河,蹲下来与姬星河平视,姬星河眼角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   他眉头皱着,嘴角抿着。   容宛月道:“惊喜不是抱抱,我抱你是因为你哭了啊,哭得太可怜,我就没忍住。不如你先给我说说,你为什么哭?”   姬星河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惊喜是什么?”   容宛月看出他不想说,这个小家伙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了。   她抹掉他眼角的泪珠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准备跟你一起过,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生辰?”姬星河微微睁大了眼睛。   “对,七年前的今天你出生了,然后慢慢长大,现在成了一个小大人。”容宛月解释。   “这叫作生辰,”姬星河恍然,“我是在今天出生?罗宣,你也是吗?”   容宛月摇摇头:“不是,我比小皇子大好多呢,而且生辰也不是今天。”   听到两人的生日不是同一天,姬星河又浮现出疑惑。   容宛月继续道:“生辰这天我们要做好多好吃的,晚上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过生辰的人又叫寿星,寿星会有专属的长寿面,吃完长寿面,寿星就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容宛月突然想起来,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她刚刚已经重新兑换了橘子,她完全可以做一碗长寿面给他。   “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你给了我抱抱是吗?”   容宛月挑眉,姬星河已经提了几遍抱抱了,看来他很喜欢啊。   “我还有其他的礼物。”   “是什么?”姬星河说完,突然捂着肚子蹲下来。   容宛月吓一跳问道:“怎么了?”   姬星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却看着容宛月的:“罗宣你之前说会永远陪着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你肚子怎么了,你先告诉我。”   “你说过不骗我,不欺负我,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姬星河痛得缩成一团,却还在问容宛月。   容宛月赶紧道:“是。”   姬星河听完这个答案,如实重负,他道:“那你把我带在身边吧,我就可以跟你一起了。”   “如果我们也可以像蚂蚁细腰蜂一样就好了。”   “你说什么?”最后一句他说得模糊,容宛月没听清。   姬星河不说话,只紧紧握住容宛月的手,容宛月急得不行:“到底怎么了,快点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   她如此心焦,姬星河嘴角却是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但表情又立刻转为痛苦。   容宛月急忙召唤系统。   【系统,系统,他怎么了?】   【宿主,他这是中毒了。】   【中毒,怎么会中毒呢?】   【小米粥里有毒。】   【不可能,我都把药粉扔了。】   容宛月的手被抓住,姬星河满头大汗,他缓缓道:“罗宣,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你可是很重要的角色,你怎么会死。”   “我知道我会死的,你别难过,我不怪你。”   “你是什么意思?”   姬星河看向那碗粥,容宛月惊讶:“你知道粥里有毒?”   “是,二皇子跟我说了,他说,是他派你到我身边,敲墙的暗号是你告诉他的,套脖子的铁圈也是你出的主意。”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容宛月快速道,“他上次的确拦住我,威胁我要这么做,我只假装答应他。这宫里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又怎么会害你。”   最重要的人?   姬星河听完这话,眼中乍现惊喜,但他气喘吁吁,似是极为难受。   “他还说,如果我不相信的话,尽可以看着,他今天就会让你给我送饭,可是这粥里你会下毒。”   这的确是姬星云的打算,只不过,他们居然提起给姬星河说了。   “他是给了我药粉,可是被我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毒。”   容宛月眉头下压:“粥里可能有毒你为什么还要吃?”   姬星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住她的手:“你说过让我相信你,你还说是二皇子逼你的。”   这个笨蛋,容宛月哭笑不得,他才认识自己一个多月的功夫,怎么就这么信自己。   “你……”容宛月摇头。   姬星河却轻松地道:“没关系,你刚刚不是已经答应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怪不得刚刚他一直问她,她会不会永远陪着他,他真的做好准备了。   “小皇子……”   姬星河脸色剧变,体内的毒又开始发作。   容宛月急忙打开商城,她先查看好感度,姬星河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真是奇怪,他都愿意为自己死,为什么好感度才八十。   但她来不及多想,这好感度来的及时,她的积分骤增,恰好可以去商城兑换解药。   这解药几乎清空了她所有的积分,她没有眨眼,姬星河那么疼,她等着药救命。   兑换完毕,她拿着药拔掉上面的软塞倒出里面的黑色小丸道:“快,快把解药吃下去。”   姬星河根本没有看到她手上的是什么,嘴巴一张,下意识吞了下去。   容宛月抱起他坐在干净的地方,过了一刻钟,姬星河平静下来。   他摸摸肚子,好奇怪,刚刚他疼得要死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天空湛蓝,繁星点点。   一颗流星划过,两人不由抬头,看着那颗发光的星星在夜空中拖出一条明亮的光线,而后消失不见。   完 第21章   ◎罗宣骗了他。◎   两人共同望向天空,气氛一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姬星河问道:“我吃下去的是什么?我的肚子刚刚痛得像是有虫子咬,现在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吗?”容宛月手搭在姬星河的肚子上。   姬星河脸色微红,但他很喜欢罗宣这样对他。   “不疼了。”   那就好,商城兑换的药果然管用。   “这个是药就百毒灵,可以攻克任何毒药,我向别人求来的。”   “二皇子让我下毒,我虽然不会给你下药,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特意带了它,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就是太少了,一瓶居然只有一颗,系统当真是小气。   姬星河神采熠熠,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容宛月。   容宛月总算是松口气,她叮嘱姬星河道:“小皇子,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闷在心里。就像这次一样,你知道这粥里有毒,可以告诉我,不要吃,这次幸好我有药,万一我什么都没准备,你现在不就没了。”   “没了也没有关系,你不是已经答应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容宛月摇摇头:“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会有很多人难过的。”   “不会的。”姬星河道。   他不像刻意地反驳,只是在陈述事实。   “怎么不会,”容宛月掰着指头数给他听,“丽妃娘娘,苏姑姑……”   她绞尽脑汁居然也没有想起来几个人,姬星河睁着眼睛看她,见她想不出来,他还笑起来,脸上露出小得意。   这可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   容宛轻拍他:“还有我,我肯定会头一个大哭。”   姬星河眼睛比刚刚还要亮,似乎很期待看到那样的场景。   “你这都是什么表情,你这个小变态,我都快摸不清你的想法了。”   她脱口而出,随即捂上了嘴,姬星河耳朵灵得很,他立刻道:“什么是小变态?”   为什么她的嘴这么像漏斗?   “小变态嘛,就是好孩子的意思,我夸你呢。”   “是吗?”姬星河疑惑,随后又高兴道,“那你也是小变态,不,你之前说你比我大,那你是大变态。”   容宛月:……   客气客气。   她扶起姬星河,不小心露出脖子上的红疙瘩,姬星河惊讶:“你脖子怎么了?”   容宛月捂住:“没事,我吃错东西,脖子红了不好看。”   “我能看看吗?”   容宛月摇头:“还是不用了,当心晚上睡不着。”   姬星河却是坚持道:“我看看。”   容宛月只好低头。   姬星河往下拉扯他的衣衫,罗宣想错了,如果是别人也许他会怕,但是罗宣不舒服,他只会着急。   他看到罗宣的脖子的确很红,一条条、一片片,触目惊心。   姬星河皱眉,他的心揪起来。   他不由地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那红色风团,一定很难受吧。   容宛月脖子上微微一凉,她低头发现是姬星河为她吹了吹。   她意外地看他一眼:“有没有吓到?”   “没有,我胆子很大的,这个好像虫子爬过,以前我的腿上也被黄色的带毛毛的虫子爬过,后来很久才好。”   那应该是毛毛虫了,容宛月告诉他,如果下次再被毛毛虫爬,可以去找一种叶子卵圆形,开小白花的草,捣碎涂抹在伤处就可以了。   姬星河点点头又道:“我在娘娘脖子上看到过这样的印子。”   “娘娘?”   “对,”他犹豫了一下道,“罗宣,我告诉你,我曾经看到过有陌生男人进去过娘娘的寝宫,然后寝宫就发出古怪的声音,娘娘还哭了。我偷偷跑进去,看到娘娘脖子里都是红印子,苏姑姑那时在给娘娘擦洗脖子,没看到我。”   容宛月大吃一惊,听罗宣的描述,他看到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皇帝。   而那些古怪的声音和丽妃脖子上的红痕……   皇帝进如霜居“宠幸”丽妃?可他看不到丽妃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吗?   难不成他只是馋丽妃的身子,根本不在意她生活的好坏?   真渣啊。   容宛月摇头道:“你以后可不能当这样的渣男。”   对上姬星河疑惑的目光,她赶紧道:“我是说,小皇子,这些话你对我说说就好,以后不要跟随便跟其他人说。”   姬星河表示记住了,容宛月估摸着这会儿是子时,她不能久待。   姬星河还没有许愿,她的积分所剩无几,好在还可以兑换一个砂糖橘。   橘子很小,胜在特别甜。   她藏在身后对姬星河道:“小皇子,我的礼物还没有送给你,你伸出手。”   姬星河依言伸手,一枚小小的橘子出现在他的手心里,火光下犹如打了蜡一样,泛着昏黄温暖的光泽。   姬星河一瞬间变脸,容宛月笑着去看姬星河,结果发现他眉头皱起来。   难道他不喜欢,还是不认识这东西?   她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是橘子。”   是你一直想吃的橘子。   姬星河抬头:“是单给我一个人的橘子吗?”   “是啊,我想着你肯定会喜欢。快,趁今天还没过去,赶紧对着橘子许愿,这时候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真的吗?”   “真的。”   他当真按容宛月说的闭上眼睛对着橘子许愿,他垂眸双手交握抵在下巴处。   火照亮他的脸,他虔诚许愿的模样像极了坐在佛前的童子,美好又温暖。   容宛月再一次感叹,姬星河太会长。   姬星河睁开眼,他许好了愿,但是他不说,反而对容宛月道:“罗宣,你生辰的时候想要什么礼物?”   容宛月随口道:“回家,我啊,什么礼物都不想要,我只想回家。”   姬星河小脸一下子垮了:“你的家在哪,留在这里不好吗?”   还真是个小屁孩,变脸贼快。   “好,你说好就好,生辰也过完,你该回去了。晚了,苏姑姑该担心的。”   这样的回答却没能让姬星河安心。   他看见容宛月打呵欠,也知道太晚。   他只好重新爬进去,容宛月叮嘱他早些回去,他点点头,刚准备堵上这个洞口,他听见罗宣叫他。   他立刻趴下了问:“怎么了?”   “嗯,苏姑姑这两天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或者她有没有去不一样的地方?”   姬星河的脑海中蓦然想起今晨那个送饭太监的话,他抿唇道:“没有。”   “没有,那算了,你快点回去,明天我再来看你。”   两人在后门分开,可能是晚上凉,她的身上也没有那么痒了。   姬星河拿着容宛月给他的火折子,慢慢回到自己的屋内。   其实他对这里非常熟悉,夜里也能够摸清楚每一处地方,他用不到这火折子。   可是,罗宣让他拿着,他就拿着了。   罗宣说担心他夜里走路不安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会担心他。   罗宣真好,如果他能一直对自己这么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他拿着手里的小橘子走到里面,地上放着一个小柜子,柜子里是他放的一些小玩意。   他拉开抽屉,里面滚出来一个大橘子。   这个橘子真的很大,他两个手合在一起都包不住它。   这个橘子又真的很漂亮,它的皮是黄色的,金灿灿的像早上的太阳。   他只要看着这个橘子,闻着它的味道,可以几天不吃饭。   可是这个橘子不是他的,这是罗宣给苏姑姑的。   “这个橘子是罗宣给你们苏姑姑的。”   “为什么,嘿嘿,你人小不懂,别打听这么多。”   “算了,算了,告诉你吧。我们罗宣呀看上你们苏姑姑了,看上就是喜欢,看对眼的意思。本来之前呢是我来这边送饭食的,可是罗宣主动给我换了,他那时就惦记苏姑姑,看看,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大的橘子,指名要给苏姑姑。要不是他今天有事,也轮不着我来送。”   “哎,你们苏姑姑难道就没有说点什么?也不知道罗宣有没有点明,送点什么纸条定情之物之类的。哎,真让人操心。”   “依我看,这小子那么内向八成还没说,就是说也不敢当面,肯定是把东西都放馒头里,这叫传情。你不信,嗨,都说你不懂了,难道他没有问过你苏姑姑的事吗?他是不是还跟你苏姑姑接触过?”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肯定有戏。哎,罗宣脸皮薄,你要是见了他,可千万不要提这件事,要不然回去他得羞死,怕是好一阵都不敢再来了。橘子拿好,别忘了,一定要送到苏姑姑手里。”   那个太监的声音还回响在自己耳边,他看到那个大橘子,本来是那么高兴,可是那太监的话又让他慌乱难过。   原来,罗宣靠近自己不是为了娘娘,他在意的人竟然是苏姑姑吗?   越靠近寝宫,他就越难受,他停在台阶下,很快听到里面传来苏姑姑的脚步声。   他心慌意乱,拿着橘子下意识往屋内跑。   不行,他不能让苏姑姑看到这个橘子,他要藏起来。   咕噜,手上的小橘子掉在了柜子上,他低头,铁圈上的倒刺扎疼了结痂的伤口,他疼得身子一颤。   神奇得是,他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可是脖子上伤口锐痛感过去,心脏又开始像被人用刀在刺,一下又一下,让他痛得想哭。   他抓住脖子上的铁圈用力一按,脖子上油皮扎破,流出血来。   真的疼,这疼很快掩盖了他心口处的痛。   这种消除疼痛的办法让他着迷。   他重新拿起小橘子放在柜子里,一大一小的橘子紧挨着,对比尤其明显。   这个小橘子才是他的,而且是附赠的,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苏姑姑这两天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罗宣的脸仿佛还在面前。   “难道他没有问过你苏姑姑的事吗?”那个太监的话又响起来。   “也不知道罗宣有没有点明,送点什么纸条定情之物之类的。”   姬星河的目光落在床前的柜子上,那里现在空无一物,可是之前放着的是一个被剥掉皮的馒头。   是罗宣指名要他给苏姑姑的馒头。   “这馒头有湿气,你不能吃,苏姑姑上火,正好吃它清火。”   是清火还是传信?   他又想起很少来到他屋内的苏姑姑,一反常态地拿走那个干硬的馒头说是已经坏了,要处理掉,当时馒头掉在地上,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里面有东西。   苏姑姑蹲下再站起来东西却不见了,馒头她也不要。   哦,她要的不是馒头,是里面的东西。   是罗宣塞进去的纸条,还是定情信物?   “是单给我一个人的橘子吗?”   “是啊。”   不,不是的,这橘子是给苏姑姑的。   罗宣骗了他。   二皇子是坏人,罗宣听被迫他的话。   这没有关系,罗宣最是心软,只要他在罗宣面前多哭几次,他一定会心疼自己。   他会无视二皇子,站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已一起。   他早已经想好对策,可是罗宣为什么喜欢苏姑姑,他该怎么办?   苏姑姑有什么好,罗宣到底喜欢他什么?   那太监说喜欢就是看对眼,就是要在一起的意思。   他不是说过要跟自己在一起的吗?   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   他好难受。   不行,罗宣是他的,如果罗宣走了,他就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不会再有人像罗宣对他一样好了。   完 第22章   ◎蝴蝶标本。◎   容宛月第二日身上依旧难受,她特意去找了肖玉书,肖玉书看到她脖子和手臂上的风团也是吓了一跳,把脉问询之后判定她是吃了蚕蛹过敏的缘故。   这倒跟容宛月想的差不多,肖玉书开药让她回去涂抹,另外又给她两包草药煎服。   钱自然是没要,恰好容宛月见他的衣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她自告奋勇要帮肖玉书来缝。   肖玉书本说不用,可容宛月已经去翻找针线,他便由着容宛月给自己缝补。   容宛月还向他打听宫外的事,她是想知道先太子现在怎么样,听说皇帝派了将军去,不知道结果到底怎么样。   肖玉书也了解不多,不过他也跟容宛月说了一些。   皇上毕竟已经坐稳江山将近八年的时间,先太子即使占着大义,也无法轻易撼动皇上的位置,这次大将军一战胜利,不过后来先太子这边来了援兵,两方现在对峙。   听说援兵也是江南的林姓大族,先太子身边新娶的太子妃就姓林,是已故太子妃的胞妹。   这么一说,容宛月明白了。   且不说先太子最后能不能胜利,即使最后他真的能够攻来京城,想接出丽妃母子,恐怕那个新太子妃不知道能不能容得下她。   难。   两人说着话,容宛月思想跑偏,等她醒过神来,发现肖玉书一言难尽地盯着她。   她居然把外面的长袍与里面的中衣缝在了一起,她就说颜色怎么不太统一呢。   她忙剪掉重新缝合,这次倒是顺利,只不过缝合的地方像一只蜈蚣,实在不雅,倒不如不缝得好。   “好像挺难看的。”容宛月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肖玉书禁不住笑:“没事,还要多谢你。”   容宛月更不好意思了,从生药库出来之后,她想着自己这手艺找时间可得练一练,要不然太丢人。   她琢磨着自己还得尽快让皇帝发现姬星河脖子上的铁圈,她问过肖玉书,有倒刺的铁圈能不能暴力夹开,肖玉书听她的描述,倒是知道有这样的东西,不过这东西精巧,又是独一份的。   只有对应的钥匙才能打开,其他的怕是不行。   她现在是一个小太监,怎么样才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呢?   对了,她还得去告诉罗莹一声,那个徐公公知道她,这段时间如果徐公公来找她,或者走在路上碰到徐公公都要离她远一些才好。   她去到尚寝局,罗莹不在,奇怪得是,她的同伴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让同伴等罗莹回来,让罗莹去找她,然后准备一下去如霜居。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中过毒的缘故,姬星河今天精神不太好,虽然极力睁大眼睛打起精神,但是嘴巴却一直打呵欠,眼睛不受控制地泛起泪花。   她问姬星河昨天肚子还痛不痛,苏姑姑有没有去看看他。   姬星河摇头,她便让他吃了饭之后快些回去休息,还说等他休息好了,自己给他带好玩的东西。   姬星河忙道:“我有东西送给你。”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带着皮毛的小布兜,从小门中递过来道:“你看看。”   “是什么?”   容宛月接过,这还是姬星河第一次送她礼物。   她慢慢打开,姬星河从门缝中露出半边脸来:“你要小心一点,别让它飞走。”   会飞的。   她一点一点解开布兜,布兜里出现一只黄色的蝴蝶。   真是稀奇,这应该是她在这里看到的第一只蝴蝶。   初入四月,花儿含香吐蕊,昆虫也活跃起来。   蝴蝶轻盈的翅膀合在一起,触角卷曲,细细长长的身子上沾了一些鳞粉,眼睛是典型的复眼。   可是它怎么不动了?   容宛月轻轻捏起它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发现这只蝴蝶已经死了。   她看看布兜,这应该是姬星河临时做的,上面的布条断口大小不一,可见撕得急。   布兜本透气,可姬星河又在外面加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皮毛包裹一层,蝴蝶是被闷死的。   姬星河期待地看着容宛月,他还没看到蝴蝶已经死了,只一个劲地问道:“好看吗?我今天中午抓的,它就停在后院蓝色的小花上,它好漂亮,飞起来也好看。我看到它想把它抓起来送给你。”   “你好厉害,可是蝴蝶会飞得很快,你怎么抓到的?”   姬星河兴致勃勃道:“它飞得又快又高,一点儿也不好抓。我就一直趴在花从中,我把小花摘了都放在自己的面前,它就飞到我这边来,可是我一动它就又飞走。我就一直等,等到它飞到这里又离开,离开再回来,就这样,它又一次停下来,它没有动,反而是开始吃花,我就悄悄伸手,捂住它。”   他语调轻快高昂,听得出来他还有一丝小骄傲。   突然他踮脚看着蝴蝶道:“罗宣……蝴蝶怎么不动了?”   “可能睡着了。”   姬星河已经没有一开始好骗了,他道:“不可能,刚刚它还一直扑腾,罗宣你快拿过来。”   容宛月只好拿给他瞧,他伸手捏过去,左右观察,指尖摸摸它的翅膀,可是蝴蝶的确死了。   容宛月怕他难过,安慰他道:“没事,昆虫生命脆弱,你也是不小心的。”   “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呢?”姬星河只看着手心的蝴蝶,焦躁地一遍遍说,“这是我送给罗宣的礼物,你怎么就死了,你刚刚不是还会飞的吗?为什么不动了?”   他没看容宛月,一个人自言自语。   容宛月以为他是为蝴蝶伤心,凑近道:“没事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会死,我就装在这个布兜里,我怕它冷还用鼠毛包着,我一直打开看着它,我等着罗宣来,我是要送给罗宣的,为什么会死呢?”   他看向容宛月急急地道:“罗宣,罗宣,它刚刚是活着的,真的,它还会飞,我没有骗你。”   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容宛月甚是奇怪,他两只手微微拢着,黄色的蝴蝶就在他的手心中,风一吹,翅膀微动。   她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到它了,它真的很美,我特别喜欢。”   “是吗,你真的喜欢吗?”姬星河好像被安抚住,可是随即他眉头紧皱道,“可是它马上就要没了。”   他的眼睛再一次红起来,容宛月不懂他为什么如此在意一只蝴蝶。   她还是第一次看姬星河这个样子。   那只蝴蝶的确漂亮,他是怕蝴蝶死了之后会被其他的昆虫分食吧。   想要永久留住这只蝴蝶,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灵光一闪道:“你想留着这只蝴蝶,我有办法。”   姬星河疑惑,容宛月道:“你等我一会儿。”   她从商城兑换了些小东西,这个不贵,恰好此时她全都用得上。   姬星河就看着她从袖笼中拿出几个小瓶子,然后又拿出一块三寸长的木板,还有一些小钉子和他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   容宛月从他手里拿过那只蝴蝶,蝴蝶身体尚软,不需要还软器。   蝴蝶放在展翅板槽上,用昆虫钉插入蝴蝶的胸背,与展翅板平行,然后将翅膀展开用压翅条压住,触须用镊子拨动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标本完成,系统帮忙给她干燥,她又将展翅板放在抽拉式的标本盒里,里面放上樟脑块,一个蝴蝶标本就做好了。   姬星河一直在看容宛月是如何一步步制作蝴蝶标本的,见蝴蝶在标本中,翅膀伸展,触须延展,真的像活的一样。   他惊讶极了。   容宛月递给他道:“拿着吧,只要好好保护,这个蝴蝶可以一直陪着你。”   姬星河接过,他好奇地看着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叫蝴蝶标本,用特殊工艺可以把蝴蝶放在密闭的空间,蝴蝶不会风化,会一直栩栩如生。”容宛月解释。   蝴蝶标本,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可以把活物留下来。   他多看了两眼,脸上的笑容只维持了一瞬,眉头又皱起来。   容宛月问道:“怎么了,不喜欢?”   “喜欢,”姬星河道,“只是,它还是死了,如果它能重新活过来就好了。”   容宛月摸摸他的头道:“人死都不能复生,何况蝴蝶呢?”   “人死?”姬星河怔怔看向容宛月,“人会死吗?”   他的问题奇怪,容宛月估摸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些的缘故。   她想了想道:“对,小皇子,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无论生前如何,人的最终归宿都是死亡。”   死亡,姬星河看着容宛月突然恐慌,他的心跳得非常快,仿佛知道了什么可怕的事。   “罗宣,你也会死吗?”他忐忑道。   容宛月点头:“我也会死。”   姬星河瞬间像从悬崖上跌落,他猛然抓住容宛月的手道:“不,我不让你死,你不要死。”   他的反应这么大,容宛月的手都被他抓痛了。   她试探着抽回,谁知姬星河握得更紧。   他害怕得身子微微发抖,眼里已经泛起盈盈泪花。   容宛月心里也不舒服,按照这个进度,她很快就要走了。   怕有一日她真的突然离开,姬星河受不了,她决定提前跟他说一下生死的事。   “小皇子,我现在不会死,即使那一日我的时间真的到了,我的灵魂也会保佑你,在你身边的。”   “魂?”姬星河抬起泪眼。   容宛月点点头:“对,人死之后魂魄离体会在阳间待上一段时间,然后去地府让阎王爷评判一生功德罪恶,好人也许会上天成仙,无功无过者喝孟婆汤,过奈何桥,望三生石,再投胎成人,至于罪人会投胎去畜生道,或者下十八层地狱。”   “假如真有那一日,你别难过,我会在你身边呆着,会保佑你。”   姬星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他愣愣的,似乎理解不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不能不死吗?一直陪着我。”   “小皇子,人生在世,总会有些事由不得我们,你现在可能听不懂。但是放心,我会争取多陪陪你的。”   容宛月见姬星河不说话,反思自己说的太多,他一时消化不了。又担心他害怕,她赶紧道:“小皇子,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再看看着蝴蝶标本,虽然蝴蝶死了,可是它还是很美的。”   姬星河打起精神,他想说些什么,嘴巴动动,见容宛月不再说这个事,他又闭上嘴,只看着蝴蝶标本道:“是很好看,谢谢你罗宣。”   【叮咚,宿主,姬星河好感度上升至百分之九十,通关奖励为一个梦境。】   居然只有百分之十的任务量了。   可能姬星河真的喜欢这个蝴蝶标本,刚刚那些话他也听进去了。   但是系统的这个奖励会不会太抠搜,一个梦境,都快完成任务,好歹给她一个大礼包,一个梦境算什么?   她不停吐槽,系统终于忍不住出声。   【宿主,这不是普通的梦境,这个梦境你可以指定任何人,还可以编织梦境的内容。】   这样听着倒有点意思。 第23章   ◎斩草除根。◎   两人正在看标本,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她吃惊地望过去,门口的两个侍卫大哥竟然像没事人一样。   “怎么了?”   姬星河回头望一眼道:“可能是娘娘。”   “娘娘?”   “对,娘娘有时会这样,苏姑姑会一直在。”   “经常这么吗?你有去看过?”   姬星河犹豫地点点头:“我去看过,她会叫,会哭,会打人,苏姑姑也不认得。”   听起来很严重啊。   还会打人吗?   “她打过你吗?”   “打过。”   姬星河撩起自己的袖子,容宛月看到上面有一条疤痕,小孩子愈合能力那么强,但这疤痕很狰狞。   “这是娘娘打的?”   “用簪子划的。”姬星河道。   容宛月不由地凝眉,这是旧伤,在他更小的时候,丽妃便用簪子划伤过他。   这不是虐待吗?   “疼吗?”   姬星河点头道:“很痛。”   容宛月摸摸那疤痕,然后道:“这样,以后如果娘娘再这么叫,你就离她远远的,不要靠近她。”   “嗯,我知道的。”   也是,其实不用自己叮嘱,他一个人已经知道如何在这个如霜居生活,毕竟他已经在这里七年了。   容宛月给他拉下袖子,准备回去,里面又响起几声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很耳熟,不似刚刚那般尖利,但也不太像苏姑姑的声音,难道里面还有其他人?   这不可能吧。   容宛月心里不太安宁,她道:“小皇子,你去看一看,但是就在一旁,别让她们发现你,然后回来告诉我。”   “好。”姬星河立刻去了。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回来,气喘吁吁地道:“里面有人,不是娘娘也不是苏姑姑,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你有看清她的样子吗?”   “她穿一件青色的衣衫,个子比苏姑姑矮一些,眼睛圆圆的,哦,跟你的眼睛一样。”   他说的该不是罗莹吧?   容宛月突然想起今天去找罗莹,没人知道罗莹去了哪里,难不成她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为了先太子?   可她是怎么进去的?   容宛月想到后院那个羊角口,她立刻道:“去后院,我要进去看看。”   姬星河吃惊:“你要进来,为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容宛月急忙跑去后面,果然,这个羊角口下面的土有被挖过的痕迹,外边的草歪歪扭扭,定是有人爬过去压成这样的。   容宛月赶紧扒拉一下,自己也钻进去。   她还是第一进这如霜居,又是在晚上,颇有些摸不着北。   姬星河跑过来,容宛月赶紧道:“快,快带我去娘娘的住处。”   姬星河还是不解,但他听话地带容宛月过去。   到了寝宫台阶,姬星河下意识停下来,眼神犹豫。   容宛月看到前面有亮光的寝宫,她让姬星河待着,自己径自走进去。   如果苏姑姑、丽妃等人都不愿意再跟先太子有沾染,那罗莹此次来必定不能如愿。   依她这些天对苏梓和罗莹的了解,两个人一定会吵起来,不,涉及到各自的主子,她们更有可能打起来。   她急忙走进去,入目便是苏姑姑抱住一女子,那女子身着紫色袄裙,披头散发,无力地倒在地上。   而苏姑姑目光凶狠,直视对面的人。   姬星河望过去,那脸上红肿,鬓发散乱的人正是罗莹。   此时两人听到声音一并朝容宛月望过来,神色皆是意外。   “罗宣,你怎么来了?”   “姐姐,这话该是我来问你,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如果被人发现很危险的。”   容宛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罗莹的身边,她除了脸上的巴掌印,其他并无伤口,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罗莹知道她的担忧道:“我没事。”   “又来一个,你们赶紧给我滚,滚出娘娘的寝宫。”苏姑姑咬牙切齿。   罗莹道:“刚刚我已经说了,这是娘娘跟小皇子的机会,而且娘娘现在变成这样也是皇帝害的,难道不想报仇吗?”   “报仇,凭你们?”苏梓冷笑,“如果你们主子当真那么厉害,他就直接带人杀进宫里来,哪里还用的着我们娘娘再去委屈求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你们就是想利用娘娘,至于娘娘的死活你们才不在意。”   罗莹激动地道:“主公是因为谁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本他就要成为天子,是皇上看上了娘娘,才去杀了主公,主公假死被迫隐忍了八年。”   “娘娘以前是主公的良媛,现在就应该为主公做事,以后主公大业成,娘娘跟小皇子会有荣华富贵,比现在要好。”   “呵,如果你们主子知道小皇子的真实身份,我们娘娘还会有什么好。娘娘在宫里受苦,在冷宫里也要被皇帝强迫,你们的主子在哪里?现在却只想着利用娘娘,滚如果你们再不走,再纠缠娘娘,我现在就去外面大喊,说你们是奸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梓目眦欲裂,她紧紧抱着丽妃,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罗莹沉默,容宛月捕捉到苏姑姑话里的意思:姬星河的真实身份?难不成他跟先太子没有关系,他其实真的是皇帝的儿子?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知道苏梓最重视丽妃,为了丽妃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扯住罗莹的衣袖,示意她离开。   罗莹被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她心有不甘地回头道:“戴良媛,您真的喜欢皇帝,完全忘记主公了吗?”   戴良媛三个字触动了丽妃,只见她原本无神的眼睛慢慢聚焦。   她朝罗莹望了过来,虽然她脸色不好,头发散乱,但是这也挡不住她的好颜色。   一双剪水双眸雾蒙蒙的,像江南的烟雨蕴着丝丝缕缕的忧愁,如淡淡的月华倾泻而出,温柔恬淡。   忧郁的气质神秘又不可捉摸,再加上她如白瓷般的肤色,真正是我见犹怜。   姬星河很像她。   她在冷宫七年还能有如此的颜色,可以想见之前她又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怪不得先太子跟皇帝都喜欢她。   容宛月看得出神,丽妃像是终于醒过来。   她看着罗莹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罗莹先是一愣,而后点头:“当然是真的,信物枫叶都已经送过来,但是迟迟等不来娘娘的消息,罗莹这才斗胆进来一探究竟。”   丽妃道:“苏梓。”   苏梓急道:“娘娘,您不可。”   “拿来。”丽妃淡淡道。   苏梓不情愿,可面对丽妃,她又无法拒绝。   她将丽妃扶好,让她坐在床上,然后便去拿来枫叶和纸条一并都给了丽妃。   丽妃看到枫叶已经十分激动,等她展开纸条,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将纸条捂在胸口,似乎这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容宛月暗道:看来丽妃跟先太子的感情相当不错。   哭过之后,她道:“他现在何处?”   罗莹将先太子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再次请求丽妃能够帮助他。   丽妃没有过多的话,只是紧紧攥着纸条道:“他没死真好。我是他的良媛,自是帮他的。”   罗莹松口气,她跪下来道:“谢谢娘娘。”   苏梓阻止:“娘娘,您不能……”   “苏梓,别说,我意已决。”丽妃语气淡淡,可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苏梓没办法,只能又一次狠狠瞪着他们。   两方既然已经达成共识,容宛月就想拉着罗莹赶快走,这地方可真不是她们能够久待的。   她们同苏梓两人告辞,出门的时候容宛月被地上的盆绊住了脚,地上还有碎瓷片,瓷片锋利划伤她的脚踝。   她猝不及防出声,宫门外突然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小人道:“罗宣,你没事吧?”   容宛月尚能忍受,她道:“我……”   “出去,出去,谁让你进来的?”苏梓大喊。   容宛月听到奇怪的声音,她朝声源处看过去,就见丽妃原本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可现在浑身颤抖,眼神又开始涣散。   紧接着出乎意料,丽妃拿起身边的杯盏扔向罗宣的位子。   容宛月下意识抱住姬星河,可预想的疼痛没有来,身后的罗莹替她挡住。   她刚刚抬头,看到一个大的瓷瓶也飞过来。   她反手推开姬星河,抱住罗莹,瓷瓶打得她闷哼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姬星河摔倒在地,他转身迷茫地看向容宛月,然后就发现她抱着那个宫女,为宫女挡住瓷瓶,自己却受伤了。   容宛月见罗莹没事,她去看姬星河,发现他眼睛乌沉沉的,坐在地上不知道想什么。   “你们快走。”苏梓急道。   她抱住丽妃,丽妃紧握双手,眼睛却死死盯着姬星河。   她眼神里的凶狠决对不是来自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喜欢。   容宛月突然想起来姬星河说过,丽妃会打他,会拿簪子刺他。   她看着丽妃,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姬星河。   眼下姬星河看上去很难过,一定是因为丽妃。   她果断带着姬星河与罗莹往外走到寝宫外,然后安慰他道:“没事。”   姬星河没说话,只看着容宛月与罗莹牵在一起的手。   容宛月还想再劝劝他,突然听见院子里响起橐橐的脚步声。   怎么还有人来?   容宛月带着两人蹲下往院子里望去,罗莹惊呼一声在她耳边道:“是皇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是冷宫吧?   怎么会这么热闹?   容宛月吃惊地看向罗莹,罗莹肯定地对她点点头。   转头再看姬星河,他却没有什么反应。   皇帝跟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他们目的明确就是往这边走来。   容宛月急忙猫腰示意他们一起往寝宫跑。   姬星河犹豫,容宛月拉着他就往里走,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声音。   容宛月听到一人问:“是什么声音?”   “回禀皇上,好像有人。”   “有人,难道是丽妃?”   他们走得更快,眼看拐个弯就要看到他们三人,容宛月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   罗莹突然挣开容宛月的手,竟然试图跑去其他地方分散注意力。   容宛月大骇,紧紧抓住罗莹的手对她摇头:“别去,被皇上发现会没命。”   “没事,只要你好好的。”罗莹说。   “不行,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皇上,就是这里。”   容宛月屏气凝神,罗莹猛然抽回手往一边跑。   “什么人?”侍卫大喊。   他剑鞘扔过去,容宛月听到一声闷哼。   完了,完了,罗莹一定受伤了。   侍卫朝罗莹的方向大步走过去,容宛月急如星火,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梦境没有用,赶紧呼唤系统。   【系统,系统,梦境人清醒的时候可以用吗?】   【回答宿主,可以。】   太好了。   【现在就用,目标皇帝。】   【梦境的内容是?】   【就让他做梦姬星河是他的儿子,被二皇子等人狠狠地欺负,脖子上戴上了铁圈,还有他会梦见丽妃非常喜欢他,因为这么年他的冷落在跟他怄气而已,然后再要有观音入梦告诉他,丽妃母子是他的福星,这两母子过得越好,他的江山越稳固,他也会无病无灾,暂时就这么多。】   【系统:……立刻启动梦境。】   随着系统的一声响,皇帝倒地,侍卫听到声音回头吃惊道:“皇上,您怎么了?”   他给皇帝试鼻息,然后背着皇上远去。   等确定他们出了如霜居,容宛月赶紧去找罗莹。   剑鞘打伤她的小腿,但好在没伤到骨头,回去养养就能好。   容宛月长舒一口气,刚刚真的吓死她了。   罗莹也出一身虚汗,她道:“皇上怎么晕了?”   “不知道。”   她们两个得赶快离开,容宛月让姬星河不要走动,自己跟罗莹一路小心翼翼的,到了洞口确定外面没人,她们才出去。   姬星河看着容宛月扶着那个叫罗莹的宫女,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十分亲密。   他说罗莹是他的姐姐,他们是同一个爹娘。   罗宣好像很喜欢他的姐姐。   他想起刚刚罗宣抱着他的姐姐却把自己推到一边的事,明明他说过自己是他在宫里最重要的人,可是刚刚他为什么推开自己,他最喜欢的人是不是罗莹?   姬星河心好乱好乱,之前是苏姑姑,现在是罗莹,那个叫怀想的太监跟罗宣的关系好像也很好。   罗宣为什么可以在意那么多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好吗?   他心里好像有一把火,他很不舒服。   容宛月不知姬星河心中所想,她扶着罗莹回到尚寝局,然后才回去。   第二天醒来,她简单处理一下脚上的伤口,赶忙去如霜居送饭食。   远远地,她就瞧见姬星云、姬星岚、姬灵雁一行人。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牵着一条狗,一直朝冷宫后门走去。   坏了,这些熊孩子该不会又是去作弄姬星河的。   姬星河上过一次当,应该不会出来了吧?   等她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姬星河脖子上的铁圈被套上了链子,四灵拽着他,踹着他的屁股,让他与其他三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要你出来还不出来,怎么几天没见这么不听话,你以为不出来我就没有办法了,我告诉你,我身边的侍卫功夫好,看,这不是就把你抓出来了。”   姬星云得意洋洋,一旁的姬星岚道:“他套上链子真的像一条狗啊。”   “大皇兄,二皇兄,你们猜,他如果跟我们的狗狗赛跑,到底谁会赢?”姬灵雁笑嘻嘻的。   姬星云一抬下巴道:“这还不容易,比一比就是了。”   他随即让姬星河准备好赛跑,姬星河不从,四灵抬起鞭子打下去,姬星河瞬间倒在地上。   “四公公。”容宛月大喊。   四灵疑惑地看过来,容宛月急忙走过来道:“奴才见过大皇子、二皇子、大公主,给主子们请安。”   “原来是你这个奴才,”姬星云道,“你站在一边去,别碍事。”   容宛月注意到姬星河刚刚一直梗着脖子,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们。   自己这一来,他瞬间偃旗息鼓,眉头紧蹙,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的脖子又开始流血,容宛月也不知道系统的这个梦境效果到底如何。   刚刚她问系统,这家伙只说梦境已经完成,可能是看自己不满,它说皇帝已经醒过来,现在正往这边走来。   太好了。   现在只要她拖延一下时间,等着皇帝过来。   她道:“大皇子,你不是想要他跟狗狗们比赛吗?依奴才看,狗狗们已经吃饱,而他还饿着,这样比下来肯定没意思,不如让他吃点饭,然后再跟狗狗们一决高下,主子你看呢?”   姬星云撇嘴:“本皇子看得是有趣,他今天就是饿死了,也要跟我爬起来往前跑。”   呸,心真黑。   侍卫将容宛月拉到一旁,三条狗就位,姬星河也被迫仰头与它们平行。   容宛月皱眉看着四灵手上那条崩得紧紧的链子,容宛月再次上前道:“主子,让奴才牵着他脖子里链子吧。”   姬星云很是不耐烦:“滚。”   容宛月憋气后退,她佯装摔倒,食盒掉在地上,馒头滚出来。   姬星河正要下令去跑,容宛月突然踢走一个馒头。   馒头咕噜噜飞得好远,三只狗子兴奋地窜了出去。   三人猝不及防被狗狗拖着往前走,踉踉跄跄地猛然摔倒在地,脸上全部挂了彩。   四灵急道:“主子。”   他忙跑过去扶起姬星云,容宛月立刻来到姬星河的身边,打落他身上的树叶问他道:“还好吗?”   姬星河点点头。   没想到二皇子回来得如此快。   只听他道:“狗奴才,你是不是找死?”   容宛月躲过,四灵在一旁道:“主子,他的确胆子大了,这都是因为他喜欢徐公公,不把主子您放在眼里。”   姬星云不明就里,四灵道:“嗨,就是他爬上徐公公的床,已经行过苟且之事,这可是奴才亲眼看到过的,那天他脖子上,身上全部都是徐公公弄出来的红印。”   姬星河茫然地看向容宛月:徐公公又是谁?那红印不是罗宣吃错东西才会长的吗?   姬星云顿时嫌恶地道:“狗奴才,腌臜,徐更算什么东西,看我现在就收拾你。”   他让四灵掌嘴,容宛月不由后退,姬星河突然冲过来,又要对着四灵咬。   四灵一看到他凶狠飞模样脖子就隐隐作痛,可他随即握紧鞭子。   容宛月眼睛贼亮,她一直在注意大路上的动静,现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威严身影,她立刻抱住四灵的腿哭喊道:“四公公,住手啊。小皇子要被你打死了,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皇帝停了下来,容宛月更加大声道:“小皇子你好歹是皇子,为什么会被套上狗链子,大皇子、二皇子、大公主、四公公,使不得,使不得啊。”   她喊得突然,四灵踢她道:“放开,你敢忤逆主子,主子要这个杂种三更死,他就不能活五更。”   “可他是丽妃娘娘的儿子。”   “呸,什么丽妃娘娘,一个贱妇,他也就是一个贱种,一个丧门星。”姬星云不屑道。   容宛月脸上做着悲痛的表情,其实心里乐了:说,快多说些,谁说得多,等下谁就最惨。   “对啊,我母妃也说了,他不是什么皇子,只配住在牲畜间。”大公主也附和道。   “主子们别打他了,他在这里长到七岁,一直吃不饱穿不暖,只有五岁的模样。上次二皇子给他套上的铁圈还带着倒刺,他已经流了那么多血,快死了啊。”   “哼,死了才好,刚刚还瞪我们,四灵给我狠狠打。”   “小皇子!”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终于来了。   四灵手高高扬起,他首先反应过来:“皇,皇上。”   话音刚落,他猛然惨叫,两只手臂无力地垂下来。   竟然是被皇帝身边的侍卫生生掰折了。   这一突发情况吓坏了姬星云等人,就连容宛月也愣住。   皇帝穿着明黄圆领袍,头戴金冠,目露精光,威严赫赫。   容宛月看上一眼,被他淡淡地扫过来,她赶紧低头。   皇帝浓眉大眼,长相不俗,不过他气势太足,反倒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皇帝慢慢走到姬星云旁边,姬星河已经吓傻,此时噗通跪下结结巴巴道:“父,父皇?”   “啪”一声,容宛月瞪眼,皇帝竟然打了姬星河一巴掌。   “你说谁是杂种,谁让你这么说的?”   姬星云捂着脸,这一巴掌让他的脸成功地肿了。   “父皇,”他委屈地道,“您为什么打我?我听见母后跟姨母说,他是个贱种,他的母妃是贱妇,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啪啪”又是两巴掌。   姬星云脸上本来就有伤,这下更是被打得直接站不住摔在地上,嘴角也流血。   他再也忍不住大哭道:“父皇。”   大公主吓傻了,可是她也跟着道:“父皇,母妃的确是这么说的,父皇不是经常让我们听母后母妃的话吗?”   “一群蠢货。”皇帝喝道。   他走到姬星河身边,姬星河并不怕他,反而看着他。   他挑眉,视线落在姬星河脖子上的铁圈:“是他给你套上的。”   “是。”他没有丝毫犹豫。   皇帝示意侍卫去向姬星云拿钥匙,姬星云哭得涕泗横流,还不想给,被皇帝一扫,瑟缩两下,指了指四灵。   侍卫从四灵身上搜出钥匙,替姬星河开锁。   戴了数日的铁圈终于拿掉,姬星河摸了摸脖子。   容宛月看到上面都是新旧交错的伤痕,她偷偷瞄一眼皇上,皇上眉头微微蹙着。   “将大皇子、二皇子、大公主身边的奴才全部剁碎喂狗。”   “他们三人一人二十板子。”   “再有人说‘贱种’二字,格杀勿论。”   容宛月乐坏了,果然系统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梦境的威力太大,皇帝看到姬星云一伙人欺负小反派的场景恐怕立刻就信了梦。   不仅狠狠惩罚了几个皇子,还把那些欺负人的太监也处置了,没了四灵阴魂不散,她现在轻松多了。   这几天好消息不断,皇帝去了如霜居,在美人计和梦境的双重作用下,又加上姬星云当时的“指认”,皇帝将淑妃降妃为嫔,皇后也被申斥罚俸。   一时间后宫人人自危,更是为皇帝的发怒而感到奇怪。   当得知皇帝近来频频出入如霜居,且赐去不少东西后,便恍然大悟。   谁也想不到,冷宫里的丽妃居然马上就要复宠了。   已经有人开始打听具体的情况,甚至之前从冷宫出来的宫女太监也开始后悔了。   怀想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叹神奇,还说罗宣运气好,如果丽妃真的能够出来,那她这个送饭太监估计也会有好处。   容宛月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至始至终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快回家,只要姬星河的好感度能够达到一百,她就可以离开这里。   只是,姬星河的好感度停滞不前,可能处于饱和了。   现在冷宫换了侍卫把守,丽妃也没有再禁足。   皇帝想将丽妃接出去,丽妃说自己习惯了这里,皇帝也由着她,只是另外派了工匠来修葺宫殿。   罗莹也高兴,因为丽妃写了信,让她传给先太子。   她立刻去做了,丽妃娘娘的顾虑她知道,她也知道主公喜欢丽妃娘娘,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如霜居多了伺候的宫人,容宛月这个尚膳监的公公不用再送饭食。   姬星河坚持要用容宛月,皇帝似乎是才想起来当时就是这个太监一直在维护姬星河,因此让容宛月照顾姬星河。   还赏赐了容宛月五十两银子,这个意外之喜让容宛月十分高兴。   得了皇帝的吩咐,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姬星河身边,徐公公也不敢再来纠缠她。   她见到丽妃,比起前些时日,她现在气色好多了,身上穿着的衣衫虽然素净,但纹饰华丽,价值不菲。   苏姑姑衣着也比之前要精致,发髻输得油光水滑,上面插着几根缀着珍珠的银簪,只是依旧不苟言笑。   虽然她之前不愿意丽妃涉险,可是她现在依旧打起精神来伺候丽妃。   姬星河的住处也比以往干净整洁,不再是破破烂烂,只有一张简陋的床,现在里面家具一应俱全,里面还摆了新鲜的栀子花。   容宛月问姬星河现在的生活他喜不喜欢。   姬星河点头,床很大,被子特别软,他一开始不敢碰,生怕自己的手会把被子摸坏了,住了几日才习惯。   皇帝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多,偶然看见丽妃咳嗽,说是以前吃多了冷食所致,他立刻处罚了尚膳监的人,又在如霜居增设了小厨房,专门派了厨娘为丽妃做饭。   他们母子的身子也交给御医打理,容宛月看姬星河的生活越来越好,只觉得即使现在走也能放心。   不过,姬星河虽然有了更多人的关心,但他似乎不习惯,更多的时候他会黏着自己。   一次两人在院子里背三字经的时候,皇帝与丽妃出来,两人似乎很是好奇,见到背三字经的人是姬星河之后十分吃惊。   皇帝兴致勃勃地让姬星河背给他听,听姬星河一字不漏地背出整部三字经。   他朝丽妃道:“玲珑,我们的孩子聪明。”   容宛月一直盯着丽妃,生怕她看到姬星河之后又会犯病,丽妃倒是没有太激动,可能御医的药有用。   她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姬星河然后又飞快地移开目光道:“是。”   皇帝笑笑,然后就下了个决定,姬星河这么聪明也不能埋没,这是他的儿子,别的皇子五岁就开蒙,他已经七岁,也该学习了。   他当即指了周崇生让他来给姬星河开蒙,容宛月吃惊,连皇帝身边的太监脸色都变了。   这周崇生容宛月知道,他可是当朝首辅,之前还教过皇帝,被封为太傅。   能得他开蒙的皇族内没有几人,他的上一个学生就是皇后的儿子姬星云。   算上姬星河,皇上现在有三个儿子,如今并没有设立太子,大家默认姬星云就是太子的人选。   不过,姬星云刚刚被皇帝打了二十板子,皇后又被申斥罚俸,皇帝这下就让周太傅给姬星河开蒙,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想。   *   日暮,咸宁宫。   之前的淑妃,现在的淑嫔身着秋香色的宫装坐在下首,桌上放着一盏刚泡好的云片茶,可她根本无心去喝。   她一拍桌子道:“气死了,真的气死我了,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皇后端起天青色的茶盏,浅酌一口道:“你要本宫说什么。”   “那个贱人已经复宠,马上就要爬到我们姐妹头上来了,姐姐难道你还不着急?当初皇上因为她,不顾前朝后宫的反对,非要封她为妃,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皇上怕是要把你的后位都给她。皇上现在天天去如霜居,这样下去如何得了。”淑嫔不忿。   皇后轻轻转着茶杯,闻闻茶香道:“你都进宫这么久,为何如此沉不住气?皇上只不过是让人修葺宫殿,又加了个小厨房,你就气成这样?”   “可是皇上为了那个贱种打了灵雁……”   皇后扫她一眼:“慎言,皇上的话你当耳旁风吗?你想跟那些奴才一样被拖出去吗?”   淑嫔讪讪,她放下帕子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姐姐,你不知道灵雁被打得身上全是伤,我看了着实心疼。她可是大公主,平日里我都怕她磕着碰着,这下倒好,被皇上打成这样。”   “她说错了话是该罚。”   “姐姐,”淑嫔不满,“你可是她的姨母,还是她的母后,怎么这么说她,她还不是跟星云学的。也不知道你这个母后为什么如此心硬,你不心疼灵雁,难道连自己的亲儿子星云也不管了?姐姐好狠的心。”   “清韵。”皇后加重了语气。   淑嫔破罐子破摔,也顾不上了:“姐姐,你先别讲我,你难道还不知道皇上已经让周太傅给姬星河开蒙,皇上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准备越过咱们星云,立那个小贱种为太子吗?”   “不可能。”皇后放在杯盏,肃容道。   “怎么不可能,”淑嫔道,“虽然外面有传闻,这小贱种是先太子的种,但皇上与我们都知道,这传闻是假的。皇上已经与小贱种滴血认亲过,这的确是他的儿子。他之前因为丽妃对姬星河无视,现在两个人和好,皇上爱屋及乌,肯定有这个想法。”   皇后凝眉,一旁的嬷嬷也劝道:“娘娘,淑嫔娘娘说的有道理,那丽妃娘娘是个狐媚子,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说这次只是因为二皇子给他戴了个铁圈,还没有怎么样,皇上就把二皇子打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二皇子被自己的父皇掌嘴,老奴听奶嬷嬷说,这几日二皇子还做噩梦,说梦话呢。”   “我可怜的二皇子,姐姐,为了你的后位,也为了二皇子,更为了我们成家,你也一定要想个办法。趁现在丽妃刚刚复宠,最好能想办法杀了她,让她们母子从此消失,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淑嫔眼里流出恶意,皇后沉思半晌道:“皇上现在对她正在兴头上,现在下手不是好时机。”   “可是再晚就来不及了。”淑嫔急道。   突然内寝殿响起一阵惨叫,几人吃惊忙进去。   二皇子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大喊:“走开,我打死你们。”   皇后连连叫他的名字,二皇子醒过来,梗着脖子喊道:“母后,儿臣好痛,你去杀了那个贱种,去杀了他,为儿子出气。”   他抱着皇后又喊又叫,皇后安慰他道:“好,母后杀了他,一定杀了他。”   二皇子这才安静下来,奶嬷嬷继续在一旁哄睡,他慢慢睡着。   出来后,淑嫔兴奋问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皇后看向寝殿,而后转过头,眼神冷厉:“是,你们说得对,斩草除根,下手要快。皇上或许对丽妃在意,但是对姬星河却没有多少感情,听说丽妃有病,现在还在调理,如果这个小贱种死了,她的病估计好不了。”   她缓缓道来自己的计划:“杀丽妃不用我们出手,你忘了之前皇上是为什么将丽妃打入冷宫的吗?不就是因为丽妃还惦记着先太子,现在先太子不是还活着,你说如果丽妃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如果旧事重演,皇上想起过往的事,还能像以前一样容忍丽妃吗?”   淑嫔眼睛一亮:“姐姐。”   皇后摇头,示意她噤声,淑嫔点头,笑得不见眼。   皇后重新坐回位子,云片茶已经冷了,她慢慢喝下,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容宛月得了赏赐十分高兴,她将丽妃赏赐给她的茶叶,特意包好,等姬星河去洗墨斋,她去了太医院找肖玉书。   被人告知肖玉书跟着太医去了洗墨斋,皇上关心周太傅,要太医每次都为他诊脉。   肖玉书的师父是院使,也是医术最好的御医。   容宛月听后也去了洗墨斋,她托门口的太监帮她去问一问。   太监知道她是三皇子姬星河身边的得力太监,倒是跑了一趟。   洗墨斋内,姬星河看到门口的太监走进来去了御医身边跟一人说完话又出去了。   他回神,继续写字。   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这样的地方,而且还坐那么长时间,一时还不习惯。   今天罗宣没有跟他一起来,他说自己有事。   他可能去找他的姐姐,他现在知道了,姐弟天然感情深厚,不分彼此。   他没有姐姐,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情。   可他不喜欢,为什么他跟罗宣不是一个娘亲。   罗宣为什么要有一个姐姐呢?   他只要想到那次罗宣与他姐姐都为彼此着想,为了对方,甘愿自己受伤,他就嫉妒。   他也想与罗宣不分你我,甚至想跟罗宣成为一个人,如果罗宣是他的手,或者他是罗宣的眼睛,那么他们就不要分开了。   罗宣,罗宣。   他手下的笔不自觉重了,墨染成一团。   周太傅走过来看一眼,然后罚他站在门外听课。   他也不反驳,拿著书就站在了门口。   王喜赶紧在他身边道:“主子别介意,周太傅一贯如此,您忍一会儿,奴才刚刚看到罗公公就在外面候着您呢。”   罗宣在等着他,姬星河打起精神,等着见罗宣。   完 第24章   ◎你能对我一个人好吗?◎   容宛月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肖玉书脱身出来,对容宛月说抱歉。   容宛月将茶叶给他。   肖玉书意外,手上的茶叶并不普通,容宛月只说是主子赏的。   肖玉书最近倒也听到一些事,知道容宛月现在的日子比之前要好。   他收下茶叶,问起容宛月上次的红色风团。   容宛月给他看了下手臂,上面风团褪尽,肌肤恢复如初。   肖玉书伸出手搭在她的手上把脉,容宛月瞧着他的神色问道:“肖医士如何?”   “无碍,只是心火旺。奇怪,几次号脉,你总是内火旺,可以多吃些清火的东西,莲心泡茶最适宜。”   容宛月一听要用喝莲心茶,连连摇头道:“别了,莲心太苦,我以前也只是宁愿打针不爱吃药。”   “嗯?”虽然不知道打针是何物,但肖玉书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忠言逆耳利于行嘛,我都知道,肖医士别念了,你每次都讲,我耳朵都要起茧了。”容宛月玩笑道。   肖玉书语塞,然后道:“哪里有?”   “当然有,”容宛月说,她凑近肖玉书道,“还有,肖医士你不过才十五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怎么总是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样子。现在院使又不在,你就别这么板正,放松一些。”   肖玉书被容宛月这么一说,肩膀沉下来,人似乎真的松快不少。   他脸上浮现笑意,刚要说话,容宛月突然道:“哎哎,院使出来了。”   肖玉书一秒敛容,双手交握举过头顶准备行礼。   旁边传来容宛月的轻笑,肖玉书抬头对上容宛月的笑脸,他这才发现原来师父并没有来。   “你。”肖玉书被捉弄,双眉紧蹙,可随即也笑起来。   “这样才像一个年轻人,多笑笑,好看。”容宛月调侃。   两人对视,皆忍不住莞尔。   姬星河收拾好东西,满心欢喜跑出来,看到的是容宛月正对着一个人笑得开怀。   那人穿着太医院的院袍,长身玉立,一脸笑意。   他听到那人道:“你在这里专门等我,等了那么长时间会不会有事?”   “没关系,我特意留出时间来的。”   原来,罗宣来这里不是等自己。   容宛月扭头看到姬星河,她刚想上前,就发现姬星河眼神幽怨,似乎不高兴。   是不是他在洗墨斋被老师为难,还是跟其他学生相处得不好,亦或者是课程太难,他学不会?   她迅速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书问道:“三皇子,你怎么了?”   姬星河想说什么,但他只道:“我饿了。”   “好,那回去用膳。对了,这就是之前经常给我药的肖医士。”   姬星河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原来这就是罗宣以前提过的肖医士,他们好像关系很好。   肖玉书行礼道:“三皇子。”   姬星河本不想理他,可是罗宣就在一旁,他只好道:“肖医士。”   容宛月跟肖玉书道:“肖医士,我跟三皇子要回去,茶叶你记得喝。”   肖玉书颔首,姬星河扯着容宛月的手道:“罗宣快走吧,我的肚子要饿扁了。”   “好,下次让王喜给三皇子带些点心来,这样就不会饿着三皇子了。”   几人走过之后,肖玉书望过去一眼也准备离开,谁知他恰好捕捉到姬星河投过来的目光。   目光恶狠狠的。   像幼兽面对有威胁的敌人亮出尖利的爪子。   肖玉书奇怪,一个拐角,姬星河等人便消失不见。   他只当自己看错,没有在意。   回去之后,厨娘们自然早早做好了饭食,姬星河想让容宛月陪他用膳,就像以前一样,容宛月答应他了。   姬星河重新高兴起来,他现在依旧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并不与丽妃在一处。   不同得是,身边多了伺候的宫人,吃食也比以前要好。   容宛月很欣慰,多亏她之前的调理姬星河现在已经不是虚不受补的状态,他可以正常吃肉食和蛋奶。   容宛月给他夹菜,旁边的宫人面面相觑,因为宫里从来没有下人与主子同坐一席,说话还如此随便的。   但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都是刚来,而容宛月跟姬星河一看就是十分熟悉,经常如此。   容宛月又给他倒了些汤问他道:“刚刚从洗墨斋出来怎么不太开心?是不是周太傅为难你,还是有人欺负你?”   姬星河顿住,然后道:“没有,没人欺负我,周太傅让我出去读书,但那是因为我上课走神。”   “那你……”   “罗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你能只对我一个人好吗?”   容宛月惊讶:“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姬星云欲言又止,但他执着地看着容宛月,“罗宣,就像以前一样,只对我一个人好,不行吗?”   容宛月不禁陷入沉思,姬星河的好感度这段时间一直停在九十不动,一定是哪里不对。   会不会是他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想一遍遍确认,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的答案一定要让他满意才行。   “只对你一个人好,当然可以,我不是说过吗?在这宫里,三皇子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容宛月笑着道。   姬星河问道:“真的?比你姐姐还重要吗?”   我去,他聪明了,没有之前好糊弄了。   她沉思一下道:“对,比我姐姐还重要。”   姬星河半信半疑,但这个答案他很喜欢。   他把自己面前一碟鸭肉推到容宛月面前道:“吃,你吃。”   容宛月点头,她赶紧让系统查一查姬星河的好感度,可很奇怪,即便姬星河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的好感度依然没有提升。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这最后的好感度也太难获得了吧。   饭后,姬星河要去完成作业。   他让容宛月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练,容宛月看人练字容易犯困,没一会儿就直打呵欠。   姬星河见她困得眼都睁不开,只好让她去睡。   容宛月真到床上,反倒睡不着。   恰好王喜来报,罗莹来找她,似乎有急事。   她忙出去,罗莹不愿在这里说,非要去到她的住处。   容宛月不知道得是,姬星河写了一会儿想来找她。   看到她不在房里,他很疑惑。   从王喜嘴里知道罗宣去见罗莹之后,他很是生气。   他刚刚还说自己比罗莹还重要,但是转眼又去找了罗莹。   他越想越气,出门就去找容宛月。   在门口恰好看到两人,他们一起离开如霜居走了。   姬星河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尚寝局。   ……   罗莹递给容宛月一张纸条,容宛月看完,只觉好大一个雷劈在自己的头上。   她们好不容易说服丽妃振作起来帮助先太子,谁知现在不知道那边的人发什么癫,居然让她们毒死丽妃母子两人。   容宛月让罗莹辩驳纸条的真伪,罗莹用生命保证这纸条的确是那边传过来的。   也是,纸条的出现传递方式,罗莹连自己都没告诉,她如此谨慎,应当不会认错。   容宛月问她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亦不知,丽妃已经复宠,皇上喜欢他,她只要小心行事,肯定可以获取情报。为什么,主公要让我们毒死丽妃娘娘和三皇子?”   罗莹也不解,所以她才来找容宛月商量。   容宛月私心当然是不想管,她的目标是攻略姬星河,当然不能让姬星河死。   她道:“不然还是再等等,你不是说主公很喜欢丽妃的吗?也许他下这个决定是一时冲动,万一过了两日,他又反悔,我们将丽妃杀了,到时候他再怪罪我们,你说对不对?”   “这……”罗莹犹豫,“可是主公上面说的是一看到命令,立刻就去办,不然就要处罚我们,也许让丽妃死是主公计划的一环,万一因为我们的犹豫,丽妃,三皇子都没死,我们岂不是坏了主公的大事?”   没所谓,反正最后都是要输的。   容宛月心里吐糟,面上却是发愁:“姐姐说的也没错,可你也看到丽妃娘娘当时的情况,你一说起赵良媛,她半点没犹豫就答应要帮主公,现在杀了她你忍心吗?”   罗莹不语。   容宛月又道:“再者说,万一丽妃娘娘现在已经有了情报,想要告诉我们,杀了她岂不是可惜了?就算主公真的想杀他们,等知道关键的情报,我们再下手毒死他们也不迟。”   容宛月不急不躁,说的有理有据,罗莹被说服了。   容宛月暗暗松口气,这小太监是越来越难做了。   没人发现窗外没什么存在感的姬星河。   容宛月离开尚寝局,她先回了尚膳监,她知道姬星河最后没事,倒也没有那么担心。   只是这些天还得在姬星河身边看着,她也得想想,要如何提升好感度的问题。   她现在跟姬星河是朋友,还让他见到皇帝,他又有了老师、同学,究竟她还能从哪些方面下手呢?   容宛月想了两天,两天里,她依旧按照以前的方法对他好,陪着他,鼓励他。   姬星河也跟以前一样依赖他,只不过偶尔他会望着自己失神。   不过,他又把那个金色的琥珀拿出来了。   他好像很喜欢那个琥珀,经常摆放在桌子上,不管是吃饭还是写字的时候都会看两眼。   好几次都看得入迷,容宛月提醒他回神,他的目光从琥珀移到她脸上,而后总会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容宛月不懂,小孩子想象力丰富,她只以为姬星河思维跑偏,可能想些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完 第25章   ◎从来没有人给他做过长寿面,即使是有毒的。◎   几日后,容宛月肖玉书说起宫外的事,两边本来对峙,可是先太子队伍突然先发制人,偷袭朝廷军。   多亏大将军机智,及时地反击过去,先太子败退,丢了一城。   皇上龙心大悦,赐大将军宝马长剑,士气大涨。   这对皇帝来说当然是好事,对丽妃估计就是坏事了。   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在丽妃面前说这事,丽妃听完能不能沉得住气。   容宛月想着这种时候,她得陪在姬星河的身边,免得丽妃犯病,再伤害姬星河。   果然,丽妃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脸上本来就清浅的笑意这下完全没有,容宛月向她行礼的时候,她宛似幽魂,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容宛月很发愁,她这个样子被皇帝看到,可就要命了。   中间有一次皇帝要过来,罗莹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有其他的贵人在御花园“偶遇”皇帝,皇帝被她吸引,去了别处。   间接救了丽妃一命啊。   只是罗莹来这里的时候,看向姬星河与丽妃的眼神已经不对。   容宛月知道她怕是动了下毒的心思,罗莹对先太子可是忠诚到可以连命都不要的。   她对姬星河说最近都要多注意,她自己也经常盯着罗莹。   居然还被她发现一次,罗莹就在小厨房内正在给姬星河的鸡汤内下药。   她大惊,冲进厨房,打翻鸡汤,拉着罗莹就走。   到无人处,她才问道:“姐姐,你在做什么?”   “我在完成任务。”   “我们不是说好再等等吗?”   “还要等什么,主公都因为这件事丢失一个城,如果我还犹豫,万一主公败了怎么办?”罗莹道。   “可是,你就不怕自己被人发现,刚刚是我,万一是别人告发你,后果你想过没有?”   “我的命是主公给的,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姐姐死了,我怎么办?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容宛月只想叫醒她,哪有人为了任务连命都不要的。   “罗宣,我们活着就是为了主公,你是知道我的。你放心,如果我真的被抓了,我会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到最后你也难逃一死,那也别怕,姐姐陪着你。”   她说着,手搭在容宛月的肩头,露出安抚的笑。   容宛月哑然,罗莹已经要再去下毒。   容宛月急忙拉住她:“姐姐,我来,我来好吗?”   “你,你跟三皇子的关系很好,你下得去手吗?”罗莹怀疑。   容宛月怕她再去送死,肯定道:“当然可以,我也知道自己的命是主公给的,主公的命令大于天,小皇子不算什么。”   见她一脸坚毅,罗莹犹豫下,然后道:“好。”   她将毒药交给容宛月,容宛月说她要找合适的时间,但是也就这几天。   罗莹答应了。   哄走罗莹,容宛月松口气,手上的药拿回去扔了。   刚刚的话当然是骗罗莹的,她想稳住罗莹,不让她做傻事,之后再想想有什么办法。   罗莹似乎是为了监督她,几乎每日都会来一下,问她到底什么时候下毒。   容宛月受不住,说今天就要下毒。   罗莹点头,还贴心嘱咐容宛月,最好来个一箭双雕,将丽妃与姬星河都毒死才好。   容宛月嘴上同意,心里拒绝。   这天怀想来看他,说起自己的生辰,他在宫里同容宛月的关系好,所以想来看看他。   容宛月自是祝福,还送他一双新靴子。   怀想高兴坏了,容宛月见他笑容满面,突然想起来,自己上次说要给姬星河下一碗长寿面,可以她一直都没有做。   不如就趁今天来做吧。   她借用厨房来做一碗长寿面。   其实,她在家里的时候很少下厨,别说做面,她最会做的应该就是泡面。   可这里没有,她让厨娘指点自己一下,一下午在厨房里鼓捣面,最会终于做出一碗像样的面来。   只不过那面不太劲道,粗的粗,细的细,实在跟御厨的手艺没法比。   但能做出来,她就觉得自己不错了。   为了掩盖面的缺陷,她特意又煮了一个荷包蛋,上面再有两根青菜,看起来也有食欲。   厨娘闭着眼睛把面夸出一朵花来。   她将面端进殿内,姬星河还没有回来。   好奇怪,以往这个时候,他该从洗墨斋回来了。   她坐在一旁等着,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一阵惊雷。   她吓醒,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长寿面几乎坨成一团,这下糟了。   她悄悄尝一口,现在面的口感已经不好吃了。   如果回去再煮一遍,又怕姬星河回来不能及时看到面。   她灵机一动往面里加了热水,搅拌一下之后,味道淡了。   嘿,她从商场里兑换了两克鸡精,然后撕开放入碗中,这下味道就十分鲜美了。   她放好面,抬头突然面前出现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然后发现原来是姬星河回来了。   “三皇子,你……”容宛月脸上的笑容变成疑惑,“你怎么了?”   实在是姬星河太过失魂落魄,又像是受到巨大惊吓无法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容宛月见他不说话,拉着他坐下来,望向殿外道:“王喜,发生什么事了?”   王喜一溜小跑走过来,也不敢大声说话,只道:“罗公公,刚刚三皇子撞见皇上和丽妃娘娘,皇上大发雷霆说,说……”   “说什么?”   王喜偷偷看了一眼姬星河,然后小声地道:“皇上说他早该掐死三皇子,他就该胎死腹中,他是来讨债的鬼。”   王喜说皇帝踹了姬星河一脚,然后出了如霜居。   容宛月看到姬星河的胸口上果然有一个鞋印,皇帝是个会功夫的成年男子,怎么能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动手?   难不成是丽妃又犯病了?   姬星河还是一语不发,外面疾风骤雨,室内的烛火被吹得摇摇晃晃,姬星河的影子被投射在墙上拉长撕扯,宛如随风吹拂的杨柳。   他刚刚未撑伞,应该是疾跑过来的,此时身上已经全湿。   鬓发散乱,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几绺搭在来,睫毛微颤,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犹如蒙了水雾一般,望向人的时候里面沾满了心碎哀伤,一声春雷伴着闪电再次响彻云霄,姬星河身形单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   “三皇子,”容宛月忍不住道,“先把湿衣衫脱下来换一换,免得着凉。”   姬星河也不反对,任由容宛月安排。   容宛月拿了一套新的衣衫,替他换上,然后又拿了干的巾帕替他擦头。   姬星河看到那碗长寿面,他一直盯着瞧。   容宛月道:“这是长寿面,之前不是跟三皇子说过,生辰的时候都是要吃一碗生辰面。本来我早就想要给三皇子做,可是这段时间太忙,我都忘记了。”   “长寿面?”姬星河道,“你今日特意给我做的?”   “是,”容宛月揉揉手腕道,“我做了几个时辰,做的不好,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等到下次你的生辰我一定能做的更好,三皇子你快尝尝。”   姬星河的目光落在容宛月的手腕上,那里是比平日要红。   骗子。   根本不会有下一次,他刚刚已经看到他往面里下毒。   容宛月将长寿面端到姬星河的面前,姬星河道:“长寿面,我还是第一次吃长寿面。”   “我还是第一次做呢。”容宛月笑道。   姬星河看着碗中的面,面已经快成一坨,可是上面卧着一个白色的荷包蛋,面汤清亮,上面飘着几根青菜,加上飘出的麻油香味,的确让人垂涎三尺。   从来没有人给他做过长寿面,即使是有毒的。   他拿起筷子,挑起碗里的面,容宛月期待地看着他将面放在嘴边,正要吃下去的时候,他又停住了。   “怎么了?是没有胃口吗?”容宛月不解。   姬星河道:“不是,只是第一次吃长寿面,突然有点舍不得。”   原来是这样。   小反派这点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儿小事就会很感动。   【叮咚,恭喜宿主,被攻略者好感度现在达到百分之九十三。】   好感度上升了,看来是长寿面的攻略。   啊,之前她怕罗莹瞒着她给姬星河下毒,一直想给他兑换一个防毒免疫,现在积分增加,刚好可以用上。   她立即在商城点了兑换,顺手给姬星河用上了。   “罗宣。”姬星河叫道。   容宛月看着他:“怎么了?”   “你说过会一起陪着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现在知道怎样才能永远不分开了。”   “嗯?”容宛月疑惑。   姬星河却不说了,他指了指柜子上面的梅子酒道:“我想喝那个。”   “这个不能喝,”容宛月摇头,“不是跟三皇子说过了吗?这酒是皇上赐的,虽然是果酒,但是你还小,不能喝,等你大了,我陪你一起喝。”   上次姬星河就对这个梅子酒感兴趣,容宛月拦住,没想到他还一直惦记着。   姬星河却道:“我就喝一杯,今天你做了长寿面,我很开心。我听别人说,开心的时候喝酒最好了,我就喝一杯,你陪我一起喝。”   完 第26章   ◎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   容宛月架不住姬星河的哀求,尤其是他拽住自己的衣衫下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被这样漂亮的人求着,任谁都抵不住。   容宛月投降,不过她道:“真的只能喝一杯。”   姬星河高兴了:“好。”   容宛月从柜子里拿出梅子酒,顺便又拿出两个刻有青梅花纹的小杯子来。   她给两个杯子里倒上酒,酒色暗红,香气淡淡,但是十分好闻。   “真的就只能喝这一杯。”   姬星河看着杯子里的酒,他并没有喝,只是问道:“罗宣,听说人死了就不会难过,是不是?”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容宛月想了想以为他今天受到皇帝的斥责,心里难受。   她想了想道:“其实一般活着的人都不会想死去,你想想你才刚从冷宫出来,好东西都没吃到多少,见到的东西也不多,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多可惜,你愿意吗?”   姬星河当真低头想了想,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他望向容宛月,突然笑了:不,他还有罗宣。   他的视线扫向桌边的琥珀,金色的琥珀在烛光中透着淡淡的莹润光芒。   里面的细腰蜂抱着蜘蛛,翅膀、触角甚至腿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容宛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琥珀道:“对啊,就比如这个琥珀吧,你以后还会看到比这个更好的,所以活着最好了。”   姬星河乖巧点头,容宛月笑笑,她刚想伸手去拿起杯子,姬星河道:“我突然想喝杯茶。”   容宛月不疑有他,去外面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   姬星河接过,但是他并没有喝,只是将刚刚的酒推给容宛月:“罗宣,我们一起喝酒。”   容宛月闻着酒味不错,这会儿也有点馋了。   她端起酒杯,准备喝下。   “等一下,”姬星河捂住她的酒杯,他注视着容宛月,“罗宣,你说过我是最重要的人,是吗?你从来没有骗过我,对吗?”   “当然,你最重要。”姬星河经常这么问她,她已经从一开始的心虚到现在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肯定答复他。   她又补了一句:“这话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他又骗我。   姬星眼中极快地蔓延上泪水,可他忍住,松手将酒杯推向容宛月道:“给你。”   回答问题才给喝吗?   容宛月想笑,她低头抿一口,味道甜甜的,带一点儿酒味,的确不错。   她一口饮尽,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姬星河一直在盯着容宛月,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动作。   他看着罗宣抿唇细品酒液,他的心也跟着提起。   罗宣眉头抬了抬,嘴角微弯,喝完杯中酒。   他的心也跟着酒坠入了无底洞一般,慌乱但是却又有尘埃落定的踏实。   容宛月喝完,她见姬星河一直痴痴地盯着自己瞧,想哭又想笑的模样,她奇怪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喝?”   她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像被人用手攥住了五脏六腑,然后狠狠地抓住拽了出来。   她疼得倒在桌子上,余光看到姬星河眼泪掉了下来。   他眼睛红红,一手端着酒杯,青梅花纹在她的眼中逐渐糊成一团。   耳边传来姬星河委屈哽咽的声音:“罗宣,你骗我。”   容宛月痛得发抖,可她还是十分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骗了他?   她努力地朝姬星河看过去,姬星河杯子里的酒溅到案上,黄梨木的案上居然急速冒出细小的泡沫。   这酒有毒。   是姬星河。   容宛月倒在了桌子上,嘴角溢出鲜血。   姬星河慌忙给容宛月去擦血,他哽咽地道:“对不起,对不起罗宣,我不知道这药会让你流血,我马上给你擦干。”   他用帕子去擦,可容宛月的血越来越多,他怎么也擦不完。   他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砸在容宛月的手上。   “对不起,罗宣,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像它们一样。”   他握紧琥珀,然后喝下杯子里的梅子酒。   酒杯落地,他抓住容宛月的手,一脸满足。   天空远处绚丽的烟花炸开,不知道是京城中哪家在办喜事。   他多看几眼,想到之前曾与罗宣说过,夏日的时候他们要一起看星河,以后还可以出宫去逛庙会。   罗宣说,星河璀璨,他见了一定会喜欢。   庙会十分热闹,与宫中截然不同,那里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他去了就舍不得回来。   可惜,他没办法与罗宣一起观星河、赏庙会。   腹中微痛,姬星河知道这是毒药开始发作了。   很快他也要同罗宣一样死掉,他贪婪地看着罗宣的脸,手攥得更紧。   没关系,只要他能同罗宣在一处,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罗宣说,无功无过的人会再次投胎成人,他们一起死的,肯定能一起投胎。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嘴角露出笑意,等待着毒药彻底发作,要了他的性命。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姬星河猛然睁开眼睛。   他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伸手摸摸嘴角,想象中腹痛如绞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他也未如罗宣一样吐血。   他仔细感受一下,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适的地方。   姬星河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倒在桌子上的罗宣,他的身子已经开始渐渐发凉。   罗宣真的死了,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明明他也同罗宣一样喝了毒酒。   “罗宣,罗宣。”他拼命摇晃罗宣,想要将他唤醒。   可罗宣身体绵软无力倒在地上,姬星河连忙起身,扑向罗宣,他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抱住罗宣的身体想要将他扶起来。   可他力气太小,根本扶不起来,反倒是被罗宣带得一起摔倒在地。   姬星河泪如泉涌,崩溃大哭:“罗宣,罗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还活着?”   他们应该一起死,应该在一起的。   可是罗宣永远不会回应他了。   姬星河只觉万念俱灰,与罗宣阴阳两隔的事就发生在眼前,他的心就像锋利的刀子插进去,不停地在里面绞,最后又将心狠狠地剜出来。   胸口的位置空了,只余下空荡荡的血窟窿,正不停汩汩流血。   姬星河抱住罗宣不停地哭泣,突然他看到了那碗长寿面。   对了,那碗面,那碗有毒的长寿面。   姬星河小心地放下罗宣,上前抱住那碗面就往嘴里塞。   那面早凉了,此刻软得快成一碗粥。   姬星河不管不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吃面,吃面,吃了面他就可以死了。   他将所有的面往里塞,噎得伸长脖子,呛得一个劲咳嗽。   他艰难地将面吃完,反而松了口气。   他抱住罗宣,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会死。   他睁着眼睛,一直看着罗宣,给他擦掉嘴角的血。   可他再次发现,自己没事。   他没事,为什么,为什么?   姬星河只觉荒诞,他对着空碗,情不自禁地再次痛哭出声。   以前他不想死,可是几次差点死掉。   现在他想跟罗宣一起走,为什么反而难了。   不行,他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他起身找出柜子里的一把匕首,这把崭新的匕首还是皇帝赐给他的礼物。   他抽出剑鞘,烈烈寒光反射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摸刀身,手指顿时被割破。   他欣喜如狂,坐在容宛月身边道:“罗宣,你看,这把匕首多锋利,毒药杀不死我,那我就用这匕首,你马上就能看到我了。”   罗宣不说话,姬星河只想赶快解决自己。   他用力朝自己的胸口猛然一刺,鲜血顺着匕首流到他的手上。   他闻到血腥气,感受到手上温热的濡湿,他笑得开怀,忍着胸口的疼痛,他慢慢朝容宛月移动。   终于爬到她身边,他躺在容宛月的身边,抓紧她的衣角,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   景初十年,邀月宫内。   两个身着粉色宫装的侍女正在伺候容妃卸下钗环,准备就寝。   外面传出几声闷响,容宛月看过去,发现夜幕半边被照亮,不知道京城那家在放烟花。   她想起来,那天她做长寿面的时候,好像天上也有烟花绽放。   她扭过头透过铜镜看到面前的女子长了一副好相貌,肤色白如牛乳,双目明澈,五官宛如冰雕玉琢,天然恬淡,眼睛轻轻一眨,便如莲花台上的玉女,慈悲怜悯地俯瞰众人。   这淡然出尘的模样,如夜幕中的冰轮,凌然不可犯。   容宛月感叹,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名字的女配的确长得好看。   只是,与她长相不符的是她的性子。   别看她长得如雪莲般高洁,她性子却是刁蛮任性,嚣张跋扈,在小说里,她就是一个恶毒女配,专门来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   她本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她不愿进宫,与表哥私奔,被父亲发现之后,怒斥请了家法。   母亲以泪洗面,卧床不起,她无法最后只得进宫。   可是进宫之后她又看上了男主周元白,为了多看男主几眼,她没少做出格的事。   姬星河把女主云皎皎召进宫里,女配处处为难她,最后被姬星河赐毒酒死于宫中。   又是毒酒。   容宛月现在对酒有阴影。   那股钻心的疼痛她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不过,更让她想不通得是,为什么姬星河会给自己下毒。   明明一切看上去很好,她做了长寿面,姬星河也很欢喜,还提出要喝酒,这个要求她也答应了。   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快要达到百分之百,结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的毒,也不清楚他哪里来的毒药,他就那么正常地端给自己喝,而且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喝下去那杯毒酒。   这感觉不亚于自己亲手养大的娃猛然变成一个白眼狼,被背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当初她缓了好久,她的魂魄被弹回虚空中,半天都是茫然的。   直到系统略带同情地提醒她说,她输了。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输了,输得彻底。   她问系统明明就在刚刚,姬星河的好感度又涨了百分之三,为什么这么突然,他又杀了自己。   会不会是她弄错了,其实根本不是姬星河下的毒,他自己也被蒙在鼓里,这毒其实是罗莹下的,她误喝了?   毕竟罗莹一直想要给姬星河下毒,自己防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但在系统的沉默中,她又想起来姬星河的那句话:“罗宣,你骗我。”   她痛得趴在桌子上,他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也就是说他知道酒里有毒。   他黑曜石般的璀璨的眸子依旧好看,眼睛红起来像一只纯洁可怜的小白兔,跟他平常向自己倾诉委屈的时候并无二致。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来寻求安慰的,他是来质问自己的。   可明明是他给了自己毒酒,容宛月却看见他的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泪珠反射出昏黄的烛光,看起来温暖而安详。   系统给她第二次机会,不过让她好好思考攻略办法,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失败,她就无法回到家,魂魄也被绞杀。   容宛月这下可不敢再掉以轻心,第一次的好感度已经归零,她必须重新开始。   这一次是她太轻视姬星河,以为自己只要对他好,便可以回家。   可姬星河的毒酒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现在她清醒过来,自己不能再只凭自己心意行事。   她并不觉得姬星河知道她最终的目的,可她也不清楚姬星河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什么说自己骗了他。   姬星河不喜欢被人欺骗。   原着中并没有说姬星河这么厌恶人骗他,但是她知道成年后的姬星河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行事也无所顾忌,他可比小时候要变态。   面对这样的他,她一定要更加小心。   这次她穿成了同名同姓的女配,因为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有着仙姿佚貌,所以进入宫中后被封为容妃。   她从系统那里了解到,“罗宣”死了之后,大荣朝发生几件大事,一是大将军打败了先太子,二是如霜居发生大火,丽妃、皇帝均丧命于此,二皇子等人不知为何也在如霜居中,殿内走水,二皇子被活活闷死,大皇子腿被砸断,大公主脸被烧毁,举国悲痛。   皇后受不了刺激,当下吐血而亡,朝中不可一日无主,二皇子死了,大皇子残疾,均无法继承大位,最后太后与太傅商讨,推举姬星河为皇帝。   他当年登基,第二年改元景初,是为景初元年。   而今已经过了十个年头。   之前一直是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太傅辅佐姬星河,姬星河十五岁之时,太后还政于朝,现今姬星河已经亲政二年,他的后宫里现在仅有一位贵妃,两个妃子,两个贵人,其他的便没有了。   容宛月就是二妃之一的容妃,另外一个祺妃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名叫霍秋吟,贵妃则是姜阁老的嫡女名唤姜云心。   宫中现在没有皇后,后宫主事人表面是姜云心,实际上是太皇太后。   容宛月穿过来七天,倒是跟着贵妃等人一起去拜见过太皇太后。   那是个看起来和蔼,但一看就不好惹的老婆婆。   太皇太后还特意把她叫上前去说话,说委屈她了,特意送了她一对碧玉簪,还让她如果身子还没好,可以多休息几天,不用来请安。   容宛月知道她为什么送东西,她来的时候,容妃是跟祺妃在桥上赏梅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   原主在湖里淹死,罪魁祸首就是祺妃。   至于原因嘛,容宛月知道原主跟霍秋吟其实一直都不对付,两个人谁都看不起谁,这次也是因为争湖边的梅花才起了争执。   容妃当时带的人少,才中招了。   但是她现在刚穿过来,并不打算闹腾,只是依照原主的性子不会这么忍气吞声,她故意在太后面前明里暗里损了霍秋吟几句,这才作罢。   没办法,系统说了,之前她是个炮灰性格行事也没有限制,但现在她是女配容宛月,必须要按照女配的性子走主要剧情。   容宛月的性格就是典型的恶毒女配,刁蛮任性,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容宛月想要回家,自然按照系统说的做。   不过这个可真的有难度,她记得原主喜欢男主周元白,她的身份是姬星河的妃子,但是她可不管这么多,周元白是侍卫统领,她经常偶遇男主,想尽办法往男主身边凑。   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剧情,攻略姬星河。   难,真难。   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现在的姬星河到底长成什么样了。   他现在是不是真的跟书中写的一样,从小变态变成大变态了。   但是,这七天,她没有见过姬星河一面。   可能是近乡情更怯,她这几天没有出宫,姬星河又没有召她侍寝,他们还没有机会见面。   不仅没有见到姬星河,就连罗莹她也没看到。   身边的侍女对她说,没有听过罗莹这个人。   因为皇上不喜,这宫里几乎也没有姓罗的宫女太监。   容宛月吃惊,这个小变态居然这么恨自己吗?   那她更不能让姬星河发现自己就是罗宣了。   只不过她还得去见着他人才能想想下一步如何攻略。   现在是晚上,他该召人侍寝吧。   她坐在窗口朝外望,随口问道:“红袖,今天皇上会去谁的寝宫?”   红袖正在为容宛月梳头,她道:“娘娘,皇上很少到后宫娘娘的宫殿里,就是召人侍寝也是让人去太和宫。但是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姬星河其实不好色。   红袖突然低声道:“娘娘,您忘了之前在宫外听人说皇上十五岁才开始纳妃,之前连侍寝宫女也没有,这两年也甚少召人侍寝,后宫中无人有喜,他们说皇上不近女色,或者是皇上有疾……”   容宛月听出她的未尽之语,这个不可能吧,以前姬星河好好的。   如果他真的不近女色,自己现在穿成妃子,攻略难度岂不是再度增加。   容宛月头疼。   红袖还以为主子在想侍寝的事,她赶紧道:“娘娘,奴婢瞧娘娘也大好了,如果娘娘的牌子递上去,皇上见到会来我们邀月宫。”   容宛月摇头:“先别送牌子,等本宫再休息休息。”   红袖自是应下。   容宛月心道,明日她看看能不能见到姬星河。   洗漱过后她睡下了。   梦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人惨叫的声音,她睡得不甚安稳。   等睡醒的时候,眼下略有乌青。   宫女门伺候她洗漱,然后在她眼下扑了一层薄薄的粉。   她问道:“红袖,昨天晚上有事发生吗?”   红袖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昨天听说太和宫那边,皇上处死了两个小太监。”   “为什么?”容宛月疑惑。   红袖摇头:“不知道,听说小太监什么都没做,皇上突然发难,下令各打一百杖,两个太监惨叫不已,当场咽气。”   容宛月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的绿蜡道:“好可惜,我曾经见过那两个公公,长得眉清目秀,其中一个眼睛特别好看,像是小鹿的眼睛,就这么被打死了。”   “嘘,只怪他们命不好,谁不知道皇上最讨厌这样的太监,之前已经打死过十几个,太和宫前的那条路都快被染红了。他们如果有心,就不该在太和宫做事,你瞧,现在命没了吧。”   红袖也是惋惜,提到皇上的时候,她瑟缩一下,显然是非常畏惧的。   容宛月皱眉,顿感亚历山大。   就因为罗宣骗了他,他将把气都撒在类似罗宣的小太监身上?   可她到底没想明白,姬星河发现了什么,难不成他知道自己跟罗莹是奸细,所以他才说自己骗了他?   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可能性最大。   容宛月也想跟着红袖一直缩脖子,姬星河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一开始对他的好,只记自己骗了他。   他明显是偏执了,她得再小心点。   她用过早膳,问红袖跟绿蜡姬星河现在的喜好。   根据红袖的说法,姬星河喜欢各种稀奇的玩意,在太仆寺里有一个兽园,那里除了又各种珍稀野兽,还有各种其他的小玩意。   因为他喜欢所谓的奇淫技巧,特意封了一个巡视官,又允许各地民间人想要献宝的人都可以来京城太仆寺找巡视官,所以这个兽园里面的东西特别多。   只要献上的东西他喜欢,他都会给人封官,给银子。   他曾经因为一只通体雪白的鸡给献宝人封个县令,又让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鄙木匠当了国子监的博士,众人哗然。   官员反对,可姬星河一意孤行,还把太傅推出来去面对朝廷众人,最后还是太傅体恤皇上年轻,说服朝臣们同意设立兽园。   容宛月听完这些一言难尽,好像历史上的昏君都是这么干的吧。   算了算了,她其实一早知道他就是被自己作死的。   听说皇帝平时是在太和宫里处理政事,她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参汤,学着电视嫔妃的套路去太和宫送汤。   不过,每次去送参汤总会被侍卫拦下来,她只能伸长脖子往里看,但是也只能看到门前的汝窑白鹤瓶里面插着的几株梅花罢了。   她一边想其他的主意,一边继续送。   今晨她起来戴了一枝桃花簪,红袖要给她挂上香囊,这香太过浓郁,容宛月不喜欢,她闻了闻其他的香料,发现一个香馕有着淡淡的柑橘香味,倒是清新。   她让红袖以后就用这种香,红袖虽不知主子为何改了喜好,但立刻应下。   一行人去了御膳房拿了红豆山药糕来,她知道姬星河喜欢吃甜,这里面已经让人放了许多糖。   她走去太和宫,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姬星河。   她出神地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呦,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容妃娘娘吗?怎么,这病刚好就来见皇上了。不过,真是不巧,皇上怕是不愿意见你呢。”   容宛月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祺妃。   冤家路窄。   容宛月抚了抚发髻上的碧玉簪道:“是啊,这不是太皇太后说过,让我身体好了之后就要常出来走走,倒是祺妃你,女戒女德抄写完了吗?怎么有空到太和宫来?”   祺妃脸色涨红,手拧着帕子,恨恨地盯着容宛月道:“哼,我要去哪里管你什么事,倒是你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了,皇上肯定不愿意见到你。这宫里谁不知道,你进宫一年,皇上一次都没宠幸过你,你来了皇上烦都烦死了。”   祺妃说的是事实,容宛月掸了掸宫装道:“哦,我想比起你,皇上肯定更愿意见我吧。”   “嗯?”   “因为我生得美,而你……”   容宛月掀起眼皮上下这么一打量,嘴里发出啧啧声,惹得祺妃气道:“你什么意思?”   容宛月不说话,只嘴角轻扯,发出一声嗤笑。   祺妃面红耳赤,胸口一起一伏,她咬牙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   “哎,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是好生烦恼,到处都有嫉妒你的人,红袖,走,我们去给皇上送点心。”   “是,娘娘。”   眼见容宛月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去,祺妃咬牙,伸出脚来。   容宛月猝不及防差点被绊倒,祺妃夸张地笑道:“哎呀,容妃你怎么了,是不是腿脚不好,腿脚不好就歇着,别丢人。”   红袖急忙扶着容宛月站住,祺妃笑得眉飞色舞:“走,快让皇上尝尝我们的黄金糕,肯定比什么红豆糕好吃。”   她脚步加快,容宛月此时也不服输,一直往前走。   祺妃个子没有容宛月高,走起路来也慢,容宛月三两步就追上了她,还故意挺胸抬头。   祺妃更气,挡在她前面跑起来。   容宛月也是一溜小跑,太后宫的侍卫们就看着不远处的宫道上,两位娘娘你追我赶,都憋着一口气。   平日她们都是斯斯文文,步履轻盈,可现在跑着过来,仪态全无,发髻都散乱了。   侍卫们何时看过这个,均瞪大眼睛。   眼看就要到了太和宫门口,祺妃落后容宛月,心一横,她对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点头,突然哎呦一声撞上红袖。   红袖本来提着食盒,身子猛然往前,手中的食盒脱落,里面的糕点掉出来散落一地,祺妃趁机上前踩。   她还来不及高兴,侍女的食盒被容宛月给劈手躲过,摔在地上,精致的黄金糕变成了一坨一坨的烂泥状。   “我的黄金糕。”   祺妃傻了眼,容宛月不紧不慢地拍拍手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啊啊啊。”祺妃被激怒,上前就要去抓容宛月的衣衫。   容宛月眼疾手快地躲过,隔着两个侍女,她们你抓我躲。   祺妃脚底一滑,整个人趴在了黄金糕里,两手都是黄色的黏黏的膏状物,她狼狈地喊道:“容妃,你太过分了。”   容宛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捶胸顿足,没想到祺妃恶从胆边生,她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容宛月,双手箍住她。   她身上一水的南瓜味,黏黏的黄金糕隔着衣服像鼻涕虫一样恶心。   容宛月用力推开她,可祺妃看着她的脸,眉头一压,伸手就要往她脸上抓——   “啪,啪,啪。”身后传来三声缓慢而沉闷的掌声。   几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往声源处望去,只听那人饶有兴致地道:“好啊,我倒不知道你们还有角斗的喜好,现在谁输谁赢?”   容宛月看着来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长身玉立,穿着红黑相间的常服,胸前是金线织就的五爪金龙,玄色腰带上缀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玉,脚踩金龙高靴,本该是威严赫赫,可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倒多了几分亲和。   他金冠束发,乌发垂至窄腰,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带了一抹淡淡的红,在白得过分的皮肤上,宛如冰山雪顶上的一抹胭脂色的霞光,又像映照在春水中的初荷,柔和绮丽。   容宛月看呆了。   他好像是传说中的人鱼,人鱼貌美,擅长蛊惑人心。   他就是妖精的化身,是世间最艳丽的所在,只看一眼就会沦为他的俘虏,再难忘掉他。   她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不曾挪开。   姬星河抬眼淡淡扫她一眼,眉心微微拧着。   容宛月与他对视,他双眸宛如琉璃石,干净透明,可那瞳仁却又极黑,黑得深不见底,就像巨大的漩涡勾魂摄魄,只要对视便会不自觉地陷进去。   “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祺妃带着哭腔的喊叫将容宛月喊醒,她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姬星河看了许久。   姬星河,这就是长大的姬星河。   他小时候就玉雪可爱,她想着他长大估计也会很出色,但是没想到现在何止是好看,简直是世间少有的倾城色。   就像传说中的“妖姬”。   难怪他不愿意到后宫来,长成他这样,后宫的妃子还没他好看,他不如天天看自己了。   他脸上还有小时候的影子,但是个子已经一米八,比那时候高多了。   “皇上,容妃她嫉妒臣妾,打翻了臣妾给皇上做的黄金糕,还欺负臣妾,皇上,你看,你看臣妾这身上……”   祺妃的身上经过刚刚那么一遭黏的都是绵软的黄金糕,在宫装上就像狗皮膏药,冷风一吹,还有泥腥味。   容宛月咯噔一声,她现在不了解姬星河,可不能让祺妃这么恶人先告状。   她立刻道:“皇上明鉴,明明是祺妃先让侍女打翻臣妾的食盒,食盒里装的是臣妾做的红豆山药糕,淑妃就是嫉妒我的糕点好吃,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   姬星河若有所思道:“是吗?”   “是。”   “根本不是。”祺妃大叫。   “嘘。”姬星河突然伸出手,凑近容宛月。   两人距离那么近,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容宛月看着面前姬星河放大的脸,他的眼中倒映着自己,她还闻到姬星河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味。   容宛月看着他,只见他微微一歪头似是好奇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朕看?”   “啊。”容宛月看着近在咫尺的姬星河,他脖子里戴着红色的珠链,颗颗圆润无暇,像是红玉,但又像是烧制的琉璃。   赤红如血的珠子贴在他脖颈,掩藏在他衣袍锁骨之下,白皙的脖颈淡青色的血管情形可见,白与红映衬,透出一抹艳色。   容宛月下意识脱口而出:“看你好看。”   四周顿时一静,姬星河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道:“是吗?”   四方的目光似乎都落在自己身上,容宛月手脚都蜷缩起来,后背起了一层汗意,她硬着头皮道:“是,皇上俊美不凡,臣妾自愧不如。”   “呵。”姬星河发出一声轻笑。   容宛月松口气,又听姬星河道:“既然你们两个送了糕点,又说各自的糕点好吃,朕想到个好办法,不如你们两个比一比?”   “啊?”祺妃傻了眼,“比做糕点?”   “自然。”姬星河道。   “皇上,不如等臣妾去换了衣衫,然后再命人送来一份。”祺妃道。   姬星河兴致勃勃:“不用,就在这比,你们两个亲自做。”   他立刻吩咐人去搬来桌子,到御膳房拿她们需要的东西。   容宛月也没想到姬星河突如其来让她们当众比做点心,这可是在太和宫门口,是皇上与大臣议事的地方。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们两个是妃嫔,怎好在这里做什么点心。   祺妃脸色难看,眼看东西都已经摆好,姬星河一抬下巴示意她们可以开始了。   祺妃急道:“皇上,这不雅。”   “朕说可以,朕是在成全两位爱妃的心意,快些开始吧。”   姬星河让人搬来凳子,而他则坐在凳子上再次催促她们动手。   容宛月倒没什么,她虽然不会做什么点心,但是她下过厨房,点心做法估计也差不多。   祺妃可就惨了,她一看就是从未下过厨的,此刻站在案前,净手之后,对着桌子上的面粉和南瓜束手无策。   容宛月也不管她,她净手之后便开始按照自己回忆做起来。   这里有现成的红豆沙,倒是不用她再特意熬煮。   她洗干净山药,然后干净利落地削掉山药皮,切成块之后,她将山药放在笼屉上蒸熟。   蒸熟之后,她捣碎山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山药是脆的,捣不成绵柔的胶状物。   她捣了好一会儿,然后里面加上红豆沙,又加上满满三大勺白糖,用了糯米粉,面粉搅拌均匀,然后便用磨具在上面压一下,红豆山药糕便大致做成,最后便可以放在锅里蒸熟就可。   她想的不错,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团总是不成型,红豆沙没拌匀,红色斑驳,看起来不是特别好。   但是多亏同行对比,容宛月勉强可以将糕点做出来,可是祺妃一沾面粉就怪叫,她去削南瓜皮差点削到手,眼睛已经兜满泪水。   她眼泪汪汪地望向姬星河叫道:“皇上……”   可姬星河根本不吃这一套,脸上兴色更浓:“继续。”   “可是皇上,臣妾的手好疼,能不能不做了?”祺妃捂住手指,噘着嘴。   姬星河果真低头去看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是吗?”   淑妃立刻夹着嗓子,娇娇地道:“是啊,皇上,臣妾的手刚刚差点被刀划到,痛得快不像是臣妾的手了。”   姬星河叹息一声,他也不去碰,只低头看一眼她的手,然后道:“既然这样的话,不如——”   祺妃立刻眉开眼笑,她朝容宛月投来挑衅的一眼,似乎在说:看吧,皇上最喜欢的是我。   容宛月奇怪,原来姬星河现在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吗?   难道她也要夹着嗓子说话吗?   “皇上……”祺妃娇滴滴地叫道。   “不如剁了吧,剁了以后就不会疼了。”   ???   容宛月怀疑自己听错了,祺妃更是大惊失色,她脸色难看道:“皇上在说笑吧。”   姬星河认真地道:“朕说的是真的,你不是说手疼,朕这个办法可以让你以后永远都不会痛了,你不喜欢吗?”   他向左右两边的侍卫示意,侍卫立刻上前,架住祺妃,祺妃吓坏了,惊叫道:“皇上,皇上,臣妾手不疼,手不疼了。”   姬星河皱眉:“不疼了?”   “是,是,是,一点儿也不疼了,臣妾立刻就去做点心,马上就做。”   她吓得身子软得站不住,可她还是爬到案前要去做点心。   姬星河面上似有遗憾,他看着祺妃的手叹息一声,轻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祺妃又是一抖,抱着南瓜头也不敢抬。   容宛月悚然,眼见姬星河又朝她看过来,她急忙低下头。   姬星河怎么变成这样了?   刚刚还笑着跟祺妃说话,转眼就要剁了她的手,关键他神情真诚,好像真的是在诚心诚意地为祺妃解决问题。   好,好变态。   完 第27章   ◎他根本不信容妃喜欢他。◎   容宛月好不容易做好了点心,她瞅瞅淑妃,她还在艰难地跟生南瓜做斗争。   来来往往有许多宫人和侍卫,可姬星河并没有制止他们,也没有清场,所以很多人好奇地偷偷看向这里。   看到是祺妃跟容妃在这里当众做点心,均是吃惊不已。   祺妃感觉丢人,头已经快要低到案下。   容宛月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臣妾做好了。”   姬星河看到容宛月面前果然已经有一盘红豆山药糕,虽然做的并不如御膳房做的好,但是勉强能看。   “皇上,你要不要尝一尝?”   她这话问的小心翼翼,姬星河本来目光在点心上,听出她的小心,他抬头看她一眼。   容宛月立刻端起来送到姬星河的面前,面前的点心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红豆的香味萦绕在鼻端。   姬星河并没什么胃口,可容宛月周身被热气一蒸,飘过来若有似无的柑橘香味。   他眉头微挑,伸手拿起一个。   祺妃看过来,只见他咬了一口立刻吐掉。   容宛月疑惑地道:“怎么了?”   姬星河道:“难吃。”   难吃?能有多难吃?   容宛月腹诽,你忘记自己以前吃草,啃树枝的时候了吗?   浪费粮食。   她自己也捏起来尝尝,她倒要看看,有多难吃。   她嚼了两下,什么嘛,这明明好……咸。   容宛月下意识想吐掉嘴里的点心,可正好对上姬星河的目光。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容宛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说:“臣妾吃着刚好。”   姬星河恍然大悟道:“原来容妃喜欢吃这样的点心,看来以后就让御膳房多送些如此‘好吃’的糕点给爱妃好了。”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容宛月干笑道:“谢谢皇上的好意,皇上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事关爱妃,怎能是小事。”姬星河认真地道。   又是这样的表情,可容宛月才不会被他骗,刚刚他就是这么对淑妃说出要剁她的手。   容宛月提高警惕道:“皇上,这点心是臣妾亲手为皇上做的,你也知道之前臣妾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做过这种粗活。可是臣妾想着,臣妾进宫这么久都没有亲手为皇上做些什么,这才想着要为皇上亲手做点心。这道红豆山药糕是臣妾学了好久才学会的,就是想要皇上能够在处理政事的间隙,吃上一口可心的点心,皇上这是臣妾的一番心意。”   先不管这么多,现在最主要是引起姬星河的注意,他现在是皇帝,见他一面那么难,她可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他知道自己惦记他,喜欢他,会为他做事。   “哦,原来是这样,”姬星河似乎很感动,他伸手再次拿起一个点心道,“容妃真是有心了,不过,你确定这是‘可口’的点心?”   她又不是故意的,谁让盐跟糖那么像呢。   “皇上,臣妾今天是失误,臣妾想着皇上每日辛苦,所以想往里面多放些糖,谁知道将盐放进里面了。”容宛月还是说了出来,谁知道这个家伙会不会用这个借口想出什么点子来。   姬星河挑眉,他又将手上的点心放在碗里,若有所思道:“今日你似乎有些不同。”   容宛月心里一惊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道:“没,没有吧?”   姬星河深深地看她一眼:“当然有,以前你可是巴不得离朕远些,看到朕就要跑,怎么今日一口一个念着朕?”   吓死,还以为他看出自己就是罗宣了。   “哦,皇上,”容宛月捏着帕子,看一眼姬星河又低下头,扭扭捏捏的,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臣妾,自然是因为臣妾喜欢皇上。”   ……   容宛月开始往回走,她看着红袖手里食盒,一阵烦躁。   刚刚她说了喜欢姬星河之后,他居然哈哈大笑,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她纳闷地看着姬星河,姬星河眼泪都笑出来,眸中犹如碎星,紧接着他就把这齁死人的点心赐给了自己,还说既然这点心是她特意为他做的,他感受到她的心意,便将这点心赐给她,让她要吃完。   这还不算,他说既然容妃如此惦记自己,那他希望之后每天都能吃到她“亲手”做的点心。   他加重亲手二字,居然是真的要她每天都做。   他根本不信容妃喜欢他。   这点容宛月也能理解,毕竟一个不亲近自己的人,有一天突然对自己告白,换了谁一时也无法相信。   可没关系,她的第一步只是要引起姬星河的主意,让他知道他的后宫里有这么一个人。   “娘娘,这点心怎么办?”红袖问道。   容宛月道:“回去扔了。”   “可这是皇上御赐的,扔了岂不是有违圣恩?”   圣恩,这算什么圣恩,明明是姬星河故意捉弄她。   可他为何这么做,就因为自己说了喜欢他吗?   容宛月沉思,她没留意前面的路,等听到红袖紧急的提醒,她已经一脚踩空往台阶下扑去。   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她似乎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站稳抬头,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人放开她,领着身后一众侍卫道:“微臣周元白参见容妃娘娘。”   周元白?男主?   容宛月忙看过去,他浓眉大眼,面如冠玉,棱角分明,一身侍卫服让他更显得气势十足。   不愧是男主,看着就一身正派,安全感十足。   她稍稍整理了下衣衫道:“起身,谢谢周统领。”   周元白立刻道:“娘娘严重。”   他说完便带着一众侍卫离开,容宛月不由地站在原地多看了两眼。   男主长得的确不错,但是跟姬星河是没办法比。   非要比较的话大概一个是大漠孤烟直的雄浑,一个是翠影红霞映朝日的绚丽。   她记得原主不喜欢姬星河,喜欢男主周元白,还会在宫中一直寻找机会与周元白进行偶遇。   按照现在的剧情,原主已经喜欢上周元白,见到他的时候会故意缠着他,在他走后也会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容宛月看了两眼觉得差不多,就与红袖一起回去。   路过碧霄宫,容宛月闻到里面传来沉郁的檀香。   红袖告诉她,这宫里没人住,被皇上改成了佛堂,说是佛堂也不尽然,因为里面除了供奉着观音,还有三清老祖,而三清老祖是道教神仙,这更像是一个杂糅。   皇上很重视这个地方,专门派人过来每日都要打扫上香,然后定期会有佛寺的师傅和观里的道长来这里诵经讲道。   姬星河信这个,以前倒是也看不出来。   她多看两眼,然后回去睡了一觉。   那点心她到底是没吃,悄悄在扶桑树下当花肥。   她听说祺妃这次回去之后,皇帝让她学习做黄金糕,让嬷嬷来检查,务必要做出与御膳房中一模一样的点心。   其他的妃嫔听到对祺妃十分羡慕,容宛月却想起姬星河要砍祺妃的手,恐怕祺妃现在恐慌还来不及,不会觉得这是恩宠。   她也怕触霉头,但她同样被皇帝下了命令,只能学着做点心。   做好也只是让红袖去送,自己没去。   她再次派人悄悄打听罗莹和怀想,宫里仍旧没人知道罗莹是谁,即使是年纪大的宫人也不知道罗莹。   她又让人专门跑了趟尚寝局,那里面的人倒是知道以前有一个女史叫作罗莹,之前宫里走水,烧死了不少人,好像其中就有罗莹。   容宛月听后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她没想到,罗莹竟已不在人世。   当初自己来到这里很陌生,罗莹对自己很好,一点一滴她都记在心里,现在没办法还了。   她很奇怪,如霜居的那场火为什么会烧死那么多人。   皇帝,丽妃,苏梓和二皇子,就连罗莹也死在了里面,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内情?   当时书中对姬星河的背景描述只有寥寥几句,内里情况到底如何,书中没说,她现在也不知道。   宫中对外只说是如霜居走水,可私底下都悄悄地在传是姬星河做的孽,有人看到如霜居起火的时候,他站在门口,身后火海滔天,宛如炼狱,而他丝毫未损,反而安然无恙地从火场中走出来,怎么说都是太诡异。   容宛月不信姬星河会狠心放火,倒是罗莹之前就想杀了丽妃和姬星河,她本来应该宿在尚寝局,但她却出现在如霜居,只要一想,容宛月便不由重重叹气。   如果真是罗莹下的手,她只觉得太可惜,为了一个先太子真的不值得。   况且先皇子最后还是死了,被皇帝派去的将军围杀,万箭穿心而死。   虽然见不到罗莹的人,可容宛月想要祭拜她一下。   好歹当过自己的姐姐,她的家人也已经死光了,估计除了自己,没人会记得她。   这么些年过去,如果真的有地府存在,那她无人烧纸钱,也该变成个穷鬼了。   怀想倒是好找一些,他现在是尚膳监的老人,可是他人机灵,又给自己找了个师傅。   是御膳房的一把手,他现在在御膳房做事,只不过还没有什么名头,平常也只是烧火,打下手。   这样也挺好,御膳房也是吃香的地方,他这么会来事,相信会有出头之日。   现在是三月份,天气也暖和了。   容宛月想要去如霜居看一看,毕竟是以前去的最多的地方。   红袖听说她要去如霜居,惊讶地张嘴,她告诉容宛月,如霜居现在被锁上门,不让人进去。   大火之后有僧人来这里超度做法事,虽然已经修葺过,可是听说晚上的时候这里阴森森的,没人敢过去,即使是白天这里也是阴风阵阵。   容宛月听后还是要过去,红袖只好拿着暖手炉,她又从容宛月的妆奁中拿出一条檀木珠链,说是以前太皇太后赏赐,由高僧开过光的。   容宛月哭笑不得,但也戴上了。   她慢慢往如霜居走去,路边的花木感受到丝丝春意,开始探头。   路过一片梅花园,桃红、雪白、橙黄的梅花次第开放,香气幽幽。   风景倒还不错。   快到如霜居,周围的一切陌生而熟悉。   她脚步加快,往如霜居的大门走过去。   两旁的柱子看起来重新用彩绘描摹过,上面画着龙凤呈祥,栩栩如生。   大门上如霜居三个字依旧是强劲有力,笔走游龙,她不由地笑起来。   她的手抚上柱子,然后又走到门口,这大门依旧是之前的,就连下面的小窗都还在。   以前,她就是在这里给姬星河送饭,跟他说话,教他认字,当然最后也是被他用一杯毒酒在这里面给结束了生命。   哎,往事不能想。   她站起身,突然想起来,之前她在门上给姬星河量身高而刻的印子。   完 第28章   ◎痛着也很好,可以让他一直想起罗宣。◎   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些印子还在不在。   她伸手摸了摸门缝,这两个门应该是往里挪过,以前门缝宽,她的手可以轻松过去,现在她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完全插进去。   容宛月往前伸伸手,她仔细摩挲着,寻找凹凸不平的痕迹。   红袖问道:“娘娘,你在找什么?”   “找印子,应该就是在这里。”容宛月纳闷。   红袖皱眉道:“娘娘,要不要奴婢来帮你?”   “不用,我好像找到了。”容宛月手指摸到一处浅浅的凹痕,她眼睛弯着,嘴角上扬,语调轻快地道,“红袖,我找到了。”   红袖也跟着笑起来:“娘娘……”   “找到什么了?”   一个充满好奇的声音响起来,容宛月下意识道:“我找到……”   “参见皇上。”红袖急忙行礼。   容宛月抬头这才看到问她的人居然是姬星河。   这个时候姬星河不应该是在太和宫跟大臣们商量朝廷大事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急忙往回抽手,同时道:“臣妾参见皇上。”   遭了,手卡在里面拔不出来了。   她本来是半蹲着,扶着门。   这下要给姬星河行礼只能转身看向他,身子没了支撑不说,手指还被卡得死死的。   可气得是,姬星河居然还不叫行礼。   他只是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管我呢。   “臣妾出来走走,不知不觉走到这边来了。”   “那你伸手进去是什么意思?”   “这个,”容宛月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她快无法维持这个动作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能不能让臣妾先起身,要不然臣妾恐怕就要失仪了。”   姬星河眉头微挑,然后道:“起身。”   容宛月连忙站起来,同时她更加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指。   可是进去容易,出去难,食指指腹又疼又热,肿胀难忍。   “皇上,让侍卫开一下宫门,臣妾的手指好像肿了。”   姬星河笑了,容宛月松口气,手指马上就有救了。   她看着姬星河好看的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行。”   容宛月一愣,姬星河摇头,一本正经道:“既然你的手指可以进去,自然也可以出来。”   这怎么养成这么欠揍的性子,容宛月无语。   姬星河站在一旁,这地方他并不喜欢人过来,可此刻看容宛月这副囧样,他一时也没说要追究的事,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准备怎么办。   虽然姬星河并未催促自己,可容宛月余光中看到他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摆明了要看她的笑话。   她憋着一口气,也不说让姬星河开门的事,拿了锦帕套在手上,准备慢慢地将手抽出来。   可是锦帕太大,包裹不上手指。   她又让红袖掏出随身携带的油脂抹在手指上,这样顺滑应该可以出来了。   谁知道她一拉,痛得她惊呼一声,眼泪都要掉下来,还是没有出来。   姬星河啧啧两声道:“小点力气,如果血溅到门上,你可以要将它擦干净的。”   容宛月咬牙,她的手本来就痛,她抬头看了姬星河一眼。   姬星河面无表情,容宛月低头打算再用香脂试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让红袖掏出一小罐香脂来。   红袖旋开粉色的香脂罐,容宛月自己挖了一块香脂抹在红肿的手指上,她动作轻巧,香脂很快化开,变成油亮的液体,与此同时香脂的香味混合着她身上的冷柑香幽幽地顺着风萦绕在姬星河的鼻端。   姬星河不觉看向她手中的香脂,脑海有一幕与此时的场景重合,他瞳孔墨色更深,盯着容宛月。   容宛月手指稍稍一动就疼,她试了两次,又开始往下滑。   姬星河似是再也看不下去,他拉住容宛月的手,用力往上,他速度快又狠,只是一瞬,容宛月的手顿时解放,从门缝中出来。   容宛月得到自由,看着手指,果然已经红肿,要是再卡下去,怕是都要发紫。   容宛月吹了吹手,她听见身边姬星河的叹气,似乎很是可惜的样子。   难道他就这么想看人剁手吗?   容宛月气恼,她站起身来就道:“皇上,臣妾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朕救了你,你连谢恩都不会吗?”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卡这么久。   可这话是不能对姬星河说的。   她回身道:“臣妾谢皇上的救手指之恩。”   “嗯,你还没有回答朕,你刚刚在做什么?”   本想躲过这个问题,谁知道姬星河记性这么好。   容宛月灵光一闪道:“皇上,臣妾听说如霜居有一棵橘子树,臣妾以前没见过,所以想来看看。”   她刚说完,就看到姬星河一脸的古怪,就连身边的红袖都皱起眉头。   “据朕所知,容家的后花园中就有橘子树,现在你跟朕说你没见过?”   呃?容家有橘子树,完了,她不知道。   “皇上,这不一样。”   “哦,”姬星河看着她,“有什么不一样?”   “容家的橘子树臣妾早看厌了,听说宫中的这棵橘子树是陪着皇上长大的,臣妾特别想看看它。”   她调整好心情,深情款款地朝姬星河看过去,甚至还抛了个媚眼。   谁知,姬星河的脸色更加古怪了。   “这就是你过来这里的理由?”   “自然是,臣妾天天做点心,可是做的不好,没敢出现在皇上面前,臣妾想着,就算见不到皇上,能看到跟皇上有关的东西也是好的。臣妾走到这里来,然后想看橘子树,但是门关着,臣妾也不想惊动他人,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开门,被皇上一吓手指抽不出来了。”   容宛月半真半假地说完,还举起自己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眉头皱着道:“皇上,好疼啊。”   姬星河瞟她一眼道:“朕没想到容妃对朕如此情深义重,但是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最后一句虽然语气淡淡,但是容宛月从中听出了凌厉之意。   本来想多看看如霜居的念头暂时打消,她道:“是,臣妾知道了。”   姬星河没说话,容宛月瞧他手握长拳抵在胃部,似乎是不太舒服的模样。   她想起刚刚两人手碰到一处,姬星河的手非常凉,跟冰块一样。   他该不会是胃又疼了?   她刚想问问,姬星河一眼扫过来。   她直觉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要不然十分危险。   她行了一礼,带着红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她走得快,背影透出急迫。   姬星河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抹远去的红色背影,身边的王喜道:“皇上,容妃娘娘对您真的情深义重。”   情深义重?   姬星河嗤笑一声,这个容宛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转。   嘴里说着喜欢,眼里满是算计。   怎么,难不成是容家有什么想法,让她来勾引自己?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搞出什么把戏来。   姬星河看了一眼如霜居,他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来过这里,如今盯着时间久了,虽然不会失控,面前总还是会出现一片血红火海。   他闭上双眼,王喜小声地道:“皇上,您的胃要不要叫御医来?”   姬星河睁开眼,等那股眩晕过去,他道:“不用。”   痛着也很好,可以让他一直想起罗宣。   *   容宛月回去,手上的伤没有那么疼。   红袖道:“娘娘,宫里的玉容膏用完了,不如再去太医院让御医开一些抹一抹,娘娘手指娇嫩,可千万不要留疤。”   容宛月原本说不用,可听红袖提起太医院,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好,那就去太医院吧。”   她与红袖、绿蜡等人一道去了太医院,太医院的人见容妃驾临,连忙行礼。   容宛月让他们平身之后,只说自己不小心伤到手,想来拿瓶玉容膏。   自然有人去容宛月拿,容宛月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肖玉书。   玉容膏很快拿过来,她没走,又说自己最近心神不宁,想要几味草药缝制香囊。   有人要去取草药,容宛月说自己要亲自去一趟生药库。   有医女在前面为容宛月带路,容宛月装作不经意地问医女,生药库如今是谁在管,里面有多少医士,分别都是什么人。   医女自然一一为她解答,容宛月终于从她口中听到肖玉书的名字。   可奇怪得是,肖玉书现在依然是医士。   这不太对啊,肖玉书学习刻苦,院使又是他的师傅,他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是太医中的一员,为什么还只是一个医士?   容宛月皱眉。   很快就到了生药库,医女亲自去里面为容宛月配制合适的草药。   容宛月在生药库里到处走动,看似闲庭信步,其实她在找肖玉书,但是生药库里的人她都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到肖玉书本人。   医女很快将草药配齐,为容宛月装起来。   容宛月站在原地,想起姬星河的胃痛,她问道:“皇上以前是不是经常胃脘痛?”   医女低头不敢过多言语,只说皇上是由院使诊脉,她们不清楚也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容宛月也没为难她们,只让她们再开些治疗胃脘痛的药。   没听说姬星河叫御医,刚刚他也没在自己面前说胃痛的事,也许他现在忍着不舒服。   医女忙跪下来,直说不敢。   估计她们也是猜到容宛月的意图,容宛月皱眉看着地上的医女,屋外走来一人道:“参见容妃娘娘。”   容宛月回头看到一人穿着绿色的医士袍,头戴玄色纱帽,他一手拿着手札,一手提着几包药材,目光清朗,嘴角上扬,似乎含着笑意。   是肖玉书。   乍见熟人,容宛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道:“肖医士?”   肖玉书眸中掠过一丝讶异,但他立刻道:“正是微臣。”   “免礼,”容宛月想着换了一个说法,“本宫胃不舒服,可否开些药来?”   肖玉书听到刚刚容宛月与医女的对话,他道:“娘娘可以去太医院召太医,微臣身份低微,恐无法微娘娘诊脉开药。”   按照品阶,医士不够格给皇上的嫔妃看病。   可容宛月知道他医术好,她道:“无妨,本宫相信肖医士。”   她怕肖医士为难,于是道:“本宫胃口不佳,不然肖医士给本宫开些养胃的药膳,这个没关系吧。”   肖玉书松口气,他道:“自然,微臣这就办。”   他问了容宛月的病症和喜好,容宛月按照姬星河小时候的身体状况来说。   肖玉书听完很快低头仔细写下药方,检查之后又添了两味药。   容宛月见他还是如以往一样细心,只是多了几分沉稳,她回忆起之前两人调侃的模样,不由地笑了。   肖玉书抬头就见容宛月对着他笑,他心中诧异,然后亲自去包好药呈给容宛月。   绿蜡接过药,容宛月道:“谢谢肖医士。”   她话音刚落,周围人都吃了一惊。   可容宛月已经走出生药库,肖玉书看着她的背影,略有不解。   一旁的医女道:“容妃娘娘原来这么和善,怎么以前听说她很凶呢?”   肖玉书以前也见过这位娘娘一面,她的确与今天有所不同。   一位娘娘,居然会对一个地位低微的医士说谢谢,而且还如此坦然。   她这样的态度倒让他想起一个人来,不过那人已经不在了。   容宛月拿着玉容膏跟草药回去,脚步十分轻快。   她刚刚问了红袖,大家都不知道肖医士为什么不能晋升,很可能得罪了宫里的主子,亦或是太医院的人压着。   不知道自己以后多让肖玉书做事能不能帮他。   她走得快,路边的太监宫女见到她自然行礼。   其中一个太监不知道为什么行礼很急,她瞥一眼,顿觉眼熟。   走到太监的身边她道:“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果真抬头,容宛月笑了。   今天真是不错,已经遇见两个熟人了。   “奴才怀想给容妃娘娘请安。”   “免礼,”容宛月道,她打量怀想,怀想模样没变,只不过更加成熟,眼里也多了几丝精明,“你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   “禀娘娘,奴才没事,就是没瞧见娘娘在此,所以行礼急了。”怀想连忙道。   容宛月应一声,然后道:“你在哪里做事?”   “奴才在御膳房。”   这个容宛月知道,她没忍住问道:“日子过得如何?”   怀想抬头惊讶地看向容宛月,脑子里一瞬间转过十八个弯,他身子立刻紧绷:“谢娘娘关心,奴才在御膳房得各位公公的照顾,日子过得好,过得好。”   容宛月见怀想似乎十分局促,不远处还有宫人好奇地看过来。   她摸了下鼻子道:“哦,好,那你走吧。”   怀想如蒙大赦,行礼之后赶紧离开。   容宛月看看自己,忍不住挑眉:怎么整的自己像洪水猛兽一样?   她问红袖道:“红袖,怎么他们看到我都这么害怕?”   红袖没说话,容宛月一瞧,她正扭头往怀想看去,手里的帕子被她攥得起皱。   绿蜡去拉红袖,红袖才反应过来,见容宛月看着她,她连忙道:“是,娘娘,娘娘吩咐。”   还吩咐什么。   “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怀想?”容宛月问道。   红袖的脸腾一下红了,扭扭捏捏地道:“娘娘,奴婢没有。”   虽然她否认,可容宛月看到她的耳朵都要红了。   有猫腻,他们两个一定认识。   “快说吧,本宫又不会怪你。”容宛月调侃道。   红袖脸似彤云,她道:“娘娘,奴婢就是看到他的的手好像在流血。”   容宛月收起脸上的戏谑之色问道:“是吗?”   红袖点头,容宛月再望过去,已经看不到怀想的身影。   她想了想道:“等回宫,你那瓶金疮药给他。”   红袖明显松口气:“谢谢娘娘。”   人往邀月宫走去,容宛月笑道:“我给他药,你谢我做什么?你们两个是不是……”   “不是,不是,娘娘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两个只是认识,而且之前奴婢生病,他帮过奴婢。”红袖急忙摇头否认。   她反应这样大,容宛月奇怪道:“怎么了,即使你们两个是也没什么关系,宫里不是不禁对食吗?”   红袖与绿蜡对视一眼,两人看看四周,确定没人红袖才小声地道:“娘娘,宫里以前是不禁对食,可是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便不许宫里有对食,他处罚的第一个人便是咸宁宫的徐公公,听说徐公公是被凌迟,整整三日他的惨叫传播了整个廷尉监,之前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有相好的都赶紧散了。可是后来有人不信邪,偷偷地约会,可是被人报上去,皇上当即处让侍卫将他们活活打死,就在御花园处,两人都变成了肉泥,花园的石板地冲洗了十几遍才洗干净,上面的泥缝里都是碎肉。”   说起这个,红袖跟绿蜡都禁不住一抖。   徐公公,容宛月想起这个人,还曾经打过她跟罗莹的主意,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   她不仅不同情,相反很庆幸。   难不成姬星河是撞见徐公公又欺负谁,所以才不让宫人再行对食吗?   她问红袖知不知道原因,红袖与绿蜡均不知晓。   容宛月也没想明白,不过既然红袖这么害怕,她也不逗她,只道:“那以后大家都注意一些。”   完 第29章   ◎大庭广众之下为何与侍卫统领有眉目往来?◎   回到宫里,容宛月让齐山去给怀想送了瓶金疮药。   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容妃娘娘会突然对一个小太监这么好。   容宛月只对红袖几人说,她看怀想是在御膳房做事,以后估计又用得着的地方,因此才给了点好处。   众人恍然大悟,等齐山回来回话,说怀想很感激娘娘,他的手的确是受伤了,红袖看得没错。   齐山是个心细的太监,他道虽然怀想说伤口是自己不小心弄的,但是他打听到,怀想跟厨房的人起过冲突。   毕竟他是从尚膳监进去的,比不得之前一直呆在御膳房的人。   他身上又没什么银子去讨好,虽说拜了个师傅,但私底下还是经常有人联手欺负他。   他曾经做过几次菜,可是后来好像出过事,就只烧火了。   容宛月听完若有所思,也是,怀想再机灵,在宫里也有吃不开的地方,他被欺负也很正常。   她看到红袖听到怀想的事,眉头紧皱,一脸担心。   她想着反正她也是要经常送点心,做药膳给皇帝,不如就让怀想看着火候。   她即刻就去了御膳房,因为她几乎天天来,这里的人也习惯了。   正值午膳,里面的人都在忙着给皇帝和太皇太后做膳食,一时没有大师傅来她这里。   药膳她又不会做,有一个方脸大嘴的太监自称向全,要给容宛月打下手。   容宛月扫过一圈,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怀想,他的手上有一道伤痕,不过已经上了药。   她指着怀想道:“你来。”   怀想很是惊讶,慢腾腾地走过来,他的视线与红袖一触即开。   容宛月只当没看到,她问:“做过药膳吗?”   怀想先是摇头,而后猛点头:“奴才看师傅做过,奴才会做。”   当着那么多意味不明的目光,他站出来说一定给娘娘好好做   向全道:“娘娘,他就是个烧火的,药膳这么贵重的滋补汤,他哪里能行?”   容宛月压根没理他,只对怀想道:“你能保证做好吗?”   怀想咬牙:“是,娘娘,奴才一定能做好。”   “娘娘,他不会,您看他的手都伤了……”向全挤兑怀想。   容宛月故意不耐烦地道:“好没规矩的奴才,本宫要谁做,谁就地做,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左右我?”   向全赶紧下跪磕头,头叩在地上一阵闷响。   容宛月看都不看,带着宫人离开。   走出几步远,她放松下来,拍拍胸口,刚刚她应该够嚣张了。   走回邀月宫内,红袖以为娘娘是为了自己,她当下又高兴又忐忑,伺候得更加尽心。   她脸红红的,一直看着容宛月。   容宛月不解其意,红袖道:“娘娘,您变了。”   容宛月眉心猛跳,她不动声色地道:“哪里变了?”   “娘娘您对奴婢们更好了。”红袖道。   容宛月暗舒气:“这有什么,你们尽心伺候本宫才是。”   红袖跟绿蜡赶紧应了。   等药膳端上来,容宛月闻着味道不错,赶紧带着人送去太和宫。   她另外又带了香囊,香囊里是安神的药材,正好送给姬星河,如果他能戴在腰上更好,日日看着,好感可以一点一点地增加。   她到了太和宫门口等着,凑巧得是,除了脸熟的几个侍卫,今日守在檐下的还有周元白。   她看向周元白,他一动不动,目不斜视,喉结下便是绣着麒麟的侍卫服,面色严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如果不是知道小说中的周元白,怕是旁人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想不到他这样一个人会为了自己的心上人穿鞋画眉,最后做出谋逆之事。   她盯着周元白看的时间长了,周元白似乎察觉到,朝她投来疑惑的一瞥。   容宛月偷看被抓住,下意识露出微笑企图蒙混过去。   这一幕恰好被容尚书看到,他从御书房走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大庭广众之下与侍卫统领眉来眼去。   他立刻咳嗽一声,容宛月奇怪地看向他,没没有太大的反应。   容尚书见状又咳嗽一声,身边的红袖低声道:“娘娘,是国丈。”   容宛月一下明白过来,眼前这人是原主的爹,礼部尚书。   她上前一步,容尚书低声问道:“娘娘为何在此?”   容宛月指了指身后的食盒道:“来给皇上送汤,爹怎么在这里,刚刚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话音刚落,一旁的周元白得令进去,容宛月又看了一眼。   容尚书声音更低,但是语气可不好:“娘娘在做什么,既然是来为皇上送汤,为何不速速送了就走,你身为娘娘,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何与侍卫统领有眉目往来?”   她什么时候……   她只不过是看了几眼周元白罢了,怎么容尚书说得好像她出轨被抓住一般?   “爹,我哪里跟人有什么眉目往来?你怎么这么说女儿?”容宛月不满。   容尚书脸色阴沉:“没有最好,要不然被皇上看到,必是要处罚你。你要时刻记得,你是容妃,又是容府嫡女,言行举止务必要符合规矩,万不能随心所欲,坏了礼仪体统。”   容宛月:……   什么玩意。   怪不得原主跟她爹的关系不好,谁想有一个这样一言不合就教训人的爹。   容宛月一脸不以为然,容尚书看到更是不喜,似是想到什么,他低声道:“你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容妃,还有何不满,不要再惦记莫旭春,早点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莫旭春,他是谁?   容宛月茫然,可容尚书显然是不愿再多说,他深深看一眼容宛月,眸子里满是警告。   容宛月莫名其妙,侍卫出来道:“皇上召娘娘进殿。”   容宛月惊讶,往常姬星河从不见她,今日怎么让她进去了?   她问道:“皇上真的要见我,他要做什么?”   侍卫摇头道:“末将不知。”   好吧,进去就进去吧。   反正她还一次都没去过,看看也无妨。   容宛月进去太和宫内的书房,紫檀木的书案雕龙画凤,身后的书架上放满了书,左边兽首香炉中袅袅升起淡青色的烟雾。   她看到周元白站在右边,姬星河就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摞奏折,他眉头微拧,好像被什么难倒了。   但是他坐也不好好坐,身子往一侧倾,笔就拿在手里,尾部戳着自己的眉心。   紫毫笔将他的眉心戳出一个浅浅的印子来,那处的肤色也比其他地方要红,倒像是一抹淡淡的朱砂。   他脖子上的红色珠链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荡开又贴上他的脖颈,他的喉结微微突起,喉结下面隐约可见锁骨,那珠链深入到衣袍内里,引得人也想随着珠链看看下面是怎样的风光。   他身着明黄色的皇袍,自有一股威严,与他身上昳丽的气质融合在一起,矛盾又统一,不见突兀,反倒更加吸引人。   容宛月看得出神,就见他懒懒地喊了一句:“容妃。”   容宛月立刻道:“臣妾在。”   他嗤笑一声道:“你又在看朕,看来朕的这张脸很吸引你。”   容宛月发窘,她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姬星河看到发呆,没办法姬星河的脸太有诱惑力。   她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长得好看,臣妾自然想多看几眼。只是多看皇上几眼,臣妾好像更喜欢皇上了。”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场上诸人均低下头,就连周元白也很意外,扫了一眼容宛月之后移开了视线。   倒是姬星河已经像免疫了一般,只淡淡问了一句:“是吗?”   随后再无二话。   容宛月暗道:这反应也太平淡了些,难不成这招没用?   可她都硬着头皮说出来,必然不能让这些话成为废话。   她立刻问道:“皇上,你尝尝今天的汤,是臣妾特意让御膳房做药膳,药膳滋补养胃,最适合皇上。”   姬星河看一眼药膳,他听到养胃二字道:“养胃?朕的身体很好,不需要什么药膳。”   容宛月可是知道他底子很差的,她劝道:“皇上,早些时候臣妾见皇上脸色惨白,手指冰凉,手还捂住胃部,想来是不舒服,这是臣妾特意让太医院的人开的方子,皇上试试。”   姬星河抬头瞥见容宛月一脸担忧,他眉头微蹙看着那药膳,但随即笑了。   他道:“你让太医院开的药膳?”   “是。”   “你的手指受伤,却为朕去抓了药,当真是有心了。”   容宛月还以为他真的有所触动,但有了上午的前车之鉴,她谨慎道:“谢谢皇上,皇上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姬星河漫不经心,“朕甚少让太医们诊脉,你怎么知道朕胃脘痛?容妃,皇帝的诊脉册子只有皇后与皇上可看,其他妃嫔私自查看可是要杀头的。”   容宛月解释:“皇上,臣妾没有看什么册子。”   “那你是如何知道?如果不说实话,”他的目光在容宛月的唇上一扫而过,“可以要掌嘴的。”   他这话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容宛月道:“皇上,臣妾,臣妾的母亲身体不好,偶尔会胃脘痛,她痛的时候经常捂着胃,脸色也不好。臣妾是看皇上也是如此,猜测的,皇上明鉴,臣妾真的没有看什么册子。”   “是吗?你母亲有胃脘痛?”   “对。”   “这个朕倒是不知道,”姬星河很内疚,语气轻柔,“这样吧,就让太医去尚书府为你母亲诊治可好?”   容宛月一凛,姬星河是故意的。   她干笑道:“不用了,母亲她经过这些年的休养,身子已经大好了。”   姬星河却道:“不,朕未曾知道这事,既然知道了,还是要让人去瞧一瞧。容妃进宫两年不能在尚书夫人跟前尽孝,朕只是让太医去看看,这也算是你的一份孝心。”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容宛月自是不能拒绝,她只好道:“那臣妾谢谢皇上。”   可恶,她只是想关心一下姬星河,怎么他疑心这么大的。   看来之后真的不能乱说话。   她再次鼓起勇气道:“皇上,那这药膳?”   姬星河眉心微动,王喜见容宛月试图端给姬星河,赶忙道:“娘娘,给皇上吃的东西是要试毒的。”   试毒,她忘记这个了。   她道:“那让我来吧。”   她拿着勺子尝了一口,味道当真不错,怀想应该使出十分功了。   她将汤呈给姬星河道:“皇上,臣妾已经试过,这汤无毒。”   姬星河从来不吃妃嫔们送来的东西,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看一眼药膳,汤清亮香气扑鼻,上面飘着几颗红色的枸杞,枸杞胖胖的,坠在里面浮浮沉沉。   他道:“容妃有心,你的手指不是受伤了,那都赏给你吧。”   说来说去就是不吃,虽然知道姬星河成了皇帝戒心重,但刚刚被他这么一番敲打恐吓,她心里憋着一股气。   她赌气道:“那谢谢皇上,这滋补的药膳,臣妾就喝了。”   她故意喝得很大声,王喜吃了一惊,悄悄看向姬星河,就连一旁的周元白也微微皱眉向容宛月投来一瞥。   姬星河本来准备低头批阅奏折,可整个书房内都是容宛月喝汤的声音。   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这么不顾形象的用膳。   他抬起头,看着容宛月将一整碗药膳都喝完,她擦擦嘴,看向姬星河展示空碗:“皇上,臣妾喝完了,味道的确不错,可惜皇上没能喝到。”   她语气中透出隐隐的挑衅和不满,姬星河眉头挑起来。   他之前与容宛月接触并不多,他不爱去后宫,更没有召容宛月侍寝过,也就在她入宫时见过一面。   在她入宫之前,她的事情侍卫已经全部通报上来。   他知道这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子,她与祺妃在宫中斗来斗去,他也知道,但从来不去管。   这几日她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献殷勤,倒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他道:“既然容妃喜欢,以后让御膳房里多做些便是。”   容宛月撇撇嘴,姬星河当了皇帝比以前还难捉摸。   她也不愿在这里耽搁太久,她正准备下去,突然脖子有些痒,她伸手去抓。   手上又开始痒痒的,她抓了几次,谁知痒的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甚。   身边的红袖惊呼:“娘娘,你的脖子。”   容宛月看不见,可她已经摸到上面起了几个圆疙瘩。   该不会是?   她忙去看自己手,手上红红的,果真起了红色疙瘩。   这种情况只在她还是罗宣的时候出现过,难不成她又过敏了?   上次是吃了蚕蛹,那是高蛋白,可这次除了药膳,她也没吃什么啊。   容宛月很是纳闷,一旁的红袖吓坏了:“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脖子上怎么红了这么一大块?”   容宛月摇头,姬星河已经看见她脖子上的红色风团,她肌肤如玉,红印便愈加明显,十分刺眼。   以前罗宣也有过这样突然起来的红痕,他说是不小心碰到的,可是那四灵说罗宣身上的红痕是徐更弄出来的。   他不信四灵的话,可是后来他知道,徐更果然强迫过罗宣,只是他没有得手。   徐更该死,即使当时凌迟处死他,他也不能解恨,他就该再次被挫骨扬灰。   容宛月身上越来越难受,红袖急道:“娘娘,该不会是这汤……”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上嘴。   姬星河回神,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空碗上,他问道:“这不是你特意吩咐人做的吗?”   “是,”容宛月眼珠一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清楚这就是过敏,这汤可是怀想熬煮的,万一姬星河要追究责任就不好了。   “皇上,臣妾想起来了,好像刚刚被虫子咬了,这会儿才开始痒,臣妾回去抹些药就好了。”   她说着弯腰行礼想要出去,姬星河挑眉:“刚刚你没说是虫子咬的,会不会还是出在这碗汤上,朕让人去将做药膳的人押来问一问。”   “不用,”容宛月忙道,“臣妾真的是虫子咬伤的。”   她越急,姬星河越是奇怪:“朕就是让人去看一看也没事,你紧张什么,怪事,之前御膳房只不过给你上错了一道菜,你便大闹御膳房,今日就不打算查清楚?”   “咳咳,皇上,臣妾真的没什么事,休息一会儿就好。皇上还要忙,臣妾这就先去了。”   她实在痒得难受,也来不及管姬星河是何反应,匆匆行礼之后赶紧回邀月宫。   姬星河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他看一眼王喜,王喜立刻低头退出了书房。   容妃看上去像是在隐瞒什么事情,她越是捂着,他越是想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容宛月回到邀月宫,身上已经痒得不行。   她赶紧让人去太医院找人来,红袖请了太医过来,太医来了个望闻问切,然后给容宛月开了药。   药涂抹上身,她总算缓解了身上的痒意。   这药倒是不错,之前她是罗宣的时候,那药抹上去会刺刺得疼,这个药化开只有清凉,没有任何不适。   当皇妃这一点就比小太监的待遇好。   她涂好又喝了药放松一下,她拿了药膳方子再看了一遍,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一味药九香虫。   她是不是不能碰虫子,所以这次喝了药才会再次过敏。   都怪姬星河,那药膳他早喝完不就没事了吗?   幸好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可能还会连累怀想。   完 第30章   ◎娘娘,红袖姐姐被廷尉监的人带走了。◎   今天可把她累坏了,闭上眼睛让绿蜡和红袖两人出去,她要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她打了个呵欠叫人,红袖不在,绿蜡赶忙过来伺候容宛月。   容宛月随口问道:“红袖呢?”   绿蜡摇头:“奴婢也不知,她让奴婢守着娘娘,自己出去一会儿,可是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还没回来。”   这倒怪了。   她到这宫中这么多天,红袖十分稳重,还没出过这样的事。   她隐约有点不安,她让齐山出去看一看,红袖去了哪里。   齐山应声而去。   容宛月面前摆放着今晚的膳食,她过敏了,所以膳食也比较清淡。   她正准备喝碗汤,齐山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急声道:“娘娘,红袖姐姐被廷尉监的人带走了。”   “什么?”容宛月吃了一惊。   廷尉监是处罚犯错宫人的地方,红袖只不过是出去一趟,怎么会被抓进廷尉监?   “人现在在哪里?”容宛月问。   齐山忙道:“在尚膳监,马上就要被送往廷尉监。”   容宛月立刻起身道:“走,带本宫去。”   一行人急忙往尚膳监走去。   路上,容宛月才知道与红袖一起被抓的还有怀想,廷尉监的人认为他们私下做了对食,这才要将他们抓走。   容宛月已经从绿蜡口中得知,姬星河现在最讨厌宫人做对食,一旦被发现,不管是何人,何种理由,都会被处死。   这可不行,她得快些过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半路上,她就遇到了廷尉监的人,打头的是周元白,据说是侍卫巡逻的时候首先发现红袖二人,然后通知了廷尉监。   她看到被押解的红袖和怀想二人,她急忙上前拦住道:“站住。”   红袖一看到容宛月,眼睛就红了:“娘娘。”   容宛月见红袖并没有受伤,只是怀想身上衣衫皱巴巴的,可能刚刚被打过。   她面容严肃道:“红袖是邀月宫的人,她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擅自抓走她?”   廷尉监的郭掌司站出来道:“参见容妃娘娘,这两个宫人在宫内亲热,皇上勒令,宫人私下一律不许行此事,一旦抓住,格杀勿论。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才,让奴才们将他们二人带走。”   容宛月看向红袖,红袖急忙道:“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只是路过尚膳监,并没有做任何事。”   “是,娘娘,奴才跟红袖姑娘真的不是对食。”怀想惊慌道。   容宛月看向廷尉监郭掌司:“你听到了,他们两人并不是对食。”   “娘娘,任何被逮住的宫人都不会承认的。娘娘请看——”   郭掌司拿出一枚木簪,怀想脸色猝然一变,容宛月皱眉,但是依旧淡然道:“只是一枚簪子而已能说明什么?”   郭掌司也不急,他将簪子反转,背面赫然刻着“红袖”二字。   红袖显然也是刚刚看到簪子,表情讶异。   容宛月扫过怀想,怀想对上她的眼神,心虚避开。   看来真的是怀想刻得簪子,只不过怀想是不识字的,这两个字不知道学了多久。   她轻咳一声道:“可能这簪子是红袖的,他捡到还给红袖罢了。”   郭掌司低头道:“娘娘说的也许对,但是只要让这狗奴才再写下字,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也就是你们还是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两个就是对食,那就不能带走他们,”容宛月道,“红袖是我宫里的人,你现在就把她放了。”   她示意绿蜡去拉红袖,绿蜡立刻就去,可还没到近前,廷尉监的人就挡在面前。   郭掌司道:“娘娘,请不要为难奴才们,除非皇上下旨,不然这人奴才是没办法放的。”   “让开,没有本宫的同意,谁允许你动本宫的人。”容宛月厉声道。   听说廷尉监不论人鬼进去就得脱一层皮,她担心红袖、怀想进去之后会受苦,不能让他们轻易带走二人。   郭掌司依旧道:“请娘娘……哎呦。”   他惨呼一声。   容宛月又踩一脚,其他人都没想到容宛月突然“动脚”,一时呆住。   容宛月早给齐山使眼色,齐山带着其他两个小太监上前去拉红袖与怀想,甚至也学着容宛月开始动脚。   “本宫的人谁都不能动,今日本来就是个误会,你们看错了。本宫现在要带人走,谁敢拦。”   她气势凌厉,一时之间廷尉监的人被镇住。   她趁机带着红袖等人走,郭掌司道:“周统领。”   周元白一直在一旁看着,早知容妃飞扬跋扈,没料到今日看到,她连廷尉监的人也不怕,明晃晃护着自己宫里的人。   听郭掌司喊他,他上前拦住容宛月。   容宛月见是男主,她气势弱了些,但仍旧抬头挺胸道:“周统领意欲何为?”   “容妃娘娘,人是微臣抓住的,他们的确可疑,微臣不能让娘娘带走他们,理应让皇上来评判。”周元白道。   前有廷尉监,后有侍卫,容宛月被夹在中间,知道怕是没办法轻易带走他们。   她道:“难道周统领就没有看错的时候吗?”   周元白一言不发,只是依旧不放人。   容宛月道:“他们是本宫的人,本宫不认为他们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娘娘既然如此自信,那就让微臣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皇上自有定夺。”周元白道。   容宛月抿唇,现在这里她最大,她还能护住怀想与红袖,如果这事真的闹到姬星河面前,他如此厌恶对食,真的当场打死他们可怎么整。   思及此,她缓和了语气:“这么晚了,本宫想这样的小事就不需要惊动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肯定也不想被打扰。”   “是什么事情不想让朕知道?”前面传来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   两盏宫灯出现,随即王喜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一行人立刻行礼:“参见皇上。”   容宛月凝眉:坏了。   姬星河缓步而来,视线不由落到容宛月的身上。   其实侍卫早就已经将这事报了上去,他一向讨厌太监与宫女做对食,以前惩处那么多人,可没想到依旧有人想要违反他定下的规矩,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处死就是。   只不过他听到这两个宫人一个是尚膳监的怀想,一个是邀月宫的宫女时,他心下微动,想到了一个故人,也想起容宛月今天的异常。   他让人查过之后,知道了容宛月今天送来的药膳是她让怀想熬煮的。   御膳房里的人那么多,她谁都没用,偏偏选了他。   本来他心中有了其他的猜测,可现在看来可能是他想多了。   也许她早就知道宫女与怀想的事,想要抬举利用怀想,才让他做了药膳。   他也知道容宛月叫了太医,她根本不是什么虫子咬伤,而是喝了那药膳过敏。   开药膳方子与熬煮药膳的人都有错,可她一个都不去追究,反倒还在自己面前掩饰过去,似乎是怕自己处罚他们。   他倒不知这个容妃何时会心肠这么好,会想着其他人了。   尤其是刚刚,她居然为了护着怀想和她的宫女,与廷尉监的人动手,强硬地要带走他们。   她的态度依旧霸道,可她这样的护短却让他惊奇。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这两人掌握着她的秘密,可很快这个猜测被他推翻,这宫里从来不缺死人,如果她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身上,她根本不需出手,直接让廷尉监的人带走他们,那这两人必定活不过今晚,她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难道她真的只是护短,与宫女的感情好?   不,不对,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挚的感情,假的都是假的。   连最被人称赞的父子情,母子情都充满了恶心,其他的感情又怎么会是真的呢?   容宛月心里一直在想应对的方法,她全身紧绷,呼吸加快,生怕姬星河会一句话将他们给处死。   她抬头望向姬星河,姬星河自从出声之后仿佛陷入了某种臆想之中,一直看着她,她被盯得心里发毛,甚至一动不动。   周元白已经将刚刚的事再次禀告给姬星河,姬星河没说话,容宛月头皮发麻,以为姬星河看她是让她说话。   她镇定道:“皇上,臣妾想定是周统领误会了。是臣妾让红袖过来找怀想公公说话,让他明日熬煮另一味药膳,只不过可能他们说话的时间长了,所以才被误认为两人之间有暧昧。”   姬星河已经醒神,他刚刚全程在此,只不过容宛月他们都没有发现。   此时,他轻笑一声:“是吗?是不是对食,刚刚郭镇不是已经说了,让怀想再写个字就能知道,到底这簪子是不是他刻的了?”   容宛月悚然:原来姬星河早就来了?他看到了全部,那岂不是自己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完了完了,他肯定不能放过怀想和红袖了。   姬星河见容宛月哑然,他看郭镇一眼,郭镇立刻让人放了怀想,然后拿了纸笔让他写。   怀想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好的笔,用这么名贵的纸,但是他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他蘸了墨汁,手不由自主地抖,纸上落了一滴又一滴的墨点,他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   容宛月心提起来,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姬星河淡淡扫一眼,叹口气,声音温柔:“写不出来吗?”   容宛月暗道不好,他一旦这个声音,说明他要放大招了。   果不其然,只听他又道:“那砍了手臂吧。”   容宛月咽下口水,怀想噗通跪地道:“皇上饶命,奴才跟红袖姑娘真的不是对食,皇上饶命。”   姬星河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吗?确定不继续写吗?”   他声音不重,可是在场诸人均觉脊背上窜上一股凉意。   怀想身子瑟瑟发抖,一时站不起来。   他跪着重新拿起毛笔,一笔一划终于写出了红袖二字。   写完最后一笔,他似失了全部的力气,趴伏在地,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侍卫将纸与木簪同时呈给姬星河,姬星河淡淡一扫,突然一怔,目光死死地盯着纸上的字,像是要将纸盯出两个大洞一般。   容宛月不错眼珠地瞧着他,猜测他是否看出什么。   半晌,姬星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怀想面前,提起他的衣领。   怀想并不瘦弱,姬星河却看起来略显单薄,可此时他轻易就将怀想拎起来。   容宛月的脑海不合时宜地冒出个念头:姬星河现在体质不错,随随便便都能拎起人了。   她看见姬星河急切地问道:“这字,你的字是谁教你的?”   容宛月纳闷地看着王喜手中的字,这两个字特别扭曲,难道有什么特别的。   怀想被衣领勒住脖子,又不敢反抗,艰难地道:“皇上,这字是奴才仿写罗,罗宣的。”   “砰”怀想重重地倒在地上,姬星河神情恍惚,脸上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欢喜,最后统统变成沉静,万般情绪沉寂在眼底。   他道:“你在哪里仿写的罗宣的字?”   “是,奴才以前,咳咳,让罗宣帮奴才写过家书,后来那封信写了一半,罗宣就没了,信奴才自己留着,慢慢问问别人知道上面都是些什么字。因为罗宣的字好看,所以奴才便仿写罗宣的字。”   是她的字?   容宛月又仔细瞧了瞧白纸上面的红袖二字,她看了半天也只看出红字最后一点有些许她字迹的影子。   可刚刚姬星河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她的字,而且反应还这么大。   容宛月不觉更加警惕,小反派这也太难搞,她以后千万不能写字。   姬星河重新恢复成冷淡的模样,他让侍卫去怀想的住处翻找罗宣的信件。   然后再看到簪子上的红袖二字,他道:“不用再审了,这两个字同出一人,来人带走他们两人。”   怀想跟红袖立刻喊冤,姬星河面无表情地握住木簪生生掰断扔在地上。   容宛月知道这事无法善了,她看着怀想与红袖被拉走,心急如焚。   “皇上,就算他们两人真的心有所属,也罪不至死,男欢女爱本就是平常,他们也只不过是喜欢对方,想亲近对方,与对方在一起罢了,又有什么错?”   姬星河笑道:“喜欢?容妃,你真是天真,什么喜欢,都是假的罢了。你是不是读了太多的话本,还以为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情比金坚的感情?哈,大错特错,他们只不过是贪图肉/欲罢了。”   容宛月皱眉,姬星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否定一切感情?   “皇上,不是什么都是假的,你听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白蛇传吗?或者牛郎织女?尾生之信?他们不都是互相爱慕,忠贞不渝?”   姬星河没有丝毫触动,反倒奇怪地看着她摇头:“你真的被荼毒不浅,这样的故事居然也信。”   他真的什么都不信。   以前他多乖多可爱,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现在大了,反倒教训起自己来了。   容宛月又急又气,突然想起兽园,想起巡视官,似乎新奇好玩的东西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她突然道:“皇上,他们是有真情在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打赌?”姬星河挑眉,“怎么赌?”   “就赌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真心喜欢对方,皇上可以考验一下他们,如果他们经受住考验,就算臣妾赢了,如果他们没有,那自然是皇上赢。”容宛月道。   姬星河一脸兴味:“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   “如果皇上赢了,他们自然任由皇上处置,但是如果臣妾赢了,皇上就放了他们,并且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而且——”   她看向姬星河,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她仰脸笑道:“臣妾喜欢皇上,喜欢皇上也能够试着喜欢臣妾,把臣妾放在心里。”   她话音刚落,周围再次一静。   姬星河凝眉看向她,却见容宛月迎上来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她容色清冷,可烛光下她的双眸如星如火,像是天上的神仙妃子。   淡淡的冷柑随风飘来,她青色的披帛飞扬起来,拂过他白皙的手背和衣角,柔软清凉。   地上,姬星河的影子高大挺拔,将容宛月的身影完全包容,亲密无间。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容宛月说喜欢他,可这一次她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他一时之间竟猜不透她的用意。   他迟迟未言语,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嘴角抿得紧紧的,隐约可见小时候的影子。   “难道皇上怕了,不敢跟臣妾打赌?”容宛月再进一步。   姬星河目光停留在她的眉间,突然笑了:“好,朕就答应你。”   她这么自信会赢,那刚好可以让她看看她以为的真情有多虚假。   他倒是迫不及待看到她输了的模样。   他吩咐周元白道:“去将他们带回来。”   红袖跟怀想立刻被带了回来,姬星河看她一眼,对红袖和怀想道:“你们两个不是互相喜欢吗?朕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谁先向朕求饶谁就可以活,当然另外一个就得死。”   他随即让人拿了桑皮纸,竟是准备给两人“贴加官”。   容宛月眼睁睁地看着红袖与怀想被控制住,两个太监往两人脸上贴桑皮纸,一张贴完就喷水。   湿透的桑皮纸紧贴在两人的面部,口鼻被遮住无法呼吸。   容宛月看着他们的嘴巴和鼻子上的桑皮纸随着二人的呼吸一张一合,频率逐渐加快。   她急忙道:“皇上,臣妾说的不是这样的考验。”   “这样的考验最简单,”姬星河道,“也是最快能看出一个人真心的办法。”   容宛月想去阻止,被周元白拦住,姬星河凉凉地道:“容妃你还是在一旁看着,不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他又看向被行刑的二人,慢条斯理道:“怎么样,谁想活?”   无人说话,只有拼命呼吸的声音。   姬星河也不着急,旁边的太监继续往两人脸上加桑皮纸,喷水之后,两人呼吸更加困难。   容宛月只觉自己也被掩住口鼻,呼气多进气少,空气渐渐稀薄。   两人已经忍不住挣扎起来,只是没有人求饶。   容宛月一边为他们揪心,一边又隐隐觉得自己可能会赢。   她偷偷望过去,姬星河脸上一派温和,只是微微拢起的拳头泄露了他的心思。   容宛月恍然:这个家伙,原来也怕输,也不像他面上的那么淡定。   她心中稍定,虽然姬星河现在捉摸不定,但他一紧张就握紧手攥衣角的毛病还没改掉。   “皇上,已经贴了三张纸,他们都没有求饶,应该差不多,臣妾赢了。”容宛月道。   姬星河缓缓露出一抹笑意道:“未必,容妃且看下去。”   “可是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都要没命了,他们无人呼救,显然是都想要对方活着,或者是想要一起死,无论是哪种,都说明了他们的真心,皇上。”   容宛月不想让他们再受罪,姬星河迟迟不发话,眼见太监要把第四张桑皮纸盖上去。   容宛月急道:“皇上难道是怕自己输了,喜欢上臣妾?”   姬星河猛然看她一眼,这一眼充满戾气:“容妃倒是喜欢这些个奴才喜欢得紧哪。”   容宛月心下一惊,想起自己的人设,但她不动声色地道:“自然,红袖伺候臣妾时间长了,臣妾只是用顺手了。皇上,应该可以了吧。”   姬星河脸上的笑淡去,他一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完 第31章   ◎他突然伸手贴上了容宛月的脖子。◎   容宛月一直盯着他瞧,眉宇逐渐舒展。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来人……”   “唔,唔,唔。”怀想突然挣扎起来。   姬星河顺势道:“看他要说什么。”   太监拿掉怀想脸上的桑皮纸,怀想大口大口地呼吸,脸上湿漉漉的反射着烛光。   他跪下喊道:“皇上,奴才,奴才不想死。”   容宛月心往下坠,姬星河瞟一眼容宛月,见她脸上不复刚刚的喜色,他嘴角轻扯问道:“你说什么?”   “奴才,奴才不想死。”怀想跪趴下来,战战兢兢地道。   “哦,你不想死,那死的人可就是这个宫女了,你们不是彼此喜欢吗?怎么现在你愿意让她去死?”姬星河一字一句问道。   怀想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红袖本来还在挣扎,似乎听到他的话,她竟然不动了。   “奴才,奴才对不起红袖,可奴才想活着。”   容宛月说不出话来,她看看地上的怀想,又望向一旁的红袖,心中说不出复杂。   姬星河已经让人拿掉红袖的桑皮纸,让她清清楚楚地听到怀想的话。   不仅如此,他还问道:“你可听清他的话了?他要你死,你怎么说?”   红袖失魂落魄,嘴唇嗫嚅:“奴婢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啊,”姬星河的声音充满了失望,随后他又兴致勃勃道,“这样吧,朕今天心情好,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你想活,朕就成全你,赐死他,如何?”   容宛月皱眉,她算是看清楚了,姬星河不仅不信人与人之间有真情,他还要其他人也与他一样都看清“虚情假意”,他在玩弄人心。   红袖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她看一眼地上的怀想,怀想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只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周围所有人都静悄悄的,只等着红袖做出决定。   红袖看向容宛月,下跪连磕了三个头道:“娘娘,奴婢下辈子再伺候您。”   绿蜡已经忍不住哭了,容宛月看到怀想朝红袖看过去,脸上满是惊愕。   红袖选择成全怀想,自己赴死,可能有失望,但同时也说明她真的喜欢怀想。   她凝视姬星河,姬星河刚刚的笃定被气恼代替,他盯着地上的红袖,冷声道:“哦,你愿意死换他活,他可是想要你的命。”   “奴婢知道。”   “你知道还想死,好,很好,朕就成全你,来人……”   容宛月听姬星河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像是事情超脱控制让他暴躁,她急忙道:“皇上息怒,皇上可还记得刚刚我们的打赌,如今看是臣妾赢了。”   她猝然出声,姬星河却更加烦躁,他突然抽出周元白的剑:“你输了,他明明出声想要活命。他们两个都该死,杀了,就地处罚。”   “皇上。”   眼看姬星河竟然想自己动手杀掉他们,容宛月急忙抱住姬星河,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肩膀,她整个人扑进姬星河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柑橘香味,就像是一株茂盛的橘子树突然一夜开花,阳光照射下香味四散飘来,浓郁又温暖。   姬星河猝不及防被抱住脸色突然涨红,胸前蹭到一团绵软,如云似水,鼻端闻到熟悉的香味,她宽大的衣袖就搭在他的手腕上,青色的云缎摩挲他的手背,与他明黄的衣衫交织在一处,纠缠不休。   他不是没被人献过殷勤,可他从来不屑一顾,没有看她们一眼,更不喜欢被人如此触碰身体。   可怀中的温暖馨香突然让他安静下来,内里的浮躁像被人用手慢慢地抚平,手中的剑尖指向地面,姬星河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到容宛月头上的桃花簪,他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容宛月知道这可能是个下下策,可她来不及多想,只道:“皇上,这赌约怎么着也得算臣妾赢了一半。我们刚刚打赌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真心,虽然这个奴才他出声要活,可是红袖一直保持初心,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皇上是金口玉言,相信不会食言的。”   她心中忐忑,她也不知道姬星河能不能放过红袖,以前姬星河小时候是很遵守约定的。   一个人即使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全部变成另外一个人吧。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出声就会被迁怒,进而人头落地。   容宛月一时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的声音。   姬星河低头盯着容宛月,她云鬓如云,乌发一直垂到腰间,两人紧贴着,他突然伸手贴上了容宛月的脖子。   容宛月惊骇,姬星河拇指凉如白玉,又一直紧扣在她脖子上的大动脉上,她一动不动,知道自己刚刚的反驳可能让他起了杀心。   她心跳加速,声如擂鼓。   姬星河感受到手下疯狂鼓动的脉搏,逐渐收紧自己的手,容宛月急忙出声:“皇上?”   姬星河顿住,二人四目相对,容宛月的杏子眼中倒映出他的脸,她神情带着强装的镇定,一触即破。   她在怕自己。   姬星河本来该高兴,因为他就喜欢别人怕他,以前所有人都可以轻贱他,欺负他,现在他是天子,他要让其他人都怕他,惧他,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以往喜欢看到大臣,妃嫔眼中露出惊惧的表情,这几日可能是他没有发脾气,容宛月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胡言乱语,说什么爱慕之言。   他早想教训她,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就刚刚,他忍不住想要摧毁容宛月,她一定察觉到危险,所以才会那么害怕自己。   他目的轻松达到,心情该是愉悦,可他却更加烦躁,他隐约又不想让容宛月怕他。   他松开手,容宛月忙松开他后退一步。   姬星河怀中一空,夜风习习,吹散了残留的余温,他面色沉沉,无一丝笑意。   容宛月依旧低着头,她心里乱乱的,只想姬星河能够快些开口,别让人再提心吊胆。   他浑身散发着冷意,她担忧红袖怀想怕是难以逃脱掉头的命运。   “呵呵,”姬星河突然笑道,“你说的对,朕金口玉言。”   容宛月心里一松:姬星河这是愿意放过他们两个吗?   他看一眼,果然发现容宛月神色缓和,可他随即对红袖道:“你不是想再伺候容妃吗,不用下辈子,你就继续呆在邀月宫。”   红袖惊讶,看了一眼一旁的怀想。   怀想也是意外,但他趴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皇上,那他……”容宛月小心道。   姬星河握住腰间的玉佩,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道:“他,你这个宫女不是对他痴心一片吗?朕就把他贬到邀月宫,容妃你觉得怎么样?”   容宛月没懂姬星河这是什么操作,但能让怀想活着当然好。   她立刻道:“臣妾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姬星河冷哼一声道:“如果再让朕发现他们两个有首尾……”   “不会,绝对不会。”容宛月道,“皇上放心,臣妾会让人看好他们,不让他们有接触。”   姬星河道:“最好是这样。”   容宛月生怕姬星河反悔,她赶忙道:“你们两个还不感谢皇恩浩荡?”   红袖与怀想赶忙叩首道:“奴才、奴婢跪谢皇上隆恩。”   姬星河只深深看容宛月一眼,然后带人离开。   容宛月则先带红袖回去,怀想得回尚膳监收拾东西。   他站在原地,期期艾艾地道:“红,红袖。”   红袖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她,只默默跟在容宛月身后,绿蜡狠狠瞪了怀想一眼,站在红袖身边,挡住怀想的目光。   容宛月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也没有阻止,只叹一声自古痴情女子多。   回到邀月宫,刚进寝宫,红袖就跪在容宛月的面前认错,说给主子丢脸添麻烦,如果不是主子,今天她肯定必死无疑。   她一直磕头,倒把容宛月吓了一跳,她让红袖起来,看到红袖眼睛红红,她安抚两句,让她以后小心行事,红袖应了,伺候起容宛月更加尽心。   姬星河回了寝宫,洗漱之后,他躺在床上,他身子本就凉,是之前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即使吃了再多药,喝了许多滋补品也没有用。   现在天气渐渐变暖,可这里还烧了地龙,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经常感觉不到丝丝暖意。   他辗转反侧睡不着,鼻端似乎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橘子香,容妃的脸猝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睁开眼,心中气恼。   他道:“王喜。”   王喜立刻应道:“皇上?”   “你说容妃现在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王喜愣住,皇上从来没有特意问过后宫任何一位妃子,他不禁想着是不是皇上想让容妃侍寝。   他立刻道:“皇上,娘娘可能休息,但是如果娘娘知道皇上惦念这她,一定会欢喜得睡不着。”   “是吗?”姬星河冷哼一声,虽说容宛月嘴上说喜欢他,但是他不信。   他眼眸低垂,突然嘴角弯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你说她会欢喜?”   王喜赶紧道:“是,皇上。”   “嗯,好,那你去传朕口谕。”   王喜以为姬星河真的要召容宛月侍寝,以为皇上“开窍”,他更加高兴:“皇上,奴才这就去叫娘娘来侍寝。”   床幔从里面被大力分开,姬星河皱眉:“谁说让她侍寝?”   不是侍寝,那……   王喜看向姬星河,姬星河道:“你去跟她说,她今天顶撞朕,让她跪在寝宫里反思,不跪上两个时辰不能起来。”   王喜惊呆了,姬星河似乎想到什么不错的事,眉头全部舒展,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   见王喜还愣在一边,他不耐烦地道:“还不快去?”   王喜赶紧猫腰出来正要走,又听姬星河道:“再带两个嬷嬷看着她。”   王喜应声,他带着人一边朝邀月宫走,一边暗叹容妃娘娘不容易,一直讨皇上欢心,可皇上不禁没被打动,反而还要罚她。   他都可怜容妃娘娘。   这厢容妃早累了,她刚躺到床上休息,王喜就过来传旨。   她只好又起身,等王喜说完,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要不然就是姬星河的脑子坏掉,大半夜的居然让她下跪忏悔。   更可气得是,他还派来两个嬷嬷看着自己,他就是这么折磨人的吗?   可皇上的话身为妃子是不能不听的,容宛月被迫起来去下跪忏悔。   她困得要死,幸好腿下还有个蒲团。   她现在才知道以前小燕子的“跪的容易”是一个多好的下跪神器。   她嫌膝盖疼,又垫了两个蒲团。   她打瞌睡,可是几乎刚闭上眼睛,嬷嬷就拿了戒尺在桌子上轻轻一拍,她就被吓醒了。   她打了个呵欠,她能看出那两个嬷嬷也是想睡的。   毕竟年龄也大了,摊上这么个差事,也只能心里叫苦。   容宛月悄悄叫上绿蜡,吩咐绿蜡两声,绿蜡点点头。   仙鹤香炉里又加了香料,两位嬷嬷一开始还能抵挡得住困意。   可很快随着香气吸入越来越多,两个人呵欠一个接着一个,最后躺在地上睡着了。   绿蜡赶紧过来扶起容宛月,容宛月眼睛也快睁不开,她道:“让人将两个嬷嬷拖到偏殿睡一晚,我实在受不住,先睡了。”   绿蜡顿感自家娘娘现在越来越心软,换成其他人才不会管嬷嬷的死活。   娘娘聪明又大胆,居然敢违背皇上的旨意,还悄悄用安神香,让嬷嬷们睡着,她家娘娘就是仙女下凡。   容宛月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姬星河还以为容宛月此时愁眉苦脸地跪在地上,想到这里,他心情好了不少,闭上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个嬷嬷从偏殿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的被子都大吃一惊。   红袖过来道她们是昨晚不自觉睡着的,娘娘体恤她们年纪大,让人给她们寻了暖和的地方好好休息。   至于娘娘自己则是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今天早上才得以休息。   嬷嬷即使心里觉得奇怪,也不敢质疑娘娘。   毕竟她们差事没办好,要是让皇上知道,定是要惩罚她们。   她们连连说谢谢娘娘,并且想当面给娘娘磕头,被红袖挡了过去,只说娘娘累了一夜要休息。   她们也不敢真的闯进去,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复命,跟王喜说娘娘诚心诚意跪了两个时辰,早上才起身休息。   王喜觉得容妃娘娘不容易,回禀的时候便一直说容妃娘娘跪得膝盖都肿了,现在在床上休息,估计几天都不能好。   姬星河本来心情很好,闻言斥道:“蠢。”   王喜闭上了嘴,他们家主子好像就不知道怜香惜玉是什么东西。   姬星河想起容宛月之前脖子上的红印,昨日她抱住自己,手上的皮肤也是娇嫩白皙。   膝盖如果肿了,估计很难看吧。   宫人正在给他穿朝服,他看着昨日解下的玉佩道:“这玉佩赐给她,另外再赐她几瓶玉容膏吧。”   王喜刚刚还说皇上不懂疼惜人,一听要赐给容妃娘娘东西,他顿时喜上眉梢道:“是,奴才这就让人去。”   姬星河只觉得王喜笑容扎眼,暗忖自己给容宛月赐东西是不是太冲动。   可他随即又一想,自己是皇帝,难道赐个东西还要如此前思后虑吗?   遂没有收回旨意,只是在走出宫门前,他看一眼王喜道:“别笑了,丑。”   王喜顿时垮脸,不知道自己怎么丑到主子。   容宛月睡醒已经日上三竿,绿蜡红袖边伺候她边说了一下嬷嬷的情况。   得知两个嬷嬷灰溜溜地回去,容宛月不由地心情大好。   她洗漱过后用膳,太和宫又来人。   容宛月暗骂一声,以为姬星河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折磨人。   谁知来人是送玉佩和玉容膏的,并说此物皆是皇上所赐,容宛月收下东西之后,太监们便退下。   容宛月看着玉佩,认出这是昨日他佩戴在腰侧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给自己送玉佩,不仅如此,还送来了玉容膏?   该不会是他知道自己惩罚她是不对的,特意拿玉佩来补偿自己?   容宛月想了想,这个可能性最大,算他还有良心。   容宛月摸着玉佩,温润沁凉,是一块好玉,既然他给自己,那她自然不客气要收起来。   她用完膳后,齐山来报,怀想收拾好过来了。   她看一眼红袖,红袖面色如常,但是嘴唇紧抿,估计心里不舒服。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怀想的不对,既然红袖不想看见怀想,她就将两人分开。   她让齐山安排怀想在偏院扫地侍弄花草,如此一来,两个人便不能经常碰到。   齐山立刻去做,怀想抱着包袱,临走时望了红袖一眼,红袖不看他,等怀想离开,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对着容宛月道:“谢谢娘娘。”   这对容宛月而言就是不算什么。   她今日没有去太后的宁安宫,红袖提醒她太皇太后的生日一个月前已经在筹备,而她还没有给太皇太后准备生辰礼。   原主跟太皇太后并不亲近,也不用费什么心思送礼物。   她听闻之前她送的都是花瓶、玉佛之类,这次红袖建议她可以给太皇太后抄写佛经,太皇太后信佛,这样可以突显自己的心意。   这提议被容宛月否决了,开玩笑,现在她要是一出手,姬星河不是一下子就认出来她,那她就完了。   不过,红袖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她得偶尔练练自己的字,学学原主的字迹,这样才不会露馅。   至于礼物,她翻翻自己的私库,从中选出一柄玉如意。   这看起来也挺贵重,也有一个好兆头,应该过得去。   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要送走,容宛月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会儿。   红袖跟绿蜡还以为她是喜欢这个,于是劝道:“娘娘如果喜欢,可以留下再送别的。”   “哪一个都贵啊。”容宛月个个都舍不得,但她还是将玉如意装好道,“就它了,希望太皇太后能一高兴再赐我的点东西,这样不会赔本。”   红袖跟绿蜡面面相觑:娘娘心肠是变软,不过好像比以前爱财了。   容宛月这几天都在房里不曾出去,因为她“跪”了两个时辰,膝盖肯定痛,需要休息。   刚好,姬星河似乎很忙也没来找事。   等到太皇太后生辰宴那天,她才装扮一番,带着礼物过去。   一进去,她便看到祺妃穿得像只花孔雀一般凑在太皇太后身边献殷勤,贵妃姜云心坐在右首,安静地听太皇太后说话。   姬星河还没来,容宛月过去给太皇太后行礼,然后献上自己的贺礼。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笑着说她有心了。   一旁的祺妃其实远远就看到容妃,她为了今天太皇太后的生辰宴,早早准备了这套孔雀绿的衣衫,裙子上绣着一只开屏的孔雀,而裙摆则是孔雀的尾羽,羽毛中心全部用了宝石,走动间,宝石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线,宛如高傲的孔雀。   她的发冠也是新做的,上面用了孔雀翎,整个宴席上她就是最出众的。   两个贵人早就艳羡不已,就连太皇太后也夸她,她不禁飘飘然。   她频频看向邀月宫的方向,就等着容宛月过来炫耀一番。   可谁知,容宛月来是来了,她却并没有盛装打扮,反而跟平时一样,穿了一件竹青色的袄裙。   她梳了倭坠髻,发髻上是两支碧玉簪,若论富丽堂皇,她委实比不上自己。   可她身姿婀娜,白皙如玉的面庞仿佛冰雪淬炼而成,高贵典雅,即使最简单的衣着也完全遮不住她的倾城色,反倒更加让人注意到她的脸。   她一出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包括太皇太后也未能免俗,多看她两眼。   她着隆重的装扮本来就想跟容宛月来比一比,可现在容宛月改了路子,走起朴素派,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并且还输给了她。   完 第32章   ◎她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   祺妃咬牙切齿,上次她就想挠花容宛月的脸,只不过没能成功,现在她又开始嫉妒容宛月,心里直泛酸水。   看到容宛月拿出的贺礼,她故意不屑道:“容妃好生敷衍,居然只拿了一柄玉如意而已,哪里比得上我亲自绣的万佛衣。”   容宛月知道祺妃要挑事,可这毕竟是在太皇太后的生辰宴上,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是吗?”   祺妃道:“当然。”   她立刻让人将自己的万佛衣拿出来,这是一件秋香色的夹袄,袄子上全部用银线绣了万字纹,四周用了金线滚边,扣子用了硕大的南珠,宫灯下珠光盈盈,银丝若隐若现,看到它的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地默念佛语。   太皇太后也挺喜欢,她让人拿到面前仔细端详,又摸了几下道:“祺妃有心了。”   祺妃顿时道:“太皇太后喜欢就好,臣妾可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绣好,虽然指头都快戳破,但是一想到这是要送给太皇太后的万佛衣,臣妾就一点儿也不疼了。”   容宛月想笑,这宫里的人个个都会拍马屁,据她所知,这万佛衣就同之前她送给姬星河的黄金糕一样都只是她看着人做,自己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一针,到她嘴里完全变了个样。   太皇太后未必不知道,只不过这毕竟是自己的侄孙女,她不会戳破罢了。   太皇太后又夸了她两句,祺妃笑容更加灿烂,瞟向容宛月的眼神中充满挑衅和得意。   容宛月懒得看她演戏,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到席上又许多文武大臣。   之后又来了一些人来给太皇太后贺礼,她就坐在位子上吃果子,看台上的舞姬跳舞。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一行特别的人走了过来。   之所以说特别是那个女子左脸露出,右边则是戴了珍珠面具,她穿着宫装,发髻低垂,两边刘海垂下,巧合挡住她的脸。   她衣着华丽,不像宫人。她旁边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贴心地扶着她,似乎是她的夫婿。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两岁的模样,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很是可爱。   这女子的装扮如此特立独行,容宛月多看了一眼。   那女子突然看向她,容宛月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又低下头。   只听那女子与男子对太皇太后行礼道:“灵雁、薛志成参见皇祖母。”   容宛月眼睛微睁:灵雁,姬灵雁,那不是之前欺负姬星河的大公主吗?   听说,十年前如霜居的那场大火,姬星云闷死,姬星岚残疾,而姬灵雁则毁容了,看来是真的。   十年未见,她长大嫁人了,容宛月看着她半张完好的脸,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那边太皇太后已经让他们一家三口起身,姬灵雁送上一尊全身通红的珊瑚佛像,纯正红珊瑚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都要百两银子,更何况这么大一尊佛像呢。   太皇太后笑容满面,对着佛像频频颔首。   容宛月不由地感叹,这个大公主,现在应该叫长公主了,她真有钱。   就在大公主落座之后,大殿上又来了一个人,他坐着轮椅,身后是一个年轻的侍卫慢慢推着他进入殿内。   他旁边站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吃得胖乎乎的,模样倒是一般。   容宛月听到有人跟轮椅上的人打招呼,原来他就是福王姬星岚。   她多看几眼,他的脾气似乎很好,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会温和地回应,就连一个侍女碰到她,吓得跪地,他都让侍卫不要苛责,反而亲自拉宫女起身,让她继续去做事就好。   这样的亲和与他小时候不太一样,虽然那时候姬星云是三人之间作恶最多的,但她记得姬星岚也是会打骂身边宫人的皇子。   可能真的是腿断了,磨平他的棱角,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倒也不是不可能。   姬星岚带着儿子给太皇太后祝寿之后入座,他扫视一圈,恰好与容宛月对视。   容宛月下意识笑一下,随即想起自己的人设,端起杯子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扮演高傲不好惹的容妃。   姬星岚微愣,然后望向姬灵雁等人,举杯共饮。   容宛月环视全场,恰好看到原主的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礼部尚书一看到自己眉头就皱起来,好像她又做什么错事了。   拜托,她只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吃东西也不成吗?   怪不得原主跟她爹关系不好,这都是有原因的。   不过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姬星河怎么还没来?   容宛月看向门口,发现太皇太后也往大殿门口看了几次,没看到皇帝的身影,她脸色虽然依旧不变,但眼里的不满容宛月还是看得出来。   有意思。   姬星河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跟自己的皇祖母有龃龉?   宴席快要开始,姬星河还是没来,容宛月都开始忍不住猜测他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太皇太后派人去看,宴席上的人也感受到这股不正常,底下开始有人接头交耳,气氛逐渐焦躁。   众多大臣朝太皇太后望去,太皇太后面带笑容道:“皇上在处理紧急政事,一时半会儿无法抽身,这就开宴吧。”   众人面面相觑,往年从没有出过这样的事,皇上就算政事再忙也会来参加太皇太后的盛宴,今日是为何?   容宛月不由地朝门口看,太皇太后身边的公公尖细的声音高喊道:“开席。”   “皇上驾到!”王喜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   与此同时,姬星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姬星河。   只见他一身松绿色的常服,腰上紫色的蹀躞带,缀着五彩宝石,长袍上绣着丹顶鹤,外面披着玄色披风,披风上是墨色毛领,他头戴金冠,红色镶嵌蓝宝石抹额,耳朵后垂下两根红色的发带。   面如冠玉,气质如松如兰,这一身削弱了他的帝王气,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的王侯公子。   容宛月不由大赞,其他的妃嫔和女眷连舞姬都不看了,全部盯着姬星河,她们面色通红,羞羞答答。   容宛月想起他小时候第一次穿新夹袄,那时候他偏偏佳公子已经现雏形,现在果然是颠倒众生,看看满屋子的人再看看迷倒众人而不自知的姬星河,她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   姬星河一早就感受到众人各种各样的视线,艳羡的、惊讶的、欣赏的亦或者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已经从眼底泄露出来的侵略的目光。   他虽说习惯,但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还是止不住地厌恶。   在这么多目光之中,他突然感觉到有束不同。   他望过去,发现是容宛月。   此时她也正朝自己看过来,目不转睛,嘴角还挂着笑。   但那眼神中带着赞许还有……欣慰?   姬星河皱眉,再看容宛月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傻里傻气。   他走到太皇太后面前道:“皇祖母,孙儿来迟,祝皇祖母千秋万代,松鹤延年。”   “好好好,”太皇太后道,“皇上起身,政事繁忙,你还费心来皇祖母的宴席,皇祖母很高兴。”   姬星河微微一笑道:“是,孙儿刚刚在看大臣呈上来的折子,其中一篇清田策论十分不错,因此耽搁了时间。”   他这话一出,大殿上顿时一静。   清田策之前也有人提过,只不过被臣子反对,太皇太后也不同意,所以此事并没有继续探讨下去。   此事已经过了半年之久,没想到皇上又突然提起来,还是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旁人皆摸不着皇上此时的想法。   太皇太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道:“是吗?今日是哀家生辰宴,我们不谈政事,只论家常。皇上操劳,快坐下。”   姬星河从善如流:“是,皇祖母。”   他让人呈上礼物道:“这是儿臣寻来的佛经,是圆心长老的真迹,特献给皇祖母。”   圆心长老在佛书研究上颇有建树,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只不过对比以前姬星河送给太皇太后的礼物,这经书便不值得一看。   太皇太后慈爱道:“皇上有心,哀家就喜欢圆心长老的佛经。”   姬星河笑道:“是吗?那太好了。”   姬星河落座与太皇太后一起,他下首是贵妃姜云心,隔着姜云心和祺妃,下面坐着的就是容宛月。   姬星河不觉看向容宛月,她旁边有一盆茶花,恰好挡住了她的脸。   红色的茶花娇艳欲滴,远看好像是开在容宛月的鬓发上,她看得专注,偶尔笑得花枝乱颤,倒像是从花丛中走出来的。   容宛月已经感受到刚刚席上的暗流涌动,她不想参与,只想摸鱼,此刻便只兴致勃勃地看向台上的舞姬,丝毫不知姬星河正看着她。   席上大臣向太皇太后祝寿,太皇太后饮下杯中酒。   台上舞姬退下,祺妃慢慢走上台,她声音刻意娇柔:“臣妾恭祝皇祖母福同海阔,寿比南山,臣妾献丑,为皇祖母弹上一曲。”   太皇太后点点头,早有人搬上桌椅,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古琴。   她戴上护甲之后,随即开始弹奏。   她弹得是《瑶光曲》,琴音倒是不错,时而轻缓,时而紧凑。   只是与琴音不匹配的是她的表情,本来这曲子是要献给太皇太后的,可是她弹曲子的时候一眼都没有看今天的主角。   全程都盯着姬星河,眼里的浓情蜜意看得容宛月身上起鸡皮疙瘩。   祺妃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含羞带怯低头,可是又忍不住偷看姬星河,最后还趁人不注意向姬星河抛了媚眼。   祺妃肯定是沉迷美色,忘记姬星河之前要砍她的手。   一曲终了,祺妃起身,太后道:“不错,祺妃可是下足了功夫,哀家有赏。”   “谢谢皇祖母。”祺妃高兴地道。   她重新落座,满怀期待地问道:“皇上,臣妾弹得如何?”   姬星河喝了一杯酒道:“好。”   祺妃顿时心花怒放:“谢谢皇上,得皇上这么一句,臣妾就是再练一个月也愿意。”   “嗯。”姬星河扫过她的手,迎着她兴奋的目光露出一个笑容来。   祺妃更加高兴,忍不住想凑过去,只听姬星河又道:“想不到你的手还有点用处,可以暂时不用砍了。”   祺妃脸色霎时惨白,正襟危坐不敢动。   容宛月虽吃着瓜子,可她竖起耳朵正听得兴起,姬星河这话一出,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一声轻笑虽然小,可没能逃过祺妃与姬星河的耳朵。   祺妃狠狠地瞪着容宛月,姬星河则是没想到容宛月将他们二人当成逗趣的人,在这儿当戏看。   她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呐。   他刚想让容宛月不要那么如意,就听一旁的祺妃道:“听说容妃娘娘十分善舞,今日皇祖母大寿,你只送了一柄玉如意怕是太过敷衍,不如亲自舞上一曲?”   姬星河挑眉,懒洋洋地,饶有兴致地看向容宛月。   完 第33章   ◎她低头沉思抿起唇角的模样,与罗宣几乎一模一样。◎   他知道容宛月膝盖肿了,虽说现在养了几天,但是也不能完全好。   他倒要看看容宛月怎么说。   容宛月还是小学时候学过古典舞,后来学业繁忙便没有碰过,这会儿让她来跳,一定会贻笑大方。   她道:“臣妾久不练舞,早已生疏,此时来跳,恐怕会影响太皇太后的好心情。”   祺妃知道她前几日不出门,她打听出来容宛月膝盖受伤无法跳舞,她又要面子,估计是不肯说出来皇上责罚她的。   既然这样,她更是要让她跳。   “容妃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舞跳得好,该不会是你不想给皇祖母跳吧。皇祖母那么疼你,你就是这么对待皇祖母的吗?”   她又看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您是否也想看看容妃的舞姿?”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道:“容妃在之前的宫宴上曾跳过一支舞,哀家至今还记着。”   容宛月皱眉,太皇太后发话她就不好拒绝了。   祺妃见目的达到,心中得意,她盯着容宛月道:“容妃,这么多人等着一睹你的风采,你可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啊。”   容宛月果然见许多人朝她看过来,她那个老爹注视她的目光也没了挑剔,似乎是对她的舞技很有信心。   咳,恐怕要让这些人失望,她压根就没打算跳。   她沉吟片刻道:“太皇太后,臣妾真的许久未跳,不能在今日的宴会上起舞。”   “大胆,你居然敢拒绝皇祖母,”祺妃道,她心中暗喜,“你这是大不敬。”   容宛月懒得看她,只专心对太皇太后说话道:“太皇太后,虽然臣妾无法跳舞,但是臣妾为太皇太后准备了其他的才艺,愿意献给您。”   太皇太后刚刚脸色下沉,听了容宛月说完,她道:“哦,是什么?”   容宛月道:“臣妾想为太皇太后作一幅画。”   作画?   别人尚未作出反应,容尚书心先提了起来。   他家的这个女儿一向不喜读书习字,琴棋书画更是不爱碰,他夫人为了女儿的名声好,对外宣称她是琴棋书画皆有涉猎。   只有他们府里的人才知道,容家大小姐看书会打瞌睡,下棋没耐心,那画更不用说,谁看了都说不出一个好字。   现在她不愿意跳舞,好端端的却突然说要作画,待会儿不是更丢人吗?   他急得一直给容宛月使眼色,容宛月还在看太皇太后,没注意容尚书。   倒是姬星河看他如此焦躁不安甚感奇怪,也更加好奇容宛月所谓的“作画”。   太皇太后点头道:“如此甚好。”   这就是同意了。   容宛月点头,她让人拿来了纸笔,抬上了书案,大袖用银索襻膊束起,散落的发髻也让她用一根红色的丝绦直接束起,干净利落。   一旁的红袖跟绿蜡伺候着磨墨,拿颜料,容宛月则略微沉思一番,随即开始作画。   她神情认真,时而蹙眉,时而抿唇,时而嘴角带笑,笔走游龙,毫不凝涩。   其他人或多或少带着好奇和玩笑的心态看她,可随着她下笔越来越快,众人已经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甚至想要起身看一看她究竟画的什么。   祺妃离得近,一开始以为她定会闹笑话,她只要看着就好。   可是容宛月作画的时候,好像有魔力,她也不自觉地盯着她瞧,反应过来又暗骂她是个狐狸精,长了这样一张脸。   等她回头去看姬星河,心里咯噔一声,对容宛月的恨意更加深了。   姬星河的目光一直落在容宛月的身上,一开始是玩味,而后看到她将袖子都束起来,又觉有趣。   等到容宛月下笔,那一瞬间一个影子与她重合,他手中的杯子猝然迸裂。   他不自觉地坐直,身子前倾,死死地盯着容宛月,不错过她的一颦一笑,一呼一吸,试图从她身上找出某个人的影子。   她的样子与罗宣没有丝毫相似,可是她低头沉思抿起唇角的模样,与罗宣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心猛地提起来,仿佛置身于悬崖边,稍微的一个错差,便能让他再次跌落,心如死灰。   容宛月身心沉浸在作画之中,那些目光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最后一笔画完,她长长舒口气,然后放下笔,看向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臣妾画好了。”   自有两个太监过来,一人握一边呈给太皇太后看。   众人只见太皇太后淡淡地瞥一眼,然后目光定格在画上不动了。   容尚书内心暗道:完了,完了。   他已经开始思考等下该如何请罪,一旁有人拍马屁,说以前就听说他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女儿的画作一定非常好,毕竟连太皇太后都被画吸引。   另有一人与容尚书政见不合,此时故意道,他也想看看容妃的画作,品鉴一番。   容尚书没空理他们,对所有人都只是敷衍地笑笑。   他所有的心神都在太皇太后这边,眼见太皇太后眉头越皱越紧,他茶也喝不下去。   太皇太后道:“这画……”   完了,完了,容尚书急匆匆地站起身道:“请太皇太后恕罪,臣——”   “这画不错。”   教女无方四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去。   只愣在原地,一脸困惑。   太皇太后见容尚书起身,刚刚似乎有话要说,她问道:“容卿家有事?”   “微臣,微臣,”容尚书急中生智道,“太皇太后喜欢小女的画作?”   “喜欢,笔触华丽,人物栩栩如生,是不可多得的好画作,容卿家,你养的好女儿,能做出这样好的画,以前倒是知道她善舞,没想到她画工也是佼佼。”   容尚书被夸得脊背出汗,他虽疑惑,但只以为女儿是转了性子,在宫里开始练习。   太皇太后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想让容妃难看,所以才这么说,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他立时道:“她胡闹罢了,是太皇太后疼爱。”   太皇太后一听,便知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   “容卿家过谦了。”   她倒是真喜欢这幅画,于是让人将画面朝众人,与大臣们一同欣赏容宛月的画。   大臣们一看到这画,总算是明白太皇太后刚刚是真的看画看入迷了。   也知道太皇太后为何那么说,这画用色大胆,色彩极为强烈,在如今的画师中极为少见。   更何况这个人物一笔一划勾勒得恰到好处,仿佛要从画中飞出来。   刚刚还不服气的大臣顿时偃旗息鼓。   姬星河注意力在容宛月的身上,可太后的话引起他的好奇心。   等他目光扫过画时,瞳孔剧缩。   画上是一片璀璨的银河,天幕蓝如绸缎,夜空低垂,星子集聚,光芒闪耀,地上河水流动,河中倒映着天上的银河,水天相接为一色,熠熠星子入梦来。   夜空中一女子突现,她梳高髻,点花钿,慈眉善目,一手作莲花手势,手臂戴着金色镂空嵌红宝石臂钏,围绕臂钏下方四周是金色的链子,她身上红色的披帛随风飘扬,仿佛她已经倾听过人世间的祈愿,此刻便是来普度众生。   是菩萨吗?   姬星河视线转移,他情不自禁地凝视容宛月,席上灯火通明,她侧脸如度了一层柔光,五官恬淡像莲花台上的观音,入世救人。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杯中酒烈,他无知无觉喝下,眼睛只盯着容宛月。   太皇太后笑着问道:“容妃,这画作可有名字?”   当然有。   只不过她看一眼姬星河,想到刚刚姬星河晚到的事,这两祖孙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她没有说出画作的名字,只道:“既然是送给太皇太后的画,自然是由太皇太后命名。”   太皇太后点点头,她想了想,然后道:“佛心,就叫佛心。”   她话音一落,容宛月与姬星河齐齐皱眉。   底下已经有人开始大赞太皇太后起的名字好,这幅画的主题就是佛子怜悯之心。   太皇太后听后更加高兴。   容宛月笑道:“太皇太后英明。”   姬星河看到容宛月恭维,嗤笑一声:什么英明,什么佛子,这画明明该叫——   星河。   星河,星河。   他的名字。   “星河,姬星河,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小皇子你的名字是最好听,也是最好看的。”   罗宣说过,他的名字最美。   他们曾经说过夏天的时候要一起看天上的星河,可是他们没能一起。   后来,他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银河灿烂,星子闪耀,的确很美。   可是,他的身边没有罗宣,即使再美也无用。   自此,他不再看银河。   可是今天在容宛月的画作上,他却意外地又看到了美丽的星河。   她的画甚至比天上的星河还要美。   容宛月。   她是容宛月,不是罗宣,可为什么她那么像罗宣。   脖子上的珠链随着他的动作,露出最里面的东西。   他摩挲片刻,然后又放进自己的里衣内,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席上又兴歌舞,容宛月专心地继续吃膳食。   酒过半巡,太皇太后多饮了几杯,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与姬星河在宴席开始的暗流涌动。   她慈爱地对姬星河道:“政事虽要紧,但是也要多注意身体,让后宫的妃嫔们多伺候着。”   后宫的妃嫔一听这个都打起精神,个个期待皇上能够去她们那里。   完 第34章   ◎他俯身而下,越靠越近。◎   容宛月耳朵又竖起来听着,姬星河应道:“是,皇祖母。”   太皇太后满意地道:“你能这么做最好,对了,哀家刚刚看你喝了不少酒,马上宴席散了,祺妃哪里有不错的醒酒丸,你去歇一歇。”   哇,这是当众给祺妃开后门。   容宛月还没什么,其他几人又妒又恨,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低着头,手里的帕子快要绞碎了。   祺妃微微抬头,眼中隐隐透出得意。   她看一眼贵妃和容宛月,然后又羞答答地望向姬星河小声地道:“皇上,臣妾一定会伺候好皇上的。”   她已经确定皇上一定会来她的栖梧宫。   姬星河端起酒杯,碧玉杯在他的指间,青白交加,甚是好看。   酒杯微微抵在他的唇边,他的唇一向不染而丹,此刻沾了酒液,更显润泽。   祺妃看得心潮迭起,情不自禁地咽口水。   姬星河抬眼看了祺妃一眼,余光瞥见容宛月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在看热闹。   这让他心头微恼,更加怀疑她之前说喜欢自己根本是在胡说八道。   他脸上丝毫不显,甚至嘴角弯起一抹向上的弧度,他道:“好啊。”   祺妃一听他说好,顿时激动了。   她朝姬星河走过来,想要扶着姬星河去栖梧宫。   姬星河看了王喜一眼,王喜却道:“祺妃娘娘,还是奴才来吧。”   祺妃十分不满,但还有那么多人,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着急。   容宛月见姬星河竟然真的打算去祺妃的宫里就寝,眉头拧成了川字。   是啦,虽然刚刚是觉得姬星河长大了,但是看他去宠幸别人,她心里怪怪的。   但这是太皇太后暗示,姬星河与祺妃两个人你情我愿,大臣们都喜闻乐见的事,她又能说什么。   眼见姬星河与祺妃要过来,她忙低头吃自己的碗里的小圆子。   姬星河慢慢朝这边走来,他今天穿了金丝高靴,走起路来,发出橐橐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地板都开始震动,她的心也一颤一颤的。   姬星河青色的衣角依次扫过她的席案、瓷盘和她的手,黑白相间的鹤纹在她手腕留下冰滑触感,稍纵即逝。   容宛月动作未停,吃下碗里的小圆子。   刚刚还热乎乎的小圆子,软糯甜香,现在不知是不是久放的缘故,已经起腻,不如之前味美。   她就不应该分神,该好好吃完这碗圆子才是。   她再度低头,面前一暗,有人挡在她面前。   席案上的山茶被摘掉,容宛月抬头,姬星河拿着那朵红色的山茶花放在鼻下轻嗅。   他垂眸,专心地嗅着山茶。   山茶花娇艳欲滴,是那盆山茶中开地最美的一朵。   可此时山茶花就在姬星河的面前,他白皙如玉的面庞,微微上翘的丹凤眼,还有那如悬胆似的鼻子竟然比花还要惹人注目。   容宛月忍不住看他,两人近在咫尺,姬星河本来在看花,他突然抬眼朝容宛月看过来。   刹那间,容宛月心砰砰直跳,这一眼是如此的勾人心魄,容宛月只觉自己仿佛不存在,眼里只有姬星河。   姬星河似乎很满意容宛月此时的模样,他轻笑一声,然后道:“容妃。”   容宛月回神:“啊?”   她以为姬星河要说什么,谁知姬星河俯身,两人对视,几乎鼻尖对鼻尖,容宛月屏息。   头上突然被簪入什么东西,她抬手去摸。   姬星河道:“别动。”   容宛月放下手,姬星河将手上的山茶簪入容宛月的鬓间,然后看了两眼,满意地点头。   “随朕去羲和宫,朕醉了。”   容宛月一脸问号,身后的祺妃急忙走上来到:“皇上,您不是要去臣妾的栖梧宫吗?臣妾扶着你。”   她上前想近姬星河的身,谁知姬星河看起来似乎是醉了,懒懒散散的。   可她一靠近,姬星河冷冷地瞥视她,她顿时打了个冷战,不敢上前。   姬星河又叫道:“容妃?”   他随即似乎要倒下来,容宛月急忙站起扶助他。   他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差点让她摔倒。   她赶紧使眼色让王喜一同过来扶着姬星河,可王喜跟看不懂似的,就站在原地。   容宛月没办法只好扶着他慢慢往前走,嘴里还道:“皇上,你慢点。”   两人渐渐离席,旁人看着还以为皇上宠爱容宛月,难分难舍。   祺妃都快气炸了,本来她跟在皇上身后,接受着后宫其他几个妃子的艳羡,谁知道皇上突然回身,居然折枝山茶给容妃戴上了。   那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对视,好像眼里只有彼此,更可气得是,他们几乎穿着同色的衣衫,站在一起就更加扎眼。   现在皇上更是带着容宛月居然去了羲和宫,明晃晃是让她侍寝。   祺妃颜面扫地,她看向太皇太后,委屈地道:“皇祖母。”   太皇太后也不高兴,皇上今日似乎故意与她作对,见祺妃委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道:“好了,你们同是皇上的妃子,皇上宠幸谁都是一样的。等会儿回去好好休息,来日方长。”   祺妃只好咽下委屈,躬身退下。   *   容宛月扶着姬星河往羲和宫走,路上她让王喜去叫来步辇,王喜去了,可是王喜说姬星河喝醉不喜欢坐步辇,只喜欢走着回去。   容宛月再让其他宫人一起扶姬星河,他们统统后退,口口声声说没有姬星河的吩咐,他们是不敢碰皇上的。   容宛月一度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她快累死了,可是这里距离羲和宫还有一段路。   看到路边的花台,容宛月分外激动,赶紧扶着姬星河坐下来。   姬星河身子僵直,看着花台露出嫌弃的表情。   容宛月没办法,拿出自己的帕子垫在下面道:“皇上,这样可以坐下歇歇了吗?臣妾快累死了。”   姬星河这才勉为其难地坐下来,他问容宛月道:“原以为容妃一会儿就撑不住,可没想到容妃能扶朕走了这么远。”   他看一眼容宛月的腿,“是不是你的腿根本没有跪伤?”   怎么又这么清醒了?   容宛月佯装不满道:“皇上也知道臣妾腿伤着,还让臣妾一个人扶你。皇上你该不会是装醉戏弄我?”   姬星河眸子波光潋滟,他凑近容宛月神秘兮兮地道:“是,朕没醉,朕还可以喝。”   容宛月:……算了,喝醉的人统统都会说自己没醉的。   容宛月擦擦额头上的汗,她胸口一起一伏,喘息加速。   姬星河则坐在她旁边,看着她额头汗津津的,柑橘的甜香越发浓郁。   他拿起锦帕盖在容宛月的脸上,容宛月拿掉帕子,姬星河的脸近在咫尺,他眼中星河流转,静静地看着自己。   容宛月眨眨眼:“皇上?你看什么?”   姬星河后退:“不像。”   “什么不像?”   “不像他。”   他?   容宛月心下一紧,她道:“皇上,哪个他?”   姬星河又不说了,如玉的手指点在她的红唇上:“嘘。”   他的手指比平时热一点,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   他点的时间长了,容宛月嘴唇动了一下,他却没放手,反而像是寻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手指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容宛月不太习惯,她后退一步。   姬星河不满地一手叩住她的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凑近她,仔仔细细地看她的唇。   她嘴唇饱满,唇色是娇嫩的粉红,被红袖点染了朱红的口脂。   此时那口脂被姬星河用手指擦掉,直到露出本来娇嫩的颜色,姬星河才停下来。   他俯身而下,越靠越近,容宛月大惊失色,忍不住挣扎。   可她的头被禁锢住,她只能后仰。   四周的宫人急忙低头,心里却甚是奇怪,皇上几乎从没有与人如此亲近过,今天却与容妃衣鬓厮磨,看来容妃娘娘要得宠了。   姬星河身上的淡淡桃花香几乎将容宛月包围,容宛月心跳如擂鼓,她的手不自觉地抵在胸前。   姬星河的唇眼看要落在她的唇上,她偏头躲过,那吻就落在她的颈侧,激得她只打颤。   “皇……”容宛月开口,突然姬星河倒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他昏睡过去了。   王喜见状赶紧让人来扶着姬星河,这会儿他也不说什么不敢接近皇上,赶紧着人抬了步辇,将姬星河抬进了羲和宫。   容宛月自觉姬星河是醉酒,他有这么多人伺候,应该用不到自己。   她想要回去,王喜却在她面前低头道:“还请娘娘随奴才一起去羲和宫。”   “本宫去做什么,你们伺候好皇上就行了。”   王喜笑道:“娘娘,皇上之前亲口说让娘娘去羲和宫,皇上的意思是要娘娘侍寝,请娘娘前去。”   侍寝?   不是吧。   好端端的,侍什么寝?   “皇上不是已经醉了,本宫还要去侍寝?”容宛月疑惑地道。   王喜道:“娘娘,请娘娘体恤奴才们,如果皇上醒来没有看到娘娘,会砍了奴才们的脑袋,娘娘,请娘娘去羲和宫。”   容宛月心里烦躁,刚刚姬星河突然要亲她,她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这会儿还要再去见姬星河,她更加乱。   可王喜说得可怜,几乎要给她跪下了。   她只好答应过去,王喜高兴地立刻在前面带路。   完 第35章   ◎他死了之后,我亲手做了这枚骨牌。◎   容宛月进去之后,姬星河已经被人伺候脱了身上的长袍上了龙床。   王喜让人呈上醒酒丸,恭敬地请容宛月给姬星河服下。   容宛月刚坐下,宫人便全部下去了。   寝宫很大,床上的锦被华丽,姬星河现在只着单衣,盖上被子之后,颇显单薄。   他似乎要睡着了,容宛月怕他难受,拿了醒酒丸叫他吃。   姬星河不配合,嘴巴抿得紧紧的,甚至将被子拉到头上,只露出几缕青丝。   害,这个家伙,醉了还挺难缠。   容宛月费力地拉下他的锦被,突来的光线刺眼,他眯起眼睛。   容宛月见他脸色难看,纳闷他喝掉多少酒。   她拿起醒酒丸,狠狠心,学着刚刚他的样子捏住他的两颊,迫使他张嘴,她趁机塞下醒酒丸,姬星河不由自主地咽下去。   她赶紧端起茶水,给他灌进去。   茶水不小心洒出来,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沿他的脖子没入胸口,搭在锁骨处的发丝也湿了几缕。   他现在仰着头,被迫喝水的模样,配着半湿的衣襟,颇有一种任君采撷的脆弱感。   容宛月看着心里痒痒的,她偷偷伸出手按在他嘴角,轻轻抹去茶水。   姬星河突然半睁开眼,他眼睛润泽,如三月的桃花春水,眼尾晕着淡淡的春色,眼神迷离,如瀑的青丝垂下,黑白红映衬成极致的艳色。   这谁顶得住啊。   容宛月赶紧松手道:“皇上,臣妾刚刚给你吃了醒酒丸,你觉得如何?”   姬星河眼睛轻眨,神色迷茫道:“你是谁?”   容宛月微顿:“臣妾是容妃啊,皇上你喝醉了吗?”   “容妃,”姬星河像是在回忆什么,“你是不是画了幅画,朕怎么不记得你之前会作画?”   “臣妾,臣妾会画,以前在家中也常常与姐妹们一起品鉴名画,后来到了宫中,臣妾无事便也一直在的练习,今天是太皇太后的寿辰,正好献丑给太皇太后作画。”   容宛月说完又道:“皇上觉得臣妾画得如何?”   姬星河回忆起刚刚的那副画,星河灿烂,那个仙女更是像飞进了他心里。   “画不错,名字太俗。”   名字,太皇太后起的佛心吗?   她也不喜欢。   难得听姬星河夸她,她笑问道:“那如果是皇上,会以何命名它?”   他抬眸问容宛月:“容妃画出这幅画,心里也该有画的名字。”   容宛月点头:“是,太皇太后的佛心固然是好,但臣妾的这画并没有那么多深奥的意思。”   “哦?”   “如众人所见,臣妾画得是天上银河,它就叫星河而已。”   星,星河吗?   倒是与他不谋而合。   姬星河凝视面前的容宛月,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烛光摇曳,他眼中泪光点点,模糊了面前人的影子。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五指刚要触碰容宛月的手,又缩回去,转而捏住了她的衣角。   他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语气低不可闻:“我很想你。”   容宛月没听清:“皇上,你说什么?”   她的出声让姬星河吓了一跳,姬星河的眼睛猝然睁大,看清容宛月的脸后,他又惊又怒,反手推向容宛月。   容宛月踉跄后退两步,站稳之后她脸色难看:“皇上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觉得臣妾起的名字不好听?”   姬星河心绪浮躁,口气相当不善:“作画?容妃最近变了很多,不但喜好下厨做点心、药膳,今天更是当众作画,引得大臣们交口称赞,朕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上次姬星河就问过了,容宛月不慌不忙道:“皇上,臣妾不是说过吗?臣妾都是为了皇上,希望能够得到皇上的欢心。”   不过当时她这么说的时候,姬星河的表情显然是不信的。   果然姬星河听后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所以,为了能够侍寝,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容宛月眉头微拧,虽然她的确用了一些方法,但这么说也是过分了吧。   再说,她可没想过要侍寝,她要的只是好感度而已。   姬星河该不会因为自己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开始厌恶她了吧?   她赶紧查了下好感度,可恶,都这么久了,好感度居然才只有百分之十。   她再仔细一看,好感度真的开始下降。   不行,不行。   她忙道:“皇上,皇上,你别生气,臣妾不侍寝,臣妾马上离开,现在就离开。”   别再往下掉了,好歹给她留点儿。   她边说边往后退,退得急了,不小心摔倒在地,屁股都开始疼了。   王喜听到动静已经进来,容宛月见有人来,松了一口气,可谁知背后姬星河又突然道:“朕让你走了吗?回来。”   王喜赶紧请容宛月回去,同时退出寝宫。   容宛月只觉自己太倒霉,她深吸一口气走回去。   姬星河坐在床边,看着容宛月心不甘情不愿地缓步过来。   他冷笑一声道:“这是你又想出来的新把戏吧,欲擒故纵,是不是觉得朕会多看你两眼。你想侍寝,朕就成全你,今天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他说完也不再管容宛月,自己躺下睡去。   只留下容宛月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侍寝,他说的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可是他现在躺着,难不成是想自己主动过去。   做梦呢。   容宛月看了看,寝宫里还有一张卧榻,上面还有一张薄薄的毯子,正好可容她一人躺下。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然后悄悄地坐下来。   没听到姬星河再说话,容宛月估摸着可能他睡着了。   她安心地躺下来,然后盖上了毯子。   姬星河虽然闭上了眼睛,可一直在听容宛月的动静,他倒要看看,这个容妃是不是敢走过来爬上龙床。   他等了一会儿,却只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动作,然后听到有人脱掉鞋子睡下的声音。   他悄悄望过去,看到容宛月居然睡在了卧榻上。   她不应该高兴地过来“侍寝”吗?   她又在搞什么把戏?   姬星河捉摸不透。   寝宫内静悄悄的,除了常燃的四月春之外,又多了一丝浅淡的橘子香。   本以为寝宫内多出一个人他会睡不着,可闻着暖暖的橘子香,听着另外一人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他竟然渐渐放松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容宛月是被冻醒的,这被子实在是太薄了,虽然这三月的羲和宫内还烧着地龙,可仍旧有寒气不住地往被子里钻。   她揉揉鼻子起身往龙床上望去,发现姬星河身上什么都没盖,明黄色的被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而他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   容宛月走过去,睡着的姬星河眉头仍旧微微皱着,似乎梦里也有许多烦心事。   这都多大的人了,睡觉居然还会掉被子。   也就是她好心,要不然就看他今天晚上这么对她,她才懒得管。   她狠狠指了指姬星河,心里出了气,才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重新盖在他身上。   盖上之后,姬星河的眉头逐渐舒展,果然还是冻的。   容宛月转身准备找些热茶水来喝,刚走两步,后面传来东西坠地的声音。   被子又掉了。   她捡起又盖上,刚转身被子擦着她的腿再次落地。   她疑惑地转身,这次给他盖好之后她就站在跟前看着。   只见姬星河盖着锦被,眉头突然紧蹙,他伸腿一蹬,再翻一个身,被子又掉在地上。   原来你就是这么蹬掉被子的。   容宛月认命地捡起被子给他盖上,这下她将姬星河的双手也箍进被子里,四个被子角都压在垫子下,让他老实睡觉。   姬星河似乎觉得热,他不耐烦地抽出双手,再次准备上脚。   容宛月赶紧上前呈大字型面对面地压住姬星河,试图让他习惯被窝的温暖。   可姬星河挣扎得更加厉害,他身上沉,无法轻易踢开被子,他又侧身伸出腿。   容宛月一时不妨摔到床上,他身上没了阻碍,顺利踢掉了被子。   容宛月看到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行吧,行吧,你厉害,反正冻的是你不是我。   容宛月准备起身,不再管他。   可她的头发被姬星河压住,根本起不来,她用手去推姬星河的脸。   姬星河不舒服,直接攥住容宛月的手,半边身子压过来,像是在压一个大型毛绒玩具。   容宛月试图再推,两只手都被姬星河攥住按在头顶,他另外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这下好了,她一动不能动。   容宛月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她累得气喘吁吁,索性放弃抵抗。   姬星河的脖子的珠链从胸口掉出来,容宛月看了一下,原来这红色珠子下面还有一个白色的玉牌。   说是玉牌也不像,它不是透明的,似玉非玉,倒是有点象牙质地,上面刻着一只飞虫。   容宛月仔细看了一下,头大腰细,复眼,这好像是细腰蜂。   为什么是细腰蜂呢?   君王戴的玉牌不是刻着龙就是麒麟等瑞兽,姬星河的喜好倒特别,刻了一只昆虫。   她撇撇嘴,姬星河身上好凉,她这会儿更冷了。   *   姬星河一早醒来,心情颇好,他睁开眼睛看向明黄的帐子,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闻着袅袅的淡香,内心是一种久违的平静。   他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睡这么香,一定是昨天喝了酒的缘故。   他闭了闭眼,准备起身。   耳朵一动,他听到房内还有其他人,这个声音近在耳边,姬星河疑惑地看过去,发现他怀里躺着一个人,一个女子。   是容宛月。   她满头青丝铺陈在他的胸口,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微微生热。   他手心触感细腻柔滑,他再往下一瞧,自己的手就搭在她的腰上,而他刚刚摸到的是……   姬星河顿时心慌,他悄悄缩回手,他的手臂被容宛月的头压着,他小心地推过她的脸坐起来。   他的动作大了,容宛月的头一下子摔在床上,虽然身下铺着柔软的毯子,可是容宛月还是醒了。   她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姬星河就看着容宛月坐起来,他下意识捞起地上的被子环住自己,在容宛月看过来的时候,他急道:“容妃,朕以为你会洁身自好,可谁想你竟然半夜过来。”   容宛月还未反应过来,等看清姬星河的脸,她终于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她打个呵欠,眼里泛起生理性泪水。   姬星河见她呆愣着,泪光闪烁,以为她怕了。   他生硬地试图缓和声音道:“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上朕的床。”   容宛月回神,她不满地道:“皇上,你搞搞清楚,昨晚是你将臣妾拉上床的,臣妾用力挣扎都没有办法,你将臣妾压在床上,臣妾动弹不得,皇上你都忘了吗?”   姬星河:……他真的不记得了。   他反驳道:“不可能,朕没有夜游的习惯,怎么可能走到卧榻处将你拉上床?”   这个,倒真的是她主动到了龙床前。   姬星河抓住她沉思的机会立刻道:“心虚了是不是?好啊,你真的半夜过来……”   “哪里,”容宛月脸红,“不是皇上想的那样,是因为臣妾半夜口渴,然后看到皇上的被子掉在地上,臣妾就将被子捡起来给皇上盖上,可谁知道……”   她看着姬星河:“皇上这么大个人居然还会踢被子。”   姬星河一听,脸上霎时飞起两朵红云,他梗着脖子道:“朕才没有。”   “臣妾给皇上盖一次被子皇上踢一次,臣妾足足盖了十几次,最后实在撑不住,就给皇上将四个被角都垫在探子下面,可是皇上却一把抱住臣妾,怎么都不放臣妾离开,最后还……”   她幽怨地看姬星河一眼,姬星河瞬间脑补了一场春宫大戏,他身体紧绷,双手抓住被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最后怎么了?”   容宛月眼尖地看到姬星河攥住的被子要起皱了,啊,原来这个小变态很忐忑。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可他是皇上,按说自己是妃子,即使发生什么不是很正常吗?   容宛月沉默地扫视他,姬星河似乎更慌了,喉结都动了一下。   他这副自我防守的样子,倒像是被恶霸欺负过的美人。   而自己就是那个恶霸。   容宛月脑补一下,忍不住笑了。   姬星河一看她含羞带怯、春风满面的笑容,心开始往下沉,眼神凌厉如刀。   容宛月突然感觉身上发冷,看到姬星河面带不善,她暗道坏了。   他这样子更像被调戏过后想要报复的美人。   难不成姬星河还没有行过房事?   要不然他为何是这样一幅表情?   容宛月越想越有可能,可当下她得赶紧保命。   “皇上,后来您就紧紧抱住臣妾,把臣妾当成了枕头和被子,就这么着睡了一夜。”   她边说边觑着姬星河的脸色,果然没有刚刚冷厉。   真是伴君如伴虎,一句话都错不得。   她悄悄看了一下好感度,她当了人形抱枕一夜,居然一点儿没长,做了白工。   “阿嚏阿嚏。”容宛月连打两个喷嚏,身子一阵阵发冷,完了,该不会感冒了。   果然,人形抱枕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苦着脸,姬星河见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皱眉道:“你又在说什么?”   “皇上,”容宛月道,“臣妾好像受了风寒。”   ……   容宛月猜的不错,她的确是受寒,不仅开始流鼻涕,还起烧了。   回到邀月宫的容宛月躺在床上,额头上放着一块凉帕子,绿蜡去煎药还没有回来,红袖在一旁候着。   太医来看过,叮嘱她这几日都需要好好休息。   容宛月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只觉得舒服又暖和,昨天没有被子盖,姬星河身上又凉,自己的热气没了,不感冒才怪。   她鼻塞难受得厉害,只能在被窝里让红袖喂她吃些果干。   红袖担心地道:“娘娘不是去羲和宫承宠吗?怎么得了风寒?”   容宛月生无可恋道:“你看我这样像是被宠幸过吗?”   红袖疑惑:“不是承宠,那皇上召娘娘去羲和宫做什么?”   容宛月道:“一言难尽。”   绿蜡煎药进来道:“娘娘药好了。”   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绿蜡道:“外面现在都说娘娘是皇上最喜欢的妃嫔。”   “就因为我去一次羲和宫吗?”容妃问。   绿蜡笑着道:“娘娘,你可是第一个进了羲和宫还在那里留了一整夜的人。其他的娘娘、贵人全都没有这个福气,就连贵妃也不曾在羲和宫呆过一夜。这以后都是娘娘的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要是以后都像昨晚冻一整夜,她才不要。   不过想起姬星河以为两人发生什么时候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她就想笑,想不到他还挺纯情的。   纯情的姬星河上朝的时候,心神一度不宁。   手掌搭在龙椅,质地冰凉光滑,他脑海里却想起了另外东西的触感,与龙椅不同,是温热的。   底下户部侍郎道:“请皇上定夺。”   他说了两遍,姬星河没有反应,只眉头紧皱,视线虚浮。   众人只以为皇上要发火,顿时不敢再言语。   王喜额头都要冒汗了,他小声提醒姬星河,姬星河反应过来,环视四周道:“清田策一事就这么定了,由户部侍郎和锦衣卫统领周元白一起去往江南推行,太傅可有异议?”   众人统统看向周太傅,众所周知,凡是世家官宦,几乎都有私田。   周太傅是三朝元老,家大业大,更不用说。   皇上早就想要削弱大族势力,这个清田策就是一个突破口。   只不过以前被太皇太后压了下去,现在他再度提起,并且认命了周太傅的儿子周元白当御史大臣,让儿子查老子,这不是让他们父子反目吗?   不过皇上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事,周太傅的这个儿子是一个外室生的,七岁的时候外室死了,他才进去周府。   听说也是受了不少的苦,他头上有三个哥哥,两个嫡出,一个庶出,周家不缺儿子,所以对他这个低贱的儿子更加不在意,周夫人善妒,对周太傅的外室很厌恶,对周元白这个多出来的庶子更是视为眼中钉。   他当时在府里连下人都不如,吃不饱穿不暖,更不要说读书习字了。   他本来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后来不知怎么,他居然寻了机缘得了皇上的青眼,皇上让他当了亲卫,而后又提拔他成为侍卫统领。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两父子的关系不好,周太傅一生清名,只有私藏外室一个污点,所以也不想让这个儿子有出息。   但是周元白成了侍卫统领,又受皇上重用,在京城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这两父子的矛盾更深了。   这次周元白真的去江南推行清田策,那恐怕会被整个周家的人暗地唾骂。   周元白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如果他对着自家的私产也能下定决心报上来,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日后他只能依靠皇上,一旦皇上放弃他,他就废了。   被众人注视的周太傅微微一笑,拱手道:“皇上圣明。”   他这么一说,其他大臣也立刻附和道:“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星河看着下跪的大臣,知道计谋已成。但他突然无聊,很想去看看容宛月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想起来了,容宛月生病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他平时体温低,可是盖上被子又会热,冷热交替,他也不舒服,平日也难以入眠,昨夜难得睡一个好觉,现在想来也许跟她在身边有些许关系。   他问过王喜,王喜说的确是他拉容宛月上了龙床的。   他没有印象,只觉得是容宛月长进了。   这些日子她接触怀想,又去如霜居,知道了罗宣的事,她故意模仿罗宣,他本来只觉得可笑,可现在容宛月都已经躺到龙床上来了。   她的确是有些手段,不过,哼,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后招。   容宛月这次受寒持续了几天,喝了药后慢慢才好。   她以为按照姬星河的性子应该不会再让自己去羲和宫,可没过多久王喜再次宣召她去羲和宫。   宫人都很高兴,红袖则是担忧更多。   容宛月不想去,她不愿受冻。   王喜一直在旁边候着,容宛月没法,灵机一动让齐山等人带着一床被子过去。   王喜惊讶,容宛月不管他,一行人进去羲和宫。   姬星河坐在房内还在批阅奏折,看到容宛月他撩起眼皮道:“你来了。”   容宛月道:“是,臣妾来了。”   姬星河再无二话,容宛月让人将被子放在卧榻上,光速洗漱后躺进了被窝里。   她喝了药,闻着室内清淡的桃花香味,不一会儿撑不住睡着了。   姬星河知道后宫的妃嫔们都想踏进羲和宫,容宛月更不会例外。   今日自己又叫她来,按说容宛月会很高兴,自觉来伺候他。   他也就坐着没动,可他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容宛月,只听到几声清浅的呼吸。   他眉头微扬,扭头一瞧,容宛月居然躺在卧榻上睡着了。   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紫毫笔放在笔洗上,姬星河慢慢走到容宛月的旁边,她仰面躺着,桃红色的被子盖在她的胸口,她两手伸出来就放在耳旁,投降一样。   这不是羲和宫的被子,是她自带的。   他心中好笑,他羲和宫难道还没有她一床被子吗?   殿内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容宛月的脸上被热气熏染,绯红一片如染了胭脂。   她肤色白如玉,脸上白里透红,像三月的桃花雪,烛光盈盈,她好像一朵醉海/棠。   姬星河居高临下看着,旁人在他身边或惧或喜,她倒好竟真的睡着了。   跟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伸出手,食指与拇指夹住容宛月的鼻子。   他默数:一、二、三、四、五……   容宛月梦中缺氧,伸手打在姬星河的手背上,转个身又睡着了。   这一下打得响亮,姬星河手背当即红了。   他嗤笑一声:“好,很好。”   见面前的人呼吸突然放缓,姬星河嘴角轻扯,敢在他面前睡觉,明明醒来又装睡,容宛月好生大胆。   他想着如何惩罚她。   突然听到她的呼吸声又大了起来,似乎是鼻子不通畅。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前几日受寒了。   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内疚的情绪,只是听她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吸,他沉默片刻,到底是走开了。   容宛月紧张地听着姬星河离开,步子越来越远,紧接着是褪去衣物的窸窣声,再传来姬星河的有规律的呼吸声,她才放松下来。   吓死她了,她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突然呼吸不上来,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捏她的鼻子,她一掌打过去,清脆的响声让她清醒,她才发现自己打的人是姬星河。   她忙背过身装睡,但是身后的目光似乎越来越冷,她忍不住屏息,想着如果被姬星河发现自己装睡,她该怎么办。   可这时候她的鼻子难受,忍不住悄悄深呼吸几次,又担心被姬星河发现。   不过姬星河似乎没察觉异常,回到他的龙床上了。   呼,太好了。   她就说羲和宫不能来,每次一来准没好事。   好在她今天拿了被子过来,不然又得受冻。   她精神不好,想着想着便又睡着了。   半夜时分,她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羲和宫,她仔细倾听,声音又没了。   这么大个寝宫该不会闹鬼吧,还是自己听错了?   容宛月忍不住想用盖子蒙头,那呻/吟声又响了起来。   容宛月这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掀开被子,发现声音是从姬星河的床上发出来的。   她下床去看,果不其然姬星河的被子又掉了下来,肯定是冻着了。   容宛月捡起被子给他盖上,为了防止姬星河再踢被子,她找了绳子将被子的四个角直接绑在了床上。   可是很奇怪,姬星河面色通红,双手捂住腹部,蜷缩如一只煮熟的虾子。   他神情苦痛,似乎痛到极致。   容宛月吓了一跳,她赶紧摸姬星河的额头,他额头很烫,他发烧了。   可是为什么只是发烧,他能痛成这样?   容宛月来不及想太多,她急忙叫道:“王喜……”   她的手被抓住,容宛月回头一瞧,姬星河已经睁开眼,她忙道:“皇上,你受了风寒,需要去叫御医。”   姬星河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容宛月,他的眼神冰冷如刀,容宛月清楚地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她的手快要被捏碎了,她汗毛倒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紧接死亡过。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姬星河为什么要杀她?   她只能努力镇定下来道:“皇上,臣妾的手要断了。你先放开我,赶紧让王喜去请太医,你放心,风寒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喝了药就会好。臣妾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她满脸关切,姬星河仍旧盯着她,容宛月大着胆子握住姬星河的手,诚恳地道:“皇上不要讳疾忌医,那药虽然苦,可是皇上可以吃点蜜饯,或者桃花糕也行。”   姬星河察觉她的害怕,可是她虽然害怕却还是在努力地企图说服自己,她想活下去。   王喜听到声音进来道:“皇上,娘娘,发生了何事?”   姬星河松开容宛月的手,容宛月赶紧站起来,悄悄离姬星河远一些,她道:“去请太医,皇上额头很烫,他受了风寒。”   王喜闻言并没有出去,反而是看向了姬星河。   姬星河点点头,王喜才立刻出去。   王喜一走,容宛月又道:“来人,去打盆温水来。”   宫人按照吩咐下去准备,大殿内很快就剩下他们二人,容宛月大气都不敢喘。   她背对着姬星河,姬星河嗤笑一声道:“害怕了?”   容宛月脊骨发麻,她转身对着姬星河道:“臣妾只是担心皇上。”   姬星河冷哼,容宛月知道他不信,她现在只盼着王喜的速度再快一些。   宫人很快端来银盆,容宛月拿了巾帕,温水里滚过拧得半干,坐在床上要给姬星河擦额头。   姬星河侧脸,没让她碰到,容宛月道:“皇上,太医还没来,好歹用水擦一擦,好受一些。”   姬星河面无表情道:“这个没用。”   容宛月皱眉:“怎么会呢,臣妾用过这法子的。”   姬星河摇头,不愿让容宛月擦洗,可他的肚子再次疼起来。   他的额头都疼出汗来,嘴唇被自己咬破,鲜血流出来,染红了他的唇,像极了雪山之巅的彤云,又像是白玉上的一抹极浓朱砂。   他脸色惨白如纸,唇却是艳红的,汗珠从额角流下来,眉头紧皱,整个人是绮丽的,颓废的,易碎的。   容宛月一下又忘记刚刚自己曾面临过的死亡威胁,她赶紧让姬星河躺好,然后道:“去看看王喜怎么还没来。”   她拿巾帕给他擦额头,姬星河抱着肚子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垂落下来。   他一动不动,容宛月给他擦额头、眼睛、鼻子、面颊,最后是嘴巴。   姬星河冷眼旁观,见她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疼了自己。   唇上突然刺痛,他凝眉,容宛月忙道:“你的唇破了,我小心点。”   他的唇破了吗?   也许是吧。   反正每次病发的时候,他总是会弄伤自己,今天只是咬破了嘴唇已经算是很轻了。   容宛月见他什么也不说,连表情都十分平静,任由她摆弄的模样,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乖巧的姬星河。   她擦着他的脖子,那块似玉非玉的象牙白牌子又掉了出来。   这上面的细腰蜂雕刻得栩栩如生,那红色的琉璃珠颗颗圆润通透,姬星河戴着特别好看。   姬星河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个,”容宛月道,“你的玉牌。”   姬星河拿起脖子上的玉牌,看了几眼。   容宛月见他这时候似乎很好说话,她问道:“这个是玉牌吧?可是材质不透明,我看着又不像,还有,你为什么在上面刻了只飞虫呢?”   姬星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这当然不是玉。”   果然不是玉。   “那是什么?”   “你很好奇吗?”   是字还未出口,容宛月生生改口道:“也不是非要知道,臣妾就是随口问问。”   她否认得这么快,倒噎住姬星河了。   姬星河摩挲着手中的白色玉牌道:“这是骨牌。”   骨牌?   容宛月又看了下骨牌,怪不得没什么重量,而且也不透明。   只不过她没想到是骨头做的。   “这是什么骨头?”   姬星河幽幽地投来一瞥:“你猜。”   容宛月看着那骨牌的质地和大小,试探道:“虎骨?狼骨?鱼骨?”   姬星河摇头:“都不是,朕估计你猜不到。”   都不是,那会是什么?   容宛月低头沉思,突然有热气喷到她的耳边,姬星河低声道:“是人骨。”   他声音低沉,引得耳膜隐隐振动。   容宛月一瞬间头皮炸了,她目光惊恐地道:“人,人骨?”   姬星河看到她惊惧的表情似乎很满意,那骨牌被他拿在手中,骨牌的象牙白与姬星河手指的玉白层次分明,分外好看。   可一想到那是人骨雕刻成的骨牌,容宛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怎么会戴一个人骨做成的骨牌呢?   “怕了?”姬星河问道。   容宛月点头,又摇摇头,干笑道:“臣妾,不怕。”   姬星河点头道:“的确,这有什么可怕的。”   他拿着玉牌,对着烛光定定地看着。   他笑道:“你知道这是谁的骨头吗?”   容宛月哪里知道这个,她摇摇头,已经开始偷偷望向门口,王喜要是再不来,这大殿她就待不下去了。   “他是我最亲近的人,他死了之后,我亲手做了这枚骨牌,我日日夜夜将骨牌放在胸口,就像他一直没有离去,还在我的身边一样。”   他痴迷地看着骨牌:“我喜欢这种感觉,时时刻刻能够把他握在手里,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我的身上,多好。”   他最亲近的人是谁?该不会是丽妃或者是皇帝?   他真的将两人的骨头挖了然后做成骨牌了吗?   一想到那个场面,容宛月胃里顿时一阵翻涌。   姬星河一无所觉,似乎沉迷在往事中。   容宛月看着他将玉佩贴在脸上,闭上眼睛,久久地贴合摩挲。   容宛月身子一阵一阵发冷,姬星河突然睁开眼睛道:“可是他却不听话死了,虽然他之前做了很多错事令我伤心,可是我原谅了他,愿意让他在我身边。”   他望向容宛月道:“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把他的骨头做成骨牌,是不是就能永远留住他?”   在这个关键时刻,容宛月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他好像也没有打算听容宛月的答案,他只是道:“人一死就会天人永隔,他会去投胎,那样我就找不到他了,但是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只要我想,我会让他永生永世留在我的身边。”   “永生永世,生死不休。”   容宛月只觉每个汗毛孔都在冒冷气,他这副样子很像病娇啊。   因为在意一个人便要无论如何都要与他在一起,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容宛月已经有深深的危机感。   她是来攻略姬星河的,攻略要达到一百才能回家。   可如果姬星河对自己的好感度真的能够达到一百分,那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病娇,她真的能安全回家吗?   姬星河握着骨牌,看容宛月眼中惊恐不定,他笑得开怀。   “你还是不懂。”   容宛月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位骨牌的主人可能不想以这种方式留在你身边呢?”   姬星河勃然变色:“不会,他愿意跟我在一起,他答应我的。”   他眸光凌厉,容宛月顿感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姬星河握着整个珠链道:“他要陪着我,他一定也是想跟我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就这么陪在我身边不好吗?”   容宛月想着以后,为了给自己的未来加一点点保障,她道:“皇上,你说的对,他肯定也想跟你在一块。即使他死了,投胎转世他肯定能再认出你来。你这样留着他的骨牌,说不定他魂灵不安,没法找你。还有啊,如果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也肯定难过,她想你好好生活,不要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悲伤里。”   完 第36章   ◎一种久违的,陌生又熟悉的温暖慢慢包围了他。◎   她试图让姬星河知道,正常情况下,没人愿意死后骨头被拿走。   姬星河听完她的话,眼里显出一丝茫然:“他会来找我吗?”   “会。”容宛月肯定地道。   姬星河犹豫地看着骨牌,似乎要被说服了。   容宛月刚要松口气,就见姬星河突然怒目道:“你懂什么,他不会的,他不会的,我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他。”   他十分激动,容宛月可不敢再轻易刺激他,只能闭口不言。   姬星河肚子又疼了起来,可他忍着疼又笑了:“你刚刚不是说这上面的红色珠子也好看吗?你知道这是用什么做的吗?”   有了刚刚骨牌的冲击,容宛月心里浮上一个不好的念头:“该,该不会也是用的骨头吧?”   姬星河疼得咬牙,可他笑得更加灿烂:“不是,是骨灰,是他的骨灰。我特意让人炼制琉璃珠,里面加上他的骨灰。”   骨灰、骨牌,姬星河到底还做了多少恐怖的事?   他真的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姬星河笑得眼睛眯起来,可那上扬的嘴角怎么看怎么吓人。   身上的疼痛甚至都不能让他皱眉,他闭上眼睛,甚至开始享受这疼痛。   “我拿了他的骨头和骨灰,他如果不满,变成厉鬼也该来找我了。可是为什么他一次都没有来呢?难道他真的讨厌我,即使在我身边也不愿意现身见我吗?”   姬星河语气低落,幽咽如冰下山泉,容宛月不由地望过去。   他睁开眼,他眼中泪光点点,如碎星闪烁,浓浓的哀伤布满他的眼眸。   他问道:“你说,他真的不愿见我吗?可是我只要他在我身边,我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   容宛月看着他,伴随着他的话语,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挂在他的下颌。   他真的很难过。   容宛月猜测半天,只想到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丽妃。   毕竟丽妃虽然对他不好,可是他们毕竟是母子,以前他总是会将好吃的留下来给丽妃。   后来丽妃得宠,两母子的关系变好,丽妃突然身陷火海,他一时接受不了,想将自己的娘亲留下来。   听他语气悲切,她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她愿意的,她肯定也非常喜欢你。”   姬星河不置可否,手里的珠链握得更紧。   他额头的汗珠再次滚落下来,他看着容宛月道:“你说喜欢朕,现在知道这骨牌的由来,你还喜欢吗?”   “皇上,臣妾自然仍旧喜欢皇上。”   “哦,那你就不怕自己的骨头变成骨牌,骨灰炼制成珠链?”   怕,她当然怕。   容宛月笑着道:“皇上,这不是臣妾现在该想的。臣妾虽然希望能够得到皇上的心,但是这骨牌是唯一的,臣妾觉得皇上应该并不想让臣妾也成为皇上手上的骨牌,日日夜夜贴在皇上的胸口。”   姬星河挑眉,他现在的确不想让她死,这骨牌是罗宣的,除了罗宣,谁都不配成为骨牌。   姬星河沉默,容宛月猜测自己一定赌对了。   姬星河轻笑道:“可是,虽然朕不想再雕刻一个骨牌,但是也许愿意让御花园的花更鲜艳,用人做花肥是最好的。”   容宛月:……   “皇上,皇上,奴才来迟了。”王喜急匆匆地进门。   容宛月从来没有哪一次听到王喜的声音像今天这么高兴,她道:“快让太医给皇上诊脉。”   她一转身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太医,而是肖玉书,顿时愣了。   肖玉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容宛月,但是随即道:“微臣叩见皇上,容妃娘娘。”   姬星河见容宛月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扭头看到来的人是肖玉书,脸色微沉,他问王喜道:“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蒋太医去探亲,这宫中并无会配此种药的其他太医。肖医士是蒋太医的徒弟,之前蒋太医的配药都是他抓的,奴才见皇上此次病情凶猛,恰好又遇到他在值守,便将他带了进来。”王喜解释道。   容宛月在一旁听得糊涂,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除了蒋太医,随便找一个都行。   按说肖玉书是个医士不能给皇上诊脉,王喜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知道却又偏偏找来了肖玉书,而且听王喜的话,似乎皇帝的病需要保密。   是什么病?   她注视姬星河,姬星河看着肖玉书,不言语。   肖玉书道:“皇上,家师蒋太医已经将这药材配比的事告诉微臣,皇上不用担心,微臣早已谨记在心不会出错。皇上此病不宜久拖,微臣已经将药都包好拿了过来,请皇上沐浴。”   他一字一句十分沉稳,容宛月是相信肖医士的医术的。   姬星河不知道在想什么,容宛月轻声道:“皇上,你刚刚还那么痛,不如让肖医士试一试?”   姬星河听后深深地看了容宛月一眼,“怎么,你就这么信他?”   容宛月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她道:“刚刚王喜公公不是说他是蒋太医的徒弟吗?蒋太医医术好,他的徒弟应该也不会错吧?”   “哦,上次给你开药膳的难道不是他?朕记得你就是喝了那药膳之后长满了疙瘩吧。”姬星河慢条斯理,如果不是看他额头上的汗珠,还真的以为他现在好得很。   容宛月惊讶:“皇上怎么知道?”   回答她的是姬星河的一声冷哼,容宛月见他疼得脸上的高冷面具都要裂开,赶紧道:“肖医士,快些去泡药,还有王喜,让人给浴桶中兑满热水,皇上你也要别逞强,快些脱了衣衫去泡药浴。”   底下二人都迟疑地看向姬星河,容宛月急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哦哦,是,奴才这就去。”   他们二人一走,姬星河果然疼得倒在床上,容宛月扶着姬星河道:“皇上,你都疼成这样,还犹豫什么。”   她扶起姬星河就往屏风后面去,姬星河痛得不得不跟着她走,他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容妃,谁给你的胆子,都敢替朕做决定了?”   容宛月置若罔闻,只故意闻了闻姬星河道:“皇上,你再不洗洗,身上的汗臭味都快熏到臣妾了。”   姬星河气道:“胡说,朕身上才不臭。”   容宛月耸了耸鼻子,然后不在意地道:“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姬星河一听就是敷衍,他闻了闻自己,身上沾染了室内的花香,根本不臭,容宛月一定是鼻子坏了,要不然就是故意的。   屏风内,热水已经倒好,里面也已经撒上了肖医士配好的药材,浴桶黑乎乎的,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除了药味之外,还有一点点臭味。   容宛月动了动鼻子,姬星河立刻注意到了。   他也闻到浴桶中的气味,本来以前泡惯了,从来也无人敢说什么。   可这会儿他再闻到这个气味就想起刚刚容宛月说他身上臭,而自己马上就要泡进这散发着淡淡臭味的浴桶中。   一想到此,他推开容宛月道:“你去外面。”   容宛月见他对着浴桶嫌弃的模样,想着他该不是也嫌弃这桶里的臭味吧,刚刚自己说的话,他真听到耳朵里了?   她暗暗一笑:“皇上,你该脱衣服,可不能耽误时间,这药浴肯定是越热泡得效果越好,肖医士你说对吗?”   肖玉书已经拿出了银针,他在一旁道:“娘娘所言极是。”   姬星河深吸一口气道:“这事你不用管,你赶紧给朕出去。”   容宛月窃笑不已,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她道:“那臣妾就先出去,肖医士,麻烦你了。”   她赶快出去,姬星河见她出去,身体也放松一些。   王喜给姬星河更衣,容宛月在外面突然出声,吓了姬星河一跳。   容宛月道:“皇上,你放心,我就在这里守着,不会让其他人进来的。”   姬星河挑眉,他自有宫人守着,哪里用得着她在这里。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坐进浴桶中,肖玉书很快用银针扎了姬星河的几大穴位,然后就在一旁时刻观察姬星河的脸色变化。   桶里的药材烈,药物熏蒸入体,比刚刚病发还要疼。   姬星河痛得身体发抖,他双手紧紧抓住浴桶的边缘,木质的浴桶留下深深的指甲印,最后痛到极致,指甲猝然全部断裂。   王喜在一旁看着,鼻子发酸,他的皇上这么好,却被下毒毒成这样,那些人太狠心了。   容宛月听到里面很安静,只偶尔有东西刮擦的声音,很刺耳,像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她不知道姬星河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里面怎么样。   回想刚刚王喜的话,姬星河的这个病似乎没多少人知道,是必须要保密的。   能让皇帝保密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也怪不得他刚刚想杀了自己,好在她机智捡回了一条小命。   难不成他这病很严重?   容宛月悄悄探头看一眼,结果就见姬星河头上扎着十几根银针,五官几乎扭曲,两手紧紧攀扶着木桶两旁,手指因为太用力,指尖发白,而他的指甲居然已经断裂正在往下滴血。   她看了一眼不敢再看,猛然回头捂住自己的嘴。   姬星河治疗的过程如此痛吗?   他现在岂不是难受得要死?   容宛月心急如焚,但她知道,她现在不能进去。   她已经发现,姬星河现在要面子,如果她贸然进去,惹得他心绪不宁就不好了。   她只能站在屏风前,焦急地等待着。   烛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上,她双手交握,来回踱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星河熬过那一阵挫骨扬灰般地疼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正前方的屏风上,恰好印出容宛月的影子。   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夜更深沉。   容宛月没有丝毫睡意,她就在那里走来走去,但是又不发出声音,只担心地、安静地等着他,陪着他。   姬星河眼帘低垂,再次抬起,目光定格在容宛月的影子上,一种久违的,陌生又熟悉的温暖慢慢包围了他。   他盯着那一抹倩影,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姬星河从浴桶出来并没有去休息,反而让人换了水重新沐浴两次才出来。   容宛月等了好久,他才出来。   她急忙上前问道:“皇上,你没事了吗?”   她面上关心不似作伪,姬星河点头道:“今天是无事了。”   今天?   容宛月看向肖玉书,肖玉书解释道:“皇上此次病发凶猛,还需再泡五天。”   五天,五天都要这么痛吗?   容宛月疼惜地扶着他,姬星河手指动了动,但是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扶着自己坐在床上。   肖玉书与王喜已经下去,容宛月知道今天真的太晚了,她虽然想问,但是也知道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她让姬星河躺下来,然后道:“皇上,你快点休息吧。”   姬星河依言躺下来,看着容宛月给自己盖上被子。   容宛月还奇怪他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仔细一想,可能是疼得已经失去力气顶嘴了。   她又叮嘱道:“皇上,今天可不要再踢被子。”   她说完就要离开,姬星河开口道:“那你留在这里看着朕。”   嗯?   容宛月回头,姬星河声音如含了水汽,躺在那里安静得像最精致的娃娃,发丝拂在脸上,显出几丝脆弱和柔软。   一定是痛得虚弱,语气和样子都像是在不自觉地撒娇。   容宛月见不得姬星河这个样子,她道:“皇上放心睡吧,臣妾会在这里等皇上睡着再离开。”   姬星河听后莫名就放松了,好像就是在等这么一句话。   他闭上眼睛,容宛月一开始是站着,等的时间长了,她打了个呵欠,坐在床上。   时间慢慢过去,姬星河睁开了眼睛。   容宛月不知何时坐在了床榻下面的脚踏上,她头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来今晚不止他,容宛月一直陪着自己,此刻也累了。   不止如此,她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病发,又差点被自己赐死,估计受到惊吓更多。   现在自己还没睡,她先于自己一步睡着了。   姬星河看着容宛月的睡颜,她的脸趴在手臂上,脸被挤压得微微变形,嘴巴嘟起来。   她睡得香甜,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居然弯起来。   姬星河看得出神,自己也不自觉笑了。   可能是太冷了,容宛月身子瑟缩了一下。   姬星河想起她的风寒还没好,上一次就是在羲和宫着凉,这次她有备而来还带了被子,如果再着凉,明天她该又不满了。   姬星河看了一下卧榻上精美的锦被,目光又扫过容宛月的腰肢。   上一次自己搂着的应该就是这里,那温暖纤细的感觉已经快没有了。   他心神微动,他叫容宛月,容宛月一开始不动,后来只觉得聒噪,她不耐地皱眉继续睡。   可是脚踏毕竟不是床,她侧身差点跌下去,姬星河眼疾手快赶紧拉住她。   容宛月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绵软再次贴在他的胸口。   姬星河差点将她推开,又在看到她身后的地板之后生生克制住。   算了,看在她今天有用的份上,就不为难她。   他打横抱起容宛月放在卧榻上,然后自己躺在龙床上,听着容宛月的呼吸渐渐睡了过去。   两人隔着几丈的距离,用着相同的呼吸频率,桃花香与冷柑香交织混合在一起,一室温馨。   容宛月第二天醒来,发现姬星河已经上朝去了。   真可怜,昨日受了大罪,可是今天还得早早地去上班,倒不如她来得自在。   她可怜了姬星河一番,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卧榻上。   奇怪,昨天她记得自己是坐在龙床上,看着姬星河的,她什么时候到卧榻上来了?   该不会是……   容宛月眼睛一亮,她迅速召唤系统,查看好感度,果然一晚上,姬星河的好感度就上升了。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她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是姬星河看不得自己受冻,将自己抱到了床上。   也许他现在对自己还不是喜欢,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大进步。   容宛月心情大好,鼻子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王喜不在,要不然她还想问问姬星河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不过姬星河还得再泡几天,之后有空再了解也一样。   红袖在外面候着,进来伺候容宛月之后,一行人回去。   路上不知迎来多少人的侧目,所有人都知道,容妃娘娘昨夜去了羲和宫侍寝,而且同之前一样,她又在羲和宫待了一整夜。   要知道皇上很少让妃嫔侍寝,即使偶尔召人去羲和宫,也从来不会让任何人留宿。   而容妃娘娘已经两次在羲和宫待了整夜,如果说第一次只是偶然,那两次便是皇上喜欢容妃实锤了。   而且容妃娘娘居然还这么晚才从羲和宫里出来,不就更说明她与皇上昨天共赴巫山时间很长吗?   红袖看到来来往往宫人的目光,悄悄地跟容宛月说了。   容宛月当然也察觉到了,姬星河只是才对她有好感,距离他们说的宠妃还差的远呢。   她走到御花园处,看到一个开得极好的腊梅,腊梅香气四溢。   绿蜡见娘娘喜欢,主动道:“娘娘,奴婢去摘些来等会儿插到瓶中,娘娘闻着一定不错。”   容宛月也正有此意,她点点头,绿蜡便撸起袖子去了。   她折了几支,红袖跟容宛月就在旁边看着,红袖指挥着上面一束花朵饱满的枝丫让绿蜡去摘。   绿蜡大胆,搬来几块石头踮起脚,好不容易伸手抓到了枝子,只听一女子道:“静儿,本宫看那枝腊梅不错,你去给本宫摘来。”   容宛月看过去,发现是祺妃。   祺妃对上她,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又是祺妃。   那个叫静儿的宫女答了声是,然后几步走到绿蜡面前,居然直接将绿蜡挤开,绿蜡猝不及防地摔下来,踉跄着后退,她哎呦一声,红袖忙过去道:“绿蜡你怎么了?”   绿蜡好不容易站稳,然后道:“脚崴了。”   容宛月忙道:“快扶着她,等下用药油抹一抹。”   三人注意绿蜡的时间,静儿已经把那支梅花折断,巴巴地拿给了祺妃。   祺妃接过闻了一下梅花香,故意道:“这腊梅就是好闻,尤其是这一支尤其不错。”   她边说边斜着眼睛看容宛月,想看容宛月跳脚的样子。   容宛月特烦她,她道:“想不到祺妃这个癖好还没改掉,以前就喜欢夺人的东西,现在又开始了吗?”   “夺人所好?你说的没错,本宫就是喜欢,有本事你来拿走。”   祺妃再次闻闻梅花,然后朝容宛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如此嚣张,可是她忘了,这个原主本身也是蛮横的性子。   她微微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祺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绿影,然后手里的黄色的腊梅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她的脚猛然一痛,她惊呼道:“哎呦,痛死我了。”   容宛月手上是刚刚祺妃让人折掉的腊梅,她也学祺妃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这腊梅果然好闻。”   祺妃气道:“你,你敢从我手上夺东西?”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拿走梅花,我听你的话这么做了,怎么你还不喜欢了呢?”容宛月疑惑地问。   远处的宫人没想到容妃娘娘是个如此有趣的人,都忍不住窃笑。   祺妃被她气得呼吸不畅,她怒道:“你不仅抢我的东西,还踩我的脚,难道不怕我去告诉皇上,告诉太皇太后吗?”   容宛月无谓地道:“那你去告状呗,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去告状,这都是小孩子喜欢玩的把戏。”   “你说什么?”祺妃脸色铁青。   “我说,”容宛月道,“祺妃你也早已及笄,又成为皇上的妃子,难道你很没长大,一点点小事都要让太皇太后给你做主,你还没断奶吗?”   “你,你……”祺妃脸色通红,“大庭广众之下,你说的这是什么……什么断,不知羞耻。”   容宛月见她话都说不出来,也不与她纠缠,她还没吃早饭,快要饿死了。   她将花递给一旁的红袖,然后道:“走,我们回去。昨日在羲和宫,本宫快累坏了,皇上他……,哎呀本宫可要回去好好歇息。”   她欲言又止,祺妃想起她连着两次都宿在羲和宫,嫉妒得眼里要冒火。   她眼睁睁地看着容宛月扶着腰离开,一想到皇上会在龙床上与容妃颠鸾倒凤,她难受又嫉恨。   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是容妃,容妃不就是一张脸比她好看一点吗?可她还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呢。   论身份地位明显她更胜一筹,论对皇上的喜欢,她自问第一,没人能越过她去。   为什么皇上不召她侍寝,为什么皇上不喜欢她呢?   不行,她一定不能被容宛月比下去,她也要上皇上知道,容宛月根本没那么好,她不值得皇上喜欢。   静儿小心地问道:“娘娘,要不要去太皇太后哪里,让太皇太后为娘娘做主。”   祺妃正心情不好,她一巴掌打过去怒道:“本宫难道还是小孩子吗,你是觉得本宫自己没办法收拾容宛月吗?”   静儿挨了一巴掌,脸立刻肿了,她跪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给我掌嘴二十。”   静儿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二十个巴掌。   等到结束,她的脸已经不能看了。   祺妃看了一眼嫌弃地道:“下去,别脏了本宫的眼。”   其他宫女顶替了静儿的位子,祺妃看向太和宫道:“走,去太和宫。”   容宛月教训了祺妃,心情颇好,这个人每次见到她总要来找事,现在被自己挤兑了一顿应该能消停些时候。   容宛月慢慢朝邀月宫走去,路上再次经过碧霄宫,碧霄宫里有两个着僧袍的姑子在门口洒扫。   她看到其中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姑子,她低头一点一点地扫着门口地上的尘土。   姑子背对着自己,不知道为何,姬星河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   但是她两次穿越过来并没有认识什么尼姑、和尚,她再瞧一眼,继续往前走。   那姑子扫完地,里面的人叫道:“明了,你进来一下。”   被称作明了的尼姑抬头,她眼睛圆圆如小鹿,只是不复小鹿眼眸的清澈。   她应道:“就来。”   *   容宛月回去饱餐一顿,绿蜡涂了药下去休息。   腊梅被放置在天青色的瓷瓶中,瓷瓶里放了清水,腊梅花瓣次第开放,一室飘香。   容宛月想起姬星河身上的桃花香,不知道为何,他一个男子,还是皇上,不用龙涎香、檀香,反而喜欢用这小女儿的桃花香。   但是她并不讨厌,闻惯了反而很喜欢,很有一种春天生机勃勃的味道。   不过,他从来没有换过香吧。   容宛月不知为何,突然想让他的身上沾染上其他的香味。   她对红袖道:“红袖,去把这腊梅分两半,让人给皇上送去。”   红袖笑道:“是。”   她另外拿了一个雪青色的瓷瓶,放了清水之后,又插入腊梅。   出了殿内,她叫齐山,齐山似乎去忙其他事。   她正要去叫其他人,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道:“奴才愿意去,奴才脚程快。”   红袖听到声音还没反应过来,等看清面前的人,她不觉后退。   怀想眼神一暗,主动退下去道:“吓着你了?奴才这就下去。”   他声音嘶哑,身上也灰扑扑的。   跟以前比,似乎过得不好。   旁边冲出来一人赶紧道:“红袖姐姐,对不住,奴才就是一会儿没看住,他就出来了,对不住。”   他扭头对怀想厉喝道:“你怎么出来碍了姐姐的眼,你的活干完了吗?”   怀想一直看着红袖,没回话。   那公公伸手就要去打,红袖道:“让他去送。”   那太监手放下来,谄笑道:“姐姐,他可是被皇上贬到这里来的人,你让他去,如果惹到皇上了怎么办?”   红袖扫一眼怀想,怀想立刻道:“奴才不会见到皇上,这花会送到公公的手里,皇上不会生气。”   那太监不满,红袖看看手中的花道:“那你速去,一定要让皇上知道,这是娘娘特意摘给皇上的。”   怀想立刻激动,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低头道:“奴才一定把差事办好。”   他接了花就往太和宫赶,太监皱眉道:“姐姐,你理他做什么,他不是之前对你不好……”   “你没有事情做吗?”红袖道。   太监忙道:“有有,奴才这就去做。”   他转身要跑,红袖又道:“回来。”   太监又回来问道:“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红袖犹豫了半晌道:“娘娘不喜欢宫内发生自己人内讧,组团欺负人的情况,你们也不能欺负人,不然被娘娘知道,饶不了你们。”   太监赶紧道:“姐姐,我们谁也没欺负,您在娘娘面前可一定要给我们说说。”   红袖心里乱糟糟的,让太监走了,太监赶紧离开,不敢停留。   她进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容宛月看道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红袖本想说没事,可她刚刚用了娘娘的名头,她忐忑道:“娘娘,奴婢刚刚做错了事,请娘娘责罚。”   容宛月奇怪的道:“怎么了?”   红袖说了,容宛月听她的意思,怀想在邀月宫里过得不太好。   是她疏忽了,她只想着不能让他们两个碰上,以免尴尬,可是忘了怀想可是被皇上责罚,可能再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会有人欺负他。   她想了想道:“本宫知道了。”   红袖以为自己肯定要受到责罚,谁知道她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结果只等来主子的一句知道了,接着便再无二话。   红袖抬头道:“主子,你不罚红袖吗?”   容宛月看着她道:“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罚你?”   “可是红袖没有经过娘娘的允许便让人不要欺负他……”   说到他的时候,她咬唇,似乎觉得非常难堪。   容宛月道:“哦,你说这个,你说得没错,本宫的确不喜欢邀月宫内发生欺凌之事,这个不用罚你。”   “不过,”她凝眉道,“比起这个,我更想问问你,你现在对怀想是怎么想的,你已经不伤心了,原谅他了?今天的确是个意外,如果你不想见到他,本宫会再派他去到更远些的地方。”   红袖鼻子微酸,刚刚她自作主张,其实内心忐忑,可是娘娘不仅不责怪她,还在为她着想。   她只是一个婢女,何德何能能够让娘娘如此费心?   “娘娘不用挂心奴婢,事情已经过去,他现在对于奴婢来说只是邀月宫的一个太监而已,其余的,再没有了。”   容宛月听后点点头,便再没说什么。   红袖站在她身后小心地替她捏肩膀,看着娘娘舒服,她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太和宫内,祺妃正在向皇帝哭诉容妃的恶行。   “皇上,你真的要为臣妾做主,容妃她不仅抢了臣妾的腊梅,还对臣妾动手,臣妾的脚到现在还疼着,她还在臣妾面前炫耀,说她得了皇上的喜欢,以后这后宫她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她是根本没有把臣妾、贵妃,甚至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祺妃义愤填膺,眼泪一直流下来。   她拿着帕子擦脸,见自己说了那么多,皇上一个字都没回,她偷偷望向姬星河。   姬星河正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他神情认真,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祺妃的话。   祺妃皱眉,她拧着帕子道:“皇上,皇上有在听臣妾说话吗?”   姬星河抬眼哦了一声,然后懒懒地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祺妃:……   她说了那么多,皇上一句的没听进心里去。   “皇上,容妃她……”   “皇上,容妃娘娘派人送东西过来。”王喜道。   祺妃愤愤,又是容妃,自己前脚刚来,她的东西后脚就到,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姬星河以为她又是送的点心或者参汤,他不爱吃这些东西,他道:“参汤吗?先放着吧。”   王喜道:“不是,是梅花。”   王喜端着梅花过来给姬星河看,祺妃一瞧,这不正是容妃从自己手里夺走的梅花吗?她居然送来皇上这里了。   是不是知道自己在皇上这里,她故意送来挑衅的?   祺妃怒不可遏,欺人太甚了。   姬星河看向王喜手中的梅花,腊梅朵朵绽放吐蕊,花香四溢,嫩黄的颜色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这瓷瓶甚是粗糙,颜色也不配这腊梅。   怎么,邀月宫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吗?   姬星河久不言语,王喜纳闷道:“皇上,您看这腊梅放在何处?”   “丢了。”姬星河吐出两个字。   祺妃喜上眉梢,皇上不喜欢容妃送来的东西,还要扔掉,容妃这下可是失算了。   她脸上得意,王喜吃惊道:“皇上这是容妃娘娘的心意。”   姬星河看一眼那瓷瓶都伤眼,他不耐烦地道:“不是让你扔了吗?”   皇上不高兴了,王喜急忙道:“是,是,奴才这就扔了。”   王喜急急地往外走,祺妃心中暗喜,她拿着帕子道:“皇上,这容妃就是会自作多情,还以为自己送来腊梅皇上就会喜欢她呢。”   姬星河看她一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祺妃噎住,皇上赶她走,她只是在太和宫待了一会儿,那容妃可是待了两夜呢。   “臣妾,臣妾陪着皇上。”   姬星河眯起眼睛打量祺妃,祺妃仰头挺胸,侧着脸羞涩地低眉浅笑:皇上在看她,肯定是看到她的美,今天就要让她侍寝。   “朕觉得你上次的做的黄金糕不错,你现在似乎挺闲的,朕听说民间有一道小吃叫作卤兔头,朕没有吃过,现在突然想要尝一尝,不如祺妃去御膳房做一道?”   祺妃本来美滋滋的,听到姬星河的话抬头,结结巴巴地说:“卤,卤兔头?”   “是啊,”姬星河慢条斯理,盯着祺妃的眼睛道,“活蹦乱跳的兔子宰杀放血,然后剥掉白色的皮毛,开肠破肚,砍掉头洗干净就可以卤了。”   一听要杀兔子,祺妃腿软,她扶住椅子道:“皇上,不用了吧,臣妾从来没有杀过兔子,就连蚂蚁都没有踩到过。臣妾信佛,佛祖说杀生不好,好端端的兔子杀它作甚,臣妾晚上会做噩梦的。”   祺妃越说越怕,眼中浮现懊悔,她就不该来太和宫。   姬星河冷笑道:“做噩梦,如果你饿到极致怕是连梦都没机会做。快些去做,而且兔子也必须要你亲手杀。”   “皇上,你绕了臣妾吧。”祺妃惶恐。   王喜已经进来,静静地站在姬星河的身边。   姬星河皱眉道:“东西呢?”   王喜疑惑:“皇上您说的是?”   姬星河眉头一压:“刚刚的腊梅呢?”   “您,您不是说扔了吗?”王喜小心翼翼道。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又问自己要腊梅了?   姬星河怒道:“糊涂,朕说的是把那个瓷瓶扔掉,去换一个汝窑瓶,谁让你将腊梅扔了?”   王喜恍然大悟:“是是是,是奴才听错了,奴才这就去办。”   王喜速度快,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支刚刚被扔掉的腊梅已经重新被放进一只黛色的汝窑瓶中。   嫩黄与黛色相称,颇有一股云间出岫的意境。   姬星河这下才满意地点点头。   祺妃已经呆滞了,她到太和宫是来告状的,不是来看皇上如何宠爱容妃的,更苦得是,她还被皇上勒令去御膳房做什么卤兔头。   为什么,同人不同命。   她的眼神愤恨犹如实质,姬星河扫她一眼道:“还没走?”   祺妃身上凉飕飕的,她赶紧道:“臣妾这就走。”   她带着宫人赶紧离开,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她暗自庆幸不用去御膳房。   身后传来姬星河的声音:“别忘了去御膳房,朕等着卤兔头。”   祺妃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姬星河冷笑,书房内重新归于平静,他闻到书案上的腊梅,对王喜道:“王喜,赐给容妃十对汝窑瓷瓶,宣旨的时候告诉她,让她没有好瓷器就不要丢人。”   王喜心中激动,他立刻道:“是。”   皇上真的喜欢容妃,再这样下去,容妃娘娘很有可能有身孕,皇上有了皇子,朝臣们便不会再说什么。   更不会有人再将主意打到福王儿子的身上,这可是大喜事。 第37章   ◎怎么皇上药浴之后还需要泡玫瑰花吗?◎   容宛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她让齐山去找了几只雪白的小兔子,兔子就交给怀想专门饲养,她以后再时不时表示出对兔子的喜欢,自然也没人敢欺负怀想。   等在过段时间,怀想如果想得到重用,她再安排他做其他事。   齐山很快找了四只小兔子,兔子全身白,无一丝黑色,粉色的鼻头,小巧的三瓣嘴,红色的眼睛,吃起东西来嘴巴一动一动的,特别可爱。   容宛月原本只是想为怀想找事做,可她只看了一会儿就喜欢上了这些小兔子。   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   她拿了胡萝卜给兔子喂,小兔子一开始不敢接近,闻到胡萝卜的味道慢慢地凑过来,最后吃起胡萝卜来。   那一小片胡萝卜被小兔子吃完,它的嘴上还沾染了黄色的胡萝卜汁。   红袖几人也围着,好奇地指着小兔子叽叽喳喳。   王喜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容妃娘娘笑得眉眼生春,虽然最近经常看见娘娘,但王喜还是被晃了眼。   他忙低头然后道:“参见容妃娘娘,皇上有旨意。”   邀月宫的人急忙散开跪在地上,容宛月奇怪地问道:“皇上说什么。”   “皇上特赐给娘娘二十个汝窑瓷瓶,娘娘请看。”   王喜身后跟了四个太监,太监抬着两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放着二十个瓷瓶。   里面天青、月白、朱红、柳绿、玄色、雪白等等各色不一,形状也不尽相同。   高矮胖瘦一应俱全,上面还烧制了二十种不同的图案。   容宛月看了很喜欢,最重要得是,这瓷器可是汝窑啊,外面一只汝窑瓶有价无市,她一下子拥有了二十个,太富有了。   难道是她送去的腊梅让皇上龙心大悦,所以他特意赏给自己汝窑瓷?   姬星河喜欢花,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提升好感度的办法。   容宛月看完汝窑瓶道:“臣妾谢皇上恩。”   王喜道:“容妃娘娘喜欢,皇上一定会高兴。皇上还有话要带给娘娘。”   肯定是说喜欢她的花。   容宛月站姿端正,倾听王喜的话。   “皇上说,”王喜顿了一下,“如果娘娘没有什么好的瓷器,就不要拿破烂出来丢人现眼。”   容宛月本已上扬的嘴角逐渐平直,甚至开始往下弯。   王喜也知道自家主子这话不好听,他赶紧道:“皇上就是心疼娘娘,他看娘娘送去那么好看的花,可花用的瓷瓶实在与花不匹配,所以皇上让奴才带了二十个汝窑瓶来。以后娘娘如果再想送花,可不就有合适的瓷瓶来装的了吗?”   哦,原来他只是想让自己再送花的时候,用上他赐的瓷瓶。   容宛月撇撇嘴道:“没有了,既然皇上不喜欢,那本宫不会再送。”   王喜急了:“娘娘,皇上喜欢娘娘送去的话,当时就让奴才把花放在书案上了,那花就跟娘娘一样,皇上肯定是睹物思人,想着娘娘的好呢。”   是吗,姬星河把花放面前,一抬眼就能看到吗?   容宛月心情好了些,但是她仍旧绷着脸道:“本宫知道了,红袖给王公公赏钱,送公公出去。”   王喜懵了,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怎么娘娘还生气了。   他道:“娘娘,您听奴才说,皇上他肯定喜欢娘娘。奴才伺候皇上这么久没见皇上对谁这么好过,而且皇上的羲和宫后宫嫔妃除了娘娘没人能够在里面待整夜,皇上也从来不收任何人的礼物,可是皇上独独留下娘娘送的腊梅。还有,刚刚祺妃娘娘去告状,皇上还罚了祺妃为娘娘出气,皇上在意娘娘。”   红袖挡住王喜道:“公公请吧,娘娘累了。”   王喜没办法只好回去,连红袖给的赏钱都没要。   容宛月进去就笑了,她还以姬星河这么多天只有一点点触动。   但是听王喜这么说,姬星河已经为她破例很多了。   有一就有二,迟早姬星河的好感度会达到百分百。   王喜回去之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还是被姬星河看到了。   姬星河道:“如何?”   王喜笑着道:“容妃娘娘很喜欢皇上送过去的瓷瓶,还让奴才向皇上表达她的受宠若惊。”   姬星河听后,脸上不禁浮出一抹得意。   他就知道,能拿出那样的瓷瓶送到太和宫来,她宫里好东西应该不多,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汝窑,岂不是高兴坏了。   不过按说她是容府嫡女,府上应该有不少的古玩玉器,可她连用的瓷瓶都如此粗糙,可见容尚书可能没有贴补过自家女儿。   看来容尚书果真如外面所说,两袖清风。   大荣还是需要这样的官员,越多越好。   只是他也知道,历朝历代都会有蛀虫,所以他才想要推行清田策,只愿周元白和周太傅都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接下来的几天,姬星河都要泡药浴,按说这是隐秘而危险的事,容宛月虽说还对姬星河的杀意印象深刻,但她担心姬星河,也知道人生病的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虽然不道德,但她要趁这个机会让姬星河对她有好感。   她本来是试探着问姬星河晚上能不能来羲和宫,姬星河直说不行,还挪谕她是不是想要侍寝。   可等到晚上,容宛月都要睡了,姬星河又派人来将她喊了过去。   她只好又换了衣衫过去,不出意外又见到了肖玉书,还有蒋太医。   姬星河又泡在木桶中,容宛月知道药浴很痛苦,每次听到里面姬星河隐忍的声音,她的心都一直悬着,无法安心。   蒋太医在里面施针,肖玉书在外面候着。   容宛月悄悄地问肖玉书,难道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药材,能够让皇上不那么痛苦吗?   肖玉书摇摇头,见容宛月眉头紧皱,他想了想道:“师傅正在研究,也许以后皇上的病好,就不用再泡药浴。”   容宛月没能完全放心,她问肖玉书道:“肖医士,皇上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他这样多久了?”   “这……”肖医士看向屏风后,歉意道,“娘娘,微臣不能说。”   好吧,看来真是特别秘密的事情。   容宛月知趣不再去问,她道:“那我能为皇上做些什么延缓他的痛苦,或者对他的病有帮助?”   肖医士沉吟道:“娘娘或许可以试试在皇上沐浴之后捶按身体,这样可以解乏,也能促进皇上身体的恢复。”   容宛月虚心受教:“如何正确捶按?”   肖医士随即借用了纸笔,然后给容宛月画出关键的几处穴位来。   两个人的谈话已经被姬星河听见,虽然身体剧痛无比,可他听到容宛月关心他,身体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一个时辰后,姬星河终于结束了药浴。   宫人重新换了水,容宛月见两个宫女提了满满两篮子干玫瑰花,她纳闷地问道:“怎么皇上药浴之后还需要泡玫瑰花吗?”   肖医士摇头:“不用。”   王喜在一旁道:“娘娘,这玫瑰花不是药浴,是可以祛除异味,身体含香。以前皇上也不用,自从上次泡了药浴,现在每次从浴桶出来都要重新沐浴,浴汤中还要加上玫瑰花……”   “王喜。”屏风后突然传来姬星河的带着薄怒的声音。   王喜不知自己何事又触了皇上的逆鳞,赶紧进去伺候。   倒是容宛月在一旁若有所思,她没想到姬星河也会用花瓣沐浴,王喜说他以前不这样,难不成是上次自己说他身上有汗味,臭烘烘的,所以他才改用花瓣沐浴?   容宛月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不仅喜上眉梢,姬星河这么悄咪咪地注重自己的味道真的很好笑。   很快,姬星河沐浴完毕,他一出来就看见容宛月与肖玉书围在一处写写画画,两人挨得很近,看上去极为亲密。   姬星河不太舒服,他轻咳一声,容宛月看见他起身迎上去道:“皇上,你觉得怎么样?”   姬星河装模作样:“嗯。”   身后王喜拿着一玲珑珠道:“皇上,这里面装了香,奴才给您戴上。”   洗了花瓣浴还不行,这么晚了还要挂香珠吗?   容宛月忍俊不禁,姬星河注意到容宛月的窃笑,他恼怒地瞪着王喜,王喜顿住,话语尽数咽下,突然福至心灵,赶紧让人将衣衫带了下去。   蒋太医与肖玉书也一并下去,室内又只剩他们二人。   容宛月道:“皇上,臣妾刚刚向肖医士讨教了一番,他教给臣妾按压穴位的方法,据说可以解乏,臣妾给皇上按一按?”   姬星河道:“你,刚刚就那么一会儿你能学会?”   容宛月自信满满:“当然可以,皇上不要小瞧臣妾。”   姬星河想要嗤笑,可容宛月道:“皇上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你不要总对臣妾抱着这么大的怀疑,臣妾都是为了皇上好,皇上那么聪明肯定不会看不出来。”   “其实臣妾想要得不多,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公正地看臣妾,如果臣妾做的不错,皇上再能鼓励鼓励臣妾就更好了。”   姬星河刚要吐出口的轻笑一下子被卡在了喉咙里,偏偏容宛月还一脸真诚地盯着他瞧。   他好像吞了一颗骨头,咽不下吐不出,最后只好僵硬地再咳一声道:“那你试试就试试,为什么说得朕好像总是在苛责你一样?”   容宛月顿时兴奋道:“真的,那臣妾就来试试。”   她绕到姬星河背后,在姬星河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大笑。   哈哈哈,她刚刚一说出来看到姬星河不屑的神情,她故意赶在姬星河开口前说那么些话,目的就是看他现在是不是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她也在赌姬星河其实还保留这小时候的可爱和良善。   果不其然,她说完之后,姬星河果然脸色变得古怪,隐约竟然还出现一丝自责的疑惑。   能让姬星河有话说不出,她这会儿只觉得好爽。   完 第38章   ◎二人四目相对,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慌乱。◎   她给姬星河揉按穴位,姬星河一开始还不太放心,不过很奇怪,她的手法真的不错,他的疲惫似乎也在渐渐地消除。   容宛月边按边看他的表情,见他放松,她问道:“皇上,如何?”   姬星河刚想暗嘲,又想起她刚刚的话,他再次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然后故作随意道:“尚可。”   尚可,那就是很好的意思。   想到自己的好感度,她按得更加卖力。   这毕竟是个体力活,很快姬星河就听到她的喘息声。   以往他每次药浴之后,都是自己独自在寝宫内休息,因为药物的作用,他虽然困极,可是却无法安眠。   经常睁开眼睛看着床帐,听着外面偶尔侍卫走动的声音一夜到天明。   夜里静得出奇,更让人心慌。   有时他想听到更多的声音,昆虫或者鸟类的都可以。   可是这是在羲和宫,这些东西早就被清扫干净,是不会出现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在如霜居的日子,夏夜里有时太热,他会出来,天当被地当席,数着天上的星星,听着耳边的蛙叫和蝉鸣,凉凉的夜风吹着他,除了肚子会发出咕咕的叫声之外,他是那么地无忧无虑,每天都能睡一个好觉。   本以为他以后在这羲和宫会日复一日地孤寂,这里也不会再有他想听的声音。   可今日却格外不同,身后容宛月偶尔出声,声音清脆,似乎比山间的百灵还要悦耳。   而她的喘息也不讨厌,相反,这就像是最好的催眠曲,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沉醉在这种温暖安心的气氛中了。   “嘶。”昏昏欲睡的姬星河肩膀突然一疼,他皱眉往后看。   容宛月道:“皇上怎么了?这里不舒服?”   姬星河道:“你刚刚按得不是很好,怎么那么痛?”   容宛月忙拿起肖玉书画得穴位,她边看边按道:“我按的没错,就是这个位置啊。”   她再次用力下按,姬星河又是一痛。   容宛月忙松手,然后再看一遍,恍然大悟道:“皇上我知道了,我按得的确没错,可能是你这个穴位淤堵不通,你有没有听说过,痛则通,你忍一忍,我帮你按通它。”   她将穴位图放在一旁,然后捋起袖子摩拳擦掌。   姬星河已经痛了好一会儿,眼下看她准备大干一场,他顿感不好。   他欲起身拒绝道:“不用了吧,容妃你也辛苦,还是早些休息吧。”   容宛月还差这最后一步,哪里容许姬星河做逃兵。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得力气,她两手用力按住姬星河道:“皇上,你千万不要客气,就差最后一步,让臣妾给你好好按一按。”   她随即两手大拇指对准姬星河肩膀上的大穴,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一压——   “啊。”   羲和宫里突然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一旁的亲卫急忙要闯进去护驾。   还是王喜想到另外一处,他制止了亲卫,隔着门问道:“皇上,可要奴才进去伺候?”   里面传出姬星河愤怒的声音:“滚。”   仔细听,这声音里还夹杂着剧烈的喘息。   王喜乐坏了,他赶紧道:“是,奴才这就滚了。”   他守在门口,亲卫一头雾水,向王喜请教,王喜小声地道:“你傻啊,里面可不止皇上,还有容妃娘娘呢。”   他眉毛上扬,亲卫明白过来,更加吃惊了。   王喜看到他们的表情,不由暗叹道:不说他们惊讶,就连他自己刚开始也吓了一跳,还是容妃娘娘厉害,居然能让皇上失控,看来不久娘娘就会有好消息,到时候皇上只怕会更高兴。   寝宫龙床上,姬星河被按得叫出声来之后下意识转过身来抓住容宛月的手。   容宛月本来靠着姬星河,这一下失去重心,人猛然扑在姬星河的身上。   等到她察觉唇上有异常的温软时,她惊觉自己跟姬星河意外地亲在了一起。   这不是偶像剧中最常见的场景吗?怎么能这么狗血地发生在她身上了?   不过没想到姬星河身上冷,嘴唇却是热的,而且好像比想象中的柔软,就像是一朵花印在了她的唇上。   二人四目相对,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慌乱以及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王喜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容宛月忙从他身上起来,姬星河也转身侧对着她,同时心烦意乱地呵斥了王喜。   王喜安静之后,寝宫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容宛月悄悄地下床,准备去卧榻,离姬星河远一些。   就在她蹑手蹑脚地刚走两步,姬星河的声音传来:“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被抓包了。   容宛月艰难回头,笑着道:“那,皇上晚安,祝你睡个好觉。”   说完她再次转身要跑,姬星河气恼地下床,一把拉住容宛月道:“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容宛月装傻:“皇上想要臣妾说什么?”   “你,你这样对朕……”   姬星河说不下去了,只眼睛一直盯着容宛月。   容宛月从他气恼的神情中居然看出了一丝委屈,搞什么,她又不是故意的。   “皇上,刚刚是一个意外,皇上睡一觉就忘了。”容宛月试图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姬星河瞳孔微微睁大,似乎不敢相信容宛月会这么说。   他胸口一起一伏,松开容宛月道:“你,今天去外面守夜,没有想清楚错哪里不许进来。”   容宛月万万没想到她辛苦这么久,居然还要受罚。   外面春寒料峭,她才不想去吹凉风。   她跟姬星河讲道理:“皇上,外面太凉了,臣妾今天太累了,想休息,皇上如果真要罚臣妾,能不能明天罚?”   “不行,”姬星河面无表情,他指着外面道,“你现在就去。”   容宛月脸上的笑容要挂不住了:“皇上,刚刚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去。”姬星河吐出一个字。   容宛月眉头拧成一团,她好心给姬星河按穴位,谁知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她不高兴地道:“皇上,讲道理,刚刚是你突然转身抓住臣妾的手,要不然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起来,皇上才是造成这一切的人。”   姬星河气笑:“你现在是在说朕的不是?”   容宛月心中有气:“难道不是?”   “大胆,容妃,是不是朕太纵容你,让你不知天高地厚?”姬星河厉喝。   外面王喜大吃一惊,怎么刚刚还好好的,一会儿功夫皇上就呵斥容妃娘娘了?   纵容,鬼的纵容。   可能夜晚总是会轻易让人释放出自己压抑的情绪,容宛月自从穿过来,一直提心吊胆,想尽办法获取姬星河的好感度。   很多时候她都不敢想失败的后果,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才会偷偷想想自己的家人。   她也是会难过害怕的。   尤其是面对阴晴不定的姬星河,知道他对自己起了几次杀心,她就如走在钢丝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今晚发生这样的意外,她的委屈突然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触即发。   她看着姬星河,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姬星河吓了一跳,他还从没见过容宛月哭过。   他皱眉道:“你做什么,朕只是让你站在外面,又没有让廷尉监的人来,你哭什么?”   比起其他,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   容宛月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加委屈,她抽抽噎噎地道:“你为什么要罚我,我做错了什么,是守在这里错了,还是给你按肩膀错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她的口气几乎是质问,姬星河还没被哪个妃子这么对待过,他沉下脸来道:“别哭了。”   以往他这么吓唬人总是管用,可容宛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哪里看得清楚他是什么脸色。   姬星河只觉得容宛月哭得更加委屈了。   他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将她丢出去打二十大板,不信她不听话。   可潜意识中他似乎并不想这么对待容宛月,最后无奈道:“你到底还要哭多久?”   容宛月眼眶通红,哭得梨花带雨,姬星河抬眼一瞧,只觉得她哭起来的样子好像还挺好看的。   那颗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姬星河心痒痒的,甚至想要伸手为她抹去那泪珠。   他的手指刚动,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他急忙收回手。   容宛月哭得心脏都开始一抽一抽的,她道:“皇上到底为什么发火,本来就是皇上的错,是我想要亲你的吗?那好歹还是我的初吻,皇上不知道亲了多少人,要说委屈,臣妾才是委屈的那一个。”   初吻?   姬星河听到这个词,脸上顿时一红,他脑海中却想起之前放在案桌上的信件,上面记录着容宛月进宫之前的事。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她跟自家表哥青梅竹马,私奔未遂,被容尚书强迫入的宫。   她似乎喜欢她的表哥,为了他都不愿进宫,甘愿舍弃女子的名声去私奔,难道两个人连亲吻也不曾吗?   他疑惑地道:“是吗?”   容宛月一听姬星河还质疑她,她柳眉倒竖,杏眼怒睁:“皇上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吗’?你在质疑我吗?是不相信我吗?我入宫成了皇上的妃子,难不成还会与人有染不成?”   姬星河被劈头盖脸怼一通,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问错了。   完 第39章   ◎这世上没人爱他。◎   容宛月自己用力擦掉眼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就欲离开羲和宫。   姬星河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问道:“你要去哪里?”   容宛月挣扎:“臣妾在这里只会惹皇上厌恶,当然是回邀月宫。”   “不准去。”姬星河不擅长说软话,只强硬地道。   容宛月挣扎不开,两人拉扯间她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姬星河下意识想要拉住她,不过到底晚了一步。   容宛月心里堵得慌,屁股又摔疼了,她崩溃地道:“皇上,你到底要臣妾怎么做?”   她就地坐着,双手环抱两膝,头低下来,小声地呜咽。   姬星河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见容宛月呼痛才放开手的。   他又做错了?   他眉头皱成一团,就是在朝堂上遇到各种问题,他也不觉得棘手过。   可是现在对着坐在地上的容宛月,他却不知道怎么办。   他想了一下道:“朕没有怪你。你快起来,不要坐在地上。”   容宛月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姬星河围着她走了一圈道:“不要再哭了。”   容宛月的声音更大了。   姬星河吐出一口气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刚刚朕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朕,咳,朕也是第一次,并不是你说的什么亲了很多人,你冤枉朕了。”   见容宛月听到这个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只是她没有抬起头。   姬星河犹豫着蹲在容宛月的身边道:“如果你从地上起来,不要再哭,朕就告诉你朕的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出意料,容宛月慢慢抬起头。   她哭得鼻头都红了,脸上都是泪水。   她问道:“真的吗?”   姬星河点头:“真的。”   容宛月抹掉脸上的泪水道:“好,我起来。”   她随即起身,可是她坐得久,加上刚刚又摔疼了臀部,刚站起来,双腿一阵钻心的麻痒,她下意识想要扶着什么东西。   姬星河看出她似乎要摔倒,伸手揽住她的腰。   容宛月靠在姬星河的肩膀上,勉强站稳。   想起自己刚刚被训斥,她推开姬星河,姬星河却箍紧她的腰:“你还想要摔倒吗?”   容宛月的确不舒服,可她道:“臣妾担心碰到皇上,再让皇上生气。”   姬星河:……   “朕不生气。”   “哦,那谢谢皇上的深明大义,不过,这次是皇上主动靠过来的,怨不得臣妾。”容宛月嘀嘀咕咕。   姬星河全听在了耳朵里,他再次深吸一口气道:“你如果还想听朕的病那就老实会儿。”   容宛月闭嘴了。   姬星河临时充当了一次她的人形拐杖,两人坐到了龙床上。   姬星河递给容宛月一块帕子,让她擦擦自己的泪。   容宛月接过问道:“皇上的病是怎么回事?”   姬星河道:“不是病,是毒。”   毒?   “朕只是一时不妨被人下毒了。”   “是谁下的毒?怎么中的毒?”   姬星河微微一笑道:“这个人你应该猜不到。”   容宛月看着他:“是不是刺客,自古皇位历来是众人觊觎的高位,皇上看上去风光无限,可高处不胜寒,一着不慎可能就会遇害。”   姬星河意外地看着容宛月,还以为她只是一个只懂得玩乐享受的宫妃,没想到她也对政事有些见地。   “那你说说,你觉得会是谁,或者是哪些人?”姬星云又问。   容宛月沉吟道:“这个臣妾猜不到,但是皇上制定各项政策,或者下任何的决断,都一定是不能让所有人满意的,可能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那么他们就会对皇上产生怨恨,时间长了难保不会生出异心,与他人勾结一处,对皇上下手。但是这个前提是他们有谋逆之心,或者他们已经暗暗另择他人为主,这个他人有可能是皇室王爷,或者异族王。”   “还有就是如果地方有贪官污吏,百姓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么如果有一天发生了更恶劣的事,他们不想忍了,便会举兵造反,这也是一种可能。”   “边疆异族也不容小觑,他们一直觊觎中原的地大物博,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也会对皇上不利。”   “当然还有一种,宫人因为亲人遭受不公进宫就是来为亲人报仇,被仇恨冲昏头脑,他们也会拼死对皇上下手,不过这种一般不能得逞。”   她想了又想,皇帝能遭受的刺杀估计就有这么几种了。   她抬头问姬星河道:“皇上遭遇的是哪一种?”   她问完发现姬星河已经是目瞪口呆,表情凝重。   容宛月奇怪地道:“皇上,臣妾哪里说得不对吗?”   “不是。”他只是震惊容宛月怎么知道这么多,可信里的容宛月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侍卫办事不利?还是她以往根本就是藏拙?   “皇上还没说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呢?”容宛月见他愣住提醒他道。   姬星河想起当时的情况道:“被你说对了,的确是有人看朕不顺眼,可能是朕长大不听话,她想换一个更好控制的。”   她?   容宛月想到一个人,她道:“该不会是太皇太后吧?”   姬星河瞥她一眼:“容妃,你该知道无凭无据诬蔑太皇太后是要杀头的大罪吧?”   猜错了?   容宛月脖子一凉,可她并没有从姬星河脸上看到杀气,甚至连不悦也没有。   她大着胆子道:“不是吗?”   姬星河啧啧两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过,你猜对了。”   真的是她?   “可是太皇太后不是皇上的祖母吗?皇上可是她的亲孙子,而且先皇驾崩之后,你们就是最亲的人,为什么太皇太后会这么做?”容宛月只感到诧异。   姬星河听到她这么说,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一开始只是嘴角上扬,最后笑出声来,捂着肚子倒在龙床上,笑得合不拢嘴。   容宛月无语地看着他,她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讲笑话的天赋,问题是这个到底哪里好笑?   姬星河好不容易想要止住笑意,一眼注意到容宛月的表情,再度捧腹大笑。   容宛月也不管,坐在床边直接等他笑完再说话。   终于,姬星河笑够了,他懒懒地靠在床上道:“亲孙子,感情好?要不是皇上没有合适的儿子继承皇位,她怎么会让我登基。她掌控朝政八年,如果不是我及笄,大臣们对她不满集体上书让她还政,她怕不是想永远垂帘听政。”   容宛月静静地听着,姬星河又道:“你以为她喜欢朕,呵呵,她其实恨不得朕去死,她曾经骂朕是邪物,是丧门星,遇上我所有人都会倒霉。她觉得先皇就是重新进入如霜居,遇到我才会惨遭厄运。丽妃放火烧死了皇帝,我又是丽妃的儿子,以前我没有参与朝政,或许还有用。等她从前朝退下来,发现我不再听话,她就想杀了我。”   他好整以暇地扫视容宛月:“这就是你口中的我的好祖母,怎么样没想到吧?”   容宛月的确意外,她意外得是,明明是亲孙子,太皇太后却能对着他口出恶言。   邪物,丧门星。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姬星河小小年纪就背负着这些骂名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在她还是罗宣的时候,他面对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那么珍惜,又那么害怕,怕她嫌弃他,害怕他,不愿意再去看他。   她以为姬星河后来有了皇帝的宠爱,丽妃也越来越好,他又当上了皇帝,应该是过上了好日子。   没想到,那些苦痛如影随形,一直伴随他至今。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他的性格如此别扭,有时又会变态得让人害怕。   他不准太监与宫女对食,不相信怀想与红袖之间有真感情,甚至故意用生死考验他们,让他们在他的面前暴露出人性丑陋的一面,归根结底是他缺爱。   这世上没人爱他。   姬星河自嘲一笑,没听到容宛月说话,他估计这个女人已经被吓傻了。   他淡淡扫过去,容宛月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这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在雪地中踽踽独行的人,一只饥饿交加的小狗,一朵被风吹雨打的落红。   怜惜、心疼、难过。   就是没有他最不喜欢看到的可怜。   不过,他没想到这样的眼神会在容宛月的身上看到,以前也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告诉他,他根本不是什么丧门星,他是皇子,是最有福气的人。   所以,每当再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时,他便当作从来没有听到过。   不过,侮辱他的人最后都死了。   太皇太后看样子舒服日子也过够了,估计很快就要下去见她的儿子。   容宛月还在看他,姬星河不适地垂眸,那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被暴露在阳光中,无所遁形。   他道:“你……”   “皇上,”容宛月斩钉截铁地说,“别人说的都是屁话,你自己要相信你是最好的。”   姬星河愣住,这话如此耳熟,与罗宣说的大同小异。   他喉咙滚动一下,抬眼目光紧紧地盯着容宛月道:“朕很好吗?”   容宛月重重点头,看来以前她说的话,姬星河太小,又过了那么长时间他已经忘了,她有必要让他重拾自信。   “皇上,在臣妾看来你就是最好的皇上,皇上为了百姓推行清田策,听说有许多人反对,可是皇上为了百姓,一定要这么做。皇上每晚都批阅奏折,如此勤政为民的皇上,古往今来没有几位,皇上就是百姓的好皇帝,也是臣妾心中的了不起的帝王。”   “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皇上在臣妾心中的地位,所以皇上根本不用自卑或者对自己怀疑,臣妾会一直站在皇上这边的。”   她十分郑重,姬星河想说,他并不自卑,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可见容宛月如此维护他,想方设法激励他,他反而不想说什么。   只道:“好,朕知道了。”   容宛月松了一口气,她接着问道:“那皇上,太皇太后是如何下毒的?”   姬星河轻描淡写:“她找来一人,得了朕的信任,趁朕不注意的时候对朕下了毒。朕差点死掉,后来太医们救回朕,但是不能根除,这毒会让朕的身体发凉,然后每半年复发一次,每次需要用特殊的药泡药浴,足足泡六天才能缓解。”   容宛月点头道:“如果没来得及泡药浴会怎么样?”   姬星河道:“不怎么样,大概就是会多烧一会儿。”   烧起来的时候如同万虫钻心,耽搁的时间长了会痛不欲生,甚至会对身体的脏器有损,甚至危及生命。   只不过,这些没必要同她说罢了。   完 第40章   ◎表妹,久不相见甚念。◎   容宛月又在羲和宫待了一夜,这个事儿又让整个后宫沸腾了。   容宛月宠妃实锤,已经有人开始查容宛月到底是怎么获宠,她们想要效仿。   姬星河便发现最近妃嫔都比以前要大胆,个个来太和宫送点心不说,居然还有在后花园装作偶遇他,还有人将情书绣在手帕上,故意在他面前留下帕子,就连一向担任的贵妃也曾让人送来一罐新鲜的茶叶。   在又一次妃嫔在他面前不小心摔倒之后,他不耐烦地道:“不好好走路,都将腿给朕砍断,下辈子就一直坐轮椅。”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作鸟兽散,只有面前的妃嫔被吓到不敢动,可她想起容妃受宠,狠心对上姬星河的眼,楚楚可怜地道:“皇上,臣妾真的起不来了。”   身后的王喜想着皇上最近开始喜欢容妃,可能真的是“开窍”了,那对于其他的美人估计也会怜香惜玉。   可他只听到一声惨叫,看到皇上居然毫不留情地踩着美人的脚踝过去,哪里有对容妃的耐心?   “起不来就永远不要起来了。”   妃嫔大骇,后悔来皇上面前演这么一出,与其被皇上这么对待,她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宫里。   她再不敢娇气,忍着痛起身,赶紧远离皇上。   耳边清静,姬星河对王喜道:“她们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多可笑吗?”   王喜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娘娘们也是想能够讨得皇上的欢心。”   “可笑。”   “是是是,”王喜连连称是,“皇上,娘娘们毕竟都是皇上与太皇太后封的妃子贵人,她们想要亲近皇上情有可原,以前没人能入皇上的眼,她们自己相安无事,可是现在出了一个容妃娘娘,容妃娘娘得宠,她们自然坐不住了。”   姬星河眉头微扬:“容妃,你说她们在模仿容妃?”   “是,最近宫里都在说容妃娘娘之所以能够得宠是娘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心细大胆,敢于直抒胸臆,心灵手巧,她们想要同娘娘一样。”   精诚所至,是脸皮够厚吧。   直抒胸臆,不就是说她直白大胆,羞耻全无?   这些人说的还真是委婉。   姬星河不觉嘴角微勾,可他猛然意识到,在众人眼中,容妃已经是宠妃了。   他也发现自己面对容妃的时候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讨厌,甚至偶尔会被她逗笑,看到一些有趣的事也会想要同她分享。   他惊觉,自己已经背离了一开始的想法。   明明他只是想看容宛月到底是如何模仿罗宣,先配合她,然后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被她迷惑的时候再戳穿她,狠狠地羞辱她,让她知道自己早就看穿她的一切把戏,谁都不能在他面前用罗宣做筏子。   想到这里,他笑意顿消。   “以后不要让她们到朕面前,烦。”   王喜连连应声,他擦擦头上的汗,他明白过来,皇上这是只对容妃娘娘一个人开窍,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跟以前没有区别。   不过皇上为什么说到容妃娘娘笑着笑着又一脸严肃,皇上跟娘娘应该没有什么矛盾吧。   *   自从那日在姬星河面前哭过之后,容宛月发现姬星河对她的态度有些许的改变。   他对自己果然不再冷嘲热讽,等她再去羲和宫的时候,姬星河有时虽然依旧在批阅奏折,可他会让人给容宛月上一些水果点心。   容宛月无聊试探着想看些书,他也会起身拿几本。   当然他拿的都是什么策论,她是不喜欢的,那些书看到半晌她便会睡着。   而每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卧榻上了。   不用说,又是姬星河将她抱到卧榻上的。   之后她便会自己偷偷带书,披着策论的皮,里面却是一些志怪小说,她看得兴趣盎然,并不知道姬星河在一旁看了她许久。   等她看到高潮处,姬星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抽走了她的小说。   她惊叫一声捂住眼,姬星河轻笑一声,将她的志怪小说一下一下地拍在手上。   容宛月反应过来,只好解释自己并不是不爱看策论,只是策论深奥,比起那些,她更喜欢民间的情爱与志怪小说。   她试图要回自己的话本,她好想看看那个鬼夫到底长什么样子,鬼新娘的结局又是如何。   姬星河却将她的小说都拿走,还说她不尊圣人书,让她再将策论通读一遍。   容宛月本来还生闷气,不过看到姬星河重新坐在书案前开始批阅奏折,认真做事的模样讨人喜欢,她也就原谅他了。   她想着既然姬星河喜欢策论,她可以去翰林院,给他找一些相关的书籍,用它来换回自己的书。   她与红袖、绿蜡等人过去,翰林院她来过得次数并不多,偶尔会从这里路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进来。   她听说今年这里增加了十几个庶吉士,都是有才有貌的好儿郎。   她还挺想看看,虽然姬星河长得天下第一美,但是其他的好颜色,多看几眼也无妨。   听说容妃娘娘来了,众人纷纷放下自己的工作频频往这边望来。   毕竟后宫妃嫔很少来翰林院,他们又知道近来这容妃娘娘正得宠,因此看到她除了恭敬之外,又有一分好奇。   许多都是以前埋头苦读的学子,刚刚入得翰林院,没见过如此仙人似的妃子,等看清她的身姿和相貌,眼中又多了几分惊艳,心里直呼:怪不得,一时间都骚动起来。   学士不得不暗暗对他们使眼色,见学士似乎要发火,他们赶紧回去,只是心却不能像刚刚那么静。   容宛月走过的地方均引来众人的目光,其中有一道堪称痴迷的眼神引起容宛月的注意。   她看过去,那目光的主人不仅不躲,反倒眼中乍现惊喜,目光中的痴缠和幽怨,让容宛月大为不解。   这人是谁呀,怎么敢这么看皇帝的妃子?   容宛月随学士走进翰林院的书馆中,那人的目光被隔绝在室外。   听到容宛月的来意之后,学士立刻给容宛月介绍了几本,容宛月听着估摸着姬星河会喜欢,她便都要了。   学士立刻让人去拿,她等在书馆内,不久学士道其中一本书似乎没找到,让容宛月稍等片刻,容宛月便在这翰林院随意走走。   走到一处青翠竹林,清风阵阵,竹笋似是想要冒头,她甚是喜欢,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来。   一人急匆匆地近前来,红袖喝道:“什么人?”   容宛月一瞧,正是刚刚一直盯着她瞧的庶吉士。   那人没有回答红袖的话,反而是注视着容宛月道:“表妹,久不相见甚念。”   红袖、绿蜡两人大骇,容宛月也十分惊讶:这人是原主的表哥?   她试探地叫:“旭春表哥?”   “表妹,”莫旭春激动地上前,被红袖跟绿蜡两人阻止。   她们两个警惕地围在容宛月的身边,虽然这个人的确是娘娘的表哥,可娘娘现在得宠,有许多眼睛盯着娘娘,万一被人看见编排了什么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可不得了。   莫旭春不满地看着她们二人道:“你们做什么,我跟娘娘是亲表兄妹,难道我们说两句话还不可以。”   红袖看向容宛月,容宛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二人默默朝后退。   莫旭春又要上前,容宛月道:“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娘娘入宫,我便一直在家中借酒消愁,后来醒悟,我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我便埋头苦读,今年我参加了科举,是榜上第二十名,成为庶吉士,到了这翰林院来。”   他看着容宛月,含情脉脉:“我日日等,日日盼,没想到今天终于能够看到娘娘。”   容宛月皱眉,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可是在宫里,他现在面对的可不再是当初的表妹,而是皇帝的妃子,万一被人发现心思,他可是会要掉脑袋的,就连自己也会被牵连。   她想起书中原主对莫旭春其实没多少爱意,她还是跟这个莫旭春保持距离为好。   思及此,她想离开。   可莫旭春却仍旧站在她前面,一脸痴情。   容宛月还想获得姬星河的好感度,如果被姬星河看到,可不太好。   她当即冷了脸:“表哥,不,本宫应该叫你莫旭春,你在本宫面前未免太过没规没矩,难道你不知道见了本宫,依你的身份是要下跪行礼的吗?”   莫旭春脸上的笑意僵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妹,你说什么?”   “放肆,谁准许你这么称呼本宫的,在本宫面前失仪,本宫很是好奇你的庶吉士到底是如何得来的,怕不是作弊了吧?”   “你……”   “还敢不知礼数,齐山。”   “是。”   齐山上前,一脚踹在了莫旭春的膝窝里,莫旭春猝不及防跪在了地上,闷响声让容宛月听了都觉得腿疼。   她差点维持不住脸上骄纵的表情:“这次就算了,下次再不敬本宫,那你这个庶吉士也当到头了。”   “表,娘娘,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心痛道,“以前,明明我们……”   “什么以前,我们有以前吗?”容宛月打断他,“以后如果让本宫听到你在其他人面前胡言乱语,你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莫春旭失望至极,刚刚的痴情缱绻,完全不见。   容宛月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估摸着学士应该将书拿到,她不能耽搁太长时间,虽然这里人少,但是难保不会有人来。   她起身就要回去,莫春旭一时还无法释怀:“娘娘,你在宫里过得好吗?”   容宛月顿住,回头,脸上满是笑意:“当然,本宫以前是不知道进宫的好,所以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多亏本宫的父亲苦口婆心的劝阻,本宫才能进宫来,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皇上对本宫甚是宠爱,后宫众多佳丽,他独独宠我,这样的泼天富贵,我又怎么会嫌弃,本宫只愿这样的日子会一直长长久久,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本宫。”   容宛月说完,瞥视莫旭春,果然他被打击得跪倒在地上,万念俱灰。   见有人朝这边看,容宛月估摸莫旭春不会做什么傻事。   她带走三本书回去,学士说那一本找不到,她也只是匆匆说了一句,之后送去羲和宫就好。   回到邀月宫里,她总算心安一些,只盼这个莫旭春以后能放下才好。   完 第41章   ◎表哥,叫得倒是亲切。◎   没一会儿她将莫旭春抛之脑后,姬星河的生辰又要到了,上一次他们两人一起过生日,可谓是遗憾满满。   现在他是皇帝,这次的生辰宴应该比太皇太后的还要隆重,更加热闹才对,这样也算是弥补他小时候的遗憾。   她开始为姬星河准备礼物,礼物这种事,在于一个心意。   姬星河不缺金银,她就送一个自己亲手做的荷包,装上姬星河喜欢的香,最好能哄得他出宫,两人能一起夜游京城,既可以增进感情,也可以满足她想出去的心愿。   来了这么久,连大荣朝街市的模样都没看到过,很可惜呀。   她提前几天就让红袖教她女红,红袖女红好,容宛月以前在学校里做手工就不行,一时兴起织个围巾,她织了半年,然后发现织成个围脖,而且还是两圈太紧,一圈太松的,最后让她妈给她家狗戴上了。   红袖很有耐心,不过看到容宛月的成品也愣是说不出一个好字。   容宛月也拿不出手,她又练习了一夜,最后总算能做出一个勉强能看的荷包。   荷包上的图案是一条简笔画龙,龙在星河冰轮之下口含珠子,虽然不甚威武,倒也足够传神。   当然如果不是她说上面是龙,红袖与绿蜡都没有认出来,她们一直以为是条蚯蚓或者鳝鱼,还纳闷娘娘为什么要绣这些东西。   当听娘娘说这是要送给皇上的生辰礼,两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该不该委婉地劝娘娘换一个礼物。   娘娘又十分期待皇上的生辰宴,她们两人面面相觑,告诉容宛月,皇上的生辰宴从来不会大办,更不会有什么宴席歌舞。   相反这一天皇宫里要比往日更加安静,因为皇上会比平时更冷,动辄会要人性命,所有宫人在这一天都是缩着脖子做事,生怕自己脑袋落地。   容宛月听完大为不解,姬星河小时候挺喜欢过生日的呀。   为什么现在他成了皇帝,反而生辰像是一个不可说的事?   容宛月不清楚,可她这礼物既然已经做好,万没有砸手里的道理。   生日的前一天,她提前去探姬星河的口气。   她拿了从翰林院借来的书到了羲和宫,皇帝没在,听守门的太监说,皇上在太和宫内还没有回来。   容宛月百无聊赖,开始找被姬星河收走的话本子。   她找了一圈,没看到那些话本,也不知道姬星河到底都放在什么地方。   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称是翰林院的人送书来,容宛月边找边让人进来。   一时不察,她的眼睛被一页书纸划到,她忙用帕子按住,可眼泪还是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那么疼,眼睛肯定红了。   倒霉。   身后脚步声渐近,来人却没有开口。   容宛月奇怪地回头,泪水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她微微眨眼,眼泪如珠滑落,面前的人惊疑不定地道:“表妹,你怎么哭了?”   他随即又道:“可是皇上对你不好?”   糟糕,怎么是他来送书。   容宛月看向莫旭春道:“你怎么到羲和宫来了?上次本宫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莫旭春果然犹豫了,片刻又眼神坚定地道:“娘娘,上次你说的话都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想我在宫里说错话,怕我丢了性命?”   容宛月一阵无语,她说那么清楚这个莫旭春居然还以为自己在骗他。   “当然不是,本宫心里只有皇上。”   “娘娘,你放心,我不会在宫里给你添任何的麻烦,我只要能够看着你。皇上他是什么的性子,我也知道,他强抢你进宫,又不珍惜你,他不是明君。”   容宛月震惊他敢这么说姬星河,被姬星河听到他脑袋都不保,她赶紧道:“书拿过来,你快些离开。”   莫旭春恋恋不舍地看向容宛月,表妹进宫之后变得比以前更美,肤如凝脂,云鬓芬芳。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凑过去,容宛月皱眉道:“放肆。”   莫旭春吓了一跳,书掉在地上,两人一同看向地上的书。   房内突然响起一道凉凉的声音:“你们这是在作甚?”   莫旭春一听是皇帝的声音,顿时膝盖一软跪了下来,脸上惶恐,哪里还有刚刚的义愤填膺。   容宛月的眼睛还红着,眼中始终有异物感,不知为何,面对姬星河,她突然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她忙蹲下将地上的书捡起来道:“皇上,这是臣妾让翰林院的人送来的史书,上次臣妾想着皇上会喜欢,特意去了翰林院,不过这一本,他们今日才送来,皇上可要瞧一瞧?”   容宛月上前,双手捧著书上前,她站定,身影恰好遮住了后面的莫旭春。   姬星河没有接书,反而打量容宛月道:“眼睛这么红,你哭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他的视线往下一扫,“他又是谁?”   容宛月怕姬星河多想,她道:“臣妾亦不知,可能他就是个跑腿的而已。”   莫旭春此时突然抬头,看了容宛月一眼后又赶紧看着地上。   姬星河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眼,他道:“哦,你不认识他,可是朕刚刚怎么听他叫你表妹?”   姬星河听到了?他听到多少,自己刚刚好像没说错什么话,还跟莫旭春强调自己喜欢皇上来着。   王喜站在一旁道:“你是何人?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莫旭春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赶忙道:“微臣莫春旭,是这次春闱榜上第二十名,现在在翰林院做事的庶吉士。之前在太和宫,微臣见过皇上一面。”   他抬起头来,姬星河垂眸看向他,眉头顿时皱起来,然后道:“没有印象。”   “你长得太过丑陋,主考官是如何选上你的?”   莫旭春:……   容宛月差点笑出声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姬星河如此直白地评价谁的外貌。   但是莫旭春其实长得并不丑,相反他模样周正,又有一种书卷气,走出去的话应该也能迷倒一些小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姬星河却嫌弃地说人丑。   莫旭春似乎也没料到,他如鲠在喉,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表妹面前被如此侮辱,他更是羞恼,但是对方是天子,他只能道:“皇上说的是。”   “你也觉得朕说得对,”姬星河突然笑了,他饶有兴致地道,“对在哪里?”   莫旭春被难住,他刚刚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哪里知道皇上还会继续追问,原来皇上竟是这样的性子,那表妹在宫里岂不是日日提心吊胆受欺负。   他的目光不由地瞟向容宛月,姬星河脸色不虞:“如何不回朕的话?”   莫旭春浑身一僵,忐忑道:“皇上是天子,龙章凤姿,其他颜色在皇上面前自然是如淤泥,无法入眼,臭不可闻。”   这人倒是会拍马屁,容宛月心道。   姬星河眉毛微挑,叱道:“十年圣贤书,你学的就是溜须拍马?如果大荣朝都如你这等,那长此以往岂不是国不将国?”   这话说得太重,莫旭春都要趴在地上了:“皇上,微臣有罪。”   说别人丑,却又不让别人说他好看,姬星河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你的确有罪,该罚。”姬星河漫不经心,莫旭春听得更加害怕。   容宛月想起姬星河罚人的手段,一时拿不准自己要不要为莫旭春求情。   “郭镇何在?”姬星河突然问道。   容宛月心中顿感不妥,她忙道:“皇上,他入不了皇上的眼就罚他禁足和俸禄好了,别影响了心情,皇上不如看看这本策论,里面好像十分精彩呢。”   她突然开口,一时冲淡了殿内紧张的气氛。   姬星河扫过她手上的书,又看了她一眼,眼底蕴着一抹了然,他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朕突然改了主意,今日朕有些累了,眼睛不适,不想看书。”   容宛月揣摩道:“那不如由臣妾读给皇上听?”   “你?”姬星河嗤笑道,“你一向不爱看此书,更别提读了。”   他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的莫旭春道:“你不是庶吉士吗?那今日这策论就由你来读,读得好朕就放过你,如果出错那就是没有真才实学,这翰林院容不下你。”   莫旭春冷汗直流道:“是,是,微臣一定好好读。”   容宛月惊讶,这姬星河怎么还把莫旭春留下了,该不是他知道了什么,故意的吧?   她觑着姬星河的脸色,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姬星河眉眼一抬道:“怎么?”   容宛月急忙摇头:“没什么,臣妾就是想着皇上的眼睛不好,待会儿要不要让太医来一趟。”   姬星河恍然:“原来爱妃是在关心朕,朕还以为你是觉得朕让你表哥读策论,心里不舒服呢。”   容宛月干干地笑:“能够皇上读书是福气,就是表哥心里也高兴,臣妾又怎么会不舒服,皇上多想了。”   表哥,叫得倒是亲切。   姬星河深深望了容宛月一眼道:“是吗?”   容宛月郑重点头:“是。”   一旁的莫旭春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发酸,但他发现在家里娇蛮的表妹似乎怕皇上,在皇上面前也不太如意,这让他更加心疼表妹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就在姬星河的淡定和容宛月的故作淡定中渡过,等到姬星河终于打呵欠,说可以的时候,容宛月与莫旭春统统松了口气。   这两人的表情被姬星河尽收眼底,他暗自哂笑,然后道:“今日就到此,你且回去。”   莫旭春跪地就要离开,一只脚刚出了殿门,姬星河懒懒的声音又响起来:“明日继续过来。”   莫旭春与容宛月都愣了一下,姬星河道:“怎么不愿?”   莫旭春急忙回身道:“微臣愿意,遵旨。”   容宛月虽然惊诧,但面上不露痕迹,姬星河又像是厌烦了莫旭春:“滚吧。”   莫旭春急忙离开,姬星河对容宛月道:“你这个表哥倒是有一幅好嗓子。”   容宛月敏锐地觉得自己最好不要附和姬星河的话,她装傻道:“是吗,臣妾倒觉得皇上的声音才是天籁,谁都比不上呢。”   姬星河笑了:“爱妃这嘴上功夫跟你那个表哥是如出一辙。”   容宛月心提起来,这个姬星河怎么总把她跟莫旭春扯在一处。   怕不是真的知道原主曾经跟莫旭春私奔过?   可姬星河不明确提出,她偏偏还没办法解释,只好道:“臣妾可是真心的。”   姬星河像是真的累了,也没再听她这些话,不客气地让她回去,自己要休息,连午膳也没让她一起进。   容宛月出来,连一旁的红袖也看出不对劲来,问道两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容宛月知道症结可能还在莫旭春身上,她这些天还是不能再来羲和宫,也不能跟莫旭春碰面,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她第二日就称病没有来羲和宫,她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吃水果,自觉这招不错。   可还没舒服一会儿,外面响起王喜的声音。   姬星河居然过来了。   她急忙将水果藏起来,又特意将那□□往脸上多扑了两层。   姬星河进去就看到容宛月躺在床上,强撑着下床要来给他行礼。   他心中冷笑,假意上前扶了一把,等容宛月抬头,她惨白如鬼魅的脸让他差点松手。   容宛月好险没摔在地上,姬星河忍了忍还是将她按在了床上,只是她脸上的妆容实在不忍看。   姬星河问了几句要叫太医过来,容宛月阻止了他,他也没有不满,像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一样,让她好好休息。   本以为躲过一劫的容宛月看到姬星河身后的莫旭春傻了眼,姬星河道:“哦,是朕让他过来,给你读策论,可以解解闷,还能增长知识。”   容宛月赶紧道:“皇上,臣妾如今病中,让外男来寝宫内,不妥。”   谁知姬星河却笑眯眯地道:“无妨,朕不是迂腐之人,况且朕也是关心爱妃,希望爱妃的病能够快点好,朕想有家人在此的话,或许会更好。”   更好个鬼呀,容宛月拒绝,姬星河却仍旧坚持己见。   如果她再不同意的话,以姬星河的性格,怕是要问出什么她无法回答的话来。   她只好撑着“病体”听莫旭春读策论,姬星河也在这里陪着她,将近一个时辰,姬星河才走。   临走时他还发话让莫旭春继续读,务必不让容宛月感觉到无聊。   姬星河走后,容宛月赶莫旭春走,莫旭春倒还想多留一会儿,与容宛月叙叙旧。   容宛月气得拿眼直瞪他,他只好离开。   这两人都走之后,她立刻拿出她藏在被窝里的水果,那几个水果早被她不小心压坏了。   可惜。   她怀疑姬星河就是故意的,让莫旭春来这里读什么策论,传到外面,尤其是她那位便宜老爹耳朵里,不知道会流出什么话来。   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私奔之事,他之所以不生气,反而还让莫旭春来这里,与她见面,想起之前红袖与怀想之事,她估摸着姬星河也是想要看她的笑话。   他又在设局,考验人性了。 第42章   ◎皇上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不过,她可不会着了他的道。   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姬星河知道自己这个容妃,其实真的喜欢他,莫旭春只是一个过去式罢了。   等莫旭春再来的时候,她没有再一味躲避,过度闪躲反倒显得她心虚。   她让众人真的将莫旭春当作容妃的表哥,客客气气对待他。   容宛月这几日的表现传到姬星河的耳朵里,他倒是十分意外。   本来他就是故意让莫旭春去邀月宫的。   这些日子容宛月的目的差点成功,他的确有时快要忘了她的险恶用心,越来越习惯她在身边。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对于这种把戏,他嗤之以鼻,他要让容妃在自己面前露出马脚。   她说喜欢自己,如果面对自己真正喜欢过的莫旭春,她还能将戏演下去吗?   他本来抱着欣赏她出丑的态度,在羲和宫,她果然是露出一些破绽,看到莫旭春时都不淡定了。   虽然她装病想躲,但他又让莫旭春去了邀月宫,两人有单独的相处机会。   孤男寡女,难保不会旧情复燃。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几日他在这殿内总是睡不安稳,醒来发现殿内空旷,似乎少了些什么。   直到看到那一床被子,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想看到容妃。   意识到这些之后,他更加厌烦,想要一举解决掉这两人。   可容妃表面功夫做得好,她跟莫旭春这几日规规矩矩,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气的是,听到这个消息,他居然不失望,心中反而拢起一层淡淡的喜悦。   王喜在一旁觑着主子的脸色道:“皇上,您为何让那莫旭春去邀月宫给娘娘读策论?”   容妃娘娘入宫之前可是跟这个莫旭春有情义,两个人还差点私奔,这事虽然被容尚书瞒下来了,但是侍卫早就将容家的事情都查出来,自然他也跟着皇上知道了。   皇上此举他是没看明白,按说皇上不该是将两人隔绝,他们永远见不上面不才最好吗?   姬星河翻着手上的奏折道:“怎么,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吗?”   “这个自然是没有,”王喜道,他犹犹豫豫,“只是这样时间长了总归是不妥。”   姬星河头也没抬:“你是担心他们干柴烈火。”   “奴才可不敢这么想,娘娘心里只有皇上,是不会做出任何不守妇道之事的。”   姬星河冷哼一声:“是不是慢慢就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另有侍卫进来,在姬星河耳边低语。   姬星河听完,脸色未变,可那眼神明显冷了。   他放下奏折道:“走,去邀月宫。”   他周身气压极低,王喜一句话也不敢问,只紧紧跟在他身后,脑子不停地想:发生何事,该不会娘娘真的红杏出墙?   邀月宫内,容宛月早就不想装病,可好得太快,未免惹人怀疑,这过了三天,她就赶紧派人跟皇帝说她已经好了,翰林院的学士也是辛苦,可以撤回了。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姬星河说让她学习策论的消息,简直无语,姬星河这是不把他们两个人撮合在一起不罢休。   她又学了两天,实在是没忍住,要将莫旭春赶回翰林院。   她打定主意,不料莫旭春今天是冒雨来的,来的时候脸色比平时要白。   她连连让莫旭春回去,可莫旭春却说,他奉命而来,不讲完学是不会回去的。   容宛月耐着性子,想等他快速讲完一篇就赶人。   可他一篇策论讲到半途就开始咳嗽,眉头紧皱好似难受得厉害。   红袖委婉提醒他可以早些回去看医士,以免给娘娘过了病气。   那莫旭春却直直地望着容宛月,一个大男人居然就这么委屈地哭了,还问表妹是不是嫌弃他,这些天一直在躲着他,根本就不像以前一样。   容宛月瞧他病得脑袋都不清楚,赶紧让齐山架着他出去。   可莫旭春不走,他执拗地道:“表妹,这些天我给你讲策论,就像我们以前一样,难道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你就一点儿旧情不念?”   不好意思,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想要一起逃走的那天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表妹你还记不记得?”   在宫里说这样的话,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容宛月使个眼色,齐山捂住他的嘴拖着他往外走。   可他虽病着,力气却不小,居然挣开齐山,淋着大雨在院中朝容宛月喊:“表妹,我好后悔,后悔没能冲出府,去接应你,是姨夫还有我爹娘阻拦了你我,你一定恨透了我,所以才一直冷落我,表妹,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一切安排好。”   容宛月本来在里面,听了这话实在没忍住,这人自己死可以,可别拉上容家这么多人,她怒道:“你不要命了,你后悔我可不悔,齐山,还不堵住他的嘴。”   齐山又赶紧过来,莫旭春居然朝着容宛月扑过来,容宛月的身上溅了水,鬓发也湿了。   那莫旭春还在喊:“表妹,表妹,我好后悔。”   “哦,既然这么后悔,不如去死。”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容宛月头皮发麻。   她朝门口望去,发现姬星河站在门口,旁边是王喜在给他撑伞。   他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宽袖长袍,玉带高靴,俊朗威严,冷若冰霜。   莫旭春听到皇帝的声音也傻了眼,刚刚他是身体难受,又被表妹嫌弃,说了这话,现在皇帝眼神如此锐利,像是悬在脑后的一把长刀,他立刻清醒,跪倒在地。   姬星河黑色的靴子踏过地上的雨水,溅起一圈水滴落下来,地上的水洼顿时再次模糊。   他慢慢地走过来,一步一步像是踩在莫旭春的尾巴上——如果他有的话。   莫旭春忐忑不安,姬星河走到他旁边停下来,他入目之处只能看到皂靴,还有靴子上金线织就的祥云纹,他身子抖得厉害,跪在地上讨饶道:“皇,皇上,微臣,微臣……”   话音未落,便挨了一记重重的窝心脚。   莫旭春一下子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蜷缩在地,疼得抽搐。   那一脚也像踹在了容宛月的身上,虽然自己刚刚说的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但姬星河有时候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难保他想到其他地方。   她紧张地攥住手上的帕子,姬星河这时才抬起头看向容宛月,二人四目相对,容宛月不觉咽了下口水。   他朝容宛月走来,那雨此时下得小了,风却是没有方向地乱吹,姬星河的鬓发和衣衫都沾了些雨水。   衣袖和肩膀明显比其他地方颜色要深,而他鬓边的发丝黏在耳边,瞳孔幽深,睫毛上也凝聚了雨滴,显出几分脆弱的少年气。   但是此刻他的气势太足,没人会将他与脆弱两个字联系在一处。   容宛月被他气势所迫,甚至后退一步。   姬星河却是一把抓住了容宛月的肩膀,他抓得太紧,容宛月有些疼。   姬星河看着她,她低头,脑子却在飞快地转。   姬星河来得这么快,一定是得到了消息,不行,她一定要先发制人。   她立刻道:“皇上,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再不来臣妾的名声便要不保了。”   姬星河:???   他本想开口质问容宛月,不成想反倒被容宛月给问到了。   他不知不觉道:“哦,怎么了?”   容宛月一指跪着的莫旭春道:“他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今天乱说话。这话如果被旁人听去,臣妾可冤死了。”   姬星河眉头微皱,他当然知道莫旭春今日都说了些什么话,他还知道莫旭春今天生病了,这人在病中,总会惹旧人怜爱一些。   他刚刚进来就听到容宛月让莫旭春住口,担心他说错话,会被惩罚,可现在听她话语的意思,她似乎并不在意莫旭春,而是更关心她自己的名誉。   姬星河很意外,他琢磨一下道:“哦,那朕来为你出气可好?”   不等容宛月说话,他便道:“王喜。”   “奴才在。”   “拖出去杖毙。”   容宛月吃了一惊,莫旭春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只有王喜摆手,立刻有侍卫进来,架着莫旭春就往外走。   莫旭春大惊:“皇上,皇上饶命,表妹,表妹救命,救命啊。”   容宛月一看姬星河是来真的,心里着急,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打死,她无法接受。   她眉头紧锁:“皇上……”   “怎么你想为他求情?”姬星河语气不悦。   “不是,只是臣妾突然想起,如果真的打死他,鸿胪寺左少卿恐怕会上书。”容宛月一副担心皇帝的语气。   姬星河凉凉地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既然敢有轻薄你之心,朕自然容不了他。”   容宛月不敢说话,两个侍卫已经拿了手腕粗的棍子,对着趴在长凳上的莫旭春开始行刑。   一棍子打下去,莫旭春惨叫不已,声音鼓破耳膜。   容宛月心猛地一跳,姬星河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关切地道:“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容宛月道:“臣妾看不得血腥场面。”   姬星河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他对你不敬,你就看着他行刑,这样才能解了心头之气。”   容宛月根本不敢去瞧莫旭春,莫旭春受不住大喊:“表妹,娘娘救命,皇上,微臣错了,不该喜欢娘娘,更不该提到从前跟娘娘私奔之事。”   容宛月心提起来:你还是闭嘴吧。   木杖打在肉/体的闷响让容宛月齿冷,她急忙解释道:“皇上,不是这样的,你听臣妾解释……”   姬星河体贴道握住她的手,语气亲切:“怎么手如此冰凉,快些坐下来。”   他越是这么如沐春风,容宛月越是担心。   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容宛月斟酌道:“臣妾以前少不更事,又不爱听父亲的话,事事与他作对,当时他要臣妾进宫,臣妾不愿,便想了一个馊主意,臣妾给表哥去了一封信,说是要与他一起出走,可是我们并没有私情,我那日还未出府便被父亲发现,表哥也是困在家中,所谓的私奔是假的。”   她说完之后又赶紧道:“可是臣妾对皇上的心却是真的,进宫之后臣妾第一次见到皇上便被皇上吸引,后来看到皇上日日勤政,十分辛劳,臣妾又很是心疼。这些日子与皇上相处的日子是臣妾想都不敢想的,臣妾每日都像在梦里一样,臣妾一直希望能跟皇上一直在一起。”   姬星河心情十分微妙,她当真对莫旭春没有私情,反而喜欢自己?   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此女子伪装得厉害。   但是如果是真的……   姬星河的心情慢慢变好,甚至还将自己的玄色披风盖在了容宛月的身上。   “朕知道了。”   就这么一句吗?   容宛月还在等,可姬星河却什么都不说了。   莫旭春还在喊,但是声音由原来的高亢渐渐低沉,容宛月忍不住问:“皇上,真的要打死他吗?”   姬星河拇指抵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而莫旭春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容宛月往莫旭春看去,姬星河将她的头掰了过来道:“不打死他怎么为你出气,虽说你无情,可他却是有意。”   他真的想处死莫旭春,容宛月镇定下来道:“皇上,臣妾不喜欢他,心里只有皇上一个人,可皇上随意打杀庶吉士,会不会让其他人心里有想法?”   姬星河嗤笑一声道:“其他人的想法,朕为什么要去在意?”   这招不行。   容宛月又赶紧道:“皇上据臣妾所知,周统领去了江南推行清田策,他虽出身士族,但是只听皇上的话,身后也只有他一个人,算是寒门。这个莫旭春是士族,如果皇上这个时候杀了士族之人,会不会让清田策的推行受阻,周统领皇上还用得顺手,如果他死了,那皇上又如何用其他人对抗周太傅之流呢?”   姬星河听到这里,倒是思考起来。   容宛月趁机瞟一眼,余光中躺在长凳上的已经快要不能称之为人,鲜血铺了一地,血色蔓延刺痛她的眼。   如果她说这个还不能让姬星河动摇,她只好道:“皇上,你就这么打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哦,那依爱妃说,朕该如何?”   “不如,不如剥夺他的功名,让他不能为官。”   姬星河笑了:“这倒是有趣,不过,爱妃愿意?”   容宛月道:“皇上,臣妾嫁给皇上,就是皇上的容妃,心里自认装不下任何人。”   “是吗?”   “是。”容宛月肯定地道。   姬星河瞧她良久,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他拉着容宛月的手,容宛月脚定在原地,沉得就像侍卫手中沾满了血的棍子。   姬星河不顾她的抗拒,强硬地拉着她走到莫旭春的面前,甚至让她低头去看。   容宛月余光瞥到莫旭春的血沾到她的裙角,血色蔓延向上,她几乎要窒息。   姬星河道:“爱妃是舍不得吗?”   容宛月道:“并不是如此,只是臣妾见血头晕,不能看这些。”   “可是你不看,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当然不想看,她怕啊。   心里一急她突然道:“皇上该不会是吃错了吧?”   姬星河原本从容的脸上顿时僵硬,甚至浮现一丝恼怒,他道:“吃错,朕怎么会吃你们的醋?”   容宛月不语,怀疑地看向姬星河。   姬星河不喜,吃醋,那是喜欢一个人才会出现的行为。   他怎么会为了容宛月吃醋,笑话。   容宛月见他脸色渐渐难看,她捂着头,两眼一翻道:“皇上,臣妾见血晕得厉害……”   她突然一软,朝姬星河一面倒了下去。   就在她要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手臂被拉住,紧接着人也站了起来,天地旋转,她被打横抱了起来。   容宛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是姬星河抱住了她。   她赌赢了,原本以为他这么生气可能对她不管不顾,可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接住自己,看来姬星河对自己可能是有一点喜欢。   姬星河看着怀里的人皱眉道:“去请太医。”   他随之要走,身后的王喜问道:“皇上,那这个人……”   “先关起来。”   没有杀了他,容宛月松口气。   她紧闭眼睛,姬星河一直将她抱到床上,太医很快过来,把脉之后说容妃无碍,休息片刻,吃些安神去燥的药便会没事。   容宛月一见太医真的来了,只能继续闭着眼睛,听着姬星河的动静。   太医走后,姬星河一直坐在她身边,她听到王喜在说:“人已经交到廷尉监,皇上不用担心,娘娘她对皇上痴情一片,这是奴才们有目共睹的事。”   姬星河听到这话眉头皱起:“难不成你以为朕在吃醋?放肆。”   他手臂一挥,桌上的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喜急忙跪下请罪:“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   “去外面领十杖。”姬星河冷冷地道。   王喜赶紧膝行出去,被打完,他身子抖得不行,可他暗道:皇上最近变得仁慈了,以往如果谁惹怒了他,可是命都没了。   皇上那么生气,一定是刚刚他猜错圣意,皇上没有吃醋,只是因为面子惩罚莫旭春。   姬星河突然发难,容宛月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但是想起莫旭春的下场,她依旧是身上发冷。   她保持警惕,生怕姬星河会对她做什么。   可她等了许久,只听到姬星河微微的呼吸声。   他似乎在看着自己,他想干什么?   姬星河就坐在床边,眼睛一一扫过容宛月的柳眉、杏眼、琼鼻,最后落在她娇嫩的檀口上。   她的红唇唇形很好看,中间还有一点唇珠,睡着的时候嘴角也往上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唇色如木槿花瓣,娇柔红嫩,让人忍不住想要低头尝一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这么一想,手指却已经先于想法动了起来。   他食指轻轻抚过她的双唇,跟他想的一样软,带着暖暖的温度,就连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丝甜。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慢慢靠近她,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接近于无,容宛月温热的呼吸扑到他的面上,他突然反应过来。   猛然坐起,背对着容宛月: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今天不应该是捉奸,狠狠惩罚这个女人以及她的情夫。   可是为什么他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容宛月湿掉的鬓发,想到的是她病刚好,不知道这下会不会又着凉。   他更是听不得莫旭春的话,他当时只想打死这个人。   他这是吃醋吗?   门外传来王喜的脚步声,他应该已经挨完打了。   他又开始疑惑,连这个奴才都说自己是吃醋,难道他的表现很奇怪,就那么像是在意容宛月吗?   不,不对,他在意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一个罗宣而已,什么容宛月,他根本都不关心。   床上传来清浅的呼吸,他不由地偏头,容宛月就连睡着也是好看的。   等等,他为什么要回头看她?   姬星河站起来,迅速远离床,好像容宛月是洪水猛兽。   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会情不自禁地注视容宛月,他不敢置信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眉头紧皱成川字,他懊恼地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似乎这样也不能解恨,他竟然抽出头上的金簪直接刺进自己的手心。   手心立刻涌出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洇湿地板,金冠掉落在血泊中,沾染了血色。   他看向床上的容宛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   他一走,容宛月立刻坐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十分疑惑姬星河刚刚的举动。   她目光无意扫过地面,看到刺目的鲜血,得知是姬星河的,她更纳闷。   她赶紧查查好感度,没想到好感度已经有百分之二十了。   她这阵子攻略都没什么进展,没想到就在刚刚,好感度增加了。   容宛月不解,难不成他是真的吃醋?   那可是个好消息。   容宛月总算能轻松点,她问了问红袖,莫旭春被拖走,具体情况未可知,齐山说有医士去看过,估计已经保住命了。   容宛月也不敢过多打听他的事,她休息好,第二日去找姬星河,可这次她没有见到踏入羲和宫,据说是姬星河吓的旨意。   她十分惊讶,姬星河的气性这次似乎很大。   她只好送了点心就走,送了三次,次次姬星河都不见,要知道,就在前段时间,羲和宫的门槛都快被她踏平了。   她只能先回去,隔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没想到在宁安宫遇见了他。   他与太皇太后平坐,面前放了些珍珠糕,太皇太后正在跟他说话,他手指捻了珍珠糕在手上,没有吃,只是摩挲着。   容宛月同其他的后宫妃嫔一道向太皇太后请安,落座之后,她悄悄朝姬星河看两眼。   他的视线仍旧在太皇太后身上,偶尔落在面前的点心上。   容宛月纳闷:怎么珍珠糕那么好吃吗?   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拿着那块珍珠糕,却一口也没舍得吃。   珍珠糕都快化了。   “容妃你觉得呢?”太皇太后突然点名。   容宛月的视线还在姬星河的手指上,太皇太后说什么,她根本没听到。   她下意识道:“太皇太后说的极是。”   她刚说完,室内突然一静,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而后又四散开。   容宛月暗忖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只听太皇太后道:“皇上,你也听到了,后宫妃嫔都赞同,皇上以后可要雨露均沾,你们也要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一众妃嫔异口同声答道。   容宛月反应过来,自己绝对是被太皇太后给坑了。   她朝姬星河看过去,姬星河只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笑容嘲讽,似乎在说她蠢笨。   他懒懒地道:“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低头一句话也不说,自然没有看到姬星河在看到她沉默之后,手里的珍珠糕被他捏得粉碎。   太皇太后年纪大,说几句就让他们回去。   皇上在前,容宛月走在后面,祺妃与她并行,嘴角故意露出一抹讥诮笑意,然后她抚了下云鬓,甩着帕子袅袅娜娜地走到姬星河的身边。   她又夹着嗓子道:“皇上,马上就到臣妾的栖梧宫了,臣妾这里还有去年的红梅茶,皇上要不要来品一品?”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都在等皇帝的反应。   这是一个信号,如果皇帝愿意踏足祺妃的寝宫,那么她们自然也有机会。   容宛月原本无所谓的,可是众人拧着帕子紧张的模样也带动了她,她也想听听姬星河怎么说。   “原来你这里还有红梅茶,好,朕去看看。”   姬星河淡淡的声音传来,容宛月不用看,都知道祺妃已经兴奋到语无伦次。   “好,好,皇上,皇上,这边请,不,不对,是那边,那边。”   她的语气中满含喜悦和期待,她匆匆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再得意地看容宛月一眼。   容宛月:大姐你真忙。   等姬星河与祺妃共同离开之后,其他人也兴奋地议论纷纷,盼着自己也有机会。   有人注意到容宛月还在身后,她们知道容宛月的脾气,生怕容宛月会迁怒她们,赶紧离开。   不一会儿,容宛月身边就只剩下了贵妃姜云心。   两人四目相对,莞尔一笑,姜云心道:“要不要来我宫里坐坐?”   容宛月一直忙于攻略姬星河,这宫里除了羲和宫和太和宫,她去的地方并不多。   如今姜云心相邀,她恰好无事,去也无妨。   “恭敬不如从命。”   姜云心没料她如此豁达,倒是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容宛月进去姜云心的云舒宫,这宫内布置得雅致,处处可见茶花。   五颜六色,甚是讨人喜欢。   姜云心见容宛月多看几眼道:“喜欢的话,回去的时候让人带过去几盆。”   “不用了,这是娘娘的花。”   “大家都是姐妹,几盆花而已,不算什么。”   姜云心进来之后让人奉上清茶,容宛月尝出来这是姬星河惯常喝的茶。   姜云心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吹茶汤,容宛月又尝了下点心,她道:“我以为你会很失落。”   容宛月咬掉一口点心道:“啊,贵妃娘娘是说皇上去了栖梧宫的事吗?套用一句娘娘刚刚的话,‘大家进宫都是姐妹’,皇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会失落,我们进宫前不都学会要与后宫姐妹相亲相爱嘛。”   姜云心听她说话,眉眼弯弯:“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如此胸襟,而且也不知道你脾气这样随和,之前你在宫里,其他人都怕你。”   似乎想到什么,姜云心忍不住笑了。   容宛月知道原主的性格,她也随意笑笑,让她吃惊得是,姜云心看起来疏离,想不到也会这样笑,相处起来也是很舒服。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茶,姜云心似乎很好奇:“皇上宠幸你多时,现在去宠幸别人,你真的不难过?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个人都喜欢听八卦,就连贵妃也不例外。   容宛月想起莫旭春,她故意哀叹一声道:“可能是时间长了,皇上失去新鲜感腻烦了。这就是色衰爱弛吧?”   姜云心看着她一张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半晌没说出话,最后道:“你也别这么说,我猜皇上之后肯定还是会宠幸你的。”   “但愿吧。”容宛月随意道,“很少见娘娘出去。”   姜云心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我的身子不太好,所以才经常在宫内养着,宫里除了侍女,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话。”   她看着容宛月道,咳嗽了两声道:“今日倒与你很投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经常聚一聚。”   容宛月凝眉,姜云心轻叹一声:“是我唐突,如果不行就算了。”   她又咳嗽两声,容宛月想着,偶尔来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便答应了下来。   姜云心很高兴,还要留她用膳,被容宛月拒绝了。   临走时,姜云心送她三盆开得正好的茶花,这个容宛月倒是收下了。   等容宛月离开,姜云心脸上的笑淡下来。   她问一旁的宫女道:“记下来了吗?”   “奴婢都记下来,刚刚容妃说话委婉幽默,声音悦耳,她喜欢喝茶,桂花酥吃了两块,茯苓糕吃了一块,她喜欢吃不太甜的点心。”   姜云心面无表情,看着容宛月离开的地方,她道:“以后容妃来,这些都要记下来,还有,打听一下几天前皇上跟容妃发生了何事。”   “是。”宫人应声。   姜云心抬手再擦擦嘴,手腕上一串红色的玛瑙耀眼夺目,颜色与姬星河的珠链十分相似。   容宛月看见花心情就高兴,她抱着茶花爱不释手,回去邀月宫,那花被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她亲手剪了几支,让红袖插在汝窑瓶中,顺口说道:“去羲和宫,给皇上送去。”   红袖跟绿蜡面面相觑,容宛月突然想起来,姬星河现在在临雪宫,宠幸祺妃呢。   她笑容变淡,两个侍女一时都不敢说话。   容宛月道:“不用去了,放在桌子上,我看着也高兴。”   红袖将茶花放好,犹豫地道:“娘娘,你别难过,皇上知道你的好,肯定还会再次宠幸娘娘的。”   容宛月好笑道:“你们在干什么,我又没事。这花皇上看不到,是他的损失,我还舍不得这几朵漂亮的呢。”   红袖跟绿蜡听了更加难过,绿蜡都快哭了。   整个邀月宫内弥漫着沉闷压抑的气息,容宛月只道:不至于不至于。   恰好齐山进来,身后还带着肖玉书,说是来为容宛月诊脉。   这还是前几天她晕倒,姬星河放心不下,让肖玉书每天来给容宛月诊脉,直到她好了为止。   两个侍女也是知道这事,谁能想到娘娘突然失宠了。   现在看到肖玉书,她们更是为娘娘难过。   她们强颜欢笑为肖玉书上茶,声音都是嗡嗡的:“肖吏目,请喝茶。”   肖玉书疑惑地看着她们,容宛月摇摇头,伸手让肖玉书把脉。   肖玉书诊脉,这次时间有点久,他眉头微皱,整得容宛月都紧张了。   俗话说,就怕中医把脉不说话。   她不禁问道:“肖吏目,本宫的身体没事吧?”   “娘娘这几日可是夜间盗汗,失眠多梦?”   容宛月一愣,还真的被他说对了。   绿蜡在一旁道:“是啊,我们娘娘这几日总会做噩梦,一夜醒来好几次。”   “咳,”容宛月咳嗽一声,“这个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肖玉书看了容宛月一眼恭恭敬敬地道:“回禀娘娘,微臣可以为娘娘开安神汤,配合点燃安神香,娘娘可以安然入睡。不过娘娘如果一直做噩梦可能是有心结,心结还需心药医。”   心结还需心药医吗?   其实她只是那天看到莫春旭的惨状一时被吓到了而已,毕竟一个好好的人,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变成了个血人,任谁也会害怕。   做梦都是莫旭春的血沾染到她的裙角,一直蔓延往上,她身上也全部是血,最可怕得是,莫旭春站起来变成了姬星河,他递给自己一杯酒,强迫自己喝了。   梦中她好像变成了两个,一个在空中,一个在拿着酒。   她跟拿酒的自己说不要喝,可是她依然喝了下去。   果不其然,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嘴角缓缓流出血来。   姬星河拿着酒杯笑了,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她听见姬星河说:“罗宣你骗我。”   她想解释,她是骗了他,但她一直没有恶意。   但她紧接着看到,姬星河举起杯子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目瞪口呆,不明白他在做什么,那可是一杯毒酒。   可她随即听到姬星河说:“罗宣,我来陪你了。”   她每次都会被吓醒,有时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不由地想,这到底是自己做梦胡思乱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难道姬星河真的在她之后喝了那杯毒酒吗?   他原本是打算跟自己一起死的吗?   为什么?   他不是因为讨厌自己骗了他才会毒害自己,既然如此的话,他又为什么会愿意跟自己一起死?   难道真的是想永远跟自己在一起?   不,不对,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那为什么死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那毒酒免疫的效果也只能维持三天而已。   果然只是个梦吧,自己想多了。   “没有什么心结,就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做噩梦,休息一下就好了。”容宛月笑着说。   肖玉书欲言又止,他在宫里,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之前姬星河对容宛月的特殊,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他本以为容妃娘娘既然已经能够成为后宫第一人知道皇上的病情的,那两人的感情定然很好。   只不过君心难测,他身为一个太医院的吏目也不能背后议论皇上。   容妃娘娘做噩梦,定是跟这些有关系。   他不自觉眉头皱成一团,容宛月看她只不过是做个噩梦,肖玉书医者仁心,已经忧心忡忡到似乎她得了什么大病一样。   她不觉莞尔:“肖吏目,不用一直皱着眉头,这里又没有蒋太医和皇上在,你大可以放松一下,你如今正是大好的年华,不用学太医院院使们老气横秋的。”   肖玉书神情一松,只觉这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容宛月道:“好了,肖吏目不用着急上火,本宫自有分寸,喝了安神汤,睡一个好觉就行了。”   肖玉书见容宛月面露疲色,他起身就要告辞。   容宛月看到桌上的茶花道:“肖吏目,这里的茶花开得不错,本宫剪了几支,不嫌弃的话,送给肖吏目了。”   肖玉书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这又什么,不过几枝花而已。”   红袖递给肖玉书,肖玉书收起:“谢谢娘娘赏赐。”   容宛月笑了,让人送肖玉书出去,她坐在桌子旁,对着自己做的荷包皱眉。   红袖悄悄地向齐山看过去,齐山摇摇头,他们的小动作被容宛月看在眼里,她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忙道:“没什么娘娘。”   容宛月抬头:“我都看到了,快说吧。”   绿蜡嘴快:“娘娘,齐山刚刚去看,好像皇上一直在栖梧宫都没有离开。”   容宛月望向天空,夜幕低垂,红霞已经渐渐淡去,天上已经零星出现几颗星子。   一直都在栖梧宫啊。   容宛月笑着道:“你们知道这个做什么,皇上是天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快去传膳,本宫饿了。”   几人一时拿不准娘娘的意思,齐山赶紧道:“是了,奴才这就去御膳房。”   齐山速度非常快,只是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膳食一摆上来,容宛月就知道怎么回事。   看着桌子上没有什么食欲的菜肴,跟前些时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绿蜡道:“他们送来的这是什么,是给娘娘吃的吗?太欺负人了。”   容宛月夹起一块笋子道:“算了。”   “娘娘,怎么能算了,他们都快欺负到您头上来了。您带着奴婢们去御膳房,咱们把御膳房的大厨给训斥得明明白白。”   他们都十分气愤,娘娘失宠,本来心里就已经很难受了,结果现在还被其他奴才们这么对待,他们真的看不过去。   容宛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或许该干些符合人设的事,可她提不起精神,她摇头,再次夹起一块雪白鱼肉。   “算了。”   娘娘发话,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没再说话。   齐山悄悄让人再去看看栖梧宫,如果皇上不在里面过夜,那娘娘知道肯定会心里好受。   容宛月用过膳,喝了安神汤,室内又燃起香,她很快就入梦。   姬星河早早回了羲和宫,此时听到容宛月从太皇太后的宫中出来之后,容宛月不仅没有难过的模样,反而与贵妃一道品茶,相谈甚欢,离开云舒宫的时候还笑容灿烂地带了三盆茶花。   更让他生气得的是,容宛月的茶花没有送来羲和宫,反倒是送给了肖玉书。   完 第43章   ◎快了,快了。◎   容宛月笑着道:“你们知道这个做什么,皇上是天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快去传膳,本宫饿了。”   几人一时拿不准娘娘的意思,齐山赶紧道:“是了,奴才这就去御膳房。”   齐山速度非常快,只是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膳食一摆上来,容宛月就知道怎么回事。   看着桌子上没有什么食欲的菜肴,跟前些时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绿蜡道:“他们送来的这是什么,是给娘娘吃的吗?太欺负人了。”   容宛月夹起一块笋子道:“算了。”   “娘娘,怎么能算了,他们都快欺负到您头上来了。您带着奴婢们去御膳房,咱们把御膳房的大厨给训斥得明明白白。”   他们都十分气愤,娘娘失宠,本来心里就已经很难受了,结果现在还被其他奴才们这么对待,他们真的看不过去。   容宛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或许该干些符合人设的事,可她提不起精神,她摇头,再次夹起一块雪白鱼肉。   “算了。”   娘娘发话,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没再说话。   齐山悄悄让人再去看看栖梧宫,如果皇上不在里面过夜,那娘娘知道肯定会心里好受。   容宛月用过膳,喝了安神汤,室内又燃起香,她很快就入梦。   姬星河早早回了羲和宫,此时听到容宛月从太皇太后的宫中出来之后,容宛月不仅没有难过的模样,反而与贵妃一道品茶,相谈甚欢,离开云舒宫的时候还笑容灿烂地带了三盆茶花。   更让他生气得的是,容宛月的茶花没有送来羲和宫,反倒是送给了肖玉书。   王喜报告完毕,看出皇上动怒了。   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去了栖梧宫却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停留。   祺妃娘娘还特意换了轻薄的衣衫出来,她纤秾合度,奴才们都低头不敢看。   皇上只看了一眼喝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随即起身离开。   回到羲和宫,他就让人去打探容妃娘娘的消息。   知道容妃娘娘心情好,皇上眉头紧皱。   地上茶盏又碎了几个,整个羲和宫的人战战兢兢,分外想念容妃娘娘在的时候。   王喜硬着头皮道:“皇上,要不要宣召容妃娘娘?”   得到姬星河凉飕飕的一瞥,王喜缩着脖子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是奴才多嘴。”   可看着主子生气,当奴才得必须得让主子高兴才行。   王喜想起一件事来:“皇上,明日就是皇上的生辰,今年要不要大办?”   生辰?   如果不是王喜提醒,他怕是要忘记自己的生辰了。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时,日子一天天过着,也没有什么妄想。   是罗宣告诉他,他的生辰是哪一天,是罗宣陪他过第一个生辰。   他才知道生辰就是自己来到世上的时间,生辰是要吃长寿面,要跟家人在一起,在家人的祝福下许愿。   罗宣说,生辰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   他以为是真的,所以虔诚地许愿,他希望可以永远跟罗宣在一起,每一年的生辰都可以在一起过。   罗宣答应他,他便以为愿望真的实现了。   想起那时的美好,他脸上不觉又浮现出笑容来。   王喜以为皇上同意,他立刻道:“那奴才立刻去办。”   “回来,”姬星河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谁说要大办的。”   王喜顿住,身子更低了。   姬星河面无表情道:“如平时一样,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朕。”   “那,容妃娘娘也一样吗?”王喜斗胆加上一句。   姬星河想起容妃,咬着牙道:“尤其不准她来。”   王喜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姬星河坐在案前,烛火恍惚了他的心神。   罗宣,你真的是可恶啊。   我恨你,可是,我又恨我自己。   居然让其他人超过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容妃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几乎要把她当成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忘记,我不能忘记,只有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谁都不能取代,如果有这样的人出现,除非是你,不然我要——   杀了她。   姬星河眼底满是厉色,但随即想起什么,他拿出脖子上的骨牌紧紧地贴在脸上,不住地摩挲,眼神逐渐痴迷,瞳孔中两簇炽热的火光闪烁。   快了,快了,我想你很快就要到我的身边来,我等着你,没有人再能把我们分开,你不要再骗我,我就原谅你。   白色的骨牌上细腰蜂栩栩如生,烛台上的火光灼灼,墙上映出姬星河虔诚地捧着红色珠链,就像在隔空拥抱一个人一般。   *   容宛月睡了一觉神清气爽,肖玉书开的药果然有用。   不过她还没起床看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以为是姬星河派人过来。   可是她又仔细一听,是红袖跟绿蜡的声音。   绿蜡声音着急:“怎么办?皇上居然真的在栖梧宫过夜,如果娘娘知道该更难过了。”   什么?姬星河真的跟祺妃……   “嘘,你小点声,”红袖道,“娘娘还在睡,等会儿你不许在娘娘面前提起这件事。”   容宛月咳嗽了一声,两人急忙过来问道:“娘娘,您醒了?”   容宛月点头,在二人的伺候下,她洗漱一番用了早膳。   红袖还好,绿蜡脸色很差,即使红袖给她使眼色,她依旧没能高兴起来。   容宛月吃着小包子道:“做什么哭丧着脸,都高兴点。”   绿蜡嘴角往上弯,弯到一半又撇出委屈的弧度。   红袖忙道:“干什么呢?娘娘心情好,咱们也得高兴起来,何况今天还是皇上的生辰,如果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到皇上那里告状,倒霉的不还是娘娘吗?”   绿蜡一听急忙笑起来:“奴才不是故意的,娘娘恕罪。”   “没事。”容宛月道。   不过红袖倒提醒了她,姬星河的生日就是今天,那不管如何她都要把自己做的礼物送过去让它发挥作用才行。   她重新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衫,衣衫上绣了鲜嫩粉红的桃花,就连胸口也绣着桃花瓣,白色的披帛轻盈似雪。   红袖特意给她画了桃花妆,头上梳着高髻,戴了平时不常戴的华胜,额间祥云花钿,唇上红色口脂,耳朵上一对东珠,端得是明艳动人,艳压群芳。   绿蜡在一旁都看呆了,刚刚的沮丧一扫而空,她高兴地说:“娘娘真好看,后宫中娘娘是最美的。”   容宛月端详镜中的人心情也好起来,果然好看的人或物都能让人愉悦。   一行人出门,目标地自然是太和宫,但是这次又被拦住了。   虽说这个荷包可以直接给王喜,让他给姬星河,但是容宛月认为礼物应该当面给,这样由人传递,根本起不了她想要的结果。   她没有给王喜,只说自己等一会儿。   王喜欲言又止,见容宛月果真要等,就也随她去了。   姬星河就在里面听说容宛月来了,他正在看周元白之前传过来密信,他只说一句不见。   王喜回来回禀说容宛月再外面等着,他头都未抬。   王喜也不敢再乱说话。   容宛月等到半晌,也不见姬星河出来,她被晒得头昏脑涨,身边的红袖悄悄道:“娘娘,要不然先回去。”   容宛月还没说话,就见一旁的祺妃过来了。   她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可能是因为昨夜姬星河宿在她宫中的缘故,她今日格外嚣张。   看到容宛月的时候讥诮道:“呦,这不是咱们的容妃娘娘吗?怎么在这里站着呢?该不是皇上不愿意见你吧?之前你可是这太和宫的常客呢。”   她故意捂着自己的腰道:“哎呦,今天我可比不得容妃娘娘这么早,实在是皇上昨日厉害,我这腰到现在还酸着呢。”   容宛月皱眉,这个祺妃是来炫耀来了。   不过这床上之事,犯得上当众拿出来说吗?   容宛月倒是想不出来,姬星河在床上到底会怎么闹个厉害,据她所知,姬星河还未曾“成人”。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祺妃怎么今日这么迟,皇上当真勇猛?”   祺妃笑得羞怯,容宛月道:“那要恭贺妹妹了,其实之前我跟皇上在一处的时候,觉得他脖子珠链上的玉牌很碍事,对了妹妹,玉牌上面的龙刻得可好?”   祺妃得意地抬头:“自然,那玉牌皇上放在我的手心里,触手升温,玉牌通透,上面的龙威风凛凛,就跟皇上一样。”   她正得意,可是渐渐发现容宛月看她的眼神变了,从刚刚的平静,到现在的嘲讽和……同情?   奇怪,明明是她祺妃得宠,容妃该同情的是她自己吧?   该不会她知道其实昨天皇上一早就走了,自己在自编自演?   她慌了一瞬,而后故意打个呵欠道:“姐姐安心啦,以后你也许还能有侍奉皇上的机会的。”   容宛月几乎要笑出声来,她敢肯定,这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按照姬星河的性子,根本不会让她碰到自己。   她心情松快,听见祺妃的讽刺之语,她也特别淡定。   祺妃的笑容几乎要装不下去了,她道:“你就在这里笑吧,我要进去给皇上送礼物去了。”   她刚准备进去,谁知王喜很快出来说:“祺妃娘娘请回,皇上任何人都不见。”   后面一声轻笑,祺妃脸上通红,她咬牙道:“你难道没跟皇上说,是本宫来了吗?”   王喜点头:“奴才说了,皇上的确是如此吩咐的。”   也不对,确切地说,皇上听到她来之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差点也滚着出来回答祺妃的问题了。   但他没想到会在门口听到这些话,祺妃娘娘也真有意思,居然骗容妃娘娘说皇上是在栖梧宫过夜。   祺妃脸色铁青,她道:“本宫来恭贺皇上的生辰,送上礼物也不行吗?”   王喜往前进一步,“奴才可以替娘娘送进去。”   祺妃道:“这可是玉瓷枕,要是被你这个狗奴才磕了碰了,你赔得起吗?”   王喜脸色微微一变,“是,奴才赔不起,但皇上有令,还请祺妃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容妃这会儿也不急,她知道祺妃自视甚高,刚刚才说过大话,现在她倒要看看,祺妃会怎么办。   祺妃又急又气,当着容宛月的面,她不想失了面子。   可是她也怕皇上发火,一时之间竟然进退两难。   容宛月道:“祺妃,皇上好像也不想见你,怕不是你根本没有承宠吧?”   祺妃被戳破,心虚又气恼:“皇上当然宠幸我了,你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哦,”容宛月打量祺妃道,“那可真是奇怪。”   祺妃咬牙切齿,她道:“皇上,臣妾给皇上送玉瓷枕来了。”   里面没有声音,王喜道:“娘娘,这可是太和宫,需要安静,娘娘此举有失体统。”   祺妃血液上头,她猛然闯进去,撞到了姬星河身上。   姬星河脸黑如锅底,祺妃刚刚还闹得厉害,一见姬星河顿时缄默。   姬星河皱眉视线极快地扫了容宛月一眼又收回来:“怎么回事?”   “皇上,祺妃娘娘她……”   祺妃抢先道:“皇上,臣妾知道今日是皇上的生辰,皇上不想张扬,臣妾特意精心准备的玉瓷枕,送来给皇上。”   姬星河只扫了她一眼手上的锦盒道:“拿回去。”   祺妃愣住:“皇上,这可是臣妾准备了很久的玉瓷枕。”   姬星河冷声道:“朕说了,拿回去。”   “皇上。”祺妃委委屈屈,故作娇柔的声音成功地让容宛月打了一个哆嗦。   姬星河眸色更冷:“你刚刚说夜里侍寝了,朕一直在羲和宫,你侍奉的是谁?”   她吃了一惊,她只是发现邀月宫的人在栖梧宫附近,所以故意让人放出这样的消息来。   今天已经有许多人相信她承宠,没想到现在被皇上直接点破。   她撑着道:“皇上是什么意思?臣妾侍奉的自然是皇上。”   “是吗?那这倒是怪事。难道这宫里胆敢有人冒充朕,还是说,”姬星河睥睨她,“你在宫里与其他人苟合?”   祺妃惊骇道:“皇上,没有。臣妾只是想要让其他人羡慕臣妾,所以故意说皇上在栖梧宫,臣妾怎么敢那么做,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知错。”   姬星河却道:“只凭你一个人之言,朕怎么能信?”   “来人,将祺妃押到廷尉监。”   一听到廷尉监,祺妃更是震惊:“皇上,臣妾知错,臣妾不要去廷尉监,皇上,皇上。”   姬星河挥了挥手,很快祺妃被押了下去。   没有了祺妃的聒噪,此处恢复了平静,姬星河看向容宛月道:“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听红袖说,姬星河每年生日这天都会有人遭殃。   果然。   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   她仰起笑脸:“皇上,臣妾只是路过。”   姬星河:?   “马上就走。”   容宛月打算脚底抹油,身后姬星河不耐的声音传来:“站住。”   “不是说有什么礼物,难道也是欺君之言?”   这帽子可就大了。   容宛月后退两步,重新转身面对姬星河:“当然不是,皇上请看。”   她拿出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龙吐珠,上面还有淡淡的花香。   “这是臣妾亲手做的荷包,内里采用柔软的棉布,外面是上乘的贡缎,辅以金丝银线,用了整整半个月,终于绣成这完美的荷包。”   容宛月介绍完,姬星河面前一言难尽:“你说你半个月就绣了这么个东西?”   容宛月:没人告诉你,有时候不用实话实说吗?   姬星河拿起来:“针脚粗大,图案颜色斑驳,这么粗糙的东西,你还拿出来?”   “皇上,重点不是荷包的本身。”   “哦,那你说重点是什么?”   “是臣妾的心意,这是臣妾亲手绣的,一针一线都代表着臣妾的心,臣妾绣荷包的时候,可是每绣一针都会念一句给陛下的祝福,所以,这里面除了香料,还有臣妾的诚心。”   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念,无关大雅的小慌撒一撒也没关系嘛。   姬星河嗤笑,容宛月还当真跟以前一样,什么话都往外说,刚刚他听见祺妃说什么昨夜侍寝的事,他当然知道是假。   可是他想知道容宛月会是何反应,结果她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意外,跟昨天他进了栖梧宫时,她的反应一样。   现在又对自己说俏皮话,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吃醋吗?   不,不对,为什么自己会想着让她吃醋,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容宛月看着姬星河本来脸色缓和,嘴角甚至有隐隐往上勾的趋势,可他又突然皱眉,脸上显出懊恼,甚至瞪了自己一眼。   容宛月莫名其妙。   姬星河冷声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吧,没有事,不要往这边来。”   容宛月小心道:“皇上,今天的生辰难道不一起用膳?”   “谁说朕要同你一起用膳?”姬星河声音突然高昂。   容宛月急忙道:“好,不一起就不一起,皇上别生气。”   她眼神透着小心,姬星河顿了顿道:“朕没有生气,朕只是待会儿要去做很重要的事。”   嗯?我为什么要给她解释?   姬星河烦躁不安,容宛月警觉再待下去要出事,她赶紧说:“皇上,那臣妾先告退了。”   不待姬星河说话,她带着一行人急如星火地离开了太和宫。   姬星河见她走远,心绪稍稍平稳。   看着手上的荷包,他随手扔给王喜道:“给朕扔了。”   王喜急忙接过:“是。”   他将荷包收起,谁知皇上已经走远,又退回来,从他手中拿走了荷包。   算了,还是朕亲自扔掉。   王喜挠头,紧跟在姬星河身后往碧霄宫走去。   容宛月回到邀月宫,与姬星河共同用膳的计划崩了,她也不气馁,毕竟这一天还没过完,她还是有时间的。   她问红袖,往年,姬星河生辰都会做什么。   红袖说他一般处理政事之后会去碧霄宫呆着,碧霄宫里有佛、儒、道三教诸神,这天大国寺的主持和三清观的道长们会来宫里,诵经做法。   至于为什么诵经做法,还找了两拨人,红袖也说不清楚。   容宛月暗忖,碧霄宫她得进去看看,说不定攻她能找到攻略姬星河的突破口。   她吃过午膳,悄悄去了碧霄宫外,果然看见许多和尚和道士,他们分别坐在两侧,围坐成一个圆,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柳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盒子上盖着红布,旁边有一炉鼎,炉鼎里插着三炷香。   这倒是奇怪,这宫里的桌椅多有名贵的檀木、黄花梨、这个桌子却是柳木。   柳木属阴,宫中甚是少见。   这些人口中念念有声,声音高亢,不像是大悲咒低沉,好似不是在超度,而是想要唤醒什么东西。   而且桌子上的那个方盒子,怎么看怎么像骨灰盒。   容宛月心里毛毛的,那里面装的该不会是丽妃的骨灰吧?   这场法事持续了三个时辰,等到完毕,天都已经黑了。   姬星河也坐在他们中间,口中也默诵着些什么。   三个时辰,姬星河没有起身。   容宛月看都看累了,姬星河脸上却丝毫不见疲色。   主持和道长走到姬星河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姬星河一脸的震惊、欣喜,激动得不能自已。   容宛月还没见姬星河这么兴奋过。   她不禁更加好奇,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和尚和道士渐次离开,有宫人开始打扫,姬星河亲自抱着盒子进去了碧霄宫,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   看着姬星河走远,她赶紧走了过去。   门边的侍卫见到她行礼,她进去之后,发现刚刚姬星河抱着的木匣子已经被放置在姜黄色的条案上,炉鼎里是三炷又刚刚插上的香。   这上面有一个木牌,如果这里真的装着人的骨灰,这上面该写着人名字和死亡日期,可是这上面却是空白一片,并没有任何字迹。   这木牌上面是暗红色的,像是大红的窗花经年摧残后的灰败颜色,又像是血液凝固,渗透木牌无法消除的印记。   这上面是三清像,他们都是教化民众的神仙,可是容宛月只觉阴森森的。   那木牌两旁各放着两丛青丝,青丝用黑色的丝线缠绕,更有恐怖氛围了。   容宛月看了一圈,也没能找出能让姬星河高兴的地方。   有两个尼姑进来,看到容宛月低头行礼。   容宛月随意让她们起身,两人拿了布开始逐一擦拭门窗、地板。   容宛月不仅好奇地问:“现在已经天黑,这里还要擦洗地板吗?”   其中一个尼姑道:“回娘娘,是的,皇上令我们一天擦五遍,务必要碧霄宫时时刻刻保持干净整洁,不能有一处脏污。”   一天擦五次,未免太夸张。   羲和宫都不见得擦那么多次,她也没看出来姬星河有什么洁癖,估计还是太过重视碧霄宫的缘故。   另外一个尼姑不说话,容宛月瞧着她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擦拭地面。   不知为何,她的背影,容宛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装作无意地问:“主持走了,本宫刚刚听他们念的好像是大悲咒,是不是在为这里的亡魂超度?”   尼姑回道:“娘娘,师傅们刚刚念的不是大悲咒,而是佛经里的往生咒。”   “往生咒?这是干什么的?”   “这是……”   “明悟,你该去擦洗那边的地了。”擦地的尼姑突然开口。   明悟被点名,不太高兴地提着木桶去了不远处。   容宛月只觉这个尼姑的声音很熟悉,她盯着地上的人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明了。”   明了,不认识,但是她的声音,容宛月断定,自己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她又道:“你抬起头来。”   明了顿了一下,随即慢慢抬头,容宛月看清她的面容,大吃一惊:罗莹,面前的人居然是罗莹。   不是说罗莹已经死了吗?   “你是……”   罗莹两个字刚要说出口,她突然意识到,容妃是之后才进宫的,她不可能听过罗莹的名字。   她生生止住,只是脸上的错愕一时没收住。   罗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红袖在一旁发现不对,她疑惑地道:“娘娘你怎么了?”   明了本来垂眸,听到红袖的声音,她抬眼,看到容妃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十分惊讶,心中某个地方突然一痛。   这感觉来得突然又陌生,自从弟弟和主公死后,她已经许久不曾心痛过。   容宛月控制住,她道:“本宫没事,可能是被香灰迷了眼。”   她看向罗莹,罗莹没什么表情。   容宛月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可她现在没法表明身份。   罗莹明显对她有所戒备,她跟以前一样聪明,一下子就听出自己想要问消息的意图。   她攥着帕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红袖更加奇怪:“娘娘,她有什么问题吗?”   容宛月摇头:“不,没有,本宫只是看她亲切,对了,本宫最近不是经常做噩梦吗?可能她是槛外人,一见她,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好像就没了。”   她这个说法倒是让红袖几人相信了。   罗莹眼中浮现疑惑,容宛月道:“对了,你叫明了是吗?你以前叫什么?”   “明了是皇上赐下的名字,奴婢只叫明了。”   是姬星河给她取的这个名字,难不成也是姬星河让她在这里剃度出家,守着碧霄宫?   这又是为何?   容宛月不解:“那你家中还有何人?可有弟弟妹妹或兄长?”   罗莹摇头:“奴婢孑然一身。”   不是呀,你以前还有一个弟弟的。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的罗宣早就死了。   她这么说也是对的。   只不过看她无波无澜地说出这些话,容宛月心里不是滋味。   她很想牵着罗莹的手,好好安慰一下她。   她想到一个好主意:“对了,本宫夜里难眠,想要读一些经书,你能随本宫去一趟邀月宫吗?”   去了邀月宫,她可以赐给罗莹好东西,弥补一下她。   罗莹微微皱眉,半晌摇头:“娘娘,皇上有令,明了是不能出碧霄宫的,请恕明了不能前去。”   什么,姬星河还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容宛月只觉罗莹与姬星河之间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娘娘,奴婢愿意去,奴婢会读许多经法,一定可以助娘娘安眠。”明悟急忙跑过来道。   容宛月看过去,这个明悟虽然是尼姑扮相,可明显心在红尘。   她想要拒绝,可是突然想起另外一事,她道:“好,那你就来邀月宫。”   “是,是,是。”明悟急忙道。   这个突然出现的容妃娘娘没有强迫自己去邀月宫,罗莹本该松口气,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一丝失落。   这失落来的莫名其妙,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   容宛月也没管明悟,她又在这碧霄宫里走走,指名让罗莹陪她。   罗莹便跟在她的身后,她让红袖几人落后一些,让罗莹介绍这碧霄宫。   罗莹不敢违命,再加上她对这里熟悉,便一一说了。   容宛月听着她说话,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她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回娘娘,已经十年了。”   “十年,你以前是哪里的宫女?是自愿出家的吗?”   罗莹斟酌道:“明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一切自然听从皇上的安排。”   也就是被迫的。   十年了。   “那你过得好吗?”   罗莹愣住,她以为这个容妃娘娘只是想要从她这里知道皇上和碧霄宫的事,可她没想到她每一句都是在问自己的情况。   这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个娘娘在关心她。   已经很久很久没人问过她怎么样了?   可是,她一个娘娘,怎么会关心她一个无关紧要的宫人呢?   “怎么不说话了?过得不好?有人欺负你?”容宛月皱眉,已经开始猜测会是谁欺负罗莹。   罗莹凝视着容妃的脸,她冰清玉洁,出尘脱俗,以前宫中人都说容妃最是张扬跋扈,可今天她觉得,传言可能只是传言,有时不可信。   “没有,”罗莹道,“奴婢只安心待在碧霄宫做自己的事,并没人为难奴婢。”   她这么说,容宛月稍稍放心,只不过看罗莹身体瘦弱,估计也是吃了不少苦。   如果能有办法让罗莹去到自己宫中就好了。   她沉思着往前,根本没有看路,罗莹刚要提醒,容宛月已经撞了上去。   一棵大腿粗的橘子树,眼看着容宛月要碰个鼻青脸肿,她身子突然一斜,人猝不及防摔进了一个桃花混着檀香味的怀抱中。   檀香浓郁但并不难闻,应该是刚刚燃香的时候沾染上的,倒给他这个人的香味中增添了一份厚重。   容宛月头顶传来一声讥诮:“怎么,还抱着,不愿意松手了是吗?”   容宛月连忙站稳,姬星河松手,容宛月发现姬星河的脸上挂着笑意。   今天早上的那种沉郁烦躁一览无余,他眼中的兴奋遮也遮不住,就像是期盼了很久的一件事终于要发生了一样。   容宛月不由多看他几眼,姬星河发觉问她道:“你怎么来碧霄宫了?”   “臣妾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热皇上生气了,所以闷闷不乐在后宫中走动,后来听到碧霄宫有声音,便过来一探究竟。”   姬星河喜色稍减:“你看到了什么?”   容宛月道:“臣妾只看到大师们在诵经祈福,进来之后看到了观音,还有一个没有名字的木牌,皇上,那上面为什么没有名字?”   姬星河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他虽然不回答,可是语气根本没有任何的威胁和冷意。   容宛月不由好奇:“皇上,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特别高兴。”   姬星河道:“是吗?”   容宛月重重点头:“是,能告诉臣妾吗?”   姬星河今天似乎格外好说话:“现在不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奇怪,他居然没有直接拒绝自己。   容宛月试探地问:“皇上,今天是你的生辰,臣妾想跟皇上一起过。”   “你想跟朕一起用膳,倒也不是不可以。”姬星河道。   怪事,怪事,他中午的时候还不愿意,现在居然又同意了。   容宛月越想越奇怪,不过,现在提高好感度要紧,她赶紧道:“皇上,既然今天这么特殊,我们也不要在宫里用膳,不如出去如何?”   姬星河挑眉:“你想出宫?”   “是啊,臣妾许久不曾……那个皇上整日劳累,甚是辛苦,今日恰好是皇上的生辰,该好好放松一番才是。”容宛月期待地看着他。   王喜在一旁道:“娘娘,皇上贸然出宫是十分危险的。”   “多带些侍卫不就好了。”   王喜连忙道:“可是侍卫都被皇上派出去……”   “王喜。”   王喜退了下去。   容宛月纳闷,侍卫都干嘛了?   是不是他们去不成了。   “如果皇上不方便,不去也行。”   哎,多好的一个机会,如果去了就太好了。   “去。”   唉?   容宛月猛然抬头,姬星河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朕说去,怎么,容妃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容宛月高兴地道。   嘿嘿,她早就想出去看看,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容宛月怕姬星河反悔,赶紧回去收拾了一下,又带了一些银子,然后赶紧跟姬星河汇合。   姬星河穿了一身赤色衣衫,披着薄薄的玄色披风,红黑映衬,煞是好看。   一行人出去坐上马车慢慢前行,一路上容宛月车帘子就没有放下来过,她贪看外面的风景,不一会儿就听到小贩吆喝的声音、杂耍的喝彩声,以及人们喝酒的划拳声。   她深吸一口气,从各种气味中分辨出了小吃。   臭豆腐、炒粉、馄饨面、刚出锅的肉包子,容宛月只觉自己的肚子也要饿了。   姬星河本来拿着一本书在看,可他的视线很快不在书上面,容宛月的表情比书里内容还要精彩。   只见她一会儿的功夫,脸上兴奋、急切的表情一览无余。   他最后干脆看容宛月了,手也放在一旁。   容宛月一无所觉,她心痒嘴又馋,后来就让齐山跟红袖去帮她买各种小吃来吃。   紫薯圆子、小鱼酥、秋梨膏、冰糖葫芦……   姬星河看着她一直吃吃吃,好像肚子是个无底洞。   每当吃到合口味的东西,她的眼睛猝然一亮,然后惊喜地对他说:“皇上,这个真好吃,你尝一尝。”   他看着上面沾着各种酱料的鱼丸,也不知道能有多好吃。   这世上最会做东西的人都在皇宫里,外面的人又能做出什么可口的食物?   容宛月听了他的话却道:“皇上,这你就不懂了。其实宫里的食物都是一成不变,或者偶有创新,但那也是大厨们试了好久才敢端上去的。民间就不一样了。很多人都有拿手的东西,他们出来摆摊,有时候东西做的怎么样,大家还会给出意见,他们修改做出更符合大众口味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好吃实惠,能够一直传下去,比宫里的御膳名头要响多了。”   姬星河听完她的话,下意识想反驳,可她已经双眼放光地指挥着齐山道:“去,去那里,他们家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齐山赶紧去了,红袖在一旁道:“娘娘,你怎么知道他们家的好吃?”   “你看他们的位置不好,但是人可不少,这队都快排到巷尾了,味道肯定不会差。”   红袖大赞容宛月,容宛月得意地哼哼。   姬星河坐在车里,朝外面看,果然看到容宛月所指的地方人潮汹涌。   齐山也已经买回来,仅仅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帽子歪了,衣衫也发皱。   红袖接过他手里的碗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人好多,这是最后一碗,我好不容易给娘娘买来的。”   齐山擦擦脸上的汗,容宛月笑道:“那还真是辛苦,回宫有赏。”   齐山顿时力气充足道:“谢谢娘娘。”   容宛月接过碗,她刚打开盖子,马车里顿时传出一股异味。   姬星河当场捏住鼻子:“这是什么东西?”   容宛月却是丝毫不嫌弃,她高兴地道:“皇上,这是臭豆腐,闻着臭,吃着可香了。你要不要尝尝?”   姬星河瞬间黑脸,一字一句道:“你自己吃。”   容宛月摇摇头,这么好吃的东西,姬星河看来是没有福气了。   她看着炸得焦黄的豆腐上面吸饱了汤汁,洒着香菜香葱,顿时馋得口水直流。   一口咬下去,汁水横流,味觉爆炸,好吃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红袖在一旁问道:“娘娘,怎么样?”   “好吃,真的特别好吃,红袖你也尝一个。”   红袖闻到这个味道,一时也有点接受不了。   但是这是娘娘喂来的,她乖乖张嘴,吃了进去。   齐山与王喜等人,就连姬星河也朝红袖看了过去。   只觉红袖嘴巴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之后咀嚼的速度明显越来越快。   姬星河眉头一挑,容宛月期待地问:“怎么样?”   红袖脸上浮现意外:“娘娘说的果然是对的,这个臭豆腐味道与众不同。”   ???   姬星河不信,这宫女一定是不好意思拒绝,一定是。   完 第44章   ◎姬星河低头,看到怀中的东西恰好就是众人都想要的绣球。◎   容宛月见姬星河一直盯着自己的臭豆腐看,再次安利:“皇上你试试吧,真的好吃。”   “不要。”姬星河毫不留情地拒绝。   容宛月道:“皇上,今天是你的生辰,难道你不想多尝试一下新的事物?长大一岁应该更有勇气了。”   这都扯到勇气上了。   姬星河道:“朕不会上当的,你省省力气吧。”   啧啧啧,容宛月特别遗憾,姬星河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臭豆腐,只能自己全部吃光了。   她接连吃掉碗里的几块臭豆腐,又不停地用最夸张的语言描述臭豆腐的味美,就想引诱姬星河。   姬星河冷笑一声,嫌弃味道重,直接将她赶出马车了。   嘿,这正合容宛月的心意,她高高兴兴地坐在马车前面,四处看。   容宛月跟红袖几人一直讨论他们看到的各种东西,齐山是穷苦人出身,会跟容宛月多说说这些个吃食和建筑的由来,而红袖在一旁听着,也会说上几句。   马车里只剩姬星河一个人,刚刚他还嫌弃容宛月聒噪,现在外面热热闹闹,里面却冷冷清清,他又不高兴了。   可能真的是被容宛月影响了,他现在肚子也饿了。   可恶,就连王喜都开始在容宛月面前逗趣,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   今天是他的生辰,该以他为主,为什么他要在车里挨饿受这份罪?   姬星河道:“停车。”   外面容宛月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人发出一阵笑声,声音盖过姬星河的停车二字,堂堂皇帝没人理。   姬星河怒了:“王喜!”   王喜连忙道:“皇上,奴才在。”   “你还在,朕以为你的魂留在宫里了,停车,朕要下车。”   王喜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不高兴了,他赶紧道:“是,是。”   他掀开帘子,姬星河看到容宛月正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拿着酸梅干,好不自在。   他瞪了容宛月一眼下车,容宛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跳下车来道:“皇上,你怎么了,你等等臣妾。”   姬星河偏偏不等,他走得快,容宛月跟得急,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何星!”   容宛月猛然大声叫,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容宛月,然后目光又定格在姬星河身上。   被这么多目光盯着,姬星河停了下来,容宛月趁机追上来,一手拉住姬星河道:“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都追不上了。”   她朝周围的人道歉:“不好意思,自家弟弟闹脾气,见谅见谅。”   姬星河听到弟弟二字,眉头皱起来,他手刚抬起,容宛月攥得更紧,像是怕他丢了一样。   他垂眸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没有再强硬地甩开她。   容宛月将他拉到人少的地方道:“皇上,你走得这么快做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很危险的。”   “朕,我在车里闷,”他看容宛月一眼,“再说你不是说要陪我过生辰,怎么我没感觉到?”   “一时疏忽,”容宛月赶紧道,“你想做什么,今天我都奉陪。”   这家伙现在难哄得紧。   姬星河哼一声:“你刚刚叫我什么?”   “这不是在宫外吗?怕别人发现你的身份,给你取了一个假名。”   “哦,那弟弟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好像比我还小一岁。”   弟弟,弟弟那是一时说顺嘴了,谁让你以前还想叫我哥来着呢。   容宛月嘿嘿笑两声,突然指着前面道:“何星,你看那个酒楼很漂亮,我们去哪里吧。”   姬星河冷哼一声,故意不往前看。   容宛月甩着他的手道:“走啦走啦。”   “姐弟之间这样像什么样子?”姬星河故意道。   容宛月道:“没事,没事,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弟弟还是要多多笑一笑,你笑起来可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动人。”   哼,油嘴滑舌。   姬星河嘴唇紧抿扭过头,但是眉眼间却藏着一丝笑意。   他们没有去酒楼,容宛月问他道:“皇上,你不是说饿了吗?”   姬星河置若罔闻,容宛月只好跟上去。   姬星河长得太美,一路走来原本谈论不休的行人看到姬星河都不由地屏住呼吸,怕惊扰了这谪仙似的人物,他走过的地方旁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避开,主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姬星河甚少出宫,以前是没有机会,后来成为皇帝之后又被管着,偶尔出来,侍卫都跟着,也无甚趣味。   如今日这般走在普通百姓中间,感受着熙熙攘攘的人潮,的确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不过,唯一让他不喜的是众人的躲避,他们本来在买东西,或者在看热闹,但是他一旦经过,他们就自动后退。   他没有穿着龙袍,按说不会有人猜测出他的身份,那他们避他如蛇蝎又是为何?   他不由地想到曾经自己被人叫了许久的坏名头,他现在已经比以前要坚强,但是被这么多人抵触,他依然不喜。   他突然厌恶,他好好地呆在宫中就好,为什么要来这里?   容宛月就跟在姬星河的身后,看着众人全部对他露出惊艳的眼神,她笑起来,姬星河的回头率可是百分百,他被这么多人喜欢,心情一定也很好。   她偷偷摸摸地在姬星河身后吃着酸枣糕,没料想,姬星河突然回头。   对上容宛月偷吃,他一脸愠怒。   容宛月连忙解释道:“刚刚买的,我替你尝尝,不是故意要偷吃的。”   她递给姬星河酸枣糕,岂料姬星河脸色更加难看:“回去。”   回去,就这么回去?   他们还什么都没干呢。   姬星河已经转身走出去好远,容宛月急忙追上去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去,我们才刚出来。”   前面的人看到姬星河依然快速为他让路,换成其他人被如此优待,早该高兴了。   可是容宛月发现姬星河的眼神在接触到这多出来的一条路之后,脸色愈加阴沉。   她眉头紧锁,想到一个点。   她赶紧拉住姬星河道:“你该不会是不喜欢他们给你让路吧?”   姬星河停住,容宛月见他面无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该高兴啊,他们是全部都折服在你的盛世美颜之下,才会一直看你,主动让路。”   姬星河终于扫了她一眼,容宛月连忙道:“是真的,谁让你长得太好看,今天这一身锦衣华服宛如天上的仙人。你再看看,他们绝对是喜欢你。”   怕姬星河不信,容宛月随意拉来一个路人问道:“你觉得他好看吗?”   那个老大娘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仔细一看姬星河的长相顿时惊道:“好俊的小郎君,比画上的人还好看。”   这人话音刚落,姬星河身上突然砸下许多荷包和绢花,隐在四周的暗卫几乎同时起身保护姬星河。   容宛月急忙道:“不要动,是荷包和绢花,都是姑娘们撒来表达爱意的。”   姬星河低头,脚下的确是一个做的十分精致的荷包。   暗卫也停止不动,四周的人虽然觉出不对,但是仍然有许多大胆的姑娘小伙冲姬星河投掷鲜果、璎珞和丝帕。   姬星河一时不察,被所有的东西兜头撒了一身。   容宛月见他目露茫然,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攥住一个小红果子,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来。   他在紧张。   可能是头一次在民间被这样对待,感受到百姓的纯粹的,不惨杂任何其他心思的喜欢,他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刚刚他冷冰冰的,可现在又一脸懵,周围的姑娘更加喜欢和心动,有那大胆的人已经再次投掷了金银发钗,甚至想要上前触碰他。   容宛月还在感慨他被小时候丧门星的阴影影响太深,即使做了皇帝,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人喜欢。   抬头一看他要被人潮淹没,赶紧挤上前,拉住他的手就往前跑。   两人脚下如踩风火轮,风在耳旁呼啸,身后的人一直在追赶他们。   不同得是,以前姬星河曾被侍卫带着逃,那是身后有着致命的危险。   而现在追赶的是喜欢他们的人,姬星河心跳的很快,这种感觉新奇有趣。   两人紧紧拉着手往前跑,好像此时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们分开。   呼啸的风与他的心跳声让他兴奋,跑了好一阵,他们停在西街。   容宛月肺都快炸了,她脸色绯红如霞,呼吸急促,站稳之后,她看看身后,没有人跟来。   她高兴地对姬星河道:“太好了,他们没能跟上,看来我们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容宛月松开两人一直牵着的手,姬星河手掌一空,那种紧密相连的感觉消失了。   “呀,”她看到手里的酸枣糕道,“只有一块了,肯定是刚刚跑的时候掉在地上了。”   她皱眉:“哎,这酸枣糕很好吃,我还想让你尝一尝呢。”   不过,就剩下一块,估计姬星河也嫌弃。   她还是递给姬星河道:“你要吃吗?”   不吃就算了,待会儿再去买一份。   她想拿回来的时候,姬星河却低头拿过她手心里那块绿色的小纸包。   他剥开纸包,里面的酸枣糕已经压扁,松散不成样子。   容宛月看了都觉得没有吃的必要:“要不然……”   姬星河直接送到嘴边将那糕粉都吃进了嘴里,容宛月一时直直地看着姬星河。   姬星河吃下去,糕粉酸酸的,不够甜。   “下次别在这家买了,太酸。”   “哦,哦。”容宛月下意识应声,回过神很是惊讶。   刚刚她买了那么多东西姬星河不吃,这最后一块不成样子的酸枣糕他却吃了,是不是知道大家喜欢他,他心情好了。   一定是这样。   容宛月忍不住笑了。   姬星河察觉到她在笑,背过身去往前走。   容宛月急忙跟上去道:“你看我刚刚说的没错吧,你长得俊美,大家都是喜欢你。你以后也可以多笑笑。”   “笑一笑有什么好?”   “当然好,任何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我笑你高兴,算起来好像只对你有好处。”   “不是啊,你没听过笑一笑十年少吗?可以年轻十岁呢。”   “你刚刚还说我俊美。”   容宛月:“是以后,以后可以年轻十岁。”   姬星河余光瞥到容宛月着急辩驳,嘴角上扬。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王喜跟暗卫很快赶上来。   容宛月看到前面有一面摊非常多的人排队,她想去尝尝,姬星河一看人太多拒绝过去。   拉着容宛月就继续往前,容宛月只好恋恋不舍地看着离开。   她一扭头看到一处高高的戏台,戏台上几个大字:绣球招亲。   这样的热闹怎么能少得了她,她立刻要去看,并以一个好的帝王应该多多体验民间生活为由,又将姬星河拉了过去。   姬星河本来并不习惯这样的坏境,但经过刚刚那么一遭,他竟然已经可以接受,愿意在这么嘈杂的地方跟容宛月多待一会儿。   容宛月兴奋地看着上面的高台,姬星河看着她,既然自己已经下了决定,她时日无多,那么今日可以满足一些她的要求。   容宛月还是第一次看真正的抛绣球招亲,以前去旅游区也见到过,但那是哄人玩的,眼下这个可是真的。   她恨不得竖起耳朵听清上面所有的话,但看热闹的人太多,她没有办法看个痛快。   姬星河注意到她的难处,摇摇头,低头向她重复台上人的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容宛月大声道。   姬星河无奈地凑近她的耳边道:“上面的人说,他们家的小姐闭月羞花,能文能武,因为家中只有一独女,父母不想她出嫁受委屈,特此让小姐抛绣球招亲,一旦招到夫婿,便送夫婿一百两银子当作聘礼。”   姬星河转述的时候,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喝彩,更有人激动地往前,想要一睹小姐风采。   姬星河及时地抱住容宛月,容宛月整个人嵌入姬星河的怀中,他本在她的耳旁说话,被人一碰,他的唇猛然贴在了容宛月的耳朵上。   两人同时僵住,一时无言。   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冷战,王喜在人潮中喊道:“公子、小姐。”   两人猛然回神,急忙分开。   容宛月脸色涨红,姬星河更是面如染霞。   王喜好不容易拿了个凳子挤进去,一看到姬星河的脸大叫:“公子,你的脸怎么了?”   容宛月悄悄去看,发现姬星河的脸已经红透了,马上要熟了。   姬星河扭头对着王喜狠狠一瞪:“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公子你没有受寒吧?体热吗?”   他越说,姬星河就越恼,最后他怒道:“闭嘴,再说话就领罚。”   王喜只好闭嘴,他提起凳子对容宛月道:“小姐,奴才拿来了这个,可以踩着看。”   容宛月正愁刚刚尴尬得要死,她赶紧道:“这个好,谢谢你王喜。”   她接过凳子放好踩上去,这下视野顿时开阔了。   下方乌泱泱的全是人,看来这家招婿的条件太诱人,大家都来凑热闹了。   也有一些小贩想要趁机兜售一些吃食,可被这徐家的家丁给轰到一边,其中一个老翁还差点被踩到。   容宛月让人将他扶起来,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这徐家行事似乎有些霸道。   又有两人道这不是徐家小姐第一次比武招亲,之前招过两次她都不满意,还曾将一公子腿打折,不过后来徐家赔偿,这事也被瞒了下来。   现在已经过了一阵子,徐小姐又来招亲了。   容宛月听着八卦,姬星河脸上的热度也渐渐褪去,他的视线重新投射到台上,那个小姐还没出来,他深感无趣,目光不知不觉便又回到了容宛月的身上。   容宛月倒是一心盼着小姐快出来,没有再看姬星河。   姬星河看着,心里不太舒服。   怎么,她对那个没见过面的小姐那么感兴趣吗?   很快,在众人千呼万唤中,今天的主角终于登场。   她拿着一面团扇,由管家介绍之后站在了台中央,在众人的期待中露出真容。   女子杏眼鹅蛋脸,长相清秀,只是眼神犀利,眼尾上扬多出几分凌厉之感。   底下人有失望的,也有惊喜的,但是并无一人离开。   容宛月道:“长得倒是好看的。”   姬星河只看了一眼,他道:“你长得比她好。”   容宛月猛然又想起来刚刚贴耳朵,她咳嗽一声,专心盯着台上,再不敢看姬星河。   对面的酒楼上,姬灵雁同家人已经用完膳,准备离开,她随意往外面一瞧,看到了人群中的姬星河。   他的身边站着的赫然是容妃。   对面的福王姬星岚见她神色微变问道:“怎么了?”   姬灵雁道:“你看……”   姬星岚看过去,同样发现了姬星河与容宛月。   “皇上怎么出宫了?”   “谁知道,”姬灵雁随口道,她想了下,“今日好像是他的生辰。”   “生辰,”姬星岚凝眉,“他每年的生辰不都是在碧霄宫里呆着,怎么今日出来了?”   “你看清楚,他不仅自己出来,还带了容妃,前段时间宫里不是说这容妃得宠,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又被冷落,我本来没当一回事,现在看来,咱们这个皇上似乎真的喜欢容妃呢。”   两人一同望向姬星河与容宛月,姬星岚眼中浮现担忧:“这怕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不过一个容妃而已,不会坏我们的事。”姬灵雁道。   姬灵雁的女儿娇声道:“娘亲,我困了。”   姬星岚的儿子道:“妹妹困了,给你糖。”   姬灵雁对着侄子笑意满满:“妹妹不能吃糖,咱们虢儿就是疼妹妹,姑姑也喜欢虢儿,以后等你当上大人物,也要对妹妹好啊。”   虢儿奶声奶气:“虢儿会一直对妹妹好的。”   姬灵雁满意地笑笑,与姬星岚一行人慢慢离开。   高台上,招亲已经进行到高潮。   小姐拿着红色系满流苏的绣球一直往台下看,不停地有人道:“小姐,往这边扔。”   “扔我这里。”   “这里,这里。”   容宛月看得两眼放光,姬星河见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得不亦乐乎,似乎都想要自己代替小姐站在台上选亲,他不由地一阵气闷。   突然,四周一静,只见那小姐站在台中央,定定地看向台下。   容宛月本来还在看四周的男子,可她见四周的人都开是往她这边挪动,她渐渐觉出不对。   她看向台上的小姐,惊讶地发现小姐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身边的姬星河。   啊,她该不会是看上姬星河了吧?   眼光倒是不错,不过,姬星河不行啊。   她在一旁摇头,那小姐已经用力往姬星河身上猛然一抛,目光中带着势在必得。   姬星河见容宛月摇头,他不明所以。   突然一物掉落在他怀中,他下意识抱住,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喝彩声。   姬星河低头,看到怀中的东西恰好就是众人都想要的绣球。   完 第45章   ◎我是她如假包换的夫君。◎   徐小姐见姬星河接住了绣球,笑着注视他。   这时王喜过来,在姬星河耳边低语几句,姬星河眉头微挑,看了一眼徐萍一家。   徐萍喜不自胜,让管家过来,请姬星河上去。   姬星河看了容宛月一眼,容宛月以为姬星河是让自己说明情况,她道:“对不起,他不能娶你家小姐。”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管家为难地看了一下台上的小姐和老爷,徐小姐眉头微皱,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容宛月道:“你是什么人?”   不待容宛月回答,她又看向姬星河道:“公子,你与她可相识?”   容宛月朝他往过去,他摇头道:“不认识。”   徐小姐看向容宛月的眼神中有着鄙视,她道:“既然你与公子只是陌生人,为何要出言阻止我与公子成亲?”   这个家伙是故意的,容宛月被他摆了一道,她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公子配不上小姐。”   那小姐狐疑地上下打量容宛月道:“哦,我还以为你也是看上这位公子,想要破坏我的招亲呢。”   容宛月自然否认,徐萍跟容宛月过完招,面对姬星河则换了一幅面孔。   她面上含羞带怯道:“公子,既然你我有缘,敢问公子名姓?公子是想今日成亲,还是先收下聘礼,改日我再让人登门拜访,商定婚期?”   姬星河摸了摸下巴,容宛月见他似乎真的在考虑,不由地纳罕,难不成姬星河真的看上这位徐小姐了?   他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容宛月眉头都快凝成一团,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努力错了方向,这种泼辣的性格才是攻略姬星河的密码。   “公子?”姬星河久不出声,徐萍不由地出声提醒。   而一旁的徐老爷道:“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公子一表人才,我女儿也是花容月貌,正好是天生一对。”   四下里出来的仆妇家丁请姬星河上去,姬星河微微一笑:“这,恐怕不行,我还需要问一下家中亲人的同意才行。”   徐萍还以为姬星河不愿意,长相这么好看的人,让她倒贴都行,她可不愿意放过。   她松了一口气道:“这有何难,我这就派人去,公子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只余一姐姐,”姬星河看向容宛月道,“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呢?”   他冲容宛月叫姐姐,别说其他人,就连容宛月都吃了一惊。   她眼睛微睁,徐萍迟疑地道:“她是公子的姐姐,可是公子刚刚不是说……”   “刚刚只是我与家姐开个玩笑罢了,怎么你们都当真了?”   谁会无缘无故开这样的玩笑,徐家的人都是一阵无语。   徐萍一下子得罪了准夫婿的姐姐,但她也不慌,只是略略收敛了刚刚的嚣张气焰,问道:“这位姐姐,我欲与公子成亲,姐姐以为如何?”   姬星河饶有兴趣地看向容宛月,容宛月看出来,姬星河这是无聊在逗人玩。   她憋着气故意道:“我当然同意了,刚刚那么说,只是觉得弟弟如果成亲,家中还有几房妾室……”   徐萍脸色突变:“公子已经有妾室了。”   “是,”姬星河倒是承认得干脆,“不过尚未娶妻。”   一边徐夫人道:“这个倒也不难,如果你想入赘我们徐家,你那几房妾室遣散了便是。一人五十两银子不算亏待她们吧。”   她们可能还真看不上,容宛月心道。   姬星河似笑非笑地看向容宛月:“阿姐,你觉得呢?”   容宛月笑容灿烂道:“好,太好了,弟弟,徐小姐如花似玉,你能入赘为婿,嫁给徐小姐,姐姐第一个同意,也为你高兴。准备好遣散费,阿姐还得要提前恭喜一下弟弟,现在就可以讨杯喜酒喝呢。”   姬星河笑容僵在脸上。   徐老爷拍掌道:“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成亲,这一百两聘礼你先收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容宛月忍俊不禁,徐家的下人已经将一百两银子送到容宛月面前,容宛月看见银子,笑容更加真切。   她立刻收下银子道:“徐老爷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我弟弟貌比潘安,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希望他嫁入徐家之后你们能够多担待,尤其是弟媳妇,你可要好好地对待我弟弟。”   徐萍被她说得眉眼带笑,心甘情愿地道:“姐姐,我晓得了。”   她偷偷望向姬星河,姬星河脸上却没了笑容。   容宛月将那银子拿在手里对姬星河道:“那弟弟先留下成亲,姐姐回家向祖母说明情况。”   她当真前行,留姬星河一人在那里,而姬星河已经被许多人围住,要他家去换上喜服。   红袖跟在容宛月的身边向后看,她问道:“小姐,我们真的不管公子了吗?”   容宛月心中偷着乐,她道:“无妨,你忘记你家公子是什么身份,入赘是不会入赘的,如果他真的看上那家姑娘,自然也会有办法,我们就不需要为他操心了。”   她刚刚还向那个摊子预定了一碗长寿面,也不知道老伯做好了没有,现下无她的事,她正好去看一看。   姬星河看着容宛月,她当真一次也没有回头,拿着银子跑了,留下他一个人。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下人见他迟迟不动,上前推搡,还未近他的身就发出一声惨叫。   容宛月吃惊地回头,就见姬星河将一个小厮的手指掰断,人又被他踩在了脚底。   徐家的人十分吃惊,但更让他们吃惊得是姬星河看着容宛月的方向道:“阿姐,你将我变成自己的夫君,现在又腻了要卖掉我吗?”   四下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容宛月的眼神中明晃晃的谴责:禽兽啊,居然对弟弟下手。   眼见自己名誉不保,容宛月赶紧解释道:“你们别误会,其实我们……”   “其实我们就是夫妻,我是她如假包换的夫君。”   徐萍目瞪口呆:“你,你们……”   姬星河将那绣球往徐萍怀里一丢道:“别想太多,刚刚你将这玩意扔我怀里,她只是在跟我置气罢了,以后这绣球看好再扔。”   他随即过来,不顾容宛月的抗拒,揽住容宛月的肩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欲离开此处。   身后徐萍突然道:“站住。”   她怒气冲冲:“你们太过分了,搅乱了我比武招亲的场子,现在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   她带人包围了姬星河与容宛月,盯着姬星河道:“既然你接了我的绣球,要么留下人,要么留下命,你自己选吧。”   地上锵地一声响,是她掷了一把大刀,刀身反射寒光,周围气氛顿时凝涩。   姬星河道:“哦,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徐萍冷哼道:“这可由不得你。”   她冲身后的家丁喊道:“来人,将姑爷拉下去换衣服,至于这个女子,她长得倒是不错,洗洗送去青楼也能卖钱。”   家丁上前当真去抓容宛月的手臂,刚刚碰到,周围的暗卫现身,场面局势瞬间逆转。   十几个家丁倒在地上直叫唤,徐家一看,也意识到眼前的两个不是普通人。   他们想要跑,去路被侍卫给拦住。   姬星河看着刚刚嚣张的徐萍道:“你想去青楼?”   徐萍此时被吓住,姬星河温柔又俊美,可他刚刚不动声色就将小厮的手给掰折,现在还笑着跟她说话,她的脊背生出一层寒意。   她道:“不,不……”   “我当然不会让你去青楼,既然你喜欢伺候人,那就去当最低等的营妓如何?”   他一摆手,徐萍被侍卫拉了下去,恐惧让徐萍厉喝道:“你不能动我,你知道我们清远镖局是谁罩着的吗?如果你动了我们,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姬星河兴趣上来了,他道:“哦,不如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人?”   “是,是,是……”徐萍还未说完,突然出来一堆人马将姬星河与容宛月等人都包围了起来。   容宛月吃了一惊,只见有一人后面的马车上踩着下人的背走了下来。   他身着湖蓝色的绸衣,手上拿着一对珠子,腰上别着一把折扇,他先是看到容宛月,眼睛顿时黏在了她的身上。   他抽出折扇,哗啦打开,做作地扇了两下。   那徐萍看到他像是见到救命稻草,赶紧求救道:“大人,有人欺负我们,你要为我们做主。”   男子只扫了徐萍一眼,然后视线重新回到容宛月身上,装模作样:“有我在,不会让人随便当街闹事,姑娘你跟我走一趟吧。”   红袖喝道:“放肆,知道我们小姐是何身份吗?还不速速离开。”   男子笑着道:“身份,什么身份也不能无故闹事欺负人,你们说是不是?”   下人们全都附和,容宛月皱眉,这男子衣着华贵,出言放肆,可见在这京中应该是有来头   不过,她看向姬星河,这人好像不认得姬星河。   容宛月道:“我劝你识相地话不要挡路,不然等下后悔可来不及。”   “我现在就后悔了,后悔没有早遇见你。”   他说着又再次打量容宛月,见她衣着不菲,想她可能也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人。   也许是不受宠的姬妾,藏在了深闺中,也怨不得他没见过。   不过,现在认识也不晚,既然被他看上,他一定要弄到手。   他色胆包天,居然上前去抓容宛月的手:“美人,你看你身上连件值钱的首饰也没有,不如跟了我吧,我定会怜惜你,你想要金山银山我都给你。”   好大的口气。   围观之人看着那人欺负容宛月,都不敢靠近。   容宛月故意道:“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你都不知道,你听好了,我叫霍松明,看到这后面的酒楼了吗?是我家的产业,你跟了我,我立马封你为贵妾,日日让你穿金戴银。”   四周立刻有人道:“是霍松明,霍家大郎,听说他昨日还强抢了赵货郎家的小女儿。”   “是啊,那小女儿被他欺辱吊死在自家门口了。”   “可怜,真可怜,他今天又在当街欺辱民女,恐怕这个也要遭殃。”   容宛月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霍松明眉头紧皱,朝四周喝道:“滚蛋,那是她不识好歹,非要寻死,关我什么事。”   他回头对容宛月笑道:“别听他们胡说,虽然我有小妾,我一见你魂都没了,她们没法跟你比。”   容宛月恶心死了,她道:“是吗?可你要我容易,我的夫君你可惹不起。”   霍松明笑了:“在这京城就没有我不能动的人,当今太后是我的皇姑奶奶,祺妃是我姐姐,皇上那就是我姐夫,别说我只是想要一个你,就是将你夫君抄家赶出京城也轻而易举。”   容宛月朝姬星河看过去:把姬星河赶出京城,她倒还真想看看。   姬星河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容宛月知道他生气了。   而那霍松明浑然不觉,他摆足了威风,听见有人在笑,他不悦地道:“谁?”   话音刚落,嘴就被一物击中,他疼得嚎叫一声。   姬星河握住容宛月的手,他手里还拿着几枚金花生在把玩,他睥睨男子道:“你就是他们背后的人?”   男子原本注意力在容宛月身上,此时嘴疼得厉害,他眯着眼睛望过去,终于看清楚姬星河的脸后,他嘴巴张开,连疼也忘了,只愣愣道:“美人,你又是何人?”   徐萍在后面恨恨道:“他们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夫妇。”   霍松明一听这两人是夫妻,反倒更加兴奋起来,他一向男女通吃,本来遇上一个美人已经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有一个极品“佳人”在后面。   如果将两人都收下,三人一同颠鸾倒凤不知是何等销魂刺激。   他道:“原来你们是一家人,统统到我府上去,我要好好地盘问。”   姬星河挑眉道:“是吗?”   霍松明止不住流口水:“是,快些跟我走。”   他说着右手去摸姬星河的手,想要来个雌雄双抱。   姬星河嘴角一扯:“跟你走,怕是你要留下些东西才行。”   “哦,你要什么……啊!”   霍松明再次爆发一声惨叫,众人惊恐地发现他的左手不见了!   此时那里光秃秃的,只剩下齐整的白骨和血肉,鲜血不停地往下流,地上赫然是一只断手。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霍秋明的下人都没反应过来。   众人抬头看到一把寒光烈烈的匕首,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松地把玩着它,刀上的鲜血顺着刀身汇聚到顶尖不停地滴落。   众人看向匕首的主人,发现他竟然是霍秋明刚刚出口调戏的美公子。   谁也想不到,他看起来温和无害,又貌比潘安,一出手就这么狠,笑着砍下霍秋明的左手。   众人不约而同退后一步,容宛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姬星河出手。   她看着眼前虽然笑着,但是明显散发出危险信号的姬星河,只觉得眼前的他实在是——   让人胆寒,但同时又很帅气。   像霍秋明这样的人渣就该这么对待,这样还不够,谁给他撑得腰,也要追究到底,甚至要追究那些人的责任,让他失去保护伞,他才不会继续祸害其他人。   她对姬星河竖起大拇指道:“你做得太好了。”   姬星河刚刚已经看到众人一致远离他,估计也是被这样的他吓到。   他一时没有收住脾气,只想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碰了容宛月的人。   他该砍掉他的两只手,两只脚,甚至要剜去眼睛,手脚全部打断,再凌迟处死才能灭了他的怒火。   不过,旁人都怕他,那容宛月呢,她有没有被吓到?   他装作不经意地看过去,容宛月却笑着对自己说,他做得好。   她笑容灿烂,是真心实意地在夸他,认同他的做法,他不由地心口一松,脸上却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道:“他只是活该。”   下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扶住霍秋明,霍秋明痛到极致,咬牙切齿:“给我抓住他们。”   下人们立刻一拥而上,他们会拳脚功夫,以前仗着身份没少为非作歹。   今次他们也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他们亮出匕首直冲容宛月而去,容宛月往后退去,姬星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他一挥手,暗卫出来直接将他们撂倒了。   霍秋明见大势已去厉声道:“我劝你们束手就擒,我是皇上的小舅子,我皇姑奶奶是太皇太后,我姐姐是祺妃娘娘,今天你们敢惹我,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明日你们就会被我皇姑奶奶下旨人头落地。”   容宛月扶额,霍秋明这是在找死,皇帝跟太皇太后的关系可不像世人以为得那样好。   果然姬星河道:“哦,太皇太后、祺妃,看来你没少因为他们做坏事吧?”   霍秋明忍痛道:“什么坏事,我是皇亲国戚,想要什么不是很正常的?是哪些人不知好歹,我看上他们的东西和女儿是看得起他们,他们竟然还敢拒绝,拒绝我就是拒绝皇家,他们敢这么就是藐视皇家,我只是代替皇家来教训他们,维护皇家的威仪。”   “我很好奇,”姬星河靠近霍秋明,匕首上的血迹渐渐干涸,他脸上带着疑惑,似乎真的是因为不清楚而向霍秋明请教。   霍秋明这时再看到他微笑,只觉得仿佛看到了从地府来的索命恶魔,他接连往后退两步,被侍卫一推,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   他抬头看到姬星河就蹲在他面前,他身子开始发抖,姬星河头微微一歪道:“你这么做,不怕皇帝知道吗?”   “我,我……”他哆哆嗦嗦,语不成句。   姬星河没有耐心,匕首抵在他的喉间道:“说清楚,说大声一点。”   “我,皇上怎么会知道我做的事,有父亲和太皇太后、姐姐在,即使皇上知道了,也不敢将我怎样的。”   姬星河若有所思:“是吗?”   霍秋明说完胆气仿佛又回来了:“是,所以你最好快些将我放了,送我回家,再给我赔礼道歉,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不让你们死得太难看。”   “放肆。”王喜在一旁喝道。   霍秋明瑟缩了一下,姬星河可惜道:“晚了。”   霍秋明不明所以,看向姬星河:“什么晚了?”   “我不会考虑放你一马,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什么?   霍秋明吃惊不已,姬星河已经拔出侍卫的长剑架在霍秋明的脖子上道:“你藐视王法,目无法纪,今日就地处斩。”   霍秋明大骇:“你敢动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姬星河笑着道:“我,我你不认得?”   霍秋明仔细打量,突然他脑子灵光一闪,舌头都开始打结:“你,你是……”   他顿时身子全软,姬星河道:“哦,想不到你还真的见过朕,但是朕可从来没有什么小舅子。”   言毕,他长剑落下,霍秋明双眼猝然瞪大,瞳孔中最后倒映出的事姬星河抽回长剑的淡漠神情。   他人头落地,周围一阵哗然。   有人听到他自称为朕,顿时反应过来这是皇上。   围观的人先是害怕地跪地,容宛月知道姬星河看着不在乎,但是他心里十分不喜欢别人当他为怪物。   她迅速站出来面朝百姓高声道:“皇上微服出访,正好遇到霍秋明为非作歹,皇上深明大义,亲自动手斩杀他,你们以往有受到他迫害的,尽可以将自己的冤屈说出来。你们放心,皇上在此为你们解决了大患,之后他不会再祸害你们。”   姬星河意外地看向容宛月,容宛月本就相貌出众,自带一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而今说出这一番话来,百姓几乎立刻就信了。   本来他以为百姓会害怕,可他们听了容宛月的话之后,没有一个人离去,反而开始哭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多年积压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呜咽出声,容宛月凝眉,看来这霍秋明在京城真的是天怒人怨了。   姬星河同样蹙眉,虽然他最近有所耳闻此人的作为,此次出来碰上徐家人,他想着恰好可以引他出来,惩治他。   但他没想到霍秋明行事如此恶劣,他吩咐王喜道:“着刑部尚书彻查此事,一并犯事者从重处理,所有人不得包庇。”   王喜应下。   百姓一听皇上金口玉言,心潮澎湃,齐齐下跪道:“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如浪,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人也不禁激动起来。   容宛月看着站在众人中间的姬星河,他手背在身后,神情肃穆,但是,她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显然也是欢喜的。   得到百姓真心的爱戴,这种感觉一定不差,她也希望姬星河能够多感受到世间不一样的美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到这件事的人都想要一睹皇上的圣颜。   人多意味着危险,京兆尹也听到消息带人过来隔绝了百姓与姬星河。   姬星河决定回去,容宛月无奈也只得回去,她坐上马车,经过那面摊时,发现面摊已经收了。   齐山告诉他,本来他得了娘娘的吩咐去排队买面,可是轮到他的时候,面就卖完了。   容宛月遗憾叹气,上一次姬星河没能吃上长寿面,今天又吃不上了。   姬星河见容宛月一直掀开帘子与齐山说话,问他们是发生何事。   容宛月随口说了京城热闹,没逛多久回去有点可惜。   姬星河刚想说下一次再来就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决定,他缄默。   容宛月见他没说话,自顾自地道:“不过没关系,下次我们在一起来,皇上你说对吧?”   姬星河闭目养神,当作没听见。 第46章   ◎姬星河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   到宫中,容宛月回了邀月宫休息。   她特意查了下好感度,姬星河的好感度上升百分之十,果然今天出去一趟还是有好处的。   不过,姬星河杀了霍秋明,不知太皇太后知道后悔怎么样?   第二日,太皇太后已经知道这事,她一早就去找皇上,祺妃也跟着一起去,但是皇上一律不见。   太皇太后震怒,故意等在太和宫外,姬星河出来,太皇太后还想质问他,可他一上来就将暗卫与刑部尚书查到的事都说了出来,桩桩件件都是霍家藐视律法,欺男霸女之事。   在受害人的证言证词,无数鲜红的手指印面前,太皇太后哑言,片刻之后,太皇太后又打感情牌,被姬星河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挡了回去,最后他只表示一切依照大荣律例而来,让太皇太后约束自家亲戚,如果有下一次,惹了众怒,即使是太皇太后,他也不能包庇。   太皇太后差点心梗,祺妃哭得姬星河不耐烦,直接说她身为霍秋明的姐姐不约束弟弟,反而充当他的保护伞,大损皇家威严,连降两级,贬为贵人,让人将她丢了出去。   容宛月醒来听到齐山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些事,邀月宫的人前些日子被栖梧宫的人奚落,他们都憋着一口气,而今见祺妃变祺贵人,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不过,据容宛月所知,太皇太后之前垂帘听政,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势力,现在姬星河动了她娘家的人,太皇太后会不会发怒,对付姬星河。   想起这个,她洗漱一番后,让人做了甜甜的龙须酥,正准备去看姬星河,王喜过来,搬来两个檀木箱子。   原来姬星河又赐了东西过来,这两个箱子打开,里面全部都是奇珍异宝,珍珠头面红宝石,翡翠镯子珊瑚珠,红袖跟绿蜡都忍不住惊叹。   容宛月随手拿起一串晶莹剔透的粉晶,她问道:“王公公,皇上怎么突然赏赐这么多东西给本宫?”   王喜低头道:“这个奴才也不知,肯定是娘娘得了陛下的喜欢,娘娘就放心收着。”   容宛月还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她心里隐隐的有点儿不安。   但她也不知这不安的缘由在哪,只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该不会最近要发生什么事吧?   “贵人,贵人,您不能往里面闯。”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祺妃,哦,不,应该说是祺贵人急匆匆地闯进邀月宫内,她衣衫微微发皱,因为疾走,发髻散乱。   容宛月未动,只转动眼珠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她。   祺贵人刚刚还气势汹汹,如今被容宛月这么不动声色地扫视,她看看自己,仅仅过了一日便不复之前的雍容华贵,她顿时自惭行愧。   但当她看到王喜还有地上两箱子珠宝首饰时,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容宛月,是你干的好事,是你撺掇皇上杀了我弟弟,对付我们全家,你这个恶毒的妇人,看我不收拾你。”   她扑上去就要去打容宛月,红袖跟齐山眼疾手快一个拉开祺贵人,一个挡在容宛月的面前。   王喜道:“祺贵人,你这是干什么?冲撞容妃娘娘可是要受宫规的。”   “什么宫规,”祺贵人咬牙切齿,“容宛月,你我同为宫妃,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我弟弟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他的性命?”   “那是他先出言调戏我们娘娘的。”红袖道。   祺贵人恶狠狠地说:“什么调戏,我弟弟最是规矩不过,她就是天生的狐狸精,在宫里也不老实,我就见到过她与那肖玉书一起说说笑笑,还曾同周统领眉来眼去,我弟弟一定是被她勾引的,一定是。”   这话可得说清楚,容宛月道:“祺贵人,本宫体谅你失去家人心情悲痛,不同你计较,可是话不能乱说,我同你说的二人均是清清白白,我心里只有皇上。至于你弟弟,当时皇上也在场,的确是他出言不逊,假如他只是调戏本宫倒也是罢了……”   她看向祺贵人:“可是他却在京城仗势欺人,仅这短短三个月里就欺辱了二十几个无辜女子,有几人不从,吊死在家中,他们的家人去告状,反而被你爹给包庇下来,他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仍旧每日为非作歹,可那二十几个女子何其无辜,这一生都毁了。”   “呸,”祺贵人不屑,“不过几个民间女子,让我弟弟收了做妾室就好,说什么无辜,她们活该,说不定她们同你一样也是在我弟弟面前搔首弄姿,我弟弟单纯,动心之后,她们有欲擒故纵,我弟弟只是年纪小,血气方刚控住不住罢了。”   容宛月原本还能心平气和,可听完祺贵人的话,她血气上涌,百姓哭泣的脸重新出现在她眼前,他们的女儿被欺辱至死,结果只得了一句不屑的“活该”。   几人在殿内,没有察觉外面姬星河已经来了多时。   “她们死了不就是想要挟我弟弟多要点银子吗,他们……”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突兀地响起在殿内。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祺贵人,她左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脸上通红一片。   而她的对面,容宛月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的手还保持这伸出去的姿势。   窗外,姬星河眉头微挑,容宛月最近脾气变好了,他都快忘了之前她也是一个张扬跋扈的性子。   祺贵人回过头,不敢置信地道:“你打我?”   容宛月收回手:“不好意思,一时没控制住,不过……”   她顿了下,“你是真的该打。”   “贱人,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她又要上前去攀扯容宛月,容宛月却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的命是命,你弟弟的命是命,那些女子就活该死吗?”   祺贵人手被抓痛,她怒道:“她们是什么身份,不过一群贱民,废物,贱种,扫把星,平时走在路上我看一眼还只会觉得脏了自己的眼,你拿他们跟我比?”   贱民啊。   容宛月狠狠一推,祺贵人背部顶住了门,又摔倒在地。   “你又比他们多高贵呢?”   祺贵人爬起来,拔下手里的簪子朝容宛月冲了过去。   “娘娘,小心。”红袖喊道。   情急中,姬星河一脚踹飞了祺贵人,抱住容宛月。   祺贵人被踹得吐血,看向姬星河。   姬星河道:“本以为你能当个贵人,该好好反省才是,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贱民?呵,”姬星河一脸嘲讽,“现在你也是贱民了。”   祺贵人不解其意,姬星河道:“传朕旨意,祺贵人贬为庶民,上街乞讨。”   祺贵人惊骇道:“皇,皇上,为什么要如此对臣妾,臣妾不服。”   姬星河一挥手,侍卫已经将她拖了下去。   好远,还能听见祺贵人声嘶力竭地喊叫。   容宛月没想到姬星河直接让祺贵人成了乞丐,她眉头紧锁。   姬星河问她道:“怎么了,你刚刚打她巴掌的时候不是挺狠的?”   哦,原来姬星河都看到了。赫拉   容宛月道:“臣妾只是听不得她如此轻贱那些女子,更不想听她说什么贱民之类。”   她看向姬星河:“皇上,臣妾听说你今日忤逆了太皇太后,现在又将祺贵人赶了出去,太皇太后会不会生你的气?”   “朕何曾怕过她,她多年以来掌握朝政,为所欲为,朕忍了许久,本打算慢慢处置,现在既然霍家撞上来,那正好一网打尽。”   姬星河一脸不屑,容宛月知道他现在心思较以往深沉,也有自己的主张,但她依旧习惯劝道:“皇上还是小心一些,就像你所说,太皇太后毕竟垂帘听政多年,怕她对你心生不满,恐有祸端。”   姬星河挑眉,她这么说话,也不怕被人听去,参她个谗言之罪。   “你担心朕?”   “当然,”容宛月一脸坦然,“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希望皇上能够平安无忧。”   夫君么?   姬星河微微低头注视她,她双眸清澈,未有虚言。   按理说,只有皇后才能称他为夫君,而容宛月仅仅只是一个妃子,敢叫他夫君,是逾越了。   但他并没有想要纠正她,只问她道:“送来的珠宝喜欢吗?”   “喜欢,每一串都好看,又价值不菲,不过,皇上为什么会突然赏赐臣妾这么多首饰?”   姬星河嗤笑一声:“这就算多了,朕是皇上,这天上都是朕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几座金山银山根本不值得一提。”   金山银山?   容宛月突然想起昨日霍秋明说的话来,闹了半天,姬星河是觉得自己被比下去,才让人送来珠宝的吗?   她记得当时姬星河砍掉霍秋明的左手,而他就是用左手碰过自己。   突然,她眼前一亮:姬星河这次真的是吃醋了吧?   她上前牵住姬星河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宫人们赶紧低头,姬星河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感受着指缝间温软紧密的触感,他面上不露声色:“你这是做什么?”   容宛月道:“臣妾这是高兴,皇上昨天为民除害,回宫来那么忙,皇上还特意赏赐臣妾金银珠宝安抚臣妾,臣妾觉得自己现在更喜欢皇上了。”   这话里像是裹了蜜之后又沾了满满一大勺白色细腻的糖霜,姬星河的心如在蜜水中浸泡,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但是弧度又慢慢成了一条直线。   他咳嗽一声道:“大惊小怪,你是容家嫡女,又是容妃,该波澜不惊才是。”   “是是是,就像皇上一样对吗?”   容宛月答应着,心上却是乐开了花,这个姬星河装得一本正经,刚刚眼睛里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她达成任务,指日可待。   如她所料,接下来的几天,姬星河对她百依百顺,不仅又赐了绸缎古玩,还日日来陪她用膳。   宫妃们偶尔遇见她,嫉妒得眼里要滴出血来。   但她们无人该冒犯容宛月,毕竟有一个祺妃的例子在前,容宛月现在盛宠正浓,谁也不愿再做下一个祺妃。   倒是贵妃还与以往一样,同容宛月偶尔聚一聚。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容宛月却觉得不对。   姬星河每日对他笑容以对,可是他的好感度只到三十五就不再涨了。   三十五,连一百的一半都没到。   如果说姬星河真的喜欢上自己,那这个好感度不会只是这些。   可姬星河表现得又像是极为宠她,她冷眼旁观,姬星河一言一行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她实在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但是姬星河的宠爱就是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过了的感觉。   她再次去碧霄宫,这次发现那个无名的灵牌周围摆了一个八卦阵。   旁边有两人一直看守,其中一人正是罗莹。   不过罗莹看着比上一次要憔悴许多,脸色苍白无血色。   她走过罗莹身边的时候,没忍住多问了两句,罗莹说自己没事,但她声音轻飘飘的,比往日气虚。   她不想看着罗莹在这里一直吃苦,想着即使不能要走罗莹,也让她能休息休息。   罗莹是个特殊的人,换作平时,她不能过多接触。   可近来她实在不安,恰好用这个由头来试探一下姬星河,也好知道,他的喜欢是不是装出来的,目的又是何在。   等姬星河再一次过来吃晚膳的时候,容宛月给他夹了鹿筋,然后跟他提了自己最近夜里难眠,想让人跟自己讲讲佛法,清静一下。   姬星河随意听着,让王喜去找两本佛经,让红袖给容宛月诵读。   容宛月忙制止了他,说术业有专攻,单单诵读不能起到效果。   姬星河以为她想入大国寺的和尚入宫,只皱了下眉头,随即道明日可下旨召人进来。   容宛月见他都愿意为了自己下诏,觉得她要罗莹过来,应该问题不大。   她又给姬星河盛了汤,然后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碧霄宫不是也有几位姑子,让她们给我讲一讲也是一样的。”   姬星河似乎这会儿才觉出什么异样,问道:“她们?她们也只是会洒扫而已。”   “不是,我去过几次碧霄宫,看到她们在诵读佛经,我还听了一会儿,讲的不错。反正我也只是随便听一听,就不用麻烦大国寺的师傅了,就让她们来就行。”容宛月道。   姬星河沉吟道:“可以,除了那个叫明了的,其他人随你选。”   容宛月:……   她就是想选罗莹啊。   容宛月装作惊讶道:“巧了,臣妾就想召她来着。”   姬星河也了她一眼,容宛月佯作镇定:“皇上,为什么她不行?”   姬星河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容宛月还以为姬星河看出来了什么,姬星河却笑了一声道:“没什么,只不过是碧霄宫里她比较熟悉,最近那里有事,离不了她。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叫她来几次也无妨。”   “其实臣妾可能是跟她有眼缘,又听她佛经讲得好,所以才想让她来,如果皇上觉得不妥,那还是算了吧。”   别被姬星河发现什么端倪了。   姬星河不甚在意道:“无妨,既然你喜欢,就让她来。”   他随即就让人去碧霄宫,容宛月松口气,她问道:“皇上,你说碧霄宫有事,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突然想起那个八卦阵,该不会是跟那个无名灵牌有关系?   他想要祭祀丽妃?   “是有事,不过,”姬星河看着容宛月,“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来了,来了。   这肯定是姬星河的心结,现在好感度一直不升,她如果能解开他的心结或许好了。   她闻言,又亲手夹了颗松软的糖糕放在姬星河的碗中。   她道:“其实臣妾很好奇,那个灵牌到底是谁的?”   姬星河神色一凛,容宛月知道自己可能触及他的逆鳞,可她不能轻易放弃。   “皇上,其实臣妾觉得皇上很多时候都不开心,臣妾看着也不好受,臣妾希望皇上能够发自内心地开心愉悦,这样臣妾也会高兴。”   姬星河默然,容宛月大着胆子道:“皇上,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臣妾说,臣妾可以帮皇上想办法,如果皇上只是想要一个倾听者,那臣妾就是一只锯嘴葫芦,臣妾什么都不会向别人说,只好好听皇上的心事。”   “其实,旁人如何都不要紧,臣妾最在意皇上,喜欢皇上,皇上只要知道臣妾的心就好。”   呼,终于说完了。   可她都说得这么肉麻,姬星河却没什么反应,他放下杯盏道:“朕吃完了。”   他站起身,容宛月也慌忙起来跟着出去。   姬星河转过头道:“你这些日子如果还想去宫外就去,不过,碧霄宫你就不要再过去了。”   他走两步又道:“对了,你入宫有些时日,如果想爹娘,可以让他们进宫,如果不自在,朕允你回去容府一趟,与父母同聚一处。”   他说完就走,速度极快。   容宛月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丽妃留给姬星河的阴影不是一般的大,自己还没提到丽妃,他就脸色不善离开了。   而且还撵她回家,她才不想回家。   她怕自己回去跟原主的家人相处,再爆料出来自己不是原主,这可怎么办?   完 第47章   ◎皇上手执长剑就像地狱里的恶鬼。◎   很快罗莹就被叫了过来,她给容宛月行礼,容宛月连忙让她起来。   她拿出佛经来要为容宛月讲解,容宛月只道不急,让罗莹坐下说话,取来热茶和点心放在她面前,让她喝茶润嗓。   罗莹不敢违抗,便喝了杯茶,茶水一入喉,她便尝出这是云雾茶。   云雾茶产在颍州的高山之上,三年才能长出一株新茶,产量极少,以前也是掌司赏她一杯,她喝过之后便再没忘记此茶的味道。   想不到她能再喝到云雾,看来皇帝的确喜欢她。   容宛月见她一直喝茶,又让人烫了杯果茶给她。   “这果茶是我闲来无事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她亲手递给罗莹,罗莹诚惶诚恐:“娘娘,明了只是一个奴婢,当不得娘娘如此厚待。”   容宛月随意道:“什么厚待不厚待,我就是看你亲切,佛家不是讲究因果缘分吗?可能我们就是有缘。”   罗莹似是没想到容宛月会如此平易近人,她道:“娘娘此话折煞奴婢。”   容宛月不想听这些,后来的几天里一直召罗莹来邀月宫,她特意喊来太医,把脉的时候罗莹有些慌张,太医说她是气血两虚,所以脸色苍白。   容宛月又让人炖了许多药膳,她自己先盛一碗喝,其余的分给红袖、绿蜡、罗莹三人,这样就一起补了。   她对罗莹太好,罗莹心生警惕,一直绷着神经。   容宛月几天不见姬星河,他像是又在故意躲着她。   容宛月思来想去,可能跟碧霄宫的无名灵牌有关。   罗莹再一次给她念佛经的时候,她看着罗莹,突然问道:“明了,你是一直在碧霄宫对吧?”   罗莹眼珠微微一动,心反而放下了。   她恭敬回答道:“回娘娘,是。”   “那,你知不知道,碧霄宫里供奉的灵牌究竟是什么人?”   罗莹摇头:“这个奴婢不知,不过皇上经常去碧霄宫,有时候对着灵牌看好久,一呆就是半天。”   “那你知道,这碧霄宫是什么时候开始供奉各路仙人的吗?”   “皇上登基那一年。”   十年了。   果然是丽妃。   容宛月基本肯定,她叹息一声:“皇上太可怜了,想念亲人,可能又顾忌着太皇太后,所以才没有刻名字,只能在心里想着她。”   罗莹没有答话,她敏锐地听到容宛月说的“亲人”、“她”,她先是凝眉,而后想通了什么。   但她没有说话,只顺着容宛月的话道:“皇上他的确身世坎坷,奴婢们每每看到皇上思念亲人,都觉得心酸。身为天子,皇上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民间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比皇上还要欢喜些。”   容宛月赞同她这话,她突然意识到,罗莹的意思,无名灵牌就是丽妃。   她望向罗莹,突然问道:“明了,听说你以前是尚寝局的女史,后来好像犯了什么事,得罪了皇上?”   罗莹心下一慌,想到自己弟弟惨死的模样,她眼心中有恨。   可是她面色不显,只温和道:“娘娘有所不知,曾经明了受人蒙蔽,做了些错事,承蒙皇上宽宏大量饶恕奴婢。奴婢心存感激,便落发为尼,日日为皇上祈福。”   容宛月半信半疑,她到现在可是还记得罗莹对先太子的忠诚,为了先太子,她可是愿意丢了性命的人。   当时她给姬星河下毒干脆利落,如果不是自己阻止,怕是姬星河要出事。   现在她说感激姬星河,她总觉得怪怪的。   罗莹见时间尚早,要继续为容宛月读经。   她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手臂,面露痛楚,身子瑟缩了下。   容宛月忙道:“你怎么了?”   罗莹急忙道:“奴婢无事。”   容宛月才不信,她将罗莹的衣袖往上轻轻一扯,罗莹手臂包了一层纱布,上面还有干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罗莹缩回手臂,轻声道:“娘娘,奴婢不小心被花盆砸到,不碍事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砸到花盆,容宛月道:“真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罗莹忙说不是,容宛月让红袖拿来金疮药、玉容膏,给罗莹取下纱布之后,果然看到上面有几道割裂的伤口。   她洗净双手给罗莹亲自抹上金疮药后,再涂上玉容膏。   罗莹看到玉容膏十分惊讶,她不知道容宛月对她这么好,连只有娘娘们才能用的玉容膏也给她用上,而且这等事交给下人就可以,她却亲自为她包扎伤口。   如果容妃娘娘真的只是想从她这里知道碧霄宫的事,那她尽可以用别的手段,或者找其他人,她放下身段做到这种地步,实在不像普通的嫔妃。   容宛月包扎好伤口,她抬起头来对罗莹道:“伤口可不要沾水,还有,你本来就气血虚,这下又放了血,可要好好养养,不要再伤了自己。”   听着容宛月的谆谆叮嘱,罗莹心中涌起一丝暖意,恍惚中,她甚至感觉两人似乎应该很熟悉。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容宛月,犹豫了一下道:“娘娘,这几日奴婢就不能来了,奴婢要和明悟一起在碧霄宫里诵经。这是奴婢每年都要做的,不能出差错,尤其是四月十日这天,皇上十分重视,也不喜欢人去打扰,娘娘可以在邀月宫里等着皇上回来。”   四月十日,这又是什么日子?   容宛月仔细一想,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她被毒死的日子吗?   怎么,姬星河毒死了她,还难过?   容宛月回忆起姬星河当日的话,他恨自己骗了他,难不成他是在难过自己轻信他人,想要警醒自己不要犯错?   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病?   她道:“我知道了,那你就安心在碧霄宫里做事吧。”   她诚心实意,罗莹低头道:“谢谢娘娘。”   等罗莹离开,容宛月想去找姬星河,但是姬星河据说没在宫中,去了大国寺。   她没能找到,想悄悄去碧霄宫。   可奇怪得是,碧霄宫居然有人把守,任何人没有皇帝命令不得入内。   她问过红袖,红袖说以前没有这样的情况,倒是齐山打听,说五年前碧霄宫也是重兵把守,大国寺的方丈和三清观的道长来这里诵经做法,三天三夜,最后好像没能成功。   皇上震怒之下,杀了许多道士、和尚,当时守在里面的宫人也被打杀。   后来皇上似乎一蹶不振,再没有如此兴师动众过。   但是今次碧霄宫里又被看守了其他,宫人都瑟瑟发抖,不想自己被选调进去伺候。   容宛月很是奇怪,如果姬星河是为丽妃祈福,杀人不是适得其反了吗?   难不成他在搞什么邪门歪道?   听说皇帝老了都喜欢炼丹求长生,姬星河总不会现在就有了这个症状吧?   可惜得是,她现在不能进去碧霄宫一探究竟。   她要再想办法,羲和宫的太监传皇帝的口谕,让容宛月回容府,说是体恤她们一家人许久未团聚,特意准她出行。   容宛月想到姬星河去了大国寺,她略微收拾一番然后带着红袖、绿蜡二人回了容府。   容夫人一看到她就十分激动地盯着她瞧,然后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也不曾召家中人入宫见面。   容宛月借口宫中事多,以后一定注意。   容夫人叹口气:“阿宛,娘知道你还在生娘跟爹的气,是娘拖累了你,当时你喜欢旭春,是娘不好,身子不争气,又不能说服你爹,才让你不得不入宫。”   容宛月倒是知道这个,但是原主并不是非常喜欢莫旭春,她只是反抗容尚书而已。   她道:“娘,现在不说这个,我已经成为容妃,自然是不能再惦记任何人。”   容夫人眼泪却是流了出来:“你说的对,娘其实应该阻止你的,如果阻止你们两个,也许你表哥他就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容宛月奇怪道:“娘,你说表哥怎么了?”   “你不知道?”容夫人惊讶,“他得罪皇上,被用了宫刑。”   宫刑?   那不就是……   容宛月想起当时莫旭春被打的画面,胸口一阵翻涌,她不知道在两人离开之后,姬星河居然还让人阉了莫旭春。   而他事后并没有提过。   容宛月身上一阵发冷,姬星河似乎比她认识得要残酷。   两人正说着话,容尚书也进来了。   在自家他便没有给容宛月行礼,脸色如往常一样严肃。   不,是更加不苟言笑。   他眉头紧锁,看着容宛月欲言又止。   容宛月奇怪道:“爹,怎么了?”   容尚书问道:“你在宫中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皇上最近有什么异常?”   异常?   容宛月想了下,除了他对自己特别好之外,就剩碧霄宫了。   “爹,难道你想说的事碧霄宫吗?”   容尚书点点头,容宛月道:“碧霄宫最近有侍卫把守,以前我还能进去,这几日不行了。”   容尚书脸上忧色更重,他道:“关于五年前碧霄宫的事,你知道多少?”   容宛月摇头,容尚书便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五年前姬星河花费了大力气找到了一株药草,据说炼制之后可以凝魂聚灵,延年益寿。   他那时还未亲政,虽然有大臣反对,但他仍然坚持,在碧霄宫里炼制了三天,不准任何人靠近。   无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何情况,只是三天之后,炼制失败,他如发了疯一般,将当时炼制丹药,诵读经法的道士、和尚,全部杀了。   宫人也未能幸免于难,这事闹得非常大,太皇太后斥责他,让他反省。   后来皇上生病三天三夜才醒,一个月才彻底好起来。   本来这件事过去,便无人再提,可后来有人发现,皇上还在搜寻药材,但这次他动静很小,又没杀人,太皇太后也怕将他逼得紧了,便不再管他。   可是他亲政之后变本加厉,不仅派出更多人,还在三清观炼丹,炼丹处除了丹炉,草药,还有童男童女,他们的生辰八字都属阴,且他们一直就在炼药处。   许多大臣担心如果此次丹药未成,皇上盛怒之下会波及更多的人,他们上书劝诫,可是皇上并不理会。   眼见这四月十号就到了,他们更加担心,此次容尚书让容宛月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因为他听说女儿最近颇得皇帝的宠爱。   虽说他也担心皇帝阴晴不定,女儿去劝会惹怒皇上,可她毕竟是宫妃,有责任去劝皇帝。   容夫人皱眉道:“老爷,这样不妥,别让女儿去。”   容尚书道:“她是宫妃,应该劝诫皇上。”   容宛月也想弄清楚,姬星河究竟是要做什么。   容尚书说皇上是想练就长生不老丹,可从她观察来看,碧霄宫里的无名灵牌是为丽妃而立,那这丹药似乎也与丽妃有关。   她还是得走一趟,才能发现事实真相。她随即起身打算前行,谁知容夫人突然握住容宛月的手,眼中闪着泪花道:“别去,听娘的话,如果皇上发怒,谁也不顾,你去了会受牵连。”   “不会的,娘你别担心。”   “不行,阿宛,五年前,娘恰好在宫里,当时碧霄宫地上的血铺了满满一层,皇上手执长剑,脸上是喷溅的鲜血,他毫不犹豫地砍下宫人的头颅,就像,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一样。平常的时候,你一直在宫里都没事,可娘听说,皇上这次炼丹要成了,皇上追求长生,可万一失败,娘就见不到你了。”   容宛月见容夫人身子瑟瑟发抖,赶紧劝住她,容尚书脸色一□□:“来人,扶夫人下去休息。”   容夫人抓得更紧:“老爷,别让阿宛去,她会没命的啊。”   容尚书道:“皇上宠幸阿宛,不会有事的。”   他让人扶着容夫人进去房中,容夫人难过地看着容宛月,容宛月轻声道:“娘你放心,皇上是个好皇上,女儿不会有事的。”   容夫人摇头,容尚书是叮嘱容宛月道:“去吧。”   容宛月点头,她坐上马车,正要离开,容尚书叫住了她。   他嘴唇翕张,片刻道:“小心说话,一旦发现不对,就借口离开。”   他难得说句关怀的话,容宛月诧异,他赶紧摆摆手,容宛月朝大国寺而去。   容宛月半路听到姬星河去了三清观,她改道前行,到了之后,发现三清观也有侍卫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   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不行。   容宛月被拦住,表明身份让侍卫进去通禀。   很快,侍卫回来让容宛月进去。   三清观依山而建,容宛月拾阶而上,很快看到半山腰有一巨大炉鼎,炉鼎上画着各种符号,中间是三炷正在燃烧的香。   她又继续往上行,在炼丹房中看到了姬星河。   两个道长守在丹炉旁边,左右各有十人,他们有男有女,身上穿着统一的鹤纹月白长袍,年岁都不大。   此时,他们都面对着丹炉,手上捧著书卷在读。   难不成他们就是容尚书口中的童男童女?   她仔细端详没看出其他的疑点,姬星河见她进来没有说话,瞥视过去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容宛月惊讶,姬星河眼睛红红,似乎是几个日夜没有睡觉,眼下青黑一片,她道:“皇上你是没休息好吗?臣妾回府里看看,正好听说皇上在这里,特意过来找皇上。”   姬星河的视线又回到丹炉上,熊熊烈火跳跃在姬星河的眼中,他的脸红红的,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容宛月佯作好奇道:“皇上,这是在做什么?”   “容尚书没跟你说过?”姬星河淡淡地道。   容宛月装傻:“我爹,见面他就黑着一张脸,然后叮嘱我在宫里要好好侍奉皇上,不要惹事,其他都没讲了。”   容宛月故意学着容尚书的表情,姬星河想起容尚书常年紧皱的眉头,嘴角微勾。   容宛月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趁热打铁:“皇上,我听说三清观里的人都会炼丹,难不成这里面也是仙丹吗?皇上想长生不老?”   姬星河嗤笑一声:“长生不老,一个人长生不老有什么趣味?这世间无趣得厉害,长生只会是折磨。”   完 第48章   ◎能成为他的容器,是你的荣幸。◎   姬星河的确不打算长生,那这里面是什么?   “那这是……”   姬星河兴致勃勃:“你感兴趣?不如你猜一猜这里面是何东西?朕打算做什么?”   容宛月闻言再次仔细打量炉鼎,上面是仙人炼制丹药的图案,她突然想起容尚书说五年前的药草具有凝魂聚灵的功效,她凝眉,姬星河该不会是想让丽妃起死回生吧?   这怎么可能?   这里可不是什么玄幻世界,再说丽妃身陷火海,肉身尽毁,假如真的能招来什么魂魄,这也无处安放啊。   姬星河见容宛月神色短短一瞬,变化万端,最后用复杂难言的表情看向自己。   他饶有兴趣:“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虽说这话有点残忍,但是容宛月还是不想姬星河太过沉湎过去。   她道:“皇上,你相信世上有鬼魂吗?”   姬星河道:“当然,这世上有人、魂、鬼、地狱和轮回。”   他斩钉截铁,越发让容宛月清楚他内心的想法。   “皇上,你知道人死如灯灭,魂魄会随之入地府投胎,所以即使死了很久的人真的有魂魄,也早该消散,投胎人世,成为婴儿,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们活着的人只要记着她们就好,如果试图留住她们,一直思念她们,反倒会让她们的魂灵不安,对你或者她们都不好。”   容宛月娓娓道来,她知道让姬星河放弃这个执念,他一定会难受。   果不其然,姬星河听到她的话之后,脸色阴沉。   可很快他又笑起来,容宛月不解其意,他道:“你错了,前尘往事我一直记着,也不允许他忘记。他不能这么轻易地离开,他也不会投胎,他要在这里永远看着我,陪着我。”   容宛月皱眉,“可是皇上,人死了就不会回来,就如你眼前看到的这阵青烟,虽然跟你昨日看到的一模一样,可它们差了一天就是一天,一瞬,一息都不是它。既然这样,皇上何必太苛求,放手就好。臣妾想,如果她知道皇上如此思念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姬星河看着丹炉冒出的青烟,耳边飘过容宛月的话。   仅仅只是晚了一息一瞬,罗宣就不是罗宣了吗?   他等了十年,是罗宣会回来的念头一直支撑着他,眼看现在马上就要成功,罗宣要回来了,难道他要放弃?   他面上露出一丝迷茫,容宛月知道他在动摇。   她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上前依偎在姬星河的身边道:“皇上,你放心,有臣妾在呢,臣妾会一直在皇上的身边,陪着皇上不会离开。”   手臂上传来一阵热意,姬星河垂眸,看到容宛月温顺地靠着自己。   永远陪着他吗?   “罗宣,你是不是不欺负我,永远陪着我?”   “当然,小皇子是我在宫中最重要的人,我会一直陪着你,跟你在一起。”   罗宣,他也说过一样的话。   可是,他骗了他。   他明明答应了自己要永远在一起,他一直守着这么诺言,为什么罗宣会违背?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毒,他不是说自己是最重要的吗?   他努力等待了这么久,为什么罗宣还不愿意回来,难道他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   还是说,他真的如容宛月所说,已经投胎成人?   不,不会的。   他早已经让道士们困住罗宣的魂灵,不让他坠入轮回,他怎么可能会投胎成人?   现在他就要回来了,自己应该安心等着他回归。   他再次看了一眼旁边的容宛月,她要自己放弃罗宣,她一定是想取代罗宣。   做梦。   他将容宛月的手拿开,脸色冷凝:“朕不用你陪。”   容宛月惊讶:“皇上?”   姬星河眼神犀利,容宛月后脊窜起冷意,隔了这么长时间,她居然再次从姬星河的眼中感受到杀机。   搞什么,他前一阵子还对自己柔情蜜意,刚刚她只不过是劝他不要只想着过往,要一直往前看,他便要杀了自己?   容宛月不理解,她道:“皇上,可是臣妾说错了什么?”   姬星河微微吐出一口气:不行,现在时机不对,大师算出来她与罗宣的八字相仿,她也许是最适合罗宣的身体,他要忍耐,他等了那么久,不差这一会儿。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面上再次挂上淡淡笑意:“你是说错了,不过没关系,朕原谅你。”   他看着容宛月,眼神隐隐带着一丝痴狂,容宛月下意识盯着自己瞧,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她被如此凝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姬星河道:“朕本来想让你今日与家人团聚,不过你既然过来了,那就在这里与朕一起吧。”   容宛月也是这么打算的,她顺利地留了下来。   中午一道用过膳后,容宛月劝姬星河躺下休息,姬星河本来不想,可容宛月见他熬得受不住,亲自给他揉按一会儿,姬星河闭上眼睛,很快睡去了。   容宛月看了看松树炉中袅袅的白烟,这三清观的安神香就是管用,她都想睡了。   不过,她心中充满了疑惑,想要去看一看。   她再次去往炼丹的地方,这次丹药房有人把守,即使是容宛月也不能靠近。   红袖、绿蜡都看出容宛月心情不好,上前劝她可以去大国寺逛逛,那里的风景不错。   容宛月突然想起,除了这个三清观,大国寺她还没去过。   她特意又去了大国寺,大国寺也是守卫森严,容宛月说自己是容妃才得以进去。   她去到观音座下,先去上了柱香,然后提出想见住持。   住持在忙,无空接见容宛月,容宛月一无所获,本来想出去,可还未走到山门,有小和尚过来请。   原来住持听闻容妃娘娘来,特意让人来请回去。   容宛月在一间幽静的禅房中见到了住持,二人见过礼后,住持便说自己知道容宛月来这里所为何事。   他将姬星河这几年一直在搜索灵草之事告诉容宛月,甚至容宛月这次还特意让人从西方运回来了舍利,现在皇上就要用这舍利来招魂。   容宛月吃惊,原来姬星河真的是要为丽妃招魂。   住持对容宛月深深作揖,容宛月连忙扶起他。   他对容宛月道,招魂一事太过虚妄,皇上却三番两次痴迷于此。   五年前,因为招魂失败,皇上大开杀戒,这次虽说有舍利子加入,但是也很难成功。   既然容宛月是宫妃,又从三清观到大国寺,显然是十分关心皇上。   他请求容宛月能够阻止皇上招魂,失败之后皇上再次怒发冲冠,可会浮尸百里。   即使娘娘没法阻止,也喜欢能够劝诫皇上不要杀人。   他还说皇帝不止找了童男童女,还有许多高矮胖瘦,年纪大小不一的人,这些人被关在一处,听说日日被放血,这种方法招魂是在是过于邪恶。   容宛月听着都觉得不适,她答应了下来。   她算了算自己的积分,她在商城中发现一个清心咒的东西,学会这个,可以让暴怒中的人听从自己的话,时限是一刻钟。   到时候她如果没办法阻止姬星河,可以用这个清心咒让他不要杀人,先睡一觉,等他醒来之后自己再跟他讲道理。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需要及时地出现在碧霄宫,不过,在宫里的时候,姬星河不允许她进去,不知道现在行不行。   她正在跟住持说话,禅房内突然冒出了十几个侍卫将她团团包围住,容宛月吓了一跳道:“你们做什么?”   “请娘娘随微臣们回三清观。”   红袖跟绿蜡都很惊讶,齐山在前面道:“你们做什么,我们娘娘只是在大国寺为皇上祈福,你们怎么像对待犯人一样?”   可领头的侍卫长却面无表情道:“请娘娘不要再停留,速速回三清观。”   容宛月皱眉:“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如此对本宫?”   他们并不言语,隐隐剑出鞘逼着容宛月上马车。   “请娘娘恕罪。”   容宛月眉头皱得更紧,两方剑拔弩张,关键时刻,王喜及时赶到,他的身后姬星河骑着马速速奔来,到了容宛月面前,他飞奔下马,看到容宛月的一瞬,他上下打量,似乎是在检查容宛月有没有伤着。   齐山大着胆子道:“参见皇上,刚刚他们对娘娘出言不敬,竟然胁迫娘娘回去。”   “皇上……”侍卫想要分辨,姬星河直接道:“一人二十大板,下去领罚。”   侍卫没有犹豫,立刻去了。   姬星河攥住容宛月的手,问道:“你怎么样,怎么没说一声就出去了?”   容宛月的手被握得生疼,她道:“臣妾没事,臣妾是看皇上睡熟了,想出来走走。”   姬星河似乎是放下心来,他说:“你也别怪他们,是朕看不见你,让他们速速找到你,让你赶紧回来,如果找不到,提头来见,他们可能太着急,才言语不敬,朕已经罚过他们了。”   原来如此。   容宛月道:“皇上,你握得臣妾手疼。”   姬星河放开她的手,但是又揽住她的肩膀,像是怕她会再次失踪。   容宛月笑道:“皇上,臣妾又不是三岁小孩,只是来一趟大国寺,不会丢的。”   姬星河却道:“朕知道了,不过接下来你还是跟在朕的身边,朕才能放心。”   容宛月无有不可,两人一道回了三清观。   路过元始天尊庙的时候,几个小道童一起抬着什么,见到皇帝与容妃,急忙下跪。   那被红布盖住的东西掉了出来,容宛月看了一眼,似乎是什么木刻的小人。   那小人背后还刻着生辰八字和名字,名字被盖住,只露出第一个姓似乎是宝盖头。   她再要看,姬星河已经将她揽进怀中,完全遮挡了她的视线。   他道:“外面风大,快些进去吧。”   容宛月被推着往前,姬星河朝后淡淡瞥了一眼,王喜落后一步,急忙去处理那些个木雕小人。   用过晚膳后,容宛月站在床前,她住的这间房子视野开阔,推开窗就能看见对面的群山环绕间一川瀑布如白练,空气中也含着清新的带着花香的水汽。   古松长出一弯月亮,天空湛蓝,偶有几声鹤鸣,看得人心情好。   姬星河走过来问道:“看什么?”   容宛月道:“皇上,你看——”   她指给姬星河看,姬星河望过去,也觉今夜风景独美。   容宛月想着明日姬星河一直期望的事情会失败,她对姬星河道:“皇上,无论世间事如何变幻,这月与景,一直如此,包容地俯瞰世间,有时候看着他们,就觉得自己像渺小如尘埃,那些苦恼与执着更不值一提了。”   姬星河看她一眼,只道:“夜深了,你该休息了。”   容宛月还不想休息,门外王喜送来两碗甜汤,姬星河端给容宛月道:“喝吧,这是三清观最出名的甜汤。”   容宛月倒也是听说过,她从姬星河手中接过,某些画面却突然闪过。   她迟疑地看着面前的甜汤,突然来了一句:“这汤里无毒吧?”   姬星河顿了一下:“你为何这么问,这甜汤有人试过,自然无毒。”   容宛月哦了一声,可脑海里系统早就发出警报,这汤里没有毒药,可却有安神丸。   容宛月吃不准是谁放的,她道:“臣妾不饿,就不吃了吧。”   姬星河却是不信的,他要吃,容宛月道:“皇上……”   可他已经几下吃完甜汤,还没有任何事,他将空碗放在案上,看向容宛月。   容宛月干干一笑道:“可能臣妾想多了,臣妾……”   糟糕,她怎么头这么痛?   容宛月摇了摇头,眼睛模糊,姬星河的面容在她眼前逐渐失真,也看不清楚,她努力睁大眼睛也只看到他清冷的那一双眼。   她倒了下来,姬星河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睡吧,能成为他的容器,是你的荣幸,朕会善待你的家人。”   完 第49章   ◎小变态,是我呀。◎   容宛月睡得并不安稳,她隐隐听见耳边的诵经声,响了一夜。   可她也醒不过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被绑着,坐在了一个莲花台上。   她的衣衫被换成了玄色窄袖劲装,底下的裙子也换成了裤子,头发束成高马尾,典型男装扮相。   她望向四周,吃惊地发现日暮再一次降临,她睡了一天一夜。   而她身处的殿宇不是三清观,而是碧霄宫中,之前放无名灵牌的地方。   此时那无名灵牌上盖着红布,就放在另一个莲花座上,两个莲花座有一水槽相连,四周的八卦印上放着八盏莲花灯,而莲花灯的灯芯里灯油是鲜红的。   室内弥漫着檀香和一股奇怪的味道,正前方也点燃了八排蜡烛,烛火盈盈,室内所有东西都染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投射在墙上却犹如鬼魅。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恐怖,她不由地想起了什么鬼新娘之类。   她无法动弹,吓得喊人:“有人吗?谁在外面,快来人哪。”   外面无人回应,偌大的殿宇只有她一个人的回声。   突然外面天光大亮,容宛月放眼望去,透过屏风,她看到殿中有一巨大金盆,盆中在烧符箓和经文,外面有许多和尚围在大殿之内,诵经打坐。   她一眼看到姬星河,他竟然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道袍,手里拿着三炷香,对着放在三清老祖上面的两枚丹药下跪叩首。   旁边的王喜口中喃喃,容宛月听到他在报数:“一百八十,一百八十一……”   她吃了一惊,姬星河已经叩拜这么多次了?   她越来越不安,实在是这架势很像为天神献祭牲物,而她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她扭动得越来越厉害,声音惊动了姬星河。   他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淡漠至极,容宛月想要开口求救的心顿时凉飕飕。   容宛月看着他双手合十,起身,下跪,叩首,重复又机械的动作,可他的脸上诚挚一片,未见丝毫的疲色或不耐。   相反,他的眼中透出兴奋。   五百个头磕完,他身子都要站不稳。他起身,外面的道士在坛前做法,他慢慢走了进来。   容宛月已经挣扎着快要从莲花台上下来,姬星河上前来按住了她的手。   容宛月愣住,“皇上,是你对臣妾下药了吗?”   姬星河抱住容宛月,动作依旧如往昔温柔,可下一刻,他却将容宛月重新按在莲花台上,并亲手将那绳索绑得更紧了。   容宛月惊慌道:“皇上,你要做什么?”   姬星河仔细检查了两遍,确认他绑得非常牢靠,容宛月不会再逃脱,他才看向容宛月,回答她的问题。   “容妃,你不要怕,接下来你可能会有点疼,只有一点点,”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手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但是不要紧,很快就结束了。成功之后朕会向众人宣布,你是暴毙而亡,你的家人你也不用担心,朕会给他们封官加爵,保他们荣华富贵,你就安心得等着,不要挣扎。”   他与容宛月说话,语气轻柔如情人间的呢喃,容宛月汗毛倒竖,她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臣妾好好的,怎么会暴毙而亡?”   姬星河道:“你的身体很好,我看上了,你活了十六年,也差不多可以了,是时候让出来给其他人。”   让出身体?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容宛月忙道:“皇上,你不会是想杀了臣妾,让别人起死回生?”   姬星河目露惊讶,但随即他赞道:“你倒是聪明。”   容宛月身上发冷,是真的,这家伙来真的。   她赶紧道:“皇上,你听臣妾说,人死不能复生,皇上你要认清事实。”   “别说了,”姬星河脸色沉下来,手指稍稍用力,容宛月脸上立马发白,留下三个指痕,“朕说可以就可以,你如果不信的话,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可是皇上,”容宛月急道,“臣妾对皇上一片真心真意,难道这么多天皇上都看不见,执意要杀了臣妾吗?皇上是不信臣妾的真心,你对臣妾的好都是假的,你从来没有喜欢过臣妾?相处这么久,都只是为了这一刻,要取了臣妾的性命为她人铺路?”   姬星河顿了一下,他没想到容宛月生死关头,居然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喜欢她吗?   姬星河脑海中浮现出昨日种种,他的确有过动心,不然也不会留她这么久,对她与别个不同。   不过,他不能为了她放弃罗宣。   容宛月直直地盯着他看,试图勾他回忆起两人之间的美好回忆,别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一次、两次都是这样的话,她真的是很心累,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攻略到底能不能成功。   姬星河未免太难被人打动了。   “没有,从来没有。”   姬星河垂眸避开容宛月满怀希冀的双眼,强迫自己压下心中不适。   容宛月:……   系统,我能换个人攻略吗?累了。   姬星河不想再听容宛月说话,他伸手拿出帕子,不顾容宛月的摇头抗拒,将她的嘴堵上了。   他挥挥手,身后道士与之前容宛月在三清观见到的男女老少都穿着统一的白色鹤纹长袍,他们进来围着容宛月口中念念有词。   容宛月被他们念得头晕,其中一道士突然将一抹红色朱砂以剑尖送至容宛月的额头,容宛月只觉额上一凉,心中漫上无可名状的恐怖,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待宰的羔羊。   紧接着姬星河将八盏莲花灯点燃,容宛月座下多出一个木刻小人,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她突然想起昨天那个被道童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小人,当时她想看清楚,可是被姬星河挡住了。   原来那小人居然刻的就是自己。   道士呈上一金色匕首,姬星河拿着匕首朝容宛月走去。   容宛月大惊,姬星河哄她道:“放心,只是放你一点血罢了。”   他拉住容宛月的手,将她玄色衣衫拉上去露出一截皓腕,匕首划过她的手腕,手腕的血顿时往下不停地滴到小人头上,顺着身体滑下去汇聚在水槽中,水槽中的血越来越多,渐渐开始往相邻的莲花台流去。   姬星河随即往对面走,他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腕,赤色血液流下,罗莹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她接过匕首,划开手臂,容宛月看到,罗莹手臂上还有一些未愈合的伤口,两人的血液渐渐融合往中心流淌。   容宛月不解,怎么这也需要罗莹的血来?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的手指被绑了红线,红线的另外一端又被放在了王喜端上来红色的漆盘,漆盘里有两颗丹药,一颗放在容宛月旁边,另外一颗则是放在了灵牌旁的一个瓷人上。   瓷人被灵牌挡住,她看不见。   道长上前道:“现在请皇上诵读经书,现在莲花灯已经点燃,只要在莲花灯快灭的时候将红布揭开,瓷人与木人身后生辰八字互换,娘娘归西,则魂来。”   容宛月一听,这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啊。   玩蛋,她被堵住嘴,清心咒现在根本用不了。   她口中呜呜有声,姬星河看她一眼:“马上就好了。”   好你个头啊。   姬星河垂眸继续念咒,那莲花灯的灯芯燃得很快,有一株差点灭了,他急忙伸出双手护住那盏莲花灯芯,不让一丝风吹到它。   等那灯芯稳稳地燃着,他才如释重负。   容宛月召唤系统,可惜她的积分都兑换了清心咒,其余积分只能兑换一把迷你匕首。   有总比没有强。   容宛月悄悄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偷偷地割绳子,所有人都在念经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只有罗莹似有所觉朝她望过来,她不动声色,罗莹又移开了视线。   时间差不多了,道长一搭拂尘:“恭喜皇上,现在只要将红线放上,互换生辰贴,莲花灯灭,魂魄归来。”   容宛月能够看到姬星河兴奋得双眼放光,他朝自己慢慢走过来,那匕首正对着自己的胸口。   容宛月瞪大了眼,姬星河道:“容妃,去吧。”   那匕首眼见就要插进自己的胸膛,关键时刻,容宛月终于能动,她赶紧翻过身来,滚下了莲花座。   姬星河凝眉,可一旁的红布突然被掀开,那瓷人与灵牌掉落在地,瓷人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一瞬间,形势骤然大变。   姬星河回头,见到一地碎片如遭雷击,水中的匕首落地,他瞳孔剧缩:瓷人碎,碎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静可闻针,充斥着暴风雨前的诡异宁静。   只是很短的一瞬,容宛月却觉得很长,电光火石间,姬星河猛然跪了下来。   他低头,双手捧着地上的碎片,惊颤不已。   他口中喃喃:“碎了,怎么会碎了?”   不可能,不可能。   道长惊道:“瓷人碎了,无法招魂了。”   姬星河慌道:“什么,换不成了,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他手指容宛月道:“她还没死,血还没有流干,我现在就杀了她,杀了她。”   道长摇头:“来不及了,魂灵可能已经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不,他不接受。   姬星河紧紧勒住他的脖子道:“不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道长喘不过气,已经开始翻白眼。   几个道士上前劝阻,他猛然松开道长,手执长剑道:“她不行,那他们呢,他们的生辰八字不也是符合的吗,他们一定可以。”   他竟然冲着殿内身着白色鹤纹服,正在念经的男男女女冲了过去,长剑刺破他们的手腕和胸口,鲜血很快流了一地。   殿内诸人顿时方寸大乱,拼命闪躲,一时间都是男女的惨叫声。   有人混乱中撞倒了烛台,烛火点燃了窗帘,发出刺鼻的烟味,众人开始想要往外逃。   王喜急道:“皇上,要走水了,这莲花灯灭了。”   提到莲花灯,姬星河终于停下来,他回头看到八盏莲花灯全部熄灭,内心一片绝望。   脖子上的珠串突然断裂,碎珠散落一地,骨牌掉在地上,像是应证了道长的话,罗宣真的彻底不在了。   罗宣怎么办,怎么办,我无法让你回来。   他踉踉跄跄跪倒在瓷人碎片旁,双手颤抖着试图拼凑出完好的瓷人,可无论如何都拼不好,他微微弯曲的后背像是拉满的一张弓,充斥着极致的哀伤,看得所有人都紧绷神经,不敢喘息,五年前的屠杀阴影此时全部笼罩着他们。   容宛月的视线落在姬星河的手上,那碎片经过姬星河的拼凑,眉眼居然莫名熟悉。   那方山冠和比甲,大大的鹿眼,不正是罗宣吗?   怎么会,这瓷人不该是丽妃吗,怎么会是罗宣?   罗莹在一旁突然出声道:“娘娘,你为何摔坏瓷人?”   她这一声唤醒了姬星河,他刚刚像是天神短暂地陷入了睡眠,此时苏醒,他目光如炬盯着容宛月。   他眼睛通红一片,刚刚的哀伤不见,取而代之的事一片肃杀之气。   容宛月摇头,她急忙拿出口中的锦帕道:“它是自己掉下来的。”   可姬星河现在明明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他站起身,对准容宛月砍下去,容宛月急忙闪躲,那剑砍在一旁的宫人腿上,溅出一大片的血来。   宫人惨叫一声,容宛月后退,道士上前,请求姬星河冷静,姬星河此时根本听不见话。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杀了他们,让他们所有人给罗宣陪葬。   他一剑刺穿面前道士的胸膛,鲜血溅到他的胸口和眼睛,他睫毛一眨,剪碎了血珠,血珠顺着他的脸流下来,蜿蜒一道血痕。   他的眼睛更红了。   容宛月见姬星河陷入癫狂,她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快出去,叫太医,叫太医来。”   宫人与僧人急忙往外跑,容宛月还在躲姬星河。   刚刚一片祥和的大殿,此时好似地狱,宫人们急奔而出,仿佛身后有厉鬼。   容宛月却是被困在了这里,她想起自己的清心咒,急忙念出来。   姬星河果然速度慢下来,眼睛也没有刚刚那么红了。   容宛月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道:“皇上你冷静下来,招魂阵是假的。如果真可以招魂,那这世间不就乱了。你一向是人人敬爱的皇上,大家都称赞你,难道你想因为一个什么招魂阵,就让大家怕你,讨厌你吗?”   姬星河听完她的话眼睛漫上湿红,他眉头紧皱,而后又突然哈哈大笑:“朕何曾真正在意过其他人?你知道朕为了这个招魂阵等了多少年吗?十年,整整十年,朕在这世上踽踽独行,一直是一个人,朕一直在等一个人,只要想着他能够回来,朕就愿意忍受一切。朕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马上就要成了,朕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可是你,你却毁了它。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听话地去死,为什么你要逃跑?”   他的语气悲怆,容宛月仍旧同他保持距离,她想要太医快点过来,姬星河的样子真不太对。   她道:“皇上,你到底要招谁的魂?难道不是丽妃?”   “丽妃?朕怎么会在意她?”姬星河嗤笑,“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孽种罢了。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利用她的夫君,为了他,她甘愿放火烧死皇帝。不过她这一把火放得好,如果不是她,我怎么能够当上皇帝,怎么能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去找舍利,布下这个招魂阵。”   不是丽妃,难不成,他要招的竟然是罗宣的魂魄吗?   不是吧?   他为什么要为罗宣招魂,花费这么大力气,如果只是恨罗宣,完全没有必要。   “大师算出你的八字与罗宣最是合适,可以让罗宣成功地回来,我才容许你在我面前出现那么多次,你的用处就是成为罗宣的容器。可是你为什么不听话?你还摔破罗宣的瓷人,你居心叵测,我要杀了你为罗宣报仇。”   罗宣,他真的是要给自己招魂?   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耗费十年的时间,又差点杀了自己,他想复活的人其实还是她?   容宛月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人如此在意自己?   她的心一瞬间像是飞跃到了雪山之巅,可下一秒长剑劈过来,她又落到了谷底。   容宛月急出一头汗,怎么这个清心咒没有用吗?   “皇上,我没有假扮罗宣。”   姬星河不言语,长剑再次刺过去。   容宛月摔倒在地,踉跄着后退。   她手里摸到一个东西,拿出来格挡。   姬星河看到连忙收回了剑,他脸色冷凝:“不准你碰罗宣。”   容宛月一瞧,原来自己拿着的竟然是之前那块无名灵牌,而现在那灵牌已经被刻上了字。   上面罗宣二字正是姬星河的字迹,而红色的小字则是罗宣的生辰八字以及他死去的日子。   这灵牌居然是自己的。   “灵牌给朕。”姬星河怒喝。   容宛月紧紧抱紧牌子,宛如抓住救命稻草,她道:“皇上,你为什么要为罗宣招魂,他不就是一个小太监吗?”   “凭你也配说罗宣,他是太监又怎么样,在朕眼中,他才是世上最好的人,你们都只是蝼蚁尘泥。”   世上最好的人?   那你还给我下毒?   知道姬星河如此在意自己,容宛月反倒没有那么紧张,她问道:“皇上,可是我听说,这个罗宣是被毒死的?”   姬星河脸色猛然一僵,容宛月知道自己说到了关键处,这个难题困扰她多时,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问出来。   可姬星河并没有再回答,他像是陷入某种深刻难忘的回忆,脸上浮现出痛楚,就如自己当时饮下毒酒后,他难过的表情。   “皇上……他是被谁毒死的,既然他对皇上如此重要,有谁会对他下手,原因又是什么呢?”容宛月再次发问。   姬星河眼尾湿红一片,肩膀都塌下来,身子开始微微打颤,似乎喘不过气来。   “是,是,是……”   “明了?”   容宛月突然出声,姬星河回头,只听“噗呲”一声——   匕首入体。   容宛月大骇,急忙起身,挡在姬星河面前。   姬星河低头看向腰侧,那里匕首刺破皮肉露出刀尖。   “你在做什么?”   罗莹根本不听容宛月说话,竟然又拿出一把长剑,再次冲姬星河刺去。   容宛月护着他后退,罗莹却打向她的手臂,容宛月痛得惊呼一声,罗莹趁机刺向姬星河。   刚刚姬星河发疯,许多人到处逃窜,现在这殿宇只有他们三人,她又被放了血,现在虚弱,竟然无法阻止罗莹。   而罗莹像是早有准备,频频刺向姬星河的伤处。   姬星河经刚刚一事,心神大动,此时又中一剑,尚未反应过来,只一直后退。   正在这时,王喜跑了进来,他帽子都歪了,身后还跟着肖玉书,他一边跑一边急道:“皇上,皇上,外面突然来了一队侍卫,说是奉太皇太后之命来请皇上会羲和宫,皇上身体不好,太皇太后特意派了太医来为皇上诊脉,让皇上回去休养。皇上,那侍卫并不是曹青他们,看起来像是霍家的人,他们拿着太皇太后的令牌,将这里团团围住,奴才还是趁乱才进来。”   看到眼前的情况,他大吃一惊上前道:“明了你这是做什么?”   他上前阻止,肖玉书也上前,可罗莹随即洒出一包白色的粉末,王喜眼睛一下子看不见了,肖玉书被落下的木棍打到,一下子昏了过去。   这粉末同样入了姬星河的眼,姬星河闭上眼睛,手里还拿着罗宣的灵牌,而罗莹脸上浮出狠厉的神色,对着姬星河步步逼近。   王喜听着声音抱住了罗莹的腿,他急道:“明了皇上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皇上?”   “我为什么要杀他,他害死了我弟弟,我早就想要杀了他。”   王喜用力抱住,不让她走,他赶紧对姬星河道:“皇上,外面的侍卫说是来救火,可是他们根本没有提桶来,奴才瞧他们竟然是想要任由这火烧下去。皇上,这里面定有阴谋,您快起来。”   姬星河刚刚还想要躲避,可听到罗宣的名字,他握紧手中的灵牌,竟然一动不动,像是认命了:“这么多人想要我的性命,也好,我早就该死在十年前,这十年间活着太苦,你是罗宣的姐姐,能死在你的手上,倒是更好一些。”   他放弃挣扎,罗莹冷哼一声,匕首闪着寒光,直直地刺向姬星河。   容宛月终于能够扶着主子站起来,她急忙喊道:“姐姐,住手!”   罗莹顿住,就在这一瞬间,姬星河也看向容宛月,他迟疑地道:“你,你叫她什么?”   罗莹也在等着她的答案,容宛月咬牙道:“姐姐,我是罗宣啊。”   罗宣?   罗莹讥笑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砍向姬星河,姬星河听到罗宣的名字,仿佛获得了一些力量,在罗莹的长剑几乎要擦过他的面颊时,他出手夺过并将剑架在了罗莹的脖子上。   罗莹未能成功,还失了兵器,她恨恨地盯着姬星河,恨不得剜下几块肉来。   姬星河无暇顾及她,他只望向容宛月道:“你说你是罗宣?”   殿内的火越来越大,容宛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道:“我是……”   “撒谎,你撒谎,罗宣死了那么多年,你还要利用他,你真无耻。”罗莹激动道。   容宛月道:“不是的。”   罗莹道:“什么不是,你是后宫的妃子,还故意让我去给你读经来探听碧霄宫的事情,难不成也是假的,你跟昏君一样都是假模假样。”   她重新看向姬星河,恨道:“可惜,可惜,我没能杀了他。”   王喜怒道:“皇上对你这么好,你忘恩负义。”   罗莹狠狠呸了一声,姬星河不解:“你想为罗宣报仇,为什么,我已经在为罗宣聚魂了。”   罗莹冷笑:“什么聚魂,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你亲手杀了罗宣,如果他真的在这里,第一个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不,不会的,罗宣他说过,会一直跟我在一起的。”   “你忘恩负义,还妄想见罗宣?你说你想永远跟他在一起,那他死了那么久,为什么你不去死?”罗莹的话语如淬了毒汁的直插进姬星河的心里。   姬星河一瞬间似乎被摧毁了,他不觉后退两步,道:“我想去的,我一直想去的,我准备了两杯酒,罗宣一杯,我一杯。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喝了酒之后什么事都没有,我还将面也全部吃完,但是我也没事。”   他脸上显出茫然,似乎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下的毒,毒死了罗宣,自己却还好好地活着。   容宛月大惊,原来当时真的是姬星河给她下的毒,他竟然打的事想要两人同归于尽的主意。   难怪他总是会一遍遍地问自己,会不会一直陪着他,他们两个人能不能永远在一起。   他是太孤单,也太苦了。   乍然出现一个对他好的人,他就像在海水中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将罗宣当成精神支柱了。   为什么姬星河喝了酒会没事,自然是因为她当时在商城兑换了技能用在了姬星河的身上,所以他才能安然无忧。   罗莹怒道:“你根本只是想害死我弟弟,为什么,想要毒死你的人一直是我,是他拦着我,要不然你早就死了,可是你却杀了他。”   罗莹气急脸上浮现苍凉的笑意:“如果你想要跟他一起死,你为什么现在还好好活着?还弄什么招魂阵,你是在做给谁看?怕是夜里我弟弟化成厉鬼要取你性命,你才故意弄着一出吧。”   容宛月凝眉,其实她倒是没有怪过姬星河,只不过心里不太舒服是真的。   “不,不是,我一直在等罗宣回来,真人说,只要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他,再用上他亲人的血,用专门的宫殿供奉他,那时机一到,他定然会回来。我想着,他的魂魄回来看到我一定会很高兴。”   “我还找来了许多跟他生辰八字相差无几的人,如果他回来,借尸还魂,那些人恰好是最容易被鬼怪附身的。”   姬星河一直在辩解,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破碎的瓷人身上,茫然无措又忐忑。   容宛月这才知道那些人的作用,是为了给罗宣附身,成为罗宣灵魂的容器。   不得不说,姬星河想的真周到。   罗莹根本不信他的任何说法,她道:“你别做梦了,我弟弟只会恨你,他永远不会原谅你。”   一旁的王喜似乎无法忍受罗莹的放肆,他道:“明了,你忘记皇上是如何对你的吗?之前你曾经刺杀过皇上一次,可是皇上不仅没有处罚你,还让你继续呆在碧霄宫。你不感激,还对皇上口出狂言。”   “哈哈哈,”罗莹大笑,“他不杀我,只是因为我是罗宣的姐姐,他还做着罗宣会回来的美梦,想用我的血来招魂,成全他自己的虚假。”   “罗莹,你也知道你是罗宣的姐姐,皇上重视罗宣,才不愿意对你下杀手。”   “我早就想死了,这算什么狗屁恩情,我弟弟是他下毒所杀,我主子也被先皇害死,我早就想随他们而去,如果不是为了刺杀他,我不会忍到现在。”   “这匕首上淬毒,哈哈,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去见主子和罗宣了。”   她心一横,容宛月察觉不对,立刻道:“她要咬舌。”   姬星河卸掉她的下颌,罗莹未能成功,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容宛月。   容宛月见此松口气,听她说匕首有毒,她赶紧撑着扶起姬星河:“皇上,这里快要全部烧起来了,我们快些离开去找太医。”   姬星河却是握住容宛月道:“你真的是罗宣?”   容宛月道:“是,我真的是,皇上快走吧,要不然来不及了。”   “你用何证明?她刚刚说得没错,的确是我害死了罗宣,可是他先骗了我,他明明是废太子派来的探子,却故意出现在我身边,之后我母妃愿意再见先皇也是跟他有关系,最重要得是,我听到罗宣要杀我和母妃。”   容宛月吃惊,姬星河居然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可她完全不知道。   罗莹口齿不清道:“那又怎样,主子……救了我们,我们自然是要报答他。这江山本来就该是他的,你们既然对主子无用,自然该死。”   姬星河双眸赤红,“不是这样的,罗宣说过不欺负我,可是他骗我,他要杀我。”   他握紧灵牌,那灵牌猝然断裂成两半,扎进姬星河的手心。   他似无所觉,殿内的火越少越旺,他眼中印出火海,可他无所畏惧,盯着罗莹道:“他明明说过只对我一个人好,可是他出尔反尔,他认识很多人,他对每个人都笑,他对你这个姐姐好,他听你的话,愿意拼尽全力护着你。”   他羡慕又嫉妒:“为什么,他不能像对你一样对待我?这个宫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为什么他不能只看着我?”   容宛月越听心越凉,姬星河眼下的状态太可怕了。   这强烈的独占欲简直是要将两个人绑在一起,她不能关心任何人。   而且这不像是对待普通朋友,简直就像是恋人。   恋人,也不对吧。   那时姬星河才是一个小屁孩,而自己是一个太监,怎么看也不对。   还是他太过依赖自己了。   罗莹看姬星河面露痛苦,反而高兴起来,眉眼间都是痛快的笑意。   姬星河面色更加难看,腰上的伤口已经发紫,不知道到底是何毒药,姬星河摇摇欲坠,脸色一变他道:“是你害了罗宣,你也是凶手,一定是你逼他下毒,现在他不能回来,你更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容宛月急忙挡在罗莹面前道:“皇上,你三思。”   姬星河眼睛模糊不清,头痛欲裂,再次失去罗宣的打击,罗莹的控诉,让他几乎心痛难当,他眼前像是出现了许多张牙舞爪的怪物,里面全都是被烧毁的人,身上漆黑一片,只眼珠转动,皮肉在烈火烘烤下发出焦糊味,他们全部要来找他索命。   姬星河不停地投掷手中的金瓜子,瓜子击中之物纷纷掉落,他口中怒喝:“走开,走开。”   容宛月被迫远离他,她十分疑惑这殿内并无其他人。   刚刚他还好些,现在就像中了邪。   正在这时,肖玉书终于醒了过来。   容宛月赶紧道:“肖吏目,你快看看皇上是不是不对劲?”   肖玉书诧异容宛月如此装扮,可他来不及问,更无法顾及自己的伤,他想要上前不得行,只在一旁细细观察姬星河。   容宛月召唤系统,系统告诉她,这香炉中的香与他手中灵牌上涂抹的药粉融合在一处有迷人心智的效果。   真的是有人算计姬星河。   联想到外面虎视眈眈的侍卫和太皇太后,她有理由相信,这一切可能是太皇太后的阴谋。   “娘娘,这香有问题。”   没想到肖玉书也发现了。   容宛月让他将香吹灭保存起来,地上断裂的另外半块灵牌也收起来。   她又念了一遍清心咒,好在这清心咒有三次使用机会。   她念完,姬星河停在原地。   容宛月上前,姬星河突然将断裂的灵牌抵在她的额头,她来不及思索大骇道:“小皇子,住手,我就是罗宣。”   灵牌堪堪擦过容宛月的鬓发,束发玉冠摔落在地,碎成两半。   肖玉书目瞪口呆,姬星河一动不动:“你叫我什么?”   容宛月说完这句话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她注视着寒眸冷面的姬星河强撑着道:“小变态是我呀。”   话未说完,她倒了下去。   姬星河愣住,小变态三个字响在耳边如晴天霹雳,又如天籁,是神人给他的指示。   他急忙伸手,容宛月恰好倒在他的怀中。   他颤抖着双手想要抚上她的脸,可是他不敢,只紧紧抱住她,问道:“真的是你吗?招魂阵是真的对不对,你回来了?”   可是容宛月已经没有力气,他一把打横抱起容宛月,他也中了毒,身子踉跄差点摔倒。   但他硬生生地抱住不松手,王喜眼睛渐渐可以看到东西,他听到容宛月的话,不敢相信,可此时不是计较分辨的时候。   他制住罗莹,冲姬星河叫道:“皇上,再不出去就晚了。”   姬星河咬牙冲出了火海,王喜与肖玉书、罗莹紧随其后。   不远处,太皇太后看着着火的碧霄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下姬星河不死也伤,他近些年翅膀硬了,敢不听她的话,甚至还动他们霍家,她今日倒要让他知道,天子也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碧霄宫外太皇太后派出的侍卫,眼看着火海滔天,皇上迟迟未能出来,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逐渐坚定。   皇上应该已经昏死在里面了,现在可以开始救火了。   领头人吴东一挥手,侍卫们正要上前救火,突然他们视线前方出来一个人,怀中还抱着什么东西。   明悟惊道:“是,是皇上。”   众人仔细一瞧,果然是皇上,而他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男子。   眼看皇上活着出来,吴东知道朝中几位大臣就在来的路上,不能这个时候让姬星河离开。   他拔出剑鞘,其他人见此因为围住了姬星河。   姬星河停住,目光冷冷扫向他们:“放肆。”   吴东道:“皇上,请恕卑职多有冒犯,卑职奉太皇太后懿旨,皇上思母成疾,心绪癫狂,为了皇上好,皇上还是先让太医诊治一番。”   “你们想忤逆犯上吗?”   姬星河声音沉沉,底下众人不敢言语。   吴东顶着威压道:“皇上,请容许太医为您医治。”   他使了个眼色,一个太医上前还未近姬星河的身,就被他吓得定在原地,只嘴里道:“皇,皇上双目赤红,情绪激昂,杀人放火,正是癫症,不宜操劳刺激见外人,要静养。”   癫症?姬星河冷笑,亏太皇太后想得出。   他没空再与他们废话,喝道:“放肆,你假意问诊,实则胡言乱语,是谁让你如此行事?你们串通一气是想要造反吗?”   众人被吓住,吴东道:“卑职……”   他话音未落,一粒金瓜子射入他的眉心之中,他双目圆睁,踉跄后退,跪倒在地,登时咽了气。   侍卫们不觉后退几步,姬星河面无表情:“敢拦朕的路,杀无赦。”   侍卫们面面相觑,肖玉书连忙道:“皇上在殿中时,微臣一直侍奉在旁,皇上一切安好,脉象平稳,绝无癫症,此为无稽之谈。”   众人听说碧霄宫出事,本来以为五年前的事情重演,又见太皇太后都派人前去,渐渐信了皇上有疾。   可此时见到皇上双目清明,威严赫赫,更有太医院的人在旁,哪里像是有心疾的模样?   顿时不敢言语,对那等传闻也充满怀疑。   正在这时,曹青终于带着侍卫赶了过来,将所有叛逆的侍卫统统拿下,并救下碧霄宫的火,姬星河道:“彻查此事,所有参与者一个不留。”   曹青领命。   姬星河再不停留,抱着容宛月朝羲和宫走去。   完 第50章   ◎他忐忑,他不安,他是帝王,却只害怕自己离开。◎   容宛月悠悠转醒的时候,还未睁开眼睛,她便察觉到床头有人一直在盯着她。   这种被直视的感觉太过强烈,她难以忽视,她下意识选择继续装睡,想要探探情况。   耳边传来王喜的声音:“皇上,您该吃药了。”   “嘘。”   是姬星河和的声音。   “小点声,不要吓跑罗宣。他刚刚回来,一定还没有适应。”   姬星河小心翼翼,与平常大相径庭。   容宛月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姬星河疯了一样要杀她与罗莹,关键时刻清心咒也没用,她只好自爆身份说自己是罗宣。   只不过说完之后,她就一阵眩晕不止,失去了意识。   现在看来,姬星河相信这个所谓的招魂阵成功了,罗宣已经附身在“容宛月”身上。   其实,她该生气的,因为姬星河差点再一次杀了她,可她现在知道,姬星河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要复活罗宣。   不巧得是,罗宣也是她。   这样,她根本无气可生。   不过,她记得他还是恨罗宣的,因为罗宣说过要杀了他,而且还骗了他。   那等下她到底该怎么说?   容宛月这个身份虽然已经取得了三分之一的好感,但是一直停滞不前,这是不是说明,她真的该与姬星河相认?   她深深地思索,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呼吸的频率也发生了变化。   这一点没有逃脱姬星河的眼睛,他欣喜地发现容宛月似乎在醒来。   但是等了许久,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他也不着急,反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她,观察她,他想,也许正因为容宛月之前假扮另外一个罗宣,所以罗宣回来才会选择附在容宛月的身上。   门口红袖与绿蜡面面相觑,最后红袖硬着头皮走进来道:“皇上,娘娘的药来了。”   姬星河的药还放在一边,但他一听容宛月的药到了,他立刻说:“给朕。”   红袖递过去,姬星河接过药。   王喜看着桌上那碗属于姬星河的伤药快要凉透了,他小声劝道:“皇上,您的药也该喝了。”   姬星河置若罔闻,他只盯着容宛月的药汁,这药浓黑如墨,药味重,看着就非常苦。   他道:“去拿一碗蜜饯来。”   容宛月听到,嘴角不由一抽:好家伙,果然是怕苦的人,别人吃药顶多两颗蜜饯,他偏偏要一碗。   容宛月心中叹气,姬星河却是眼尖地注意到她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一瞬,转而又恢复平静。   姬星河笑了。   容宛月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屋内的动静,可是半天没听到姬星河喝药。   倒是王喜吃惊的声音充斥在她耳边:“皇上,皇上……”   容宛月大惊,姬星河怎么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姬星河一手按在自己的腰侧,那腰上月白长袍沁出新鲜的血色,一看就是内里的伤口崩开了。   她眉头紧皱,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她回望过去。   姬星河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这让容宛月不由地怀疑,他是故意崩开伤口的。   他该不会是早发现自己醒了,故意让自己着急吧?   如果是之前容宛月肯定想不到这方面,可今日她在碧霄宫已经见识到姬星河是多么的偏执和疯狂,这下看到他的笑容,便不由得她不多想。   她没想好要说什么,倒是姬星河主动开口道:“你醒了,快点喝药吧。”   他将药端给容宛月,容宛月去=接,姬星河却不给,反而是看着容宛月,竟是要亲自喂她。   这一勺一勺地喂,不是更苦死了吗?   容宛月直接夺过来道:“我自己喝。”   姬星河未与她争,直接将碗给了她。   容宛月仰头一饮而尽,苦得她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姬星河急忙将蜜饯碗端到容宛月的面前道:“快吃蜜饯,把这碗吃完就不苦了。”   容宛月赶紧拈了两颗吃进嘴里,蜜饯甜津津的,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容宛月又吃了两颗,见姬星河端着碗,巴巴地看着她,她才明白,原来刚刚姬星河准备的这碗蜜饯是给她的。   而现下他这副乖巧的模样,竟让她想起之前在如霜居的日子,那时他也是经常如此看着她,等着她。   容宛月想起昏迷前的火海忙道:“皇上,我们所有人都出来了吗?碧霄宫的火灭了没有?”   姬星河道:“对,都出来了,火已经灭了,我已经将这事交给廷尉监和大理寺去查证,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查出下毒之人。”   他安慰容宛月道:“你安心养病,任何事都不用操心。”   他态度殷切,容宛月点点头,看着他小心问道:“皇上,你觉得我现在是谁?”   姬星河毫不犹豫地道:“罗宣,你是罗宣。”   容宛月攥住被子一角道:“你如何确定?是因为我昏迷之前的话吗?”   姬星河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叫我小皇子,又说自己是罗宣,我一开始的确是怀疑,可是小变态是独属于我们两个的称呼。”   容宛月略微尴尬,这个小变态当时她随口说出来,还解释说是好人的意思,罗宣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更重要得是,”姬星河顿了顿道,眼中闪过热切的光,“刚刚王喜一叫,你就立刻起身紧张地望向我,我知道是你,因为只有罗宣才会如此在意我。”   容宛月明白了,她道:“所以刚刚你是故意弄伤伤口的?”   姬星河点点头,他神采奕奕,浑身洋溢着无以言表的兴奋与激动,之前是落雨下的残红,而现在他就像一株怒放的扶桑花树,像历经严寒之后光秃秃的树,现在逢了春意,抽展枝条,绽放出最迷人的风景。   所有人一眼都能看出他的喜悦,容宛月更是不例外。   那责备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叹息一声,端起桌子上面的药道:“你就算高兴也该把药吃了,伤口刚刚包扎好,不要再崩开,本来你就有体寒之症,如今又中毒,不好好养伤,难不成你想以后都更加难过吗?”   她在关心我。   姬星河嘴角弯起,眉眼飞扬,他道:“好,我喝,我现在就喝。”   他说着就端起药来,眼睛还一直看着容宛月,不错一瞬地喝完整碗药,一滴也不剩。   旁边的王喜吃了一惊,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皇上最不喜欢喝药,他虽为九五之尊,可是特别怕苦。   以往生病,他是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实在躲不过去也会一拖再拖,偶尔被人催急了,还会发脾气。   羲和宫的人每次最怕皇上生病,更怕给皇上送药,脑袋都在腰上挂着。   可现在容妃娘娘只是说了一句,皇上便立刻喝完了药,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就像动作慢了,怕容妃娘娘生气一般。   这可真是太让人吃惊。   他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容妃娘娘难道真的是罗宣罗公公?   那也太吓人了。   容宛月见他喝完药,眉头刚皱起来,又被他压下去,只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容宛月,连蜜饯都不吃了。   容宛月递给他一颗蜜饯,可他却还像小时候一样,薄唇微张,双眼殷切地望着她,等着她的投喂。   容宛月顺势塞进他的口中,姬星河合拢嘴巴,速度太快,不小心含住了容宛月的食指。   葱白的手指被含在殷红的口中,偏姬星河还无辜地朝容宛月看过来,他双眸微睁,目若天上寒星,却又有一股柔情,其间波光潋滟,睫毛黑而直,轻轻眨眼,那浓黑的睫毛就像在容宛月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扫过,又痒又麻。   手指上传来温暖濡湿,容宛月慌忙抽回手,她的耳朵红了,可她很是镇定道:“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姬星河听话地吃完嘴里的蜜饯,可能是罗宣在身边,口中的蜜饯比以往更加甜。   容宛月待脸上的烧退些,她问道:“你的毒要不要紧?”   姬星河道:“太医已经看过,毒解得及时,暂且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就好,姬星河这身子经不起受伤、中毒了。   她想起罗莹问道:“那罗莹她……”   姬星河看着她道:“她是你姐姐,我自然不会动她,你想要怎样就怎样。”   居然这么信任她,放给她这么大的权利吗?   要知道罗莹可是两次刺杀他,如按律例,她早该被砍头。   她道:“可是她刺伤了你。”   姬星河不甚在意:“她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我之所以留着她,一是因为她是你姐姐,你不在,我不想与你有联系的人都消失,时间一长,就没人记得你了。”   容宛月恍然,那怀想他也是如此留着的吗?   “那二呢?”   “二是我早早打听了,如果招魂必须在莲花灯芯里加入亲人的血才行,我需要她才能让你回来,所以我不能也不想杀她。”   容宛月想起罗莹有几日脸色苍白无血色,应该放血了。   姬星河目光灼灼:“现在你真的回来,她又是你姐姐,自然任你处置。”   容宛月想了想:“不如等她伤好之后给她银两让她出宫。”   姬星河并不在意罗莹,他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他不说话了,只专注地凝视容宛月,眸中盈满喜悦和酸涩。   容宛月不太习惯,她道:“怎么一直看我?”   姬星河情不自禁地问道:“罗宣,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甚至连眼都不敢眨,容宛月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去拍拍他的头。   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她眉头微皱,姬星河已经主动将头放在了她的手边,一切默契得就像十年的光阴并不存在一样。   容宛月道:“是真的呀,我回来了,你没有在做梦,你的伤口还疼着,对吧?”   姬星河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不过,与罗宣回来的喜悦相比,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姬星河道:“真好,我还以为这个招魂阵不管用,没想到隔了十年你终于回来了。”   他说完眼中浮现愧疚:“罗宣,对不起,今天我差一点杀了你。”   容宛月想起今日的惊心动魄,她心有余悸道:“我本来是挺害怕,也很生气,不过,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你是想用我来复活罗宣。”   她又想起姬星河为了这个招魂阵做出的努力,她不想让姬星河误会,以后再做出炼丹、放血之举,她道:“其实并不是招魂阵有用,我非今日回来的。”   “不是今日?”姬星河问,“那是何时?”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容妃,听红袖她们说我醒之前,容妃掉入湖中,我想着会不会是容妃就是在那时……”   姬星河一下明白容宛月的未尽之语,容妃与祺妃发生争执落水之后其实就已经去了,后来罗宣不知为何在她身上起死回生。   也就是说,为他送点心,做药膳,去如霜居的都是罗宣。   可他那时还嗤笑她,冷落她,甚至一度想要杀了她。   一想到自己之前差点掐死她,姬星河就起了一身的冷汗,他赶紧道:“那你为何之前没有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是你,决定不会那样对你,也不会让人受到任何委屈。”   容宛月张了张嘴,她不说,自然是还对姬星河的下毒心有余悸,又听到他对一些小太监处置手段骇人,更加不敢让姬星河知道自己就是罗宣了。   她道:“我是没有想好怎么说,又怕你不信,会将我当成妖魔鬼怪。”   姬星河忙道:“不会,不会,我不怕你,只要是你,即使你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   又是这个要求吗?   容宛月心虚到不行,她试探着道:“皇上,可我看你没有我在的日子,生活得也不错,后宫有妃嫔,朝堂上又有你信任的朝臣,他们都可以陪着你,我在不在没有关系的。”   “不是,不是,”姬星河突然激动,他抓住容宛月的手道,“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罗宣,你这么说是不是又要离开我,是不是?”   他抓得太紧,容宛月疼得皱眉,她道:“好疼。”   姬星河这才发现自己抓痛容宛月,他又急忙放开容宛月,可是又怕她会像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他拽住容宛月的衣袖,又急又乱。   “对不起,对不起,罗宣,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你不要走,不要离开。”   容宛月发现姬星河像小时候一样,眼尾又开始红,他的眼中瞬间溢满了泪水,泪光盈盈,脆弱可怜的模样,让人瞬间软了心肠。   容宛月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我没说要走,你别这么紧张。”   她说了几遍,姬星河才渐渐安静下来。   可他无法安心,再三向容宛月要保证,她不会离开。   容宛月照做,两人现在都是病号,精神亢奋之后都有些疲累。   容宛月坐在床上道:“皇上,今日天色太晚,就早些休息。”   姬星河点头:“好,你受伤了,是需要好好休息。”   话说完,姬星河却没有走的意思。   容宛月挑眉,可姬星河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巡视,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容宛月道:“皇上,你还不去休息吗?”   姬星河道:“是,我是要去休息。”   他恋恋不舍地起身,刚走出一步似乎反应过来,这里是羲和宫,是他的寝宫。   他一贯在这里睡的,此时要去往哪里?   他回身并没有提醒容宛月这一点,只是小心问她:“我,我能在这里睡吗?我想看着你睡。”   容宛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霸占了姬星河的床,她挣扎着要起身,姬星河急忙将她按住道:“你不要动,你就在躺在这里睡。”   容宛月道:“没事,我还去卧榻上就行。”   岂料姬星河坚持让容宛月睡在龙床上,直言那卧榻太小不舒服。   容宛月只好又坐回去,她问道:“那你不就没有地方睡了吗?”   他巴巴地望着容宛月:“我能不能躺在你的旁边,我保证不会踢被子,我就看着你就好。”   容宛月失笑,两人睡龙床跟她一个人躺卧榻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见他眼中满是恳求,不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模样,分明是十年前那个衣不蔽体的小皇子,在她面前乖巧懂事又全心依赖她。   容宛月的不行二字到底没能说出口,她掀开被子道:“那好,你上来,但是你身上有伤口,最后不要乱动,如果不舒服也一定要讲。”   姬星河忙不迭地点头,他小心翼翼地躺上去,侧着身子,眼珠不错一瞬地盯着容宛月瞧,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她。   容宛月本来很累,想要闭上眼睛休息,可姬星河的目光太炙热,她无法忽视。   她忍不住睁开眼,催促他休息。   姬星河点头,他安静地不说话。   见容宛月闭上眼睛似乎要睡觉,他悄悄地伸手过去轻轻地牵住了容宛月的手。   容宛月模模糊糊中其实感受到了,姬星河的手比以前大了,不再是她儿时小胳膊小腿的模样。   他的手微凉,这么握起来的时候有些奇怪。   但她知道可能是姬星河太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想睡梦中也牵着她。   思及此,她便忽略了心头的那抹怪异,任由姬星河握住她的手。   姬星河似乎察觉到容宛月真的睡着,没有反应。   他大着胆子,握得更紧了。   容宛月是平躺着,他轻轻地将容宛月翻了个身,恰好与他鼻对鼻,脸对脸。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容宛月脸上的每一处,她的眼睛闭着,睫毛浓密而卷翘,烛光下落在眼睛下一小片阴影。   她的眉毛弯弯,脸颊白如玉,嘴唇是樱粉色,此时睡着了,可能是太热的缘故,她此刻脸颊上也晕着淡淡的粉色,自有一股妩媚动人。   她的青丝铺陈,另有几缕钻入了他的脖颈,印在他的锁骨处,显出几分缠绵亲密。   罗宣。   姬星河心中不停地低喊,他不由伸出食指描摹容宛月的蛾眉。   从眉头淡淡划过,然后又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最后到了她的唇上。   她的唇柔软,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   似乎察觉到不适,容宛月微微动了下。   姬星河缩回手,他痴痴地望向容宛月,刚准备闭上眼睛。   他突然想起来十年前,即使他握住罗宣的手,两人依然分隔十年的事。   他抬头拽下床头的金钩丝线,将两人的手绑在了一起。   这样罗宣就不会走了吧。   他松口气,安心地闭上眼睛。   容宛月醒来的时候发现姬星河还未醒,外面的天还没亮,伤口有些疼,所以她没睡多久便醒了。   姬星河睡相一直不好,可她发现姬星河今天果然没有踢被子,被子还完好地盖在两人的身上。   只不过姬星河蜷缩着靠近自己,像是抵着自己睡着的。   她想要起来,下腹微涨,她要如厕。   可是手被攥住了,姬星河睡着的时候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放。   容宛月看着他的睡颜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起身,她悄悄掀起被子,想将姬星河的手放在床上,可当两人的手露出来,她吃了一惊。   姬星河攥住她的手,两人的手腕上绑着一条金红色的绸缎。   这料子倒是有些眼熟,她抬头瞧见床幔上的金钩少了一个,这缎带可不就是金钩上面的吗?   她哭笑不得,姬星河这是怕她跑了,还特意将两人绑在一起。   看来之前他真的怕了。   虽然上次是他下的毒,但听他的说法,他是打算自己也喝下毒酒与罗宣一起死的。   只不过他自己活下来了。   也许这就是他弄聚魂阵的原因。   容宛月感受到姬星河对自己的依赖,她轻轻扯开上面的金红色缎带,缎带解开,她慢慢地挪动被子下床。   脚还没沾地,身后突然传来姬星河的声音。   “罗宣,你要去哪里?”   她扭头,看到姬星河两眼通红,紧张地看着她。   她赶紧道:“我就是想……”   “不,你不能想,你不要想离开。”   姬星河抱住容宛月,容宛月动弹不得,好笑地道:“我不是要走,我只是肚子不舒服,想去如厕而已。”   姬星河听后没有放开容宛月,只是闷声道:“真的吗?”   “是真的,”容宛月调侃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让宫人跟着来。”   谁知姬星河想也没想道:“不用,我与你一起去。”   容宛月惊讶,她推开姬星河道:“我只是如厕,你是皇上,跟着我像什么样子,我不是说了自己不会走吗?难道你还怀疑我,不相信我?”   话一出口,殿内顿时一静。   气氛微微凝滞,容宛月道:“我知道你害怕,但是你刚刚不都用缎带绑着我了,我的确没有离开不是吗?”   姬星河薄唇微抿,容宛月实在是憋得慌,她匆匆下床,动作粗鲁,又扯到伤口。   姬星河急忙扶着她慢慢往前走,容宛月道:“你还真打算进去吗?”   姬星河解释:“不是,我不进去,你别生气,让宫人扶着你,小心伤口。”   他微一点头,两个侍女替了他的位置,扶着容宛月进去如厕。   容宛月也顾不得如何,速度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姬星河真的站在外面,一见她就迎了上来,亲自扶着她问道:“怎么样,你的伤口还疼吗?”   身后的宫人离得远些,容宛月摇头。   姬星河不放心:“等下还是让太医过来给你诊治一番。”   “我没事,你不用太过小心,我的伤多休息就没事了。”   姬星河点点头,王喜进来道:“皇上,早朝时辰到了。”   姬星河受了伤,他刚跟罗宣相认,此时那里都不想去。   他想留下来,可是他想到之前罗宣说他勤政爱民,他如果现在受点伤就罢朝,岂不是会让罗宣失望?   思及此,他道:“不用,上朝。”   王喜担心,他看向容宛月,想要容宛月劝一劝皇帝。   容宛月道:“皇上,受伤还能上朝吗?”   “无妨,更衣。”   王喜不敢言语,让底下的宫人捧了龙袍等进来。   姬星河由宫人侍奉穿衣,容宛月想要回避,他却让容宛月一直在这里,他要能看见容宛月。   终于龙袍穿好,容宛月担心地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早些回来。”   姬星河点点头,已经到了早朝的时间,姬星河的脚却迟迟不动。   他看着容宛月,明显想说什么。   容宛月一猜就猜到他的担心,她揉了揉手腕给他看到:“你看,这是缎带勒的印子,虽然这印子难看又不舒服,但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怕我消失,现在我再跟你说一声,我不会走。你现在去上朝,我保证你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地在宫里待着。”   姬星河看向她的手腕,白如凝脂的皮肤上有了一个明显的红印,让人很心疼,想要为她揉搓恢复正常。   他歉意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他暗暗想,也许这次罗宣不会骗他,他可以试着相信她。   容宛月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为他正正衣冠,明黄色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气势如虹,大气磅礴,削弱了他身上雌雄莫辨之美,他的眼神藏在冕旒之后,变得不可揣摩。   这样的姬星河略有些陌生,好似他真的是一个帝王,不是从前的那个小皇子。   可下一秒姬星河微微侧头,他的眼中映着的不再是冰凉凉的冕旒,而是活生生的容宛月。   “你真的哪里也不去,会在这里等我回来吧?”姬星河仍然不确定地道。   他忐忑,他不安,他是帝王,却只害怕自己离开。   容宛月一时间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她郑重点头道:“安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得了容宛月这句话,姬星河才松口气,坐上了龙辇去往太和宫。   容宛月目送他离开,估摸着他应该有两个时辰才能下朝。   她与红袖等人一起回到邀月宫,她前脚刚进邀月宫,后脚太医便到了。   随院使而来的还有肖玉书,肖玉书昨日也知道容宛月就是罗宣的事,今日过来,内心仍然有疑惑。   太医为她把脉的时候,他的眼神不时地落下来,但是没等容宛月看过去,他便又移开。   容宛月猜测肖玉书可能有许多疑惑,等太医开完方子离开,她特意留下肖玉书,说要事请教他。   很快房中便无其他人,容宛月见肖玉书欲言又止,心中好笑,她道:“肖吏目想问什么就问好了。”   肖吏目道:“不敢。”   迟疑片刻,他道:“娘娘,你真的是罗宣?”   容宛月点头:“对,十年前我还向曾经的肖医士求药,后来又去生药库捣药,肖医士还收过我送的茶叶。”   肖玉书听她提及往事,眉头仍旧不展,实在是这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   他不由道:“难道皇上的聚魂阵是真的?”   容宛月道:“并不是。”   她将其中经过同肖玉书说了一遍,肖玉书大为惊讶,而后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容宛月也赞同:“的确如此,不过此事还需肖吏目保密,勿对他人言。”   肖玉书敛容道:“你……我还是叫你娘娘吧,未免在人前露出破绽。”   得了容宛月的同意之后,他道:“皇上已经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关了起来,皇上当时震怒,恐怕那些人会有性命之忧。微臣也被警告不许吐露只言片语。所以此事只会微臣只当什么都不知。”   他顿了顿道:“娘娘如果有心,可劝阻皇上,不让五年前的事情重演。”   容宛月一听姬星河可能要杀了当时再殿内的所有人,眉头紧皱,她知道姬星河会生气,但不知道他气性这么大,她道:“当真?”   肖玉书称是,她略想一想明白过来,姬星河是在后怕,如果当时她死了,他的“罗宣”不见,不知道下一个十年,他还能不能复活他。   她道:“我知道了,肖吏目,我会好好劝皇上的。”   她又问了下姬星河的伤口,然后得知他的毒性并不强,可以慢慢祛除,她放心了。   诊治完毕,肖玉书在一旁写药方。   容宛月想起中药的苦,她随口道:“肖吏目,那药太苦,有没有办法甜一些?本宫不怕别的,最怕吃药了。”   肖玉书写字的笔一顿,这句话之前罗宣也说过。   现在容宛月再次提及,倒是勾起他的回忆。那时罗宣总会说什么打针都不怕,就是不喜欢喝药,药太苦了。   他与罗宣交好,实在是没想到他会死得那么突然,当时他还难过了一阵子,清明节时也曾为他洒下三杯酒。   他看向座上的容宛月,此时才有种真实的,容妃可能就是罗宣的感觉。   “肖吏目?”容宛月喊他。   肖玉书回神,眉宇舒展,他道:“只是想起以前娘娘也是怕药苦。”   容宛月也记起来,两人一时对望都不觉嘴角微扬。   肖玉书低头看着药方思考之后剔除两味药,他道:“微臣给娘娘换一下药方,药效相同,但应该不会过于苦涩。”   容宛月本来就是那么一说,见肖玉书还真的给她煞费苦心地改了方子,她笑道:“多谢肖吏目。”   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冰雪消融,与罗宣的模样虽不相同,可笑容都是如此真挚,令人十分舒服。   他道:“这是微臣该做的。”   等肖玉书和院使都离开之后,容宛月来不及喝药,她已经让齐山去打听罗莹和昨日碧霄宫中的道士和和尚。   齐山回来,告诉容宛月其他人都已经被下牢狱,罗莹被关在廷尉监,因为她是皇上钦点的犯人,所以无人敢透露她消息。   但是齐山留了个心眼,他打听到昨夜这里的监牢有医女来过,听说里面有个女犯人意图自杀来着。   容宛月心里着急,果真如肖玉书所说,皇上要对他们下手,那外面会如何传姬星河。   还有,要自杀的人是不是罗莹?   昨日她就想咬舌自尽,现在是不是仍然想要了结自己。   好歹是罗宣的姐姐,她还做不到看她去死。   虽说姬星河已经答应她,留住罗莹的性命,但是如果罗莹执意寻死,即使给她再多的生机,也是不行的。   她让齐山再派人去监牢门看着,一旦有什么异常就来报,她自己则要去廷尉监。   红袖、绿蜡等人皆劝不住,只好与她一起过去。   她受伤体虚坐了步辇过去,到了廷尉监之后,却未能进去。   郭镇只要皇上的令牌,容宛月身上自然没有,她道自己就是替皇上来审里面的人。   郭镇仍旧不放行,两人正在对峙间,里面匆匆走来一人,在郭镇耳边低语。   容宛月听到他们说什么女子癫狂撞墙,怀疑里面的人就是罗莹。   她厉声道:“郭掌印,本宫劝你还是让我进去,如果这个犯人死了,你在皇上面前可不好交代。本宫只是去看看,隔着栅栏说几句话而已,又有什么要紧,据本宫所知,皇上并没有说过不允许本宫入廷尉监吧?”   她端起妃嫔的架子,又加上她最近深受皇上的宠爱,即使是廷尉监的掌印也不得不低头,最终让她进去了。   容宛月进去,里面关押着许多犯人,里面阴森恐怖,越往里走,越是渗人。   容宛月能够看到刑室,里面摆放了各种刑具,看得人心惊胆战。   绿蜡两人不由地缩在容宛月的身后,容宛月佯装镇定道:“明了呢?”   那郭镇就在一旁,带着她去了一间单独的囚室。   罗莹果然就在里面被锁着。   她的手腕被磨破,脸颊也肿胀不已,嘴角还有干掉的血渍。   容宛月看一眼眉头皱起了,她道:“先给她松绑。”   郭镇道:“娘娘,她可是刺杀皇上,犯的事杀头大罪,万一放了她,她再伤了娘娘就不好了。”   容宛月道:“无妨,你们不是已经对她用过刑了,她现在身上带着伤,哪里还有力气袭击本宫,再说,有廷尉监的人在这里,本宫也不担心。”   她再三命令,郭镇让人只松绑,手铐和脚镣都还带着,罗莹失了支撑,一下子从木桩上摔倒在地。   容宛月心疼地上前,她让廷尉监的人在外面等着,红袖和绿蜡则守在门口,防止有人偷听他们说话。   她想扶起罗莹,罗莹声音沙哑:“你来这里做什么?”   容宛月再往前,她身子发颤,但是依旧挣扎后退。   容宛月只好停下来道:“姐姐,昨日在碧霄宫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罗宣。”   罗莹冷笑:“你是罗宣?笑话,你骗得了皇帝,可骗不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但对我这个将死之人,你就不要再费什么心思,装我那可怜的弟弟。”   容宛月见她不信直接蹲下来道:“姐姐,我真的是罗宣,你之前是尚寝局的女史,我是得罪了二皇子之后被赶去尚膳监的。我曾经让你帮我改过夹袄,对了,之前怀想还说羡慕我们的姐弟情。”   罗莹凝眉,她看容宛月半晌,突然笑了:“怪不得皇上说你假扮罗宣来迷惑他,原来你打听到的东西这么多。我是不是要恭喜娘娘,看你现在无事,皇上昨天又是抱着你出去的,他现在已经彻底被你迷惑,相信你是罗宣了吧。”   她冷笑连连:“他真是活该啊,平日里心思那么多,可偏偏每次遇到关于罗宣的事,他总冷静不下来。几年前不知道谁安排了一个小太监,身形、声音与性子几乎跟罗宣一模一样,有脑子的只要一看就能发现不对劲,可他倒好,居然真的要把那太监当成罗宣的样子,让他当了秉笔太监,赏赐他古玩玉器,可是假的终归是假的,那小太监听从幕后主使的话,对他下了毒。事发之后,他还试图留下那太监,只不过太监太过胆小,居然自杀了。”   容宛月一怔,这个事她之前未曾听说过。   她想着姬星河今晨怕她离开的模样,一时无法想象,那小太监死后,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后来呢?”容宛月问。   罗莹冷哼:“后来,皇帝自然是一蹶不振,如果不是他又搞起了什么聚魂阵,勉强提起精神坐住了皇位,估计今天娘娘用不着迷惑皇帝,应该是已经殉葬了。”   这么严重。   “只不过,没想到,上过一次当他居然还能再上一次,”罗莹瞥视容宛月,“这次娘娘又是受何人指使,下场会不会比那小太监还不如?”   她字字句句刻薄又恶毒,容宛月想着她十年面对痛恨的人,憋着了这么久,如此尖锐倒也能理解。   完 第51章   ◎她喜欢那个单纯、善良、懂事的自己。◎   她坐在罗莹的身边道:“姐姐,我们曾经被主公所救,后来到这宫中做探子,一开始我们不得其法,后来说服了丽妃娘娘,让她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本来我们以为任务完成得不错,可是中途又有命令,让我们去毒杀小皇子和丽妃娘娘。”   随着她将前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罗莹先是不屑,而后慢慢地抬眼看她。   容宛月继续道:“可是我与小皇子相处时间长,见他可怜,不忍杀他。姐姐便瞅准机会下毒,是我拦下了姐姐。后来我接下了姐姐手中的毒药,但是我却偷偷扔掉了,我还是觉得小皇子无辜,不想他这么没了。那日我做了一碗长寿面等小皇子回来,他被先皇打了,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他想要喝酒,因为是梅子酒,我没有拦着,给我们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她没有在说下去,罗莹却道:“然后当时的三皇子在酒里下了毒,你不想杀他,他却要杀你,是不是?”   按照昨日姬星河的话说,的确是如此。   容宛月见罗莹眉头紧锁,她道:“姐姐……”   “我早就说过,让你下手,可你不听,以前你明明什么都听我的,后来就像有了自己的主意,反倒不听话了。你就是心太软,身为奸细,你怎么能心软?”   “姐姐……”   “你死得那么突然,可该死的人明明是那个孽种。”   “姐姐。”容宛月声音加重。   罗莹抬头,泪流满面。   容宛月叹口气,她伸出帕子为罗莹擦掉眼泪:“姐姐,皇上他不是孽种,这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还有,你承认我是罗宣了吗?”   罗莹信了,能够说出他们姐弟两人之间所有的事,甚至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她叫自己姐姐的时候,神态也与罗宣一模一样,她相信容妃是罗宣。   罗莹点点头,容宛月松口气道:“姐姐我回来了,你放心,我已经跟皇上说了,他不追究你刺杀的事,很快你会安全出宫,重获自由身。”   “那你呢?”罗莹道,“他既然已经知道你是罗宣,自然也知道你曾经做过细作的事,他以前能对你下毒手,以后难道不会吗?”   容宛月道:“姐姐,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容妃了吗?你说的那些旧事,皇上不会在意的。”   “怎么不会,”罗莹反驳,“他一贯阴晴不定,之前虽然你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可是对他好也是实实在在的,他就那么一杯毒酒结果了你的性命,半点不念旧情。现在他是皇上,想要一个人的命岂不是更加容易?”   容宛月道:“姐姐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对皇上有信心,如果他不曾后悔,也就不会费尽心机做什么聚魂阵。”   说到这个,罗莹沉默了。   毕竟十年的时间,她看得非常清楚。   容宛月见她不说话,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她。   她道:“姐姐,你安心在这里待几天。”   罗莹看着容宛月:“其实我刺杀他的时候就报了必死的决心,活下去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能够再见你一面,上天也算是待我不薄。”   容宛月一听她这口气不对,便急忙道:“姐姐,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罗莹道:“我没有乱想,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其实我一早就跟追随主公,去地下与你团聚的。”   “可是,我们现在不就团聚了吗?”   容宛月急道,罗莹看着容宛月笑了笑:“虽说我没想到你会附身在容妃娘娘的身上,但是这样也好,容妃是容尚书的女儿,皇帝不会轻易杀你。你如果小心行事,也许真的能够在他身边好好地活下去,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越说越危险,容宛月坐在她身边,抓住她的手道:“姐姐,你得好好地活着,我还想以后经常与姐姐通信,知道姐姐的消息。”   罗莹却是不说话,只笑着看向容宛月,甚至想要抬手抚摸她的脸。   容宛月知道她是没了什么念想,现在要她活下去必须有个理由:“姐姐难道就不管我了吗?其实,我想让姐姐平安出去,除了想要姐姐去外面可以自由自在生活之外,还想姐姐做我唯一的退路。”   “退路?”   “是啊,万一以后我真的危险,至少可以去找姐姐,到那时我们一起逃得远远的,姐姐,你说好吗?”   容宛月殷切地看向罗莹,她声音柔美,说着话像是在撒娇。   很少被弟弟撒娇的罗莹,一时还有些不适,不过她倒是仔细想了想,然后问道:“你真的想出去?”   容宛月点点头,其实不是出去的问题,如果这次她侥幸取得姬星河的全部好感,她可是就要回家了。   罗莹点头道:“你的考虑也不无道理,那好,等你以后真的从宫里出来到时候我再……”   “谢谢姐姐,”容宛月握住罗莹的手,感激地道,“以后我的性命都托付给姐姐了。”   罗莹见她说的如此严重,也重视起来点点头,容宛月松了口气,这样的话,罗莹暂时不会去寻死。   她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叮嘱罗莹一些事,然后打算离开。   不料,她还未起步。   昏暗的监牢突然涌进来一行人,手执火杖,亮如白昼。   容宛月下意识微眯着眼,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她护在罗莹的身前,防止意外发生。   很快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同时还有些微加速的喘息。   她的眼睛刚要适应黑暗,自己一下子被抱住,她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人,可是她立刻闻到了熟悉的桃花香味。   她顿住,然后试探地喊道:“皇上?”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是我。”   她吃惊地道:“你怎么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姬星河没说话,她刚推开,姬星河将她抱得更紧。   只听姬星河道:“你呢?你怎么不说一声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像上一次一样消失了。”   姬星河反问她,声音里藏不住担心和惊慌。   容宛月明白了,她轻声道:“是我的错,我应该派人告诉你一声,不过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离开的。”   姬星河听完这话才放开她,身后的罗莹看到这一幕十分惊讶。   而姬星河对上她的目光,眼中却有浓烈的不喜。   尤其是发现容宛月又像以前一样站在罗莹面前保护她,他心中的不悦就更添一层。   他道:“是,我现在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你不是说不会见她,让我送她出宫就好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向罗莹,像是刻意让她知道,罗宣现在心里可没有她。   容宛月下意识看向罗莹,不知道罗莹会不会难过。   姬星河却是紧紧抓住她的手,微微挪动身形,遮住容宛月的目光,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容宛月看不见罗莹,只好道:“我是听这里有女子自杀,我担心是她,所以来看看。”   姬星河眉头微皱:“你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跑了这么远的路来看她?”   容宛月安慰道:“我没事,已经吃了药,所以没关系,她毕竟是我的姐姐,我也不能看着她伤害自己。”   姬星河嘴角微抿:什么姐姐,你现在成了容宛月,跟罗莹可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没说出口,只道:“你现在是容妃,如果让人知道你来这里探望一个女囚,恐怕不妥,如果有人深究查出来她做的事,那么可能会连累到你和容家,她也不能顺利地出宫了。”   容宛月刚刚着急,一时倒是没有想起来,她道:“我知道了,她出宫前我不会再来这里,免得多出事端。”   姬星河点点头,心下涌起喜悦。   容宛月看向罗莹道:“姐姐,那你就好好在这里呆几天,之后听从皇上的安排。”   罗莹点点头,对于姬星河倒是没有说一句话。   姬星河更是懒得理她,他扶着容宛月出去,然后让人将牢门重新上锁。   容宛月听着身后重重的落锁声,不知为何心里像被什么敲打了一下。   她欲再往后看,姬星河道:“容妃,你小心前面,这里路湿滑,不要分心。”   容宛月点头继续向前走,姬星河一直在一旁握住她的手往前走。   容宛月惦记着他身上也有伤便道:“皇上,你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走,倒是你要小心一些。”   姬星河脸色阴转晴,他没有放手而是道:“无妨,我是男子,伤好得快,你回去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鲁莽,要多养养身体。”   今天容宛月不通知他来这里,的确是冲动行事了。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姬星河脸已经完全缓和了。   不过,容宛月走了一半突然想起来,现在这个时辰姬星河不应该还在上朝吗?   他怎么来了这里?   容宛月想着就问出了声,姬星河还没说话,旁边的王喜道:“娘娘,皇上一听你不见了,连早朝都没上完就宣布退朝,奴才随皇上走的时候,文武百官震动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皇上在路上就调动了所有的侍卫找人,估计现在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娘娘您消失的事了。”   ??   容宛月震惊:“真的?”   恰好几人走出监牢,容宛月看到整个廷尉监站满了侍卫,整齐划一,威严赫赫。   这下容宛月更加信了。   也知道姬星河有多担心她了。   她只好再次对姬星河道:“我真的不会突然消失,你不要太担心。”   姬星河道:“嗯,我只是害怕。”   容宛月叹息一声,姬星河忙道:“我相信你的,你别讨厌我。”   容宛月道:“我当然不讨厌你。”   这里人太多,说话也不方便,容宛月示意有什么事他们回去再说。   等回到邀月宫后,两人由着宫人重新换了药,容宛月发现姬星河腰上的伤再次渗出血来。   联想到刚刚王喜所言,估计他是在寻找自己的路上,伤口又崩开了。   等两人都上好药,屏退其他宫人,容宛月想起之前肖玉书的话和在廷尉监看到的那些刑具,姬星河花费找她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如果再将那些无辜的和尚、宫人赐死,怕是对姬星河的名声不好。   她斟酌道:“皇上,这个案子已经清楚了吗?”   “差不多,大理寺与廷尉监联手,已经查出这香中所含的香料中果真是有致人发狂的迷幻草,它与灵牌上涂抹的黄酒相互融合,毒性加倍。黄酒为一碧霄宫中的明悟涂抹,而这个明悟是太皇太后的人,至于香料也是太皇太后暗中安插在三清观中的人换掉了正常的香,这次我差点中招伤到你,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太皇太后,她果真是记恨姬星河动了霍家。   容宛月道:“可是太皇太后是你的皇祖母……”   “她是我的皇祖母没错,不过她年事已高,恐怕宫中生活不太适合她,她可以去皇家别苑中静养,对她的病也有好处。”   姬星河三言两语便将太皇太后的去处做了安排,可见姬星河想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   她沉默片刻,姬星河见她不言,心中浮上些许不安,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孝?”   容宛月回神道:“这……”   “不是我不想孝顺,实在是她之前也曾对我多次出手,我都忍下来了,可是如果我再忍下去,怕是连你的命也没了……”   姬星河忐忑地解释,他不想罗宣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喜。   容宛月见他担忧,安抚他道:“不,皇上此举的确是为太皇太后着想,并无任何不妥。”   姬星河略缓和,他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容宛月点点头,不过她道:“既然太皇太后是主谋,谋害皇上的其他人也都招供了,那其他人皇上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杀……”姬星河说到一半,急忙咽下了未尽之言,他望向容宛月道,“还不知道,你觉得如何是好?”   容宛月听到了那个字,她心中一紧,听到姬星河问她的意见,她小心道:“我是觉得如果他们无大错,关几日就差不多可以放回去了,最多再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他们惜命,也会闭紧嘴巴的。”   姬星河想了想道:“你还是如此为他人着想。”   容宛月摇头:“其实我听过大家说过五年前的事,百姓都有所耳闻,我怕皇上这次如果再处置得过了一点点,再让百姓心生恐惧就不好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回来了。那是我听说你很会折磨长相清秀的小太监,又杀了徐公公,还不准宫女与太监搞对食,这些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我看着好像都跟我有关系,再加上我是喝了毒酒死的,所以很害怕,怕你会再次杀了我。”   “不,我怎么会杀你,”姬星河急急地道,“我不会杀你的。”   容宛月点头道:“我猜自己可能是误会了,所以我不想大家跟我一样误解你,百姓如果能够了解到皇上是真的爱民如子,那之后任何人借这种事来诋毁皇上都不会成功。”   她解释完,姬星河先是心下一紧:她还以为自己是十年前在如霜居中的单纯的姬星河。   而后他又后怕,幸好自己还没有对那些人动手。   知道容宛月是为自己着想,他抿紧的嘴角微微上扬:“好,一切都依你的意思。”   她喜欢那个单纯、善良、懂事的自己,那从现在开始,不符合她期待的,他都不会让她看到。   他道:“罗宣,你放心,我真的没想过杀你。”   容宛月趁机问道:“那我听到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姬星河迟疑道:“不,都是真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借尸还魂后,我会再给你毒酒。”   他向容宛月解释,的确有小太监接近他,但是他们都是心怀不轨的人,所以他查出来后自然不会留。   而徐公公欺负过罗宣,曾经又虐死几个宫女,他赐死他,又发布禁令,不准宫内有对食,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   至于毒酒,说到这个,姬星河倒是心虚。   他道:“我是想跟你一起死的,只不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你死了,我却没事。”   “自然是皇上有神灵庇佑,”容宛月道,“只是我还有疑问,为什么皇上当时说我骗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过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姬星河幽幽地看着容宛月,“可是这话你跟罗莹也说过。”   容宛月:“……”   她的确说过这个没错,但是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姬星河就要为喂自己毒酒喝吗?   她本来担心姬星河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可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暴露,只是姬星河的答案让她一时哭笑不得,无法想象。   “就这个吗?”容宛月问。   姬星河沉默地点头。   容宛月皱眉道:“可是皇上,我当时那么说是因为你们两个对我都很重要。”   “不,不一样的,”姬星河道,“她是你的姐姐,我听说一母同胞,血浓于水,而我跟罗宣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肯定比我更重要,如果再等下去,你一定会跟她走,跟她离开,我就会又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再一个人。”   姬星河很是激动,甚至往前走来,不停地道:“罗宣,你说我说得对吗?”   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按理说,的确没错。   可看姬星河的眼睛,如果她说对的话,他怕不是要崩溃。   她现在已经发现,姬星河其实似乎太过在意她,以至于会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可还记的姬星河脖子上的骨牌呢。   她忙道:“对,你说的对。”   她说完之后,姬星河瞳孔剧缩,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容宛月又道:“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打算跟罗莹走,就像今天一样,我还是打算留在宫中陪着皇上,姐姐她是个成人,她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看,在你们两个人当中,我选择的是你。” 第52章   ◎她下意识抬手轻轻地点在了姬星河的喉结上。◎   选择了自己吗?   她终于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了?   姬星河心下微松,容宛月看他表情,知道他被自己说服。   她道:“以后你别太紧张,当然这件事我也有错,我一开始应该告诉你的,这样你就不会担心了。”   姬星河并不想听她认错,他道:“是我考虑不周,这样,我会再调派几个人给你,他们会功夫,可以保护你,以后如碧霄宫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他说起此事,眼中露出杀机。   容宛月也是心有余悸,要不是自己机灵一些,怕不是自己这次又要挂了,那她回家可就无望。   不过好在过去了,她这次受伤的确需要好好地养一养,她窝在宫里,有人想要来探望她,被她一律回绝了。   贵妃倒是也想来,最后特意送来了几盆茶花。   她在邀月宫日日吃着肖玉书配好的药,那药的确比之前要好喝一些,至少不会苦得她咽不下去。   姬星河出于她回来的高兴和受伤的心疼,好似要补偿她一样,各种名贵的药材、滋补品都往邀月宫里送。   御膳房甚至专门腾出几个大厨专门给容宛月做饭食,一般来说除了太后和皇上、皇后,一般的妃子可没有这种待遇。   不过,现在姬星河就为她破例。   与此同时,这邀月宫里的东西也是一日多过一日,那赏赐的东西填满了两个库房,里面的一应家具全都换掉。   现在的邀月宫焕然一新,富丽堂皇,甚至快要比羲和宫还阔气。   如果不是容宛月说她住习惯了这里,姬星河甚至想要重新给她盖一座新的宫殿。   邀月宫的下人走出去都是高昂着头的,这个皇宫虽然还有贵妃,但无疑是容宛月最受宠,其他妃子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容宛月随手端起一个茶盏都是天青色的汝窑盏,这让她喝茶的时候都倍加小心。   她曾开玩笑说姬星河是要将国库都搬到这里来了,姬星河却毫不在意地道如果她喜欢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吓得容宛月急忙摆手示意不用,这话她之后没敢再提。   太皇太后此番行事暴露,朝臣们原本都不信,直谏说姬星河的行为为大不敬,毕竟历朝历代以孝为先,而姬星河却把将太皇太后看押起来。后来大理寺拿出了人证物证,众人才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思。   也不敢为太皇太后说话,姬星河本想赐死她,可他想起容宛月曾经问过他这件事。   他改了主意,将太皇太后移至皇家别苑,宁安宫的所有下人都处死,兵马司的人全程护送,务必让太皇太后安全到达。   如此一来,众人反倒觉得皇上宽厚了。   不过,以容宛月对太皇太后的了解,她可不太像会认命的人,她问姬星河道:“你此番让太皇太后离开京城,她可愿意?”   “她自是不愿,毕竟她尝过权利的滋味,一直都不想放手,”姬星河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道,“不过,我有的是办法。”   她再强悍,也将近花甲之年,她的身边全是自己的人,到了别苑,他就让人严加看管,她到时候要怎么反抗。   本来留她一命,让她活着也未尝不可。   可她那么狠毒,偏偏要去动罗宣,那她就不要怪他。   她不是喜欢下迷香吗?那就让她日日呼吸着迷幻草入睡,白日黑夜,眼见鬼魅,如处地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样痛苦地活着才能抵消罗宣受伤的苦痛。   容宛月见他虽笑着,最后一句却颇有肃杀之感。   她估计太皇太后的下场不会太好,她自然不是可怜她,姬星河这么做之前肯定在她手下受了不少的屈辱,如今他的毒还没解呢。   他这么对待太皇太后,再正常不过。   但她也同时意识到,姬星河现在是帝王,不再是之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小皇子,她与他相处的时候还是要多加注意一些。   两人用过膳后,天已经黑了,姬星河要看折子,可是又不愿意一个人去羲和宫,他让人将折子搬过来,就在邀月宫里批阅奏折。   容宛月则又支了张桌子,在桌子上看书。   容宛月偶尔抬头都能看到姬星河一直朝这边看过来,两人相视而笑,岁月静好。   她查了一下好感度,自从知道她是罗宣,姬星河的好感度一下子就窜到了百分之七十,省了她一半的力气。   她也有了积分,可以兑换些东西。   不过,她都存着,她现在最想知道得是,如何继续提高好感度。   如果作为一个妃子,姬星河可算是宠她了。   给了她这么多东西,还日日在他宫里相伴,可是还有三十的上升度。   按照她以前看到小说,无非就是几个重要的步骤,日久生情,久别重逢,美救英雄,共度劫难,成亲生子……   似乎除了最后一个,她都已经做过了。   成亲生子?   容宛月的目光不由地落到姬星河的身上,她跟姬星河吗?   想起自己跟姬星河要酱酱酿酿,总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她的目光在姬星河的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了,姬星河回望过来问道:“怎么了?”   容宛月摇头:“没事,你继续批阅奏折吧。”   姬星河放下手中的奏折道:“已经好了,现在的确太晚,你应该是想要休息了吧?”   倒也没有那么想睡。   姬星河却是误解她的意思,以为她是累了。   他让人撤下奏折,然后朝容宛月走过来道:“再给你换一下药,就可以洗漱休息了。”   他说着就要动手去解开容宛月手臂上的纱布,容宛月刚刚还在想成亲生子的事情,一看姬星河旁若无人地要给她上药,她忙道:“让红袖来就好。”   姬星河却道:“不用,我来。”   他熟练地将那纱布轻轻一圈一圈地揭下来,容宛月的伤口露出来,上面的伤口已经结疤,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过伤疤难看,即使愈合,想要恢复如初估计也要一段时间。   容宛月见姬星河皱眉一直看着伤口,眸中露出自责,她道:“这没关系的,很快就会好。”   “怎么会没关系,”姬星河轻轻抚摸伤口,“本来这里很是光洁,都是因为我。”   “太医不是说会好的吗?”见姬星河一直盯着伤口瞧,她故意捋下袖子道,“难道我现在受伤了,伤疤难看,皇上就不喜欢我了?”   “当然不是,”姬星河诧异道:“我喜欢的,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容宛月不自觉地笑道:“你最近是越来越会说话,比小时候还要……”   她突然呆住,只见姬星河低头,凝视她的伤疤一会儿居然在上面亲了一下。   本来伤疤已经不痛不痒,可姬星河温热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伤口,又痒又酥,容宛月只觉热度从以伤疤为圆心开始迅速扩散,一直蔓延到她的脸和耳,连她的心也被烫得仿佛无法跳动了。   她语无伦次:“你,你,你在做什么?”   姬星河抬头看向容宛月,他神情认真,平日里黑亮的眸子此时在烛光的映衬下像是透明的琥珀,透出迷离的潋滟来。   他道:“它不难看,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的。”   他话音刚落,容宛月脸更红了。   她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臂,慌乱道:“好,我知道了。”   可她力气太大,没预防突然人往后仰,眼看人马上要撞上身后的墙壁,姬星河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抱住她,同时手垫在了她的脑后。   容宛月结结实实地撞到墙壁上,可是没有丝毫的疼痛。   她的脑袋被完全护住,此时她几乎全在姬星河的怀中,姬星河就压在她的身上,两人距离那么近。   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暖暖的桃花香,混合着一种她之前从未闻到过的一种男子特有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息。   她目光所及之处是姬星河的流畅的下颌线,顺着下颌线游走到他如玉的脖颈,上面有着淡青色的脉络,最突出的是喉结。   与女子的光滑平坦不同,男子的喉结突出,但是却又不让人讨厌,相反此时看到姬星河的喉结,她心里痒痒的,甚至兴起一种想要摸摸的冲动。   比理智先行的是她的手,她下意识抬手轻轻地点在了姬星河的喉结上。   喉结硬硬的,细摸有着自己独有的轮廓。   姬星河的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像风景秀丽的山川上突然下泄一瀑布,秀色可人,给人极强的冲击感。   容宛月被狠狠的吸引住了。   可她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美色真误人啊。   她赶忙抽回手,姬星河却是紧紧执了她的手重新贴在自己的喉结上,他低声道:“你想要摸摸它?给你摸。”   “不,不用了。”容宛月急忙又收回手。   姬星河却没有放开他她,只是道:“可是,它好像很喜欢你摸它。”   这,这是什么危险的发言。   容宛月尬笑:“太晚了,下次吧。”   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什么下次,这让姬星河听了会怎么想?   姬星河却似没发觉什么异常,反而很期待地说:“好,下次。”   容宛月笑笑,她坐好,然后道:“皇上该回去休息。”   姬星河却径自躺了下来,头很枕在了容宛月的腿上,他道:“我不能在这里睡吗?”   能是能,可他已经在这里睡了好多天,怕是后宫里的妃子都有意见,再有,这么下去,朝廷大臣怕也是会觉得他独宠一人不太好。   她将自己的顾虑一说,姬星河却道:“他们管不到我,谁如果有意见打一顿就好。”   他倒是说得简单,容宛月道:“可是皇上一直在我这里也不是个事,我听说,好像有大臣上书你没有子嗣,今年要开始选秀,招更多的新人进来是吗?”   这事倒是真的,姬星河道:“我不想选秀,也不想要什么新人,太麻烦。”   麻烦是麻烦,她记得原来的剧情里,姬星河对女主云皎皎一见钟情,最后将她召进宫中,只不过似乎没有碰她。   他最后惨死,也没有自己子嗣。   想到他的结局,容宛月心口一疼,这虽然是书中的世界,她攻略完成之后就要离开,可是她毕竟是人,跟姬星河相处那么久,她不想看到他死。   其实他现在也没有书中所说的那么喜欢虐杀,引得民怨,相反他日日勤政,还推行清田策,是实实在在为百姓着想的,如果能够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的下场不那么惨就好了。   她低头沉思,没注意姬星河一直在看着她。   他问道:“怎么,你也想劝我选秀女吗?”   呃……   “选秀女好像也没什么错。”   她随口一说,姬星河却脸色微变,他起身看着容宛月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就大臣没也是想要大荣朝能够稳定,长治久安,如果皇上选秀,有了自己的子嗣,那自然文武百官心也稳定,不会暗暗离心。”   容宛月将自己的理解说出来,谁知道这话却让姬星河脸成功变绿。   他气哼哼地道:“谁在意大荣能不能稳定,我也不想去其他人那里,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说了半天,好像又绕回原点。   容宛月沉默,姬星河想到什么道:“你是不是又想离开我?”   “不是。”   “那为什么希望有别人加进来?”   “这不是我希不希望的事,而是可能会发生的事。”   “没有可能,”姬星河斩钉截铁,“如果你再有这么说,我就……”   他瞪着容宛月,容宛月看向他道:“你就要做什么?”   姬星河想了一下笑道:“我就把你锁起来,关进一座屋子里,哪里也不能去,每天只能看着我。”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容宛月却心生警惕,姬星河这话可不像是随便说说的。   她还记得自己马甲掉了那日,他就是将自己与她绑在一起。   以他这么个别扭的性格,说不定还真会这么做。   她试探道:“那你就不怕我到时候会生气吗?”   姬星河认真思考,眉头皱起来:“怕,你真的会生气吗?”   容宛月谨慎地点点头,姬星河抿唇,他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握紧衣角,像是在考虑什么世纪难题。   容宛月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她倒想看看,姬星河会想出什么法子来。   姬星河思索了很久,他摸着掉落出来的珠链和骨牌,无意识地摩挲。   容宛月看着那骨牌,上次在碧霄宫这珠子散落一地,姬星河特意让人全部找回来,重新戴在了脖子上。   想到这是罗宣的骨头和那日姬星河的话,她脊背后渐渐升起一层薄汗。   这个家伙该不会也想将自己给制成骨牌吧?   “皇上,”容宛月打断姬星河的沉思,她道,“你如果今天真的想在这里睡就睡吧,夜真的太晚了,你明日还要早朝,就不要会羲和宫来回奔波了。”   姬星河回神,听容宛月这么说,他嘴角不自觉弯起来,他道:“好。”   两人一并躺在床上,姬星河如往常一样紧紧抓住容宛月的手。   容宛月一开始虽然不习惯床上多了一个人,还被限制了自由,不过现在也在开始慢慢习惯。   她闭上眼睛,想要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姬星河在自己耳边道:“罗宣,你不要担心,我总能找到让你心甘情愿跟我待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容宛月本来都要睡着了,一下子被吓醒了。   他找到方法,什么方法,他该不会是真的想把自己锁起来吧?   救命,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第二天醒来,姬星河又是一早就去上朝不见了。   容宛月起床洗漱,红袖给她的伤口换药,看到那伤口,她就想起昨日姬星河的大胆行径。   她的脸又不自觉红了,红袖与绿蜡二人相视一眼,都为主子高兴。   容宛月却高兴不起来,实在是昨日姬星河的话将她吓到了。   但接连几日,白天她便很少见到姬星河,她倒是去过几次太和宫,看到几位肱骨大臣都在里面,似乎商量什么大事,她便也没有进去,只将点心留下来。   后来听说好像是周元白在南边推行清田策的时候发生了不测,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姬星河已经派人去寻,另外指派了官员去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次派去的可是与南边世家大族一直不对付的另外一个士族,容宛月其实有点担心,这士族之间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姬星河就不怕他们联手阻碍这个清田策的推行。   她虽然不进去,但还是留下来几行字给姬星河。   这也是增家好感度的一个方式,成为他的知心好友,与他一起出谋划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做好这一切后,她便安心回去。   倒是姬星河得了这手书,看了许久,看的时候还一直在笑,惹得王喜猜测容妃娘娘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   他知道现在的容妃娘娘其实是罗宣附身,真正的娘娘早死了,虽说他有时觉得毛骨悚然,可以前他在罗公公手里做事,罗公公对他一直很好。   罗公公死得那么突然,他还曾托人在宫外烧过纸钱给他。   现在他回来这是好事,对皇上来说更是好事。   不过,他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   按说,这罗公公是个公公,即使外表是容妃娘娘,但芯子可还是个缺了东西的公公。   这些日子,他旁观皇上好像并不在意这个,相反,皇上倒是与容妃娘娘越发亲密无间了。 第53章   ◎她仔细一瞧,差点摔了陶罐。◎   他得正出神,听到姬星河问道:“王喜,你说如何让她能更加开心,永远留在朕的身边呢?”   她?   虽然姬星河没有点名,但是王喜就知道,皇上说的一点是现在的容妃。   这可真是难倒他了。   他斟酌道:“皇上,这不好说。”   “嗯?”姬星河看过来,“恕你无罪,说吧。”   既然皇上都发话了,王喜便大着胆子将自己的猜想都委婉地讲了一遍。   “皇上,让一个人高兴得知道他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比如说罗公公,他与奴才一样都是伺候皇上的,能够得到主子重用,经常有金银珠宝等赏赐之物就很满足,如果再想得深远一些,能够成为皇上面前的红人,那更好。”   “这样就行了吗?”   姬星河道,“可朕已经给了容妃许多御赐之物,甚至计划为她盖座宫殿,不过她都拒绝了,而且看上去,她对这些也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如果你是罗宣,还想要什么?”   这个……   王喜觑了姬星河一眼,姬星河挑眉:“嗯?”   王喜忙低头道:“皇上,奴才不敢欺瞒。奴才能够伺候皇上,那是祖上冒青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不过奴才到底是缺了东西的人,心里最渴望得还是跟普通男子一样,娶一个娘子,生几个孩子,如现在这般,当然也好,但人总是不满足的,旁人在奴才面前可能笑脸相迎,可背地里谁都可以说一句阉人,奴才做梦也想自己是个全乎人。”   全乎人?娶妻生子?   罗宣也是这样想的吗?   “你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皇上,奴才不敢说全部,但大抵是如此,”他小心翼翼地道,“罗公公估计也有这样的遗憾。”   是吗?   他想起以前罗宣在如霜居的时候,的确说过他想离开皇宫。   可如果让他放容宛月离开,绝对不可能。   娶妻生子。   他脑海中蓦然想起容宛月护着红袖的模样,他偶有耳闻,以前的容宛月对邀月宫里的宫人非打即骂,是罗宣来了之后,才对她们温声细语,成为她们的靠山。   难不成,她虽然穿成了女儿身,可心里却如王喜所讲,依旧喜欢女子。   她喜欢邀月宫中的人?   这猜想让他瞬间皱起眉头,他不能容忍罗宣喜欢别人,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通通不行。   不过,除了这个,其他的他倒可以先满足他。   他沉思一番,想到了好办法,他对王喜吩咐下去,决定给容宛月一个惊喜,也可以了却她一桩心事。   容宛月伤好一些,姬星河依旧每日来邀月宫,但并不像之前一样让她休息,反而时不时就要叫她一声,吩咐她做事。   容宛月倒也愿意做,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姬星河事情又多有琐碎,他谁都不支使,只让自己亲自来做。   容宛月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能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用膳,她想着姬星河这下该安静,可没想到姬星河却再次喊她的名字,居然是让她布膳。   布膳一般宫人来做,容宛月虽然之前为了赶紧取得好感值也做过,可姬星河知道她的身份后,连一点点活都不让她干,她偶尔多看了两页书,他都斥责身边人没有照顾好她,让她赶紧躺着。   今天那么反常,不得不让她起疑。   她忍着疑惑给姬星河布膳,姬星河胃口似乎极好,只要是她夹过去的,他全部吃了下去。   到最后,容宛月都怀疑他这么吃下去会撑着,她停下问道:“皇上,你吃饱了吗?”   姬星河说:“你可以继续夹,我还能吃。”   话音刚落,他打了个饱嗝,嗝刚露出个头,他立刻捂上嘴,生生地压了下去,并示意容宛月自己没事。   容宛月将银筷放下来道:“吃不下就不吃了,等下皇上饮一些消食汤,免得积食,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不知道饥饱呢。”   容宛月说了他几句,一旁的宫人都低头,暗道娘娘好生大胆,敢教训皇上。   可皇上不仅没有生气,脸上还挂着笑,似乎很喜欢娘娘这么对他,真的是奇怪啊。   容宛月劝阻姬星河之后,王喜称有事,姬星河回去处理了。   容宛月得以休息,仔细想来还是觉得姬星河不对劲。   可更奇怪得还在后面,接下来的几天,姬星河都派了很多活给容宛月,不是让她跟他一起去种橘子树,就是让她去放风筝,而且还是她跑,他看。   这样高强度的运动几天下来,容宛月就受不住了。   她休息了一晚都没有过来,隔天姬星河又派人过来请她去夏园,说有东西要给她。   她眼睛都睁不开,便说不去。   王喜亲自过来,满脸笑容殷勤地伺候她,说皇上一直在等她。   没法子,她只好起身,起床的时候,她闭着眼睛,结果一不小心碰到紫檀拔步床的围栏,额头上红了一块。   其他几人吓了一跳,容宛月摸了摸说没事,一行人很快去到夏园。   容宛月见到姬星河,他远远地就迎过来,眉间跳跃着喜色。   容宛月心中藏疑,她她刚想行礼结果先打了个呵欠。   姬星河问道:“没有睡好吗?”   “最近是有点累。”她答应一声,神色恹恹。   姬星河收了笑,他突然看到容宛月额头上的红印,伸手一模,容宛月没防备“嘶”了一声。   姬星河皱眉,对着红袖道:“怎么回事,你们如何伺候得娘娘,竟然让她受伤,一人五十大板。”   红袖几人急忙跪下请罪,容宛月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不关他们的事。”   姬星河让人拿了软帕子,轻轻在容宛月的额头上揉搓,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心软,但不能总护着他们。他们是宫人,职责就是伺候好你。”   他说完,垂眸瞥视红袖、绿蜡等人一眼,语气淡淡:“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也无用。”   几人吃了一惊,忙磕头求饶。   容宛月见她们重重地叩首,再次道:“皇上,我真的没事,这红印都快看不见了。他们伺候得一向不错,皇上不用罚他们。”   “我都是为你好,”姬星河望向容宛月,很是疼惜的模样,“他们伺候你不经心就换一批人,这皇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宫人。”   容宛月纳闷,这段时间都没见姬星河动怒,怎么今天似乎非要拿邀月宫的人开刀?   她还挺喜欢红袖几个的,不想让他们平白受罚。   她抓住姬星河的手道:“就算他们真的有一点点疏忽,也不用处死或者罚那么重,我习惯他们的伺候,暂时不想换人。”   姬星河一听心口闷闷的,不过在容宛月面前,他必须通情达理,不能是个暴君。   他道:“好吧,既然你替他们求情,那就小惩一下,每人十板子,罚俸三个月。”   几人一听,连连叩谢圣恩。   还是要打板子啊。   容宛月皱眉,姬星河牵着容宛月的手要往前走,容宛月看了一眼后面,姬星河知道她心里记挂着他们。   他道:“你不用一直看着,我既然说了小惩留他们性命,他们自然会没事。”   容宛月稍稍放心,姬星河脸色下沉,他道:“你怎么就关心他们,都不问问我今日找你来做什么吗?”   姬星河话语透出微微的酸,容宛月一瞧,见他眉头蹙着,只盯着她瞧,眼里也没了刚刚的喜色,好像一只受委屈被冷落的猫儿。   容宛月笑了,她问道:“那皇上今日来叫我做什么?”   姬星河得她一问,又高兴起来。   他神神秘秘地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带容宛月走入夏园,穿过假山又走过湖心桥,一直走到湖边的山上。   这山脚下有一间房,房屋四四方方,外面红瓦灰墙,进入之后很黑很暗,外面阳光灿烂,里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很快有人燃起了烛火,容宛月这才得以看清屋内的摆设。   靠墙两侧摆放了木架子,正前方是一个釉金陶罐,架子上面是大大小小白色罐子,粗略估计大概有一两百瓶。   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容宛月只觉得这里面也阴森森的。   她没有往里面走,只问道:“皇上,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姬星河但笑不语,脸上神采奕奕,他拉着容宛月继续往前行,走到一个白色罐子上,他伸手抱下来递给容宛月道:“你打开看看?”   容宛月凝眉,她接过来,只觉罐体发冷,她的手瞬间凉飕飕的。   她疑惑地望向姬星河,姬星河鼓励她打开陶罐,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掀起上面的盖子极快地看一眼,内里有透明的液体,似乎泡着东西,那东西好像……   她仔细一瞧,慌得摔了陶罐。   是姬星河眼疾手快地将陶罐接住,他道一声:“好险。”   容宛月只觉自己的手都脏了,她再也忍不住道:“皇上,你做什么?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这几天一直让我做事,今天又给我看这么恶心的东西,你想做什么?”   她提起裙子就想跑,这地方她一点儿也不想呆了。   姬星河惊讶极了,他反应过来急忙拦住容宛月,容宛月想要出去,他忙道:“我并没有为难你。”   “还说没有,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呢,你就一直不停地让我做事,而且还不让任何人帮我。”容宛月控诉道。   姬星河呆住:“你,你不喜欢伺候我吗?”   容宛月更气了,谁有毛病不喜欢清闲,喜欢伺候人。   她道:“不喜欢,我就喜欢咸鱼。”   “咸鱼?”   “就是什么都不干,歇着。”   容宛月气道,姬星河没想到容宛月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看向王喜,王喜正在门口听见这个,赶紧退后几步,不敢露面。   姬星河道:“我想要一直看着你,又以为你也喜欢一直待在我身边,为我做事。”   容宛月无力吐糟:“偶尔做事可以,但谁难道是铁打的,不休息的吗?”   完 第54章   ◎他半跪下来,仰头望向容宛月。◎   姬星河也发现自己好像想偏了一点,他忙道:“是,之前我也担心你的身体的,但是又想着要让你高兴,所以忽略了这个事情,我早该想到,你现在是个女子,身体柔弱该要好好休息才是。”   他欲言又止,自责不已:“我,我又做错了是不是?”   倒也不能说是错,容宛月打起精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提前跟你说,不然下次我要是累了就直接提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姬星河忙不迭地点头,他道:“是,只要你不舒服你都可以随时说,我都答应你。”   ……嗯,总觉得姬星河这么说,自己好像什么妖妃似的。   她忍不住想笑,但看到姬星河手上的东西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问道:“做事那个就算了,你这个又是什么,还有这个地方又是干嘛的?”   她想起碧霄宫的事,眉头一皱道:“皇上,你该不会又让人做法吧?”   姬星河急忙摇头:“不,不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已经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   他捧着白色陶罐道:“你,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容宛月嫌弃地看一眼道:“我自然是瞧了出来,不过,皇上你拿它做什么呢?”   “你再看看这个。”   姬星河让人将釉金陶罐转了过来,容宛月看到上面黑色的两个大字:罗宣。   她瞪大眼睛,吃惊地看向姬星河指着上面的釉金陶罐道:“这里面该不会装的是罗宣的骨灰?”   姬星河赞许地点头:“你猜对了。”   还真是啊。   “真的是吗?怎么会在这里?还保存那么久?”   姬星河道:“当年你死后,不久我登基为帝,我让人将你的尸身烧成灰,留下骨头做成骨牌,其余的便都装起来封闭在陶罐中,就放在羲和宫中的密道里,我时时就能看到。”   姬星河这话她是信的,毕竟已经见识过他的变态了。   “那现在怎么又拿了出来?”容宛月问。   姬星河嘴角上扬:“你回来了,这是你曾经的身体,你也应该要看一下。”   容宛月干干一笑,她对看骨灰真没多大兴趣。   姬星河也瞧出容宛月的勉强:她不喜欢吗?   他很快将手上的白陶罐放在了釉金陶罐旁边:“你不喜欢它吗?我以为费劲地将它找到,你会高兴的。”   容宛月一头雾水,这玩意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听人说,如你们这般的人最羡慕普通男子,希望自己从没有挨那么一刀,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所以我才将它找到,跟你的骨灰一道摆在你的面前。”   容宛月越听越不对,突然她灵光一闪,诧异地看着那白陶罐:这,这不会是罗宣的那个啥吧?   她赶紧道:“等等,这里面装的是……”   她指着自己,姬星河点点头,容宛月顿时恍然,怪不得姬星河要让自己拿着那白陶罐,刚刚还那么高兴,像摇着尾巴要夸奖的大尾巴萨摩耶,原来是这?   她已经惊到不知道怎么说了:“你,你这又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姬星河道:“十几年前为你净身的公公仍然活着,他有一个癖好,就是将每个人的净身之物保存下来,然后等这些个人飞黄腾达之后,再将这东西卖给他们,或者送给他们。因为你身死,本来他想要丢掉,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又没来及扔,这些时日,我让人将他找到,他病得糊涂,朕让太医将他医好,花费了好些功夫才将这东西找到。”   他看着容宛月:“罗宣,你放心,现在你前世东西都在这里,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正常的人,你用再惦记,以后好好生活就好。”   容宛月哭笑不得,她从来没有自卑过,因为她又不是真的罗宣,她更没有惦记着要找什么自身的“宝贝”,姬星河费心力给她来这么一出,她着实没想到。   她本就胆小,刚刚看到骨灰罐和白陶罐里面的东西,她真的吓了一跳。   但此时知道个中由来,知道这些其实是姬星河的心意,她倒是不害怕了。   相反还有点儿感动,如果她真的是罗宣的话,怕是此生都要死心塌地地效忠眼前的主子皇帝了。   刚刚自己还一脸嫌弃,估计这会儿姬星河满心欢喜被打击得心凉凉。   果然姬星河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不喜欢,你被吓到了吗?”   容宛月张张嘴,试图安慰姬星河。   可她话还未口,姬星河反而道:“是我不好,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给了你一个惊吓。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可是我忘了,你现在身体那么虚弱,又经过上次碧霄宫的事,可能还没有缓过来,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周到,你生我的气吧,如果还不开心的话,可以打我。”   他说着拿起容宛月的手去打自己,甚至主动伸出自己的头让她来打。   容宛月不去动他,他半跪下来,仰头望向容宛月。   他将容宛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认真道:“好了,现在这样,你就可以打我了。”   容宛月掌下就是姬星河白皙如玉的脸,她刚刚的手摸过陶罐还是凉的,他的脸因为靠近烛火,暖意融融,摸着十分舒服。   容宛月多贴了会,心情已经变好了。   她故意道:“真的让我打你吗?”   姬星河点头,他埋首在容宛月的怀中,抱住她的腰:“你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生我的气,但是不能不理我,不要不理我。”   他声音闷闷的,有着轻微的鼻音。   容宛月惊讶:该不会哭鼻子了吧?就因为她不喜欢他准备的这个“惊喜”?   她道:“那你抬头,我真的打了。”   姬星河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他抬起头来,果不其然,眼睛又红了,清澈的眼眸中有些许水光,烛火下盈盈若波光。   哎,怎么这么娇啊,这还哪里打得下去。   容宛月高高地扬起手,一直在外面看着里面的王喜,见皇上居然在娘娘面前跪下来,而娘娘抬起手要打皇上,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罗公公真是越发大胆了,这可是皇上,是皇上啊。   可他还算有眼力劲儿,没有冲动地闯进去。   不过他一直在门口看着,万一不对,他好再进来。   姬星河一直仰着头闭上眼睛,似乎真的做好准备等容宛月的巴掌落下来。   容宛月看他闭眼,睫毛如扇又如蝶翼,轻轻一眨,蝶翼扇动的微风便吹进了人的心里。   他眼尾上翘,一抹红晕让他显出别样的绮丽。   而他半跪在前,脖颈修长,扬起的时候如花茎,一折即断,微微的脆弱凌乱感,瞬间击中了容宛月。   他这个样子真的是引诱着人去欺负他。   那巴掌到了他的面前,却半握着,食指微勾,容宛月心里的恶劣放出,她勾住了他的下巴。   姬星河不明所以,他顺着容宛月的手抬起了下巴,然后睁开了眼睛。   他双眸瞳仁漆黑幽深,里面倒映出容宛月的脸,他疑惑地微微歪头,似林间一只纯白狐狸第一次面对凡人透出的不解。   可爱爆了,好想rua。   容宛月顺手揉上姬星河的头发,而后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道:“算了,看在你是为了我的份上,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姬星河一瞬间高兴起来:“真的,你不生气?”   “不生气,不过以后咱们可以多接触一些阳间事务,似这等地方就少来吧。”   姬星河答应了,他回头看了看骨灰罐和白陶罐问道:“那这些你打算怎么处理?”   容宛月想了想,也许真正的罗宣会喜欢。   她道:“那就将这些找一处陵寝,好生埋葬吧。”   姬星河点头,他见容宛月看了看两边的架子,他道:“这里面装的也是净身之物。”   容宛月一听,真是一刻也不想呆。   姬星河将这里的事情交给王喜,然后赶紧带着容宛月立刻了这里。   容宛月出来之后,只觉得呼吸都不一样了。   她长舒一口气,姬星河道:“你好像并不想看见自己的骨灰。”   被看出来了?   容宛月斟酌道:“毕竟人要往前看吧,我现在成了容妃,感觉也不错,前身还是尽快入土为安为好,皇上你说对不对?”   姬星河思考一番,他又看了一眼那釉金陶罐,不知不觉这罐子也在身边陪了那么久了,乍然要将它送走,他还有一点舍不得。   不过,他又望向容宛月,他现在已经有真人陪在身边,而她也对旧物不留恋,他也不用再对着它们睹物思人。   他道:“好。”   他会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将“罗宣”好好地埋葬,让他安睡。   经此一事后,姬星河知道自己讨容宛月欢喜的事都算是办砸了。   为了补偿她,他又赏赐了许多东西过去。   不过这次他留了心眼,等王喜回来禀报说容宛月更喜欢那些绫罗绸缎和首饰,对宝剑和鞠球似乎并不感兴趣时,他慢慢确定容宛月真的喜欢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在用一个女子的身份生活了。   那如果是女子,又该如何取得她的欢心呢?   他的视线移到王喜身上,顺口问了出来。   王喜还未回答,他便道:“这次想好,如果再错了,惹容妃不高兴,那你这身皮也别要了。”   王喜惊出一身冷汗,他道:“皇上其实这事也简单。你可以直接问容妃娘娘,问她喜欢什么,或者问她身边的宫人,宫人有时候会比其他人更加了解主子。”   她们会比自己更了解容妃吗?   姬星河眉头微皱,这个说法让他不喜。   王喜小心道:“皇上,奴才很想问问,皇上是准备将容妃娘娘就当作容妃娘娘了吗?”   姬星河扫过去:“什么意思?”   “就,”王喜头低了下去,“皇上与奴才都知道,现在的容妃娘娘里面是罗公公,罗公公是个公公,是伺候皇上的太监,她现在突然变成皇上的妃子,她是如何想的?是想像以前一样伺候皇上,还是说不在意自身,就顺其自然地当皇上的容妃娘娘?”   这个问题如果王喜以前问,的确会让姬星河哑然,毕竟从罗宣重生以来,他一直按照自己的法子在对他好,倒是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其实,正如他对罗宣说的,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他,自己就愿意一直跟他在一起。   罗宣是怎么想的,他不清楚。   但是前几日夏园一行,他明白了罗宣的意思。   他眼中含笑道:“朕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喜欢我。”   他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话了,她说过入宫之后见到他就喜欢,还想让自己将她放在心上,甚至为了这个还与自己有过赌约。   她不止一次说过她喜欢自己,爱慕自己,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愿意抛却前身,甘心当容妃,待在自己的身边?   不会错的。   他肯定地道:“她现在就是容妃,以后没有什么罗公公了。”   王喜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他赶紧应是,然后道:“皇上,如果是后宫嫔妃,那么皇上的独宠,她们能够身怀有孕,为皇上诞下龙子,甚至成为皇后,掌管六宫,这应该是一个妃子最高兴的事情了。   独宠、生子、当皇后,这倒是也不难办。   不过,想到生子,他陷入沉思。   他见过襁褓中的婴儿,软软的一团,哭起来很丑。   他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喜欢那小婴儿,在他看来孩子就是一个麻烦。   再说,婴儿天生会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容宛月有了孩子,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只看着孩子,不理他了。   那他要这个孩子做什么?   姬星河思考一番,将这个先搁置了。   ……   临近端午,天气渐热,容宛月开始与宫人一起做香包,里面塞上些驱虫的草药,很是好用。   她腾出手来准备给姬星河做一些,但很快她又不得闲了。   姬星河居然下令让她主持宫中的端午宴会,这往年一般是太皇太后操办,贵妃在一旁协助。   今次,他却略过了贵妃,直接让她接手。   容宛月问王喜,王喜只是说皇上怕容妃娘娘无聊,平日做事游刃有余,所以将此事交给她。   容宛月哭笑不得,姬星河真会夸,可她才不想揽这么大个事。   她想推辞,姬星河却认定她可以,还让她试试,如果办砸了也没关系,一切有他。   就连云贵妃也过来,主动将往年办事的经验告知容宛月,指点她该如何下帖,准备宴席。   想到以往是云贵妃主事,而她比云贵妃身份低一阶,如今却顶了她的位置,容宛月其实是抱歉的。   她对云贵妃道歉,云贵妃却表示都是姐妹没有关系,况且她最近身子不适,正是不能主事,还想跟皇上说,没想到皇上体贴主动将这事给了容宛月,倒是她要谢谢容宛月。   虽然知道她说的极有可能不是真的,但是她这话给足了容宛月面子,容宛月对她更有好感。   等云贵妃离开,一众宫人随之去了临雪宫,身边的宫女道:“娘娘,您为什么还要帮容妃,她刚刚明明是故意在您面前显摆的。”   云贵妃脱下身上的披风,坐在太师椅上,她喝着手中的老君眉,脸色红润,哪有得病的样子。   她道:“既然是皇上下旨,本宫自然不能揽着这事,相反本宫还要帮助她将这事办好,这样皇上才会对本宫另眼相待,至于她最终能不能办好,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宫女眼前一亮:“娘娘是说……”   云贵妃低头继续饮茶,宫女也知趣地没有再说,但眼神中透着得意。   容宛月得了云贵妃的经验,倒是将这端午宴会给慢慢操办起来。   司舞坊报上来的舞,她挑了几个合适的,又将那宴席的名单再次确认,菜肴的准备也不是小事。   她日日忙得不亦乐乎,等姬星河忙完前朝的事来到容宛月这边,发现自己几乎快要见不到容宛月的面了。   在他再一次扑空之后,姬星河脸□□:“你们娘娘到底在哪里?”   齐山道:“启禀皇上,娘娘她去了御膳房,要去看三日后端午宴会上要用的东西。”   “这些小事让御膳房备好就行,哪里用她一直看着?”姬星河不耐烦地问。   齐山小声地道:“娘娘,她是不放心,自己多看几遍保证不要出错。娘娘是将皇上的吩咐放在心里,想要将这个端午宴会办好。”   姬星河眉头一皱,这事的确是他让容宛月接下来的,但是他想不到原来办一个宴席是这么麻烦的事。   之前他看太皇太后都是底下人去操持的,她根本跟平常无异。   怎么轮到容宛月就这么难了?   他也不愿在这里呆着,去御膳房寻容宛月。   容宛月正在过一遍菜肴,看到几个大厨做出来的膳食,的确是非常令人食指大动。   她问一切食材是不是都到位,御膳房的主事自是应好,但却说端午宴的主菜桂花玫瑰乳糯米粽缺少一个合适的碟子,往年都是太皇太后拿出宁安宫的定窑碟,但现在被带走了。   容宛月若有所思:“除了这餐盘,难道没有其他合适的吗?”   底下有一人欲言又止,容宛月看出来道:“你说?”   那人道:“除了那一套外,听说周太傅家中有一藏品,是以前民间大师烧出来的藏品,因为很少,所以十分珍贵,只是周太傅一向不爱示人。”   周太傅?   那算了。   虽然她想好好办这场端午宴会,但如果要动用到周太傅如此珍贵的藏品,那还是不用了吧。   这端午宴会的节目已定,除了歌舞,还有戏曲,另有舞龙,这都是比较精彩的节目。   那人却在一旁道,周太傅的瓷盏遇水可变换色彩和图案,十分神奇,如果娘娘能够在宴会上展示,可以让众人大开眼界。   这倒是勾起了容宛月的好奇心,不过她道:“还是算了吧,这东西这么名贵,周太傅一定不愿意拿出来,本宫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你想看看这瓷盏吗?”姬星河从外面走了进来。   御膳房的人顿时跪了一地,容宛月刚要行礼,就被姬星河扶了起来,他不悦地道:“以后你在我面前不用行礼。”   其他人一听都十分吃惊,皇上都不要容妃娘娘行礼,可见她是真的受宠,如果她再诞下龙子,岂不是要越过贵妃,这后宫的主位恐怕就会是容妃娘娘了。   容宛月听到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忙道:“皇上,臣妾可不能恃宠而骄。”   姬星河不甚在意道:“朕说可以就可以,对了,刚刚听你的意思,你想去看看周太傅的瓷盏?”   “也没有那么想,只是听说那瓷盏名贵有趣而已。”   “这有何难,我这就带你去看。”他拉住容宛月的手就往外走,容宛月没防备被他了出去。   御膳房的人更加笃定,皇上在人前对娘娘都如此亲密,这人后更不要说,看来他们以后可不能得罪容妃娘娘。   容宛月被拉着走,她道:“皇上,现在就去吗?可是臣妾还有许多事没有做,那舞臣妾还得再看一看,还有桌椅的摆放……”   姬星河打断她道:“这些都是小事,交给奴才们去办就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啊,什么,去周太傅家?”   姬星河停了下来,幽幽地看着她:“我这些天忙,好不容易闲下来,你又一直在忙这些琐事,难道你不想我,不想好好地看看我吗?”   完 第55章   ◎她就是云皎皎。◎   啊,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容宛月愣了一下,姬星河像是不满容宛月的反应,他凑近一些,盯着容宛月,像是肯定又像是在问询:“你不想我。”   容宛月咳了一声道:“那个,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姬星河冷哼一声,他也很忙,可他天天都想着她呢。   “可是我很想你呢。”   容宛月脸色微红,姬星河实在是太直白了。   瞧他一副不听到满意的答案就不乐意的架势,只好说:“我也是很想见皇上的。”   姬星河这才满意了,他暗暗想着下次再有这种宴会,他不愿再让容宛月办了。   可王喜说,后宫的妃子都喜欢做这种事,因为这象征着权利和地位。   如果她真的喜欢,那他也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喜欢抹杀她的爱好。   真是难办。   姬星河想了想,拉着容宛月道:“你这几天也累了,正好出去散散心。你还没去过周太傅家吧,可以去看看,顺便将他的万彩碟给借过来,如果你实在喜欢就让他送给你。”   这,这就不用了吧。   容宛月婉拒,毕竟君子不夺人所好。   姬星河不置可否,只带着容宛月上了马车。   马车荡悠悠的,很快到了周太傅家。   周太傅一听皇上来了,阖府上下都很紧张,赶紧跑去门口候着。   见到皇上周太傅道:“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王喜掀开车帘,姬星河下了马车,没有先让周太傅起身,反而是转身朝马车伸出了手。   这不禁让所有人好奇,难道马车中还有人?   一只纤纤玉手从马车中伸出来,皓腕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浓翠欲滴,衬得那手腕更白。   只看着一双手便可以想见这马车上的人会是怎样的无双风华。   待到女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一张如凝霜雪,圣洁如莲的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人瞬间失了魂魄。   这是仙女下凡吧?   有认出容宛月的人低声道:“这是容妃娘娘。”   一旁的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容妃娘娘,怪不得能得皇上宠爱,皇上本就是绝色,可这容妃娘娘站在皇上身边竟然也不逊色与他。   两人一个龙章凤姿,一个端庄圣洁,气质迥然不同,可却出奇地合拍,看着就是一对璧人。   姬星河见众人都看傻眼的模样,眉头微皱,再看向容宛月,也觉得她长得太过耀眼,现在这些人的目光对她而言都是亵渎。   他心中以前涌起的那个金屋藏娇的想法更加的蠢蠢欲动,盖一座华丽的宫殿,就让容宛月住在里面,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她,只有他们两个人。   容宛月见周太傅还在行礼,姬星河却像是陷入了沉思,迟迟不让周太傅起身。   他们来这里是借瓷盏,他怎么一来就先给周太傅一个下马威,这可不是借东西的流程。   她暗暗戳了下姬星河,姬星河回神,容宛月眼神示意周太傅。   姬星河道:“周太傅平身。”   周府的人这才都起来,然后发现姬星河已经带着容宛月进了周府。   他们急忙跟上,又不敢靠得太近。   容宛月悄悄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都没叫周太傅起身。”   姬星河看向容宛月,嘴角扬上去:“想一件好事。”   容宛月:?   姬星河似乎没打算告诉她,这时周太傅近身道:“不知皇上来此所为何事?”   姬星河道:“没事就不能来吗?”   周太傅显然是习惯了姬星河这样的说话风格,他道:“当然不是,如果皇上喜欢,尽可以在这里住下,老臣这就去安排。”   姬星河哈哈大笑,他道:“也没什么,就是朕想着,周统领不是许久不在家吗,他在外为朝廷辛苦,太傅在京城为百姓殚精竭虑,这快要端午,朕正好来看看。”   他这话一说,容宛月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家伙,周元白做的事被士族排挤,周太傅与周元白因为这件事,关系已经越发僵了。   现在他还故意提上这么一句,不是向太傅伤口上撒盐吗?   “咳咳,”容宛月咳嗽一声,“其实太傅,皇上在宫中跟本宫说,以往太傅在端午多雨的时候,旧疾就会复发,这几日下了小雨,皇上一直惦记太傅,所以今日特意来探望太傅的。刚刚本宫见太傅腿似有不便,可是犯病了?”   她说完,周太傅与姬星河都微微一惊。   姬星河对周太傅的病有所耳闻,以前他的确偶尔派太医为他诊治,但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些时日,他与周太傅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一直在争斗,他老当益壮,言辞犀利,他都快把这个老头身上有病的事给忘了。   而周太傅显然也是没料到姬星河居然是来探望他的,他看向姬星河,姬星河不在意地瞥向一边,像是并不在意的模样,不过这倒让周太傅信了几分。   自姬星河进周府而起的警惕之心稍稍松懈,他道:“老臣多谢皇上和容妃娘娘的关心,都是一些老毛病,不打紧。”   “太傅年事已高,身上当然只有一些老毛病,”姬星河阴阳怪气,“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周府难道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他说话硬邦邦的,容宛月又给他找补:“天气不好,人就容易燥,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总算进去房间,姬星河见周太傅腿都站不直,开口让他坐下。   他自己则是抬头打量正堂,周太傅虽然是太傅,但是这正堂倒是简朴,只有内里的一块匾额,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有气势。   只是两旁的对联看起来有些年头,他念出了上面的对联,并问出这是谁的墨宝。   周太傅捋着胡子说,这是他的小儿子所作。   他看起来像是很满意,提起这个小儿子倒是多说了两句。   容宛月知道他是周太傅的正室所生的第三个儿子,今年好像十五岁,周太傅喜欢这个儿子大过其他的子女,概因这个儿子嘴甜。   比起其他人,周太傅最不喜欢的就是周元白。   见周太傅面有喜色,姬星河道:“周太傅喜欢小儿子?”   周太傅敛容:“家中嫡子他最小,性子又单纯,被她娘宠坏了。”   这就是很喜欢的意思了。   姬星河见他高兴,却是冷哼一声道:“可是朕看,这字却是不怎么样。”   “自然是无法跟皇上的字相比,皇上的御笔价值千金,小儿还需要练几年。”   姬星河被夸了,可他只道:“是太傅教的好,要说你的儿子里,字最好的还要数周统领,他的字强劲有力,力透纸背,他就是不爱张扬,要不然,现在市面上最受欢迎的字,他必要占一席之地。”   说起周元白,周太傅脸上便没了笑容,即使姬星河说的是夸赞之言,他也没有任何波动。   “皇上谬赞了。”他淡淡一言,不愿多谈。   容宛月都感受到了那份冷淡之意,周元白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父亲,无论如何优秀都不能得到父亲的一丝夸奖,相反,这个父亲还将他视为耻辱。   室内空气突然一冷,容宛月看向姬星河,见他面色冷然,目光不善地盯着周太傅。   “太傅未免太过偏心,怎么,周元白不是你的儿子吗?”   他话语尖锐,容宛月突然意识到,姬星河这是与周元白共情了。   他也是曾被父亲、母亲视为耻辱的人,更是被许多人当成了不祥之人。   两人经历相似,这也是姬星河为什么会重用周元白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姬星河其实之前的遭遇比周元白更惨。   而且,原来的小说中,男主周元白有女主云皎皎陪伴,而身为反派的姬星河身边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那个时候,没有罗宣,更没有穿过来的“容宛月”。   “他自然是老夫的儿子,不过,他不太听话,刚愎自用,难为皇上肯用他。”周太傅摇摇头。   容宛月看到姬星河的瞳孔墨色更深,像是被否定的人不止是周元白,还有他自己。   容宛月笑着道:“周太傅此言差矣。”   她轻轻柔柔的一句话犹如一尾游鱼打破了室内突如其来的安静。   两人都望向她,容宛月道:“据本宫所知,周统领有勇有谋,他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被皇上慧眼识珠,任命为侍卫,他曾经斩杀过刺客,成为了侍卫统领,这次他去推行清田策也是懂得变通,因地制宜。本宫是个妇人,但以前在家中听爹爹说,周统领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之前明珠蒙尘,他与皇上的相遇是千里马遇见了伯乐,如果不是皇上,怕是他现在不知道被什么人磋磨成何等惨状。”   她口中啧啧有声,姬星河脸色稍缓,周太傅眸中藏着不满。   “其实本宫以前一直很好奇,太傅,为什么许多父母自己犯下的错,偏偏要用小孩子当借口,在本宫看来,所谓的污点就是借口,小孩子是无辜,他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还是选择自己的爹娘,亦或是选择自己出生不出生,恐怕都不能吧?”   周太傅看向容宛月:“早听说容妃娘娘能够舌吐莲花,口齿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容宛月惊喜道:“真的吗?原来本宫在周太傅心中是这样的,这可真是让本宫惊讶,周太傅谬赞了。”   周太傅:……   姬星河原本还在仔细咂摸容宛月刚刚的话,虽说是在评论周元白之事,但他却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豁然。   见周太傅难得被噎住,他心中只觉畅快,刚刚的不悦倒是没了,他笑得开怀:“周太傅夸你,那就是真心的。”   容宛月一同笑起:“多谢周太傅了。”   周太傅见这两人一唱一和,竟然将这表扬给坐实了,脸色更黑了。   他也不愿意再多绕弯子,只道:“皇上来此可是朝中有事?”   姬星河也觉差不多,他道:“的确有事,只不过看周太傅愿不愿意相帮了。”   “为臣子自然要为皇上排忧解难。”   姬星河等得就是周太傅的这句话,他道:“那好,请周太傅将万彩斗艳飞鸟碟拿出一观。”   周太傅本来面色严肃,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听到姬星河只是让他将万彩瓷盏拿出,他眉头微皱,但还是让下人去拿了出来。   等到瓷盏拿出,周太傅亲自打开盒子,容宛月往前看到里面是一个彩绘的浅口瓷盏。   瓷盏内里是粉色的,上面描绘着对称的祥鸟图案,边缘是一圈葡萄纹路,中间的粉色鲜艳,层次又分明。   不像是人画的,倒是天上的颜料打翻在这瓷盏中,成就了这一副漂亮的画面。   它的背面是蓝色的,碟子薄如纸,细腻如玉,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瓷器。   “听说这飞鸟碟颇为神奇,周太傅可否为朕与容妃展示一番?”   周太傅自无不可,下人刚想上前,被他挥开,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飞鸟碟,放在梨木案上,然后将一壶凉水倒入进去。   容宛月惊讶地发现那鸟儿仿佛活了一样,本来是飞翔的姿势,此时却变成了站在溪边饮水。   周太傅又加入了热水,容宛月以为这鸟可能会再变换姿势,可这次那鸟儿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中间出现了一轮落日,混合在一片彩色中,像极了落日余晖。   真是神奇。   容宛月围着这个飞鸟碟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只是她却闻到了一种茶叶的清香,像是四月枝叶刚刚绽出,芳菲盛开,清新自然。   容宛月不由地问道:“这是什么香味?”   周太傅身边的管家道:“回禀娘娘,我家大人刚刚倒进去的是雨前龙井茶,这个飞鸟碟还有一个特点,里面放入什么,它可以让此物发挥最大的香气。您刚刚闻到的就是龙井茶香。”   “这么罕见?如果我放入一个桃子,它也能发出桃子香味吗?”   “皆可,飞鸟碟中放入水,再放入春桃,桃香只会更加浓郁,如果放入各种菜肴,那菜也会更加的可口。”   这哪里是一个珍贵的碟子,这简直是宝物了。   容宛月看得目不转睛,姬星河则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   她眉眼都是欢喜,可见是对此物十分满意。   他问道:“你觉得这飞鸟碟怎么样?”   容宛月点头:“好,真的不错,这宝物肯定是有价无市,周太傅的藏品当真让我开了眼界。”   周太傅在一旁,虽然未言语,嘴角的微微上扬还是泄露了他的自得。   姬星河道:“既然这样,周太傅,这飞鸟碟朕也很喜欢,不如送……”   “皇上,这东西老臣收藏了几十年,就如臣的好友,如果皇上要其他的东西,老臣自是无有不应,可这友谊贵千金,万万不可。”   姬星河的话被堵了回去,但他并不气馁,视线一扫刚刚几人讨论过的对联,他道:“这东西的确价值千金,不过刚刚太傅也说,朕的墨宝天下文人皆想要,得一副也如获至宝,不如朕今日就写一副对联,换周太傅这飞鸟碟如何?”   周太傅坚决摇头,姬星河眉头一扬道:“怎么,太傅还看不上朕的对联?”   “当然不是,”周太傅道,“如果皇上的墨宝挂在此处自然是蓬荜生辉,只是臣刚刚说过,好友不可让。况且,臣最近身体不适,没了这飞鸟碟,只怕心痛难当,病更是好不了了,皇上今天来是为了探望老臣的病,如果老臣一直好不了,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关心?”   这一老一小,天子和大臣,说话统统暗藏机锋,旁人一时都不敢插话。   容宛月听着也是心惊,她赶紧道:“周太傅你听错了,皇上说的是借,过几日就是端午节,许多人都听过这万彩斗艳飞鸟碟,但是却没有见过,皇上的意思是让其他人一起在这个日子里看看飞鸟碟的风采。”   周太傅迟疑:“这……”   他想了一会儿道:“恐怕也不行。”   他说完就亲自去拿那飞鸟碟,他腿脚不好,拿碟子的时候太急,一个不稳手中的飞鸟碟飞了出去。   “哎呀。”   容宛月距离飞鸟碟最近,她急忙抱住碟子,那碟子完整地在她怀中,只是里面的茶水,一点儿不剩地全都泼到了她的身上。   “容妃。”   “娘娘。”   “飞鸟碟!”   最后一句是周太傅发出来的,姬星河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周太傅,周太傅改口道:“娘娘无事吧?”   容宛月没管自己身上的水,只将那飞鸟碟小心翼翼道放好,她惊魂未定:“没事,还好这飞鸟碟没摔着。”   姬星河只看到容宛月身上濡湿一片,他道:“你怎么样?”   容宛月摇头,那头周太傅粗略看一眼发现飞鸟碟没事,对于护住碟子的容妃,他缓和了脸色道:“多谢娘娘,来人,带娘娘梳洗一番。”   容宛月对姬星河点点头,然后与红袖随着府中的丫鬟嬷嬷去了厢房中换衣衫。   衣衫刚刚换好,容宛月出来,看到这太傅府里的风景还不错,她往前走两步,走到一假山处,她突然听见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没了声音。   红袖忙护着容宛月,容宛月倒是不怕,她听见那是女子的呼喊,怕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她让人噤声,果然听到女子娇弱的哭声,还有男子的急促的喘息和威胁之言。   只听那男子道:“皎皎,你就从了我吧,反正你是一个孤女,无父无母,嫁给我之后,我们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皎皎,难不成是女主云皎皎?   女子反驳,声音如出谷黄莺:“奇晟表哥,你放过我吧,我并不想嫁人,即使嫁人我也不想做妾,我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周奇晟,不就是周太傅的小儿子,他不是还喜欢自己的小儿子吗?他就是这么一个德行?   容宛月注意到已经有周府的丫鬟悄悄出去,不知是给谁报信去了。   “你说不喜欢我,不嫁给我,你想嫁给谁,哈,难不成你还想着大哥,你醒醒吧,大哥不是去了滁州,凶多吉少,你们又从未定亲,难不成你要守着他,即使他能平安回来,也难保不是缺胳膊断腿,跟着他你只会一辈子受苦。我就不一样了,妾又怎么样,如果你能从了我,我高兴的话可以跟娘说,让你做个贵妾也是可以的,啊!”   男子惨叫一声,女子惊慌又坚定的声音传来:“不,不会的,元白表哥说过,他会平安归来,他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别痴心妄想了,他连父亲的话都不听,清田策是个烫手山芋,他却去了,知道有多少人想他死吗?他不会回来的,我告诉你,今天你从了我,周家嫡子的小妾你可以做,如果不行,我就将你卖去给青楼,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不会,皇上会救他的。”   “皇上,帝王之心才最狠,尤其是咱们的皇上,你知道他是怎么爬上皇位的吗?大皇子、太子为什么好好的,却一个死了,一个瘸了腿,独独是他,一个以前在冷宫里没人在意的弃子成为了皇帝,那自然是他……”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容宛月脸色一冷喝道:“谁在哪里,滚出来。”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没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杏眼桃腮的姑娘,梳着双环髻,发髻上簪了两朵粉色的花,发带垂落在肩头,与她身上樱粉色的衣衫融为一体,娇媚又可爱。   她的眼里还盈着泪花,鬓发可能因为挣扎,散乱了两缕,前襟发皱,此刻看到这么多人,她的眼睛因为惊恐而微微瞪大,像只受惊的小鹿,更加楚楚可怜。   容宛月看到她第一眼愣住了,这个云皎皎跟罗宣有三分相似,遮住嘴巴,两人上面几乎一样,只不过,她将罗宣五官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看起来更加的可爱,容宛月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云皎皎。   怪不得男主喜欢,她看着动人的女主,她也喜欢。   哎呀,小美人,不哭,姐姐给你出气。   容宛月十分和善对云皎皎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哭,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她端着的时候像一望无际的冰原上悬挂的一轮明月,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又是慈眉善目,分外亲和,让人不自觉地信任她。   云皎皎看着眼前的陌生人,虽然不认识,但从她的穿着上来看,也知道她是十分尊贵的人。   她抿唇,刚想说话,一旁的周奇晟道:“你是什么人?”   眼前的女子比云皎皎更美,那股子冷然不可犯的气质更加的勾人,周奇晟很是好奇她的身份。   容宛月对小美人好声好气,对这个欺辱人的败类就没那么还脾气了。   她道:“你就是周府的小公子?”   “是我,怎么你听说过我,也是,我爹是当朝太傅,很少有人不知道我,倒是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容宛月冷哼一声:“你好意思自称是周太傅的儿子,周太傅知道你在自家宅院中欺辱亲戚吗?”   “什么叫作欺辱,她是自愿的,”周奇晟看向云皎皎,“皎皎,你说是不是?”   云皎皎脸色涨红,她急道:“不,不是的。”   “那你说是怎样的,难道不是你勾引我的吗?”周奇晟瞪着云皎皎。   容宛月使了眼色,红袖上前将云皎皎拉到容宛月旁边,容宛月道:“你不用害怕,说出实情,我会为你做主。”   云皎皎看了看容宛月又扫了一眼周奇晟,那周奇晟一副根本不怕云皎皎的模样。   容宛月看了都想拍死他,可云皎皎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只是一场误会。” 第56章   ◎【触发主线剧情,宿主现在开始做恶毒女配。】◎   “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刚刚表妹身上飞了一只蜜蜂,我只是帮忙将蜜蜂捉出来,没想到还被认成歹人了。”   云皎皎眼中含泪,但她不言语,默认了周奇晟的话。   容宛月也明白云皎皎的顾虑,她知道女主跟男主以后是要成亲在一起的,云皎皎也并没有被侵犯。   可现在让她看着一个女孩就这么被欺负,她心里过不去。   她正要表明身份,周奇晟自觉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他道:“说起来,你还没有说你是谁,你闯进我们周府,又这么冤枉我,我是不是也要审审你?”   “审我,就凭你刚刚乱议皇家是非,我便可以让人关你进监牢。”   “好大的口气,有谁听到了吗?什么皇家是非,我可一句都没说,你想要告我,我还要告你私闯民宅,到时候吃官司的应该是你吧。可惜了,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到了牢里,用沾了盐水的牛皮鞭子一抽,怕是就要开花了。哼,想告我,没有人证,你的话有谁信?”   “她有人证。”   容宛月听到姬星河的声音,嘴角已经情不自禁地扬起来,她瞟一眼周奇晟,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你完了。   身后诸人闻听皇上之言立刻自动地给姬星河让出一条路,姬星河身着朱色长袍,环佩叮当,玉带腰封,端得是俊逸无双。   周奇晟不满道:“是哪条狗在叫?”   话音一落,头上已经挨了一物,他捂住额头,低头一瞧,那地上竟赫然是一个文山冠。   “谁砸我?”   “逆子,见到皇上还敢口出狂言,跪下。”   皇,皇上?   周奇晟傻了眼,再看姬星河一身逼人气势,他顿时认了出来,这人的的确确是当今圣上。   他下跪道:“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星河从他身边缓缓地走过,然后踩到了他的手上。   周奇晟痛得身子一抖,周太傅看得心疼,但他也知道自家儿子刚刚太过放肆,他道:“皇上,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刚刚出言无状,委实该罚,老臣之后一定对他严加看管,还不向皇上跟容妃娘娘道歉。”   周奇晟这才知道原来刚刚那个女子是后宫妃嫔,他并不愿意道歉,说实话他又没做错什么,是这个容妃娘娘跳出来搅乱了他的好事,要不然这会儿,表妹就是他的了。   但是被周太傅盯着他,他只好道:“草民刚刚没认出是娘娘,请皇上跟娘娘恕罪。”   容宛月皱眉,姬星河倒是嗤笑一声:“恕罪,你不是说没有人听见你刚刚的话,容妃无法告官吗?现在朕告诉你,朕就是她的人证,你说的话,朕都听到了。”   周奇晟半信半疑,姬星河抬手,一旁齐山将周奇晟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到姬星河登基另有内幕,齐山的汗都快流了下来,好不容易说完,周奇晟目瞪口呆,周太傅也意识到事态严重。   这个不知轻重的儿子,居然说出这么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是想亲自将刀子递给皇上吗?   姬星河听完笑着道:“朕倒是好奇,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为什么福王和太子那么巧合会出事,朕却登基了,怕不是这火其实是朕放的吧?”   周奇晟冷汗直流,周太傅道:“皇上,小儿说错话,请皇上处罚。”   “哦,说错话,周太傅的意思他还小,可是他为什么能说出这些话来,是不是其实有人谈论过,他才能那么随意地说出来?”   他看向周太傅,“周太傅,你觉得呢?”   “老臣,老臣,”周太傅突然上前啪啪给了周奇晟两耳光。   众人一惊,就听他道,“叫你不要成天去跟一些狐朋狗友,三教九流一起去那些个不正经的地方,你偏偏不听,现在听了一些混人说的话就胡说八道起来,快跟皇上磕头,说你下次不敢了。”   容宛月在一旁听着,佩服周太傅的反应能力,不愧是老狐狸,几句话就将周奇晟摘得一干二净。   周奇晟这时也反应过来:“皇上,草民就是去了一些北街在酒桌上随便听了一些话,草民知道错了,请皇上恕罪。”   他不停地磕头,脸上刚刚被周太傅打得青紫一片,肿得老高,嘴角流血,鼻涕眼泪一起流,整个人哪里还有刚刚贵公子的傲慢派头?   容宛月很是解气,她看一眼云皎皎,云皎皎攥紧了帕子,显然很紧张,但估计心里也会舒服些。   姬星河不吃这一套,他道:“哦,可朕刚刚还听到你十分肯定地说,周元白会死在南边,尸骨无存,周太傅也一直是反对清田策的,是吗?”   周奇晟磕头磕得人都要晕了,姬星河又用力一踩,他下意识答道:“是……”   周太傅平日的稳重已经去了两分,他道:“皇上,老臣只是让元白去了要小心行事,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   “哦,周太傅也担心周统领吗?可朕听说,这次去,你们周家的护卫,你可是一个都没有给他带上,他此行如果危险,难道周太傅没有考虑过这些?”   云皎皎本来一直沉默着,可一听到周元白,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突然下跪道:“求求皇上救救大表哥吧。”   姬星河这时才看向地上的云皎皎,这一眼他倒是惊讶了一下。   容宛月也一直看着他们两个,毕竟书中,姬星河可是对女一见钟情,现在是两人的初次见面,难保姬星河会像书中一样,喜欢上云皎皎。   她小心地观察这两人,然后发现姬星河在看到云皎皎之后,果然愣了一下。   她心里有点闷闷的,看来这剧情的魔力果然还是很大的。   云皎皎的确很可爱,作为反派,姬星河喜欢她似乎可以理解。   只是,她这心里的不舒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对了,姬星河如果真的看上了云皎皎,那岂不是要正式开启恶毒女配剧情?   姬星河也要跟男主就要从互相成就的君臣变成情敌了,他的下场会很惨,而自己的好感度恐怕也就不好取得。   对,一定是因为这个,所以她心里才怪怪的。   姬星河很快回神望向容宛月,容宛月冲他笑了一下,他也回之一笑。   他再次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就,开始问名字了?   “民女云皎皎,乃是祁阳人氏,周夫人是民女的姨母,民女父母过世,来投奔姨母。”   “哦,那周元白又是你何人?”   “是民女的大表哥。”   “你要朕救他?”   “是,皇上,大表哥很不容易,他以前很努力,可是也没什么机会,是皇上赏识他,他才能够在宫中做统领。他说过要为皇上赴汤蹈火,只要皇上需要他,他就去,所以他就去了滁州。”   姬星河若有所思,云皎皎说话声音很小,胆子也很小,容宛月可以看出,她是鼓足了勇气说出的这些话。   “皇上,民女听说表哥遭遇不测,十分担心,表哥对皇上一片忠心,希望皇上能够救救表哥。”   “如果想要救你的表哥,”姬星河慢条斯理,“或许你求一求周太傅会更有用。”   云皎皎不解其意,她在太傅府一直谨小慎微,是表哥对他好,保护她,说等他回来,他会有惊喜给她。   她知道姨夫不喜欢表哥,平时不会帮表哥的。   但是皇上在这里,也发话了,也许她求一求,姨夫会松口呢?   她果真膝行到周太傅面前,磕头道:“太傅,求求你救救大表哥,求求你救救他。”   周太傅平时对这个便宜外甥女并不关注,此时她却跪在自己面前为周元白求情,倒是让他意外。   他只道:“你先起来。”   “太傅如果不答应,皎皎便长跪不起。”   居然威胁上了。   周太傅不喜,云皎皎果然一直下跪磕头,她长得好,皮肤嫩,又诚心实意地磕头,额头很快青了。   周太傅心烦意乱,而另外一边,周奇晟又发出一声惨过一声的尖叫,原来是姬星河又踩上了他另外一只手。   周奇晟痛呼道:“皇上饶命,爹救命,救命啊。”   周夫人闻讯赶来,看见这情况,早已吓得要昏过去,她哭道:“老爷,快救救儿子,求皇上放了晟儿吧。”   三个人一起求周太傅,周太傅耳边聒噪无比。   姬星河不急不躁地道:“周太傅,你可要好好想好了,做了好决策也许可以救两个儿子,但是一旦昏头,那可是一个儿子都没有了。”   周太傅眉头紧锁,周奇晟的手指上被碾出血来,眼看两个手都不保,而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也的确是个把柄。   周太傅下了决心道:“皇上,元白是老臣的儿子,老臣自然心疼,今日就派人前去协助他。”   “哦?”   “周家所有的田产都纪录在册,老臣会让忠仆都带给他的。”   姬星河这才略微满意,他对周奇晟道:“如果再有下一次,让朕发现你对容妃不敬,那废掉的可就不止你这双手了。”   周奇晟忍着剧痛不敢出声,姬星河这才大发慈悲地移开自己的靴子。   低头看一眼,他嫌弃道:“血都沾到朕的靴子上了,脏。”   周太傅在一旁听了,已经无心去计较,只道:“谢恩。”   周奇晟痛得有气无力,他道:“草民叩谢隆恩。”   姬星河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周奇晟被抬了下去。   姬星河又加了一句:“对了,还有那飞鸟碟。”   “皇上……”周太傅试图争辩。   姬星河捂住头:“朕一想起刚刚听到的话就头疼。”   周太傅偃旗息鼓:“飞鸟碟就请皇上和娘娘笑纳。”   姬星河点头:“多谢太傅割爱。”   君臣“愉快”地达成了一致意见,容宛月就看着姬星河一会儿功夫白嫖了飞鸟碟,还乖乖让周太傅交出田册。   周奇晟已经被扶着下去,可云皎皎还在这里跪着,除了容宛月,似乎也无人注意到她。   容宛月想着今天这事是她发现的,如果单独留云皎皎在这里,反倒会让她处境更加艰难。   她突然想起之前姬星河是掳走女主,导致他们君臣矛盾加剧,那如果现在她请云皎皎进宫,是不是会缓和剧情。   容宛月见云皎皎跪了许久,似乎快要支撑不住,她对姬星河道:“皇上,她该怎么办?”   姬星河看向地上的云皎皎,他知道这个云皎皎似乎是周元白的心上人,既然周元白挂念她,他倒是可以代替周元白护住她。   他道:“不如让她进宫。”   容宛月吸了一口凉气:姬星河果然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姬星河关切地道。   容宛月摸了下自己的脸,她脸色难看吗?她自己不太清楚。   她道:“无事,只是没想到皇上会让她进宫。”   姬星河十分敏锐,他道:“你不喜欢?”   容宛月矢口否认:“没有,皇上提议好,臣妾也觉这个太傅府上的表小姐长得好,臣妾与她也有眼缘,如果她进宫,倒是可以解闷。”   姬星河看她一眼:原来她真的不太喜欢呆在宫里,嫌弃宫里闷。   既然她对这个云皎皎有好感,就让云皎皎偶尔陪她一下吧。   他道:“那好,就这么办吧。”   他也不管周太傅怎么想,直接说容妃喜欢云皎皎,要她入宫住几天。   周太傅虽然知道皇上是为了周元白,但他也没有反对,毕竟这下,皇上可是要将他与周家都跟皇上绑在了一起。   云皎皎知道自己要入宫,很是紧张,但是她无法拒绝,只跪在地上叩头谢恩。   容宛月见她泪水干了,衣摆下方沾染了泥土,起身的时候颤颤巍巍,像涉世未深的小精灵。   她嘴角微扬,下意识想要递给云皎皎手帕,帕子快要递过去,装死已久的系统突然出声。   【触发主线剧情,宿主现在开始做恶毒女配。】   容宛月:……   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还对云皎皎亲切和气的容妃娘娘,一瞬间敛容,那帕子都递到云皎皎的面前,她却没给云皎皎,反倒挥了挥空气,一脸嫌弃地道:“什么气味,这么难闻?”   话毕,她的视线落独独落在云皎皎的身上,目光不言而喻,直把云皎皎看得涨红了脸。   在场的人都看出这个云皎皎因为身上的气味遭了容妃娘娘的嫌弃,一时间,刚刚还羡慕她的人,此时幸灾乐祸。   姬星河在一旁,刚刚下意识先是低头想闻一闻自己,闻到桃花香后,他才放心。   他倒是没有注意这话容宛月是对着云皎皎说的,只咳嗽一声道:“可能是这旁边的荷花池里淤泥的气味,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待了,回正堂吧。”   容宛月一听姬星河只见过云皎皎一面就开始向着她说话,为她解围,她古怪地瞧了姬星河一眼,心里如吃了颗青梅子,酸溜溜的。   她道一声:“也好。”   一行人回了正堂,姬星河看着周太傅将那飞鸟碟装好,又等云皎皎收拾好衣衫,然后离开了周府。   马车上,本该是随同回去的容宛月说要下车去见见罗莹。   姬星河要跟她一起,她拒绝了,只说自己很快回去。   姬星河不放心,容宛月没办法,只好让他在外面等着,她跟罗莹要说些知心话。   姬星河不喜容宛月跟罗莹太近,但是他想起王喜所说,做容宛月喜欢的事,她才能高兴,愿意一直留在这里。   他点头同意。   罗莹已经从宫里出来,容宛月给了她银子,她在京城西街买了一处小院子,地址早就告诉了容宛月。   容宛月这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她进去看看,这院子被罗莹收拾得干净整洁。   她还种了一些小青菜,离了皇宫,罗莹像是普通的农家妇人,只着布衣钗裙,但是以前眉宇间积攒的那些抑郁之气已然不见。   罗莹见到她来也高兴,还要给她做些菜,容宛月想到姬星河还在外面,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   罗莹便说自己做一碗面,容宛月帮她烧火,罗莹看出刚刚容宛月说起姬星河的时候,脸上有些不太开心。   虽说她不喜欢皇上,但是容宛月在宫里,她也希望容宛月能好好的。   她不由的问起,容宛月没说什么,只是道:“我没事。”   罗莹却问道是不是关于皇上要纳妃的事,容宛月吃惊,罗莹道这事她早就耳闻,但是听说皇帝并没有答应那些大臣,现在宫里受宠的还是容宛月。   那碗面很快做好,她看着容宛月,想叫声弟弟,但是看着容宛月那张仙姿佚貌的脸又叫不出来。   她只好道:“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皇上了?”   容宛月吃惊:“当然没有,姐姐你怎么会这么说?”   “即使喜欢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以前姐姐也听说什么断袖之癖。”   再说罗宣是无根之人,也许比普通男子更容易动心。   只是,她怅然地想起以前两人未进宫的时候,罗宣曾说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娶到一个喜欢的女子,两人能够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一直喜欢的是女子,男子对他而言从来不可能。   容宛月被罗莹这一番问话和发言给惊讶了,罗莹的思想还挺先进的。   只不过恐怕她也想不到自己其实本来就是个女子。   她道:“没有,姐姐误会了,我跟皇上其实更像是朋友。”   朋友?   不只是罗莹皱眉,就连已经快要进院子的姬星河也抿唇了。   罗莹其实只要她能安全顺心就好,她道:“也好,那娘娘尝尝这碗面。”   面里她特意放了熬制的猪油渣,以前罗宣最喜欢吃了。   容宛月接过面,这面做得劲道,里面的小青菜也十分爽口。   容宛月吃完,姬星河也进来,罗莹行礼,姬星河看了看这小院子,刚刚听容宛月说自己也想有这么一个院子,他审视的目光扫了一圈,只觉这院子又窄又小,连邀月宫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不知道容宛月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小的院子。   容宛月见姬星河在这里,罗莹十分拘束,她也没有在这里待太长时间,面吃完就拉着姬星河走了。   走时还说罗莹的面很好吃,她特别喜欢,以后有空的话会再过来。   直把姬星河说得黑脸,两人才走出这小院子。   两人走后,罗莹看向面碗,这时发现碗底剩下的都是她精心做好的猪油渣。   上了马车,容宛月发现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马车不见,姬星河见她往后看去,便道:“我让人先送她入宫了。”   “哦。”容宛月道,“皇上准备给她安排在哪里。”   姬星河想着容宛月喜欢,便道:“就浮盈宫吧。”   浮盈宫就在邀月宫旁边。   容宛月听完,翻了个白眼,可以啊,这样来看自己的时候,是不是顺便就去看云皎皎了。   容宛月悄悄瞪了姬星河一眼,姬星河觉得自己安排妥当,可是不知道为何,容宛月好像更加不高兴了。   路上,姬星河说了许多,容宛月都只是偶尔答上那么一句,最后甚至装睡,一言不发了。   姬星河纳闷,可他也只以为容宛月是累了。   容宛月本来靠在马车里的矮几上,姬星河靠过去,伸手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这样更加的舒服。   容宛月本来没有睡着,姬星河的所有的动作她都知道。   感觉到姬星河小心翼翼的动作,容宛月知道自己就睡在他的腿上。   他的衣衫柔软又凉津津的,躺上去很舒服。   容宛月闻到姬星河身上熟悉的桃花香气,不由地放松下来。   姬星河还无师自通地给她揉了揉太阳穴,容宛月更加舒服,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马车向前行,容宛月睡了一会儿被颠醒了。   她睁开眼就看到姬星河低下来的头,对上她的眼,姬星河笑问道:“醒了。”   容宛月不好意思地道:“醒了。”   她起身,掀开车帘才发现,这马车居然正在宫道上行驶,直直地往邀月宫去。   她忙道:“怎么不在宫外停下来?”   姬星河道:“有什么关系,不想吵醒你。”   容宛月捂脸:当然有关系,这下那些大臣该又有说法了。   她发现,姬星河居然真的是拿她当妃子宠了。   虽然但是,她心里居然有一点点受用。   她眼珠一转道:“皇上,今日你看到那云皎皎的时候是何感受?”   “云皎皎,”姬星河想了一会儿才道,“哦,你说的是周元白的表妹,也没什么,就觉得她跟以前的你长得有些相似。”   容宛月耐着性子继续等,姬星河已经掀开帘子,示意容宛月下车。   就没了?   容宛月看着姬星河,姬星河不解地望向她道:“你要是不想现在下去,那再等一会儿也行。”   容宛月这才发现邀月宫到了。   下去,赶紧下去,再待长一点时间估计真的要被人扣上什么妖妃的帽子也说不定。   她先下车,姬星河后她一步,但是迟迟没能下来。   她疑惑地看过去,发现姬星河在偷偷地捶打大腿,原来刚刚自己一直枕着他的腿,他现在腿麻了。   姬星河下来的一瞬间,酥麻得人都要站不住。   容宛月急忙扶住他,“皇上,刚刚你就叫醒我就好了,也不会搞得现在腿麻。”   姬星河打手一挥道:“这有什么,我身体好得很,别说你靠着我休息,就是我一直抱着你也没关系。”   容宛月表示深深地怀疑,姬星河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的力气大着呢。”   容宛月见他开始着急,她道:“好好好,臣妾知道了。”   姬星河受不得来自容宛月的敷衍,他伸出手臂,握紧拳头道:“是真的,你看看朕的手臂。”   嗯嗯嗯,容宛月答应着。   姬星河:她好像更敷衍了。   不行,朕一定要让她知道,朕力气大,功夫好。   容宛月回到宫里又开始忙碌,她不知道得是,姬星河也开始练武。   以前姬星河只学了暗器和轻功,其他的招式,他没有学。   虽然以前罗宣说过希望他能够学武,强身健体,但他成为皇帝之后,对罗宣感情复杂,恨罗宣骗了他,罗宣的话他也不想听。   现在他后悔了,早知道有一天他会被罗宣嗤笑气力,他一定早早地开始习武,一定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就这样,两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容宛月端午宴席上节目表被誊抄了一份出现在了云贵妃的案头上,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的飞鸟碟上,良久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等到端午宴到了,容宛月一大早就起来,由着红袖与绿蜡给自己收拾。   她又叫来负责各项事宜的人特意安排了一番,所有事情都看过一遍之后才让人下去。   她还看了一下那飞鸟碟,这飞鸟碟珍贵无比,她特意安排了红袖看着,务必不能出事。   红袖点头,用自己的性命做担保,人在碟在,容宛月被她逗笑,邀月宫中的气氛总算略微放松。   很快春意园中,朝臣以及家眷,陆陆续续都来了。   他们呈上自己的礼物之后,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攀谈。   园子的戏台上,武旦开始耍回马枪,二十几个身着宫装的宫女鱼贯而入,上了瓜果和茶水。   御膳房开始忙碌,一时间乐曲声、人们的交谈声、喝彩声交织,这宫宴的氛围越来越浓。   容宛月作为主事人早早地来到了这宴席上,以往皇上总是来得晚,他对各种节日都不热衷,这样的宴会也不是很喜欢。   可今日,几乎容宛月刚到,他也来了。   只见他穿着一身江水蓝的长袍,金冠博带,乌发红唇,眉眼飞扬,一出场就秒杀了所有人。   容宛月再一次被他的美貌冲击,只不过今天的皇帝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她细细观察的功夫,姬星河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他让众人平身,然后兴高采烈地走到容宛月的面前,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忍住,只是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容宛月点点头,不过她直觉姬星河刚刚想说的不是这个。   姬星河道:“那就好。”   他没说其他,只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并对容宛月道:“你坐在这里吧。”   他指的是身边——云贵妃的位子。   其他人顿时都看过来,恰好云贵妃也进来,场中诸人的目光便悄悄地在三人中间扫来荡去。   还是容宛月先反应过来,她赶紧冲云贵妃行了礼然后道:“云贵妃,你来了。”   同时她低声对姬星河道:“皇上,臣妾的位子在那里,你记错了。”   姬星河还未说话,云贵妃已经过来,她道:“要不然妹妹你就坐这里。”   容宛月忙道:“不用了,等下我还要去看看舞姬们准备得如何,你就安心坐下吧。”   她竟直接将云贵妃按在了座位上,然后经过姬星河身边的时候,她见姬星河脸色不善,又瞧了两眼,突然道:“皇上,你今日看起来比昨日要魁梧许多。”   尤其是这肩膀,今日居然加了垫肩,她就说姬星河怎么怪怪的,原因在这里。   平时他穿戴的衣衫哪里用过这个,这加了垫肩比平日看起来更有气势,腰被尺宽的腰封一束,更显得宽肩窄腰,丰神玉朗。   姬星河本来因为容宛月的座位问题而不高兴,可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还夸自己魁梧,他嘴角一弯,可却强压住,只道:“是吗,朕早就说过,朕是有功夫气力在身的。”   好嘛,容宛月终于反应过来,姬星河还想着那日她的调笑呢。   容宛月忍笑道:“是。”   等容宛月坐在姬星河的西边,一旁的红袖在她耳边低语,她才知道,姬星河这些时日竟然是忙着练武。   她更想笑了,姬星河将她随意的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倒让她心中生出些异样感觉。   很快人都聚齐了,宴会正式开始。   戏台上一场《屈原》唱完,开场舞又开始了。   紧接着,各种菜肴开始上来。   新鲜甜糯的粽子被姬星河分赐给大臣和女眷、妃嫔,容宛月一直在注意个宫宴的各个方面,就连面前的餐食也很少用。   当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她才能够安心坐下来。   面前的碟子里放了一只红枣粽子,她喜欢吃,结果刚吃了两口,粽子就没有了。   今日人多,容宛月想吃,但是也不能放开。   她想着还是等宴席结束,自己再痛痛快快地吃一通。   面前突然多出来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正正好放了五颗小红枣粽子。   粽子都被剥好,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碟子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虾子。   虾子也已经被剥了壳,黄橙橙的,看起来又香又软。   容宛月抬头望去,姬星河正在净手,他道:“快吃吧。”   容宛月笑了,她夹起一个虾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两个?”   姬星河道:“你刚刚已经看了好几遍,就是一直没动,反而是在喝茶和与宫人说话。”   “那不是在看事情顺不顺利吗?”容宛月回答道。   姬星河说:“顺利不顺利又怎么样,这样的宴席宫里每年不知道要办多少,他们也只是在这宴席上吃顿饭,有什么好准备的,你不用太在意,菜都要凉了。”   “那怎么一样,”容宛月反驳道,“本来我是不喜欢为这种事情费心,你也知道我之前的身份,操持这么大的事我还是第一次,自然是有些害怕的。但是这是皇上指名让我来办端午宴,我知道许多人不服气,甚至可能等着看我的笑话,可越是这样我才越要做好,不能让他们瞧不起我,进而瞧不起做这个决定的皇上。”   容宛月说完口渴,她喝了一大杯茶水,然后低头开始吃粽子。   姬星河却是愣住,他疑惑地道:“你不喜欢办宴席吗?”   容宛月早就饿了,这会儿才能吃上两口,她顾不上说话,只摇摇头,道:“不喜欢。”   原来她不喜欢,只是因为不想让人质疑自己的决定才会接下来这件事。   姬星河看向一边的王喜,还说什么妃子都喜欢权利,其实也不尽然嘛。   他也不喜欢容宛月将所有的精力都应付在这些不重要的琐事上,他更喜欢她能够多陪陪自己。   他道:“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给你我找这种麻烦了。”   容宛月听得他说这话,倒是放松地笑了。   宴席进行到中间,有大臣举杯敬姬星河酒。   姬星河懒懒地,但是也站起来,他高举一杯道:“那就祝山河无恙,人间情长。”   姬星河说完之后第一眼看向容宛月,容宛月也望向他。   这祝词少了豪气,倒多了几分儿女情长。   不过皇上能够给面子说话,已经算是难得了。   大臣们都举起酒杯来,容宛月也站起来,两人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众人表示吃到了狗粮,同时也更加清楚原来容妃真的受宠,就连一旁的云贵妃,皇上也没有多看上一眼。   被人偷偷扫过的云贵妃,低头饮酒,杯中酒照出她面带笑意的脸,只是那笑越发不到眼底。   她饮尽杯中酒之后坐下,依旧是风淡云轻的模样。   只不过宫人夹过来的虾子,她平日爱吃,今日却一口没动。   她以前以为皇上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可原来不是,他刚刚竟然亲手为容妃剥虾。   这事她从不曾见哪个男子身上做过,都说君子远庖厨,就连她爹爹也不曾为娘端过一杯茶水,可他身为堂堂天子,却为容妃做了这样的事。   那一瞬间她的心开始往下坠。   我可以接受你的冷漠,但是无法认同你对她人的温柔。   她再次喝了口冷茶,然后笑着对容宛月道:“容妃果真是有能力的,这宴席办得颇好,就连这八宝果盘也选得恰到好处。”   容宛月得了贵妃的夸赞道:“是贵妃倾囊相授的结果。”   菱贵人道:“何止果盘,就连这喝茶的瓷盏也比其他宫中的好。”   她们这些人讨论起瓷器来,下面的大臣也说起出名的瓷盏。   周太傅的万彩飞鸟碟被提及,听说这飞鸟碟实属罕见,乃是用特殊的黏土混合植物汁液和一种现在绝少罕见的动物血液做成的。   一只飞鸟碟价值连城,听说里面的花纹可以随意变化。   众人皆起了好奇之心,纷纷看向周太傅,希望他说说。   周太傅痛失爱物,心情很不好,此时又被众多人看着要他细说。   他没好气地道:“此物的确不凡,不过现在宫中。”   众人不解,容宛月此时道:“的确在此,本宫之前也是听说飞鸟碟的神奇珍贵之处,看过之后觉得端午正好可以让大家一起品鉴一下。”   “当时在太傅府,本宫看到这飞鸟会随着内里水波的流动而低头饮水,更会随着水温升腾而凭空消失。”   大臣听后更加心痒难耐,有几位喜好瓷器的大臣站起来道:“如此,可否请娘娘将那飞鸟碟展示于人,我等也好品鉴。”   众人纷纷点头,容宛月也正有此意。   只有云贵妃与菱贵人对视一眼,云贵妃继续喝茶,而菱贵人则是睁大了眼看着容宛月。   容宛月冲红袖点点头,红袖立刻抱着一个檀木方盒走上前,宴席中间搁置了一方席案。   红袖上前,四周还有两个丫鬟提前将桌子上擦了擦,红袖这才小心地将檀木盒放在中间。   容宛月道:“诸位,请看,这便是那飞鸟碟了。”   红袖应声打开檀木盒,众人激动地探头。   可他们看到了什么,里面居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眼见众人表情不对,容宛月疑惑:“怎么了?”   红袖低头一瞧,惊得手中的檀木盒砰地一声落地,她慌道:“娘娘,飞鸟碟不见了。”   容宛月忙走下来看,宫人已经将檀木盒捡起来,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众人哗然,苏学士道:“这飞鸟碟怎么会不见了?难不成宫中还有下人偷窃不成?”   “这,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内情?此等珍贵的宝物,一般人如何敢碰?”   “查一查是谁看管此物,也不排除监守自盗的情况。”   众人议论纷纷,红袖噗通一声跪下了:“娘娘,这飞鸟碟一直是奴婢看守,奴婢就怕出错,坏了娘娘的大事,可是娘娘并没有偷窃,奴婢不敢,更不可能去做这种事,请娘娘明鉴。”   完 第57章   ◎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以后我提出来你都不能反悔。◎   容宛月当然相信红袖,这飞鸟碟消失得太巧,容宛月也是看过那么多宫斗小说的人,猜测这一定是有人见不得她好,想要她出丑。   她环视一周,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底下的大理寺卿道:“这个好办,如果娘娘想要彻查,将所有经手此物的人都先抓起来挨个拷问一遍,总有人会忍不住吐露真相。”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这还是周太傅的东西,一定要给周太傅一个交代。”   他们望向周太傅,周太傅正因为前几天的事生气,今天正好碰见这么一个事,他一言不发,在众人眼中便是他心痛难当,话都说不出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事跟红袖脱不了关系。   毕竟她刚刚自己也承认了,飞鸟碟一直是她看管。   红袖脸色苍白,她曾经差点去过廷尉监,还贴过加官,自然知道如果去了大理寺,等待她的只会是更可怕的酷刑。   容宛月道:“其实可能是宫人拿错了,本宫派人再去寻寻。”   她这话一出,瞬间有偏袒宫人的嫌疑。   众人沉默,眼中却都是不赞同,为了一个宫人,置朝臣的颜面于不顾,容妃不识大体。   姜阁老捋着胡须道:“娘娘,如果老臣没猜错,这飞鸟碟并不是娘娘的,它价值不菲,娘娘难道不该先处罚这宫女办事不利吗?为何还偏袒起来,这飞鸟碟如果真的有什么磕碰,那主人可是损失巨大,心要疼的。”   这话几乎是明晃晃地说到她的脸上,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容宛月下意识望向姬星河,两道目光相触,姬星河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来由的,容宛月就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姬星河轻笑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可席上众人顿时收敛了目光,雅雀无声,一片寂静。   他从高位慢慢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容宛月身边,伸手虚虚揽住容宛月,是绝对保护的姿势。   他道:“姜阁老此言差矣,不过一个飞鸟碟而已,自家的,没什么可心疼的。”   姜阁老眉间浮现疑惑,他看了看周太傅。赫拉   姬星河道:“这飞鸟碟前几日周太傅已经赠予容妃,所以现在是容妃之物,她大拿来给诸位赏鉴,是她大方。现在这东西丢失,也只是略微遗憾而已,后续如何处理,只看容妃心情。”   姜阁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他与周太傅同朝为官,知道周太傅最是宝贝这飞鸟碟。   此时他看向周太傅,姬星河问道:“周太傅你说对吧?”   周太傅只好道:“是,这的确是老臣赠予娘娘的。”   这,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飞鸟碟已经易主了。   那他们刚刚为周太傅打的抱不平,就没什么道理了。   周太傅也是的,既然已经送了出去,刚刚为什么也没开口,这是看着他们往坑里跳啊。   一时间反应快的官员看周太傅的眼神中充满了微妙,周太傅不动如山,只当看不见。   但是有些个愣头青还在为飞鸟碟可惜。   比如这位苏学士,他道:“即使是娘娘之物,如此丢失也是不妥,不如好好搜一搜,最好将这宫人的住处好好地查询一番。”   “对啊,正好趁此机会娘娘还可以惩治不规矩的宫人。”有人附和。   姬星河凝眉,也看出此事有蹊跷,但他可不怕这些个腌臜手段,他随即道:“既然要搜,那不如各宫里都搜搜看,也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他说完扫视一圈,将所有人的的表情尽收眼底。   红袖刚刚特别害怕,可她听容宛月护着她,她心里一暖,鼓足勇气道:“娘娘,奴婢愿意去大理寺吧,奴婢没有偷飞鸟碟,奴婢不怕。”   容宛月道:“先等等看,本宫相信你。”   云贵妃在一旁露出一丝笑意,她这些日子观察,容妃挺喜欢这个叫红袖的宫人,果然现在为了个宫人心软了。   大臣们酒也不喝了,就等着搜寻结果。   很快结果出来,飞鸟碟找到了,正是从红袖房中搜出来的。   众人哗然。   红袖傻了眼,她急忙道:“娘娘,娘娘,不是这样的,奴婢真的没有偷这飞鸟碟,娘娘曾经救了奴婢,奴婢发过誓会报答娘娘,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席上菱贵人道:“这话谁都会说,可这飞鸟碟的确是被你藏在房间里的,难道谁还冤枉你了不成。”   红袖无法辩驳,众人看她的眼神如看窃贼,她更是听到似乎有人在偷偷议论娘娘。   他们说自己可以,但是为什么要说娘娘。   她没有偷,她不是贼。   红袖难过又愤怒,她道:“奴婢没有偷,而且这事跟娘娘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她一个小宫人的话,又有谁会在意。   她愤怒愧疚之下,竟然对容宛月行了个大礼,然后道:“娘娘,红袖是清白的,红袖下辈子再伺候你,红袖没有偷,我们娘娘也是最好的娘娘,你们不能侮辱娘娘。”   她直直地冲柱子撞去,容宛月见状急忙道:“不要。”   她上前未能拉住红袖,斜刺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挡在了柱子面前。   红袖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头磕在后面的柱子上发出响声,可他双手没有去护着自己,反倒是一直抱住红袖。   他直直地倒下来,柱子上有一块鲜血,慢慢往下淌。   “怀想。”容宛月惊道。   姬星河也是意外挑眉,红袖听到容宛月的声音也抬头,她看到自己撞到的不是柱子,是怀想。   只听怀想忍痛问她道:“你没事吧?”   红袖没说话,她愣住了。   怀想见她没事,自己慢慢朝容宛月跪了下来。   但他一只手拽住了红袖,明显是怕红袖再去撞柱子。   他道:“奴才怀想参见皇上,容妃娘娘。”   容宛月让人将红袖拉起来,她问怀想道:“你如何到这里来了?”   怀想低头道:“奴才有话想说,红袖并没有偷飞鸟碟,奴才刚刚一直在邀月宫,看到有人趁着主子们不在鬼鬼祟祟进了邀月宫红袖的房间。奴才觉得不对,便一直跟了过去,后来这人到了翠浓宫,翠浓宫的香晴出来,两人耳语一番,一道进去了。”   翠浓宫正是菱贵人的住处,她一听怀想如此说,顿时坐不住了。   “大胆奴才,竟敢诬陷本贵人。”   姬星河只道:“你说的可是事实。”   怀想道:“正是,如有虚言,奴才愿意一死。”   姬星河道:“那就让廷尉监的人去将这个宫人带过来。”   郭镇领命而去,场上诸人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变化,菱贵人急得悄悄看云贵妃,云贵妃倒是坐得住,一直在饮茶。   众人目光交织,如言语吵嚷。   很快郭镇回来,除了带回了香晴,还从香晴的住处搜出一匣子银子。   香晴已经被用过刑,此时几乎被拖上来,她两条腿站不起来。   见到皇上跟众多大臣,她哭喊道:“奴婢,奴婢认罪,奴婢是听了主子和弦筝姐姐的话,才买通了绿植园的小蓟子偷偷将飞鸟碟偷了,然后又悄悄地放在红袖的屋里,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求皇上饶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宫内的人都知道这弦筝是云贵妃的人,怎么云贵妃也参与进来了吗?   容宛月也不禁看向云贵妃,云贵妃却只是眉头微皱,她看向身边的弦筝,捂住胸口道:“怎么回事?”   弦筝急道:“奴婢也不知,奴婢一直跟在娘娘身边,跟她都不曾见过几面,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诬蔑奴婢,求娘娘给奴婢做主。”   这下有意思了。   云贵妃道:“皇上,这丫头的确一直服侍臣妾,性子老实,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再说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这么做。”   “哦,是吗?”姬星河道,“那依你之言,这个叫香晴诬陷你们,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做?”   云贵妃掩唇咳嗽两声:“臣妾亦不知。”   姬星河若有所思,他直接对底下的香晴道:“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的话,立刻处死。”   香晴艰难地喘气,她道:“有,奴婢有。她给奴婢传信,向来用的纸条,奴婢听话都撕了,可是今天奴婢还没有来得及,那纸条就在奴婢的身上。’   廷尉监的人上前将那纸条搜出,上面却已沾满了血污,仅余最后的半个字,可很快那半个字也被血浸湿不见了。   云贵妃看到,心里松了口气。   容宛月也觉这样的话恐怕没办法看出是谁的字迹了。   姬星河却道:“拿来我看看。”   郭镇上面呈给他,他认真看了一遍。   其他人觉得这纸条糊成这副模样,根本没啥用了。   只有周太傅知道,他们这位皇上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果然,姬星河又让弦筝写字,字出来的那一刹那,姬星河冷笑一声道:“两处的字一模一样,你还有何话说?”   弦筝震惊,还欲反驳,姬星河已经将刚刚那张纸条的全部内容复述了出来。   这等记忆力让容宛月也吃了一惊,弦筝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廷尉监等人上前行使掌刑,弦筝痛得叫也叫不出来。   姬星河冷言道:“到底谁是主谋?”   弦筝看向云贵妃,眼里挣扎:“是贵妃。”   居然是贵妃娘娘。   云贵妃惊怒交加:“弦筝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只要你说出实话,本宫不会怪你,也许皇上能够放了你和你的家人。”   她的表情真诚,像是不知情。   众人一时都生了怀疑,容宛月的注意点却在家人上,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关心宫女,可也像是威胁呢。   弦筝突然一怔,继而磕头:“皇上,支使奴婢的人不是贵妃娘娘,是菱贵人。”   菱贵人大骇:“休要胡言,你是云贵妃的人,本贵人怎么可能支使你?”   “菱贵人以前帮过我,奴婢家境不好,菱贵人说如果臣妾不听她的话,她就要对奴婢的父母不利,奴婢没有办法。”   她对着云贵妃磕头:“主子,奴婢对不起你。”   菱贵人气得脸涨红:“没有,你说谎。”   她突然恍然:“我想通了,原来这都是你们串通一气,目的就是想要一石二鸟,我是着了你们的道了。皇上,是这个奴婢跟臣妾说,让臣妾着人偷了这飞鸟碟,让容妃娘娘在这宴席上出丑,臣妾是一时鬼迷心窍,嫉妒娘娘受宠,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弦筝道:“皇上,这事跟主子无关,怪奴婢心志不坚,又怕给主子带来麻烦才被吓唬住了,这是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该死。”   弦筝突然起身,学着红袖直直地撞向侍卫手中的长剑。   众人吃了一惊,可惜得是弦筝并不如红袖一样,有怀想来帮她挡这一刀。   长剑割破脖子,她当即咽了气。   众人面面相觑,云贵妃惊呼一声,却是吓得昏过去。   姜夫人在下面也吓得不轻,姜阁老道:“皇上,云贵妃她以前胆子就小,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请皇上明鉴。”   这个丫鬟已死,死前一口咬死是菱贵人支使,这下子可以说是将云贵妃摘除得一干二净。   姬星河道:“哦,是吗?”   菱贵人吓得直喊冤,姬星河道:“这事交给廷尉监来办,朕会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菱贵人以及其他一干人等都被拖了下去,红袖是被冤枉的,怀想后脑勺还有伤,现在已经痛得摇摇欲坠。   容宛月看他这样便让人将他们两个送下去救治。   经此事,殿内气氛低迷。   容宛月情绪也不高,这宴会她到底还是没办好。   她坐在一旁,眼前的舞和食物,她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   姬星河让人做了一道她喜欢吃的桃花奶香酿给她,上面还洒了香喷喷的糖渍桃花瓣。   容宛月知道御膳房内的菜单上并没有此物,她望向姬星河,姬星河道:“别不高兴,快些吃吧。”   容宛月勉强打起精神吃起桃花酿来,此时,王喜与四个宫女出来,他们来到刚刚的案上,将一个高座放在桌子上。   容宛月好奇地看过去,只听王喜道:“各位大人,皇上说今天高兴,特意让大家欣赏一件无价之宝,鞠大师的珍宝,飞马。”   王喜言毕,众人大惊。   鞠大师是两百年前的一位非常有名的手工大师,经他手的东西无一不是精美华丽,世所罕见,他的藏品现在难寻,除了皇家,就连累世公卿也难得有一件。   世人纷纷只闻其物,不见真品。   尤其是这件飞马,那更是拍在大师的作品首味,就是爱好古玩的大臣也只是见过这飞马的画像,仅此而已。   眼下一听要看鞠大师的飞马,大家都激动起来,热情已经完全盖住了刚刚的飞鸟碟。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喜,王喜打开楠木盒子,戴着手套,高举着展示飞马给众人看。   大臣的心高高提起来,刚刚要看飞鸟碟的苏学士立刻道:“小心,小心,快放下,千万不能摔了。”   王喜放在席案上的高座上,有几个大臣竟然不请示皇帝,直接上前对着飞马仔细观察。   户部尚书想要拿起来,被大理寺卿给喝住:“小心你的手再给摸脏了。”   苏学士用自己的大袖当手套拿起那飞马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在马腹下发现了鞠大师的印鉴。   他最喜欢的就是鞠大师的作品,此时见到真的,顿时激动地胡子抖动:“真的,真的是鞠大师的飞马,老天,我苏集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鞠大师的飞马,真是此生无憾了。”   听到是真迹,有更多的大臣想要上前看,一时大殿竟然乱糟糟的,文人学士对飞马大家品评,苏集和户部尚书为了谁多看一会儿还争吵起来。   此时王喜又宣布了一个爆炸消息:“容妃娘娘说了,今日端午,日头正好,容妃娘娘已经在麒麟江上安排好了龙舟,只等各位大人或者自己子侄去参加赛龙舟,彩头就是这飞马。”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几个爱好飞马的大人眼都直了,这宴席也没人愿意待,等皇上说了一句散席出发去麒麟江,就连以前一直叫嚷着身体不好的姜阁老都健步如飞要去让自家儿子去参赛。   春意园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刚刚发生的事所带来的沉闷气息,早被兴奋所取代。   容宛月瞧着空无一人的春意园,与姬星河对视一眼,她不觉笑出声来。   姬星河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道:“终于笑了。”   容宛月心里一动,她就说自己根本没准备什么龙舟赛,更不敢将这个价值连城,连见多识广的大臣都为之争破头的飞马作为彩头,现在看来都是姬星河的安排。   他是怕自己不开心。   容宛月由衷地道:“皇上,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本来就是我让你办这端午宴的,就是出了错,原因也在我。我让你办端午宴是想让你开心的,不是让你难过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安排这事给你做了。”他脸上明晃晃地后悔了,他摇摇头道,“简直是给我们两个找事做,多此一举。”   容宛月不禁笑道:“我今天办得不好,还让皇上来收拾烂摊子。”   “谁说你办的不好,”姬星河一本正经,“朕觉得很好,非常好,是朕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好的一个端午宴了。”   容宛月扫一眼空荡荡的宴席,又看看姬星河,心里暖极了。   麒麟江上,百姓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京城的大臣都会来这里一同比赛,许多人统统涌了过来。   江边挤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   为了一件天价文玩,大臣们兴趣尤为高涨,年轻的亲自下朝,年纪大的则是直接赶儿子,甚至孙子下去,   容宛月到的时候,场上已经进行了三三进行了几场比赛,淘汰掉一批人。   现在剩下来的都是人中龙凤,他们个个身着窄袖劲装,有些人则是脱了外衫,露出结实的臂膀,那一身精壮的肌肉看得在场的姑娘们是娇羞连连,拿了帕子遮眼,却又忍不住继续看。   容宛月只觉得幸好现在自己是容妃,要不然就这场面,她是看不到,这视野最佳的位子,也没她的份。   姬星河跟她一道而来,她不错眼珠地盯着江上出色的大好儿郎,等他们赢了,她也会忍不住叫好,倒是一点儿也不矜持。   她还凑趣,出钱押了几艘龙舟会赢,姬星河本来对这种龙舟赛的感觉可有可无,不过有容宛月在身边,他也觉出一点趣味。   可在这里坐了一些时间,她的眼里却只有龙舟以及龙舟上的那些人。   偶尔兴奋地跟他说话,讨论地也是她看好哪个船上的公子。   他看了两眼,那个是大理寺卿的嫡子。   他只不过是赢了两局,又会些功夫而已,有什么厉害。   他随口一说,容宛月却道:“不,我看他是有经验的,你瞧他召集众人说方法,可见他胸有丘壑。”   姬星河:别说了,不想听。   他道:“哦,你很看好他吗?”   “他看起来最有潜力拿第一,其他人好像不是他的对手。”   嘴里的花生不香了,姬星河再瞧一眼大理寺卿的儿子胡青誉,冷哼一声。   他站起来道:“朕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先在这里看。”   容宛月问道:“政务,要现在就去吗?”   “嗯。”   容宛月也知道政事要紧,她点点头道:“那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说完继续向下看。   姬星河心塞塞的,等他再回头,发现容宛月已经离了座位,走到窗边眺望。   姬星河:……   好,很好。   容宛月吃着东西,红袖在宫内,此次是绿蜡陪她一起来的。   绿蜡活泼,跟容宛月一起议论这出现的各位公子。   她倒是比容宛月认得人多,看到谁都会给容宛月来一场科普。   比如,这个苏学士的儿子其实身子一般,平日也不爱运动,所以刚刚第一场就被淘汰下来。   户部尚书的儿子则是出了名的孔武有力,因此他能留到最后也是情理之中。   而国子监监正的外甥就是教习剑法的,他也赢了两场。   容宛月顺着绿蜡的点评一一看过去,等看到另外一位公子,绿蜡却卡壳了。   容宛月看到那位陌生的公子,背对着她二人,单看背影其实有些像姬星河。   可姬星河去处理政事了,不可能会出现在龙舟上。   容宛月仔细瞧瞧,那公子转过身,他肤色比较黑,戴着半边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很是普通,容宛月奇怪问道:“你认识吗?”   绿蜡摇头:“不认识,不过他戴着面具,是不是脸上有伤,无法见人?”   容宛月也不太清楚,如果是这样的话,一直盯着他看就不太礼貌了。   容宛月移开视线,转而又看向那位胡青誉。   远处,姬星河见自己出现,容宛月居然还是在盯着胡青誉瞧,他心中憋着一股气,他势必要取得第一,将这个胡青誉给比下去。   现下这是最后一场,麒麟江上的所有人都下了注,只等这一场比完,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容宛月也紧紧瞧着,胡青誉的龙舟上船员身上皆穿着玄色衣衫,其他四队分别是湖蓝,牙白,雪青和赤色。   随着三声锣响,五艘龙舟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速前行。   岸边的人比船上的人还要激动,纷纷为自己看好的船队呐喊加油。   容宛月的心也提起来,她看着那黑色的龙舟一马当先,湖蓝色的紧随其后,赤色和雪青各在一旁,那牙白的则坠在末尾,不过都相距不远,仅仅隔了不到一丈的距离。   很快黑色的龙舟持续保持第一,湖蓝与它的距离拉大,雪青持续向上。   黑色的似乎稳稳地要拿第一,容宛月多看了一眼那赤色的龙舟,那个戴了半边面具的男子就在上面,也许是有几分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由地分神想要看看。   眼看这赤色快要跟牙白一道陷入末尾,她略有些遗憾,再次看向了黑色龙舟。   黑色龙舟依旧一马当先,胡青誉甩开手臂在打鼓,船上的人跟着鼓点一起往前划。   押胡青誉的人都十分激动,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可很快又有另外一股不同的声音惊讶起来,那为赤色龙舟加油的声音越来越大,跟黑色龙舟几乎差不多了。   容宛月惊讶地看到赤色龙舟居然赶上了黑色,两条龙舟现在是齐头并进。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也在打鼓,与胡青誉不同,他的动作有一种优美洒脱,颇为赏心悦目。   两个龙舟的人也是注意到彼此的情况,赤色龙舟的人尤其激动,每个人都用力往前。   黑色龙舟也不甘示弱,鼓点越来越强,越来越密,像是夏日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越发的让人激动,热血沸腾。   容宛月也被这热切的气氛感染,关键时刻,那赤色龙舟突然慢了一拍,船上的人似乎慌乱了一瞬。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往这边看了一眼,隔着江岸上那么多人,两人目光相触,容宛月猛然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姬星河。   那人已经回神,不知道嘴里说了什么,船上的人很快镇定下来,龙舟继续往前,甚至拿出百倍的精力,黑色龙舟上的人本来见赤色落后,这冠军就是自己的的,不由地懈怠两分。   可没想形势突然逆转,赤色龙舟飞速上前,渐渐地距离只有一丈、半丈、一尺、半尺,最后再次与黑色龙舟平齐。   下面的人都十分紧张地看着,容宛月的心更是全都提了起来。   她从未见过姬星河这样的一面,现在他在龙舟上坐镇,不急不躁,稳稳的,竟然有大将的风范。   他就是众人的主心骨。   这一切的表化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眼看龙舟快要到岸边,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两条龙舟。   近了,近了,更近了。   两条龙舟的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手臂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眼看黑色龙舟快要到岸边,赤色龙舟持续发力。   两艘几乎是同一时间到底了目的地,只见礼部侍郎在一旁拿着笔,又往下探头量了一番,最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宣布:“赤色龙舟先到,夺得第一。”   赢了,赤色龙舟赢了。   原本押胡青誉的人傻了眼,但是喜欢赤色龙舟的人却异常兴奋,个个喜笑颜开。   可黑色龙舟上的人不服气地道:“明明是我们先到的。”   “是啊,我们才是第一。”   黑色龙舟上的人明显不愿认输,赤色龙舟不乐意了,跟他们争吵起来。   大理寺卿在上面气得跺脚,本来他家小子可以赢,谁知道这赤色龙舟上突然多出一人,他让下人去打听,可是没人知道他是谁。   那天马就被这小子给赢走了,他的天马。   胡青誉脸色也是不善,他们看向姬星河,握拳道:“恭喜兄台,只不过兄台面生,敢问兄台名姓,家在何处?”   那戴面具的人站起身,他淡淡看了胡青誉一眼,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黑色龙舟上的人更气了,坚定认为结果不公,要重新比。   礼部侍郎已经将天马拿过来,听他们这么说,他道:“本次结果绝对公平公正,还有,赤色龙舟最后那一顿其实船底破了,他们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仍旧保持向前,拿下第一的,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众人哗然,工部的人刚刚往底下查验过,此时令人将那赤色龙舟抬起,众人一瞧,前端果然有撞击的痕迹。   当即黑色龙舟的人脸就红了,赤色龙舟之人则骄傲地高昂着头。   胡青誉这下也是心服口服,他道歉道:“是我等狭隘了,我给你赔个不是。”   姬星河着才冷哼一声,他将面具一摘,又拿起王喜呈上来的帕子擦洗脸颊,露出本来面目,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皇上,居然是皇上。   底下呼啦啦全部跪下了,赤色龙舟的人一听刚刚跟他们一起划船的人居然是皇上,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也赶紧一同跪下了。   容宛月一直在上面看着这里的情况,见众人跪下,姬星河向这边看来,那一副面对众人冷淡,但是对着自己脸上挂着小骄傲的模样,不是姬星河又是谁。   容宛月一下子没忍住嘴角飞扬,姬星河见容宛月笑颜明媚,只觉这一切都值了。   众人随着皇上的目光望去,发现皇上正在看着高台上的人,众人仔细一瞧,是容妃娘娘。   皇上出来都带着容妃娘娘,他们真的是感情很好。   容宛月没忍住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姬星河就在下面,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她从上面在到他的身边,姬星河拿起手上的象征第一的飞马问她道:“怎么,喜欢吗?”   “嗯,喜欢。”容宛月这洋溢着喜悦的声音让姬星河脸色喜色更盛,他道,“你有没有押我能赢?”   呃,容宛月道:“皇上,臣妾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划龙舟,你真是飒爽。”   姬星河道:“你要是喜欢,现在我都可以教你。”   容宛月摇头:“还是歇歇吧,不是说刚刚这龙舟还撞破了,你划起来应该吃力。”   姬星河不在意地道:“并没有,朕的气力足,朕早就告诉过你的。”   容宛月一本正经地答道:“皇上,臣妾已经知道了,再不敢小看皇上了。”   姬星河目的达到,这下高兴了。   他看一眼手下败将胡青誉,脾气比刚刚要好多了。   他对众人道:“朕只是来玩上一把,这飞马还是要奖励下去。”   他将飞马放在木盘中,然后道:“你叫胡青誉是吗?刚刚划龙舟不错,虽然比之朕还是差了一点,但依然是最有实力的,这飞马也是你赢得的。”   胡青誉跪下接过王喜送过来的飞马道:“草民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理寺卿本来以为他们家与这飞马无缘,第一是皇上,他再不甘也死心了。   谁知道,皇上又将这飞马赐给了胡青誉。   他猛然间又活了过来,比胡青誉还激动,上前护住飞马道:“谢谢皇上抬爱犬子,皇上圣明。”   惹得姬星河多看了他两眼。   他揽着容宛月重新去往别处,容宛月还想着刚刚姬星河在龙舟上的风采,姬星河还以为她在可惜刚刚的飞马。   他道:“别惋惜飞马了,朕的国库里宝物多得是,回去让王喜带你去,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带走。”   容宛月不好意思地道:“皇上,你知道我可惜那飞马?”   姬星河笑道:“早看出来,要不然我也不会去参加这龙舟赛。”   容宛月笑笑,她好奇地问:“皇上,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划龙舟,我都不知道。”   姬星河道:“之前没有亲政的时候,在宫中有时候太无聊,我就会什么都试试,这赛龙舟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我觉得许多人坐在一起很没意思,后来就不会再亲自上场。”   只是今天为了她破例了?   容宛月心中微甜,正在这时候,绿蜡走了过来道:“娘娘,刚刚你押的银子这会儿都输光了……”   容宛月赶紧想要捂住绿蜡的嘴,可是姬星河已经听了出来,他道:“银子输光了?你押得是胡青誉?”   押胡青誉的人多,容宛月如果是在他身上押宝,自然会输得厉害。   他脸色不虞,容宛月赶紧道:“我只是没想起来皇上会亲自出马,而且皇上当时还戴着面具,我一时没有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吗?”   “朕戴着面具只是想让人知道,这是朕的实力,不是因为别人认出来朕所以给给朕防水。”姬星河没好气地说。   容宛月没有认出他,还在有他的情况下押了别人,这让他有种被撇在一边的感觉。   容宛月见他真的要生气,哄他没用,她也不说了。   只低头扭着帕子道:“皇上如果说起这个,之前你不是也没有一开始认出我来吗?”   姬星河瞬间卡壳,其实他有很多次都觉得容宛月像罗宣,只不过他笃定这是容宛月的把戏,迟迟不相信罢了。   见容宛月提起这件事,他有些羞愧道:“下次,下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一定可以第一眼认出来。”   他说完又觉得不好:“不,是下辈子,下辈子不管我们两个是什么样子,都一定会认出彼此。如果你真的不解气的话,就惩罚我,无论是怎样的惩罚我都接受。”   容宛月想了想道:“惩罚就不用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以后我提出来你都不能反悔。”   姬星河想了想:“只要不是放你离开的事,都可以。”   容宛月心中一紧,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只笑了笑道:“那可说好了。”   想起那个所谓的小黑屋,她向姬星河要的这个要求估计可以替她挡一挡。   两人漫步在麒麟江上,江边春风吹拂,一片花红柳绿,空气清新。   许多少男少女在此游玩,吃着青团和冷食,戴着花环和香包。   有小贩来向两人兜售香包,容宛月见那香包图案野趣盎然,想要给姬星河买一个。   姬星河腰带上空空如也,估计也是嫌弃自己的那个香包,别说姬星河,就是她自己也觉得那条龙实在是过于简陋了些。   她刚想拿一只,姬星河却道:“不用,我有香包。”   容宛月道:“没有啊。”   小贩也赶紧推荐,姬星河道:“确实有,只是不在这里。”   他伸手从胸口处拿出一个香包来,等他给容宛月看,容宛月瞧出这正是自己之前亲手做的那只荷包。   哇,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这料子倒是好料子,就隔了这么长时间再看,做工实在是太差,尤其是上面的图案,连小贩卖的荷包也比不上。   容宛月道:“这个好像不太好看,你还是别戴了,我再给你买一个特别的。”   她还试图拿走姬星河的荷包,姬星河却道:“不用,我就喜欢这个。”   小贩也看不下去,他道:“公子,看看我家的荷包,个个又精致,缝得又结实,图案又逼真,你这个料子倒是好,就是这画上的蚯蚓,看起来倒想是小姑娘随手绣的,我们那里最低等的绣娘,绣得都比这个好。” 第58章   ◎“这是我送你的端午礼物,你不准拿下来。”◎   姬星河刚刚换过衣衫,此时他一红色长袍,俊俏非常,脸上又带着笑,与容宛月说话的时候,和和气气,就像是一位谪仙似的翩翩温柔佳公子,所以旁人与他说话胆子也就大了。   容宛月难为情,被小贩这么一说,她脸都红了。   她道:“你还是给我吧,挑一个好的戴上。”   姬星河摇头,转而问小贩道:“你的荷包很好吗?”   “当然,”小贩的话还刚说出来,一眼看出面前的公子似乎哪里跟刚刚不一样了,他是做生意的人,对客人的脸色最是敏感。   怕得罪人,他赶紧道,“小人的东西自然跟其他大秀坊的没法比。”   姬星河看着手中的荷包道:“你觉得这荷包怎么样?”   他虽然是笑着的,可小贩只觉得周围突然凉飕飕的,他像是被蛇盯上了,马上就要被咬一口,头上又像是悬着利剑,他颤颤巍巍地道:“好,小人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荷包。”   容宛月见这小贩言不由衷,还以为姬星河身上积威太重,他被吓住了。   毕竟这事由自己而起,她道:“算了,算了,他也只是实话实话。”   “不,小人刚刚是胡说八道,现在再看,这荷包绣得天上有地上无,蚯蚓也是栩栩如生,比那龙还要威武。”   容宛月没忍住,幽幽地说:“这是龙。”   小贩已经快承受不住,他道:“小人错了,不该过来打扰两位贵人,你们饶了小人吧。”   他忙不迭地下跪,容宛月见他们二人什么都没做,就将小贩吓成这样,也是想笑。   姬星河知道容宛月心软,开口让小贩走了,小贩感激涕零,一溜烟人就没了。   姬星河看着荷包道:“你刚刚听到了吧,这荷包可是天上地下仅有的一只,你送给我,就是我的,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他竟然还护上了,容宛月好笑。   姬星河见她哭笑不得,将荷包递给她道:“你可以摸一摸,然后给我戴上。”   容宛月见他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居然真的想要戴上这丑不拉几的荷包,她道:“你真的要戴?”   姬星河点头,容宛月再三问他,他肯定地回答,最后更是将荷包塞到容宛月手中,又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示意她给自己戴上。   容宛月只好给他戴好,眼睛也在他的腰上瞟,不得不说姬星河的腰真瘦啊,她随意一比划,都快赶上她的腰了。   姬星河低头看到容宛月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在自己的腰上留恋,他看了看自己,这种眼神他见过,许多女子见了他,都会这么瞧他。   他知道这就是喜欢了。   想到王喜所说的事,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如果容宛月喜欢他,那他自然也要有所回应的。   他不喜欢其他人这样的目光,也不喜欢与他们接触,但如果这个人是容宛月,他愿意,也喜欢,更想她一直用这样的目光长长久久地看着他。   最终姬星河就戴着这只让容宛月社死的荷包在麒麟江上溜达,因为想要体验民情,周围的侍卫都隐在暗处,这导致许多人只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富家女郎和公子,都好奇地朝那只荷包看过去。   有人打听,姬星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是他娘子特意给他绣的。   容宛月就在一旁接受着各种一言难尽的打量,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说自己呆够了,是时候回去了。   姬星河倒是意犹未尽,不过,他将容宛月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跟容宛月一道回宫。   到了邀月宫,容宛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她可是累得厉害,但是又很高兴,今日姬星河在龙舟上的画面一遍遍地冲击着他,尤其是他得了第一朝自己往来的那一眼,她又是惊讶又是激动,那一瞬间,心跳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又怕被人发现,蒙起被子来偷乐。   直到笑得差不多了,她才起来,绿蜡来报,红袖跟怀想在外面等候。   她让人进来,怀想头上已经上好了药,此时戴着帽子。   红袖重新换了衣衫,不过眼睛还是红肿的。   容宛月道:“这次你们都受委屈了,不过好在皇上已经命人去查明真相,你们是清白的,本宫也一直很信任你们。”   她看向怀想:“尤其是怀想,这次算是立了功,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本宫会补偿给你们。”   红袖摇摇头:“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想以后也能一直好好地伺候娘娘,如果没有娘娘护着,奴婢已经死了两次了。”   容宛月点点头:“你好好地休息,本宫赐你白银五十两,俸禄加倍,你不用担心。”   红袖谢恩:“谢谢娘娘。”   她又转向怀想道:“你呢?”   怀想更是什么都不要,只有一样,他小心翼翼地道:“奴才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娘娘跟红袖都不要再生奴才的气。”   就这个吗?   容宛月又看红袖,怀想解释道:“奴才知道奴才该死,换成谁都永远不会原谅奴才。奴才也不想辩解什么,奴才当时就是怕死,奴才以前有一个朋友叫罗宣,他的姐姐在宫里,一直孤苦无依,奴才想着至少要照应一下她……”   他说着又住嘴了:“这像是借口,不过是真的,奴才就是错了,差点害死红袖。红袖她还将生的机会留给奴才,奴才忘恩负义,一直想跟红袖说对不起,今天就让奴才说一声。”   他朝红袖跪下道:“红袖,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求原谅,你就当我是个屁,不要放在心上。”   红袖不受他的跪拜,她脸瞥向一旁道:“你起来,不要跪我。”   顿了一会儿,她道:“这次也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们算是两清。以后就好好地为娘娘做事。”   能得红袖这么一句话,怀想也松了一口气,他又朝容宛月叩首:“娘娘,要不然您就将奴才送到浣衣局,奴才以后就不会碍着娘娘的眼了。”   他主动提出去宫里辛苦的地方,容宛月惊讶道:“倒也不必,现在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其他人万一欺负你呢?你跟红袖都是忠心耿耿的,就好好待在邀月宫,不要乱想,将你的伤治好。”   怀想也不再坚持,红袖看样子似乎是松了口气。   容宛月瞧着,这两个人的心结差不多快解开了。   两人下去,天已经快黑。   这毕竟是端午节,御膳房的人送过来美味佳肴,容宛月坐在一旁,想起以前跟家人在一起过节的日子。   她老妈喜欢吃,但是不擅长做,每年都是老爸下厨,包各种馅料的粽子。   连她都说粽子太多,她老爸总说,一年一次,要让她老妈吃得过瘾。   老妈也是一边嫌弃,一边吃得不住嘴,每当这时老爸就乐呵呵地看着老妈,吃她尝了一口又不喜欢吃的粽子,两人天天在她眼前给她喂狗粮。   她想家了。   白日的喧闹过后,此时她一个人在这里,似乎格外冷清。   她不由地想与姬星河在一处的时候,她倒是忘记想家,还过得很开心。   比如现在,她已经开始在想姬星河在做什么,要不要去找他,两人一起过端午。   只是还没出发,她就接到旨意和一套衣衫,让她穿了去春意园。   容宛月瞧那一身窄袖劲装,不解地问王喜。   王喜只说她去了就知道,这是皇上的赏赐。   容宛月也没耽误时间,穿上之后出来看到外面是龙辇。   不用说又是姬星河的意思,她坐了上去,龙辇出发,很快到了春意园。   容宛月远远地看到姬星河也是一身红色的劲装,两人身上衣衫相同,仔细看几乎连纹路都差不多。   他身边还停着一艘小船,容宛月突然想起今天姬星河说过要教她划龙舟,他该不会说真的吧?   现在划龙舟吗?她看了看天,今日天公不作美,明月被乌云遮蔽,只有隐隐的光亮。   王喜在一旁喜滋滋地道:“娘娘,皇上对娘娘那可是真好,皇上回到羲和宫之后,便命人马不停蹄地调来一艘仿制的龙舟。一般的龙舟都太长,不适合学习,可普通的船只有没有龙舟的速度,皇上想让娘娘真的学会划龙舟,才这么吩咐的。”   容宛月笑笑,王喜又道:“娘娘放心,皇上会凫水,附近又有侍卫,不会让娘娘出事。”   “皇上是什么时候学会凫水的?”   王喜想了想到:“这有好多年了,当初皇上年满十岁的时候曾经落水过一次,从那之后他便怕水,可太皇太后却说一个君王当什么都不怕,硬是让皇上下水学习凫水。当时奴才就在旁边,寒冬腊月里,皇上就那么硬生生地被赶到了湖中,太皇太后还不准人救,就那么让皇上在水里挣扎,直到皇上快要不动的时候才让侍卫去捞。”   王喜回忆往事,仍旧是可怜自家主子,当时他已经大了,看皇上那么小一只瑟瑟发抖,在水里像落水的鹌鹑一样,无助挣扎,太皇太后在一旁喝茶,视若无睹。   他虽然是个奴才但也知道,太皇太后哪里是锻炼皇上,分明是皇上没来得及向她请安,她在惩罚皇上。   不过,太皇太后之后倒是又拉肚子,又做噩梦,足足病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没有太皇太后在,皇上终于克服困难学会了凫水。   现在皇上的日子终于越过越好,太皇太后也不在宫中,对他造不成威胁。   容宛月听后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他没告诉过自己,是不是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在自己走后,他的日子没有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好?   他能活到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等到了姬星河面前,容宛月下来,她控制自己的怜爱之情,可依然被姬星河看了出来。   他诧异道:“你怎么了?”   容宛月摇头:“没事,只是没想到皇上真的要教臣妾划龙舟。”   姬星河道:“你喜欢的事自然不能耽误,来我教你,如果学的好还有礼物。”   容宛月喜欢礼物,尤其是节日礼。   她有了兴致,跟着姬星河上了小龙舟。   这小龙舟上只有他们两人,侍卫与王喜在岸边等候。   姬星河先给容宛月讲解划龙舟的要点,容宛月听着,眼神在姬星河的嘴上扫过,心里却想着,原以为姬星河只是打鼓厉害,没想到划起龙舟来也是有模有样。   脸上突然有水,容宛月回神,疑惑望天:下雨了吗?   姬星河还保持着弹水的动作,他此时倒是化身成个严肃的小夫子,他道:“专心听讲。”   他头上扎了高马尾,额头上是红色的抹额,完全是舵手的打扮,本是张扬的模样,可他一本正经,下颌微收,眼中全是是认真,这种反差勾得容宛月心痒痒,她看得眼睛发直。   姬星河本来还在说要点,可此时也被容宛月的眼神看得脸色慢慢涨红,发热,好像有什么暧昧气息在两人之间慢慢升腾。   扑腾,姬星河手中的船浆打在水中,惊到了两人。   容宛月回神,对自己无语,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了。   姬星河则是咳嗽一声道:“你看先这样拿着……”   容宛月收起那些不纯洁的想法,跟着姬星河学起来。   这教学进行了半个时辰,容宛月已经可以划得有模有样,可是两人行到湖中,其中一个船浆突然掉入了湖中,而王喜跟侍卫离得太远,听不见两人的呼喊。   两人面相觑,只能认命地用手划。   行至湖心,容宛月看到一支莲花,夜色中开得娇艳妩媚。   容宛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姬星河道:“喜欢吗?我帮你折下来。”   他说完伸手去拽,湖心莲花还很坚韧,他小心地想要折断,容宛月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小心点,太危险了,算了吧。”   她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姬星河掉入了湖中。   容宛月吓了一跳,急忙喊道:“皇上,皇上?”   可是湖面平静,除了她的回声,没有任何动静。   她赶紧朝水里再次喊道:“皇上,皇上,你在哪里?”   岸边的人也听到动静,侍卫们纷纷下水,可容宛月心中着急,蹲着焦急地将船的四周都看了一遍,可是没有,姬星河并没有出声。   不是说姬星河特别会凫水吗?   为什么他在水里消失了?   容宛月心像猫抓,不停地叫:“皇上,皇上,姬星河,姬星河?”   可是没有她没有听到姬星河的回音,看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该不会是水太冷,他冻着了?   还是他腿抽筋,头撞着了,脚被水草缠住,筋疲力尽了?   短短一瞬间,容宛月想到上百种可能,但每一种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忍不住大喊:“姬星河,你快出来啊。”   侍卫们纷纷下水,可是也没找到姬星河。   容宛月又急又乱:“快出来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再不出来,我就不管你,我走了。”   漆黑的水底突然发出声响,一不明物体出现。   容宛月吓得跌倒,眼前的人头顶一朵莲花,月光穿透乌云照射下来,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   他头上那朵粉色莲花衬得他宛如从水中出来的精灵,他大半个身子泡在水中,宽大的衣袍飘浮,宛如巨大的艳丽的尾巴,黑色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侧,冷白的皮,湿黑的发,红色的衣衫,三者相互映衬。   他像是传说中的美人鱼,在这夜色中,他是如此的美丽耀眼,有着超脱世俗的美丽。   他的睫毛上凝聚了水珠,顺着下颌滴进水中,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的胸口以下都隐在水中,锁骨若隐若现,反而引得人越发想要一观。   容宛月傻了眼,姬星河将头上的莲花取下来送给容宛月道:“送你的。”   容宛月这才回神,眼前的人的确是姬星河。   她反应过来,她一把握住姬星河的手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姬星河猝不及防被紧紧抓住,很是惊讶,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容宛月在为他哭。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出事。   他忍不住道:“我没事了。”   容宛月放道:“我刚刚真的是太害怕了,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肯定会自责。”   姬星河道:“我是看你喜欢那莲花……”   “莲花哪里有你重要?”容宛月道,“下次你不要再这样,我会担心生气的。”   她眼睛红红的,姬星河心里软软的:“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他一伸手,可怜兮兮地道:“你拉我上去吧。”   容宛月伸出手道:“小心点。”   姬星河一伸手,两人手刚相碰,容宛月只觉自己随着姬星河的力道一下子掉入了湖中。   她怕得闭上眼,手也紧紧地搂住姬星河的脖子。   她全身心地依靠着他,这湖中没有陆地,他就是容宛月唯一的支点,姬星河喜欢这种感觉。   她刚刚说想要离开,他忍不住想小小惩罚她一下,让她知道自己才是她最终的依靠,她不许走。   可他现在紧紧地抱着容宛月,又不舍得她太紧张,他道:“好了,现在没事,你睁开眼看看。”   容宛月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被姬星河抱着。   姬星河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可以相信我。”   似乎想到容宛月刚刚的话,他又道:“当然,我也会好好地保护自己,你不能再拿离开吓唬我。”   容宛月被他抱在怀中,两人的衣衫都湿了,现在紧紧贴在一起,温热相触,肌肤慢慢升温。   容宛月听到耳边的哗哗声,还有姬星河的心跳,她不自在地道:“我们先到岸上去吧。”   姬星河点头,他将容宛月抱入龙舟中,那朵硕大的莲花就在船上,姬星河趴在船边道:“我刚刚在水下看到一个东西,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容宛月道:“是什么?”   姬星河将容宛月的手拉过来,容宛月只感觉手腕上似乎被套上一物。   她低头一瞧,这东西已经顺着她的手腕被套在了手臂上,刚好卡在她的手臂上。   她低头一瞧,居然是一个黄金臂钏。   这黄金臂钏做工极为精美,上面是用金丝挽成一朵朵扶桑花,每片花瓣都薄如蝉翼,可层层堆砌却又显得繁复精美,每颗花心都是吹净明澈的红宝石,臂钏下面是金色的相互交织的流苏,这流苏巧妙连接,却又不会打结,流苏缀着五颜六色的宝石,月光下,宝石反射出彩虹光芒,华丽夺目。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黄金臂钏,这尺寸仿佛也是为她量身定做,她爱不释手:“这么美的臂钏,怎么会在水里,是不是谁丢的?”   “不管是谁丢的,现在它是你的。”   容宛月的确很喜欢,可她也不想占有这有主之物。   她想脱掉,姬星河却是不允许了。   他道:“这是我送你的端午礼物,你不准拿下来。”   还真是霸道。   容宛月见他迟迟在水里不出来,怕夜风太凉,她道:“好,那你先出来回去换身衣衫。”   姬星河这才起来,他坐在龙舟上。   容宛月见他除了湿了衣衫,其他地方都没受伤。   她安心了,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回到臂钏上。   真好看啊,她这段时间也是见了不少首饰的人,这样好看的臂钏真的不多见。   姬星河在一旁见她爱不释手,嘴角无声地弯起来。 第59章   ◎他悸动不已,眼角都泛起春潮。◎   两人从春意园回去,容宛月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她的手臂还戴着黄金臂钏。   正看得出神,姬星河再次来到邀月宫。   容宛月奇怪,这个时候他不好好休息,还来做什么。   一旁的绿蜡笑起来,提醒她家娘娘,皇上这么晚来这里,肯定是想要宿在邀月宫,可能要娘娘侍寝。   侍,侍寝吗?   以前也不是没有被调侃过,可此时却被说的脸色微红。   不,不可能吧?   可今日在船上的时候,姬星河看她的眼神似乎很有不同。   容宛月一急,就想让人说自己生病,躲过去。   姬星河已经进来,听到容宛月病了,他道:“怎么了,是不是刚刚的湖风吹着了?”   容宛月点头,让姬星河回去睡,可姬星河这次却没有听她的,反而道:“今日端午,我不想一个人,就让我留下吧。”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让容宛月心软的,那就是从小到大,姬星河的乖巧和委屈。   她就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她疑心自己可能多想,姬星河只是想跟她在一起单纯地休息而已。   想了片刻,同意了。   两人躺在床上,不知为何,明明今日凉爽,可呼吸的空气都含着燥热。   姬星河的气息今日似乎格外得缠绵,她屏住呼吸,那桃花香就在她的鼻端,挥之不去。   无法,她只好睁开眼睛,跟他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到红袖和怀想,容宛月没了睡意。   姬星河说现在已经查出来,这事菱贵人是主谋,现在她被贬为百姓,另外全家流放云州,其他的宫人则被处死。   这事就这么结案了,按理说容宛月该是心安。   可她却总是想起宫女的话,云贵妃不知道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想着这些,没留意姬星河手就点在她的臂钏上。   等她发现的时候,自己居然已经半靠在姬星河身上。   容宛月吃惊想要坐直,姬星河却按着她的头给她揉按太阳穴。   他道:“这些事已了,你不要费心。你担心的宫人红袖和怀想,他们也没事。不过,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他不知何时学来的手法,按起来非常舒服。   容宛月不觉放松了警惕,她道:“什么?”   “想起我们曾经就他们打过的一个赌。”   什么赌?   “现在你赢了我,我也是时候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承诺?   容宛月一头雾水,姬星河已经将她的脸捧着朝向自己,凝视着她:“现在才回应你,想想实在不应该,不过也不迟,从今天开始,我只会有你一个人,以后也只会进邀月宫,你放心。要不久,你就会是这后宫中的主人,是皇后。”   容宛月还来不及惊讶,就见姬星河已经开始脱掉自己的上衣,他本来就只着了中衣,这下脱了中衣,里面就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看见他身体的轮廓。   容宛月眼睁睁看着他又脱下里衣,露出精壮的腰背,他微微突起的锁骨竟然如此的性感,下面还有一点不起眼的褐色小痣。   容宛月目瞪口呆,姬星河脱掉自己的里衣,见容宛月看向自己的眼神,他眸中含笑,犹豫了一下,他慢慢伸手到容宛月的肩上,开始脱下她轻柔的外衫。   容宛月:!!!   容宛月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望向姬星河。   姬星河的手落空,默默收回,他未语耳朵先红:“你,你……”   你了个半天也没有第二句,最后憋出一句:“我已经将你放心里了。”   容宛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两人之前的约定。   “如果皇上赢了,他们自然任由皇上处置,但是如果臣妾赢了,皇上就放了他们,希望皇上也能够试着喜欢臣妾,把臣妾放在心里。”   原来是这个,当时她以红袖与怀想的真情向姬星河打赌,希望能够引起姬星河的注意。   今日端午宴上,怀想不顾一切护住了红袖,让姬星河相信他对红袖的感情。   他有感而发,觉出自己对他的真心了?   姬星河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说完再次试探地握住容宛月的手,头靠在了容宛月的肩膀上。   他在容宛月耳边低语:“所以,我们在一起吧。”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容宛月的耳旁,容宛月被激得身上一阵酥麻。   她心里特别乱,姬星河就在她身边喃喃低语,她竟第一次发现姬星河也是会说动人的情话的,偏偏他自己无所觉,只拿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望着她。   他胸口的骨牌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他起伏的胸口也让她心跳得更加厉害。   容宛月口干舌燥,猝不及防她被轻轻一推倒在了床上,而姬星河压住了她。   两人之间无一丝空隙,姬星河抓住她的手,十指交缠,那金色的臂钏流光溢彩。   姬星河道:“这个你戴上真好看,我骗了你,其实这个并不是从湖里捡来的,而是我亲手做的。你看着眼熟吗?”   容宛月瞧着,突然想起那副叫星河的画来。   姬星河道:“对,就是那副画,你画了星河与菩萨,菩萨的手臂上就戴了这样的臂钏,现在你戴着她就像画里的菩萨。”   他凝视这容宛月,眼里倒映出她青丝铺陈的模样:“你就是我的菩萨,是来渡我的人。”   菩萨吗?   容宛月惊讶,想要说些什么,姬星河已经虔诚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容宛月抵在他胸口的手慢慢地变成抓紧他的前襟,当呼吸困难,她察觉到异样,赶紧阻止他。   姬星河睁开眼睛,他深深地迷恋这种感觉,以前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亲吻与房事他都觉得恶心。   可此时此刻,他却像是初尝禁果,欲罢不能。   他气喘吁吁,悸动不已,眼角都泛起春潮。   “皇上不行。”容宛月努力保持着一丝清醒。   可下一秒姬星河与她脸贴脸,微凉的触感也越发升腾,变得灼人,烧得她几乎没了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姬星河像是在撒娇,他额头微汗,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越发的惹人怜爱。   “难道你不喜欢我吗?”他低低地道,唇在她脸上留恋,似触非触,痒得人仿佛在虚空中。   容宛月答不出来,她道:“我,我喜欢。”   仅仅只是三个字已经让姬星河十分欢喜,他抱容宛月越发紧了。   容宛月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根本把持不住自己。   她道:“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姬星河不解,容宛月斟酌地道:“就你也知道,我以前是男儿身,现在成了容妃,即使被皇上感动,喜欢皇上,想到要侍寝,我也还是紧张的。”   她磕磕巴巴地说完,怕姬星河误会,她又道:‘我并不是不喜欢皇上,只是……”   姬星河自己是没有这个苦恼的,他喜欢罗宣,不管罗宣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但是她既然说喜欢自己,只是暂时需要时间,他也没有坚持。   只是头抵着容宛月的额头,亲昵地道:“好,当然好,能知道你的心意,我很高兴。”   容宛月松了口气,比起刚刚的危险,现在被姬星河抱在怀中,也不是最难为情的事情。   姬星河头靠在她的肩窝中,一直没有放开她,他在容宛月的身上蹭蹭,脸上越红,嘴唇更似涂丹。   容宛月忙道:“皇上,你怎么了?”   姬星河道:“我不知道,我好难受。”   容宛月问道:“该不是你的毒又发作了吧?要不要叫太医?”   姬星河摇头:“不,不是毒发,毒发作的时候身上痛,可是我现在只是难受。”   “到底是哪里难受?”容宛月急道,“难不成还有其他的隐情?”   姬星河皱着眉头,喘息连连:“不知道,我只有在你身边,抱着你的时候才会这样。”   他拉着容宛月的手去触摸自己,他道:“这里难受。”   容宛月的手一碰到,整个人要炸了。   这,这,这……   她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的,瞬间明白姬星河的难受到底是什么。   她快速地抽回手,姬星河却是发出喟叹,仿佛这样很舒服。   但很快,他就不满足地哼哼。   他红着眼睛看着容宛月道:“阿宛,你帮帮我,我好难受。”   他眼中春光盈盈,喉结微微一动,那锁骨有着最完美的弧度,随着胸膛的一起一伏,也像是诱惑人的钩子。   他看起来实在是难受,他还一直在与容宛月耳鬓厮磨,难耐的声音比她喝了春/药还要厉害。   容宛月被他求救的声音扰得心神大乱,又实在是见不得他这副可怜破碎的模样。   她咬着唇道:“好,我帮你。”   她翻身而上,姬星河顺势倒在了床上。   他肤色白皙如玉,腹肌微微拢起,如上好的和田玉,被精心雕琢过。   黑白红映衬,他撑起双臂,抬眸看向容宛月,眼尾的一抹胭脂色,艳丽至极。   而他活色生香,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让容宛月的胆子稍微大了起来。   最终在她克制羞涩之后,姬星河终于喘息着度过这一刻。   事后,姬星河对容宛月更加的依恋,他亲手给容宛月洗净双手,拿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擦干净,又轻柔地为她涂上了香脂。   做这些的时候,姬星河认真而虔诚,容宛月甚至觉得他在供奉菩萨。   姬星河一直看着她,那目光与平日不同,添了许多炙热的爱意,她差点抵扛不住。   空气中还充斥着淡淡的麝香气味,好似提醒容宛月刚刚她做了什么。   她也是觉得自己抵抗力太差,竟然受不住姬星河美色攻击,差点缴械投降。   这事早在几个月前,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姬星河抱住容宛月,两人躺下来,姬星河道:“谢谢你。”   容宛月脸一红,他一直抓着自己的双手,她想要抽回,姬星河却是握得更紧,他将容宛月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容宛月心悸,他、我……   姬星河抬头,眼眸亮晶晶的,甚至又渐渐萌生了些许欲望。   容宛月赶紧闭上了眼睛,快速扔下一句“你快点睡吧”,背过身去装睡。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容宛月的腰上搭来一条手臂,这手臂揽住他的腰,只听姬星河道:“好,我们一起睡。”   容宛月松了口气,可躺在姬星河的怀中,似乎比她平日一个人睡的时候要舒服,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姬星河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容宛月的背影,他嘴角再次露出笑容。   真好,你也喜欢我,你说等,那我就等,只要你的心是我的就好。   *   姬星河之后对容宛月简直不是宠爱,甚至将她当神供奉起来一样。   容宛月可以用龙辇,可以随意出宫,甚至宫里的侍卫她也可以调动,这权利越发地大了,现在后宫中虽然有贵妃,但是贵妃根本跟她没法比,她才是六宫的主人。   旁人看容宛月风光无限,容宛月也觉得姬星河这些天黏她黏得厉害,几乎每日姬星河都要请求她的帮忙。   容宛月手都要酸了,到最后他是拿着容宛月的手来完成。   她怀疑姬星河这是开了荤,一时刹不住车。   她委婉地劝姬星河要节制,克制,可姬星河像找到了新的玩具,乐此不疲,不知节制为何物。   不知道姬星河是不是白天偷看什么书了,虽然两人并未到最后一步,可他居然还学会了一些花样,比如昨日,自己差点喘不过气来。   脖子上的红色印子现在还没消,鲜红一朵,粉都盖不住。   她只好让红袖给她换了一身高领的衣衫,将这红印个遮住。   姬星河黏她这么紧,她差点都没有时间去走剧情。   系统催促她,该走恶毒女配的剧情了。   云皎皎正好在宫中,按照原剧情,她是要去欺负她。   毕竟原主喜欢周元白,而云皎皎是周元白表妹和心上人,又被皇上看上,她身为“情敌”,又是恶毒的行事,早该去欺辱她了。   她只能抽时间,去找云皎皎的麻烦,不是让她给自己念书,一念念两个时辰,就是故意使唤她,让她给自己沏茶倒水,还要挑剔她茶水伺候得不行,对她嘲讽几句。   但是等她回去的时候,容宛月却又赏赐她一些东西,还亲自送她出门,让人以为她对云皎皎很是喜欢。   姬星河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将云皎皎封为了侍读女史,专门陪容宛月读书。   容宛月不想这么的,可阴差阳错,她也就将错就错。   她对云皎皎的这些为难,系统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偶尔见她表现得根本不像一个恶毒女配,它才会冷冰冰地提上那么两句。   没过多久,周元白终于从南边回来了。   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朝堂,本来他去南边之后曾经失踪一段时间,大家还以为他凶多吉少,后来皇上又派人去寻找,总算找到他。   他的手段比之前更加的铁血,这清田策在南边竟然真的慢慢推行。   只不过听说因为这个清田策,他得罪了不少人,听说他被追杀几次,受了重伤。   等他回来,姬星河在朝堂之上对他大加褒奖,然后封他为通政使。   众人有异议,可姬星河一旦做了决定,几乎无人可更改,周元白的任命就这么定下来了。   周元白自是谢恩,姬星河没让他立即上任,反倒是让他先好好养伤,他是朝廷栋梁,这次立了大功,以后怕是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一定要有一个好的身体。   姬星河还给了他可随时进宫,不用提前报备的权利。   这可是首辅的权利,周元白的这等优待,让人眼红不已,周元白则是十分淡定。   只是下朝之后,周元白提出想要接自家表妹回宫。   姬星河本来想答应,不过他想起云皎皎现在是侍读女史,他告诉周元白云皎皎之前的事,周元白其实十分疑惑,容妃会喜欢他的表妹。   他本想再次请求皇帝能够放人,但是姬星河却只是让太医来给他把脉诊治,另外让他们表兄妹见一面。   容宛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云皎皎正在给她读志怪小说,齐山来报,周大人回来,陛下让他们二人见上一面。   云皎皎停了下来,她听到表哥回来,特别激动,也想马上见到表哥。   容宛月看到她的表情,明白她的心情,她随即点头,准备让云皎皎去。   可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宿主为难云皎皎,阻止她与男主见面。】   不是,他们分别了几个月,好不容易见面,现在要她阻止两人见面?   这不是让她当坏人,狂拉仇恨值吗?   系统回答,【宿主现在本来就是恶毒女配的人设,如果不执行的话,会被扣分,抵消好感度的累积分。】   容宛月的脏话差点出来,狠还是系统狠。   云皎皎已经望眼欲穿,红袖与绿蜡也为云皎皎高兴,这几日的相处,她们发现云皎皎虽然是个而娇娇,但是性格不错,惹人喜欢。   她们纷纷恭喜云皎皎,云皎皎也是想要放下手中的书去太和宫。   不料,她们听到容妃娘娘道:“等下,这篇志怪读完了吗?”   云皎皎等人均是一愣,云皎皎看着手中的书道:“回禀娘娘,还未。”   “既然还没有,那就继续读,本宫正听得兴起,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绿蜡嘴快:“娘娘,云姑娘是想去见周大人。”   容宛月不耐烦地道:“这等小事先放放,皇上封你为侍读女史,你该分清轻重,本宫让你停下了吗?”   这……   红袖与绿蜡面面相觑,娘娘平日对待宫中的下人都是温和的,从没有如此过。   这些话对云皎皎来说是过于严厉了。   红袖隐隐有感觉,她们家娘娘好像不喜欢云姑娘,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作为娘娘的人,她们自然是要听娘娘的话。   云皎皎咬着唇道:“娘娘,可否容许奴婢离开一会儿,奴婢见过表哥之后再回来给娘娘读书?”   这个小小的要求其实不算过分,可容宛月还是故意挑眉道:“本宫的话难道你听不懂吗?”   云皎皎这些日子被为难,但是她觉得只是娘娘性格不太好,她的心是好的,可今日被阻止见表哥,她有些忍不住。   不过摄于威压,她也不敢乱说,只好打开书,继续读书。   容宛月根本来不及叹气,因为这个剧情是接下来她代替云皎皎去见周元白,并表示对周元白的惦记和关心。   容宛月假意自己坐得累了,她让云皎皎继续读,不能停,另外再抄写一份,而自己则是离开邀月宫,朝着太和宫走去。   临走时,她特意在齐山耳边说了些什么,齐山点头留在了邀月宫。   容宛月特意戴了与云皎皎相同的一支小巧可爱的春桃簪子,她走得慢,想着如果待会儿在太和宫见了姬星河,她该如何在姬星河的眼皮子底下对周元白表达自己的关心。   姬星河那么聪明,万一看出来,那她岂不是危险了吗?   她一边走一边想,迎面恰好遇见周元白,他的身边是太和宫的太监,身边还有肖玉书。   看他们的方向似乎是朝往邀月宫的,姬星河不在,太好了。   她上前道:“周大人,肖吏目。”   周元白与肖玉书看到容宛月,均停下来行礼。   容宛月道:“周大人不必多礼,你们都起来吧。”   几人站直,容宛月打量了一下周元白,他的手臂还绷着绷带,肤色变黑了,眼下还有两道划伤,人也比之前瘦削。   但他的精气神不错,尤其是眼中藏着急切,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停留。   容宛月道:“周大人好久不见,这次南边一行,怕是吃了不少苦,你看你都瘦了。”   这话一出,周元白眉头皱起,一旁的肖玉书也察觉容宛月话里的亲昵,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第60章   ◎容宛月的脏话差点出来,狠还是系统狠。◎   周元白拱手道:“为皇上做事,微臣不敢言辛苦,只求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容宛月满脸动容:“你一片忠心,皇上肯定看到了,不过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手臂伤势如何?”   她竟然要上手,周元白急忙后退一步道:“多谢娘娘关心,微臣无事,只要休养几日便好。”   容宛月站住,她遗憾地看着周元白的手臂,又问肖玉书道:“肖吏目,你最了解周大人的伤势,说说看。”   肖玉书道:“启禀娘娘,周大人受到的箭伤,伤势很重,不过好在此箭无毒,周大人身强力壮,只要好好休养,便不会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容宛月道:“那就好,那就好,肖吏目,皇上既然让你来为周大人诊脉,他又是为皇上做事被人害的,你一定好用心为他治疗,还有太医院生药库的药,不论多么贵重,只要需要,尽可以为周大人取用。”   这话语中的重视,让在场所有人心头浮现疑惑。   未听到肖玉书回话,容宛月道:“肖吏目?”   肖玉书回神,恭敬答道:“是,微臣遵命。”   周元白凝眉道:“微臣谢谢娘娘关心,不过微臣用不到什么贵重药材,娘娘不必费心。”   “这有什么费心,”她叹息一声,“就是周统领现在变成了周大人,以后想见你一面可能就难了。”   这下,连一旁的红袖都快要流出冷汗了。   周元白眉头皱成沟壑,他再察觉不出容妃的异样,他就是傻子。   以前他是侍卫统领的时候,每次见到,容妃娘娘总是会跟他答话,还喜欢一直盯着他瞧。   没想到现在过去这么久,容妃娘娘都已经成为宠妃,对自己的关注却是有增无减。   他心中浮现出厌恶:“敢问娘娘,听说微臣表妹成为了娘娘的侍读女史,她现在何处?”   容宛月听到他提云皎皎,脸上的笑容淡了。   她故意抚了抚云鬓上的春桃簪子道:“她啊,还在里面抄写书籍,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有空。”   “娘娘,皇上已经同意微臣与表妹一见,可否请娘娘让表妹出来?”   容宛月解释道:“可不是我不让她出来,你是不知道皎皎有多懂事,我也跟她说你来了,可她说表哥不重要,为娘娘读书才要紧,这不,她非要在邀月宫里抄书,本宫想让她来,她偏偏不愿意。”   红袖眼珠转了一下,没有说话。   周元白不相信,他道:“娘娘,可否让微臣在邀月宫外等候?”   容宛月一脸的为难:“这不太好吧?我瞧她好像并不想出来,听到你回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反应,依本宫看,周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你一回来就来宫中述职,恐怕也早累了,就不再在这里站着了,赶紧回去吧。”   这个云皎皎怎么还不过来,齐山话还没传到吗?她这个恶毒女配当的好辛苦,她再不来,自己就快要演不下去了。   与此同时,姬星河已经出现在了邀月宫内,容宛月却不在,只看到云皎皎在抄书。   她心神不宁,笔下的字已经完全失了样子。   姬星河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去见周元白吗?”   云皎皎低头行礼,她道:“娘娘让民女在这里抄书,民女还没有抄完这一节。”   姬星河眉头微挑,他伸手拿过云皎皎抄写的书,看到仍旧是容宛月喜欢的志怪小说,他问道:“那娘娘呢?”   齐山在一旁答道:“娘娘去羲和宫了。”   姬星河听容宛月去找自己,他也不想在这里等着,他起身,云皎皎急切地问道:“皇上,民女能去看看表哥吗?”   姬星河本来以为两人已经见面叙上旧了,可是并没有,他道:“可以,那你跟上来吧。”   云皎皎高兴地放下手中的纸笔,提着裙摆紧跟着姬星河出了邀月宫。   齐山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想到自己没有办好主子的事,顿时急地也走在后面。   姬星河走在前面,他问道:“你已经听说周元白进宫来了?”   云皎皎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表哥的面前,不过在皇帝面前,她还是十分规矩,她道:“是,刚刚有公公来说,皇上让民女与表哥一见。”   姬星河道:“想见你表哥,你还能想着为娘娘抄书,看来娘娘在朕面前夸你,夸得不错。”   云皎皎意外娘娘会夸她,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她夸民女?”   “嗯,她说你懂事可爱,人人见了你都喜欢。”   云皎皎想着这些时日娘娘对她的态度,说她姿势不正,仪态不端,字不好看,然后她又让宫里的嬷嬷纠正她的仪态,教她宫里的规矩,她以为娘娘这是故意为难她,原来娘娘还会跟皇上夸她。   想一想之前娘娘在太傅府将她救出来,她明白了,娘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其实一直在帮助她,想让她更好。   她突然为自己之前对娘娘的误解而羞愧,她忙对姬星河道:“娘娘人好,她对民女是极好的。”   姬星河赞同地点点头,容宛月的好,没人比他更懂了。   两人一道走出去,远远看到前面一行人,姬星河一眼看到容宛月,更加注意到容宛月鬓发上新戴了一支簪子。   倒是与她平时戴的不同,也是十分好看。   跟她站在一处的还有肖玉书与周元白。   她正在跟周元白说话,但是引起他注意的是肖玉书的目光。   他一直在看着容妃,眉头拧着,表□□言又止。   他不悦地走了过去,以前罗宣就与肖玉书关系好,她变成容宛月之后还特意去过太医院去看肖玉书,二人有过许多次接触。   他走近,恰好听到容宛月说云皎皎不愿意出来,她劝周元白回去的话。   他蹙眉望向身后的云皎皎,云皎皎看到周元白激动出声:“大表哥。”   对面三人统统看过来,只见他的容妃面上并没有露出笑容,眼中反而尽是惊讶和那一闪而过的心虚。   姬星河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容宛月的心虚让他怀疑地审视肖玉书。   肖玉书似乎心不在焉,连来自皇上的注视都没发现。   这让姬星河心中的怀疑更加重了。   几人见到姬星河行礼,姬星河抬手扶起容宛月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周元白回道:“回皇上,微臣准备去邀月宫见表妹,只是半路遇到娘娘”   容宛月怕他们开口暴露出自己刚刚的意图,她赶紧道:“皇上,臣妾刚刚想去找你来着,半路上遇到了周大人和肖吏目,臣妾听说周大人为了这次的清田策都受伤了,便多问了几句,劝周大人保重身体,这样才好为皇上做事。”   她说得又急又快,姬星河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他道:“是,容妃说得没错,不过我刚刚听你说云皎皎,你可能误会了,她是很想见周元白的。”   云皎皎已经站在了周元白的身边,两眼像是会发光,根本是十分兴奋的模样。   容宛月眼珠一转道:“啊,原来是臣妾搞错了,臣妾原本以为皎皎她会害羞不敢见周大人,又看周大人似乎不舒服,所以才劝他先回去,倒是耽误了他们兄妹相见。”   她像是在自责,这样的表情让肖玉书更加地疑惑。   周元白看到云皎皎,他的目光在云皎皎身上凝聚,一时再移不开,不想去计较其他。   姬星河说这些可不是让容宛月自责的,他牵着容宛月的手,笑着道:“这有什么,他们现在不是已经见到了。”   他说完特意向肖玉书看了一眼,肖玉书触及两人十指交握,低头不语。   姬星河心里舒服了,他拉着容宛月离开,将这里留给了周元白两个。   他以前不知,现在他有了容宛月,知道他们二人现在是最不希望被人打扰,恨不得周围的人都消失,只留他们两个。   容宛月本来还有些忐忑,但是她看姬星河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放下心里。   这才只是刚开始,以后难道她都要这么走剧情吗?感觉是在玩火。   好在周元白现在并不能经常进宫,她除了为难一下云皎皎,倒是还行。   不过,她的异常姬星河没发现,有人看在了眼里。   肖玉书来给她诊脉的时候,她坐在一旁,云皎皎被她安排跟着宫女去学女红。   她看着云皎皎交上来的一幅幅绣作,连连摇头,只说这些东西都不好,让云皎皎重做。   肖玉书看了两眼,这些很精致,完全不能说无法入眼。   他给容宛月诊脉完毕,开了一些药膳方子,等要离开的时候,他没有马上走。   他看着容宛月欲言又止,容宛月奇怪地道:“肖吏目,你有话要说?”   肖玉书看了看四周,容宛月更加好奇了,她让红袖几人先下去。   她问道:“怎么了?肖吏目想说什么?”   肖玉书迟疑片刻道:“娘娘现在可是真的要作为容‘容妃’一直生活在宫中吗?”   “对,是这么打算的。”容宛月道。   “那皇上与你,你们……”   容宛月听出肖玉书十分惊讶,这也难怪,毕竟自己两次身份天差地别,他与姬星河如果相互喜欢,可能会挑战他的认知。   她道:“肖吏目可是觉得不妥?”   肖玉书愣了一下,但随即摇头。   他道:“这是娘娘跟皇上之间的事,只要你们欢喜就好。”   “谢谢肖吏目,但我瞧你还有未尽之言。”   肖吏目犹豫道:“微臣只是想说,虽然流量与皇上感情深厚,但也应知道一句话伴君如伴虎,娘娘还需谨言慎行。”   容宛月糊涂:“什么意思?”   肖玉书道:“娘娘,你似乎跟周大人很熟悉。”   容宛月顿时明了,姬星河还不知道,倒是先被肖玉书看出来了。   她道:“啊,这,就是跟周大人以前在宫中见过几面,后来他便去了南边,他的表妹云皎皎在本宫身边做事,经常说起周大人,所以我倒知道了周大人的一些事。”   她又道:“我知道他在周家不受宠,这就让我想起了皇上,所以希望他能够保重自己,以后与皇上君臣相宜,共同发展大荣朝。”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毕竟皇上也很不容易。”   她眉间愁绪如此明显,肖玉书疑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他没有再多说下去,反而安慰道:“娘娘放心,皇上是明君,民心之所向,大荣一定会国泰民安的。”   容宛月点点头,她给了肖玉书一罐茶叶,肖玉书不要,容宛月道:“肖吏目拿着吧,上次多亏你及时救治,本宫的伤才好得那么快,这是你应得的。”   肖玉书收下了,等他走之后,容宛月一想到接下来她就要出宫去对周元白大加关心,她又开始发愁。   她向姬星河请示自己要出宫去,容夫人四十五岁的生辰宴,她作为女儿,想要提前回去与娘亲多说些体己话。   姬星河同意了,只是想到要好几天看不到容宛月,他还是一些不太高兴,何况容夫人不是容宛月真正的娘,去不去都可以。   容宛月却劝他说自己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自然也代替她尽孝,姬星河只得同意了。   容宛月的到来让家里人都很高兴。   容宛月住在之前的屋子,她刚回到家还没来及让人去打探周元白的动静,她的舅母带着表妹上门了。   这个表妹很是活泼,一来就抱住容宛月的手甜甜地叫她表姐,容宛月跟她并不熟,此时也只是附和几声。   舅母则是极力夸容宛月,说她命好,入了皇宫,现在成了皇妃,盛宠在身,是她们所有亲戚的骄傲。   容宛月笑笑,舅母又说他们知道过几日是容夫人的生日,特意过来帮忙,要在府上住几天。   这个容夫人没有推辞,她备下房间,让这两人住了下来。   容宛月借口想要休息去了房间,可没一会儿,这个叫楚香音的表妹就进来,说是想陪着她。   她倒是好奇她在自己的家中有什么需要她陪的,这个表妹在她房间里四处打量,还问容宛月皇宫的事情,然后这个话题渐渐聚拢在皇上身上。   容宛月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这个表妹该不会是冲着姬星河来得吧?   她细细打量这个小表妹,她长得的确不错,是活泼灵动小美人。   她道:“皇上公事繁忙,可能会来吧。”   果不其然,这个小表妹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更深,容宛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姬星河真是个香饽饽,谁都惦记着他。   容宛月看看时间,她之前让齐山去打听,齐山已经回来,说周大人回来之后在府里闭门不出,似乎一直在养伤。   在养伤啊。   容宛月发愁,这个自己怎么过去?   她想了想,又让齐山回宫,给云皎皎放假,让她得以回家去探望他的表哥。   第二天,容宛月还是没有等到这两人出来的消息。   容宛月实在是等不得了,她亲自提了东西去到周府。   红袖在一旁问道:“娘娘,我们去周府做什么?”   容宛月道:“哦,上次夺了周太傅的飞鸟盏,其实本宫一直内疚,这次正好去探望周太傅,给他道个歉。”   红袖点头,心里微松。   等到他们一行人到了周府门看,周家下人一看是容妃娘娘的銮驾急忙去禀告,不过显然她上次留给周家的印象太深,此次所有人对容宛月都是恭恭敬敬的。   容宛月到了之后,周太傅不在,算算时辰,现在他应该还在上朝。   容宛月还真没打算见周太傅,周家夫人来见容宛月。   容宛月将东西给了周夫人,同时表示了皇上对周家的关心,周夫人诚惶诚恐。   容宛月扫了一圈都没看到周元白和云皎皎,她问道:“怎么不见云姑娘?”   周夫人道:“皎皎在闺房内,娘娘想见的话,让下人将她带过来。”   “不用了,”容宛月道,“本宫自己过去找她。”   容宛月径自朝后院走去,周夫人想跟着,被她劝住,只有周府的下人跟在她的后面。   容宛月大概知道云皎皎的闺房何在,但她可不是来找女主的。   她故意走向相反的方向,下人急忙提醒道:“娘娘,表小姐不住在这里。”   “不对吧,皎皎告诉我,她的闺房就是在此处,本宫记得很清楚。”   她往前走,谁也不敢拦她。   下人只急着道:“娘娘,再往前就是大公子的房间,他的院子一般不让人靠近。”   “是吗?”   容宛月嘴上疑惑,可她已经看见峥嵘二字,知道周元白就在院子里。   她怎么着也得将这段剧情走完,她赶紧进去,乍然看见云皎皎与周元白抱在一处,云皎皎泪光盈盈,肩膀耸动,而周元白察觉异样,将云皎皎抱在怀中,不让人看到云皎皎的脸。   看到是容宛月,他心有疑惑,而容宛月看到云皎皎,想到后面那么多人跟着自己,古代女子特别注重名誉,她下意识竟然也是挡在周元白面前,遮住了娇小的云皎皎。   她道:“这里人多,都给本宫低头出去站在外面。”   有人不明所以,还想抬头望里看。   容宛月厉喝道:“低头。”   下人们顿时不敢再乱看,乖乖地出去,只盯着地面。   周元白见她如此做法倒是惊讶,云皎皎见到容宛月很意外,她小声道:“娘娘,你怎么来了?”   容宛月示意二人进屋,三人进去之后,周元白放开云皎皎,云皎皎连忙与周元白拉开距离,同时不敢抬头看容宛月。   容宛月想笑,她早就知道一切,这丫头还怕被人看出来。   容宛月道:“本宫今日来此本是探望周太傅。”   云皎皎恍然,周元白倒是看了容宛月一眼。   容宛月也不想多留,她道:“既然周太傅不在,本宫也将东西都给了周夫人,也是时候该走了。”   云皎皎还想去送送容宛月,容宛月摇头,眼睛看着周元白道:“周大人不送一下本宫吗?”   周元白犹疑,容宛月微微上前,前倾半身,远看就是两人像是在耳语。”   她道:“你不去送我,怎么支开这些下人,皎皎如何离开你这院子?”   这话说到周元白的心里去了。   他看一眼云皎皎,云皎皎扬起脸来冲他笑了下。   她不知道容宛月说了什么,只是见她突然离表哥很近,而且表哥听了她的话便答应下来,与她一同出去。   她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反而让周元白快些送娘娘走,不要让容宛月等着。   眼见周元白真的被自己给骗了出来,容宛月暗松一口气,接下来,她就需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自己的帕子留给周元白。   她心虚得要命,在心中演练好几遍才敢试探着来一遍。   可她刚刚呼痛,周元白就要叫大夫,她并不打算弄太大阵仗,只好作罢。   周元白一直送容宛月到门口,容宛月眼看自己就得走,而那帕子快被她手心的汗给濡湿了。   “下官恭送娘娘。”周元白道。   容宛月郁闷地走到马车旁,突然脚上一痛,哎呦一声,人直直地朝后面倒去。   这次周元白猝不及防地伸手抱住容宛月,因为地滑,周元白的手臂还受伤,他闷哼一声,容宛月率先反应过来,知道戳痛了他的伤处。   可她来不及抱歉,装作站不起来,撞入他的怀中,趁机将手帕塞进他的腰封,让他察觉不到异常。   众人吓了一跳,周元白更是感觉容妃贴着自己迟迟不起来,他正要将容宛月扶正。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车辘辘声,车身华丽,四匹高头大马均戴着黄金辔头,而那车帘更是不多见的贡缎云纱。   马车停在容宛月周元白两人面前,王喜一掀开马车,姬星河身穿红中带黑的广袖长衫出现,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容宛月,本来带笑的脸顿时变得微妙。   他声中还带着淡笑道:“容妃、周爱卿,你们两人在此作甚?”   周元白立刻后退与容宛月拉开距离,他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来啦】   完 第61章   ◎“你喜欢的是我的这张皮囊吗?”◎   周元白突然放手,容宛月没了支撑,眼看要倒下去,姬星河急忙上前扶住她道:“怎么回事?”   容宛月握住姬星河的手,心才稍稍安定。   她道:“刚刚臣妾突然崴了脚,多亏周大人扶助了我。”   她说了一下,算是解释刚刚自己跟周元白怎么会有肢体接触。   姬星河面上脸色不变,他问道:“是吗?”   周元白点头:“的确如娘娘所说。”   姬星河摸了摸手上的玉戒,容宛月觑着他的脸色道:“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姬星河道:“哦,朕下朝之后去了容家,容府的人说你来了这里。”   嗯?他又开始自称朕了?   自从他知道自己是罗宣后,已经很久没有在她面前作如此称呼。   生气了,绝对是生气了。   容宛月不顾这么多人在面前,她挽着姬星河的手臂道:“皇上是来找臣妾的,怎么没有提前跟臣妾说一声,臣妾好在家中等你,也不用你空跑一次,害我们晚见到一会儿。”   她笑容明亮,眼中都是姬星河。   姬星河被她紧紧挽住手,刚刚才升起的一丝醋意便打消了。   他在宫中太过思念容宛月,下了朝就跑去容家见她,但是却得到她不在家的消息。   他过来周家,思索等下突然出现,容宛月应该也高兴。   可他看到的却是容宛月靠在周元白的怀中,二人这样的身体接触让他极为不喜。   不过,这会儿听到容宛月的柔声细语,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暖暖的橘子香味,尤其是当众与他如此亲密,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的心已经快速回暖。   他道:“我下朝就来了,你怎么来周府?”   容宛月将自己来看周太傅的理由一说,姬星河道:“周太傅胸有丘壑,不会在意此等小事,你不用挂心。”   容宛月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周元白就在一旁,不过,姬星河却没有过多的眼神给他。   此时两人已经解释清楚,姬星河才看向周元白道:“爱卿近日身体如何?”   周元白道:“回皇上,微臣一切都好。”   姬星河点点头:“那好,你就继续在家中休养,直到养好身体再回朝堂做事。”   周元白自是应下,容宛月与姬星河转身正要上马车。   姬星河突然扭头,神色微变。   容宛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一条绢帕正从周元白腰间掉落。   !!   怎么这个时候掉出来了?   周元白似乎也很意外,他低头去捡,容宛月的手攥拳,心也提起来。   快,快捡起来揣兜里。   她太过紧张,姬星河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他扫了一眼容宛月,然后又朝那绢帕看过去。   那帕子是初春柳叶的嫩芽色,轻柔宛如天上一抹薄云——这是宫中的帕子。   他倏尔盯住容宛月,容宛月瞧着那帕子就快要被周元白捏起,可一阵风吹过,帕子被吹起来,循着一股小旋风高高升起。   容宛月不错眼珠地盯着帕子瞧,眼看那帕子被吹上天,她心里刚松口气,可下一秒,那风竟然改了方向,帕子直直地吹向姬星河,盖在了姬星河的脸上。   两人隔着绢帕对视,容宛月眼里的惊讶遮挡不住。   容宛月眼睁睁地看着那薄薄的绢帕覆住姬星河的双眼,朦朦胧胧,给他添了一抹仙气。   真好看。   可容宛月无暇欣赏,姬星河将绢帕拿下来,容宛月心中暗暗期盼:别认出来是我的帕子。   “爱妃,这不是你的帕子吗?怎么会在周卿家的怀中?”   糟糕,姬星河眼睛也太尖了。   容宛月很慌,她脸上挂着笑道:“皇上,你从哪里瞧着这是臣妾的帕子?”   姬星河深深看了她一眼,指着上面两棵紧紧相依的“树”道:“爱妃的女红朕记忆深刻。”   他又将腰上的荷包拿下来,两者放在一起,那如鳝鱼的龙,和看不出什么树的木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出自一人之手。   周元白也很疑惑,容宛月的帕子怎么会从自己怀中掉出来。   两人都看着她,容宛月急中生智,想起云皎皎道:“这个,哦,的确是臣妾做的。臣妾近来屡屡看到皇上一直挂着这个荷包,臣妾很羞愧,特别想给皇上换一个,然后臣妾看到云姑娘的女红好,就照着她画好的图案臣妾来绣。臣妾是偷偷练的,练了好久才有这样的一个手帕,可是这帕子也难看,臣妾带在身上,不知道该不该给皇上。”   容宛月说完又道:“可能是刚刚周大人扶起臣妾的时候,帕子不小心落在他的怀中,臣妾原本想不承认的,可是没想到还是被皇上认出来到了。”   她夺了姬星河手上的帕子蒙住脸道:“实在是丢脸死了。”   她说完也不敢看姬星河的表情,权当自己是难为情。   只是耳朵一直竖着听姬星河的动静。   姬星河拨开她蒙在眼睛的绢帕问道:“真的吗?”   容宛月道:“臣妾想说不是,可不都被你认出来了吗?”   姬星河两眼微弯,他道:“好了,早知是如此,你就告诉我,不用遮遮掩掩。”   他又将那帕子拿了回去道:“我看这帕子不错,怎么说不好。”   容宛月没了遮眼的帕子,她扭扭捏捏地问姬星河道:“丑吗?”   姬星河点头:“不,我喜欢,但这些东西以后都可以让宫人来做,你就不用费神还费眼睛了。”   “为了皇上,费神算什么。”容宛月放下心来。   周元白还在一旁,姬星河挥手让他回去,自己则带着容宛月回府。   晚上他在府中住了下来,按说这是在“娘家”,姬星河与容宛月是要分开睡的。   可他毕竟是皇上,如果他硬要与容宛月睡在一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姬星河主动要睡在了客房中,等容宛月洗漱好,准备躺下来的时候,她的窗户响了一下。   她打开窗户一瞧,姬星河就站在窗户旁,见她露脸,他不禁笑了。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只饱满的桃子,他举起桃子递给容宛月道:“吃桃子吗?”   容宛月接过桃子,这桃子饱满清香,洗得干干净净,容宛月爱不释手。   抬头姬星河还在一直看着她,她道:“你来就是要给我这个桃子吗?”   姬星河道:“不,还想让你看看今天的月亮很圆。”   容宛月抬头,上面繁星满天,哪里有什么月亮。   姬星河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道:“怕你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   也就是说其实最后一句才是真的。   容宛月笑了:“那,你要不要来房间里坐一会儿?”   姬星河问道:“可以吗?”   容宛月点头,姬星河便悄悄地从窗户跳了进去。   这女子的闺房到处都透着柔美雅致,一个男子进来就显出几分逼仄之感。   尤其是他刚刚沐浴过,头发半湿,披在肩头,又只穿了单薄的月白长衫,眉眼被水洗,格外的黑润,就像雨后的青青草原,真的特别少年气。   容宛月不觉又看迷,回神之后赶紧拉了凳子让姬星河坐下。   姬星河却是拉住容宛月不让她走,他抱住容宛月的腰肢,头埋在她肚子上。   容宛月刚刚吃得太饱,这会儿不觉用力吸起了肚子。   姬星河察觉到发出闷闷的笑声,容宛月很是纳闷,拍着姬星河的肩膀道:“皇上,你笑什么?”   姬星河的声音在她肚子上振动,容宛月痒得想要推开他。   他却不让,抬起头,仰望容宛月。   容宛月道:“我笑你为什么吸着肚子?”   “在皇上面前再怎么样我还是要注重形象的,不然太难看了。”   姬星河道:“我不是说过,你在我眼中是最好看的。”   容宛月唇角弯起,姬星河每次都是一脸真诚地说出这些话,她虽然听了几遍,但每再听到还是会心情好。   姬星河见她笑起来,问道:“你刚刚又盯着我出神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你喜欢的是我的这张皮囊吗?”   容宛月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喜欢皇上的全部,皇上聪明俊朗,对我好,对天下黎民百姓好,有着宽大的胸怀和识人用人的明智,皇上的一切我都喜欢。”   姬星河却从中听出来,这些里面,她仍然将样貌放在了前面。   他知道自己长相出众,这张皮囊能唬不少人。   以前他不喜欢别人喜欢他的脸,可现在知道容宛月会沉迷他的相貌,他反而心安。   姬星河凝视容宛月道:“你喜欢好颜色,以后就只看着我好了。”   容宛月纠正道:“对皇上不是单单喜欢脸的。”   姬星河却执着地问道:“以后只看着我好吗?”   那声音细听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容宛月愣了一下,然后道:“好。”   姬星河满足地仰起头,两人相处这么多天,她明白姬星河此种姿势是何意思。   她低头在姬星河的额头落下一吻,姬星河闭上眼睛承受,容宛月一触即退,姬星河与她额头相抵,在她耳旁道:“既然已经答应我,你绝对不能违反我们的约定。”   他声音轻得像一抹淡淡的薄烟,还没待容宛月反应过来,已然消散。   容宛月躺在床上,姬星河看着她,要等她睡着才离开。   容宛月闭上眼,她放松地睡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察觉到姬星河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她想着以前自己照顾姬星河,现在反过来,姬星河照顾自己了。   姬星河离开容宛月的房间,王喜走过来报告今日的事,听到王喜说容宛月并不曾向云皎皎请教过女红之事,姬星河往容宛月闺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放在胸口的那一条绢帕,此时像是浸了冰水的石头,重重地压着他。   王喜低头不敢言,姬星河道:“继续派人重点看着容妃与周元白。”   “是。”王喜应道。   第二日,姬星河已经去上朝。   容宛月趁他不在,又去看了下罗莹。   罗莹见她来依然是笑意盈盈,她给容宛月做了许多好吃的,不过有一些容宛月不喜欢吃,她便只吃了几口搁了筷子。   罗莹问她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容宛月道不是,她只是不饿。   罗莹若有所思,两人在一起乘凉的时候,罗莹又说起了两人小时候的趣事。   这个容宛月不太清楚,也不敢乱搭话,只说自己可能是当了太久的魂魄,记忆也有点模糊。   罗莹点头,两人之后又出门一起逛街,期间罗莹看了许多东西,容宛月跟着一起,还会给罗莹出主意评论,两人玩得很开心。   这么平静了日子过了好一阵子,容宛月还曾悄悄地让人送东西给周元白,只不过不能用自己的名义。   她回宫之后,姬星河每日虽然依旧往这边过来,可每次看他的眼睛,容宛月总觉得他有心事,他在瞒着自己。   可问他,他又不说,只让她每日开开心心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很快到了七月份,天气炎热,宫里就是用了冰块也还是不行。   姬星河见容宛月难受,便要带她去了跃龙山庄,同时还带了其他大臣,去进行三天的狩猎游园。   宫妃只带了容宛月一个人,容宛月在来的路上,心里有点忐忑。   她记得这个跃龙山庄,原主就是在这里背着皇帝去见周元白,当时周元白还没有成为什么通政使,原主诱惑他,说自己可以帮助他成为肱骨之臣,只要周元白亲近她。   自然被周元白拒绝,而且也被姬星河得知。   当时姬星河只当在看笑话,又想与周元白争云皎皎,还特意将云皎皎带过来,让云皎皎看到。   云皎皎自然生气,周元白去哄,两人闹了矛盾,后来解决,两人感情更上一层楼,她此举只是两人感情进展的催化剂。 第62章   ◎驯服它。◎   容宛月十分不想走这个剧情,可奈何这是任务,她必须得完成。   从宫中出发他们只花了半天的功夫就到了跃龙山庄,容宛月掀开车帘迎面就看到一川瀑布,山庄就在瀑布对面的半山腰,十分的清凉舒适。   被这个夏天的酷暑折磨得分外想念空调的容宛月,一下马车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这瀑布简直就是天然的大空调,果然是避暑的好地方。   她掀开车帘,姬星河伸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见她目露欣喜,他问道:“喜欢吗?”   容宛月道:“喜欢,原来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每年都来,一直住下去也行。”   容宛月道:“那当然好,不过冬天就算了,这里肯定冷死了。”   “南边也有皇家别苑十分暖和,到时候也可以去黎江。”   容宛月想着,这不就是公费旅游了,她道:“好啊。”   姬星河觑着她的神色,见她都答应了,心里十分高兴。   后面周元白也到了,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向姬星河和容宛月行礼,姬星河点头道:“既然都来了,先进去歇一歇。”   他看了容宛月一眼,容宛月沉浸在眼前的壮丽风景中,没有注意他。   他突然上前将容宛月打横抱起来,容宛月吓了一跳道:“皇上,你做什么?”   姬星河说:“开始上山了,山路陡峭,你坐我的步辇上去。”   容宛月道:“不用……”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姬星河给放在了龙辇上,他道了一声:“走。”   太监们立刻往前,正准备慢慢走路欣赏风景的容宛月整个一个哭笑不得,她这会儿根本不累啊。   而且现在大臣们陆陆续续都来了,他抱起自己,搞得她很尴尬啊。   可姬星河没觉得,他做完这一切,瞧着周元白低着头,心里浮现出一丝得意。   这个小插曲没太多人关注,虽然大家也看到了,但顶多也就是底下吐糟皇上对容妃娘娘现在是专宠,连百姓都知道,甚至有人说娘娘虽然长了一张观音脸,但是行的却是祸国妖妃事,再这么下去,怕是后宫不和,宠出什么祸端来。   不能拒绝只能接受,容宛月坐在龙辇上一开始的确有种太过的感觉。   可很快她就见识到了这个山路到底是有多陡峭,连抬龙辇的人都增加了两个。   她本来是在看风景,见之前那些在朝堂上参她一本的人气喘吁吁地往上爬,不知为何,她心里好爽。   山上风景独好,容宛月心旷神怡。   等到了地方,容宛月下来,姬星河恰好与她一起,山庄修建造得大气,虽然并不如宫里的富丽堂皇,可这种古朴与自然几乎融为一体的风格独树一帜,让人见猎心喜。   姬星河问她道:“喜欢吗?”   容宛月点头,姬星河道:“站在着上面的最高处,晚上的时候可以看到头顶的月亮,可以手摘星辰,比之皇宫更不一样,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在宫中也可以建一所高楼。”   容宛月失笑,这个姬星河,现在几乎是见到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如果她现在说要天上的星星,估计他也会想尽办法给她的。   面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在乎她的人,说真的,真的很难不心动。   尤其是在这样的自然风景之中,好似人更容易触动。   容宛月道:“这些都不用,我看大家都走上来,可能累了,让他们准备一些避暑汤水吧。”   姬星河道:“也好,等他们歇息好,我带你去操练场,这里半山腰处平坦如平原,可以狩猎,而且有许多野兽,更刺激。”   容宛月道:“也好,我也想学一学,皇上可以等会儿教教我。”   姬星河自是应下。   等所有人都上来,宫人便将煮好的酸梅汤分发下去,有人问只说这是容妃娘娘安排的,记挂着各位大人,特意吩咐的。   众人本来赶路上来,又累又渴,此时来了一碗冰凉凉酸酸甜甜的酸梅汤,一碗喝下去暑气全消,对容妃娘娘顿时有了好感,原先的她说什么不好的话的大臣也闭了口,毕竟吃人嘴短不是。   众人歇息一会儿,便来到了狩猎场,因为知道要来打猎,所以年轻的朝臣们都换上了窄袖劲装,骑上好马,就等着一会儿在皇上面前好好地一展风采。   云皎皎跟在容宛月的旁边,她不会打猎自然也没有换衣服,容宛月暗道这样刚好,她也不想让云皎皎看到自己跟周元白“表白”的场面,这不就太尴尬了吗?   姬星河也换了赤色衣衫,容宛月则是一身水绿色的骑马装,她鬓发扎起,头上是缎带束发,垂下两串戴着翡翠碧玺的璎珞,脚蹬小鹿皮靴,手上拿着一把小弓,眉眼飞扬,像截取了一段江水披在了身上,端得是英姿飒爽,体态婀娜。   比之平时的玉洁冰清又截然不同。   她一登场,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随即大家又意识到她是宫妃,连忙低头不敢过于直视。   不过众人的注视仍旧被姬星河纳于眼底,他不喜,容宛月如此耀眼夺目,他很是骄傲之外,更多得则是怕,怕他们看到她的美,他想将容宛月藏起来,藏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美只为自己一个人绽放。   容宛月没有察觉姬星河的心思,她是个不会骑马的,虽然一切准备就绪,她自己拿起弓箭的时候也憧憬着能够骑马前行,帅气逼人。   可等真到了眼前,看着面前这座高头大马,她傻了眼。   这,这根本无从下脚啊。   偏偏这马还欺生,见她近前踌躇,马儿掉头又大又黑的眼睛瞅她两眼,紧接着就冲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响鼻,如果不是她躲得快,一定兜头被喷了一坨大鼻涕。   她急忙退后,红袖急道:“娘娘。”   姬星河上前,那黑马居然还冲容宛月秃噜大嘴唇子,露出两排大白牙。   容宛月傻了眼,如果她看得没错的话,这黑马好像是在笑话她。   这到底是匹什么马,成精了?   “容妃,小心。”   姬星河扯起容宛月,轻轻一掷,一枚金瓜子恰好打在马的牙齿上,两人躲过黑马的后脚蹬,容宛月心有余悸,再看黑马,它咴儿咴儿地叫起来,只不过声音不如刚刚清脆,原来姬星河刚刚两下竟然是打掉了它一上一下两颗牙,现在它叫起来漏风了。   姬星河皱眉道:“驯马师呢,马儿没驯好,如何牵来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上前道:“皇上,这马儿威猛,近日驯服,不知为何今日如此不逊,卑职这就将马牵下去好生驯服。”   “这样的马就算了,让它做些粗活,以后这狩猎场上就用不到它了。”姬星河淡淡地道,眼中流露一丝厌恶。   这样欺负容宛月的马等下就应该杀了,如果不是她在这里的话,马儿就当场被砍下头颅了。   驯马师抬起头,他们这些人最是能听懂主子的话,这样一匹好马不让去狩猎,可能接下来的结局就是成了锅里的肉。   这是匹好马,驯马师很是可惜。   这驯马师的表情太过沉痛,容宛月看到这马的尾巴,像一捧柔顺的草,只是这尾巴尖儿是白色的,很是特别。   她想起来了,这马好像在打猎的时候出问题了,最后还是周元白驯服的,算是一个主角光环。   现在眼看姬星河要将马给替换下去,剧情会悄然转移,她忙道:“皇上,不用,臣妾挺喜欢这匹马的。”   姬星河疑惑道:“你喜欢?”   容宛月点头:“对啊,你看它通体黝黑,身高体壮,它不驯服,肯定是没有等到它的主人,这样的烈马只要被彻底驯服就最是忠心耿耿。”   既然是容宛月开口,似乎还想看他驯马,他骑马一向不错,容宛月想看,他自然愿意表演一番。   他道:“既然你喜欢,那就留下来,我来为你驯服它。”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   姬星河准备一番,他拿起鞭子,黑马还记得眼前这人刚刚打掉了它的牙齿,姬星河一近它的身它就了立刻尥蹶子,踢跳起来,驯马师按都按不住它。   姬星河本来并不将这马放在心上,可这马儿太烈,姬星河别的功夫不行,轻功还不错。   仗着身轻如燕,他坐在了马儿的身上,抓紧了缰绳。   马儿一直不停地跳起来,甩头,踢腿,势要将马上的人摔下来。   容宛月看得心都提了起来,甚至开始后悔,刚刚她不该留下这匹马,姬星河好像十分危险。   恰好周元白来到这里,看到姬星河正在试图驯服黑马,他同样眉头紧锁。   而这时姬星河已经快被黑马摔落下来,整个人就吊在马身上,眼看马上就要抓不住马缰绳,人要掉下来。   人群中发出惊呼,容宛月忍不住向前,她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对周元白道:“快,快去救皇上。”   周元白正有此打算,他立刻飞身向前,容宛月知道,周元白出手,姬星河一定会没事了。   周元白冲着黑马打了声呼哨,黑马仰天长叫一声,似乎想要回头。   正在这时姬星河朝这边望了一眼,容宛月急忙冲他招手,想让他顺着马回来。   可姬星河双眸漆黑,他不仅没有回来,反倒是敏捷地又翻过去,只见他狠狠地一拍马屁股,马儿再次甩头,甚至发疯一般冲着前面的大树冲了过去。   这样下去,姬星河就是不死也伤。   容宛月没忍住喊道:“皇上,小心,下马,快点下马。”   可不知是距离太远他听不见,还是怎么回事,那缰绳突然断裂,此时马儿更加暴烈,容宛月甚至开始呼叫系统。   系统却只来了一句冷冰冰的话。   【宿主放心,反派不会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容宛月忍不住吐糟系统冷血,她忙冲侍卫道:“快点去救皇上。”   侍卫们统统上前去,容宛月也忍不住往前疾步走去。   可他们已经看不见姬星河与黑马的影子,容宛月心揪成一团。   周元白还在这里,这匹马能被姬星河驯服吗?   好像过了一刻钟,容宛月听到黑马的一声长啸,惊扰了林中飞鸟无数。   她极目远眺,视线中出现了黑马的影子,它飞驰而来,不复之前的暴躁,它微微垂头,尾巴垂下来。   像是精疲力竭,又像是彻底臣服。   只不过,他们只见马儿,姬星河呢?   他人去了哪里?   容宛月瞪大了眼睛,众人心中疑窦丛生,正在这时,王喜道:“皇上,皇上无事,谢天谢地。”   马上姬星河出现,原来他竟然是掩藏在马儿的一侧,众人都没有发现。   此时姬星河坐在黑马身上,高昂着头,逆光而来,他脸上的表情掩在黑暗中,看不出来,可他的身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人仿佛从九重天而来。   他慢慢往前走,终于走出了黑色的阴影,露出脸来。   他头上本来戴着金冠,冠上嵌着九颗红色的碧玺,垂下的红色丝线下缀着几颗金色的圆珠子,发髻因为驯马微微垂落下来,反而有种凌乱的美。   他慢慢骑到容宛月面前,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更是少年的斗志昂扬,像是烈日灼灼,此时他不是帝王,更像是富家贵公子,纵游山水间的少年郎。   他声音微微喘息,语气中掩不住地高兴:“容妃,你看我驯服这匹马了,你可以上来了。” 第63章   ◎那一刻他们无比绝望,她更是被姬星河的笑吓住。◎   容宛月被他的笑容感染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道:“我看到了,皇上好生英勇,不过下次要小心一点。”   她低头看了下这匹黑马,此时的它已经没了刚刚的不驯,见容宛月朝它走过来,它眼里似乎还有些不耐烦,但摄于座上的人,它一动不敢动,任由容宛月打量,摸它的耳朵。   姬星河伸手将容宛月给拉了上去,容宛月坐在马上,视野果然更加地开阔。   姬星河教给容宛月如何骑马,容宛月学了一会儿,这狩猎即刻开始,没有姬星河开头,无人敢痛快狩猎。   容宛月让姬星河去,不用顾虑自己,她则是自己练习一会儿。   姬星河吩咐人保护容宛月,他另外换了一匹马前行,他道:“等我猎来老虎给你做暖手捂。”   他还记得以前的冬天,罗宣的手被冻得成了萝卜。   容宛月笑着点头,她自己骑着黑马,见黑马一身都是汗,她道:“刚刚你老实一点就不受罪了。”   黑马摇了摇耳朵,好像不想听,她笑着说:“其实刚刚我都没看清楚,皇上是如何驯服的你,不过你也太烈了,有性格,如果不是皇上,现在我也不敢接近你。”   黑马似乎听懂了,它打了个响鼻,但是精神没有刚刚好,太累了。   容宛月想让它休息一下,她下了马,还给马整理了一下鬃毛,绿蜡道:“娘娘,你看它的后腰。”   容宛月看过去,这才发现黑马的腰上有一处细小的口子,看起来像是匕首扎了进去。   刚刚还好好的,这伤哪里来的?   容宛月突然回想起刚刚姬星河的一个动作,莫非这就是姬星河驯服马儿的方式?   她凝眉,她不懂驯马,不过此举马应该不好受。   “没事,先将马牵下去,好生照料。”驯马师应下,容宛月又换了一匹温顺的白马,这马还会躺下让她骑上去,可以说非常乖了。   这里有给女眷们用的狩猎场地,只不过动物都是一些兔子、野鸡,没有什么危险性。   容宛月便在这里玩起来,云皎皎和其他的女眷也试探地射箭。   几人玩得正好,容宛月因为是这些人之中身份最高的,再加上她正值盛宠,几乎所有人都捧着她。   她不会射箭,只不过像模像样地瞄准一番,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儿感觉,射到了靶子上,围观的女眷发出一阵让她脸红的喝彩。   “老远听到众人的喝彩声,还以为是多精彩的百步穿杨之术,没想到是这……”   突然传来嘲讽之言,众人微微一愣,朝声源处望去。   有几人从步辇上走下来,当先一人戴着黄金珍珠面具,正是大公主姬灵雁,其后是驸马薛志成,更让容宛月惊讶地是,姜云心也来了。   她不由地皱眉,这几个人怎么聚在一起了。   众人看到姬灵雁均行礼,姬灵雁以前倒是话多,不过毁容之后倒是只剩下清冷了。   此时见了众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起身。   她再次望向看见箭靶上歪歪扭扭的箭矢,又瞥容宛月一眼,发出一声嗤笑。   这明晃晃地是在笑话容宛月了。   众人尴尬,姜云心眼珠微微一动,好一会儿才道:“容妃妹妹。”   容宛月点头略微行礼道:“贵妃也来了。”   “是,家中弟弟想要来狩猎场见识一下,我便将他带他过来,恰好在路上碰到了长公主,就一起过来了。日头毒辣,长公主一路过来该累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不等容宛月说话,云贵妃吩咐左右宫人道:“长公主喜欢梅山茶,快些去备好,房中再加上些冰块,众位夫人、小姐,射箭这么久,不如一起进去休息?”   她一来就端起了主人的架子,几句话就将一切安排好,好像容宛月只是前行官,她才是最终的掌权人。   她是贵妃,比容宛月的妃位高,再加上长公主已经顺着她的安排走过去,其他女眷们一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慢慢的一道跟了过去。   没一会儿场上只剩下了容宛月,连最迟钝的绿蜡也觉出不对了,她道:“娘娘?”   容宛月纳闷地看着姜云心的背影,总觉得姜云心来地突然,难不成她是来提醒甚至警告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妃嫔,而她是贵妃?   容宛月不懂,姜云心平日人淡如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难不成她其实也有争权夺利之心?   那边姜云心察觉到容宛月没有跟上来,她道:“容妃妹妹,一同入内吧。”   容宛月笑道:“好。”   既然想不明白,她就去看看,贵妃究竟想要做什么。   进去里面休息了一会儿,得知皇上他们去狩猎还未归来,姜云心的弟弟似乎忍不住,一直往外看。   而大公主的小女儿和侄子也同样闹着想去看看。   大公主面对他们两人,满脸笑容道:“好,那便一起去看看马,然后狩猎。”   两个半大孩子十分高兴,他们一同来到兽园,其他的女眷陪同他们挑马。   福王的儿子姬景澄,小名虢儿,十分挑剔,每匹马他都不满意,直到他走到最里面,看到那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容宛月暗道不好,果然她听到姬景澄道:“姑姑,我要这匹马。”   长公主看一眼黑马,马倒是不错,不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马未免太高大,也太危险了。   她道:“虢儿,这匹马太大了,换一匹矮脚马。”   “不行,”姬景澄断然拒绝,“我就要这一匹,除了它,我哪个也不要。”   他说着就要去拽马绳,动作十分粗鲁。   容宛月刚刚可是差点被黑马给踢到的人,她好心提醒道:“小世子,这黑马脾气大,可能不适合你。”   姬景澄瞪了她一眼道:“我说要它就要它。”   似乎是嫌弃容宛月多嘴,他竟然上前踢了容宛月一脚,其他人都低头没说话。   容宛月看着衣衫下摆上的一个泥巴印,心里不爽。   偏偏大公主道:“不过一匹黑马罢,虢儿既然想要那就骑吧。”   她斜了容宛月一眼,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姬景澄踢人。   姬景澄得了大公主的应承,更加得意,他让人将黑马从里面牵出来,黑马十分不耐烦,尾巴甩来甩去。   姬景澄见马儿一直不走,他用草诱惑马儿也不出来,他急了。   拿了马鞭一下一下恰好打在马儿的伤处,黑马本就不是个好性子,这会儿被一个小鬼骚扰,它冲着姬景澄就是一个喷嚏。   容宛月暗道完了,姬景澄肯定要湿透了。   果不其然,姬景澄没有经验,马儿要打喷嚏,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一下子被口水洗头。   围观众人有人吃惊地啊了一声,又很快地噤声。   姬景澄傻了眼,黑马的口水顺着他的头流到脸上嘴边,他身上臭烘烘的。   长这么大,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哇地一声尖叫跺脚:“姑姑,姑姑,这黑马欺负我,给我打它,打它。”   姬景澄刚说完,姬灵雁安慰他道:“好,好,姑母马上就让人打死它。”   她命令手下的人动手,好好地教训这匹马。   侍卫得令立刻拿了牛皮鞭,对准马儿就是狠狠一鞭子。   马儿的头立刻有一道血痕,黑马吃痛,仰天长啸,跳了起来,侍卫不妨,一下子被黑马踢中,倒在地上吐血。   姬灵雁一瞧这马居然性烈至此,她怒道:“给本宫杀了它。”   眼看侍卫拿起长剑就要对准马儿的脖子,在场的女眷都忍不住捂住眼睛,不敢看这样的血腥场面,容宛月立刻道:“慢着。”   侍卫停下,黑马仍旧在不停地摇头晃脑,咴儿咴儿地叫。   姬灵雁瞧着容宛月道:“怎么,容妃有意见?”   容宛月道:“长公主,恐怕你还不知道,这匹马是皇上刚刚驯服的黑马,他让人好生照料它,不能让它出事,皇上现在去了狩猎场,如果回来看不到马儿,恐怕会不高兴。”   姬灵雁皱眉:“皇上的马,皇上怎会喜欢一匹如此烈性的马,容妃,你怕不是在哄本宫?你们都给本宫停下来干嘛,快些杀了它。”   长公主府的家卫毕竟还是知道谁是自己的主子的,姬灵雁话一出口,他们也顾不得其他,顿时要上前结束马的性命。   容宛月岂能任由他们欺负黑马,她道:“住手,如果你们谁胆敢碰着黑马,本宫绝对会让他人头落地,全家连坐。”   姬灵雁冷笑道:“容妃娘娘好大的口气,你的手未免也太长了,难道还想管束本宫府上的人不成?你别忘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妃子,你上面还有贵妃、皇上,你一个小小的妃嫔,见了本宫也得行礼,现在还想管我的事?”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姜云心,大家都知道,虽然姜云心是贵妃,但现在容妃才是最得宠的,贵妃在皇上面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长公主这话也不过是压一压容妃,但是容妃会不会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容妃,果然容妃娘娘不仅没被吓到,反而脸上带笑,细看竟然跟皇上还有几分神似。   只听她道:“长公主说的是,我身份的确不高,不过皇上既然将这黑马交给了我,那我自然要替他护好,我倒是要劝长公主消消火,这马烈,长公主还是选一匹温顺的母马比较好,何必执着于这匹黑马呢?”   她不卑不亢,颇有大家风范,相比之下,长公主一脸怒容,反倒是落了下乘。   姬灵雁自从毁容之后,对众人的目光十分敏感,以往她依靠着长公主的身份,众人均不敢再她面前放肆,可今日因为容妃,她们交头接耳,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她甚至能听见她们的讥笑声。   她心中暗恨,怒道:“容妃,现在本宫就要处死这匹畜生,你待如何?”   她竟然亲手拿了剑冲着马儿的脖颈捅去,容妃下意识去拦,突然面前两道黑影闪过,她被护着,而姬灵雁惨叫一声,手上的剑嘡啷掉在地上,她被推至后面马厩的柱子上。   黑马丝毫未损,两个侍卫挡在姬灵雁的身前,不让她靠近黑马和容宛月。   姬灵雁手腕被扭,恼羞成怒:“容妃,你竟然支使侍卫攻击本宫?”   容宛月道:“长公主不要误会,在场的人可以作证,我可什么都没说。”   说完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侍卫道:“卑职李威、李玖参见容妃娘娘,是皇上让卑职二人保护娘娘,让娘娘受惊了。”   原来是姬星河给她安排的人。   容宛月恍然,来的还真是及时。   她道:“长公主你也听到了,不是我吩咐的,是皇上的意思,刚刚他们以为你要对我不利呢。”   姬灵雁气急:“容宛月,不要仗着皇上喜欢你,你就目无尊长,本宫是皇上的姐姐,也就是你的长辈,你对长辈不敬,还不下跪谢罪?”   姬景澄身上的东西已经被处理干净,此时他与姬灵雁的女儿一起对着容宛月道:“你快跪下。”   见她不跪,两人竟然开始吐口水。   旁边诸人见长公主真的动怒,也不敢为容宛月说话。   倒是姜云心一脸的为难道:“容妃妹妹,长公主毕竟是皇上的阿姊,你要不要跟姐姐低头,不然传出你不敬长辈,可能不太好?”   有了姜云心说话,女眷中年龄稍大一些的也觉得容妃刚刚举止欠妥。   有与长公主和姜云心交好的人出声劝容宛月给长公主道歉,毕竟让侍卫动手本身就是不对。   容宛月只觉得好笑,刚刚长公主欺负她,这些人不说话,轮到长公主生气,她们反倒来声讨自己了。   眼见这些人看向容宛月的眼神都是不赞同,姬灵雁气顺了一些,她道:“容妃,据本宫所知,你琴棋书画都不行,是容夫人想要提高你名声才在京城如此宣扬你的,刚刚本宫瞧你连箭也不会射,也难为众位夫人夸你射得好,你能得一个妃位纯粹是靠你是容尚书的嫡女吧?那也怪不得你不懂规矩。”   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见容宛月不言不语,没有服软的意思,她冷哼一声:“如果你现在能够低头,那本宫便不与皇上说你不敬之事,要不然你进宫之前做了什么事,本宫可以一清二楚,要在这里说出来吗?你猜皇上知道了,还会宠爱于你吗?”   容宛月一愣,进宫之前,不懂规矩,难不成姬灵雁想说得是她同莫旭春的事?   她知道多少?   这个姬灵雁看来相当不喜欢自己,要不然也不会拿这个威胁。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在这么一个场合说出这种话来,容宛月这个妃子日后在大荣朝恐怕名声都不好了。   姬灵雁见容宛月愣住,脸上浮现出得意,她道:“这匹马,容妃觉得你亲手杀了怎么样?”   真是狠毒。   如果她现在真的低头道歉,不正中她下怀,坐实了自己有把柄在她手里,可如果不说一句软话,她说出来之前的事情,对姬星河也不太好。   要不然实在不行,就让李威跟李玖将她打晕,说她头疾犯了吧?   她瞥视李威、李玖两眼,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能换不能懂她的意思。   “容妃?怎么样?”姬灵雁咄咄逼人。   容宛月凝眉:“我……”   “朕觉得不怎么样。”   容宛月来了精神,姬星河,是姬星河来了。   她抬头望过去,只见姬星河一马当先在前,他身后侍卫的马匹上正拖着一头死去的豹子,还有几只狐狸和野鸡。   他骑着白马,身着黑红相间的劲装,宽肩窄腰,手臂上还绑着金色的箭袖,发上的金色丝带迎风扬起,马尾微微扫过脸颊,人如烈日阳光,无法逼视。   在场没见过姬星河的人,一下子就被勾魂摄魄,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宛月看着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朝自己走过来,他好像自带柔光,是天生的主角,容宛月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怎样都移不开了。   这样的他有一种阳光开朗,生机勃勃之感。   与容宛月的高兴不同得是,姬灵雁脸色难看极了。   她看到姬星河的第一眼便又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一晚,她与姬星岚、姬星云躲在如霜居,他们特意让人放了蛇在屋里,就想看丽妃与姬星河被咬到。   母妃说都是因为丽妃复宠,父皇才不喜欢他们了,他们不再是众星捧月,这种落差,他们接受不了,姬星岚出主意,他们可以给丽妃一个教训。   他们让人弄来一条蛇,又想亲眼看看丽妃和姬星河被蛇咬的惨状,到时候说给母妃听,让她们也高兴一下。   本来他们想的不错,蛇也安排好了,可是如霜居不知道为何突然走水了,更可怕得是,他们躲在衣柜里,锁坏了,他们根本就推不开,也没人救他们。   他们开始呼救,衣柜里越来越热,如霜居的烟也越来越浓,他们咳嗽不止,突然听见了门口有人经过。   她慌忙求救,可门外人无动于衷,隔着门缝,她对上一双冷漠的眼。   是姬星河。   她吓了一跳,其他两人也发现姬星河,他们命令姬星河开门,可平日了任由他们欺负的姬星河,此时却只是冷笑一声,不仅没有开门,还当着他们的面微笑着用东西固定住了柜门。   那一刻他们无比绝望,她更是被姬星河的笑吓住。   后来终于有宫人进来救他们,可在逃出去的时候,一根横梁掉下来砸到她的脸,压住了姬星岚、姬星云。   几人痛不欲生,昏过去之前,她看到了姬星河,他的背后就是丽妃与父皇,可他看到他们死在自己面前,没有流一滴泪。   他不是人,他没有心,竟然能够面对父母死亡也无动于衷,他的心是冷的,血也是冷的。   好在后来她捡回一条命,可姬星云死了,姬星河居然成了皇帝。   她将那天的事给母妃说,母妃捂住她的嘴,告诉她这事以后都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她知道了,可她更恨姬星河了,她一向看不起这个扫把星,可没想到自己最后还要看他的脸色。   她痛苦十几年,每当夜深人静,她看到自己的脸,总会想起姬星河的视而不见,如果当时他能够打开衣柜,那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心中的怒火让她这些年来看了许多书,姬星河不得太皇太后的喜欢,没人比她更清楚。   那如果想要拉他下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她心里有这个想法已久,也为此做了准备,而今再面对姬星河的时候,她已经勉强可以稳住自己的心绪。   她看了一眼虢儿,这孩子是她的希望,有了他,她的计划有了实施的底盘。   众人皆对姬星河行礼,姬星河抬手扶起容宛月。   姬灵雁要起来时候,他却道:“朕有说让你们起身吗?”   姬灵雁无言,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可身边的姬景澄和薛芙芙都受不了了。   姬景澄道:“皇叔,虢儿受不住了。”   姬星河轻笑一声:“这样就受不住了,不是听说你父王最近给你请了许多师傅,教你骑射武艺吗?正好许久未见,你就表演一个蹲马步吧。”   姬景澄不愿意,可已经有两个侍卫将姬景澄往下一压,他不得不蹲马步,他紧皱眉头:“皇叔,虢儿要告状,刚刚她让马儿吓虢儿,虢儿的身上都脏了,你要惩罚她。”   他手指容宛月,姬星河眼中寒光一闪:“哦,可朕看到的却是你拿鞭子打了这匹马,这马的性子烈,除了朕和朕重视的人,其他的东西,它一概不认,它是朕的马,朕一向爱惜,可你打了朕的马,这怎么办?”   他虽然笑着,姬景澄却感受到寒意,他害怕了。   可他依然嘴硬道:“皇叔,这马不好,它会踢人,如果你喜欢马的话,让我父王给你一匹好马,那马比它还要高壮,颜色也漂亮,还听话。”   姬星河听到这里,倒是来了兴趣:“哦,你府上有这样的马?”   “当然,有很多呢,我听母亲说,父王有一个马场,里面全都是……”   “虢儿,”姬灵雁急忙喝止他,“不得胡说。”   姬景澄想说他才没有胡说,可他见一向疼爱他的姑姑,眸色严厉,一时不敢再乱说。   姬星河瞥视姬灵雁,姬灵雁道:“皇上恕罪,刚刚虢儿看上了皇上的马,一时羡慕想要骑,岂料马儿不愿意,小孩子丢了面子,这才气不过打了马一下,现在又想找回自尊,才在皇上面前自夸。”   姬星河道:“是吗?难道不是长公主想要杀了这马,还威胁容妃,说她目无尊长吗?朕想知道,在这狩猎场上,她哪里来的尊长呢?”   没有尊长,这话明晃晃地打了姬灵雁的脸。   姬灵雁脸似火烧,她道:“皇上,本宫非是有意,只以为容妃骗本宫。”   “也就是说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姬星河啧啧两声,“原来没有教养,心胸狭窄的人是你。”   脸上的珍珠面具仿佛被狠狠地摘下来,踩在脚下。   姬灵雁咬牙,这么久以来都是她给别人下马威,何时自己成了被下脸子,被为难的那个人。   她两股战战,额头微汗,更让她难堪得是来这边的人越来越多,而她处于视线交汇的中心,各种各样的目光快将她射成筛子。   而薛芙芙和姬景澄承受不住,双双跌落在地,痛呼不已。   姬灵雁急忙看过去,两人都快要哭了。   姬灵雁道:“皇上,他们两个都还小,不如改日再看他们的武术。”   姬星河看似好像真的在思考姬灵雁的提议,不过他微微一笑道:“好,来虢儿,芙芙,你们不是想骑马吗?今日皇叔就给你们两匹马,让你们好好骑。”   虢儿本想拒绝,可听姬星河这么说,他又答应下来。   姬星河特意安排了两匹小马,那马儿的性子虽然尚可,但是与其他马儿比起来,依旧是不驯服的。   等姬景澄两人骑上去,马儿立刻跑飞了出去,他差点掉下来,看得姬灵雁心快跳了出来。   远远的,她似乎听见了虢儿和芙芙的叫声,可姬星河却对众人道:“你们看,他玩得多开心。”   姬灵雁很着急,姬星河当作没看到,他对容宛月道:“容妃,你看我给你猎来了什么?”   容宛月刚刚看到了豹子,豹子凶猛迅捷,很难猎到,她不由地问道:“皇上,你是如何猎到它的?”   姬星河挺了挺胸膛:“就在深林里,这豹子跑得快,又聪明,如果不是我用了声东击西之法,怕是它就要逃跑了。”   他又拿起了自己的弓箭道:“幸好,我一直都在练习箭术,没有生疏,所以三箭都射中了它。等剥了它的皮,给你做一张毯子。”   容宛月看过去,姬星河的这三箭避开了腰腹,射中了豹子的眼睛和脖子,既射中了猎物,又能不伤它的皮毛,姬星河的箭术可谓高超了。   她不由地夸道:“皇上,你真厉害。”   姬星河被夸得神采焕发,他道:“你想学吗?我来教你。”   姬灵雁和在场诸人都快要没有仪态地倒下来,她们都一向养尊处优,没有这样受罪过。   而皇上跟娘娘还在一处你侬我侬,论起了家常,更没有让她们起身的意思。   已经有那聪明的知道皇上这是在惩罚长公主,怪就怪刚刚她们向着长公主说话,没有认清楚容妃娘娘才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容妃娘娘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说长公主,就是太皇太后都比上她。   长公主刚刚的目无尊长,现在想来就是笑话。   她们有些埋怨地瞥视姬灵雁,姬灵雁感觉到,只觉这些人目光短浅,她将这些人记在了心里,以后等她成了大事,她会好好教训这些人。   接近正午,阳光炽盛,这些个夫人脸上的脂粉顺着汗水斑驳,在脸上冲出一道一道的沟壑。   尤其是姬灵雁,她一贯喜欢涂脂粉,此时脸上已经成了幼儿涂鸦的墙面般无法直视。   她再难撑着,急急往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她这一退像是扭开了机括开关一般,其他夫人也倒下来,场上顿时一片呼痛之声。   容宛月看过去,大部分人都变成了如花,脸上红得像猴屁股。   她忍住笑,姬星河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道:“看来诸位夫人与长公主的仪态不佳啊,之后朕会派嬷嬷到各家,重新让嬷嬷教你们礼仪礼法,还会有专门的人考核,如果不通过的话,那只好在街市上站着来观察其他人的仪态,什么时候学好了,再回去,诸位觉得如何?”   简直是个噩耗,在场的女眷全都沮丧不已。   容宛月吃惊,姬星河这个馊主意也太狠了。   她轻轻拽了下姬星河的衣角,姬星河垂眸,他轻声道:“容妃可是不忍了,我知你一向心软,可她们如此行径,的确是难登大雅之堂。”   他似是苦恼,其他人被说得脸色通红。   姬星河想了许久似乎终于想出一个好主意,他道:“这样好了,既然诸位来到这个场地,必定也是喜欢练箭术的,那你们正好一同来比赛,如果能够赢得前三,这礼仪礼法的考核便免了,如何?”   这,这当然是好,她们也不想让人知道,皇上竟然说她们不懂礼法,这如果传出去,脸面往哪里摆。   容宛月不觉得姬星河会那么好心,他肯定是想要看她们的笑话。   众人都同意了,她们发现脸上的惨状,她们捂脸急匆匆地想要洗漱一番。   姬星河却是让人阻了她们的去路,反而道:“就现在,开始吧。”   他还叫了其他的人一同过来围观,这些夫人更觉颜面尽失,当下也是想要赢得第一,能够早些下场。   容宛月看向姬星河,姬星河面对她则是另外的面孔,他真切地问道:“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既可以惩罚她们为你出气,又不会血腥,你应该会喜欢吧?”   容宛月当然不喜欢姬灵雁,给她们一个小小的惩罚也是可以的。   她道:“皇上的法子是可以的。”   姬星河笑着,他拉着容宛月的手道:“来,我教你射箭。”   他给了容宛月一副较小的弓箭,做工精美,力道也适合。   容宛月奇怪,姬星河道这是一早就做好,准备送给她用的。   容宛月觉得姬星河现在是越来也体贴了,他虽然有时候行事还像个长不大的少年郎,会依靠他,可他更多时候将她的想法放在第一位,时不时会戳到她的心。   她跟着姬星河学习射箭,发现姬星河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   他教得仔细又认真,从背后握住她的手时,两人贴的那么近,近到她的呼吸都开始乱了。   可姬星河神色认真,一字一句,每一个要领都讲得清楚,直到容宛月学会一个,他才会讲下一个。   容宛月很快收起了杂念,她眼里心里也全部只有手上的弓箭,跟着他的节奏,按照他的口令,心神合一,手拉弓,箭头对准靶心,猛然放手。   只见那箭矢直直地冲着靶心射过去,居然正中靶心。   容宛月惊喜地道:“中了,真的中了,太好了。”   她难得高兴地满脸带笑,姬星河在一旁宠溺地看着她道:“嗯,是中了,你厉害。”   “是你教得好。”容宛月谦虚道。   等两个人再练习片刻,场上诸人已经决出个高下,都尉夫人和兵部侍郎的女儿为第一、第二,姬灵雁正在跟虎威将军的女儿比,两人角逐第三,看样子,似乎姬灵雁更胜一筹。   姬星河对容宛月道:“要不要试一试,刚刚她不是说你不学无术吗?要不要用你的箭术打败她?”   “我?”容宛月道,“可我刚学一会儿,能打败她吗?”   姬星河看了下容宛月射出去的箭,微微一笑道:“能,这样就够了。”   姬灵雁又累又热,没想到自己也要来参加射箭比赛,本来她也会骑射,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也无妨,可绝不是在在这样的情况。   她要与一群平日她都看不上的女眷比赛,更可气得是,她们之前巴结自己,现在在比赛场上连让一下自己也不行。   就在刚刚,她本来可以得个第一,可那个夫人跟杀红了眼一样,愣是将她的箭射掉,害她不得不跟虎威将军的女儿来争夺第三名。   她是真想撂挑子不干,可姬星河就在一旁,侍卫也在旁边看着,她怕自己只要露出不想做的意思,便会立刻被拖到街市上去。   她堂堂长公主丢不起这个人,这个小姐射箭也有两把刷子,但是比不上她。   她自信满满,眼看最后一箭要射出去,关键时刻,姬星河道:“慢着,刚刚长公主说容妃的射箭功夫欠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们可以切磋一下。”   姬灵雁放下手中的箭,她心中有气,话也说得不客气:“容妃娘娘也要来射箭,倒也是可以,但如果输得太难看得话,不要迁怒他人。”   容宛月皱眉,她看向姬星河,姬星河冲她点头,她道:“多谢长公主担心,比一比就知道谁会输了。”   姬灵雁冷哼一声:“那就来吧。”   宫人将刚刚箭靶上的箭矢捡回来,她们每人箭筒中有五支箭,只看她们将箭射出去到底谁射的准就为赢。   此时那些已经比完的女眷还不得出去,只好站在原地看她们二人比赛。   她们刚刚也看到容宛月的箭术,一看她就是没有拿过箭的,反观长公主,她的架势就完全比过容妃娘娘了。   这场毫无悬念,一定是长公主赢。   云皎皎在场外,现在没人注意到她,她看到周元白,两人慢慢走到一处,她看着场中的容宛月道:“表哥,你说娘娘会不会赢?”   周元白看着容宛月还在摆弄箭,不太确定地道:“不好说,长公主是会射箭的。”   “也就是说娘娘可能会输?”云皎皎多看几眼。   这时候,姬灵雁已经射出一箭,她心中憋着一口气,第一箭就射到了靶心附近,差一点射到靶心,不过成绩也相当不错了。   她看了容宛月一眼,紧接这射出第二箭、第三箭、几乎没有落地的箭矢。   容宛月暗道:射得不错。   她开始担心自己行不行了。   她微皱眉头,姬灵雁的五支箭射完,最后一支正中靶心,赢得几声喝彩。   她得意地看向容宛月道:“该你了。”   容宛月深吸一口气,她拿出长箭,按照姬星河教的办法拉满了长工,箭矢搭在箭上,她看准了靶心,然后松开双手。   箭矢飞了出去,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容宛月也紧张地盯着,那箭却一下子落在了地上,连靶子都没碰到。   众人诧异,但同时又有一种应该如此的感觉。   姬灵雁道:“刚刚本宫说的没错,你的确该练练箭术了。哦,也许你不该练,你根本对此一窍不通,练也无用。”   容宛月气闷,姬灵雁刚要高兴,一支箭擦着自己的脸颊过去,冲向面前的靶子,直接将她的那支箭从中间劈开,钉在了靶子上。   这支箭厉害,全场都鼓起掌来,看向射箭之人——正是皇帝姬星河。   姬灵雁吓了一跳,刚刚那箭差点就射中了自己。   她心口砰砰直跳,姬星河幽幽地道:“长公主的箭术也不过如此。”   他走向容宛月,然后再次拿起她的手,重新教她射箭。   “射箭讲究心无旁骛,刚刚我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做好了。下盘要稳,姿势要标准,目光要对准前面的靶心,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将前面的靶子当成你讨厌的人,就像这样——”   他握住容宛月的手,两人一起放开,那箭再一次射中了靶心。   容宛月眸中再现欣喜,姬星河对她道:“你再试试。”   容宛月点头,接过弓箭,再次准备射箭。   云皎皎紧张地手都紧紧地攥了起来:“这下娘娘应该能赢了吧?”   周元白意外地看向她:“你很希望她赢吗?”   “昂,娘娘对我很好,我喜欢她能赢,而且,”她的目光扫向姬星河与容宛月,“娘娘跟皇上的感情特别好,他们如胶似漆,我真的羡慕他们。”   周元白闻言道:“也许你很快就不用羡慕他们了。”   云皎皎不解地抬头:“表哥,你说什么?”   周元白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见此处人多,他忍住了。   他道:“没事,不过,你说的不错,皇上的确是个好皇上,对我也很好,他这次带我来,说此时有温泉,泡一泡对我的伤好,让我忙完就可以去汤池。”   云皎皎高兴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两人说着话,没留意,场上爆出喝彩,他们望过去,这才发现,容宛月剩下的三支箭居然都射中了靶心。   如果不是大家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谁能想到,刚刚还将箭射在地上的容妃娘娘,现在居然可以箭箭中靶心。   可这事居然还是真的。   容宛月激动坏了,她抓住姬星河的手道:“姬星河,你看,我做到了,我射中了。”   她高兴之下,忘记尊称,居然叫起了他的全名。   众人十分惊讶,可见皇上不仅没有发火,反倒比容妃娘娘还高兴的模样,他们顿时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给咽了下去。   容宛月抓住姬星河,姬星河眉头微微一皱,容宛月这才发现姬星河居然受伤了,她忙问询。   姬星河告诉她,只是小伤,刚刚射豹子的时候,被它从后面按住,肩膀有点疼。   最生气得是姬灵雁,她看不起的容宛月,刚刚出言嘲讽的容宛月,现在居然比她的箭术还要好。   她连第三名也不是,难道还真的要跟着什么嬷嬷学习礼仪,谁知道姬星河会不会派人来故意折磨她。   她不服气,容宛月却道:“皇上,臣妾这是半路加入的不算,不如还是按照刚刚的排名,让比赛继续。”   姬星河答应了,姬灵雁再次与虎威将军的女儿比试,那个胖到腰都看不见的女子,再次将她击败,这下姬灵雁败得彻底,更是将之前她骑射好的说法给打破。   姬灵雁脸色灰败,心里更加恨容宛月与姬星河。   而当她看到被迫骑马两个时辰的虢儿与芙芙时时,更是气愤,虢儿的大腿磨破,下马的时候,人直接瘫倒,路都没法走了。   姬星河是故意的,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他长得一副金相玉质模样,可心狠手辣,根本就是暴君,这皇位原本就不该是他的,她会夺回来。   这一场比试终于过去,那些女眷们得以回去洗漱,回想起刚刚花脸的模样,都不愿意提起。   完 第64章   ◎她喜欢的也许还有别人——比如眼前的周元白。◎   容宛月没受什么影响,她听说周元白此次射中了胡狼和一只白色狐狸,其他大臣们也各有所得,君臣相欢,这场狩猎大家都满意。   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了御厨,御厨发挥自己的长处,整个山庄里弥漫着浓浓的诱人香味。   容宛月与姬星河一道用膳,她今日高兴,学会了射箭,还在众人面前将之前教训过她的姬灵雁弄得灰头土脸,她现在想起姬灵雁的表情还想笑。   她对姬星河道,今日她要为姬星河做出好吃的。   姬星河一听也来了兴趣,看着容宛月指挥着红袖、绿蜡、齐山几个人,将那山羊肉切成拇指大小,洗干净之后又拿盐腌制。   两刻钟后,他们用又长又细的铁签子,将羊肉块串好,放在她让人临时鼓捣出来的炉子上进行烤制。   刚开始齐山控制不好火候,烤肉糊了,后来喊来了怀想,他在御膳房呆过,这活很熟。   姬星河去给伤口重新抹药,容宛月等着肉熟,好不容易烤好了,容宛月当先尝了一口。   其他人都期待地看着容宛月,容宛月吃到嘴里一下子吐了。   盐放太多,齁人,外面看着挺好,可里面似乎还没熟。   容宛月看着里面血红红的肉,紧皱眉头,红袖问道:“娘娘,怎么了?”   容宛月摇摇头:“不好吃。”   她果真不该对自己的厨艺抱有幻想,这味道一言难尽。   亏她刚刚还夸下海口,说要给姬星河露一手。   她对怀想道:“你来烤吧。”   她将方法一说,怀想听完试着去烤。   容宛月吃了一口,发现怀想烤得外酥里嫩,肉味香浓,格外好吃。   怀想还等着她点评,她点头道:“不错。”   怀想面露喜色,容宛月吃着羊肉串,看着自己面前这一盘味道欠佳的肉串叹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姬星河远远地过来了,她急忙将烤肉藏起来。   姬星河问她道:“烤好了?”   容宛月点头:“好了。”   她将怀想刚刚烤好的肉串给姬星河,姬星河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道:“的确不错,你的厨艺比得上御膳房的人了。”   容宛月笑笑,暗道:她的手艺狗都不吃。   “好吃,皇上就多吃一些吧。”   她起身道:“这烤肉串可以给其他大臣分一些,我再去拿些酒来。”   “让其他人去就行。”   容宛月道:“可是我想自己去挑一挑,看看自己能不能挑到喜欢的。”   容宛月这么说,姬星河就让她去了。   容宛月偷偷拿着自己烤好的肉串离开,等看不见姬星河的时候,她松口气。   她刚刚知道周元白现在只有一个人,最适合走剧情,系统已经连续提醒她几次,让她快些走。   她要是再待在原地,系统就要开启复读机模式了。   这不,她离开姬星河朝周元白走过来,系统安静了。   周元白就在凉亭中,凉亭的石桌上有几碟点心,她看了一眼,似乎是马蹄糕,这东西是云皎皎的最爱。   他在等云皎皎。   容宛月看着手中的羊肉串,左右无人,她笑着走过去。   周元白本来背对着容宛月,听到脚步声,他以为是云皎皎来了。   他眉宇不由放松,眼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意,等他回头,容宛月已经走到他身后。   他乍一转身,容宛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踏空一步。   身后就是十几个台阶,摔下去脚就崴了。   周元白伸手拉住了容宛月,容宛月惯性向前,一下子碰到了周元白的手臂。   他左手格挡在胸前,避免两个人有过多的接触。   等容宛月站稳,他放开手,后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他道:“微臣参见娘娘。”   他面色严肃,容宛月暗道:虽然他是男主,可她还是最喜欢姬星河,姬星河可比他可爱多了。   如果不是系统强制,她才不愿意来“勾引”男主。   她心中吐糟,面上笑着道:“原来周大人在此,这是本宫着人烤的羊肉串,周大人尝尝。”   她说着将盘子递了过去,周元白道:“谢谢娘娘厚爱,微臣伤还未好,暂不能食用过多荤腥。”   他拒绝,容宛月却不能就这么算了,她道:“哦,可本宫听太医说,你的伤就适合多进补不是吗?这羊肉串可是一绝,你如果不尝尝,会后悔的。”   她说着就拿了一串递到了周元白的嘴边,周元白连连后退,猝不及防被那铁签子划伤了嘴。   容宛月忙道:“啊,流血了,周大人,对不住,我来帮你擦一擦。”   她忙举起帕子要给周元白来擦嘴角,周元白再次后退:“娘娘,微臣自己来。”   他侧着身子对着容宛月,容宛月道:“周大人还跟本宫客气什么,你可是咱们大荣朝的大功臣,此次去往滁州推行清田策,正是有你的机智和谋略,才能清算士族田产。”   周元白皱眉道:“娘娘此话严重了,都是皇上和其他大臣制定的策略好。”   他看向云皎皎的方向,心中疑惑云皎皎为什么还不来。   容妃娘娘的举动十分不妥,他可不希望任何人误会。   他随即道:“娘娘,微臣先行退下。”   “周大人,”容宛月喊住了他,“走得这么快,可是不想见本宫?”   我的天,这都是什么酸词,她好想将自己的嘴缝上。   可她还得按照系统提醒地说完,她看到周元白眉头皱得更深了。   “娘娘,微臣还有事,就不耽误娘娘赏花。”   “周大人,本宫来这里可不是赏花的,”容宛月道,“本宫见周大人马上风姿不错,想要请教周大人的御马之术。”   她说起正事,周元白站在原地回道:“娘娘,微臣的确会骑马,可论起骑马的精湛之术,微臣比不上皇上。”   “可皇上受伤了,你不是也知道吗?”容宛月道,“本宫不想累着皇上,想要周大人教一教本宫。”   她记得,周元白马上就该狠狠地拒绝她,姬星河带着云皎皎过来围观,借此来离间男女主。   可是她现在将此事提前了,本来应该是第二天发生的事,她第一天就做了,这下不会被姬星河发现。   她环顾四周,果然没有看到姬星河和云皎皎的影子。   太好了。   她思及此,眉眼带笑,在外人看来,就是她仰着脸对着周元白目露欢喜。   周元白听她如此一说,倒是犹豫了一下,不过他道:“既然娘娘想骑马,待微臣禀明皇上,或者让这里的侍女教娘娘也是一样的。”   “不,本宫就想周大人来教,其他人万一摔了本宫怎么办?”   她靠近周元白道:“皇上会同意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周元白脸色阴沉,突然,他下跪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皇上?   容宛月赶紧回头,竟看到本该吃羊肉串的姬星河此时就站在她的身后,而他身边不是别人,是目露疑惑的云皎皎。   容宛月晕了,这两人,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发现。   她觑着姬星河的脸色,他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他听到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   她下意识面上带笑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姬星河嘴角微弯道:“久等不到你,我就来寻你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在容宛月的手上扫过,“怎么,没有寻到合适的酒吗?”   酒?   差点忘记酒的事了。   容宛月忙道:“还未去,我不是端着羊肉串吗,看到周大人在这里,正好就将这羊肉给他。”   “哦,那倒是巧了。”   姬星河慢慢上前,他看了看石桌上面的点心和一碟没动的羊肉串,他道:“周爱卿怎么没有动,是不喜欢吃吗?”   周元白道:“回皇上,微臣谨遵太医的嘱咐,膳食需要注意。”   姬星河道:“哦,是这样吗?那倒可惜了,这羊肉串是容妃亲自烤的,你不吃,不就辜负了她的心意。”   容宛月心下一紧,她担心姬星河吃醋了。   她忙道:“其实不吃也没什么,是我考虑不周,不知道周大人不爱食羊肉。”   姬星河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掐住手心,手心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涌出,他似无所觉。   他的眼睛盯着容宛月,他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立刻杀了周元白,不将容宛月锁进宫中,不在她面前暴露出真实的自己。   她说过,她喜欢自己的单纯、善良又懂事,而另外一个自己分明是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的,除了容宛月,他不关心任何人。   他原本以为她喜欢的是自己,可现在看来,她喜欢的也许还有别人——比如眼前的周元白。   “是吗?那不是可惜了。”   姬星河上前拿起羊肉串,闻了闻,吃进了嘴里。   容宛月忙道:“皇上,别吃。”   可她话说的太晚了,姬星河已经慢慢地将盘子里的几串羊肉串全部吃了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擦擦嘴道:“无妨,你烤的,我喜欢。”   他怎么知道这是她烤的?里面还没熟,他怎么能吃下去?   容宛月惴惴道:“烤得不好,不想让皇上看到的。”   “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是好的。”   他说话还是如以往柔和,可容宛月有一点不安。   她道:“皇上,那我们一起去拿酒吧。”   姬星河道:“喝酒不忙,你刚刚不是说想要学骑马?”   骑马,他真的听到了?   “臣妾,臣妾是想学会骑马,跟皇上一样可以狩猎,到时候给皇上当帮手,皇上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她目光扫过姬星河的肩膀上的伤,刚刚她看到,那里有豹子的爪痕,印子很深,当时其实也挺危险的。   姬星河瞥一眼伤处道:“是吗?”   你真的是担心我的伤吗?   “那为何不来寻朕?”   “皇上受伤了,应该静养。”   “没事,只要是你想要练,自然该是我来教。”姬星河道。   他朝容宛月伸出手,容宛月皱眉:“可是你的伤?”   姬星河已经拉住她的手道:“一点小伤罢了。”   将容宛月拉到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的心才定下来。   他看一眼周元白道:“周大人想来还有事,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周元白颔首,容宛月只好跟姬星河走了。   没想到姬星河真的带她来学骑马了。   她刚开始看姬星河的脸色,他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时间长了真的是有点奇怪。   这导致她学习的时候便不认真,学了一会儿,姬星河也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   他笑着问道:“你怎么了,累了吗?”   容宛月道:“有点。”   “因为教你骑马的人是我,所以你没有兴趣学了是吗?”   姬星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容宛月十分惊讶,她道:“当然不是,皇上怎么会这么想?”   姬星河看着她问:“真的不是吗?你刚刚不是想让周元白教你骑马的吗?”   容宛月愣住,胯/下的马儿一反常态,开始往前加速。   容宛月坐在马前,感受到山风的呼啸,路边的花草树木不停地倒退。   容宛月忍不住抓紧马鞍,她赶紧道:“皇上,刚刚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凑巧经过那里,然后跟周大人提了这么一句,其实我当然更想你来教我,这样我可以什么都问你。”   “真的吗?”姬星河问道,马儿的速度依旧是这么快,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当然是真的。”容宛月道。   她的脸都被吹疼了,前面的山路越来越陡,人也越来越少,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皇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姬星河从她身后紧紧揽住她的腰。   他贴在容宛月的耳边道:“阿宛,你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是真的吗?”   容宛月瞬间警铃大作,好家伙,马儿跑得这么快,姬星河问这么危险的问题,大大的不妥。   她赶紧道:“对,只喜欢你一个人。”   姬星河搂她搂得更紧,容宛月惊恐地发现马儿如疯了一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前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断崖。   她声音颤抖:“皇上,是断崖,快勒马。”   姬星河没有拉紧缰绳,反而是兴奋地两眼冒光,他抱住容宛月道:“是,断崖。”   他感受着容宛月鼓动的脉搏,兴奋地问道:“阿宛,你很怕吗?”   “当然怕,那是悬崖啊。”   姬星河笑了:“不用怕,一个断崖而已,无论怎样,我都会陪你一起,我们在一起。”   容宛月大骇,这个家伙,怎么这个时候发疯,他,他不会想两个人一同坠崖吧?   怎么回事,明明之前他们都挺好的。   难不成是她让周元白教她骑马,刺激了他?   容宛月眼见情况失控,危机时刻她心一横,对准姬星河的唇吻了上去。   像是尝到了温软的凉糕,又像是触到散发出馥郁香气的柔嫩花瓣,姬星河愣住了。   他下意识抱紧容宛月亲回去,容宛月已经拉开两人距离,她赶紧道:“皇上,我当然愿意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们还有很多事前没有做,如果就这么死了,不仅会七窍流血,死得难看,还会再也看不见皇上,我不想这样。”   姬星河回过神来,拉住了缰绳。   马儿长啸一声,停了下来。   容宛月瞧了一眼,他们距离悬崖只有一尺的距离,只有再向前一步,他们就全都会掉下去。   好险,好险。   她长舒一口气,浑身几乎要瘫软,就在刚刚,她跟死亡擦肩而过。   她看向姬星河,姬星河正垂眸盯着他,他脸上的亢奋已过,此时正疑惑地看着容宛月。   姬星河的唇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他舔了一下红唇,容宛月注意到他的动作,脸色微红,下意识抿住了自己的唇。   她唇红齿白,抿过之后艳色更浓。   姬星河伸手轻轻摩挲她的唇,他头抵着她道:“你只喜欢我一个人?”   容宛月嗯了一声:“是,只喜欢你一个。”   他似乎高兴起来,眼中都冒出了欣喜:“我也是,从来只喜欢你,没有别人,你也不要喜欢别人,我们两个在一起,好好的。”   容宛月总算哄住他,也是高兴的。   姬星河见容宛月后怕地看向断崖,他急忙道歉:“阿宛,阿宛,对不起,对不起,我其实不是故意的,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害怕我,远离我。”   容宛月摇摇头:“当然不会,不过以后这样的事能不能别做了?刚刚我说的话并不是一时情急,而是真心的,皇上,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看尽大荣朝的山川河水吗?”   姬星河道:“好,以后不会了,我们一起,以后想去哪里去哪里。”   容宛月点点头,姬星河抬手抱住她,容宛月眼尖地看到他的手似乎有血。   她忙道:“皇上你的手怎么在流血?”   她检查发现,姬星河的手心有指印,看起来像是他自己掐的。   自己掐的?   她抬头。   姬星河却并不在意:“小伤,根本不值得一提,不过,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容宛月忧心忡忡,十指连心,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掐了掌心,而且还流血了。   该是有多愤怒,或者多难过,才会如此?   容宛月吹了吹道:“以后别这样了,如果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想说的,想问的,我们都可以开诚布公,你不要伤害自己。”   姬星河眼睛一弯,看着容宛月吹了自己的掌心,像是吹灭了他心头疯长的草。   他一口答应道:“好,我都听你的。”   两人坐上马,慢慢地往回走。   到了住处,宫人端来了饭食,刚刚两人去骑马,竟然连饭也没用。   容宛月又惊又吓,也早饿了。   两人一道用膳之后,姬星河让容宛月在这里留宿。   他们在宫里的时候也经常在一起,容宛月没有拒绝。   洗漱之后,容宛月先出来。   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容宛月想着不知道周元白什么时候去泡温泉,她在这温泉里头还有一出戏要演。   可她现在在屋内,无法出去。   她悄悄让红袖去打听,红袖一听是这个事情,眉头微皱,但她只低头下去办事。   容宛月不由地感叹红袖真的是个忠心的,虽然对自己做的事情感到疑惑,甚至有点儿惊世骇俗,可她依旧乖乖做事,没有任何的不情愿,或者是试图来劝她。   她不知道得是,红袖刚出去就被王喜派出去的人盯上了。   她只在殿内焦急地等待着,到底是今天,还是明天、后天。   姬星河在这里待三天,她要是不能走剧情,可是要被扣分的。   可是她又不能让姬星河察觉到她的意图,要不然今天的这种事可能姬星河会再来一遍。   她心神不宁,连姬星河出来都不清楚。   她头发微微一动,吃惊地想起身,姬星河的手按在她的肩膀道:“是我。”   她坐下来道:“你洗好了?”   姬星河道:“嗯?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哦,就想着今天射箭的事。”她含糊道。   姬星河不在意她的敷衍,他拿起梳子慢慢地为她通发。   容宛月的头发顺滑如缎,像是最好的丝绸,手感非常好。   他仔细地,一点点地为她梳头。   容宛月本来心急,可在他梳发的过程中,心慢慢静了下来。   只听姬星河道:“你的头发很好,又黑又亮,挽起的时候鬓发如云,我听说民间女子嫁人的时候会有专门的老人梳头,那时我对这些习俗只觉得无聊,可现在想来也是非常不错的。”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一生一世一双人,”姬星河说着,话里带了笑意,“白发齐眉,多好。”   容宛月看到他头低下来,下巴就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的脸同时出现在铜镜中,“真想现在就是白发。”   容宛月被他弄得痒痒,她道:“皇上,今天是怎么了?”   姬星河拉着她的手道:“只是有感而发,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就寝。”   两人提前就寝,容宛月惦记着泡温泉的事,一直睡不着。   她背对着姬星河睡觉,姬星河一直紧紧地搂着她,不让她动弹。   姬星河问道:“怎么睡不着吗?”   容宛月道:“不是,可能晚上吃的太多了,这会儿睡不着,想去出恭,你先睡。”   姬星河却道:“哦,那要不要让太医来一下?”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去去就来。”   姬星河笑着答应了,等她起身之后,他也坐了起来。   王喜悄悄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眸中露出杀意。   王喜不敢动,姬星河深呼吸一会儿,让王喜下去了。   容宛月借着出恭的借口出来与红袖碰头,红袖告诉她,今天周元白并没有去清池中泡温泉,可能改了时间,明日或者后日也说不定。   容宛月松口气,她让红袖再多注意一下,一旦确定他在泡温泉就告诉自己。   红袖欲言又止,容宛月只当看不见,她转身回了寝宫。   姬星河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似乎睡得很熟了。   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床上,慢慢躺了下去。   她正对着姬星河,看着他的神颜,和他放在一边的手,她又看到了姬星河手心里的伤。   她伸出手悄悄地摸了摸道:“怎么就对自己下这么狠的心啊,当时不疼吗?”   姬星河本来满心的失望凄惶,可他感觉到容宛月一直在看着自己,她柔软的指腹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拂过,将自己刚刚的怒火浇灭。   此时他很想紧紧地抱住她,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怀中还想着别人?   可他更担心听到她言不由衷的谎言,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她说过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不会错的。   容宛月轻轻包住了他的手,她刚想转身,人就被姬星河整个抱住,她埋在姬星河的胸口,听见他的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疑惑道:“皇上,你还没睡吗?”   姬星河道:“没有你在我睡不着,刚刚浅眠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哦,什么梦?”   “我梦到你本来跟我坐在同一匹马上,可是半路上你抛下了我,跟着别人走了。”   这个梦听起来不太好啊。   容宛月抬头想看看姬星河,姬星河却将她按在怀里,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她只好放弃抬头,安慰他道:“只是个梦而已,你不要当真啊。”   “真的只是个梦吗?”姬星河道。   容宛月肯定地说:“当然,我不是答应过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美男子,其他人我也看不上啊。”   她轻松地道,以往容宛月这么说,姬星河会笑。   可他这会儿却没有心情,只道:“那说好了,你就看着我就好。”   容宛月答应着,两个人就用这样紧密相依的姿势一同进入了梦乡。   容宛月是累了,睡着了,而姬星河一夜无眠,他一直痴痴地看着容宛月,双手一遍遍描摹她的眉眼,他低声道:“不要骗我。”   容宛月自然是没法答应他。   宫殿内,姬灵雁问身边的侍卫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侍卫道:“千真万确。”   姬灵雁道:“好啊,本宫正愁找不到机会毁了她,她倒自己送上门来,看本宫这次不让她身败名裂。”   她让侍卫继续紧盯着容宛月,而后又吩咐宫人去准备些东西,宫人自是下去备好。   第二日一早,许多人一道去摘果子,算是一个野趣。   容宛月跟姬星河也去了,两人摘了许多梨子和苹果,容宛月指挥,姬星河直接飞上去摘果子。   容宛月看着他这一身的好功夫就羡慕,姬星河看了出来,抱着容宛月直接飞到了枝头去摘那最红最大的苹果。   这就跟极限运动一样,容宛月刚开始还有点怕,可她熟悉之后,觉得特刺激特好玩。   姬星河见他喜欢,竟然不厌其烦地带着她去摘那枝头的果子。   这一片山头上的最漂亮的果子都被他们摘了个遍,两人的欢声笑语荡在山间,看得许多女眷羡慕不已。   也有一些心里酸溜溜的,但是没人敢说容妃的不是。   容宛月摘了许多果子下来之后,姬星河带她来了另外一处地方。   她的眼睛被姬星河覆上白绫,手被牵着慢慢来到一处。   容宛月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你搞得这么神秘?”   姬星河道:“到了,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容宛月抬起头,此处的山风不甚清凉,但是却带着一种清新的香味,深吸一口,让人心旷神怡。   这香味……   是橘子香味。   比自己身上的香料还要清新怡人,她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柔软的橘子花中,被橘子花包围了。   她笑着道:“我闻到了橘子香,这里是不是有一棵橘子树?”   姬星河道:“不是。”   不是?   容宛月凝眉,明明她的确是闻到了橘子香味。   “难道是其他的果树,柚子?”   “柚子为何物?”姬星河反问她。   那就不是了,她猜不着,想要自己揭开眼上的白绫,姬星河却轻轻压住她的手。   他道:“别忙,我来,其实刚刚你只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   “这里的确有橘子树,但不是一棵。”   随着姬星河的话,容宛月眼睛上的白绫随风而下。   她睁开双眼,看到面前一大片橘子树,橘子树上已经挂满了青色的小橘子。   如果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可容宛月一下子就看到,那一棵棵橘子树缀满了青色的小橘子,橘子又小又圆,偶尔还有白色的橘子花点缀其中,吸引着五颜六色的蝴蝶流连其中。   这么一大片橘子林,像是橘子花的海洋,风一吹,花儿次第摇晃,像白色的波浪一层推过一层。   果子像顶着小帽子的娃娃,一个个在风中向她打招呼,可爱极了。   容宛月惊讶道:“橘子林,这里有这么大一片橘子林。”   她跑了下去,凑近看那橘子花和小橘子,小橘子味道浓,圆滚滚上面还有青色的小点点。   她摸了摸,小橘子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   她又想再摸摸,突然从山下出来一个身着短褐的老人,他道:“哎,你是什么人,别乱摘橘子。”   容宛月缩回了手,这老人扛着锄头已经走了上来,他气喘吁吁,看了看姬星河与容宛月,皱眉眉头教训起来:“这橘子都还青着呢,不能吃,怎么能乱摘,想吃果子的话,去那边,有山梨与红果。”   他说完就看向容宛月刚刚摸过的橘子,仔细地观察起来。   容宛月觉得奇怪,她看向姬星河,姬星河摇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这老人的来历。   容宛月道:“老人家,我刚刚只是摸了一下,并没有想摘橘子,对了,我想问一下,这橘子都是你种的吗?”   老人看了看容宛月道:“对,都是我种的。”   “那你打理得挺好的,不过,在这里种橘子能好吃吗?这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橘子现在看着长得不错,但是是不是最后只能观赏,吃是不能吃的,因为会苦。”   老人看一眼容宛月:“你懂得倒是不少,不过,其他人在这里肯定是种不出好吃的橘子,只会又酸又涩,但我不同,我最擅长的就是培育种子和种植花草树木,这也是皇上为什么将这片果园交给我打理的原因。”   嗯?   是姬星河让他种这么多橘子树的?   老人道:“刚刚之所以让你不要碰,就是因为这是皇家园林,而且这些树今年第二次挂果,第一次的时候,果子还有一点酸,送回宫去的果子皇上也没说喜欢,只是让公公给了赏赐。我今年下了功夫,这橘子一定会比去年更加香甜多汁,今年皇上一定会满意的。”   “你说这是皇上让你培育的,”容宛月问道,“那你没见过皇上吗?他没有来过吗?”   老人道:“没见过皇上,我之前也是在家中培育果木,有一些名气,有一日王喜公公来宣旨,将我调来这御龙山庄,专门培育橘子树,听说是皇上喜欢橘子。皇上虽然没来看过,但是经常派人来问,而且一应器具都随我用,皇上如此器重,我自然是要上心的。”   他看着面前的橘子树道:“今年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了。”   原来是这样。   姬星河这么喜欢橘子树吗?   容宛月看向姬星河,姬星河道:“不是皇上喜欢吃橘子,是有人曾经给了皇上一个橘子,让皇上惦念至今,他知道这里没有甜甜的橘子,而那个人喜欢吃橘子,他一直想要等她回来能够吃到甜橘子,而不是苦的枳。”   橘子,容宛月突然想起来,哦,她曾经给过姬星河一颗砂糖橘。   这么小的一件事,他还记着。   老人像是不满道:“你是谁,皇上培育这片橘子林,肯定大有深意,怎会如你所说的如此肤浅?”   姬星河微微一笑:“因为我就是皇上。”   老人吃了一惊,反应过来急忙要下跪:“皇上,草民参见皇上。”   姬星河让他起身,他犹豫起身,可还担心自己刚刚说的话,可能是对皇上不敬。   姬星河道:“你培育橘子林有功,不过,你刚刚说这样就是肤浅吗?对朕来说,不,能够等到她,将她带到这里,与她一起看这这片橘林,对我来说是最有意义的事。”   老人喏喏,姬星河让他下去了。   容宛月看老人一副被打击又被鼓舞的模样,不觉笑出声来。   她问姬星河道:“你怎么想起来让人来特意侍弄这一片橘子林的?”   “想让你同我一起吃橘子。”姬星河一本正经。   容宛月道:“可是,那时候就你一个人,你又怎么能肯定我真的会回来,你的心意不就会浪费了吗?”   “等习惯了,”他道,“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到那时,我们想吃橘子也不用再等,我可以骄傲地对你说,你看,这是为你种下的一片橘子林,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习惯了,三个轻飘飘的字让容宛月的心里酸酸涨涨的,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拉住姬星河的手,这时再看眼前的橘子林,感受又不相同。   她道:“真好,我喜欢这个惊喜,谢谢你,我也想跟你一起吃橘子。这么多橘子,今年一定能够吃到牙齿酸软的。”   姬星河与她十指相扣,两人在橘子林中的小路漫步,橘香幽幽,白色的细碎小花铺满了整条路,踩上去如踩到棉花和云层,给人特别的触动。   姬星河紧紧握住容宛月的手,两人一同呆着,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这天,周元白又没有泡澡。   容宛月不解其意,她已经想不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泡澡的了。   难不成是第三天?   她想要睡下,可姬星河晚上索吻,她也没忍住,两人缠绵一会儿,她发现姬星河现在越发痴缠,总会让她喘不过气来。   又会撩拨,吻落在她的耳朵后,脖子上,让她感觉身上要起火。   她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和姬星河。   这样的痴缠也消耗了她的体力,她很快沉沉睡去,丝毫没发现姬星河对着她又是一夜未眠。   她又让红袖去盯着周元白了,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姬星河看着容宛月静静地想,在容宛月的肩膀上落下一吻,而后轻轻咬了一口。   容宛月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一个红色的痕迹。   她想起昨日的缠绵,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她害羞地用衣衫遮挡,姬星河拉开她捂在脖子上的披帛,发现上面的红痕,他也看出来这红痕是什么,他道:“痛不痛,对不起,我没有注意。”   他一脸的自责,容宛月道:“痛倒是不痛,不过这个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姬星河道:“我知道了,下次轻一点。”   话虽然这么说,可当他伸手按住那些如同梅花瓣一样的暗红痕迹时,他心中有种特殊的感受。   容宛月皮肤白皙如瓷如玉,这红印越发明显。   这是他留下的印子,是两人亲密关系的印证,除了他,谁都不能对容宛月这么做。   容宛月担心别人看到,而他巴不得所有人看到,他要所有人知道,容宛月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嗯,原谅你了,不过,今天要去狩猎,这不知道能不能遮住。”她发愁地摸了摸印子。   姬星河凑过去道:“以示公平,要不然你也给我弄一个?”   “啊?”   “这样我们两个人都有了。”   容宛月噗嗤一笑:“不用了吧。”   “我想要。”   姬星河主动靠过来,将修长白皙的脖子毫不设防地展露在容宛月的面前。   两人靠近,他的衣衫散乱,露出锁骨,腰腹的曲线若隐若现,看着就很好推倒的模样。   姬星河点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在这里好不好,你也帮我弄一个?”   他双眼盈着水光,潋滟迷人,却又仰头望着自己,一副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的模样。   这,这谁忍得住。   容宛月如中蛊般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她扑了上去,然后在他的锁骨处亲了一口,他的皮肤白嫩,又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容宛月没忍住,咬了一口。   姬星河眉头一皱,锁骨有点疼,又有点酥麻,这酥麻从锁骨出渐渐传开到四肢百骸,痒到他的心中去。   他忍不住兴奋起来,想让容宛月咬得重一些,再重一些,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独属于她的印记。 第65章   ◎可惜了,刚刚那箭如果能够再准一点就好了。◎   容宛月松开姬星河,姬星河的锁骨上有一排新鲜出炉的牙印。   容宛月拿帕子擦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问道:“疼不疼?”   姬星河摇头:“咬得再重一些也没有关系。”   “再重一些该出血了。”   姬星河摸着脖子的牙印道:“出血更好,就可以一直留着。”   这是什么癖好,容宛月摇头。   外面众人都敢起身等着了,两人也没再耽误时间,以前起身。   今天是第三天,按照习惯,他们今日依然要去打猎。   这次倒没有再比赛,只是他们各自随意去狩猎,想玩多久玩多久。   姬星河带上了容宛月,容宛月单独骑了一匹马,她也学会了射箭。   此时就从小动物开始射起,她学着射地上的兔子、野鸡和飞鸟,不过这东西都十分机敏,还没等容宛月拿出弓箭对准,它们已经窜了出去,没了踪影。   姬星河给容宛月做了示范,容宛月见姬星河十分轻松地射中猎物,很是羡慕。   她又看见一只鸡,这次她十分小心,一箭射出去,只听野鸡叫了一声。   另外一条路传出来一个兴奋的声音:“表哥,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不是,这鸡好像是她射中的吧?   她望过去,斜刺里出来一匹马,马上正是周元白,坐在他前面说话的是云皎皎,此时云皎皎拿着剑,兴奋地看着前方野鸡掉下来的地方。   他们都发现了对方,周元白二人向姬星河与容宛月行礼,云皎皎因为自己与表哥同乘一匹马被人发现而脸色涨红。   姬星河看到二人亲密,笑道:“周爱卿倒是好兴致,带着表妹来狩猎,看来你们感情颇深。”   面对姬星河的调侃,周元白没有回避,他道:“皇上说的是,微臣与表妹的确是情投意合,让皇上见笑了。”   他直接承认,坦坦荡荡,让容宛月略微惊讶。   她知道这种场合,她这个恶毒女配是要说些不中听的话。   她道:“周大人与令表妹情意绵绵,倒是感人,只不过,本宫怎么不曾听说你们有交换庚帖之事?难不成你们两个是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四个字让云皎皎的脸更红了,她握紧手上的弓箭,头低的几乎要藏在马鞍中。   姬星河瞟一眼容宛月,嘴角微抿。   周元白双手勒住缰绳,护着云皎皎,他眉头紧锁道:“娘娘,这话严重了,微臣与表妹互通心意,而且已经禀明家父。”   只不过你的家父没有同意,容宛月暗道。   她可是了解详情的,周太傅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可眼见儿子的地位越来越高,他自然不愿意一个没什么地位的丫头嫁给他。   他打算能用儿子的婚姻使整个周家在朝廷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她道:“是吗?倒是没有听说,可别是周太傅根本不同意你们的事吧。”   被容宛月戳中心事,云皎皎与周元白都是脸色微微一僵,容宛月感受到周元白的冷冷眼神,心中哀嚎:这不是她要说的,是系统让她讲的。   “依朕看来,没有什么私定终身。”姬星河开口。   容宛月扭头看他,暗忖他话语中的意思。   姬星河道:“只要朕为你们二人赐婚,周太傅定会笑着同意你们婚事。”   两人一听高兴起来,周元白驱使着马儿向前一步道:“皇上要为微臣赐婚?微臣与表妹谢皇上隆恩。”   赐婚?   这原来的剧情里没有,姬星河真的要赐婚他们?   容宛月微微皱眉,姬星河注意到了,他问道:“容妃为何皱眉,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不妥也是有的。”容宛月下意识说道。   姬星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容宛月偏偏没看到,她道:“这个周太傅是不是不喜欢云姑娘,如果是这样,皇上强硬赐婚的话,是不是会让周大人与太傅的关系变得更差?”   姬星河笑道:“怎么会呢?朕赐婚给他们,周太傅该谢恩才是,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   这的确也算一件好事,容宛月又想起两日前,姬星河的疯狂,她忙道:“皇上觉得合适就好,臣妾不反对。”   周元白想要谢恩,将这事坐实。   正巧,侍卫将射中的野鸡带过来,上面有两支箭,一看就是有人同时射中了鸡。   容宛月道:“这不是我们刚刚射中的那只野鸡?”   云皎皎也小声地道:“表哥,那只野鸡……”   容宛月想起来刚刚云皎皎兴奋的声音,倒是巧了,她们二人竟然同时射中了同一只野鸡。   姬星河和周元白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姬星河饶有兴趣地道:“倒是有趣,说起来,容妃算是我的学生,而云皎皎是你的学生,她们两个射中了同一只野鸡,旗鼓相当,不如再让她们两个比一次,比赛有输有赢,如果云皎皎赢了,那朕就给你们赐婚。”   这个提议让两人都动心了,云皎皎看向周元白,周元白点点头,对姬星河道:“微臣领旨。”   容宛月只觉得姬星河还真是小孩子心性,真的爱玩。   不过,她也想去打猎,刚刚才尝到打猎的趣味,兴趣正浓。她斗志昂扬,姬星河就跟在她的身边,其他一应找猎物之事全部由她自己来做。   在容宛月射空几次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动静太大,这些猎物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全部都销声匿迹,连鸟声都听不见。   她被晒得脸色通红,像山里的挂满枝头的红果,她担心地道:“我一个猎物都没有射中,也不知道云皎皎是不是已经满载而归了。”   姬星河道:“应该不会。”   “可是我刚刚好像听到他们那边有动静,会不会已经射中,我射箭的技术是不是比不过云皎皎?”   姬星河闻言道:“她跟你一样也是新手,再说她的箭术是周元白教的,你是跟我学的,难道你觉得我比不过周元白吗?”   咦,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容宛月看过去:“当然不是。”   “是吗?我还以为你对周元白的箭术更有信心,说起来,你刚刚说话好像有点过了,平日里你对其他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一遇到云皎皎话语就刻薄了。”   “也没有吧。”容宛月含糊道。   两人继续往前。   这次前面终于又发现一只灰色的兔子,这只兔子似乎比较肥,跑起来也慢。   容宛月这次小心翼翼地躲在树后面,她拿起弓箭,屏住呼吸,终于瞄准,放箭过去,兔子猛然动弹了一下,容宛月看着自己的箭射中了兔子的腿。   可到底是野兔,生命力顽强,中了箭也不耽误它飞窜入林。   容宛月急忙道:“皇上,快,我们一起追,不要让它跑了。”   两人急忙往前,可是兔子隐形了一样。   容宛月着急道:“去了哪里呢?”   姬星河四处查看一下,他看到地上的血渍,里面又传来一声虎啸。   容宛月一惊:“这里是不是有老虎,算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不用,一直想给你弄一张虎皮褥子,现在终于等来了。”姬星河眼里不见畏惧,反倒是被激起了斗志。   他骑马上前,容宛月见劝不了他,也跟了上去。   他们只听见老虎叫声,并不见老虎的影子。   容宛月悄声道:“皇上,还是要小心,等人多的时候再来。”   姬星河望她一眼,为她的这种担心感到喜欢,但是他更加想在她的面前射中老虎,让她知道自己很强。   比周元白强。   突然又是一声虎啸,如雷响在耳边,容宛月汗毛倒竖。   她竟然看到那老虎就在前面,她下意识后退,姬星河挡在她的前面,一支利箭破空直直地射向老虎。   老虎痛呼一声,往远处逃,姬星河哪里容它逃跑,他接二连三地射出箭来。   容宛月被侍卫护着往后,老虎似乎躲到了一处密林,姬星河站定上前,目光锐利,老虎又不见了。   只见姬星河屏气凝神,突然他耳朵一动,随着他的长箭射出,虎啸伴随着一声闷哼。   好像有人,容宛月欲驱马上前。   姬星河却道:“不要动,老虎还没有死,危险。”   说完他再射出一箭,容宛月却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倒下,只听女子的惊呼:“表哥。”   是云皎皎?   侍卫们上前拨开草丛,只见老虎青面獠牙,脖子上中了一箭在不停地流血,而它的身下压着一个人。   那人的冠上插着一支箭,正是姬星河射出去的。   云皎皎就在不远处,此时她跳下马,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哭着喊道:“表哥,表哥。”   表哥?周元白?   容宛月一瞧,底下真的是周元白。   此时他银冠碎落,头发也披散着,嘴角吐出一口鲜血,似乎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那虎已经快要死了,侍卫几人急忙将老虎拉走。   容宛月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周大人怎么会压在老虎身下,他好像还受伤了。”   她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关心周元白。   姬星河手握成拳,玉戒碎成齑粉:可惜了,刚刚那箭如果能够再准一点就好了。   完 第66章   ◎这个姬文瑞是假的。◎   姬星河见她担心,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道:“场面太血腥,你还是别看了。”   周元白此时已经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听到皇帝这句话,他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姬星河眸带冷意,周元白眉头紧锁。   但当他的眼神落到容宛月身上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容宛月拉下姬星河的手,周元白身为男主可不能挂了,万一一个不慎,他死了,这书中的世界崩塌,她以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姬星河刚刚是不小心伤了他,可他毕竟是皇上,如果被有心人传出去,再说他是想射杀功臣,对姬星河的名声也不好。   她赶紧道:“皇上,我没事,还是让人赶紧看看周将军吧。”   云皎皎哭声传来:“表哥,你有没有事?”   周元白道:“没事,我身上的血是老虎的,我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   容宛月仔细瞧着,果然他衣衫上大片的血渍都是老虎的。   她松了口气,微微的气息变化让姬星河眼睛眯起。   玉戒碎片割伤手指,他不觉得痛,可当他听到容宛月着急地说:“周大人真的没事吗?还是先回去让太医好好看看。”   他笑了。   她果然关心周元白,很关心他。   他被忽视了,即使他的手指在流血,她也看不到了。   周元白道:“谢谢皇上的关心,微臣真的无妨。”   他没有回应容宛月的关心,这让姬星河的怒气值稍稍下降。   顿了下,周元白道:“皇上,皎皎刚刚猎得一只野兔,一只豚鼠和野鸡。”   他打了个呼哨,马儿过来,上面是云皎皎射中的猎物。   反观容宛月这边空空荡荡,形成鲜明的对比。   至于老虎显然不算,那老虎的致命伤分别是眼睛和脖子,是姬星河和周元白共同射中的。   现在输赢一目了然,周元白与云皎皎一同下跪道:“恳求皇上圣恩,为微臣与表妹指婚,微臣感激不尽。”   原本就是姬星河答应的,他想要这么一个结果,也是正常。   容宛月其实喜闻乐见,但是自己扮演的人设,让她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失落。   姬星河知道周元白聪明,此举深得他的心意,能让容宛月死心,不要再想着他人。   他看一眼容宛月,容宛月垂眸,一脸的失落。   在她面前,周元白与云皎皎双手握在一起期待着他的赐婚,他心里又不爽了。   碍眼。   他自己现在不舒服,容宛月心情不好,他又为什么成全别人,让别人好过,尤其这个人还是周元白。   容宛月、周元白与云皎皎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姬星河的赐婚,谁知姬星河却道:“朕看你受伤,你表妹跟着你估计也受了惊吓,你们两个先下去让太医诊治一番。”   ……   容宛月还等着,可姬星河没有再说一句话。   嗯?   她抬头看向姬星河:怎么回事,就完了,没了,怎么不赐婚了?   “皇上,”周元白坚持,“微臣与表妹情投意合,刚刚皇上说可以为我二人赐婚,请皇上成全。”   他难得在一件事上与姬星河对着干,可是依照容宛月对姬星河的了解,他决定的事,不喜欢别人跟他反着来。   周元白应该也知道,可他还是出声了。   果然姬星河道:“赐婚,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朕觉得现在不合适。”   至于怎么个不合适法,他又不说。   眼看周元白眉头越皱越深,容宛月想起来,君臣两个最后关系破裂,她忙道:“皇上……”   “皇上,微臣……”周元白还要再说,容宛月突然注意到姬星河的手指:“皇上,你的手指……你的玉戒怎么碎了?来人,叫御医来。”   她拉着姬星河的手,姬星河道:“没事,这只是一点小伤。”   “什么小伤,这里面还有碎片,快让我看看,不行,得尽快回去,将里面的碎片挑出来,不然会化脓的。”   她拉住姬星河的手要仔细看清楚,姬星河心里别扭,不想如她的意。   他躲闪,容宛月奇怪地抬头看他,他没忍住,抿着唇还是将手掌松开,容宛月顺利地捉住他的手指,发现上面果然布满了许多碎片和小伤口。   “皇上,怎么如此不小心。”   容宛月小心地握住姬星河的手,然后带着他往回走。   姬星河站在原地,并不愿意配合他。   容宛月却比往常要强硬一些:“别闹脾气,让太医看看。”   她用力拉起姬星河,姬星河凝视她片刻,最终放弃抵抗,随她离开。   二人刚走,周元白也被人扶起送去诊治。   一场争端悄无声息地就消弭了。   到了殿内,太医很快来了,为姬星河清理清洗伤口之后,必须要将里面的碎片颗粒冲洗挑出来。   容宛月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她心揪起来道:“小心点,你们一定要轻一点,但是也要保证里面的碎渣子能出来,不能留在里面。”   太医自是应下,容宛月就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的拇指皮肉翻卷,容宛月看得眉头紧蹙着。   姬星河只看着容宛月,见容宛月如此,他伸手为她拂去脸上的一缕发丝道:“你怕不怕,要不然还是背过身去,不要看了。”   容宛月道:“不怕,倒是你,痛不痛?这玉石是不是太不结实了,下次别戴这种了。”   姬星河道:“那戴什么样的?”   “嗯,黄金的,还是白银的?”   “你要送我吗?”姬星河问道。   容宛月倒是没想着,但是见姬星河兴致勃勃,她正好用此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道:“也可以,你喜欢什么样的?”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姬星河答道。   容宛月忍不住想笑,还真是没有要求呢。   不过,没有要求才难。   但她知道姬星河说的是真的,她就是送他一个草戒指,他也会高兴地收下。   见他眉心微蹙,显然是手上有些疼了。   她道:“好,我知道了,下次,下次一定给你送一个漂亮又结实的。”   姬星河笑了。   等到下午,朝廷突然传来消息,灵武本来有一伙强悍的土匪,许多官员去剿匪都没能成功,之前新派去的县令上任,想要拿这伙土匪开刀,没想到派出去的人被无情绞杀,而他自己也被人割了脑袋挂在县衙门口,七月的天如此燥热,那头颅不久就发出恶臭,长满蛆虫。   灵武县一时人人自危,竟然无人敢上任,就在前些时候,土匪下山,强占了灵武县,现在他们开始往边缘扩散,蚕食土地。   姬星河之前派人去查探,现在消息传出来,那匪首竟然是十年前死去的姬文瑞,他如今占山为王,膝下有子女。   这些年韬光养晦,现在开始反击朝廷,想要重新夺取皇位。   就在探子回来的前夕,姬文瑞已经完全占据了灵武,自立为王,并指责当今天子不仁,推行清田策,收上去的土地根本未能顺利分给百姓,反而重新被占领,清田策宛如废纸。   而他们正是要救黎民百姓与水火之中,他们宣扬如此理论,真的有一些百姓听了他们的话,投入他们的阵营之中。   跃龙山庄的官员听到此消息均大吃一惊,姬文瑞十年前就曾经想要杀进京城,那时是先帝派人过去将他剿灭,想不到如今他不仅没死,反倒想要再次重来。   他们纷纷想姬星河上书,需要尽快将人剿除,不然怕是会后患无穷。   容宛月听到这件事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剧情终于慢慢地推进到这里来了。   不过,她知道这个姬文瑞是假的,只是跟真正的先太子有一模一样的脸,他背后是江南士族,他本人有野心,而更有野心的是姬文瑞曾经娶过的太子妃的母族。   这次姬星河的清田策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而早在十年前,他们已经存了异心,现在他们等不得了。   官员们觉得现在趁他们羽翼未丰,立刻对他们展开对战。   有一些则觉得毕竟是皇族血脉,也许可以先试着和谈,如果他们能够回归朝廷,不用大动干戈更好。   两伙人唇枪舌战,容宛月听着都觉得头大。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去打的话,谁去。   主要现在那边的情况大家都未可知,面临的挑战也是难。   且如果对面的人真的是姬文瑞的话,如果真的打死了,其他大臣,或者皇室人也许事后会有意见,顾及此,一时也无人主动请缨。   姬星河听完他们的话,让他们先下去。   此事一出,大臣们也没了玩乐的心思,更是担心皇上的安全,上言立刻回宫。   容宛月一听着急了,这里的剧情她还没走呢,如果现在回去,那岂不是坏了她的事。   不能走,最起码要再等两天。   等大臣离开,容宛月走了进来。   她见姬星河眉头紧锁道:“皇上,刚刚我都听到了。”   “你听到了,这个姬文瑞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上次居然让他逃脱了,他不藏起来苟延残喘,又出来搞事,这次我是不会让他得逞,那么多人都因为他死了,他却还好好地活着,哼。”姬星河气道。   容宛月知道姬星河不喜这个人,估计也跟这人曾经要杀了他们母子又关系,先是利用然后再弃如敝履,这个姬文瑞也不是什么好人,眼里只看得到利益。   容宛月安慰他道:“皇上,你不要动怒,他虽然打着皇族的幌子,可现在谁知道他是真是假?”   姬星河凝眉:“这是什么意思?”   容宛月道:“皇上,以前我听说姬文瑞有好几个替身,替身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边的谋士有时都分辨不出来。当初他死在战场上,是先皇派宣威大将军将他斩杀,那头颅都被拿到了皇上的面前,这件事都过了十年,为什么会突然又冒出一个姬文瑞?”   “你是说这个是假的?”   ◎最新评论:   完 第67章   ◎“你喜欢我,那皇上呢?”◎   容宛月点头:“不无这个可能,当然也许当时死的是人是假的。”   姬星河沉吟道:“但是不管现在的人是真是假,他一定是假的。”   容宛月点头,两人四目相对,她瞬间明了姬星河的意图。   只要让人将这个消息放出来,那本来依附姬文瑞的人定然会对他产生疑惑。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人心涣散了,就会不堪一击。   姬星河道:“你说的这个很及时,到时候我会派人去做。”   容宛月点点头:“现在你不用发愁了,那皇上我们现在下山吗?”   “大臣们考虑得也并无道理,”姬星河道,见容宛月听了他这句话之后,眼中的光似乎黯淡下来,他问道,“你喜欢这里,想在这里待着?”   容宛月道:“本来说好的待三天,可是突然将这么走了,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我听说这里的温泉不错。”   温泉?   姬星河眉心微蹙道:“那好,我们再待几天。”   “真的?”   姬星河点头,容宛月尚来不及高兴就听见姬星河道:“让其他人都离开,就我们两个人。”   容宛月:……   不不不,他们两个人不行,她需要走剧情呢。   她道:“皇上,人多热闹,就我们两个我会害怕,冷冷清清的,不如让大臣女眷们都留下来一起再待一晚上。”   姬星河摇头:“他们有些老胳膊老腿,这几日打猎早就累了,朕已经准许他们回家。”   “啊,那留下一部分也行吧。”   姬星河扬眉:“你想要谁留下?”   容宛月点了几个人:“那天跟我一起比赛的将军女儿不错,还有苏学士的女儿,哦对了,皎皎可以跟我一起去泡温泉,还有……”   她提了一圈,姬星河听着,她似无意道:“对了,男子也留下来,可以保护皇上,比如说肖医士、周大人……”   姬星河嘴角一弯,“周元白吗?”   她说了那么多人,他却只提了周元白,这让容宛月莫名心虚,她道:“还有郭镇和其他的侍卫。”   姬星河盯着容宛月道:“还有吗?你就想让他们留下来?”   容宛月摇头:“没有了。”   姬星河半天没再言语,容宛月道:“皇上?”   姬星河回神道:“其他人可以,周元白应该不行,他下山了。”   “什么?”   她的异常让姬星河侧目,容宛月忙道:“臣妾还以为周大人会等云皎皎呢。”   完了,完了,周元白走了。   “他尚且有事。”   容宛月只好道:“我知道了。”   她的语气也没有刚刚的高兴,姬星河一手握成拳,嘴唇抿起来。   如此等到日暮西山,两人用过膳后,姬星河安排容宛月去泡温泉。   容宛月本来没什么心情,可想着自己还没有好好地泡过温泉,便去了。   温泉里面烟雾缭绕,里面还撒了花瓣。   容宛月整个人都泡进去,温泉水浸润全身,很是舒服。   她都快要睡着了,红袖突然在她耳边道:“娘娘,周大人回来了。”   容宛月一把拉下脸上的巾帕,周元白不是已经下山,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问道:“他现在在哪里?可知他为什么回来?”   红袖道:“他一回来就去了书房,似乎在跟皇上商量事情。”   容宛月让红袖继续盯着,没过一会儿红袖道周元白也去泡温泉了。   容宛月来了精神,难不成姬星河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要让周元白泡温泉治疗他的伤,所以才会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这对她可是一个好消息。   她道:“好,我知道了。”   姬星河还在书房没有出来,容宛月抓住这个机会。   再晚,她怕是完成不了这个剧情了。   她赶紧从水池中起来,换过衣衫,她悄悄地想要去找周元白,门口跟着两个侍卫,他们要跟着容宛月,容宛月担心他们会将自己的行踪报给姬星河。   于是打算支开他们,可他们却道要确保容宛月的安全,不能离开。   这可将容宛月难住了。   她只好捂着胸口说不是,让他们二人去给自己请太医。   两人犹豫了一下,一人去了,但是还有另外一人。   容宛月又道她想去给皇上做一道御膳,可是有一味菜这里没有,让侍卫去拿。   侍卫为难,她佯装道:“你们是保护我的安全,不是监视我,皇上将你们二人给了我,难道本宫的话你们不听?”   侍卫不敢,他也只得去了。   好不容支开两个人,容宛月让红袖给自己遮挡着,她则是来到了周元白泡澡的地方。   她现在已经确定姬星河与云皎皎都不在此,那她可以对周元白“表白”之后就走,这也算完成剧情。   她正打算进去,红袖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娘娘,您真的要进去吗?如果这事让皇上知道怎么办,娘娘三思。”   红袖能忍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不过她都误会了,如果被别人知道,那她容妃的名声可就真的坏了。   她道:“你放心,本宫是喜欢皇上的,现在进去只不过是跟他说几句话而已,很快出来。”   她如此说,红袖也不知信还是不信,终于让开了位置,让她进去了。   容宛月小心翼翼地进去之后,听到系统滋滋啦啦的声音,她尝试呼唤系统,想弄清楚怎么了。   可系统就像卡顿的磁带,又像没有信号的手机,传过来的声音根本听不清,后来还中断了。   她十分疑惑,哗哗的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内里烟雾缭绕,宛如仙境。   中间有一座绘制出浴图的屏风挡着,她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偷偷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光裸的后背,那后背比一般女子要宽,的确是男子无疑。   她很是紧张,毕竟接下来自己不仅要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还得脱掉自己的外衫,露出里面的曼妙身姿。   她犹豫了一会儿就下定决心,再不行动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她咳嗽了一声,里面传出一道疑惑的声音:“谁?”   这声音如同含了水汽,低沉哑然,容宛月忐忑不安,一时没仔细辩驳声音的不同。   她掐着嗓子道:“奴婢是伺候大人沐浴的。”   里面的人没再出声,似乎是默许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周元白背对着她,她真是没眼开。   她拿了一个丝瓜络,慢慢走近周元白道:“周大人,你没想到吧,是本宫来这里了。”   “你不用惊讶,也不必回头,如果你想反抗,那么本宫现在就让人知道是你对本宫图谋不轨。”   面前的人似乎惊呆了,果然没有回头,他的身子隐在水下,一头如瀑的青丝披在肩膀上。   容宛月稍稍心安,她道:“实话告诉你,本宫看上你了,如果你识趣点,对本宫好,那以后本宫自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这样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如果你不从,我心情不好会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依照皇上对我的宠爱,他不会不答应。也许之后你就不再能够升官发财,也许是周太傅会更加讨厌你。哦,对了,你不是喜欢云皎皎吗?她现在是本宫的侍读女史,本宫不高兴,其他人也休想欢喜。本宫就让她天天读书,没有时间吃饭睡觉。”   她说完看到周元白的背挺得更加直了。   一股寒意让温泉房的热度都降下几分,容宛月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她知道周元白在生气,等下他可能还会斥责自己。   可他久久地没有出声,容宛月不由地奇怪,她道:“怎么样,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喜欢我,那皇上呢?”面前的人突然出声,声音怪怪的。   皇上,他提起皇上,这个时候还提起姬星河,他们二人的关系还真是好。   她道:“你担心皇上,放心,皇上不会知道的。而且本宫也不是不喜欢皇上,只是对周大人也生爱慕,这世上原本也没有说一定从一而终喜欢一个人的道理,况且,皇上可以有后宫三千佳丽,本宫只是想要再多喜欢一个,应该不算过分吧?”   过不过分她不知道,她就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快要爆炸了。   她有点害怕,周元白毕竟是男子,又曾经是侍卫统领,而她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他突然暴起,自己可不是对手。   眼前情况危急,更可怕得是自己还有一个脱衣服的动作。   容宛月急忙提醒他:“你先别激动,想想云皎皎,想想她,你先冷静下来。”   瞧着周元白镇定下来,容宛月赶紧脱了外衫道:“本宫告诉你,本宫比起云皎皎也要强上百倍,不信你往后看一看,本宫就不信你还会再想选她。”   没待周元白扭过头,她又道:“本宫知道这事急不来,本宫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等你考虑好了,本宫再来寻你。”   呼,总算演完了。   谢天谢地,容宛月赶紧拿起地上的外衫就想往外跑。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仔细听来,只隐约听见刺客,长公主等字眼。   刺客?哪里来的刺客?   容宛月尚来不及反应,侍卫竟然试图闯进温泉池中来搜寻。   红袖在前面阻拦道:“你们不能进去。”   有一个太监道:“你不要在这里碍事,哎,你不是伺候容妃娘娘的宫人,怎么会在这里。此处周大人在泡温泉,你在这里,难道娘娘在里面?”   红袖反驳道:“放肆,你们敢胡乱攀扯娘娘。我之所以在此是太医有药让我来交给周大人,可是周大人正在里面泡温泉治疗伤口,你们还是不要进去。”   “咱们那里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山庄里有了刺客,刚刚长公主遇刺,差点受伤,如果再找不到刺客,那刺客伤了皇上怎么办,这你担得起吗?走,快进去搜。”   “你们谁敢?”红袖挡在前面。   可领头之人将她用力一撞,她摔倒在地,太监道:“快进去搜,长公主说了,抓到刺客者重重有赏。”   眼看侍卫们就要进来,容宛月大骇,她四下一扫,这里空荡荡的,根本无处可躲。   怎么办,怎么办?   温泉水映着烛光晃了她的眼,对了,温泉池。   可是里面还有周元白呢。   “是不是在那里?”   来不及了。   完 第68章   ◎你也终于害怕我了?◎   容宛月跳入水中,溅起水花一片。   侍卫们听到了水里的动静,那公公道:“水里,一定是在水里,快些下水去抓。”   侍卫们还想上前,水中的周元白终于再次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太监道:“周大人,奴才们在抓刺客,扰了周大人的雅兴是不对,不过,这刺客可是长公主下令抓的,如果抓不到,我们都得要受罚。周大人就辛苦一下,先从里面起来,我们怀疑这刺客刚刚跳进了水里面。”   “如果我不起来呢?”   “周大人,你不愿意侍卫们将刺客抓住,难不成这其中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   “你想说我与刺客勾结?”   “奴才不敢,但是如果周大人阻挠我们抓刺客的话,恐怕就惹人怀疑了。”   周元白怒道:“滚。”   太监自然不会走,长公主说了,这春/药药性强,只要再等等,这两人一定会纠缠在一处,到时候他们自然就可以捉奸了。   他阴阳怪气道:“奴才们只要抓到刺客,自然就会滚。”   他一摆手,几个侍卫正要下水。   周元白转身,手掌猛然拍下,溅起的水花溅进太监的眼中,太监痛呼一声道:“放肆,周大人你是将长公主、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吗?奴才可是奉旨拿人,你现在是抗旨,来人,快入水将那刺客拿下。”   可任他叫嚣得厉害,侍卫们无人敢动手,相反他们立刻下跪道:“参见皇上。”   皇,皇上?   太监慌了。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皇上冷漠的眼神。   他吓得魂飞魄散,跪下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不知皇上在此,还以为是周大人,惊扰了圣驾,奴才该死。”   姬星河此时心中盛怒无可言状,他冷冷道:“来人,拉下去砍了。”   太监吓得惊叫:“皇上饶命,奴才是奉命行事,是长公主让奴才捉拿刺客。”   “捉拿刺客?可朕倒是好奇,所有人都知道周元白早已经下山,你为何会将朕误认为是周元白?”   太监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姬星河不耐烦地挥手,太监道:“皇上,皇上,奴才,奴才,是长公主让奴才带人过来的,不关奴才的事。”   “她要你来做什么?”   “长公主说,说来此名为找刺客,实际是……是捉奸。”   捉奸?   姬星河眼睛眯起来,看来姬灵雁竟然盯上容宛月了。   他心里烦躁,身上也是热的难受。   正在这时,藏在水里的容宛月终于憋不住探出头来呼吸。   侍卫们听到动静下意识望过去,容宛月一抹脸上的水珠,还没看眼前的情形。   她自己就被人按在了怀中,她懵了,立刻挣扎起来,可她被紧紧地按住,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怒吼:“滚出去。”   屋内众人均惶恐应是,赶紧滚出去。   他们虽然没有看见人脸,但是那一头青丝如瀑,肌肤胜雪,娇艳逼人,他们知道这是个女子。   恐怕他们是坏了皇上的好事,皇上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容宛月听到那一声怒吼,已经不敢动。   姬星河,抱住她的人居然是姬星河,难不成刚刚背对她的人不是周元白,一直都是姬星河。   她就说声音怎么不太对,可那也不是姬星河原来的声音。   像是刻意伪装过的音色。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红袖打听错了,还是姬星河早就怀疑自己,故意试探自己?   天哪,无论是哪一种,她今天都无法自圆其说了。   她的心砰砰直跳,被姬星河抱得这么紧,她就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更加厉害,像是放在火堆中随时会爆的炸弹。   明明是旖旎的场景,可两个人显然都没有任何异样的想法。   容宛月眼珠儿不停地乱转,她的手抓着姬星河手臂,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姬星河的体温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渐渐到了灼人的程度。   两人肌肤相触,他滚烫如火。   容宛月几乎快要被烫熟了。   室内一时只有水流声和两人的呼吸,良久,容宛月终于听到姬星河说话了。   “你看清楚我现在是谁了吗?”   声音很低,恢复了正常,容宛月一听就知道是他,也就是说,刚刚他肯定是用了什么东西变了声音。   容宛月惴惴:“知道。”   “我是谁?”   “是皇上。”   “你刚刚那些话是想跟我说的吗?”   容宛月:……   他明明都听到了,还这么问自己,一定是气到极点了。   她道:“皇上,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姬星河扶着容宛月的肩膀,双眸沉沉地望向容宛月,他道:“是解释你没有看上周元白,还说你并不是故意在他面前脱衣服?亦或者你是想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朕?想要替朕拉拢大臣?”   她,她没有想这么说啊。   她眉头微皱,姬星河道:“我之前就发现你对周元白过多关注,我想着自己也许错了,你是因为我才会这么对他,可是一次、两次、那么多的巧合由不得我不多想。你派人打听周元白的一举一动,你想让他留下来,目的就是为了对他表明心意?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   容宛月刚刚的确在疑惑,这时候听姬星河自己提出来,她心中凉飕飕的:“皇上,你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姬星河面沉如水:“是啊,我不信你会真的喜欢周元白,可是你的种种行为实在太明显,尤其是今日。你以为他回来了,并没有,是我故意让人扮成他的样子,又将他回来的消息透给你的人听。你知道我在这里等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容宛月见他脸上悲戚,心里难受,她伸手想要安慰姬星河。   可姬星河后退,不愿让她碰到:“我想着你会不会来,你来了又会说什么。你没来的时候我很高兴,甚至内疚,自己误会了你,还设计试图让你掉进这个陷阱中,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补偿你,我要跟你说对不起,我再不会怀疑你。”   “我本来已经要从水中出来,想要回去紧紧地抱住你,对你忏悔。可是你进来了……”   他幽幽地凝视容宛月:“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的脚步声,我当时脸上火辣辣的,我想哭又想笑,你来了。你果真像我预料的那样来了,可是我不高兴,一点儿也不开心,我甚至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试探你,也许不试探,我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容宛月窒息了,她抓住自己的衣襟,姬星河眼中的痛如锋利的刀剑刺进她的心脏。   “我可能真的太笨,不知道及时止损。我没有回头,我想着也许我不能太武断,虽说晚上宫妃跑入朝臣的汤池中实为不妥,但我可以听一听你来这里的理由,我不能只凭一个举动就给你判了死刑。也许你根本不喜欢他,来这里是个意外,也许只是为了云皎皎,或者是因为今天我没有给他们赐婚,你想要为我去解释,因为你一贯是如此为我着想。我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可是你瞧我听到了什么?”   容宛月紧抿唇角,池水温热,还有天然的硫磺气味,可此时她却觉得身上的水是那么凉,凉到了心里,冷得她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皇上,你别说了。”   “你说,你爱慕他,想要他,”他说一句就朝容宛月逼近一步,他咬牙切齿,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这样的话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来,“可你之前不是说过只喜欢我吗?你说要一直在一起。昨日说的话还响在耳边,为什么你转眼就变了,背着我来找周元白,甚至为了得到他,用他的表妹做威胁。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云皎皎,所以才把她留在宫中,原来你竟然打得是这个主意吗?”   “皇上……”   “你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你喜欢他什么?脸吗?可你不是说过我最好看,你只要看着我不就够了吗?是不是我杀了他,你就能只看着我了?”   他突然厉喝道:“来人,现在就去给朕取了周元白的项上人头。”   容宛月一听他来真的,立刻道:“皇上,你误会了,我不喜欢周元白,我只喜欢你啊。”   姬星河看着她:“是吗?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你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你告诉我,我到底该信哪一句?”   姬星河越来越近,容宛月退到最后,背贴在池壁上,无路可逃。   姬星河面色铁青,双眸燃起的怒火几乎将容宛月燃为灰烬。   容宛月怕了,她下意识伸出手阻止姬星河的靠近。   姬星河却并不愿她如意,他抓住容宛月的双手将她按在池壁上道:“你不喜欢我有后宫,我现在就将所有人都赶出去,我要让你成为皇后,好不好?你也不要再想着别人,周元白不行,任何人都不行,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好吗,不行吗?”   他癫狂如斯,容宛月都准备召唤系统了。   可是她的脸上一热,她仰头发现是姬星河的泪。   他眼睛红得要命,泪水沾湿了他的睫毛,额前的碎发贴在他的鬓边,显得乖巧,他委屈至极地看着容宛月,摇摇欲坠,他是破碎的、凌乱的,哪里像是会伤害人的样子。   【系统,我现在该怎么办?】   【宿主,刚刚系统修补bug,临时掉线,我想告诉你,这池子里的人是反派。】   【你这个马后炮,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有用,作为补偿,现在可以让反派昏过去,宿主决定用还是不用?】   让他昏过去吗?   容宛月看着面前的姬星河,姬星河已经濒临崩溃,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执着地想弄清楚,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会这样,你忘记那个琥珀了吗?我们像细腰蜂跟蜘蛛一样好不好?你不要变心,你听话,乖乖听话,不好吗?”   容宛月上来不及回答,他道:“难道只有我真的将你关进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你的时候,你才能喜欢我一个人吗?”   关小黑屋?   容宛月舔了舔唇,她道:“皇上,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有你。”   姬星河愣住,刚刚都是他在说话,他没有给容宛月开口的机会,因为他怕,他会听到容宛月的谎言,他更怕自己即使听到了,也会选择相信,他还是会为她的甜言蜜语而动心。   容宛月见他愣住,还以为他信了,她正准备再接再厉,姬星河突然笑了,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可那笑意不达眼底,一颗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如夜空中最美的一颗星。   他道:“你说这样的话,你害怕了对不对?怕我伤害你,你也终于害怕我了?” 第69章   ◎她将自己赔了进去。◎   他的笑声凄凉,容宛月心口钝钝的疼。   她忍不住摇头:“不,不是的。”   姬星河似乎要站不住,他道:“以前你说喜欢乖巧懂事的,我便一直在你面前扮演着这样的人,我晚上做梦都不敢乱动,怕你发现我的举动不合规矩,怕你发现我内心冷漠无情,根本不是你希望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的语句几近破碎,力气也无知觉地加大,容宛月的手腕好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姬星河崩溃中却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下意识像以前一样忙不迭地向她道歉:“对不起阿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你能不能也像我喜欢你一样来喜欢我,我只要你,谁都不要。”   “你能原谅我吗?能吗?如果我们能够融为一体,你是不是才能不离开我,是不是?”   容宛月道:“我……”   她没有机会说出下一句话,因为她的唇被堵住了。   与以往不同得是,这次姬星河来势汹汹,像是一头忍耐许久的小兽,凶猛异常。   他不停地亲吻容宛月,容宛月双手被扣住,根本无法反抗。   她被吻得差点窒息,好不容易能够呼吸,下一秒又被夺走了空气。   更可怕得是,姬星河的手下移,他非常急切地要解开容宛月的衣衫。   但他明显不会,情急之下那衣衫的系带竟然还在腋下打了一个结。   容宛月都感觉到姬星河更加急躁了。   他一怒之下,直接撕破了衣衫。   容宛月只觉身上一凉,身上的薄衫已经破了。   她急忙将脸撇向一边,姬星河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的脸紧贴住容宛月,喃喃道:“阿宛,阿宛,我们在一起,在一起。”   他身上特别烫,眼神也充满了欲望。   而她自己也觉得身上燥热难受,身上软得站不住,只想抱着姬星河。   她清楚地知道,这不对劲,不止是自己,姬星河也不正常。   她问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鉴于刚刚系统没有好好地督促容宛月,这时候态度似乎比刚刚要热情许多,贴心地提醒容宛月,他们两个是中毒了。   容宛月大骇,不过系统下一句又让她稍稍安心。   他们不是中毒,而是中了春/药,这春/药还是长公主姬灵雁下在池水中的,因为姬星河一早泡在了池子里,所以他比容宛月还要严重。   姬灵雁啊,她为什么在温泉中下春/药?   容宛月还来不及想,姬星河已经又难耐地紧紧抱住了容宛月。   容宛月既然知道是□□的事,她赶紧叫道:“皇上,皇上,你快醒醒,你中了春/药。”   姬星河被她强硬地拉起来,他的眼睛依然很红,容宛月一直说了几遍,姬星河似乎才知道身上异于平常的难受来自何处,他神思中有几缕清明。   他蹙眉,眼中泛着盈盈的泪光,他看向容宛月道:“春/药吗?我听说人中了春/药,如果不纾解会死的,阿宛,我是不是要死了?”   容宛月也是难受得厉害,她喘息连连,偏偏姬星河还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他的手就在自己的背后摩挲,他亲吻的地方都像在点火,如果不是姬星河扶着她,她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容宛月哄他道:“不会的,我们出去找太医来,太医一定有办法?”   “我不想要太医,我只想要你。”   他伸手一拉容宛月,噗通一声,容宛月掉入了温泉中,猝不及防之下,她喝了一口温泉水。   可那水还不曾咽下,水下姬星河抱住她,再次吻住她,那水就渡入了他的口中,而她呼吸到了救命的空气。   容宛月不会水,一时只能攀附在姬星河的身上。   落水人的本能就是紧紧地抓住她能碰到的一切东西,而姬星河似乎很喜欢被她这样全心依附。   眼看再不冒出水,容宛月就要无法呼吸,姬星河带着她上去。   容宛月终于能够呼吸,姬星河在她耳边低语:“阿宛,阿宛,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吗?”   容宛月睁开眼,姬星河已经被浓烈的情/欲折磨的眼角都是一片湿红,他脆弱得仿佛端午那晚水中粉色的睡莲,他连鼻头都是红色,双唇因为亲吻已经倍现润泽,看起来就像清晨最鲜嫩的花瓣。   “阿宛,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他眼中波光潋滟,乌发如瀑,皮肤因为泡温泉,现在全是淡粉,像是云霞落在身上。   那样的美丽,勾人心魄。   容宛月心中悸动,他的眼泪如碎珠,一颗颗落在了她的心上,彻底搅乱了她的心。   她忍不住俯身在姬星河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道:“对,我喜欢你。”   姬星河身上发颤,如同受到了神明的怜惜,得到莫大的鼓励。   他上前抱住容宛月,虔诚地亲吻她的双唇。   容宛月凝视着姬星河,她道:“姬星河,看着我,我是认真的,也并不是受了什么药物的蛊惑影响,只是因为喜欢你。”   姬星河闻言,瞳孔微微睁大,手也开始颤抖起来,容宛月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同姬星河一道陷入了欲海之中。   事到如今,她再也无法否认。   自己喜欢姬星河,真的很喜欢。   喜欢到刚刚他误会自己,自己很难受,喜欢到看他痛苦,她心如刀割。   她将自己赔了进去。   但是,她不后悔,毕竟受了春/药的折磨,又遭受“背叛”的痛苦,在双重折磨之下,姬星河还能听到自己呼痛,还能照顾自己的感受,她心里对他触动更深。   她还是要回家的,不过,除了回家之外,她有了别的想法。   一夜缠绵,容宛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行宫的床上。   姬星河双臂揽着她,他就在她的身侧,容宛月一睁眼就对上姬星河微红的眼神。   她不由地一怔,姬星河似乎是一夜没睡,他的眼神中看不出来是喜是怒,容宛月一时也拿不准他的心思。   昨日在温泉处,他算是彻底在自己面前撕破了之前的伪装,他说自己不是乖巧善良的,相反他自私残暴,昨日是他布下的局,他早就怀疑自己了。   虽然最后他再一次在自己面前败下阵来,祈求自己不要离开,但她听说男子一般在床上说的再好,下床之后都会翻脸不认人。   姬星河会不会现在再翻脸,追究她之前的事?   只是一息,她脑海中闪过几百个念头。   她扒拉一下好感度,发现昨夜两人缠绵后,好感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他并没有因为周元白的事怨恨自己,反而是更喜欢自己了。   容宛月放心了,看向姬星河的目光也更加的爱恋,昨日他且怒且悲,但是在他心里,自己依旧是最重要的,除了扣住自己的手,他任何过分的事情都没有做。   思及此,她伸手触及姬星河的脸,姬星河刚刚似乎在出神,此时被脸上的温热触感拉回现实。   看到容宛月已经醒来,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他嘴角微微一弯道:“阿宛,你醒了。”   容宛月点点头,手指抚摸他的眼角:“你一夜没睡吗?困不困,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姬星河握住她的手指,放在嘴边亲吻了下道:“我不困,我只是很开心,又怕这是个梦,闭上眼睛再醒来,美梦就碎了,所以我便一直看着你,只要看着你,就不怕你不见了。”   看着她,抱着她,感受着她,她就一直是自己的。   容宛月道:“皇上,这不是梦,是真的,我是真的,昨天在清池中发生的事情也是真的。”   她尝试起来,结果身上无力,腰部又酸软,差点倒下去。   姬星河赶紧抱住她道:“我知道了。”   见她扶着腰,他道:“怎么了,这里痛?”   他伸手为容宛月轻柔慢按,在他的动作下,容宛月舒服多了。   她靠在姬星河的身上,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索性两人都起来了。   洗漱过后,两人一同用膳,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日的事。   用完膳后,王喜来报,说经过一夜的审讯,那些乱闯清池的人已经招供。   他们是受了长公主的命令而来,他们半夜掳来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她也已经将这事说了出来,原来长公主因为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不喜容妃。   之前齐山去打听周元白的事情恰被长公主的人看到,长公主推测出来容妃看上周元白,所以一直特别留心,后来知道周元白在一处温泉泡水,提前在温泉里面撒入了药物,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两人中了药之后行不轨之事,这样的话,容妃被皇上喜欢,必然会被皇上厌弃处死,而周元白犯了欺君之罪,也罪无可赦。   她这一招一石二鸟,将皇上的宠妃与大臣害死,还重重打击了姬星河,可谓狠毒。   王喜报告消息的时候,容宛月就在一旁,听到姬灵雁知道自己的事,不由地吃惊,她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想不到暗处还有那么多双眼睛。   她不由地庆幸昨日去的人是姬星河,如果真的是周元白的话,那她可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她心里一阵后怕,看了姬星河一眼,姬星河冷笑道:“朕的这个姐姐道真是嫌自己命长。”   那个所谓的刺客当然也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光明正大地来清池去搜人。   姬星河道:“她不是被刺客伤到了吗?既然她已经这么说,自然不能让她的言语落空。”   他吩咐王喜下去,特意给姬灵雁找一批刺客,不仅如此,还特意带上她“喜欢”的春/药,让她也尝尝被下药的滋味。   容宛月挑眉,这下姬灵雁可真是惹到姬星河了。   ◎最新评论:   【好康好康作者大大加油。   不要太刀(痛求)】   完 第70章   ◎他禁足我?◎   她默默地吃了颗荔枝,王喜道:“皇上,那如果大公主让人乱说……”   “那下一次死的就是他们全家。”姬星河淡淡地道。   王喜下去,姬星河给容宛月夹了颗鱼丸,他道:“姬灵雁心思歹毒,我如此处置她已经是留有余地了。”   他这是在跟自己解释,怕自己觉得他恶毒?   容宛月轻声道:“皇上,长公主的确是过分了,臣妾对皇上的做法没有任何意见。”   姬星河觑着容宛月,嘴唇嗫嚅又噤声。   两人沉默用完膳,姬星河问容宛月还要不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容宛月摇头,反正剧情已经走完,她现在可以回去。   姬星河吩咐宫人收拾东西,随后就回宫。   等所有人都准备好,山庄突然喧闹起来,有人大声说着抓刺客,声音是从长公主的房里传出来的。   事情报到姬星河面前,姬星河关切地领着众人赶过去,恰好遇到出逃的刺客,侍卫们将刺客抓起来,揭开他们的面巾,赫然发现刺客居然是长公主的府卫。   而长公主的房门被推开,众人瞧上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长公主身上只着一件粉色的肚兜,倒在血泊中。   而她的身旁是三个不着寸缕的男子,他们神志不清,面色通红,嘴角吐出些许白沫,对众人的到来无知无觉,反而当众做出一些龌龊的动作。   当下有女眷尖叫一声捂住眼睛,房间里一股浓浓的麝香气味,地上散落的事各种助兴器具和药物。   众人如遭雷击,他们再看不懂这房间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可就是愚笨。   想不到长公主平日里冷冷清清,端着架子,私下竟放荡如娼妇。   姬灵雁此时痛晕了过去,姬星河当众审问刺客,刺客们被杖打,很快招认。   他们昨日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去刺杀容妃娘娘,因为前几日,长公主因为娘娘失了面子。   但是他们未能得逞,回来的时候躲在了长公主的宫殿内。   至于为什么会刺杀长公主,他们招认是报复和嫉妒,他们不仅是公主府的府卫,还是长公主的面首。   平日里他们都会轮流伺候长公主,可是长公主这么快又有了新欢,他们出事,长公主又不愿出头保住他们。   他们听到长公主计划着要杀人灭口,愤怒之下冲进长公主的房间内,刺伤了长公主。   这个消息一出来瞬间震惊众人,原来他们看到的还都只是冰山一角。   刺客们快交代完的时候,长公主恰好醒来,她发现这么多人围观自己,她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当下尖叫着喊人。   宫人赶紧将长公主扶起来,披上衣衫,姬灵雁听到刺客的话,大怒道:“胡言乱语,你们竟敢辱我清白,放肆,来人,快些将他们打死。”   可她说完,并无一人上前,显然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大家都已经信了刺客的话。   “放肆,放肆,你们反了,反了。”姬灵雁歇斯底里,“本宫才没有与人苟合,他们诬蔑我,我要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薛志成之前有事出去,此时回来一眼看到长公主与三个男子赤身裸体,瞳孔剧缩。   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他,觉得他今日绿油油,格外不同。   薛志成却下跪为长公主求情,姬星河道:“哦,你倒是好性子,不过,长公主如此放荡不堪,又心思歹毒,实在不能容忍。”   他下令废除姬灵雁的公主身份,并将他们全家贬为庶民,游街示众之后流放北漠。   姬灵雁如遭雷击,薛志成也下跪求饶。   姬星河道:“你们不是恩爱夫妻吗?自然是要同甘共苦。”   他下了决定,无人能更改。   姬灵雁见他短短几句话将要将自己流放到苦寒之地,顿时怒道:“放肆,本宫是长公主,是先皇的女儿,你凭什么流放本宫?”   姬星河嗤笑一声:“凭朕是皇帝,你做的这些好事即使先皇知道,恐怕也不愿意认你。”   他不愿意再同姬灵雁说话,挥挥手,离开有人过来押着姬灵雁下去。   之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转眼就成了阶下囚,姬灵雁急怒攻心,鬓发散乱,哪里还有平日的高贵?   姬灵雁被拖着下去,她奔溃恶毒的双眸盯着姬星河道:“放开我,他才该被处死。”   “姬星河,你没有资格这么对本宫,本宫要去告诉太皇太后,还有你根本不配当皇帝,你才不是先皇的儿子,你是叛军姬文瑞的儿子,是你,是你放火烧了如霜居,是你弑君,你卑鄙无耻,这皇位不该是你的。”   众人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们一瞬间灵魂出窍,回过神来纷纷后悔留在这里,此刻只想钻入地缝,不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容宛月望向姬星河,姬星河笑了。   “这话朕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如果你想不到什么新鲜的借口或者理由就不要再说出来浪费朕的时间了。”   “这皇位原本也不是朕要坐上来的,是你们一个个为了自己心中的私利将朕推了上来,现在又想将朕拉下来,未免想的也太好了。”   他缓缓扫视全场,底下诸人全部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容宛月的脸上:“如果以前,你们想给这个皇位换个人,也许我会同意。不过现在,我有了自己想守护的人,她希望我能当一个好皇帝,那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便只能是我,如果谁敢有二心,或者想要打皇位的主意,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地位,下场……”   他懒懒地伸出手,食指指向一身狼狈的姬灵雁:“与她一样,不得好死。”   他原本慢条斯理,眼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根本不在意姬灵雁的话。   可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柄长剑闪着寒光突然刺进姬灵雁的胸口。   姬灵雁胸前一凉,她呆愣着低头,发现自己的胸口插了一把剑。   鲜血一滴滴地往下流,那剑猛然一拔,她心口剧痛,嘴角溢出鲜血。   她指着姬星河,艰难地道:“你,你……”   话音未落,她猝然倒地,鲜血流了一地,洇湿了她的衣衫。   有人吓得惊叫一声,很快又捂住了嘴。   诸人看着姬星河将那长剑扔在地上,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皱下眉头,仿佛他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畜生而已。   他垂眸道:“你说朕无事,错就错在不该派人去伤害容妃。”   姬灵雁躺在地上是听不到了,其他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虽说长公主是罪有应得,众人也更清楚不能得罪容妃娘娘。   皇上对容妃娘娘如此疼爱,怕是以后这皇后的位子也是她的。   容宛月也很懵,没想到姬星河就这么杀了姬灵雁。   她并不同情姬灵雁,毕竟是她先对自己下手,而且小说里,她一直对付姬星河。   只是刚刚见姬星河杀人不眨眼,且他还是为了自己才对姬灵雁动的手,她的压力更大了。   姬星河拿帕子擦干净手朝容宛月走了过来,容宛月抬头,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他仔细看着容宛月,似乎在分辨她笑容的真假。   他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容宛月摇头,姬星河道:“本来并没有现在要她死,不过留着她对你始终是个威胁,且她一直伤害你,我不许。”   容宛月轻呼一口气,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以后这种事可以依照律法行事,皇上你觉得呢?”   她并不想让姬星河往暴君的方向发展。   姬星河微微蹙眉,良久道:“好。”   众人听到这两人的谈话,不由地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同时觉得容妃娘娘虽然盛宠在身,但还是十分明事理的。   这事处理好之后,容宛月随姬星河进宫去。   她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发现红袖跟绿蜡、齐山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事另外三个新面孔。   两个宫女分别叫碧青,花溪,容宛月问道:“红袖、绿蜡呢?”   宫女面面相觑:“回娘娘,奴婢们不知。”   不知?   姬星河再搞什么鬼,为什么将她的人全都给换了?   她想要出宫去问问清楚,可是刚到门口就被拦住,李玖、李威两个人道:“娘娘,皇上有令,娘娘从今日起只能待在邀月宫中,哪里都不能去。”   “什么,皇上什么时候下的命令,本宫怎么不知道?”她皱眉道。   两个侍卫回答道:“娘娘,昨日皇上已经下令,娘娘待在宫中,不能出去。”   “如果我偏要出去呢?”她作势继续往前。   两人齐齐后退一步,他们对视一眼,突然下跪道:“娘娘,请不要为难卑职,如果娘娘今日出了宫门一步,我们只能自刎谢罪。”   容宛月不信,她再次向前,两人抽出腰间的佩刀竟然真的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刀刃锋利,两人脖子出现血线,血珠子顺着刀刃往下流。   容宛月吓了一跳,她急忙后退,两人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她气得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入宫。   她转身听到两人道:“多谢娘娘。”   她心里烦躁,进去之后看着都是生面孔,她想要跟人说说话也不行。   她问两个宫女之前是在哪里做事,为什么会被调入邀月宫。   宫女像是哑巴一样,除了伺候她竟然是半句话也不多说。   如果她问得多了,一屋子的人全部下跪请罪,磕头不止,殿内不时地响起磕头的闷响声。   容宛月心里更加的郁闷。   她想了半天,琢磨出姬星河禁足她应该还是跟周元白有关系。   她想解释清楚,可姬星河这些天也不过来,见不到他的人,许多话便不好说。   突然她想道,虽然姬星河不让她出去,可他并没有说自己不能召人进来。   她让人去寻怀想,好在怀想还在。   容宛月见怀想进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问怀想知不知道怎么回事,红袖、绿蜡等人去了哪里。   怀想对容宛月十分忠诚,他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夜里的时候,皇上下旨将红袖、绿蜡等人调走,换了新面孔进来。   他也在偷偷地打听他们的去处,只是还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   容宛月蹙眉,红袖估计是被自己给连累了。   毕竟自己接近周元白的事,一直都是红袖在帮自己。   她现在就担心红袖的安危,如果是以前,姬星河在她面前惯会伪装,估计不会动红袖。   可昨日他在自己的面前杀人,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现在将自己禁足,难保不会迁怒其他人。   她询问系统,系统倒是告诉她,红袖他们并没有事,只不过此时他们被收入到廷尉监,受了些皮肉之苦,性命是无碍的。   得知这个她安心了些,她想要解救他们,但是姬星河现在估计是在气头上。   他本来就不想自己关心其他人,所有的心神都只在他一个人身上就好,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安抚他,反倒是着急地为红袖他们开口求情,恐怕姬星河再受刺激,不仅不能救他们,反倒境遇变得更糟。   她不能这么做。   她需要忍一会儿,等这事儿稍微冷却一点儿,她在合适的时机跟姬星河提一提,也许更好。   她让不用再去打听红袖的去处,怀想下去之后,她知道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不能让姬星河发现她的心情烦躁。   相反她必须在被囚禁的时候表现得如鱼得水,与平时没有任何的影响,他才会渐渐放下戒心,打开心结。   她虽然被禁足,可是姬星河每日都让人往邀月宫中送各种各样的赏赐,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容宛月更加肯定,姬星河虽然禁足自己,但是他心里不舒服,所以才用这样的法事补偿自己。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在邀月宫中写字作画,还让新来的宫人轮流表演各种才艺,统统有赏。   本来宫人还在犹豫,但看到一个太监得了一个玉佩之后,他们都蠢蠢欲动,每个人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容宛月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这才发现她这个邀月宫的宫人个个都是人才。   除此之外他们还来投壶、打马吊和双陆,输得人脸上贴白条,或者是扎马步。   每一天邀月宫的花样都各有不同,渐渐地竟然成了皇宫里最热闹的地方。   容宛月还道,其他宫人也可以过来,人多才热闹。   有了容宛月的应允,果然有一些宫人跑到她面前毛遂自荐,表演才艺。   李威、李玖由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已经开始帮着容宛月进行初轮筛选,只让真正有才艺的人进去。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姬星河的授意之下。   容宛月在邀月宫中进行的种种活动,当然没有逃过姬星河的耳目。   他将容宛月囚禁在邀月宫里,心里其实是有点忐忑。   即使知道是容宛月有错,可他依然怕,他怕容宛月因此讨厌他。   她本来就最喜欢热闹和自由,可是自己一夜之间就将她身边的宫人换了,还囚禁她,不让她去任何地方,她一定会不满。   他想她,想得心里的草早已蔓延疯长,控制不住。   可他不敢去看,不敢去想,怕看到容宛月失望的眼神,怕承受不住她的颓唐,她本来就该是无忧无虑的。   她的消息每日出现在自己的案头,他惊讶地发现,容宛月的生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相反她的邀月宫比以前还要热闹。   她组织宫人每日玩耍,花样百出。   有一些连自己也没有听过,邀月宫里每天热热闹闹,偶尔,他就站在宫外,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与欢呼声。   他压在心上的大石头也缓缓地落下来,她看样子很开心,应该没有生自己的气吧?   再一次收到容宛月派人送过来的莲子羹时,他终于没忍住,准备去邀月宫。   半道看到自己的衣衫似乎并不是全新的,他折返回去,亲自挑了衣衫,绿色的似乎太轻浮,月白的冷清,黑色的沉闷她不会喜欢,他一件一件地试,心情如此紧张,竟然像初次见心上人的小郎君。   终于他挑到一件红色的夏衫,他知道,容宛月喜欢他穿红色的衣衫,每一次他着此颜色出现,她的眼中总是闪动着一样的光彩。   他决定了就穿这么一件,定好之后,他又开始让人为自己梳头,在各种金冠、银冠中选择,就连香囊和靴子也选了整整一个时辰。   等他终于装扮好,王喜都累出一身汗。   姬星河也终于满意了,他收拾妥当,开始朝邀月宫走去。   容宛月在邀月宫等了好些天,姬星河却一直没有来。   她也没有气馁,反倒是每天都让人送去吃食,她不信,姬星河能够忍得住不来看她。   她依旧是聚集了许多人,今日她更是将歌舞坊的人都叫了过来,让她们跳舞给自己看。   她虽然喜欢集体舞,但这次她让这些舞姬单独跳她们最拿手的舞蹈。   她坐在上首欣赏,只要跳的好都有赏。   身边两个宫人一个喂葡萄,一个扇风,还有一个蹲着在给容宛月捶腿。   看着绝美的舞蹈,听着仙乐飘飘,又有美人伺候,容宛月好不快活,一时只觉自己之前的日子跟现在简直没法比,就这会儿功夫,她已经将姬星河给抛之脑后了。   姬星河进来的时候没人让声张,他悄悄地来,然后看到的就是容宛月十分享受的一幕。   底下的歌姬唱曲,舞姬起舞,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讨容宛月的喜欢。   而容宛月咽下一粒剥掉皮的葡萄,高声道:“舞姿优美,歌曲曼妙,统统有赏。”   “谢谢容妃娘娘。”   容宛月豪爽地抓起一把金瓜子扔了过去,底下的宫人们欢呼一声,跪地谢恩,捡拾金瓜子。   同时各种甜言蜜语都说了出来,容宛月笑得眼睛弯弯,嘴角翘起,都看不见其他人了。   姬星河一时无语凝噎,他知道容宛月日子过得好,可是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她竟然比自己还像一个君王,不过是耽于享乐的君王。   她看起来没有一点点被禁足的悲伤,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想起来。   他身上的冷意不经意地散发出来,有宫人急忙往后去捡金瓜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脚。   宫人刚要让他挪一挪,可是一抬眼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是皇上,他吓得忙道:“皇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句犹如一声惊雷,炸散了场上欢乐的气氛。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下跪叩首。   容宛月本来是躺在太师椅上,此时看到姬星河来了。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半个月了,她第一次见到姬星河。   两人隔着下跪的宫人遥遥相望,一时心头涌起千思万绪。   还是容宛月先反应过来,她微微低头向姬星河行礼。   姬星河想要上前扶起他,可他却也只是隔着人道:“平身吧。”   容宛月起身,她看到姬星河今日打扮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衫,上面绣着金色的日月,红色的衣衫之外是暗色的水云纱,衣衫更加有质感。   他今日头发全都束起,前额侧边是小鞭子束到了红色的血玉冠中,他的眉眼都经过精心的修整,下着玄色的鹿皮靴,端的是成熟稳重,雅致风流。   让人眼前一亮。   “你这里好生热闹。”这时姬星河对容宛月说的第一句话。   “朕是听到动静,随意走过来看一看的。”   这是第二句话。   容宛月嘴角微微一抽,如果不是知道姬星河一贯生气之后再次相见总会特意打扮成她喜欢的模样,她怕是会信了他的话。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戳穿他,只是道:“皇上来的正好,臣妾正在看舞姬们跳舞,不如皇上一起?”   姬星河道:“朕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   容宛月眉头一抬,她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舞蹈皇上看不了,那臣妾恭送皇上。”   容宛月当真再次行礼目送姬星河出门,竟然是连位置都不动一下。   反而是随时准备再躺下来继续欣赏舞蹈,姬星河的到来和离去,对她而言没有多大的影响。   姬星河心中憋了一口气,他踌躇半晌道:“朕刚刚想起来,那些是都不紧急,可以待会儿再看。”   她就知道姬星河忍不住,她又故作欣喜道:“真的吗?那皇上来此吧。”   她让出自己的位子,想要坐在另外一个太师椅上,可姬星河不安套路出牌,到了她面前,径自拉了她就坐在自己的怀中。   容宛月想要逃离,他不允。   “臣妾是怕皇上坐着不舒服。”   “不会,很好。”   他这么说,容宛月就没有离开。   她一开始还身子紧绷着,可姬星河身上舒服,再加上歌姬、舞姬又开始表演,她看了会,人就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整个人慢慢地滑进他的怀中。   姬星河满心欢喜,刚刚抱住容宛月的一瞬间,他已经不想松手,他这么多天一直渴望与她触碰,抱着她,牵着她,可他一直克制着。   可现在人就在他的怀中,他发现自己的坚持根本奔溃得彻底,很像一个笑话。   他小心翼翼地轻嗅她身上的芳香,这香味让他心安。   他一直以来所求的,也唯有这一人独属于他而已。   容宛月察觉自己被姬星河抱得越来越紧,她知道姬星河心里还有疙瘩,他在乎自己,所以更不能容忍自己对周元白的上心。   可是他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他在自己消化。   她任由姬星河抱住,姬星河似乎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中,那样的力道让她忍不住叹气。   姬星河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将她放开,但是双手捧着她的脸朝向自己。   王喜一看皇上与娘娘似乎是有话想说,他悄悄一摆手,其他人默默地停止动作,然后悄悄地离场。   姬星河问道:“你刚刚为什么叹气?”   容宛月眉头微蹙:“不是你先叹气的吗?”   姬星河不解,容宛月伸手戳在他的胸口,“这里。”   她的手又移到他的眉头,“这里,”   顺着眉头来到眼睛,“还有这里。”   “都在叹气,不如皇上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叹气?”   姬星河捉住她的手,他不语,只幽幽地看着容宛月。   容宛月道:“你叹气是不是还是因为周元白,你觉得我与周元白不清不白吗?”   姬星河摇摇头,那天温泉清池中,那抹淡淡的红色,几乎印在了他的眼底。   他的阿宛自是冰清玉洁,除了他,并没有委身给任何人。   “我知道,皇上是想与我长相厮守,我可以解释那日的话。”   “我知道,”姬星河道,“你说的对,皇上都有后宫,有三千佳丽,你心里不忿,你在吃醋,你也是想要我独属于你一个人对不对?”   容宛月惊讶,他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以前不觉得,因为她只把姬星河单纯当成攻略对象,可是当她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姬星河,爱上他,那他背后的那些贵妃,贵人就都是刺,扎得她难受。   不过,她的借口还没说出来,姬星河已经给她早就找好了理由。   是因为太过喜欢她,所以她做出这种事情,他也能当作看不到吗?   她沉默片刻道:“皇上,你猜到了,我的确是喜欢皇上,情爱这种事向来是自私的,我不想跟其他人分享你,我只想我们两个都是只有彼此。”   姬星河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理由,毕竟当初容宛月对周元白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容宛月的想法他当时也了解。   可没料他说完,容宛月却承认了,承认她真的是因为此而故意去撩拨周元白。   他不敢置信,眼睛不自觉地瞪大,呼吸也急促道:“阿宛,你说的是真的吗?”   容宛月点头:“是真的,我不骗你。你对我的心我知道,但是我想我对你如何,你可能不清楚,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给我的东西我也都带走身上,因为看到它我就想到了你,我想,你可能就用这一件东西将我给套牢了。”   她伸手给姬星河看他送的黄金臂钏。   那臂钏戴在容宛月的手臂上,宽度刚刚好,毕竟是姬星河亲手做的,尺寸都是他亲自量的,她戴上再合适不过。   此时听见容宛月的话,姬星河道:“太好了,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年都送你不同的臂钏,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容宛月听见这句话知道姬星河内心的坚冰在慢慢融化,可是她知道,此时依旧很危险。   她不能提任何要求,但如果她十分平静,又很异常。   她犹豫了一下道:“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只是想问问红袖、绿蜡他们现在都还好吧,离开邀月宫他们都习惯吗?”   姬星河听完这句话冷静了片刻,他道:“他们都没事,你放心。”   容宛月已经感觉到他抓住自己的力道变轻了,他又开始警惕了。   容宛月轻松地道:“没事就好,我想着你将他们带走,他们也不会有事,现在知道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姬星河笑了一下,等着容宛月的下句话,他想,她一定会开口让他们回来。   他并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想法,只不过红袖背着他为主子放风,在他看来,她没有规劝主子,没有尽到一个奴才的职责,如果她不是容宛月喜欢的婢女,他一定会处死她。   现在只是对他们小惩,他们算是走运的。   他等了一会儿,结果见容宛月将一旁碗中的葡萄捏了一颗递了过来。   他惊讶地愣住,容宛月挑眉示意他张嘴,他张口接住,葡萄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四溢,令人口齿生津。   容宛月又递来一颗,他再次吃下,这次忍不住了。   他迟疑地问道:“你,你不想要他们回来吗?”   “啊?”容宛月道,“既然皇上将他们调离开自然有你的用意,我是很想他们了,但是一切还是要依照皇上的意思来,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由这些新人伺候也可以。虽然他们不爱说话,我出不去,又很闷,但是没关系,我都可以忍的。”   一切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吗?   姬星河垂下了眼,其实他哪里有什么深意,只不过是不想她与宫人之间有过多的羁绊而已。   她说自己出不去,这自然也是自己的意思,这次的跃龙山庄之行让他心惊胆战,她也许只是贪新鲜,想要看些新面孔。   可是他不允许,他不想让容宛月出去,他要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只看着自己。   所以他禁足,不让她去任何地方。   这些时日见她果然没有出去,只是在宫中玩闹,他心里好受了些。   现在见了她的面,她如此说起的时候,他心中的内疚悄然升起。   只是让她再度自由活动,他却不愿,也不敢。   他没有接容宛月的话茬,只是道:“好,我知道了。”   只是一句知道了,没有二话。   容宛月心里有点失望,不过她知道这事不能着急。   她不再纠结此事,反倒对姬星河道:“皇上这段时间忙碌,估计也没有好好地休息,不如等下我让人准备些小菜,你在这里用膳。”   姬星河正有此意,两人收拾一番一起用午膳。   容宛月与姬星河谈起现在朝廷上的事,姬星河告诉他自己已经派人去了灵武,并且散布姬文瑞是替身,真正的姬文瑞早已在十年前被虎威将军斩杀于战场上的事。   这事一经散布便引来各方人的关注,他派去的探子来报,本来许多想要依附与假姬文瑞的势力,听闻这件事之后已经萌生退意,另有一些则持观望态度。   而朝廷也派出了吴将军和苏学士,一文一武,苏学士负责劝降,而吴将军是后盾,如果他们真的不听话,想要打过来,那他们奉陪到底,会将姬文瑞等人杀个片甲不留。   容宛月便也没有再提其他的事,两人在一起用过膳后,晚上,姬星河再次与容宛月睡在一处。   一回生,二回熟,那一日他凭着本能与容宛月发生了关系,他还记得自己似乎将容宛月弄疼弄哭了。   这次容宛月就睡在他身边,其实这些时日,他一直回味着那日的美好。   不过他不敢来,怕容宛月生气,现在容宛月没有生气,他又有了胆气。   他闻着容宛月身上的淡淡冷柑香味,侧过身看着她,容宛月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朝他看过来。   他慢慢地伸出手,落在容宛月的肩膀上,容宛月心里一跳,下意识低头,那一种不同于平日的娇羞,让姬星河更加的心动,也鼓舞了他继续下去。   他慢慢地将容宛月搂入怀中,双唇落在她的额头之上,然后慢慢下移,两人统统沉浸到这一个吻中。   两个人气喘吁吁,姬星河的手已经来到容宛月的胸前,但他克制着,没有立刻去解开她的衣衫。   他不想强迫容宛月,他希望她能高兴。   容宛月听到他微微的喘息,她抬眸,看到姬星河的眼睛落在她的锁骨上,他的喉结滚动,额头微汗,眼中的情欲越来越浓。   容宛月被他感染也是喘息连连,她听到姬星河询问道:“阿宛,我可以吗?”   容宛月点点头,她伸手将姬星河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拽,两人鼻尖对鼻尖,彼此再无间隙。   姬星河放下心来,开始为容宛月解衣宽带,床帐落下,金钩低垂,殿内的烛火啪啪一声响,火光跳动之后更加明亮,照的室内的风景更加的旖旎。   两人在房事上的合拍,让姬星河对容宛月的戒心越来越小,他也愿意在大部分事情上顺着容宛月。   对于容宛月来说,她喜欢姬星河,现在享受这种恋爱的滋味,但是没有打算要孩子,不过她知道子嗣对于皇族来说有多重要。   她没有跟姬星河说,只让宫人去准备避子汤。   可她忘了,现在的宫人忠心的不是她,而是姬星河。   她要喝避子汤的事很快传到姬星河的耳朵里,容宛月没有等来避子汤,等来了姬星河。   出乎她意料的是,姬星河并没有发火,或者不高兴,他抱着容宛月问她为什么要喝避子汤,是不想要小孩子吗?   容宛月察觉到他没有生气,便告诉他说,自己现在并不想立刻生孩子,小孩子虽然可爱,但是又很难带,也容易生病。   姬星河皱眉,一直以来他知道的后宫嫔妃都十分想要有孕个个都想生下龙子,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不想生孩子的。   他道:“你也不想生下我们的孩子吗?如果你真的生了,我立他为太子好不好?以后这江山给他,你陪着我。”   看来,姬星河似乎很想有自己的孩子。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皇帝,皇帝都想要有下一代来继承皇位。   不过,她觉得姬星河自己某些时候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知道生下一个小宝宝,他又会是怎么样的。   她想了想道:“听说生孩子很疼,而且很有可能一尸两命,我怕会发生这种意外。”   “一尸两命?”姬星河惊讶。   容宛月道:“女子生产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能不能生有时候真的靠天意。”   以前她可是刷到过一些视频,不管是剖腹产还是顺产,看起来都好吓人。   这是在古代,又没有现代的医疗条件,万一,她是说万一,她真的就死在产房里了呢?   不要,她不要。   她连连摇头,姬星河道:“好,你不想要,我们就不要。”   姬星河竟然如此轻易地答应了她,她疑惑地看向姬星河。   她平日信姬星河,但事关皇嗣,她也还是有点犹疑。   姬星河了解她,更知道她的眼神是何含义。   他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要。刚好,我也不喜欢,我们两个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打扰更好。”   他表情认真,不像是在说谎。   容宛月试探地道:“真的?”   姬星河点头:“真的。”   “那避子汤?”容宛月问。   姬星河摸了摸她的脸道:“避子汤你就不用喝了。” 第71章   ◎特别的礼物。◎   不用喝,还不是要生孩子。   她眉头刚刚皱起,姬星河又道:“我来喝,你的身体之前受了伤,还需要好好地调养,不要乱喝药。”   “你,你喝避子汤?”容宛月惊讶,“可你之前不也受伤,而且体内毒素未消,你喝避子汤不行吧?”   姬星河挺直了背道:“我是男子,我肯定行,你不是知道我功夫好,身体也强壮吗?”   容宛月犹豫了一下,姬星河挑眉道:“难道不是吗?”   容宛月想扶额,果然是个男子都不能容忍别人说他不行,不管是哪方面的。   她点头道:“那,就听皇上的。”赫拉   姬星河满意的点点头,容宛月就看着姬星河每次事后都捏着鼻子喝下那一碗避子汤。   避子汤难闻,姬星河喝完之后让她给自己喂几颗蜜饯。   她曾偷偷地尝了一口避子汤,又酸又苦,她差点吐了。   看着为了避子而受罪的姬星河,有一天她忍不住提议,不如两人分开睡,这样他们都不用喝这个避子汤。   此方法被姬星河无情地拒绝,他宁愿日日都喝避子汤,也不想跟容宛月分开。   因为姬星河对容宛月的禁足,外面现在都传闻,容宛月是得罪了皇上,甚至有传闻说容宛月是不守妇道,与宫人不清不楚。   这种说法一开始只偶尔传出来,可后来越演越烈,渐渐地,竟然传成姬星河暴怒之下已经将容宛月打死,所以这些天才并不见容妃娘娘的影子。   甚至有人看见容妃娘娘身边的宫人也都全部下狱,备受折磨。   诸人半信半疑,容尚书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特别生气,他上书想要进宫见一下容宛月,亲自给女儿辟谣。   可奇怪得是,皇上并没有让他进宫见人,问及原因,皇上也只说容宛月生病了,需要静养,其他人都不能去探望,连亲生父母也不行。   这消息让容府一家都坐立不安,生怕自家的女儿真的像外面传闻一般做出了什么不轨之事,被皇上给处罚了。   容夫人在家中以泪洗面,容尚书再次上折子,也没有见到人。   与此同时,罗莹也十分担心容宛月,她不信姬星河会杀容宛月,只是冷落也许会有的。   她一向不喜欢姬星河,可弟弟喜欢。   虽然她现在怀疑这个壳子里的似乎并不是罗宣,可到底还没有完全确定,她依然担心她的安危。   考虑了很久,她拿出容宛月曾经给她的腰牌,收拾一番进了宫。   姬星河接到罗莹想进宫的消息,第一个反应是拒绝。   他仍旧不喜欢罗莹,也不想她与容宛月有过多的接触。   不过他想起容宛月已经禁足好些时日,罗莹是她的姐姐,也许他们见一面,容宛月会高兴。   他让人放行,将罗莹带去了邀月宫。   罗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忐忑不安随着侍卫前行,本来以为会去到冷宫或者廷尉监,可是侍卫直接将她带到了邀月宫的门口示意她进去。   看侍卫对她的态度,并不像皇上对容宛月厌弃的模样。   她走进邀月宫,很快见到了传说中被处死容宛月。   只见她正坐在一个高高的秋千上,下面几个宫人正在后面推她。   她穿了一身云霞锦的宫装,金色的黄金臂钏流光溢彩,云鬓上的红宝石头面精美华丽,脚上赤头履缀了两颗硕大的珍珠。   通身的华贵,这哪里像是被冷落的嫔妃?   罗莹在下面旁观,容宛月的一言一行,现在都像是一个女子,竟然看不出一点儿男子的内在。   她心中疑惑更深,但是她没有露出异样,仍旧在下面等着。   容宛月荡得高兴,这秋千还是姬星河让人做的,不知他让人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秋千上攀援着五颜六色的凌霄花。   凌霄花肆意开放,花香怡人,高高荡起的时候,风吹过她的面颊和鬓发,刺激又舒服。   容宛月每日都会在此消磨时间,这上面还可以躺着人,累得的时候睡在上面也是可以的。   底下的宫人道:“娘娘,有人来了。”   容宛月低头一瞧,目露惊喜:“罗莹。”   罗莹点头行礼:“娘娘。”   容宛月忙下来,她朝罗莹走近道:“你怎么来了,我们好久没见了,快坐下。”   容宛月上前拉着她的手,罗莹仔细观察,她如此来拉自己的手,如此自然。   一般即使亲姐弟长大之后,也知道男女有别,可是眼前的容妃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她更加怀疑了。   罗莹能来,容宛月真的非常高兴,她在这里除了姬星河,也就与罗莹、怀想等人的感情比较深。   她让人送来许多吃食,然后问罗莹道:“你怎么会想着来看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罗莹摇头:“不是我出事,是你有事。”   “我?”容宛月不解。   罗莹便将这些日子听到的传闻说给她听,容宛月听了哈哈大笑,她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没想到在别人口中,自己竟然如此凄惨。   她笑着问罗莹道:“姐姐,你不会真的信了那些话吧?”   罗莹道:“原本还是有点怀疑的,不过见你现在过得不错,我已经知道那些传闻不可信了。”   容宛月道:“传闻的确不可信,我并没有被皇上折磨,我是被禁足了。”   罗莹吃惊:“禁足?为什么?”   容宛月道:“这件事是我的错,跟皇上没有关系,皇上吃醋了,所以小小地惩罚了我一下。”   她没有细说,罗莹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问她近些日子过得到底如何。   容宛月一一地说了,两姐妹说些日常的事,得知对方都不错,倒也放心。   快到午膳的时候,容宛月问她想吃什么,她让御膳房去做。   除了御膳房,她的邀月宫现在也有单独辟出来的小厨房,她想吃什么可直接让怀想在这里做。   罗莹一听是怀想在这里主事,一时也颇感慨,当初罗宣出事,她差点也随之而去,后来还是怀想经常劝慰她,帮助她,她才慢慢挨过那段痛苦的日子。   她道:“我想见见怀想,还有,今日就让我下厨为你做一餐饭吧,你应该也好久没有吃过我做的家乡菜了。”   容宛月当然说好,罗莹做菜的时候,她也在一旁看着。   怀想见到罗莹自是高兴,两人也多说了几句,以前怀想对罗莹的暧昧情愫,现在统统化成了友情,两人就像朋友一般彼此问好。   容宛月已经听说罗莹是王喜公公带过来的,也就是说罗莹能来这里也是得了姬星河的同意。   他估计是怕自己一个人寂寞又孤单,所以让罗莹来陪自己。   看吧,他的心就是这么软。   罗莹很快做好了一桌子美食佳肴,宫人试毒之后,两人坐下开始用膳。   腊肉香芹、香芋丸子、笋干炖鸭、猪肚鸡、荔枝酿奶皮,桂圆小包子,菜肴色泽鲜艳,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容宛月张罗这罗莹一起吃,罗莹笑着应下,她给容宛月夹了腊肉和猪肚,然后她低头默默吃自己碗里的饭,眼睛在偷瞄着容宛月。   容宛月上次吃了罗莹做的饭菜就觉得不错,她的手艺好,做出的家常菜尤其是一绝。   容宛月吃着碗里的腊肉,然后又去夹香芋丸子,香芋丸子吃了两个,她发现味道不错。   上面放了两碟酱料,一碟甜酱,一碟酸辣酱,容宛月直接蘸了甜酱吃个不停。   一碟子香芋丸子,她吃了大半,碗里的猪肚她吃不下去。   罗莹一直在旁边看着,当她察觉到容宛月吃了腊肉时,心里高兴,但是容宛月的香芋丸子放进了甜酱里,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默默看了半晌,然后道:“娘娘,这香芋丸子蘸着酸辣酱更好吃。”   “是吗?”容宛月道。   她试吃了一个,吃进嘴里又酸又辣的,不好吃。   她吐了出来,摇摇头:“这味道我吃不惯。”   罗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道:“以前你最喜欢香芋丸子蘸辣酱,怎么吃都不腻,一盘子都不够你吃的。”   嗯?这个她倒是真不知道。   她道:“可能时间长了,口味就变了。”   罗莹不置可否,只道:“那下次,我就不给你准备酸辣酱了。”   容宛月点点头,罗莹过了一会儿又跟容宛月说道:“我近来遇到一个人,曹东。”   曹东,不认识?   罗莹道:“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以前总跟你一起玩儿,他还黑乎乎的,你当时力气小,羡慕他身高体壮,总跟在他后面,让他带着你。”   罗莹看着容宛月,容宛月是真的不记得这么个任务,但是罗莹显然是想跟她探讨一下小时的伙伴。   她道:“哦,哦,曹东是吧,我好像有点印象,对,他就是很壮嘛。”   罗莹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道:“对,就是他,你想不到,他现在做起了丝绸生意,变得斯斯文文,如果不是他叫住了我,我都没有认出他来,他穿着绫罗绸缎,竟然还有几分书生的儒雅。”   容宛月边吃边听,她附和几句小时候的趣事。   罗莹虽然在笑,但是心里非常凉。   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容妃娘娘不是她的弟弟罗宣,是她之前被姐弟团聚的欣喜冲昏了头脑,以为这个人就是她的弟弟。   可现在想来,哪里会有什么招魂的法术,她是被眼前的人骗了。   可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如果她不是罗宣,那为什么她会知道罗宣之前让自己做夹袄给当今皇上的事情,而且她们两人去说服丽妃的事情,她也说的分毫不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眼前的人是游荡已久的孤魂野鬼?   听说这样的人有法术,可以知道很多事情。   对了,这个容妃娘娘之前还曾假扮过罗宣来获得姬星河的欢心,如果她不是有法力的孤魂野鬼,这些又如何做到?   想到这里,罗莹身上一阵冰凉,她愤怒地朝容宛月投去一瞥。   容宛月恰好夹起一个香芋小丸子递到她的碗里道:“你吃。”   她抬头触及罗莹的眼神,罗莹已经快速地低头道:“好。”   容宛月纳闷,因为罗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她不由地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罗莹道:“没事。”   她越是这么说,容宛月就越是担心,她道:“我近来不能出去,也不能去看你,我这里还有银子,你拿着去用。”   罗莹不要她的钱,容宛月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可是一家人。”   她说的亲切,罗莹愣了一下。   容宛月想起刚刚她提起的那个人道:“对了,我听你说那个曹东现在似乎混得不错,他对你也挺好。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要嫁人,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派人去调查一下,只要他品行好,人不错,我都没有意见,只要你喜欢就行。”   “啊?调查他,”罗莹惊道,“不用,我也没想过要嫁人。”   “你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不想嫁,还是真的想独身一个人,”容宛月问道,“姐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想清楚,以前你为了我在宫中蹉跎了十年的青春年华,我一直都想补偿你,如果你真的喜欢,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嫁人生子,我会给你最丰盛的嫁妆,做你最坚强的后盾,谁都不能欺负你。”   她是认真的,罗莹一时哽住。   她没想到,容宛月想的这么多,还要为她准备嫁妆,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想过的事情。   本来她是姐姐,可现在眼前这个人似乎一直在照顾她。   她想起来,之前姬星河想要杀了她,也是眼前之人从中斡旋,她才能够活下来,现在还活得这么好。   如此看来,她似乎并不是一个恶鬼。   “姐姐,姐姐?”容宛月叫她。   罗莹回过神道:“谢谢娘娘,只不过我现在真的没有嫁人的打算。”   她如此说,容宛月也歇了心思,但是银子还是要给的。   罗莹吃着碗里容宛月夹过来的鸭肉,心里不是滋味。   两人正吃着,宫人来报,云皎皎来了。   这倒是奇怪,这几日容宛月都没有看到云皎皎的影子。   她估计是姬星河怕她通过云皎皎来联系周元白,所以连云皎皎都被禁止踏入邀月宫了。   不过,今日云皎皎能够再次进来,看来姬星河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她挥手让云皎皎进来,云皎皎身子虚浮,脸上目光没有焦距,神情恍惚,行礼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   容宛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让人将云皎皎扶起坐在椅子上,又让人给她喂了水,云皎皎幽幽转醒,一见到容宛月,她便挣扎着要再次下跪道:“娘娘,娘娘,求求你救救表哥吧。”   她语带哭声,容宛月吃惊道:“表哥,你说的是周大人,他怎么了?”   “表哥,表哥他快不行了,娘娘,求求你让皇上派太医去瞧瞧他。”   没头没尾,容宛月耐着性子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云皎皎这才被扶着坐在椅子上,一五一十地说明白。   原来周元白在上次狩猎回去的路上就遇刺了,为了保护云皎皎,周元白身中数箭,滚下了山崖。   最后找了回来,可箭伤了肺腑,周元白伤得特别重。   普通的大夫根本无法医治他,她想要进宫来求皇上,可是她被禁止入宫。   周太傅入宫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更不要说太医和药物了。   周元白在家中躺了几天,皇上也没有派人来问询。   京城中的人都是人精,一看这架势,纷纷猜测周元白是不是得罪皇上了,不然凭借他刚刚当上通政使,又才立了大功,皇上不可能放任他受伤不闻不问,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惹了圣怒。   云皎皎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可她只记得表哥请求皇上赐婚,皇上虽然没有应允,但是也并没有生气,怎么突然之间,皇上就不再理表哥了呢?   她尝试进宫试图去找容宛月,可是容宛月的面她也不能见。   她只好将当日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太傅,太傅一时也并没有好的办法,只拿出府里最好的药物给周元白。   太傅也再次进宫,这次倒是见到了皇上的面,可没说了几句,皇上就没笑着让他回去等着。   他们都以为皇上会派来御医,可么想到等来的却是一道罢黜周元白的圣旨。   上面只说周元白德行不佳,出言无状,罢黜他通政使的身份。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大家更加确信周元白是得罪了皇上,因此药物不敢卖给他,医馆的大夫也不敢上门为他医治。   云皎皎说周元白身体滚烫,已经昏迷了三日,粒米未进,眼看就不行了。   她这才抱着必死之心来此,想着无论如何,她也要求到皇上面前,让皇上派太医为表哥诊治,救表哥一命。   不过让她没想到地是,她真的进宫了,也面见了圣上。   不过皇上听了她的话之后,没有任何表示,又让人将她带到了邀月宫,说她是侍读女史,是时候该去伺候容妃娘娘了。   容宛月听完陷入沉思,云皎皎下跪道:“娘娘,娘娘,请你救救表哥,如果再没有太医,表哥就真的不行了。表哥之前一直为皇上做事,他曾经差点没了性命,这次又是遇刺,说不定就是之前得罪了人,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娘娘,你劝劝皇上,救救表哥吧。”   云皎皎泪如雨下,容宛月叹气一声将她扶了起来。   云皎皎却不愿意起来:“娘娘,如果今天不能救表哥,皎皎长跪不起。”   容宛月凝眉,她倒是想救,可姬星河让人将她带过来,明显就是在试探自己,她这个时候出手,不正好是让姬星河心里刚刚融化的坚冰立刻又给冻上了吗?   她心里甚至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周元白遇刺该不会跟姬星河有关吧?是他派出去的人吗?   毕竟那日在温泉中他曾经手执长剑想要亲手杀了周元白,如此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其实真要说起来,周元白也是无辜的,不该遭受这些。   她道:“不是我不想帮周大人,只是此事你去求皇上应该更有用。”   云皎皎摇头:“民女已经求过皇上,可是皇上什么都没说,娘娘,民女知道娘娘最得皇上的喜欢,如果娘娘开口,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那你可能太高看我,也太小看男子的嫉妒之心了。   容宛月知道,这个忙自己不能帮,男主之所以是男主,证明他永远是笑到最后的人。   她让人将云皎皎扶起来:“你放心,本宫觉得周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回去照顾他。”   云皎皎不停地摇头:“娘娘,表哥真的病得很严重,他会死的。”   容宛月被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哭得心里也难受,她道:“他会没事的。”   她挥挥手,让人将云皎皎送出去。   云皎皎不停地回头望向容宛月,她不愿意走,只道:“娘娘,娘娘,求求娘娘,求求娘娘。”   容宛月转身,示意不想再听。   罗莹在一旁也被云皎皎悲戚的声音所触动,容宛月摇头,示意自己也没办法。   云皎皎已经快要走到门口,她突然用力挣脱侍女,跑到容宛月面前下跪道:“娘娘,如果娘娘肯救表哥,民女愿意离开表哥,将表哥让出来。”   ???   容宛月目瞪口呆,罗莹眉头微皱,两旁的宫人捂住了她的嘴。   她仍旧发出唔唔的声音,试图表明自己说的是真心话。   容宛月忍不住扶额,她都不知道云皎皎为什么会这么说,难不成她也发现什么了?   云皎皎快要被拖走,容宛月见她挣扎得越来越激烈,也怕宫人会伤到她,她上前一步道:“且慢。”   宫人停了下来,容宛月看着云皎皎道:“安静回去,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本宫同周大人没有任何关系,你该对你的表哥有信心,更该知道,本宫与皇上彼此倾心,本宫喜欢皇上,如果此话传到皇上,或者其他人的耳朵里,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你,又会怎样对付周大人?”   云皎皎显然刚刚只是脱口而出,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句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此时她双眼圆睁,后怕极了。   容宛月就是要她怕,她道:“你既然知道后果,就该知道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你现在回去吧,本宫刚刚说过,如果想要你表哥无事,你就好好地守着他。”   云皎皎双眼没了精神,她站起冲容宛月行了一礼,赶紧走了出去。   容宛月见她走远,松了口气。   她刚刚已经问过系统,周元白不会有事,只不过会受罪。   她特意又兑换了消炎药,确保周元白好好的。   罗莹见她似乎是解决掉一件大事的模样,问她道:“周大人是怎么回事,得罪皇上了吗?”   容宛月道:“我也不太清楚。”   罗莹道:“可她为何刚刚为何是那么说?”   容宛月只道:“可能她误会了什么,但是我与周大人之间清清白白,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瞧罗莹点点头,应该是已经相信的模样。   罗莹也没有在这里多待,见她没事便要回去,临走时她还问容宛月是不是真的无事。   容宛月笑着向她保证,她在这里好着呢,根本与外界传闻的完全不一样。   罗莹见此放心离开。   晚上的时候,容宛月因着夏日凉爽,沐浴之后在秋千上多坐了一会儿。   正在这时,天空湛蓝,她想着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去,看一看自己时代的天空。   她眼前蓦然一黑,有人捂住了她的眼。   熟悉的气味让她一下子就弯起了嘴角,她握住姬星河的手道:“皇上。”   姬星河放开了手,容宛月下来对姬星河行礼道:“皇上,你来了。”   姬星河点点头,他们二人都已经用过晚膳,此时桌案上还摆着消暑的冰粥,容宛月要姬星河吃一碗。   姬星河没有动,反而示意容宛月坐上秋千,他来推一推。   容宛月做好,姬星河慢悠悠地晃起来。   他力度把握得刚刚好,不会突然慢,也不会突然加速。   容宛月看着天上的织女星,夜空很美,两人一时都不说话,容宛月非常享受这样淡淡的温馨的气氛。   她不由地抬头望向姬星河,姬星河低头向她投来一瞥,他问道:“今天见到罗莹开心吗?”   容宛月点点头:“许久没见姐姐,跟她叙叙旧,是挺高兴的。还要多谢你愿意让她进来陪我。”   姬星河脸上笑意很淡,他道:“小事而已,如果你喜欢可以让她每日都进宫,或者直接在宫里住下一直陪着你。”   容宛月摇头道:“这个还是看她的意思好了。”   她如此说,姬星河也没有反对,等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今天只见了罗莹吗?”   容宛月抬眉,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云皎皎能够进宫,估计跟他也有关系。   她眼珠微微一转道:“不是,我还见了云皎皎。”   “哦,你们都做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她看起来太憔悴,我也不想让她带病给我读书,聊了一会儿就让她回去了。”   “她没有说什么吗?”   如果自己说没有,他反倒会多想。   容宛月坦坦荡荡道:“说了,她说周大人病得很严重,之前还遇刺了,她想让我向皇上求情派去太医为周大人诊治。这事皇上也知道吧?也是奇怪,他怎么会遇刺呢?”   姬星河似乎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他脸色微微一变,镇定地道:“我知道此事,朕也不清楚刺客是何人。”   “哦。”容宛月应了一声。   姬星河手开始握紧,他已经开始猜测容宛月会如何为周元白开口。   他的身体紧绷成一条直线,似乎容宛月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将他折断。   他的手上突然很暖,他低头,是容宛月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只见容宛月握住他的手,掰开他紧握的五指去看拇指,她仔细看了看道:“你的手指还没好,皇上,是不是这几日都没有涂药?手指虽然是小伤,可是也不能忽视,知不知道?”   姬星河愣住:她怎么没有提周元白?   姬星河一动不动,容宛月抬头见他抿唇不语,她道:“怎么了,还要我每日亲眼看着你上药吗?好吧,好吧,王喜去拿药来。”   她刚说完,姬星河便握住她的手道:“不用,我的手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他看着容宛月道:“你觉得我该派太医去救周元白吗?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让人去看周元白?”   来了,来了。   他终于主动问出来了,他今日就是让人来试探自己的。   只要自己能够打消他的疑虑,那两人的隔阂自然就没有,她也不用再被禁足。   容宛月握住他的手道:“皇上,你忘记后宫不能干政了吗?这种事你自己处理就好,而且我也相信你,你一定能够做出嘴还选择。”   姬星河皱眉:“没事,你可以干政,而且是我想听你的意见,你是如何想的,都告诉我好了。”   如果真的说出我的想法,怕是要吓死你。   容宛月笑着道:“皇上如果真的想知道,那我就说一下。周元白他毕竟刚从滁州回来,而且是立了大功,你又刚刚封他为通政使,与外人看来他是前途光明一片。他遇刺一事,我也是今日听说,如果是小伤倒也是罢了,可云皎皎哭成那个样子,周元白应该病得很严重。能在天子脚下刺杀大臣,想来这背后的人十分胆大妄为,对皇上也是一种威胁。如果是因为他之前推行清田策而遇刺,皇上又不管不顾,清官看在眼里,难眠心寒,而其他人则会是觉得动皇上的人也不会怎样,恐怕他们以后会变本加厉,那么对皇上治理国家增加难度。”   她娓娓道来,十分公正,没有偏私。   姬星河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救,这对皇上百利而无一害。”容宛月说完,发现姬星河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只是他的好感度一直没有下降,她知道,此时他并没有生气。   她细细解释道:“当然,这个决定权是在皇上,如果皇上不喜欢,或者觉得他不值得救,那就全由着皇上的意思。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站在你这边。”   “其实细细想来,皇上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毕竟如果不是皇上赏识他,愿意重用他,他现在仍然是个无名小卒,因为出身太差,不知道在哪里躲着被人指着骂。他现在好歹辉煌过,有人记得他,就算现在死了,也应该无憾了。以前别人可是会指着他骂卑贱,低微,不配活在世上的。”   容宛月说完也没管姬星河心里到底是和想法,她道:“皇上,这案上的冰粥你尝一尝,累了一天也消消暑。”   她起身走下去拿那冰粥,姬星河神思不属,随她走了过去。   容宛月舀出一汤匙粥送到姬星河嘴边,姬星河下意识张口,他吃在嘴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之前与周元白在一起用膳的时候,他夹起一块滚烫的茄子,不顾烫嘴就吃了下去。等他想要提醒他的时候,他已经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竟是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他问周元白,难道这茄子不烫吗?   周元白当时回答他习惯了,以前跟别人抢东西吃,如果他的速度慢一点,他也不能活到现在。   那时他就知道,这个人跟自己一样。   也曾有过那样一段晦暗的时光。   “皇上,”容宛月叫姬星河,“再吃一口吧。”   姬星河再次吃进嘴里,他抓住容宛月的手道:“刚刚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你的心里话?”   容宛月点点头:“当然,都是我所思所想。”   姬星河沉吟片刻,容宛月看得出来,他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应该是跟周元白有关系。   她只能尽力不说话,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让姬星河可以安静地思考,导向一个正确的方向。   突然姬星河抬头,他凝视着容宛月:“阿宛,你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见周元白。”   就这个吗?   那太简单了。   “当然可以。”   她给了肯定的答复,姬星河的心豁然开朗,他道:“好,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能够想通,容宛月也非常高兴。   姬星河看着她笑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姬星河突然抱起了她,容宛月搂住他的脖子,姬星河抱着容宛月两人一起站在了另外一处秋千上。   这秋千比较高,平日容宛月虽然喜欢,可她很少来荡。   此时站在着上面,她下意识抓住了姬星河的手臂。   姬星河道:“你不是喜欢荡秋千吗?现在抓稳了。”   他微微用力,两人在秋千上面忽而荡到最高处,容宛月看到下面,心忽闪忽闪的。   她惊道:“太吓人了。”   姬星河笑起来道:“阿宛,你好好看看。”   容宛月在他的提醒下,睁大了眼,她看到皇宫的红墙绿瓦,看到外面长长甬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看到蓝色的天幕上一身而过的星子,看到自己在烛光中的倒影。   风儿呼啸,伴随着她的心跳,眼前风景如此美丽。   容宛月不禁面露微笑。   姬星河问她道:“你喜欢吗?”   容宛月道:“喜欢。”   姬星河道:“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喜欢。”   两人一同站在秋千上,皎洁的月光撒在他们身上,如罩着一层淡淡的轻纱。   二人的一红一青衣衫随风摇摆交缠,不停地荡漾,容宛月不由地发出欢呼声。   这声音伴随月光洒满整个皇宫,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的快乐。   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难过。   临雪宫内,姜云心再也忍不住,泡茶的紫砂壶被她猛然摔在地上。   她已经快要无法忍受姬星河与容妃的相爱,她快要窒息了。   上次她将消息透露给姬灵雁,可她身为长公主居然也没能扳倒容宛月,反而赔了性命。   她就不信容宛月与周元白之间明显就有私情,皇上可以忍一次,难道还能忍第二次,她一定会再抓住容宛月的把柄。   ……   红袖,绿蜡回来了!   容宛月很高兴,她惊得直接坐了起来,红袖、绿蜡两人眼含热泪,齐齐下跪喊娘娘。   容宛月将两人扶起来问道她们怎么回来了。   两人交代是王喜将她们带回来,这是皇上的意思。   容宛月知道姬星河现在慢慢开始重新信任她,这是好事。   红袖跟绿蜡、齐山等人能够回来也是好事。   三人叙旧的时候,红袖急忙给容宛月披上衣衫,怕她受凉。   容宛月温柔地看着她,只觉得真好。   虽然新来的两个宫女伺候得也不错,但她毕竟跟红袖、绿蜡关系更好,此时看到她们,她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   她问两人这些时日的情况如何,两人答道,她们起先在廷尉监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们也只是被关着,被训了几句话而已。   后来从里面出来她们又去了浣衣局,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   自然比不上邀月宫,她们也非常想娘娘,现在能回到娘娘身边简直再好不过。   红袖最是知道其中缘由,她能活着一切都是因为皇上宠爱娘娘,她对娘娘的感情更深了。   容宛月感叹,她对两人说这次都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她们,她奖赏给两人东西,然后又让她们下去休息。   不过,两人可能看到里面有新人有了危机感,竟然是不愿意去休息,要围在容宛月的身边。   容宛月见此也只好由着她们去了。   姬星河来到邀月宫,容宛月特意让人做了姬星河爱吃的东西,姬星河见她神情就知她很高兴。   他问道:“今日你很高兴?”   容宛月道:“是啊,因为皇上将她们几人送了回来,我知道皇上特别在意我,就像我在意皇上一样。”   她先在可是将姬星河的脉摸得特别准,果然她如此一说,姬星河本来还有点小醋意,听到容宛月在意他,心里漫上甜意,倒将那酸涩给掩盖了。   容宛月还主动站起来给姬星河捏捏肩膀,姬星河到底是没忍住,嘴角上扬。   他也只任由容宛月捏了两下就握住她的手让她坐下来,不想她累着。   两人情意绵绵,耳鬓厮磨了一会儿。   姬星河说起容宛月的生辰,容宛月知道原主的生辰是在九月份,她也知道现在战事吃紧,她并不想铺张浪费,便道:“不用过生辰,随意吃个饭就好。”   姬星河摇头:“这怎么能行?”   “这当然可以,之前你的生辰都是默默地过的,连宴席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妃子,有你在身边陪着就好。”   姬星河仍旧皱眉,容宛月道:“不如这样,你亲自做一碗长寿面给我,这样就不算太简单了吧?”   姬星河问道:“长寿面?”   他想起了以前,容宛月也曾为他的生辰亲自做长寿面,而他自己似乎也未亲手做过什么吃食给她。   当时也是她让自己知道生辰的含义,想起过往的岁月,他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他道:“好,我答应你。我不会铺张,但是既然是你的生辰,我自然也不能太过简单,我会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特别的礼物?   ◎最新评论:   完 第72章   ◎“如果,这个容妃娘娘是我们的人,会不会更好办事?◎   她贼喜欢收礼物,姬星河这么说就已经是吊起了她的胃口。   上次的橘子林她就很喜欢,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   姬星河用心她一向知道,她问姬星河礼物。   姬星河笑而不答,她威逼利诱也没能成功。   最后她使出杀手锏,挠他痒痒。   姬星河小时候就怕挠痒痒,现在长大了更是了不得,稍稍碰一下,他都能笑到窒息。   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可他甚为敏感,几次都笑倒在床上求饶。   容宛月趁他不备,伸出双手挠他腋下。   姬星河快速闪躲,急急后退。   可这方面他哪里能比容宛月快,容宛月一碰他的腰,他转身逃跑,又被容宛月从后面勒住了脖子,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怕容宛月掉下去,只好腾出手来托住容宛月。   他一只手可护不住自己,容宛月笑着对他上下齐手。   两人笑闹着满屋子走,最好姬星河终于忍受不住,将容宛月从背上滑下来,抱住她坐在了案上。   他道:“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   容宛月就知道他定是忍受不过,她得意洋洋:“你认输了,那快点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姬星河道:“是……”   “是什么?”   “是……”   姬星河的声音越来越小,容宛月凑近过去:“到底是什么?”   等她凑得越来越近,姬星河在她耳边低语:“一座金屋。”   金屋?   他在开玩笑吧?   容宛月疑惑,刚想再问清楚,耳垂就被轻轻地咬了一下。   她身上瞬间滚过一个冷战,姬星河又在她的脖子上落下一吻。   好吧,她知道姬星河的怕痒,姬星河也知道她的敏感之处,她已经开始发软了。   她赶紧制止姬星河道:“还有人呢?”   姬星河摇头道:“没有人了。”   “怎么会没有……”   她随手一指,刚想说红袖、绿蜡还在,可她抬头四望,房里的宫人早就下去,连一丝人气儿都没有。   姬星河双手已经揽住她的腰,双眸盯着她瞧。   他的目光如丝,织成密密麻麻的情网。   容宛月无处可逃。   她嘴角不由地露出一抹浅笑,姬星河低头,她微微闭上眼睛。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原来是云皎皎求见。   姬星河皱眉,容宛月急忙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和鬓发。   王喜带云皎皎进来,容宛月发现云皎皎的脸色比上次好了太多,她不由地猜测是不是周元白的病好了。   果然云皎皎一来就下跪谢恩,谢皇上派去太医为周元白诊治,而今他已经熬了过去,没有大碍。   姬星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二话。   容宛月更不会多说什么,只让云皎皎谢恩之后回去。   云皎皎原本还想着皇上会关心表哥,可他一句话没有,她心中有些失望,她刚刚在外面听见屋子里的笑声,心情沉闷。   表哥还躺在床上,可是皇上跟娘娘却是如此的快活。   可她也不敢说什么,很快下去了。   云皎皎走后,姬星河不由地看了容宛月一眼。   容宛月没有回避,只是问道:“皇上,你看我做什么?”   姬星河道:“你好像并不意外。”   哦,大意了。   容宛月笑道:“我当然不意外,因为我知道,皇上一向是公私分明,内心良善,虽然他会说自己很冷漠自私,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是个单纯的小孩。”   姬星河微微蹙眉,他道:“那日姬灵雁所说,你听到了吗?”   容宛月道:“我听到了,但是我不信,我不信这把火是皇上放的,比起她的话,我更相信皇上和自己的直觉,她在说谎,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诬蔑皇上。”   她的全然信任让姬星河心中暖意哄然,他不由地握住容宛月的手:“从来不会有人如此信我。”   “有的,我啊。”容宛月道。   姬星河突然心生愧疚,与容宛月比起来,他手上沾有鲜血,内心也全非良善,可她给与自己的却一直是信任和温暖。   他如此对她,太不公平。   好在,她的生辰到了,他可以尽情地弥补她。   他目光柔柔道:“之前容尚书他们想要进宫来,被我给拒绝了,这是我的不是,现在如果你想要去看他们,就去吧。”   啊,容宛月十分惊讶,姬星河这是不再禁足她了?   她道:“皇上,你说的是真的吗?”   姬星河点点头。   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道:“我知道了,谢谢皇上。”   姬星河没说话,眼中却溢满了笑意。   叮咚,容宛月发现,姬星河对自己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五分,现在是九十五分。   天哪,还差五分,就差五分了。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快要满分了。   等等,那是不是说明,她也快要跟姬星河分开了?   她脸色微微一变,姬星河察觉到了,问她道:“怎么了?”   容宛月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此刻她的心绪复杂,不是全然的高兴,而是充满了不舍和不安。   她道:“没事,我只是突然很舍不得皇上。”   舍不得我?   姬星河的手抚摸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鬓发上。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容宛月如此依恋,惦念他。   他道:“只不过是让你回一趟容家,你就舍不得我吗?”   容宛月没法跟姬星河说清楚,她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姬星河的心柔成了春水,他的语气更加轻柔,如含了蜜一般。   “那就不去,在宫中陪着我。”   容宛月点点头,两人相拥。   系统突然再次出声。   【宿主需要继续下一个恶毒女配剧情,也是关键剧情。】   【什么?】   【给女主下毒。】   下毒?   容宛月终于想起来,剧中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剧情。   她给女主云皎皎下毒,男主与姬星河都对她彻底厌恶。   她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出了。   只不过,她如果真的下毒被姬星河知道了,怕是他会对自己之前的种种再次产生怀疑吧。   这次一定要做的隐秘才好,千万不能被发现。   她隔几日就召云皎皎进宫,她并不清楚现在周元白的情况,不过从云皎皎的状态可知,他应该是一天比一天好。   只不过,他现在不再是皇帝的心腹大臣,反而是被罢了官,心情一定不美丽。   容宛月听着云皎皎念书,思考着自己究竟该给她下什么毒药,又去那里去取药。   这毒药可不能致命,也不能让人知道毒是她下的。   她想着出了神,红袖来报,罗莹来了。   容宛月忙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自此上次一见,罗莹几乎隔几天就会来这里,可能真的是上次的传闻吓到她了。   她才想跟容宛月一起呆着,容宛月偶尔留她在宫中,她也没有推辞。   这次她又来,还带了一些宫外的小玩意。   见容宛月喜欢,她也高兴。   两人一起说话,罗莹见到云皎皎倒是略微惊讶。   毕竟上次这丫头说的话不好听,换成一般人早就要治她的罪了,哪里还会召她进宫来继续当女史。   等云皎皎下去,罗莹提及这件事,容宛月道:“哦,她既然知道错了,我就不会为难她,她读书好听,我一时没想换了她。”   罗莹点点头,她的视线落在云皎皎放下的书上。   她随意翻了一下,发现上面有字迹。   这字迹有点眼熟又陌生,她问容宛月道:“这是你的批注吗?”   容宛月一瞧,自己不小心写了简笔字。   她道:“啊,是,我自己随便写着玩玩的。”   她随手将那书收了起来,罗莹的眉头微皱,她道:“以前倒是没见过你写这种奇奇怪怪的字。”   容宛月面不改色:“我也记不得这自己是在哪个书上看到过,想起来随便画画,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字。”   她随口糊弄了罗莹,罗莹没有纠结这件事,她反而问道:“对了,皇上这几日还经常到邀月宫吗?”   容宛月点头:“是啊,他几乎日日都来。”   “日日都来,那他吃得消吗?”   容宛月不知她是何意思,她看过去,罗莹道:“听说现在灵武那边战事吃紧,本来吴将军逼退敌军,后来敌军又拿了新的兵器,长刀削铁如泥,又重新夺回了地盘,不仅如此还又占领了几块地方。我还以为皇上会为此焦头烂额,不到你这边来。”   是吗?   容宛月倒是听姬星河提过一两句,不过他自信满满,并不觉得姬文瑞一流会赢。   即使他们已经侥幸胜了一局,他也无所畏惧。   罗莹会主动开口说这件事,从她口中听到敌军二字,让容宛月十分意外。   以前,她可是将姬文瑞奉为一切,此时听到姬文瑞没死,她不该激动吗?   她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她问道:“罗莹,姬文瑞没死,你作何想?”   罗莹面色不变道:“皇上不是说过,那个是假的吗?真的先太子早已经入土为安,可是现在仍旧有人假扮他,让他背上骂名,我当然希望皇上能赢,最后抓住这个假扮的人,揭穿他们的真面目,这样先太子可以清清白白。”   容宛月多看罗莹两眼,罗莹察觉道:“你不用这么看我,我当然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我现在这么说,可能你还有所怀疑,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况且这事已经过了十年,我在宫中的时候虽然心中带着恨,可我也是守着陛下十年,看着他艰难成长,为百姓费心。”   “我出宫的这些日子,对于这些更是有了更深的领悟,你看惊诧街上,人人面带笑容,安居乐业,就连我住的小院子,也基本上没有什么盗贼,路不拾遗的古风现在就可以看到,我想这都是皇上的功劳。普通人没有一个人希望谁来破坏他们的这种日子,谁给他们带来好日子,谁就是好皇帝。主子已经死了,我早就知道。”   罗莹娓娓道来,容宛月也是颇多感触,以前她多偏执,现在放下了。   她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罗莹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只想好好地过后半生,能多见见你,就很好了。”   容宛月点头,罗莹又呆了一下午,然后出了宫。   她出宫之后快速回了家,她刚关上门,院子里落下一个黑影。   她吓了一跳,那黑影低声道:“是我。”   罗莹听出是曹东的声音,她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要小心一些。”   曹东道:“无妨,我已经四处看过了,没有人,怎么样,今日可听到什么?”   罗莹摇摇头:“皇帝丝毫不乱,肯定还有后招,不知道主子他们能不能对抗朝廷军。”   曹东听了若有所思,他道:“听你的说辞,这个容妃娘娘颇得皇帝的喜欢,而且皇帝还为了她杀了长公主?”   罗莹道:“对,皇帝只宠她一人。”   “如果,这个容妃娘娘是我们的人,会不会更好办事?”   完 第73章   ◎他在悄悄地、秘密地给自己建金屋?◎   罗莹心中一跳,回道:“不可能,容妃与皇帝两情相悦,她是不可能背叛皇帝的。”   “不可能背叛,”曹东若有所思,“那如果这个容妃娘娘落在我们的手里,皇帝会怎么样?”   罗莹眉头紧皱:“他,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回容妃,同时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曹东明白了容妃的重要性,罗莹劝他道:“此事不妥,不能帮助主公,反倒会惹怒皇帝,让他拼尽全力灭了主公。”   曹东的双眼却是突然一亮,罗莹虽然与他接触并不不深,但也知道他这副神情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心中。   她只好再次强调:“曹东,主公派你来是打探消息,并没有让你动手做什么,万一你暴露了,主公就失去在京城的耳朵与眼睛。”   曹东听后,冷静下来,他道:“我知道了,那你这几日入宫再打探一下情况。”   罗莹答应了。   曹东正要离去,又折返回来,盯着罗莹道:“你阻止我掳走容妃,该不是因为容妃对你好,你想护着她?你可不要忘了主公对你的恩情。”   罗莹道:“我自然不会忘记,没有主公,就没有我罗莹,我誓死效忠主公。”   曹东听完这话才满意起来,给了罗莹一颗药,看着她吃了下去道:“我知道了,你的忠心我会传达给主公的。”   曹东离开,罗莹坐在院子里,看着桌子上容宛月赏赐的茶具陷入了沉思。   邀月宫中,容宛月想了下,还是让人去调查一下罗莹提到的曹东。   虽然罗莹说自己跟这个曹东没什么关系,可她还是第一次提起一个男子,她还是想多留心一些,如果这人还不错,她也好放心。   姬星河回来就躺下了,连晚膳也没有吃。   累成这样,容宛月很心疼。   她小心脱掉他的衣衫,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她闻到姬星河身上有种墨香、铁锈味,袖子上闪着细碎的金光。   她捏了一些在手上,发现似乎是金子。   他去哪里弄那么多碎金沾染在身上?   容宛月不解,她突然想起之前姬星河说要给她建一座金屋,这家伙说的该不是真的吧?   他在悄悄地、秘密地给自己建金屋?   这可真令人吃惊。   她去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掌心似乎比之前要粗糙。   容宛月拉起他的手,他的掌心和指腹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茧,食指处还有一道划伤,大鱼际还扎了一根刺。   这零零碎碎的小伤口都是近日才有的。   如果说刚刚只是她的推测的话,眼前的伤口几乎让她断定了,姬星河在瞒着她亲手做东西。   真是让人感动。   容宛月摸摸他的手,那刺深,可姬星河风尘仆仆一来就睡着了,可能根本没发现这根刺。   她拿了针烛光下轻轻地拨动,拔出刺来。   姬星河在此期间没有皱一下眉头,他睡得太熟了。   容宛月拿帕子给他轻轻地擦了手和脸,他的唇开始起皮了。   她拿了自己的口脂,轻轻地给他涂抹了一些在唇上。   口脂遇热融化,他的唇很快润泽光亮。   容宛月满意地笑了,她依偎在姬星河身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她心里一片安宁。   外面群星闪烁,她突然就想起了家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这些时日她偶尔会梦见爸爸妈妈,他们有时还是自己来时的模样,有时又是在医院,面对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痛哭不已,更多的时候爸爸妈妈会望着她,问她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每次她从梦中醒来,都会惆怅一会儿。   她想跟爸妈解释,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自己不想抛弃任何人。   而今,姬星河静静地抱着自己,她思家的情绪却更浓了。   她坐了起来,就着烛光写了给爸妈的一封信。   她想着,自己无法传话,或许将信烧了,可以传达一些自己的心情,也排解一下自己复杂的心境。   她思索一番,写了满满一张,正想就着烛火将纸张烧灭。   床上有动静,姬星河醒了,他半睁着眼睛,似乎是烛火晃眼,他迷迷糊糊地道:“阿宛,怎么起来了?”   容宛月急忙将信笺藏起来,她笑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我现在就吹灭蜡烛,你再睡一会儿。”   姬星河已经快要清醒了,他下床过来将容宛月抱起来坐在床上,他问道:“你睡不着吗?”   容宛月道:“不是,只是突然有点想家。”   家?   姬星河道:“你的家在哪里?我可以带你回去。”   容宛月笑了一声:“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你怕是没法带我回去。”   姬星河若有所思,他以为容宛月说的是罗宣的家,毕竟她与罗莹父母早亡,家早就没了。   他紧紧抱住容宛月道:“我可以去查一查你们的祖籍,在你们的家乡重新建一座府宅。”   她说的是自己家,而姬星河说的却是罗宣的家乡。   姬星河面对自己几乎是毫无保留,他的前尘往事自己全都知晓,而他却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老实说,自己似乎还有点心虚。   她道:“不用了,那个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姬星河眉头微皱,许多人都喜欢寻根,容宛月不喜欢吗?   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容宛月知道他又在为自己的事费神。   她手臂搭在姬星河的脖子上:“不用想了,我也只是突然想家而已。”   姬星河揽住她的腰道:“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想家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容宛月点头,姬星河道:“那你不用想了,快些睡吧,我看着你睡。”   容宛月躺下,闭上了眼睛。   姬星河看着她,心里却仍旧在思索这件事。   如何能让她不再想家呢?   ……   因为系统吩咐的任务,容宛月着实费了些精神。   她在宫中不知该给云皎皎用什么药比较好,恰好姬星河还让她出去散散心,玩一番。   她也着实憋得厉害,于是带人一起出去,临走前她派人知会了姬星河一声。   姬星河在忙,他让李威、李玖保护容宛月,然后让王喜带来一句话:“尽情去玩。”   得他这一句,容宛月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她径自回了容府,容府的人看见她回来都十分激动,他们见容宛月没事,总算是放心了。   容宛月只解释她与皇上只是闹了些脾气,她又去了一趟罗莹的院子。   罗莹没想到容宛月能来,她吃了一惊,容宛月道:“皇上已经解了我的禁足。”   罗莹没有开门,容宛月道:“怎么了,里面有人?”   罗莹硬着头皮开了门:“是,是有人。”   容宛月眼睛一亮,她推门进去,罗莹忙叫道:“娘娘……”   恰有一人站在墙下,见到容宛月,他脸上显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容宛月见到果真是一男子,她道:“你该不是曹东吧?”   曹东反应极快,他道:“我是,不知……”   罗莹急忙上前道:“她就是我提过的,容妃娘娘。”   曹东忙下跪道:“草民参见娘娘。”   容宛月道:“平身吧,正好本宫有事要问问你。”   容宛月作为一个娘家人,对着曹东盘问起来。   曹东倒是都回答了她的话,罗莹生怕曹东露出破绽,急得额上出汗。   眼前的曹东不卑不亢,说话也有条理,就是长得普通些。   罗莹着急,一双眼睛一直在曹东身上,容宛月断定,两人有情意。   罗莹终于没忍住,她打断两人的话道:“娘娘,曹东他还有事要忙,就让他先行退下吧。”   容宛月道:“是吗,那好吧。”   曹东再次行礼,罗莹送他到门口,对他摇了摇头。   他却是深深看了容宛月一眼,才走了出去。   容宛月询问罗莹与曹东的事,罗莹道:“他现在是个生意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哪里合适?”   “什么普通的宫女,你可是当朝容妃的姐姐,她是高攀了。”   容宛月的夸张逗笑了罗莹,不过她依旧道:“还是不合适。”   容宛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样吧,这院子是小了一些,我在京城好一些的地段再给你买间宅子怎么样?”   罗莹急忙摇头:“不用,这样就很好。”   “哪里很好,”容宛月看了一圈道,“你不想要?那这样吧,我还是先给你银子,你以后喜欢哪里就买哪里。”   罗莹摇头:“不行,我不能再要你的银子了。”   “哎,你是我姐姐,干嘛要分的那么清楚,”她见罗莹仍旧不愿,便道,“就当我存在你这里的,以后如果我用的着再要回来,怎么样?”   罗莹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容宛月道:“就这么定了。”   容宛月在这里吃了饭食,发现罗莹屋子里似乎比之前还要冷清些,那桌子没有整理了。   罗莹尴尬地道:“太忙了,就没顾得上。”   容宛月只以为她是忙着在地里种菜,不过以前她可是将小院的方方面面都料理得干干净净的。   这次过来,她总是神思不属,看起来像有心事,似乎有什么在瞒着她。   她也问不出来,只好让人暗地里守着她,看看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容宛月回去,路过小贩的摊子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几味药材,心里有了主意。   她悄悄让人抓了些药,等到回宫的时候,她查阅药材录,知道这药材毒性不强,她稍稍放下心来。   她出宫一趟,回来的无意掀开帘子,发现高台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明黄的龙袍,头上戴着金冠,不时地在高台徘徊,往宫门口眺望。   是姬星河。   他在等着自己回来。   完 第74章   ◎这笼子原本是一张宽大精美的拔步床……◎   从他来回徘徊的步伐中,可见他的焦灼。   他并没有让人催促自己回宫,她知道他依旧不能完全放心,却不愿意给自己压力。   哎,这个让人暖心的姬星河。   容宛月脸上不由地挂上了笑容,她朝姬星河挥挥手。   姬星河在高台上微微眯眼,目光顿住定格在她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姬星河脸上的彷徨突然全都消失殆尽,他举起了手,眼中凝着笑意和放松。   马车快到宫门,他竟然从高台上直接飞了下来。   容宛月瞪大了眼睛,身子几乎探出马车外。   虽然知道姬星河的轻功好,可这是五丈的高台,一旦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不由地一直盯着姬星河瞧,心都快要跳出来。   姬星河如雨中飞燕,像天上蛟龙,姿势优美,轻轻巧巧地落下来。   她也迫不及待地从马车里出来,姬星河已经快速地走到她的面前,直接抱她下来。   姬星河道:“你回来了。”   容宛月道:“皇上刚刚怎么就从上面跳下来,不知道很危险吗?”   姬星河笑道:“没有危险,我只是想快点来到你的身边。”   他明亮的笑容像初阳,容宛月抬手抚摸他的脸道:“我知道了,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可以放心了。”   姬星河道:“我知道。”   两人相顾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份悄悄流动喜悦让他们的心靠得更近。   容宛月现在的积分已经很多,她将商城都看过一遍,没有发现能够穿梭时空的商品。   她问过系统,系统说并没有这东西可卖。   她再三询问,它都说没有。   她问任务完成是不是还有额外的奖励,这次系统直接回答,的确是有。   不过这个礼盒是随机的,里面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问得多了,系统只回答,以前倒是有宿主开出过这样的礼盒,但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   百分之一。   容宛月不由地皱眉,她可是个非酋。   她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先完成剧情,再将好感度达到百分之百,她就不信,她会次次都运气差。   如果……到时候她真的无法回来,那她就用所有的积分来保姬星河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容宛月再次召云皎皎进宫,云皎皎进来之后,一开始还有点忐忑,她不想再做侍读女史,只想回去照顾表哥,容宛月没允许。   姬星河看到云皎皎在邀月宫,也没管,容宛月更加放心。   她再次鼓捣起了药膳,药膳她也没有用自己的小厨房,反而是让御膳房来做。   她自己鼓捣了几种药膳,分给给了姬星河补身体,她自己则喝另外一种清火降噪的,她会让御膳房多煮赐给云皎皎几人。   她以前也这么做过,此举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只不过,姜云心一直让人盯着容宛月,见容宛月接了云皎皎入宫,还给她喝什么药膳。   旁人还未如何,她觉得不对劲,她坚信容宛月是喜欢周元白的,而周元白心里只有云皎皎一个人。   面对情敌,她不信有人会无动于衷,爱屋及乌。   她让人盯得更紧,得知容宛月在邀月宫里对云皎皎还不差,她疑心更甚。   因为这药膳御膳房在做,她特意买通御膳房的人,去看看那药膳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将几份药膳的实物都摆在眼前,细细看过。   她身边的宫人突然道:“哎,这个不是马钱子吗?”   马钱子?   宫人解释:“这马钱子毒性特别强,奴婢的老家地头上经常有这种东西,平常牛羊都不敢吃,怎么药膳里会有这个东西?”   姜云心道:“你看清楚了?”   “是,哎,好像又有一点不一样,马钱子的圆圆的,这里的好像不够圆,而且颜色也鲜亮一些。”   姜云心看了看药膳单子,发现上面的根本不是什么马钱子,而是木鳖子。   木鳖子是中药,入药膳不稀奇。   宫女知道忙道:“原来是奴婢看错了。”   姜云心若有思索,她问道:“你说的马钱子,跟这个真的很像吗?”   “对,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经常见过这两种东西的人,恐怕是辨别不了。”   辨别不了。   姜云心突然有一个主意涌上心头,这份药膳也许可以帮她的忙。   ……   姬星河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姜云心,不过这几天姜云心倒是偶尔过来送一些吃食。   他一般让人将她打发走,今天,她又过来了,姬星河闻到熟悉的冷柑香气还以为是容宛月,抬头才发现是姜云心。   他脸色不由地冷了。   姜云心道:“听说皇上最近喜欢吃药膳,臣妾问过太医,药膳虽好,但偶尔换换口味才好,尤其是每个人身体不一样,一直吃药膳,恐怕也不适宜。皇上,这是御膳房新做的莲米粥,皇上可浅尝几口。”   姬星河道:“朕不饿,你拿回去吧。”   姜云心也没有纠缠,她道:“那臣妾不打扰皇上。”   她说完就下去了。   姬星河在一旁看着近日灵武边的情况,上次吴将军缴获了一批敌军的新兵器,还特意送到京城。   他看过之后,画了图,让工部的人尽快赶制出了新的,可以克制他们的□□。   这□□发挥作用,现在他们似乎是被打怕了,蜷缩在山中很少出来。   灵武山易守难攻,山路陡峭,腹地又极深,两岸隔着一条大河,河水幽深,水流湍急,只有一条栈道可供人通行。   不过贼子们就在对岸守着,吴将军一时过不去。   当地村民也帮助他们,他们来搞偷袭,也让朝廷军吃了一些苦头。   如果不顾忌村民,强攻的话,倒也是可以拿下的。   只不过,他想起了容宛月,如果被她知道,恐怕会不喜欢这种将百姓当作蝼蚁的做法。   罢了,罢了,就多些时日,倒也没什么。   想到容宛月,姬星河又想起刚刚姜云心的话。   那些药膳都是由太医看过的=的,他自然放心。   不过姜云心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是药三分毒,人的身体也是在变化的。   也许可以让太医再来瞧瞧,这药方有没有需要换的。   他让人亲自拿来此次的药膳方子,这东西之前他也曾看过,而且容宛月吃的东西也是由人试毒的。   按说,应该不会有什么。   他看完了药膳方子,王喜在一旁道:“皇上,您对娘娘真关心,不过娘娘也是心善,不说邀月宫,就是整个皇宫里提起娘娘都要竖起大拇指。就说那个云皎皎,她之前好像还顶撞过娘娘,可是娘娘还继续让她当侍读女史,这炖好的药膳也是日日让她吃着。”   姬星河本来脸上带笑,可听到云皎皎的名字,他眉头微挑:“她也在吃药膳?”   “是啊,哦,不仅是她,红袖、绿蜡她们也能得到娘娘的赏赐,所以说娘娘怎么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敬仰呢。”王喜笑道。   姬星河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能及时地抓住。   太医已经过来,听从姬星河的吩咐,准备待会儿去给娘娘诊脉。   姬星河问道:“这药膳是什么人都可以吃吗?”   太医道:“回皇上,得分人,药材千千万,用途大不同,比如这黄芪,它补气,但如果气盛之人常喝之后,便会面赤如火,阳气过盛,夜里难安,长此以往,则有津液失调,严重者卧床不起。”   姬星河皱眉,他让太医下去,视线定格在药膳单子上,突然他目光一凛,王喜疑惑地看向姬星河。   姬星河道:“派人盯着云皎皎,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这,皇上,可是她有什么不对?”   姬星河看他一眼,他忙噤声。   “临雪宫也不要放过,一旦发现异常不要打草惊蛇,看他们到底耍什么花招。”   王喜一头雾水,贵妃不过是今日过来送了个粥,皇上怎么就动怒了?   但他没有问,只是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此时工匠进来,献上刚刚改过的图纸。   姬星河看着图纸,眉头紧蹙,他拿过紫毫笔,不假思索在上面改了几处。   几乎是瞬间改遍布局,他将笔投掷在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工部的人接了图纸,看着上面的改动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皇上,这,真的要改成这样吗?”   姬星河道:“按照图纸来造,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他冷眼睥睨,两人跪了下去道:“是。”   王喜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他刚刚瞅了一眼,皇上似乎是要工部的人做一个巨大的笼子。   如果单纯做笼子倒没有什么,可他知道,这些人原本都是在为娘娘建造宫殿的。   而这笼子原本是一张宽大精美的拔步床……   王喜缩了缩脖子,可能是皇上与娘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这个下人可要闭紧嘴。   容宛月此时正在听云皎皎读书,她看着云皎皎思考着,她也喝了这么多天的药膳,是时候下手了。   她想得出神,外面突然传来王喜的声音,原来是姬星河来了。   她起身来迎,姬星河一进来就看见云皎皎在写字,而容宛月则一直盯着她瞧。   那模样一看就是在琢磨些什么。   如果是之前他不会多想,可现在他却从容宛月的表情里读出她一定是要做点什么。   容宛月道:“皇上,用过膳没有?”   姬星河道:“尚未,等下用过膳,我带你去百兽园如何。”   百兽园,听说里面有各种好玩的东西,相当于是以后的动物园。   她兴致勃勃:“好啊。”   姬星河见她如此高兴,想着就让她多欢喜一阵也好。   云皎皎在一旁低头,姬星河看她一眼,她脸色红润,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与容宛月一起离开之后,无人发现,姬星河让人悄悄地在邀月宫中搜寻。   而云皎皎从宫中离开之后,街道上不小心被人撞倒,那人自称是个大夫,热情地为她诊脉,然后又给了她银子。   云皎皎没有要,不过听说自己身体以前正常,她表示了谢意。   回到周府,她看到表哥在练武,他上次伤得严重,躺了这么久了,他似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开始练武。   见表哥练武累得满头大汗,她很是心疼。   她曾经问过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哥也是一头雾水,但是从表哥的只言片语中,她能猜出来,这事估计还是跟容妃娘娘有关系。   表哥一直那么努力,可现在就因为娘娘,因为皇上莫须有的猜忌,窝在家中,还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很为表哥不值,可表哥看出她的想法,反而安慰她,自己没事,她更心疼表哥了。   ◎最新评论:   【加油大大!】   完 第75章   ◎乖乖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容宛月在百兽园里果然看到了许多动物,不仅有白色的孔雀,还有东北虎,老虎敏捷强壮,目光炯炯,被它盯一眼,后背发麻。   松鼠、梅花鹿都很漂亮,有一只火狐,通体红毛,特别好看。   它被关在笼子里,一双眼睛机灵地滴溜溜转,它还十分亲人,见人来了不仅不躲,还凑上前来,闻一闻,讨要食物。   容宛月特意拿了果子和鸡肉块给小狐狸吃,它吃东西的时候还让人摸,身上的皮毛顺滑暖和,可爱极了。   不过这笼子小了,它一直冲容宛月叫,似乎是想要出来。   容宛月心都要化了,她问姬星河道:“要不然把它放出来吧。”   姬星河道:“你喜欢这只狐狸?”   容宛月点头:“喜欢啊,太乖巧可爱了。”   姬星河瞳色幽深:“那就不能开笼子。”   “为什么?”   “因为开了笼子它就会跑,再也不回来了。”   容宛月皱眉:“可是它在这里不舒服,要不然给它戴一条绳子,这样它就跑不了。”   姬星河道:“不,有了绳子也只是能让它老实一会儿,它很狡猾,会装乖骗人,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逃跑,让你再也找不到它。”   他说完,看着容宛月道:“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欢它,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它逃跑的机会,你要牢牢地锁住它,看着它,让它只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容宛月听着听着,发觉不对,他的这个眼神、语气,到底是在说狐狸,还是在说人啊。   她看看姬星河,再看看笼子里的小狐狸,它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黑色的爪子搭在笼子的栅栏上,身子已经直立了起来。   她实在不忍心拒绝一只小狐狸的信赖和祈求,她道:“真的不能放它出来吗?就让它出来一会儿吧。”   她望向四周道:“这里有那么多侍卫呢,再戴一条绳子,它一定跑不掉的。”   她摇了摇姬星河的衣袖,姬星河垂眸,道:“好吧。”   容宛月高兴地道:“皇上,你真好。”   她赶紧让人将小狐狸带了项圈,项圈是圆形皮质的,不会伤到小狐狸。   她牵着绳子,打开了笼子。   小狐狸一出了笼子,明显兴奋起来。   它跳得很高,一出来瞬间就要往前跑。   容宛月猝不及防被它拉了个踉跄,她忙道:“小狐狸,慢点跑。”   小狐狸激动得原地转圈,还满院子乱窜,它真的憋坏了。   见它高兴成这个样子,容宛月随它在园子跑。   一开始一人一狐奔跑着十分和谐,可很快,这小狐狸就开始往大门跑。   它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挣脱绳子。   容宛月急道:“小狐狸。”   姬星河本就跟在后面,他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拽住绳子。   小狐狸几乎要被吊了起来,它乱叫,回头一看到是姬星河,顿时老实下来,只是眼睛还一直看着大门。   容宛月气喘吁吁,姬星河道:“你看到了吧,一放出来,它就想要逃跑,还是得关进笼子里。”   容宛月站定,犹豫地看向小狐狸。   小狐狸似乎是听懂了姬星河的话,躲在了容宛月的身后,还伸出爪子碰容宛月的衣衫,生怕再回到笼子里。   容宛月道:“刚放出来,还是让它在外面待一会儿吧,这次我有经验,不会再让它靠近门了。”   姬星河不置可否,看着小狐狸道:“再逃跑,腿打断。”   小狐狸哀哀叫了两声,声音惨兮兮的。   容宛月摸了摸它的头道:“皇上跟你开玩笑呢,不会打你的,不过,你在院子里玩,不要到处乱跑好吗?”   狐狸不愧是有灵性的牲物,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它已经知道谁心肠最好。   它跟着容宛月,其他人都不理。   容宛月又带着它在园子里逛,除了动物之外,这里还有木制的硕大东西,十分精巧,关键还会走会跑,像活的一样。   她看了大为惊叹,姬星河在一旁,有人来向他悄声禀报事宜。   听到真的从容宛月房中搜到东西,他眉头紧皱。   容宛月注意到有人来,她以为是紧急的军务,便劝姬星河回去,她自己在这里没关系。   姬星河道:“不是什么大事,自然陪你更重要。”   两人一起去用膳,她贴心地让人水煮鸡胸肉给小狐狸吃。   小狐狸乖乖坐在一旁吃,它吃了一口,还将肉咬成两半,另外一半给容宛月。   容宛月看了两遍,发现它真的是给自己的,不由地更加喜欢小狐狸,甚至萌生了想要将它带进宫里的想法。   更好玩得是,它吃完了,还会用水来洗嘴。   容宛月的目光都在它身上,姬星河道:“它在讨你欢心。”   容宛月道:“它聪明嘛,知道我对它好。”   姬星河却摇摇头道:“它是放松你的警惕心,等下它还要逃的。”   容宛月皱眉,她道:“不能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狐狸的智商可太高了。   姬星河却没有反驳,只道:“先用膳。”   容宛月原本将绳子系在了桌子旁的柱子上,姬星河递给她一勺鹿髓,她专心吃饭。   等用过膳后,容宛月照例是要去休息一会儿的。   不过,她犹豫着要不要将小狐狸再送回笼子里。   小狐狸围着她,扒着她的腿,显然是不想去其他地方。   容宛月也舍不得扔它一个在笼子里,她道:“这样吧,就让它暂时待在寝宫中,可以吗?”   姬星河也没有反对,小狐狸便放在了寝宫中,容宛月睡觉的时候,它安静地躺在了红袖为它准备好的蒲团上,时不时还仰起头看看容宛月。   真是聪明小狐狸。   容宛月很快进入了梦乡,姬星河就在一旁,也睡了过去。   等容宛月听到古怪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发现小狐狸正在咬脖子上的绳子。   她急忙道:“小狐狸。”   小狐狸听到她的声音,咬的动作更快了,甚至还冲她龇牙咧嘴。   姬星河也醒来,那小狐狸终于咬断了绳子,急忙就往外跑。   容宛月起身与姬星河一道去追。   小狐狸叫着跑得非常快,侍卫与宫人都去寻。   可它身形小,这里又有许多假山,小狐狸很快没有影子,百兽园的驭兽师熟悉小狐狸的习性,他用烟气熏蒸,小狐狸受不了立刻跑出来。   侍卫们就在外面等着,它一出来侍卫就用渔网对准它。   它被戳中了脖子嗷嗷叫,容宛月道:“小心点,别伤了它。”   侍卫听令,手刚一松,那小狐狸钻了空子又跑了出去。   这次没能得逞,它被宫人抓住,提起它的后脖颈,拉住它脖子上的项圈,到了容宛月的面前。   容宛月见它气喘吁吁,嘴边都有白沫,她伸手想要接过。   可那小狐狸不知道是被怕了,等容宛月过去,它突然冲着容宛月的手就咬。   姬星河眼疾手快地抬脚踹了它一下,护住容宛月,容宛月才没有受伤。   而小狐狸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姬星河眉头紧皱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容宛月摇摇头,她只是受到惊吓,但是并没有受伤。   姬星河道:“我早跟你说了,畜生就是畜生,它狡猾,刚刚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就算你对它再好,它还是想要逃,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能放开它。”   虽然他这话不错,可容宛月依旧不能完全赞同。   她道:“可是,这里不是它的家,它本来生活在树林中,这里生活得再好,也不是它从小熟悉的地方,它可能只是想回家。”   姬星河本来握住容宛月的手察看她有没有受伤,听她这么一说,他握手的力度不觉加紧。   容宛月还以为他不高兴了,她道:“我说的是真的,狐狸野性难驯,是因为它生性聪明,它可能真的不喜欢这里,不如放它走。”   姬星河不自觉屏住呼吸道:“放它走,可你不是喜欢它吗?如果放它走,你就可能再也看不到它了。”   容宛月道:“我是挺喜欢这只小狐狸的,不过你看它为了离开,又是卖乖,又是任由人摸头,多委屈。”   “难道不是养不熟吗?”   “可它是先在外面长大之后才了到百兽园吧,如果很快习惯这里不离开的话,那对之前养育它的狐狸来说,它才叫养不熟吧?”容宛月道。   姬星河顿住,他承认容宛月说的对,可他人就觉得不能放手。   他道:“它刚刚想伤害你,现在就如它的意,便宜这只狐狸了。放它走,来人,将这狐狸关进笼子里。”   他居然直接驳回了她的提议,狐狸被再次扔进了笼子里。   容宛月眉头紧皱,这不对劲,换作以前,在姬星河面前,几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小狐狸显然是受伤了,容宛月道:“它……”   姬星河道:“让人给它看一下,保证它恢复好。”   “是。”宫人下去。   容宛月知道姬星河是不会改主意了。   她也没有心情再去看其他的动物,她想回去了。   她脸色难看,姬星河道:“别为一只狐狸难过了,我答应你,等下给它换一只更大的笼子,每天都让人将它放出来玩耍,行吗?”   容宛月看了姬星河一眼,总觉得他现在对待狐狸就像之前禁足自己一样。   而且想想刚刚他的话,竟然是有警告的意思。   他似乎在告诉自己说,不要妄图逃跑,他是会将她关在皇宫这个牢笼中,不允许她逃往任何地方。   他是这个意思吗?之前不是好好的,他怎么又突然这样了?   姬星河道:“怎么了,这样也不喜欢?”   他眉头微蹙,在想其他的办法:“不然,等小狐狸养好,我再让人给你送过来,以后可以养在你的邀月宫。”   容宛月道:“不用了,这里宽阔,还是让它继续待在这里吧。”   二人高兴而来,回去的时候各怀心事。   晚上,容宛月派去调查曹东的人回来。   曹东的背景没有什么问题,他的确是在京城做丝绸生意,祖上是季阳的,跟罗宣、罗莹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他为人疏阔,他的绸缎坊在京城生意尚可。   他偶尔会去罗莹的院子里,两人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容宛月稍稍放心,侍卫欲言又止,容宛月让他有话直说。   李威道曹东是今年才到京城来做生意,之前他说自己在胥河两岸做过生意,可他们去过胥河,却没有打听有曹东这个人。   容宛月也奇怪,她听说许多商人处处留情,到一个地方就会娶一房妾室。   万一,这个曹东也是这样,那岂不是会害了罗莹?   她让人继续去查,一旦查到什么就来禀告她。   她今日真是太心累了。   她睡得早,晚上她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红色的狐狸,被锁进了笼子里。   她想要逃出去,用尽全力去咬笼子上的锁,终于锁坏了,她打开了笼子,自由的天空朝她招手。   可她刚刚踏出一步,姬星河出现了。   她看到姬星河,高兴地想要叫他。   可姬星河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突然推她一把,她退到笼子里,笼门再次被上锁。   她惊讶地上前,姬星河隔着笼子,仍旧是一脸的宠爱。   他道:“乖乖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容宛月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概因梦里的感觉太真实。   尤其是这话真的像姬星河能够说出来的。   她安慰自己,不怕,姬星河不会这么做的,自己不是已经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了吗?   脑海中突然又有一个声音道:“如果让他知道你要给云皎皎下毒,知道好感度满了你就要走,看他会不会发疯。”   她努力甩开脑子里的声音,她一眼又摸到枕头里的木鳖子,再拖下去,夜长梦多,她还是要尽快给云皎皎吃了这东西。   完 第76章   ◎云姑娘在御花园中吐血昏倒了。◎   她知道姬星河这几日特别忙,几乎跟大臣们从日出忙到日落。   她特意趁着这个机会让云皎皎进宫来,等云皎皎开始抄册子。   齐山已经端过来今日的药膳,药膳近在眼前,此时她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红袖打开药膳倒了一碗,这药膳与平日一样,并无任何不妥。   容宛月没有心情喝,她袖笼中藏着一个药包,药包里是木鳖子粉。   药粉撒进碗里,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已经查过,少量木鳖子粉对人的身体没有大碍。   云皎皎近来上火了,喝这个也是可以去火的。   如果量多一点,会不舒服,但不致命,她套过系统的话,这样也算下毒。   眼下红袖跟绿蜡都在此,容宛月悄悄地将头上的芙蓉簪扔出去,过一会儿道:“哎,本宫头上的簪子怎么不见了?”   红袖一看,果真如此,她们赶紧低头为容宛月寻找。   容宛月趁机从袖笼中拿出药包,快速放入药膳搅拌。   这粉末磨得细腻,融入之后看不出。   她攥紧手中的纸包,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抬头,她看到云皎皎正看着她,她的手上还拿着芙蓉簪。   她吓了一跳:“簪子找到了吗?”   云皎皎道:“是,娘娘你看是这一支吗?”   容宛月走了两步,接过簪子,借着端详簪子看云皎皎两眼,她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刚刚云皎皎到底有没有看到她下毒。   如果看到,可就麻烦了。   她道:“就是这一支,多亏你帮本宫找到了。”   其他人闻言都过来,容宛月顺手插上簪子,扫一眼桌子上的药膳道:“这芙蓉簪子本宫很喜欢,如果今日找不到,我可是连觉也睡不好。这药膳就赏给你吧,算是给你的赏赐。”   云皎皎看一眼药膳道:“多谢娘娘赏,不过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当不得娘娘的赏。”   “当得,这药膳你就喝了吧。”   容宛月话语随和,但是她的意思却是不允许人反抗的。   云皎皎皱眉,她只好道:“奴婢却之不恭了。”   她端起药膳正要喝下去,外面突然传来王喜的声音:“皇上驾到。”   姬星河,他怎么又挑这个关键的时候来了?   容宛月一瞬间想起之前在跃龙山庄的温泉中,自己被揭穿的那一幕。   她呼了口气,姬星河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风尘仆仆,似乎是走得很急。   容宛月奇怪道:“皇上,是出了什么事吗?”   姬星河不动声色地扫了一遍,而后看到了桌子上的那碗药膳,明显还没人喝过。   他的步伐慢了下来,他道:“无事,只是上朝到现在,腹中饥饿,想来与你一道用膳。”   用膳?   糟糕。   容宛月看着姬星河端起了桌子上的药膳道:“你又让人熬煮了药膳,恰好,我先喝一点。”   那药膳已经到了他的嘴边,容宛月急忙拔高声音道:“皇上,别动。”   她太急切,其他人都奇怪地看过来。   尤其是云皎皎,她心中疑虑更甚。   容宛月道:“那个,这药膳是滋阴的,皇上喝不太妥。”   姬星河的手仍旧捧着碗,他道:“哦,是这样吗?”   “对,这药膳我赐给云皎皎了。”   她说着赶紧将要药膳塞给云皎皎道:“你先将此带下去。”   云皎皎不明所以,容宛月示意她离开。   她又忙对姬星河道:“皇上,不如你先吃些点心,然后我们再一起用膳。”   姬星河凝视着容宛月,容宛月余光瞥到云皎皎已经抱着药膳出去,她总算松了口气。   转而看到姬星河正盯着她瞧,她心里打了一个突,她道:“皇上,你为什么如此看着我?”   “没什么,就觉得你今日似乎是有些慌张。”   容宛月干干笑道:“没有吧。”   姬星河将容宛月拉着坐在一旁,容宛月心虚坐不住。   姬星河却道:“别动,这几日太累,让我靠一靠。”   容宛月闻言,果真没有再动。   姬星河道:“那贼子的武器虽然不错,可被吴将军使诈夺过来不少,现在打得他们龟缩进了老巢,还有些则销声匿迹,似乎是躲在了其他百姓的家中,我本想要杀鸡儆猴,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一直没用这法子。”   容宛月本来听得紧张,结果他说自己是因为她,采取了迂回的战术。   她心中委实被暖到,她道:“皇上,你真是辛苦了,百姓们可能一时被蒙蔽,但他们一定会知道你才是他们的明君。”   “我不需要他们知道,我所做这一切只为了你高兴,你喜欢而已。”   他将容宛月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手下的心跳清晰强健,容宛月可真是忍不住,这人变着法子说好听话。   她道:“我知道了。”   姬星河握住她的手,她突然想起自己袖笼中的粉包,她按住姬星河的手,故作娇羞。   外面突然急促的声音,是齐山匆匆而来被绊倒了。   容宛月望过去道:“怎么回事?”   红袖赶紧走进来:“娘娘,云姑娘在御花园中吐血昏倒了。”   什么?   云皎皎吐血,难不成药效这么快发作了?   她急忙往外面走,姬星河的手一空,只能看到容宛月的背影。   她走得太急,被台阶绊住,差点摔倒。   他下意识起身往前想要扶助她,她已经提着裙子往门外跑。   他停住,唇角一丝嘲讽。   你走得这么快,是想看云皎皎死了没有吗?   就这么着急吗?   容宛月一路疾走到御花园,云皎皎躺在地上,她口吐鲜血,脸色赤红,呼吸急促。   她的身边围着许多人,她匆匆扫一眼,发现是一些朝中女眷。   她们怎么会都在这里?   还有姜云心?   御花园中,姜云心带着一众女眷正在赏花,突然看到云皎皎昏倒都吓了一跳。   此时又见容宛月急匆匆而来,姜云心奇怪道:“容妃,你怎么走得这么急?”   容宛月道:“听说云皎皎昏倒,本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女眷宫容宛月行礼,容宛月让她们起来,皱眉吩咐红袖扶起云皎皎。   怎么回事,她不过是加了一点木鳖子粉,她怎么就吐血了?   她的身体这么弱吗?   云皎皎坐在石凳上,她粉色的衣衫上还沾着鲜红的血渍。   她不停地喘息,就像得了哮喘一般。   整个身子时不时抽搐,容宛月看着心也揪成一团。   “有没有去请太医?”   她话音刚落,有宫人带着肖玉书赶来,真是太及时了。   看到肖玉书,她知道云皎皎一定有救。   她忙道:“肖玉书,你快点看看她,她是怎么了?”   姬星河走了过来,瞧见容宛月与肖玉书如此亲密,眉头微蹙。   偏偏肖玉书还低声安慰她:“娘娘放心,微臣定会医治她。”   容宛月听后连连点头,似乎十分信服肖玉书。   姬星河眼睛微眯,他上前与容宛月并列站在一起,揽住容宛月的手臂。   众人行礼,姬星河视若无睹,只看着肖玉书问道:“她怎么了?”   姜云心抬头就见姬星河的视线只在容宛月身上,她今日明明还穿了新作的,与容宛月相似的衣裙,可他连一眼都没有看。   她的心不停的往下坠,像是掉入深不可测的山谷。   肖玉书仔细把脉之后回道:“皇上,她可能是中毒了。”   中毒?   众人大吃一惊,姬星河微不可查地看容宛月一眼,容宛月十分心虚。   姬星河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问道:“她为什么会中毒,是什么毒?”   肖玉书极快地塞入压舌板,云皎皎被迫吐出一滩秽物。   众人皆捂着鼻子往后退,肖玉书手上与衣衫下摆沾染了一些,但他并不在意。   他随即又给她扎了银针,等云皎皎稍稍平静下来,他道:“微臣需要知道她触碰过什么,吃过什么。”   送云皎皎出去的宫人小声地道:“云姑娘入宫就来了邀月宫,给娘娘抄写了话本之后,就准备出宫了。”   “她在邀月宫有没有吃过或者喝过什么?”   容宛月更加紧张了,姜云心则是抿唇,看似关切,眼中却有着妒火。   宫人看了看容宛月,似乎是不敢说。   “她喝了药膳。”   姬星河随口道,场上顿时一静。   红袖跟绿蜡都意识到事情似乎对娘娘不利,红袖看了容宛月一眼。   容宛月被众人审视的目光瞧着,心里直打突。   姬星河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他问容宛月道:“怎么,不对吗?”   容宛月摇头:“皇上说的对,她的确在邀月宫喝了一碗药膳。不过这药膳臣妾也一直在喝,应该不是药膳的事。”   她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里面加了东西。   姜云心沉吟道:“既然她是中毒,而且这药膳还是为妹妹做的,还是让人查一查,其他的吃食也好好验一验,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是不是有人要害妹妹,可千万要查清楚。”   众人也赞同姜云心的话,容宛月道:“这个之后再说,还是让太医们先救治云皎皎。”   吴将军的女儿今日也被请进宫中赏花,她一向心直口快道:“不查清楚,万一有人要害的是皇上呢?娘娘如此推脱反倒惹人怀疑,不如就让太医看看。”   她还挺喜欢容妃娘娘,自觉自己出了一个好主意。   吴夫人急得想要捂住她的嘴,有她开口,其他人道:“的确如此,涉及龙体,可不能马虎行事。” 第77章   ◎姬星河冷哼一声,上前捏住容宛月的下巴。◎   众人议论纷纷,眼看再不拿出药膳,恐怕自己下毒的罪名落实,容宛月只好道:“药膳还在吗?让肖吏目看看。”   红袖与绿蜡对视一眼,红袖摇头:“药膳已被云姑娘喝了,并没有。”   容宛月皱眉:“没有药膳了,这可怎么查?”   众人疑惑,看容宛月目光开始不对了。   姜云心道:“这可难办了。”   她刚说完,与肖玉书一同而来的太医突然看着地上的秽物道:“咦,这吐出来的秽物就是她刚刚喝下去的药膳吧?”   他问云皎皎可食用过其他东西,云皎皎摇头,她今天除了那碗药膳什么都没吃过。   两人细看,众人均是嫌弃。   可肖玉书一直在认真的查验,又用银针试毒。   容宛月不知他到底能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她紧张地手都要搅在一起。   肖玉书又仔细闻了闻里面的气味,眉头越皱越深,他肯定地道:“她的确是中毒了。”   “中毒?”容宛月心里突突,“中什么毒?”   “啊!”   她话音刚落,云皎皎突然痛呼一声,她全身僵硬,舌根发直,不停地抽搐。   容宛月吓到,她急忙上前想扶起云皎皎。   云皎皎一直有意识,她听到了药膳有毒。   此时她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刀子捅进去不停地搅,痛不欲生。   脖子更像是紧紧勒住,喘不过气来。   这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心中迸发出了恨意,她颤抖着指着容宛月道:“娘娘,你好狠,你害我,你下毒害我。”   容宛月急忙解释道:“没有,我没下毒。”   可云皎皎根本不信,她的眼泪流下来,双手捂着脖子痛苦地道:“是你下的毒,就是你下的毒,你骗了我,你骗了所有人,我看到你在药膳里下毒,你就是想要我死。”   众人大吃一惊,吴将军之女道:“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吴夫人赶紧将她拉下去,不让她再说一句话。   容宛月脑袋轰然一声,姜云心道:“这其中定有误会。”   正在这时,容宛月的袖笼中突然掉出一个纸包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纸包,容宛月大骇:完了,完了。   云皎皎指着恨道:“就是这个,她就是将这纸包里的毒药放进药膳中的。”   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垂下去捡起了药包,容宛月紧张地屏住呼吸。   只见姬星河闻了闻药包,然后容宛月问道:“阿宛,这是什么?”   “这,这……”   该死,药包怎么掉了。   现在怎么办,她该怎么说。   “娘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云皎皎恨得朝她爬过来。   容宛月一时被她愤恨的目光摄住,愣在原地。   而云皎皎忍着剧痛,抓住她的衣衫。   她声音已经微弱:“难不成你是想要报复表哥吗?”   容宛月皱眉,她忙看向姬星河,姬星河面无表情,也在等着她回答。   “不是……”   躺在地上的云皎皎再次抽搐起来,她在地上打滚,喉中发出呵呵声,眼看她要上不来气,肖玉书急忙上前再次施针。   可她还抓住容宛月的脚踝不放,力气大得竟然将容宛月的脚踝抓破。   关键时刻,姬星河上前一记手刀打晕云皎皎。   与此同时,他道:“来人,将容妃带下去,廷尉监彻查此事。”   侍卫上前,围住容宛月。   容宛月吃惊道:“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姬星河眸光一扫,几乎所有人都怀疑地看着容宛月,姜云心却是一脸的担忧。   他眼眸下垂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连云皎皎本人都指认是你下毒害她,这纸包也是从你的身上掉下来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如果我说这只是普通的药,皇上你信吗?”   “也就是说,你的确往药膳里面放了东西?”   事到如今,她再嘴硬也是不行,不如直接承认了。   她点点头,强辩道:“这药膳本来是我的,我最近上火,知道这木鳖子可以去火,无聊自己磨了粉加进去,后来云皎皎帮我找到簪子,我就将这药膳奖赏给她了。”   她怕姬星河不信,还指着红袖等人道:“御膳房炖煮的药膳我喝不完,也经常给她们,皇上不信可以问问。”   红袖与绿蜡急忙称是,姬星河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哦,真的是药?”   他将那纸包递给肖玉书,肖玉书接过,检查一番。   容宛月心里坦然,这里面是木鳖子粉,她是十分确定的。   肖玉书查验之后,脸色突变,惊疑不定地朝容宛月看过来。   她不觉后背挺直问道:“肖吏目,你为何这样看我?这里面是什么?”   “是剧毒之物,马钱子粉。”   什么?   马钱子?   这是什么东西?   她急道:“你没有验错吧,我这里面是木鳖子粉,马钱子我根本没有见过。”   “够了,”姬星河怒道,“你下毒,还狡辩,来人,带下去。”   容宛月尚且弄不清,就被拉了下去。   临走,她看着云皎皎,她昏倒在地,没有生气。   而姬星河一脸愠怒,几乎认定了她要毒死云皎皎。   容宛月押下去之后,众人心有戚戚焉,不敢相信容妃娘娘居然如此歹毒。   姜云心上前道:“皇上,妹妹看起来似乎是不知情,是不是其中有误会?”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误会?你也不要再为她说话,都回去吧。”   姜云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姬星河已经道:“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准泄露出去,违者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立刻不约而同道:“是,谨遵圣意。”   姬星河言毕离开,云皎皎也被送走救治。   这些女眷本来是进宫参加姜云心的赏花会,可都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她们回去的路上,有人悄悄地议论,容妃娘娘已经得了盛宠,又长了一副菩萨面,为何会如此心狠手辣?   另有一人道:“你难道忘记之前在跃龙山庄的事,听说容妃娘看上了周大人,云皎皎是周大人的表妹,容妃娘娘定是迁怒于她。”   几人恍然大悟,身后传来姜云心的声音:“诸位慎言,容妃妹妹只是一时糊涂,如果让皇上知道你们胡言乱语,恐会祸及家人。”   诸人忙闭上嘴,感激姜云心的提醒,而后加快脚步离开皇宫。   她们并没有看到,姜云心目送她们离开,嘴角终是没忍住微微上扬,晦暗许久的心情总算放晴。   皇上刚刚生气了,旁人都惧,可她却很高兴,皇上如果能下令处死容宛月更好。   只是可惜,可惜容宛月没有喝下这有毒的药膳。   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将药膳里的木鳖子换成马钱子,它们两者相似,她又做的隐秘,这次容宛月一定失宠。   她原本想一石二鸟,现在云皎皎中毒,凶多吉少,如果周元白知道了,恐怕也会闹起来。到时候,即使皇上想要护着容宛月,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云皎皎死了更好,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容宛月被处死。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让那两个小太监出宫,离开京城。   她当然可以现在杀了他们,但是此时死了,会引人注意。   只要他们两个出宫,那等待他们的就是两把匕首,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保密。   “他们两个现在何处?”姜云心道。   “已经藏了起来,入夜就可以离开。”宫女道。   姜云心点点头,今晚可以睡一个好觉,明天她要去羲和宫,皇上肯定烦躁,她要做一朵解语花,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好。   姬星河正在羲和宫,面前的奏折已经看了一刻钟还没有做批注。   他一动不动,脑海里仍旧在想着今天的事。   他原本以为容宛月只是打算让云皎皎喝木鳖子药膳,让她慢慢地身体越来越弱。   他之前让人在宫外故意撞了云皎皎,趁机为她把脉,她身体本虚,最近却阳火旺,如果长期喝木鳖子,只会火上浇油,她会慢慢倒下。   可他没想到,容宛月迫不及待地想要云皎皎的命。   他早就让人盯着临雪宫,种种迹象表明今日之事与姜云心脱不了关系。   为何这么巧,云皎皎刚刚中毒昏倒在御花园,众多女眷也恰好赶到,目睹了这一幕?   郭镇已经查出来,今日的药膳熬煮的公公中间肚子疼,去了恭房,就是这个时候,药膳被人动了手脚。   这里面的木鳖子被换成了马钱子,临雪宫的目标不仅仅是云皎皎,还有容宛月。   只是容宛月纸包里的马钱子粉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思来想去,渐渐理出头绪,但是不管怎么说,容宛月的确是想要害云皎皎的。   王喜过来问姬星河要不要用膳,姬星河扫他一眼,他只觉脊骨发凉,硬着头皮道:“皇上,晚膳要凉了……”   “不吃。”姬星河硬邦邦道。   王喜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劝,随手冲宫人摆摆,示意不要摆膳。   “慢着。”姬星河道。   王喜急忙道:“皇上有何吩咐?”   “容妃她现在如何,可吃了晚膳?”   王喜一早就派人去打听,他知道皇上肯定要问容妃娘娘。   他道:“皇上,容妃娘娘也还没吃,她在廷尉监一直坐着,一句话也没说,还,还……”   “还怎么样?”   “宫人还听见娘娘的哭声。”   哭声?她哭了。   姬星河本来还绷着脸,一听容宛月哭了,忍不住了。   他站起来怒视王喜:“你们怎么可以让她哭?”   这,也不是奴才们让娘娘哭的。   王喜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是,都是奴才们的错,奴才们该死,惹娘娘生气了,娘娘心情不好,现在都没有吃一口东西。”   姬星河心烦意乱,他道:“行了,滚远点。”   王喜答应着要走,姬星河道:“回来,备步辇,去廷尉监。”   王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道:“是,是,奴才这就去。”   他急匆匆出去,他就知道,皇上根本见不得娘娘吃苦,一点点也不行。   容宛月此时在廷尉监,正在跟系统吵架。   【你不会早告诉我,这药膳有问题吗?】   【宿主,这是主剧情,系统也不能更改。】   【可你没发现药膳被人动了手脚吗?我哪里下过什么剧毒?】   【……】   系统生气开始装死。   容宛月又不能将它拉出来暴揍一顿,她现在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一定是。   宫人又拿来膳食给容宛月,容宛月刚刚生气,拒绝没有吃。   此时跟系统这么一顿辩驳,她也饿了。   她让宫人将饭食拿过来,自己要吃两口。   她现在倒是不怕姬星河会为难她,本来她以为自己来这廷尉监,会被关进又脏又乱又臭,只有老鼠和破草席的牢狱。   谁知她进来之后发现郭镇单独给她关在一间干净整洁的牢房,这里可没什么老鼠、跳蚤,相反里面防着一张新床,床上是绿色的云锦被,一旁的书案上有各种小点心,还有书籍和棋盘供人解闷。   不时有人进来问她需要什么东西,他们再下去准备。   她不像是来收押的犯人,反倒像是来视察工作加度假的。   每个狱卒都十分惶恐,生怕哪里惹她不满意了。   容宛月哭笑不得,她知道姬星河现在在气头上,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而她折腾一天是真的饿了。   她坐在案前用膳,没想到这里的鸡、鱼做的都不错,尤其是鱼,十分地鲜美,就是刺太多了些。   平常都有红袖为她将刺去掉,现在自己动手,她发现刺真多。   好不容易,挑出了刺,她刚吃进嘴里。   眼前的光似乎被什么遮住,她抬头一瞧,姬星河正幽幽地看着她。   他的视线在盘子已经快要被吃光的鱼身上扫过,然后又盯着拿着筷子的容宛月。   姬星河?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她赶紧起来,同时将嘴里的鱼肉给咽下去。   咽得太急,她猛然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嗓子里刺痛,她暗道:完了,完了,咽下去一根刺。   她表情痛苦,手指捏着嗓子。   姬星河原本冷着脸,此时急忙进去,可那牢门被锁着。   王喜一看,急忙道:“快,快开锁。”   狱卒颤巍巍地拿出钥匙,还没有找到,只听咚地一声,锁被姬星河长剑砍断,他踹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姬星河扶助容宛月问道:“怎么了?”   容宛月指着盘子里的鱼,姬星河脸色大变:“鱼有毒?来人!叫太医,送饭的人是谁,杀了。”   侍卫赶来,狱卒吓得噗通跪下,郭镇也赶了过来,姬星河怒发冲冠:“她要是出了事,朕让整个廷尉监的人陪葬。”   狱卒大骇:“皇上,皇上饶命,奴才没有下毒。”   侍卫拖着狱卒就往外走,眼看那狱卒性命不保,容宛月终于将嘴里的那一口鱼肉咽下,她咳嗽两声道:“住手,不是毒,是刺,我刚刚咽下去一根刺,是一根刺。”   容宛月忍痛将这句话说完,狱卒如蒙大赦,姬星河也松了口气。   他问道:“真的是刺吗?”   容宛月点头:“是,是刺,我刚刚正在吃鱼,这鱼刺太多了,我好不容易挑好刺,刚准备吃,你就来了。我一紧张就吞下去,谁知道呛住不说,后来强咽下去嗓子就很痛,刺好像扎在这里了。”   “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说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吃鱼了。”   容宛月忙道:“我没有这么说。”   姬星河冷哼一声,上前捏住容宛月的下巴。   容宛月后退,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道:“躲什么,我看一下。”   容宛月不由自主地张大嘴,这样在他面前张嘴,还吃过鱼,真的有点羞耻。   姬星河看不到,他仍旧不放心:“太医呢,为什么还没来?”   肖玉书本来担心容宛月,想来这里看一看,结果还没到,就看到羲和宫的人来请太医。   他赶紧过来,姬星河一看到又是他,不高兴地道:“肖吏目还真是忙,哪里都能遇到你?”   肖玉书低头道:“微臣刚从云姑娘处回来。”   姬星河冷哼一声道:“快来看看容妃,她嘴里扎进一根鱼刺。”   肖玉书道是,他让容宛月坐下,而后让人举了蜡烛在一旁,他拿了压舌板,最后看清楚那根刺的所在,他要将刺拿出来。   容宛月一看他手上的工具就有点害怕,她看了姬星河一眼,姬星河双手避在身后,察觉到她的目光,默默地朝她走了两步。   等肖玉书一靠近,容宛月下意识抓住姬星河的衣衫,她微微后退。   肖玉书道:“娘娘不要动,很快就可以将鱼刺拿出来。”   容宛月点头,只是眉头微蹙,她仰头张嘴,肖玉书动作很轻,可喉咙处毕竟都是软肉,容宛月痛得眼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   姬星河看着容宛月眉头紧蹙,眸中盈盈泪光,痛得吸气偏还强忍着,他顿时气息不稳道:“小心点,没看到她很痛吗?”   肖玉书道:“是,皇上。”   容宛月眸中倒映出姬星河着急心疼的模样,他嘴唇紧抿,看着肖玉书的动作,身体也紧绷着。   明明是自己痛,自己要拔刺,他比自己还要忐忑。   姬星河低头,与容宛月对视,他伸手食指擦过她眼角的泪,他道:“别怕,马上就好了。”   他话音一落,容宛月只觉得嗓子一疼,还没来得及出声,肖玉书道:“皇上,娘娘,好了。”   容宛月低头,看到旁边的瓷盘中果然放着一根鱼刺。   这么长的鱼刺扎进喉咙里,怪不得那么疼。   姬星河看了下容宛月的脖子,刚刚一定很疼。   他道:“将这鱼扔了。”   容宛月哎了一声,又在姬星河不赞同的目光中小声道:“我还没有吃完,其实不关鱼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姬星河气笑了:“你嗓子不疼了,还要继续吃。”   容宛月摇头:“没有,不吃了。”   姬星河这才忍住没发火,可他随即又听到容宛月低声道:“可那鱼是挺好吃的。”   姬星河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不出咽不下。   他指着容宛月,容宛月看他要生气,两手一握,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中,她道:“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让自己再被鱼刺卡到。”   “哼,”姬星河抽出自己的手指,“你卡不卡,关朕什么事?”   这话连王喜都听出来有多违心了。   如果真的不关你的事,那刚刚急得要杀掉狱卒,让整个廷尉监陪葬的人是谁。   王喜与郭镇对视一眼,均想擦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   “是是是,不关皇上的事,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容宛月道。   姬星河可没那么好糊弄,刚刚自己还以为她真的知道错了,在廷尉监难过得吃不下饭,谁知道,她面前的膳食都快吃完了。   这会儿他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扫她一眼,然后坐在了凳子上。   他道:“哦,你知道错了,那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给云皎皎下毒?”   刚刚那么一打岔,差点忘记这个。   容宛月解释道:“我没有下毒,这定是有人诬陷我,凶手另有其人。”   “从你袖笼中掉出的纸包又是怎么回事?”   “那药粉是我装的,可是里面应该是木鳖子粉。”   “木鳖子是何物?你这东西从何而来?”   容宛月道:“我在街上随便买的,听说可以泡水喝,我听那小贩说的功效多,便买了一些。现在还有一些在邀月宫中,皇上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让红袖拿过来,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她说完突然又想起来另一个可能:“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会给我换了,连这纸包里的东西都能换掉,那包木鳖子如果被换也是有可能的。”   姬星河闻言果真让人去了,等侍卫将一包东西拿过来,姬星河道:“你说的就是这个吗?”   容宛月解开纸包,看一看:“是,这就是木鳖子……哎?”   不太对劲。   姬星河道:“怎么了?”   “我之前那包木鳖子,颜色似乎没有这么鲜亮,也没有这个圆。”容宛月道。   姬星河问:“你确定吗?”   容宛月再次翻检看看,她肯定道:“是,这不是我的那包木鳖子。”   她斩钉截铁,姬星河看向她的目光终于含了丝赞许。   他道:“你看的没错,这的确不是木鳖子,这就是马钱子。”   “这就是马钱子?”容宛月看着眼前的圆片,“这么说真的有人换了我的木鳖子?”   “的确是有人换了,不过你还是没有说,你为什么要给云皎皎吃木鳖子粉。”   容宛月心虚,她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姬星河不再提,谁知道,无论怎样,他依旧忘不了自己下毒。   她豁出去道:“皇上,其实我只是想要给她一点儿教训,她在我面前为周元白报过不平,觉得皇上如此对周元白不公平,我才想要给他一个警告。她说如果没有周元白,皇上就失去了一员猛将,皇上此举是飞年尽良弓藏,未免让人心寒。”   她说完,也不见姬星河有何触动,只道:“是吗?”   容宛月拿不准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道:“是。”   此时其他人已经下去了,监牢内只有他们二人。   “让她吃木鳖子粉就是你的惩罚方式吗?”姬星河摇摇头,“何必如此麻烦,倒不如学学背后下毒之人,直接用马钱子,毒死她又能如何?”   下毒之人?   容宛月突然反应过来道:“皇上,你相信不是我在药膳中下什么马钱子粉害云皎皎了?”   姬星河道:“当然,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哎呀,早说嘛,害她担心了这么久。   容宛月呼出一口气,她道:“皇上,你既然知道不是我,在御花园的时候还下令将我关起来,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你相信我是凶手了。”   姬星河淡淡一笑:“如果我不这么做,又怎么让她放心,露出马脚?”   “你已经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害我了?”   “你如果倒下,谁能成为最大的受益者,这件事就与谁脱不了关系。”   那姬星河与她想的不就是同一个人?   她望向姬星河,姬星河点点头。   是她。   姜云心。   其实,她早就发现姜云心并不是外界传闻的人淡如菊,上次的端午宴,虽然姜云心的嫌疑被洗脱,可跃龙山庄的突然出现就相当奇怪,她与姬星河两情相悦,所以就更知道女子看向喜欢之人的眼神到底是怎样的。   她很确定,姜云心喜欢姬星河,有几次,姜云心看向姬星河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占有欲。   如此看来,今天她在御花园中处处维护自己,就更加疑点重重。   她问姬星河道:“皇上是如何发现的?”   姬星河抬眸:“没有什么人会真正的淡然,除非她想要这个名声博取大的东西。”   姜云心想当皇后,虽然她面对自己的时候伪装地不错,可他早就看出她隐藏在眼底的野心。   他自是不会让她得逞,他今日没有当众揭穿她,就在等着她露出马脚,釜底抽薪,将她这个贵妃的真面目暴露在世人面前。   皇后,他的皇后只能是他的阿宛。   容宛月若有所思,姬星河看着她道:“你这次是被她利用了,她很善于揣摩人心,她洞悉了你想害云皎皎的想法,所以才会想要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容宛月想要再解释,她真的没有想害死云皎皎。   姬星河食指竖在唇上:“嘘……”   他随即食指又抚摸容宛月的红唇,摩挲她的唇角,他道:“下次,如果你再想杀了谁,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杀了就好。”   容宛月愣住:“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姬星河笑了。   他从背后拥住容宛月,右手握住她的手,容宛月手里多出来一把匕首,他道:“你不是想要云皎皎死吗?她现在就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你只要拿着这把匕首——”   容宛月被他推着,慢慢走到了床边,姬星河握住她的手,匕首削铁如泥,刀尖闪着寒光,倒映出姬星河兴奋的脸。   容宛月心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姬星河控制着。   只听姬星河在她耳边道:“她现在无法反抗,你走到她面前,匕首对着她的心脏,用力刺下去……”   手上的匕首顿时刺向柔软的枕头,软绵绵的触感与手相触,竟诡异地让容宛月想起人的皮肤,也是如此的温软。   她吓了一跳,想要扔掉匕首,姬星河却按住她的手,不允许她动。   他道:“你看,是不是很简单,只要这样刺下去,她会无法呼吸,血会喷溅到你的脸上,炙热,腥甜,她的心在你的手下跳动,渐渐停止,你说,这样是不是比给她喝木鳖子水来得更快,更好吗?”   容宛月愣在原地,姬星河微微用力,他的脉搏跳动竟然真的像是心跳一般,他刚刚描述的画面宛如成真。   她回神过来,急急后退,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脆响。   她几乎要灵魂出窍,姬星河似是不解,他低头捡起地上的匕首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或者你不喜欢自己动手,我来也是一样的。你想让谁死,谁就可以死,没有人敢说什么。”   容宛月心还在剧烈地跳着,她清楚地知道,姬星河说的是真的,她赶紧抱住姬星河道:“皇上,不用,我现在并不想让人死,云皎皎肯定也得到教训了,不用赐死她。”   “没有吗?难道你不是想置她死地吗?从一开始你给她吃药膳开始,你不就是想好要让她慢慢地中毒而死吗?”   他轻笑:“你瞒着我做什么,你想要她死,我自己会帮你。”   他的轻笑振动胸腔,容宛月手脚发凉:“皇上,真的不用。”   云皎皎可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要是死在反派的手上,那岂不是乱套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姬星河为什么这么说。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姬星河,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那自己的这个蹩脚理由,他也信了吗?   恐怕并没有。   她赶紧道:“皇上,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你没有错,你是容妃,以后会是皇后,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姬星河道。   容宛摇头道:“我谁的命都不要。”   姬星河低头的:“你在发抖,为什么?”   容宛月控制自己道:“没有,可能是这里有点冷。”   “冷吗?那等下就会邀月宫。”   “不用,”容宛月道,“我们不是要让贵妃露出马脚吗?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就再等等。”   姬星河道:“那好,委屈你了。”   容宛月摇头:“我不委屈。”   姬星河道:“云皎皎,真的不用我杀了她?”   容宛月连连摇头:“不用,皇上,你日理万机,不要在她身上费心思。”   姬星河叹息一声,似乎还很遗憾:“那好吧,我在这里陪你。”   她道:“皇上还是回宫,我……”   她皱了皱鼻子,突然闻到一阵扑鼻香味。   王喜亲自端来菜肴道:“皇上,娘娘,菜来了。”   容宛月一看,松鼠桂鱼、清蒸鲈鱼、糖醋鲤鱼、鲫鱼豆腐松茸汤、油炸小酥鱼、鱼丸汤、三鲜鱼头……   满满一桌都快摆不下了,竟然整了个全鱼宴。   容宛月道:“这,怎么做了这么多?”   王喜道:“回禀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   容宛月回望姬星河,姬星河道:“你刚刚不是想吃鱼吗?”   哈,她还以为姬星河生气,将鱼撤走就完了。   她都快忘了,这家伙又让人做了这么多送过来。   她情不自禁地笑道:“你还记着,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你的事我怎么能忘,吃不完就慢慢吃,吃到不想吃为止。”   王喜将百宝盒展示给容宛月看,里面居然装了不少的消食丸,这是真的要让她过瘾的节奏。   她道:“如此,可谢谢皇上,我坐下吃了。”   她坐下准备吃鱼,筷子刚要夹鱼肉,姬星河止住了她的筷子。   她不解地望过去,姬星河也不说话,反而做了布膳的人,将那鱼肉小心地挑完刺才给容宛月递过来。   这活姬星河估计也是第一次做,一块鱼肉都快要戳烂了。   她看得乐不可支,等拿碗鱼肉到面前,她故意道:“这要怎么吃啊?”   姬星河也没反驳,只是又默默地继续递来第二碗,这次技术好多了。   容宛月夸奖他,还夹了鱼丸给他吃,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的第一次真诚的笑容。   整个晚上一个挑刺,一个吃鱼,不大的监牢里弥漫着鱼肉的香味,和时不时的交谈和笑声。   姜云心一切计划得不错,等她知道那两个小太监已经出了宫,并且被杀掉之后,她更加放心了。   容宛月现在就被关押在廷尉监里,皇上不准任何人探视,足以见皇上的愤怒。   她装扮一番带去见皇上,皇上也是郁郁。   她察言观色,说希望皇上可以宽心,她觉得容宛月这事有内情,她想要去看看容宛月,顺便了解一下到底是为何。   姬星河仍旧是不准,并且当着她的面对容宛月大加批评。   她陪着皇上喝酒,劝慰他不要难受。   皇上酒后吐真言,说容宛月真的是不知足,姜云心内心暗喜,果然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容妃真的是三心二意。   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皇上那么宠爱她,她却还想着别人。   看姬星河是真的醉了,她的胆子也大起来。   她道:“皇上,妹妹错了,皇上不要太过伤身,你还有其他人。”   姬星河摇头,她一直陪着姬星河,给皇上倒酒,说着劝慰之言。   姬星河醉了,看着她说了一句:“是啊,你与她一同到朕的身边来,她却比不上你。”   姜云心道:“因为臣妾的心里只有皇上。”   姬星河恨道:“朕恨不得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姜云心心里砰砰直跳,她知道皇上现在醉了,他说的话也许是气话。   王喜突然来报,原来是云皎皎没有救起,已经没了气息。   姬星河知道之后更加心烦意乱:“都是她,朕以前看错她了。”   姜云心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不如趁此让姬星河下令处死容宛月。   她道:“皇上是不是在苦恼如何应对群臣?现在大臣们已经知道妹妹给云皎皎下毒,她是妃嫔,但也万没有随意处死一个人的权利。如果让人知道云皎皎今日没有救回,恐怕会惹人非议,御史大夫最爱直谏,如果他上书,皇上待如何?”   姬星河喝了一杯酒,酒到口中却顺着嘴角流下来,他已经喝得无力,神志也不甚清楚了。   他道:“难道谁还敢逼朕不成?”   “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无人敢逼迫,只不过妹妹她的确是触动了律法,其实妹妹不喜欢云皎皎也是不用这么对她,将她赶出皇宫就是了,何苦要这么对她?”   她这话显然又提醒了姬星河,他想起了容宛月此举何为,他愤怒地拍起了桌子道:“她,她负了朕。”   他歪歪扭扭摔倒在地,姜云心急忙扶起他,看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她十分心疼,但更多得是喜悦。   现在陪在皇上身边的人是她,不是容宛月。   她道:“臣妾倒是有个好主意,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妃嫔没有,现在认清妹妹的面目不是更好,如果皇上不想痛苦,不如提前给群臣一个交代?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也不会再难受了。”   姬星河醉眼迷离,他道:“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姜云心镇定,慢慢地道:“不如给妹妹一个体面。”   姬星河瞳孔闪过一丝精光,可那光亮很快被他眼中醉酒泛起的潋滟波光而掩盖,他似是思索。   姜云心心跳不止,姬星河忽而笑了:“好,好主意。”   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了,她道:“皇上也觉得好吗?”   “好啊,”他站起来,身姿不稳,姜云心起身想要扶他,他却没有倒下,也不要人扶。   他拿出腰牌道:“不如这个事就由你去办。”   他将腰牌重重地拍在姜云心的手心里,姜云心捧着他犹如捧着烫手山芋。   完 第78章   ◎他哪里来的链子?◎   她小心问道:“皇上,真的要臣妾去做?”   “是啊?”姬星河再次举起酒盏道,“难道你不愿意?你刚刚不是说想为朕分担?难道是假的?”   他语气低沉,竟然像含了水汽,委委屈屈的。   姜云心一颗心如化春水,脸也开始红了。   她握紧手里的腰牌道:“是真的,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为皇上办好这件事。”   姬星河朝她举起了杯子,他道:“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话音刚落,杯盏落地,他人也趴在了桌子上。   姜云心悄悄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到底没敢,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抚了抚。   她命人道:“来人,服侍皇上就寝。”   “是。”王喜上来。   见姜云心拿着腰牌准备下去,他挡在姜云心的面前道:“娘娘,这腰牌……”   “腰牌是皇上给本宫的,本宫现在要去做事。”   “可是娘娘,皇上刚刚是喝醉了,酒醉之言怎么可以当真?”王喜急道。   姜云心脸色冷然:“你难道不知君无戏言吗?让开。”   王喜眉头紧皱,却依然站在前面。   姜云心往前一步,他不由地后退,只听姜云心道:“快去服侍皇上,如果再敢阻拦,本宫就治你个不敬之罪。”   王喜无奈让开,姜云心昂首阔步离开羲和宫。   夜风在她耳边呼啸,鼓动着她的脉搏疯狂跳动。   她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皇上醒来之前,赐死容宛月。   如此一来,再没人能够挡在她前面了。   她刚走,趴在桌子上的姬星河就睁开了眼睛。   他双眼清明,哪里有一丝酒醉的朦胧。   王喜赶紧道:“皇上,贵妃已经赶去廷尉监了。”   “朕知道了,”姬星河起身,他嫌恶地盯着自己的肩膀,只觉得似乎沾染上了姜云心身上的脂粉气味,他道,“不急,朕要先去洗漱一番,重新换一套衣衫。”   王喜忙着人准备热水为姬星河沐浴更衣。   廷尉监内,容宛月正准备睡下,门锁突然开了。   她起身,看到姜云心走了进来。   她奇怪地道:“贵妃娘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姜云心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在这间牢房中走了几步,扫视一圈道:“想不到妹妹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她这个语气和态度……   容宛月皱眉道:“只不过是整洁一些罢了,跟临雪宫比起来,应该不算什么吧。”   姜云心淡笑一声,容宛月更奇怪了。   她道:“贵妃娘娘是来参观监牢的吗?”   姜云心摇摇头:“来之前我还以为妹妹在这里受苦,现在看妹妹过得不错,我也能安心一些,可能妹妹走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多遗憾。”   走,往哪里走?   容宛月道:“贵妃娘娘是什么意思?”   “妹妹难道还不知道?”   容宛月紧皱眉头:“我应该知道什么?”   “云皎皎已经死了。”   “什么?”容宛月吃惊,“她死了,什么时候,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就在刚刚,”她叹息一声,“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妹妹,你好狠的心,怎么就舍得下这样的毒手?”   “不是我下毒,是有人陷害我。”容宛月道。   “妹妹,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嘴硬了,皇上已经下令要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你也该感恩。换成一般人会将你凌迟,皇上对你还是留有情面的。”   她说完,身后便出来三个宫人,每个宫人拖着漆盘,上面分别摆放着匕首、鸩毒和白绫。   容宛月凝眉道:“你想杀了我?”   “不是本宫要处死你,是皇上。”   “不可能,”容宛月断然否认,“皇上是不可能这么对我的。”   姜云心轻轻地摇摇头:“早知道妹妹会不信,你看……”   她将腰牌拿出来,容宛月一见这腰牌脸色剧变,她上前一把夺过去。   姜云心任由她夺走腰牌,反正木已成舟,也正好让她知道,皇上已经对她死心。   容宛月左右看,认出这的确是姬星河的腰牌。   她仍旧不信道:“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我,不会。”   她往外跑,侍卫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她被推到地上,泪水涟涟,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皇上那么喜欢我,怎么会舍得我死?”   姜云心道:“妹妹,你做出如此丑事,皇上对你已经死心,你还是乖乖上路吧。”   她使了眼色,宫人将那三样东西给容宛月挑选。   容宛月猛然打落了所有的东西,侍卫眼疾手快,擒住了容宛月。   容宛月道:“放开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姜云心道:“妹妹,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你觉得到现在,皇上还会想见你吗?”   她执壶为容宛月再倒一杯毒酒:“妹妹,喝了这鸩毒吧。”   容宛月摇头,可两个宫人直接将毒酒灌了进去。   毒酒入喉,容宛月捂着胸口指着姜云心道:“你害我,你害我,我明白了,下毒的人是你,是你杀了云皎皎,然后嫁祸给我。”   姜云心挥手,其他人都下去了。   她慢慢走近容宛月,容宛月脸色惨白,额头暴汗,嘴角溢出鲜血来。   姜云心知道,容宛马上就要死了,这鸩酒无药可解,皇上即使后悔,也无力回天了。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能够松口气,她知道自己布下的这个局,成功了。   她蹲下来与容宛月平视道:“妹妹,其实你很聪明,只不过你太优柔寡断,又有那该死的好心肠。”   容宛月喘息连连:“我说对了是不是,就是你下的毒?”   姜云心微微一笑:“现在你要死了,知道这些也无妨,那毒的确是我让人下的。”   “是我让人用马钱子换掉了木鳖子。其实,这也怪你,既然想要除掉云皎皎,为什么不再狠一点,偏偏还让我发现了。你真的是水性杨花,皇上那么喜欢你,他的眼里只有你,为什么你还要喜欢其他人。”   “以前你看周元白的眼神就不对,跃龙山庄的时候,你打听周元白的事,是我透露给长公主的,可是明明你都上钩了,死的却是长公主,皇上可真是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啊。”   她微微一叹,眼里闪过恶毒的光。   “可是,皇上也是男子,既然是男子就不可能会容忍这样的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说到这里,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对周元白念念不忘,如果不是你再次出手,露出马脚,我又怎么能够这么轻松除掉你呢?”   “你,这些都是你做的,为什么?”容宛月眼睛瞪大,“你喜欢姬星河?”   姜云心脸色沉下来:“姬星河,你敢直呼皇上的名字?以前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你也这么叫他,他是允许的吗?那你就更该死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容宛月:“是,我喜欢皇上,从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我知道他不喜欢后宫,只醉心朝政,我也默默地不打扰他,我希望自己这样能够得到他的喜欢。即使他偶尔来临雪宫里坐一坐也好,他虽然对谁都冷淡,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对你的态度其实可以算是讨厌了,可是为什么后来突然变了,他虽然嘴上还嫌弃你,可是却召你入羲和宫,还让你留宿。留宿啊,皇上何时让人留宿过?”   “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这芯子是不是换了一个人,所以才能将皇上迷的死死滴,这里面难道是什么鬼怪狐狸精吗?”   她手指戳着容宛月的胸口,容宛月吃了一惊,姜云心并不知道她的事情,可她却能猜到一部分。   “皇上可以对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大家都得不到他的心,这样最好。可为什么你是这个例外,皇上对你那么好,他对着你笑,在宴席上的时候,也只看着你一个人,你凭什么呢?”   姜云心压抑得太久了,此时全都说出来,面目都要扭曲了。   “我也曾试着讨皇上的欢心,可是他看我的时候,目光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他看不到我。可我喜欢皇上啊,如果你不在了,那皇上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我了。”   “这后宫现在已经没有几个妃子,好,太好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我就可以关心他,爱护他,我会比你做的更好,你只会让他伤心难过,而我可以成为他的臂膀,我足智多谋,可以在朝政上助他一臂之力,等我成了皇后,我们一定会成为历史上的佳话,这样是最好的吗?你说,是不是?”   疯了,这个人怕是疯了。   容宛月一时都快忘记装痛,她道:“可你的喜欢要填上人命吗?而且感情这种事是要讲究两情相悦,皇上他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我啊。”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姜云心措手不及,她脸色灰败,可她很快又恢复了,她道:“没事,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这种事就不用你去操心了,只要你死了,一切都只会越来越好。”   “可你不怕自己做的事会暴露吗?”   “暴露,怎么可能会暴露,现在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人能说出来,我自始至终都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至于皇上,他现在悲伤对你失望,他已经说过,你不如我,他在慢慢发现我的好,他会喜欢我的,一定会。”   “皇上现在已经睡着了,你不用再看了,这是他亲口下得旨意,他不会来的,你就安心去吧。”   “是吗?那可未必。”   姬星河的声音突然响起,姜云心脸色惨白,这声音她最是熟悉不过,她僵硬地转身,姬星河穿着一身明黄圆领长袍,目光沉沉地站在外面,隔着栅栏望向她。   “皇,皇上?”   姬星河走了过来,姜云心心口直跳,但她强撑着走向姬星河,刚想说话,姬星河已经越过她,没有给她一个眼谁,他径自朝向容宛月,将容宛月扶了起来。   同以前每一次一样,她再次被忽视,她握紧了手,转身就见容宛月站起来,而她根本不像是中毒的模样。   “你,你们……”   容宛月道:“哦,忘了告诉你,我没有中毒。”   “血……”   “这血是假的,”她摸了一下,舔舔,“是御膳房做的糖浆,怎么样,很像吧?”   姜云心眼前发黑,她上当了。   她以为容宛月掉入她布下的陷阱,谁知是她上了姬星河的当。   刚刚她说的话,皇上肯定已经听见了。   她踉跄后退,不死心地道:“皇上,刚刚你没有喝醉,你是假装的?”   “如果朕不装成醉酒,你又怎么会这么快露出狐狸尾巴呢?”   容宛月刚刚被她戳得痛,此时她不自觉揉了下,姬星河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容宛月摇摇头,姜云心道:“皇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臣妾的?”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能骗过我,你眼睛里的野心快要跳出来,偏偏你不自知,还在装作淡然,其实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你喜欢的是众人的追捧,皇后的位子。”姬星河淡淡地道。   姜云心否认:“不,不,我喜欢的是你。”   “你骗不了我,不然你也不会轻易上当,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想除掉阿宛,你以前没动手,是因为她没有威胁到你的地位。”   姜云心一下子被戳穿,可她又怎能甘心。   她道:“皇上不要诬陷我,大家都知道下毒之人是容妃,如果你现在向众人宣布背后的凶手是我,恐怕不会有人相信,相反大家只会觉得容宛月是妖妃,皇上包庇她,是非不分,明君的名声怕是不保。”   “哦,你怎么知道朕就没有人证了呢?你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王喜得姬星河的示意,将那两个小太监押了进来。   姜云心看到那两个本该死去的小太监居然出现在监牢中,她如同见鬼一般,面如金纸。   小太监噗通跪下来,王喜道:“还不速速将事实从头说来。”   小太监刚刚死里逃生,知道贵妃娘娘要杀人灭口,如今是皇上救了他们,他们哪里还会为姜云心收口如瓶。   当下就将姜云心是如何命令他们二人给御膳房的大厨下泻药,趁他们离开的时候将药膳里的木鳖子换成了马钱子,之后又买通邀月宫的一个小宫女让她将容宛月藏在宫中的木鳖子也给换了。   因为二者相似,容宛月没认出来。   他们做完之后藏起来,入夜之后才被送出宫,本来以为自己拿着钱可以远走高飞,可没想到刚出城门不远就被黑衣人给包围住。   要不是有侍卫冲出来救下他们,他们现在已经挺尸了。   黑衣人也已经招认,他们都是姜云心派去灭口的。   姜云心此时听完再无二话,姬星河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姜云心苦笑不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到底还是你棋高一招,我认输了。”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打算怎么对她的,自然也能想到自己的下场。”   姜云心看着面前的匕首和白绫道:“没想到,这居然是为我准备的,可是皇上,我真的不服气,本来我的计划天衣无缝的。”   她握住匕首,看着匕首印出自己的脸,她突然冲着容宛月刺了过去。   谁也没料到她会有此一举,姬星河护着容宛月,打落姜云心山上的匕首。   姜云心被踹得吐血,她笑道:“皇上,皇上,我输了,可你也不见得赢。她水性杨花不值得你喜欢,你不要我的真心,皇上我诅咒你,你也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喜欢,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永远不能。”   “住口。”姬星河厉喝。   姜云心大笑不止,王喜连忙着人将她拖了下去。   室内似乎还在回荡着她的笑声和诅咒,在这空旷的牢房内尤其可怖。   容宛月感觉到姬星河揽住自己的腰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紧,她微微皱眉,右手轻轻覆盖在姬星河的手,插入他的五指间,十指紧密交叉,无一丝缝隙。   姬星河回神,略有惶惶的内心因着容宛月的轻抚镇定下来。   他回应一般重重地握紧她的手,容宛月察觉到他放松下来。   她道:“皇上,不用听她的,什么诅咒都是假的,你不要相信。”   姬星河凝视容宛月:“我自然不信她,我只信你。”   第二日,姜云心所做之事便传了出去。   姬星河将此事交由大理寺与廷尉监共同审理,有了人证和物证,姜云心的罪很快落实。   姬星河废除她的贵妃身份,因为云皎皎并没有死,姜阁老等人的求情,姜云心留下了一条命。   不过,她同样被流放劳作,终身不能回京城。   姜云心离开的时候,心灰意冷,身上已经就不好了,去了流放地之后,吃不了苦,没过多久病死在当地,被人一张草席裹了匆匆掩埋。   虽然此案仍然有许多人保持怀疑,但是在证据面前也无话可说。   大家都觉得现在后宫无人,恐怕需要给皇上进行选妃。   不过这个提议再次被姬星河给按了下去,他将另外一件事提了上来。   他要封后,封容宛月为皇后。   众臣哗然,觉得容宛月没有子嗣,也无重大功绩,还不能当皇后。   就连容尚书都被众人围攻,赶紧上书了折子,说立后可以迟些   不过,姬星河又怎是一个听别人劝的皇帝,他不仅不愿意听,还让钦天监立刻定好了日子。   容宛月知道的时候,尚衣局已经开始做皇后的凤袍了。   容宛月知道有朝臣反对,她对姬星河道立后之事不用那么着急,她也没有那么想当皇后。   姬星河却道此事刻不容缓,他的皇后只能是容宛月。   只要是他有的,他都想给容宛月。   身心、权利,只要他有,他都双手捧给容宛月,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离开他。   容宛月自是答应。   姬星河更加忙碌了,他不仅要关注朝政和灵武之事,容宛月的封后大典,所有的衣衫饰物,礼仪,他全部要自己经手。   容宛月自己都没有那么上心,她有时夜里醒来看到姬星河还伏在案上,她揉眼看看,他是在设计自己要穿的衮服。   她让姬星河休息,姬星河总是会让她继续睡,自己马上就好了。   容宛月睡着之后,姬星河再次在新的凤冠上添上两组金步摇,步摇突然掉落在地,姬星河腹痛难耐,他赶紧抵住桌子,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想吵醒容宛月。   他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毒发作了。   这次发作似乎提前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暂时不想让容宛月知道,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容宛月在宫里熟悉大殿的流程,罗莹进宫来,得知她要成为皇后,自然是恭喜她。   她也很高兴,还邀请罗莹那日过来参加她的封后大典。   罗莹思考一下拒绝了,她说自己打算离开京城了。   容宛月吃了一惊,问她为什么要走。   罗莹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从上次曹东将目标对准了容宛月,她心里就十分不安。   她在宫里待了十年,这十年她不是耳聋目瞎,她看得清清楚楚,姬星河治理下的百姓日子过得很好。   她现在街上出去能经常接触到小贩,邻居有几个可爱的小孩子,她也非常喜欢。   看到她们,她就想起了以前自己与弟弟罗宣,他们一家人曾经多快乐。   后来家里遭了难,父母早逝,两个人被欺负,日子苦不堪言。   如果真的再发生动乱,这么人便会跟当初的自己一样,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自己吃过那么多苦,现在并不想再看到什么人间惨剧。   况且,现在的容宛月其实对她真的很好。   而曹东口口声声拿主公来压她,还逼她吃下毒药,每个月给她解药,用这样的方法控制她,让她做事。   她不喜欢,他们根本不把自己当成人看。   她累了,不想再趟这样的浑水。   她现在只想离开,如果毒药解不开,她就安安静静地走,这样也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虽然她也想看着容宛月成为皇后,不过,也许曹东会再利用自己,她不想自己成为那个意外,所以拒绝了容宛月。   给出的理由则是,她想要四处走走,她会给容宛月来信,让容宛月不要挂念她。   容宛月急忙问,那曹东呢。   罗莹只道,曹东自然还是在的这里做生意,他们两人也只是朋友。   容宛月纳闷,不过她想着也许自己真的误会了。   她再三询问,罗莹能不能封后大典之后再走。   罗莹只摇摇头,容宛月只好给她准备了许多东西,银子也给了很多。   等罗莹走了之后,她有点难过,不过转念一想,罗莹能转变思想,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这样的分别,她已经不好受,等自己要离开姬星河的时候,她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她想要去找姬星河,姬星河忙碌到不见人影。   容宛月抱着流程册子,再次睡着了。   姬星河已经吃了一副药,好受了些。   他去往邀月宫,到的时候,发现容宛月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容宛月良久,然后将她的书合拢起来,给她放好。   旁边还有一些摊开的书,被她压到,她脸上已经被硌出了红红的印子。   姬星河看得心疼,他轻轻地托起她的头,塞下一个软枕,等她睡得舒服一些,他整理一下书。   他将翻折的书页抚平,摆好,拿起的时候,一封信笺突然从书中掉落出来。   姬星河好奇地捡起来,这书页看起来想是书信。   她在给谁写信?   她还未曾给自己写过。   他心中翻涌出醋意,他拿著书信,想要放下又控住不住自己,他看一眼熟睡的容宛月,她一直未醒。   他终于下定决心,将信重新拿了起来。   他翻开书信,里面的字奇奇怪怪,缺胳膊断腿。   他连蒙带猜,大致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他愣住了,视线直直地盯着信笺。   他不死心地再次一个个地读上面的字,没错,他没有读错。   她的的确确写的是,她要离开,而且马上就要离开了。   他陷入了茫然:为什么,她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还有走,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她,她为什么还要离开自己?   那最后的落款,容宛月三个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他一时想不起来,他现在的心情完全被愤怒和即将被抛弃的难过所填满,笼罩全身的不敢置信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腹部又开始痛起来,他抓住桌子。   腹中仿佛有无数虫子在咬,他甚至想打滚,这样才能抵消他腹中的痛楚。   可身体的痛尚可以忍受,最痛的是他的心。   他这颗犹如被放进沸腾的油锅中,反复煎熬的心。   容宛月迷迷糊糊地醒来,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抬头,看到姬星河就站在自己面前,不知道这么看着自己多久了。   她打了个呵欠道:“皇上,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今天我去羲和宫没有看到你。”   “今日去处理一些事,我也刚过来一会儿。”姬星河回答道,他声音又些沙哑。   容宛月道:“这么辛苦,不要忘了休息,还得多喝点水。”   她起身想为姬星河倒水,发现自己桌面上很干净。   她问道:“这,是皇上做的?”   姬星河点点头:“你睡着了,怕你不舒服,顺手收拾了一下。”   容宛月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这些事我自己做就可以了,下次直接叫醒我。”   她要去倒水,姬星河却一下子拉住了她。   她皱眉不解地望过去,姬星河道:“晚上随我去个地方吧,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   “对,我准备很久的礼物。”   容宛月一下子想起之前自己偷看到的凤袍图纸,姬星河画得太漂亮,她看了之后一直期待什么时候能做好,穿上身又会是怎样的惊艳众人。   不过她也派人去尚衣局打听过,这凤袍并没有做好,姬星河今天就让自己去看什么礼物,难不成其实早就做好,他只是派人瞒着自己,想提前给自己一个惊喜。   按照姬星河的性格,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高兴道:“好。”   “那,说好了,”姬星河面色不变,目光沉沉,“你一定会喜欢的。”   晚上,用过晚膳,容宛月一直在等着姬星河过来。   姬星河准时来了,她一跃而起道:“走吧。”   她牵起姬星河的手,两人一同往前,容宛月以为衣服是在羲和宫,她朝羲和宫的方向走去。   姬星河却冲她摇摇头:“不是去羲和宫。”   那就是尚衣局了?   姬星河再次道:“也不是尚衣局?”   那是什么地方?   容宛月疑惑。   姬星河领着她换了一个方向道:“这里。”   容宛月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往前走,越往前,周围越静,人也越来越稀少。   容宛月这沿途的路有点眼熟,她左右看看,姬星河注意到她的动作没有开口。   等快到目的地,容宛月终于想起这地方为什么眼熟了。   这不是去往如霜居的路吗?   他带自己到如霜居做什么?   如霜居之前她倒是来过一次,不过十年前这里的一场大火烧死太多人,虽然经过简单的修葺,不过甚少有人来,十分荒芜。   这大半夜,这里都阴风阵阵的,难不成凤袍还在这里不成?   容宛月看向姬星河,姬星河察觉她的目光,牵着她的手继续上前,等到了近前,容宛月大吃一惊。   这里什么时候重建了?   这威武厚重的朱门,雕梁画栋的柱子,还有上面笔走龙蛇的三个金色大字,一切都与往日迥然不同。   她仔细瞧着,如霜居还是姬星河亲手写的。   难道这些时日,姬星河偷偷在忙碌的除了设计凤袍,还有重建如霜居吗?   “这是什么时候重建的?”她忍不住问道。   姬星河道:“以前一直想过要重建它,但是一直没有动,最近我才让人开始动工的。”   这么短的时间就建好了?工部的速度也太快了。   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何模样,她站在门前,跃跃欲试想要开门。   姬星河冲她点点头,她也没什么顾忌,重重地推开了宫门。   随着静夜中一声沉闷声响,如霜居的门开了。   容宛月被眼前的画面所惊艳,两旁的小路上是移植过来的木兰树,此时上面硕大的兰花幽幽绽放,香味袭人。   树下还挂着纱袋,里面透出盈盈的光亮,她走近瞧着,原来里面竟然是萤火虫。   树下还摆着昙花,昙花绽放时间本就不定,可她走过来,那昙花竟然次第开放,竟然像是迎接她到来一样。   佛祖一步一生莲,她漫步过去,却是昙花朵朵盛开。   这场景如梦似幻,她像是走入了一个仙境。   再往前去是一座拱桥,拱桥下分散着两片小池塘,池塘中放着莲花灯,烛火摇曳如星子映照,一时间恍如天上仙宫。   容宛月不觉惊叹,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可是美,太美了。   她漫步往前,到了大殿,殿上是五颜六色的琉璃瓦,黑夜中宛如透明的水晶一般,连屋顶的屋脊兽也变得温柔了。   大殿前摆着两盆金灿灿的金丝菊,门前地板光洁如镜。   容宛月走过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等她走进殿内,内里墙上挂着价值千金的千里江山图,紫檀木的书案上摆放着白玉棋盘,两盘还有一尺多高的汝窑瓶,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粉色莲花。   地上铺着金砖,上面还铺了一层绒绒的毯子走上去如踩云端,绵软无声。   再往内去有一道珠帘,帘子是用碧玺穿成,透出女儿家香闺的温柔。   真的是很美,住在这里一定很开心。   容宛月喜不自胜道:“这都是你的手笔吗?真美。”   姬星河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我说过,我要为你筑一座金屋。”   容宛月不觉莞尔:这还真像一座金屋。   她道:“你是要金屋藏娇吗?”   她本一句玩笑话,可姬星河瞳色幽深道:“对,我的确是想要金屋藏娇,想要将你一辈子藏在这里。”   容宛月笑出声来,她往前走到:“里面还有什么?凤袍你放这里了吗?”   姬星河亲手为她分开珠帘道:“你进去看看。”   他这么说,那应该就在里面了。   容宛月心里激动,她向前两步,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之后却愣在了原地,呐呐道:“这,这什么东西?”   她看到了什么?   原本应该是床的位置,此时放置了一座巨大的金色,这笼子金碧辉煌,十分的精巧。   它是圆拱形的,十六根金色的棍子搭下来成一个圆弧状的骨架,上面是一个凤凰于飞的造型,周边镶嵌着宝石。   周围用拇指粗的金色棍子组成了栅栏,细细密密,只容手指出去。   笼子外用金丝扭成了动物的样子,容宛月仔细一瞧,居然是细腰蜂与蜘蛛。   笼子内有一张床,床上是粉色的床幔,四角缀着金色的铃铛,床幔曳地,如水一样的温柔。   可是这笼子是怎么回事?   这笼子外居然还有一把锁,她直接不妙,下意识后退。   可她恰好撞入姬星河的怀中,姬星河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他道:“你去哪里,不进去看一看吗?这是我今天为你准备的。”   你特意为我准备一个笼子?   容宛月站住不动,她道:“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吧,你让我住在笼子里吗?”   “是啊,你进去看看一定会喜欢的。”   她被姬星河牵着手,拉进了金色的笼子里。   “你看,这是我特意让人从南边运来的玉床,触手升温,时间长了还可延年益寿。”   容宛月的手被拉着贴在了玉床上,绿莹莹的玉床看着冰凉,没想到摸上去倒还挺舒服。   他拉着容宛月就躺了下去,两人看着头顶的粉色床幔,上面还绣了七仙女云海起舞的图案。   他再次问容宛月道:“你看这里多好,就我们两个人,而且这里幽静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好什么,你这分明是想将我关在这里。   容宛月谨慎地道:“好是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邀月宫。这玉床也不错,如果没有这个笼子会更好。”   姬星河侧身看着她,他抬手将容宛月鬓边的一缕头发顺在而后:“金屋藏娇,现在娇也齐了。”   他竟然避而不答,这事情就严重了。   容宛月赶紧起身道:“皇上,我突然有点饿,这里也已经看过了,不如我们先出去。”   她没能下床,姬星河从身后牢牢地抱紧了她。   他的头靠在容宛月肩膀,吐出的热气钻入容宛月的耳中,容宛月攥紧手下的床褥。   “你饿了,想吃什么我会让你什么什么带过来,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容宛月只觉危矣,她微微扭头,只看到姬星河的唇:“你,又要禁足我吗?”   “不是禁足,是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不分开。”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皇上你……”   她未尽的话语被姬星河吞吃入腹,她被紧紧抱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姬星河力度太大,似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被吻得七荤八素,可她知道不对劲,姬星河不对劲。   她好不容易避开他的吻道:“别这样,跟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什么,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可姬星河只说了一句话:“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然后再次吻上她。   容宛月挣扎想问清楚,她的手抵在姬星河的胸口。   可下一秒,姬星河就抓住她的手按在头顶。   他从角落里摸出一条长长的银链子,链子细细的,绑在了她的手上。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容宛月更加清醒:他哪里来的链子,床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关键时刻,她忙呼唤系统。   【系统,他到底怎么了?】   【宿主,他看到你写的信了。】   信?   完了,那封信,那封她写给爸妈说自己要回去的信。   她赶紧道:“皇上,你是不是看到我的信了,你听我说……”   她话没说出口,姬星河再次亲了上去。   别说,你知道我会心软,我会相信你。   别说出口,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相信你,会舍不得锁住你,你乖乖的,不要逃,不要再说任何借口说服我好吗? 第79章   ◎做我的皇后,江山予你。◎   他抚摸她的脸颊,容宛月扯不开手上的链子,她整个人都暴露在姬星河的眼前。   她道:“那信只是我……”   她突然如遭雷击,全身酥麻,难以言语。   姬星河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容宛月艰难地喊他的名字:“姬星河……”   姬星河眼角微红,眼里闪着微光,声音满含依恋和请求:“阿宛,阿宛,做我的皇后,江山予你,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你真的误会了……”   他突然抬头,仿佛在说: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她的话突然如藤蔓生根,无法吐出来。   她看着姬星河颤抖着手抚摸自己的脸,他的手指是冷的,泪落在容宛月的嘴边,是苦的。   姬星河低头吻干泪,容宛月的心平静了下来。   她不再抵抗,反而主动抬头双唇印在姬星河的嘴角上,她凝视着他,目光中满是包容。   姬星河与她对望片刻,终于败下阵来。   他躺在容宛月的身边,无助地捂住了眼睛。   容宛月确定他真的是误会了。   她努力地侧身道:“皇上,你看看我,那信只是我太过思念父母才写出来的,我本来想要烧毁,可是忘记了,这才被你看到,你别难过啊。”   姬星河一动不动,容宛月看到他手臂搭在眼睛上,悲伤的气息从他全身冒出来,眼泪从他的眼角滚落,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鬓间。   刚刚他说话还好,现在脆弱得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容宛月十分心疼,她想要去抚摸安慰他,手上一痛,她忘记自己刚刚被姬星河给绑住了。   他绑的结实,自己没法挣脱开。   她心思微转道:“啊。”   姬星河虽然依旧不动,可容宛月猜测他一定听到了。   她道:“手腕好疼,这银链子勒得好痛。”   姬星河放下手,露出一张如水洗般的脸来。   他刚刚还有着帝王的霸气,此时在容宛月面前却又哭得像个孩子,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不是什么皇帝,只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冷宫皇子。   难得有一个人对他好,他就不顾一切想要抓住,未能如愿,心如刀割。   容宛月心内叹息,他只是看到那封信而已,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姬星河朝容宛月看过来,容宛月动了动手道:“姬星河,我手疼。”   姬星河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容宛月皱皱眉道:“真的疼,链子太细,我的手肯定已经红了。”   她声音很轻,仿佛两个人没有在闹矛盾,只是如平时一样打闹而已。   她其实平时鲜少撒娇,反倒是姬星河常常求她。   这会儿她一双杏眼微微睁着说疼,姬星河与她僵持片刻,低头靠了过去。   他的手伸过去,绕过她的头,摸到她的手。   他低头仔细瞧了瞧,她手腕的确是红了,白嫩的皮肤上一道红痕格外惹眼。   他眉头一压,已经情不自禁地摩挲,想将红痕抚平。   容宛月瞧着时机合适,她小声道:“还是疼,不如先放开我吧。”   姬星河的手顿了一下,容宛月以为他是发现自己的意图,她屏住呼吸,姬星河垂眸。   四目相对,四周静寂。   姬星河摩挲她的手,竟然真的开始给她解开。   容宛月放下心来,她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着姬星河给自己解开银链子。   突然姬星河身子微微往下一压,容宛月察觉不对,想要抬头,姬星河却捂住她的眼。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银链子本来已经快要解开,现在又被重新扣上了。   不过与刚刚不同得是,手腕处,多了一条柔软的锦帕。   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做什么?   “皇上,怎么了?”   姬星河没说话,只在她耳边微微喘息。   那声音比平常要快,似乎还有一丝压抑。   她忙将姬星河的手拿开,姬星河已经下了床。   她手上的链子依旧无解,可容宛月先注意到的是他紧皱的眉头和他嘴角还未来得及擦干净的一抹红。   她吃了一惊,急忙道:“皇上,你怎么了?你吐血了?”   姬星河摇头:“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嘴角血都没擦干净呢。”   姬星河慌乱地用帕子一抹,果然看到上面的一丝红。   但他攥紧手帕道:“你看错了,我没事。”   “你刚刚是不是想哄我给你解开链子,你想跑,你想逃出如霜居?”   “我的确是想让你解开链子,因为我手疼,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离开如霜居。”   姬星河嘴角轻扯,似乎想要笑。   可那弯起的弧度很快抿成一条直线,他扶助一旁的金笼子道:“不用再用甜言蜜语欺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了,阿宛,以后你就在这里,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金笼,你不要逃,也逃不出去的。”   容宛月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上,他攥紧拳头,青筋那么明显,似乎在忍耐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姬星河是不是毒发了?   她赶紧道:“半年时间已到,你是不是旧疾又发作了,赶紧去找太医,泡药浴,这个可耽误不得。”   姬星河忍过那一阵钻心的疼痛,终于能够松懈一会儿。   他看着容宛月笑了:“阿宛,你还记得我毒发的时间,真好。”   他说完腹痛来得更急,他没忍住跪倒在地,容宛月急道:“来人,来人哪。”   可无论她怎么叫,都无人应答。   姬星河摇头道:“阿宛,你不用叫了,我早已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我们,这如霜居只有我们两个。”   “那你还不快点去,你是要痛死自己吗?”   “阿宛,”姬星河握紧金笼上的扶手,“你是在心疼我吗?”   “我当然心疼你。”   “所以,你不会离开对吗?”   “不会的,你快点去看太医。”   姬星河却想到了那封信,他笑得凄苦,靠近容宛月,声音低迷:“阿宛,阿宛。”   容宛月伸手想要抓住他,可那链子十分结实,无论她怎样挣扎,就是断不了。   而姬星河就床头,看着她:“我没事,我只想在这里看着你。”   容宛月呼唤系统,她点击商城想要兑换解药,可商城更新,她无法登录上去。   她气得只想骂人,姬星河抓着她的一个衣角,不远不近地守着她。   容宛月能够看见他额头上的汗,她无力道:“皇上,你何苦如此?”   “阿宛,我知道你不喜欢被锁住,你喜欢自由,可是我怕,怕你会像那只狐狸一样,随时想着逃出去,然后再也看不见你。我在这里陪着你,痛也守着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原来他不去泡药膳是要惩罚他自己。   容宛月道:“我不要你这样,你快点去太医院。”   姬星河摇摇头,继续在容宛月的身边忍受疼痛。   容宛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甚至想要跟他坦白一切,好让他不要那么痛苦。   可是系统说过,她不能暴露,不然无法回家。   ……   从这一天之后,容宛月真的就待在了这座“金屋”中。   而姬星河果然也如他所说,除了上朝,剩余的时间都在这里陪她。   她的手腕仍旧被银链子绑着,不过第二日链子的接口处便换成了柔软的丝缎,轻如云,韧如丝,不会硌着她的手,但她也挣脱不掉。   她要洗漱,姬星河亲自端来水给她擦脸,又拿来细细的玫瑰青盐为她刷牙,漱口。   他为容宛月磨指甲涂凤仙花汁,指甲圆润,颜色涂得均匀,手艺不输红袖、绿蜡。   饭食也是姬星河端来,亲自喂容宛月。   他伺候得特别周到,如果不是手上的丝缎,容宛月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被囚禁。   她无奈问道:“皇上,你一直待在这里,朝政怎么办?”   姬星河道:“已经处理好了,没有处理的部分也已经拿了过来。”   檀木桌子上摆着许多奏折,容宛月见他真的样样都准备好,无一处可挑剔。   她十分无聊,姬星河还体贴地给她读书,他知道容宛月的喜好,史书他不读,他读的都是民间的志怪小说和情爱故事。   容宛月倒是打起了精神,她时而会问问姬星河朝政的事。   从姬星河口中,她知道了灵武那边居然联合了更多的江南世家,她问姬星河怎么会这样。   姬星河道:“可能是我将周元白调了过去的缘故吧。”   容宛月一头雾水,姬星河也没有解释。   容宛月暗暗猜测,这事跟她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她没有问。   除了朝政,姬星河还在为容宛月的封后大典忙碌,他说,封后大典照常举行。   容宛月想起罗莹,之前罗莹说要走,自己本来还打算再送送她,可她还没来得及,自己就成了金丝雀,现在也出不去了。   想想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容宛月对姬星河道:“皇上,我也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能不能见一个人?”   “谁?”   “罗莹,我姐姐。”   姬星河批阅奏折的手突然顿住,容宛月想起罗莹的话道:“她好像要离开京城了,她这一去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我想再见她一面。”   难道你不是想跟罗莹一起离开吗?   现在还在骗我吗?   姬星河思绪烦乱,强自压制的怒意冲上来,心突然如刀搅,再次伏案不起。   容宛月惊骇,她道:“皇上,你又痛了?”   姬星河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他道:“我很好。”   容宛月根本不信,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只凝眉望着他。   姬星河脸上再次浮现笑容道:“阿宛,你不是想看看那件凤袍吗,我让人拿过来给你看一下好不好?”   容宛月摇头:“不好,如果你真的想我高兴,就赶紧去泡药浴。”   姬星河却置若罔闻,他随即让人将凤袍拿了过来,可能是姬星河催的急,这凤袍已经快要完工。   它果然如容宛月所想的一样,恢弘大气,精美华丽。   如果穿上它一定耀眼夺目,为所有人所臣服。   姬星河捧着凤袍问她好不好看,像是献宝想得到夸奖。   容宛月当然喜欢,可现在比起凤袍来,难道不是他的病更加重要吗?   她再次苦口婆心地劝他去泡药浴,可他却以为容宛月是不满意凤袍。   他看着凤袍眉头紧皱道:“阿宛,你是不喜欢吗?”   容宛月已经无力,她故意道:“如果你不去药浴,那你拿来的任何东西我都不喜欢。”   姬星河听了这句话愣怔片刻,容宛月还以为他听进去自己的话了。   可是没想到他拿起一把金剪刀,目光沉沉朝容宛月走过来。   完 第80章   ◎他们里应外合将容宛月带出去。◎   容宛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做什么?”   姬星河道:“你不喜欢?那这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容宛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拿着剪刀对准衣架上挂起来的精美凤袍用力一划——   凤袍毁了。   上面缀着的珍珠、宝石落了一地,发出哗哗的声音。   那只凤凰的头颅被姬星河从脖子一剪为二,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凤凰瞬间没了气势。   这么一件华丽的凤袍眨眼毁于一旦,容宛月也愣了。   姬星河似乎是满意了。   他道:“阿宛,我毁了它袍,你应该开心了。”   “你干嘛要这么做?”   她其实很喜欢这件凤袍,她发现姬星河似乎病得越来越重了,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   他开始偏执地给她,他认为好的东西,一旦她不喜欢,他就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做的不好。   姬星河似乎也看出容宛月心疼了,他道:“阿宛,不用可惜,我让他们再做一件更好的凤袍。封后大典如期举行,我一定会让你穿上最美的凤袍。”   “民间不是流行凤冠霞帔吗?到那日你会戴上真正的凤冠,穿上我为你画的凤袍,我们是帝后,一定可以像他们一样白头偕老,不对,我们会比他们更好,阿宛你说对不对?”   他的双眸充满希冀地望着容宛月,容宛月无奈,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再刺激他。   她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道:“是,皇上,我们会白头偕老。”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他道:“那,那我现在就给你画,你喜欢什么样的凤袍告诉我好不好?”   容宛月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姬星河眼中带笑,他坐在容宛月身边道:“我知道了,可是我还是想阿宛你能够说说你喜欢的凤袍是什么样子?”   “那如果我说了,皇上是不是可以去吃药?”容宛月问道。   姬星河的手指顿住,他似乎不想说这个。   容宛月道:“皇上,你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威胁我吗?”   “没有,我没有。”   “怎么没有,难道你不知道,你难受的时候,我也会伤心的吗?”   姬星河抬起了头,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苦痛,反倒是显出奇异的欢喜和兴奋。   容宛月几乎瞬间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他高兴自己会因为他而难受,他在用痛苦博取她的同情。   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   容宛月一咬牙,闭上眼睛道:“皇上,如果你不去吃药,那我从现在开始不会吃任何东西。”   姬星河眉头微蹙:“阿宛,不要这样。”   容宛月知道自己如果不拿出行动来,姬星河怕是不相信,也不会重视。   她随即翻身背对着姬星河,姬星河忙上前来,她也不理。   本来已经到了用膳的时候,姬星河想像之前一样伺候她吃饭,可她闭口不吃一粒米,不喝一口水。   姬星河一直劝她,可她打定了主意要让他知道这种威胁人的事,她也会做。   姬星河见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道:“阿宛,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的的话,那我就一同陪你。”   他让人将东西撤了下去,陪在容宛月的身边。   容宛月简直要没法子了,她远远比不上姬星河对自己心狠。   她怒目道:“你!”   姬星河似乎预料到她会生气,他抱住容宛月道:“阿宛……”   容宛月生气不理他,她狠狠心,一天都不吃,姬星河也一样,他还要批阅奏折,忍受毒发的痛苦,比之容宛月,似乎更辛苦的是他。   容宛月暗暗生气,第二日一早,她狠心咬破舌尖,等姬星河醒来,发现她唇上有血,大吃一惊,急忙抱着容宛月喊人去叫太医。   不多时,蒋太医带着肖玉书来了如霜居。   肖玉书在后面看到面前的金笼子和容宛月手上的链子,目瞪口呆。   当注意到容宛月嘴角的一抹红色,他更是讶异不止。   容宛月看到肖玉书,眼中微光闪烁。   姬星河急得让蒋太医速速为容宛月诊脉,蒋太医诊脉,他观容宛月并无大事。   可姬星河太过焦急,他道:“启禀皇上,娘娘是急火攻心,阳气过甚,所以才会流血。”   姬星河一听不是中毒,稍稍放心。   及至听到她是太过着急上火,他沉默了一下,问道:“如此该怎么做?”   蒋太医道:“微臣会为娘娘开些药进行调理,不过最根本还需娘娘心情疏阔,不要郁结于心,以免再次发生这种事。”   容宛月心道,这蒋太医说的可太对,就看姬星河能不能听进去了。   姬星河果然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朕知道了。”   蒋太医垂首道:“那微臣明日再来为娘娘请平安脉。”   姬星河略思索一番,见容宛月沉默不语,想到刚刚蒋太医说得她需要心情疏阔,点点头,算是同意蒋太医明天继续过来。   肖玉书的目光在容宛月手腕上的链子上停留两次,显然十分担心。   容宛月见蒋太医要下去,开口道:“蒋太医留步,皇上近几日毒发,蒋太医知不知道?”   蒋太医微怔,容宛月见他表情就知道。   她道:“还需烦请蒋太医为皇上把脉。”   姬星河不是很请愿,容宛月道:“如果皇上不愿意吃药的话,那即使等下端来药,我也不会喝的。”   姬星河闻言,伸出了手。   蒋太医为姬星河把脉,他立刻敛容道:“皇上,你旧疾已经发作几日了?”   姬星河漫不经心地道:“也没几日,没什么要紧。”   蒋太医严肃道:“恕微臣直言,皇上此毒比之前发作的还要凶猛,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皇上不能再耽搁下去。皇上,这次发作的时候,是不是比以往还要痛苦?”   容宛月闻言看向姬星河,姬星河抿唇道:“朕受得住。”   “皇上,你脉搏凶险,再耽搁不得,需要速速服药,泡药浴。”   姬星河不想用药,听到容宛月手上的细细的银链子微响,他看过去,容宛月凶巴巴地看着他道:“皇上,难道就不能听话一次吗?”   她直言训斥,蒋太医与肖玉书一时都被吓住。   可姬星河反而笑了,他道:“好,我都听你的。”   容宛月听蒋太医说得凶险,哪敢让姬星河再耽误,随即就让他快些去开药,让姬星河服用,再进行针灸药浴。   可姬星河偏偏要看着容宛月喝完药再去,容宛月只得喝了药。   姬星河这才放心出去喝药,本来容宛月怕他耍赖,还想让就在如霜居进行药浴。   姬星河还记着上次药浴被她嫌弃,他坚决不再这里进行药浴。   对上容宛月怀疑的目光,也只说自己一定会听她的话,容宛月这才放心。   可能这次容宛月生病这事吓到他,他给容宛月解开了链子,不过她仍旧在笼子里。   容宛月没想到得是,她再次见到了罗莹。   但是这次相见罗莹的脸色明显比之前要差,尤其是看到自己在金笼子里时,她的脸煞白无比,有一瞬间几乎是要倒下去。   隔着笼子,容宛月急忙握住她的手。   她道:“你怎么来了?”   罗莹的视线在她的面上停留片刻,眉眼无法舒展,她道:“你可能想不到,是皇上让人去小院子里接我过来的。”   姬星河还会主动做这些事,她很吃惊,不过她倒是想起上次自己向姬星河提及要再见罗莹一面的话。   当时他拒绝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她道:“我本来还想着你可能已经离开京城了,原来还没走。”   提及这个,罗莹眸子黯淡片刻,但她很快掩饰过去道:“我惦记你,想着也许可以看着你登上后位之后再走也不迟,只不过……”   她看着困住容宛月的金笼子,又注意到床头上银色的链子,她瞳孔剧缩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锁起来?”   “没事。”   “没事?”罗莹眼尖地看到她的手腕有一片红,“这怎么了,难不成皇上还打你吗?”   容宛月摇摇头:“皇上没有打我,他只是不放心我。”   “可是之前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罗莹不解。   容宛月道:“你也知道皇上他从小被欺负,他没有安全感,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疑心我要离开,他说想这样我就不会跑了。”   罗莹也曾在宫中浸淫多年,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许多男子的特殊癖好。   尤其是容宛月脖子上的红痕手臂上隐约露出的青紫,她更加肯定姬星河欺负容宛月。   而容宛月是不好意思告诉自己。   她不由地开始考虑曹东之前的提议,诚然,他的确是想利用容宛月,可是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等他们里应外合将容宛月带出去,她们不跟曹东离开,可以去其他地方。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又能管得了她们?   她看着容宛月,但是她还有些无法确定容宛月想法。   她问道:“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容宛月道:“可能是要封后大典那天,毕竟封后大典,如果皇后不出现,说不过去。”   罗莹点点头,她道:“你之前给我的银子,我都存了起来。我想过要走出去,你说过也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是吗?”   容宛月点头:“当然。”   正常没人想被囚禁吧。   “好,我知道了。”罗莹道,她看看左右无人道,“如果让你放弃当皇后,你也愿意吗?”   容宛月摇头道:“皇后是皇上要让我做的,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权利之心。”   这个她倒是相信。   如此,她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   她抚摸着容宛月的手,那红印看得她不舒服。   容宛月道:“没事,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肖玉书来了。   他是来给容宛月请平安脉的。   他端来熬好的药,其实容宛月没病,当时不过是吓吓姬星河罢了。   她道:“我没病,不用喝药。”   肖玉书道:“娘娘还是喝了好,你的身体近些日子的确有些虚了。”   见容宛月仍旧不动,他加了一句:“这药不苦,皇上吩咐过了。”   容宛月这才端起碗来一口气喝了,肖玉书看着干净的碗,再次给容宛月切脉。   容宛月的身体的确是没有大碍,只是,他看着笼子,心中属实不适。   他道:“娘娘,你……”   他的视线在笼子上扫过,“可需要微臣做些什么?”   容宛月从他的眸子里看出几丝同情,她笑道:“倒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跟我说说皇上的病怎么样了?”   肖玉书斟酌一番告诉了容宛月,容宛月听后,得知姬星河此次的发作比之前更加严重。   她的眉头不觉皱起来,她问道:“难道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治愈皇上吗?”   完 第81章   ◎他心中酸酸涨涨的,眼中竟然再生潮意。◎   肖玉书道:“惭愧,微臣与恩师一直在研究中,尚且没有彻底治愈之法。”   容宛月也知道此事不能怪他们。   她叹息一声道:“也怪不得你们,这样吧,皇上药浴之后,回来总是彻夜难安,你去配一些安神丸,我想给皇上吃一些,让他睡个好觉。”   肖玉书同意了,再来的时候,他便将安神丸给了容宛月。   罗莹从这里出去之后,回去跟曹东说了一下容宛月的情况,她同意了曹东的提议。   至于何时将容宛月从宫里带出来,两人一致认为封后大典当天也许是一个好时机。   因为只有这一天,容宛月能从如霜居的笼子里出来,错过这一天,恐怕就难了。   容宛月还不知道罗莹的打算,她瞧着姬星河现在也好了许多,至少脸色没有前些时日那么难看。   容宛月总算能够喘口气来,因为他已经允许红袖、绿蜡等人来服侍容宛月。   他们见了容宛月也是大吃一惊,心疼落泪,容宛月道:“没什么,本宫都要成为皇后,难道你们不该为本宫高兴吗?”   红袖忍着泪为容宛月梳妆,她道:“奴婢们这是喜极而泣。”   她也看到容宛月身上的青紫,虽然知道这是承宠的证明,可是她依然心疼娘娘。   皇上现在如此独宠娘娘,她觉得很可怕,更替娘娘委屈,即使娘娘当了皇后,在这么一个牢笼中,又怎么会高兴。   她忍不住问道:“娘娘,皇上他为何如此,以后娘娘还能回邀月宫?”   容宛月道:“应该会的,当了皇后,其他妃嫔不是需要过来请安吗?本宫要处理许多事,总不能可会一直在这里。”   红袖见娘娘还蒙在鼓里,她道:“娘娘,现在除了您,已经没有其他妃子了。她们都被打入了冷宫,不准出来。”   容宛月吃了一惊,这个她还不清楚。   她赶紧问道:“那后宫中近来还发生了其他事吗?”   红袖摇头,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其他倒没什么,就是皇上特别暴躁,他十分重视封后大典,事事亲力亲为,不允许宫人出一丝差错。前些时日两个宫人不小心弄坏了封后大典上要用的芙蓉花,被皇上杖毙了。”   这么点儿小事就杖毙了?   容宛月眉头紧皱,红袖又道:“娘娘,要不要让国丈大人劝诫一下皇上?”   容宛月道:“不用,这事最好不要让朝臣知道,恐怕对皇上不利。”   红袖点头,见容宛月这个时候还在为皇上考虑,她只能默默地为娘娘梳漂亮的发髻。   入夜之后,她们又得下去,这如霜居只留姬星河与容宛月两个人。   绿蜡看向身后,这里虽然灯火通明,可是仍旧冷冷清清的。   她往红袖身边紧靠道:“红袖姐姐,娘娘她太可怜了。”   红袖抿唇,她也知道,为了娘娘,她可以做出任何事,可是娘娘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受苦,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到邀月宫,这事还是悄悄地传开了。   皇上囚禁容妃娘娘,容妃娘娘被锁在笼子里不能出来。   虽然娘娘马上要成为皇后,可恐怕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   大家都十分同情容妃娘娘,想到前些日子皇上的残暴,顿时觉得娘娘更加可怜了。   有人偷偷去问肖玉书,他什么都没说,只研磨药物,可这样更加让众人确定容妃的境遇。   而此时被称为暴君的姬星河和容宛月正躺在床上,她手上的链子早解开,此时她坐在床上,姬星河正在给她佩戴凤冠。   那凤冠上宛如莲花座,上面镶满了宝石,前面是一支飞天凤凰,凤凰的尾羽华丽耀眼,璀璨的红色宝石流光溢彩,凤凰口中含住,珠子下坠着金色的链子,链子上盘绕着金丝编织的祥云图案,底下缀着珍珠,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他小心翼翼地给容宛月戴上,容宛月低头任他戴上,她问道:“好看吗?”   姬星河目不转睛地看着容宛月,虽然他已经想象过无数次容宛月戴上凤冠的模样,可当真看到,他依旧被惊艳。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道:“好,好看。”   容宛月也觉得不错,她将凤冠拿下,凤袍也已经拿了过来。   这件凤袍姬星河已经修改了许多次,可以算是十全十美了。   她回头一瞧,姬星河眉头紧锁注视着凤袍,他道:“肩膀这里,似乎还可以再加些金线。”   容宛月看着上面的芙蓉花道:“这样很好了。”   姬星河摇头:“不,这是你明日要穿的,不能马虎。”   他竟然下床让人拿了针线要亲自去绣,容宛月惊讶,她道:“皇上,你还会女红吗?”   姬星河仔细端详一阵,现在胸有成竹,他道:“最近刚学会的。”   最近刚学的?   姬星河说完,在她胸前诃子上的莲花上扫了一眼。   容宛月吃惊,她低头摸了一下胸口,这莲花该不会是他绣的吧?   她再仔细瞧瞧,之前她只是觉得这莲花不太像是宫人的手笔,因为略微有一些粗糙。   可这莲花如果不是宫人,是姬星河的成果呢?   那就合情合理了。   她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是你绣的?”   姬星河道:“是,这个绣的不好,下次再给你做个更好的。”   他说完拿了针线小心翼翼地将凤袍上的原来的丝线轻轻地挑去,眼下见他穿针引线十分熟悉,她真的信了。   可是这也太晚了。   她看看外面的天,外面隐隐约约能听见雷声,似乎是想要下雨。   她道:“皇上,要不然还是交给别人来绣,你快点休息吧。”   姬星河摇头:“你先睡,明天是你的封后大典,我得为你做好凤袍,你放心,你一定会是最美的皇后。”   她无论如何劝,姬星河都不上床。   她没有办法道:“不如我来陪你。”   姬星河道:“不用,我可不想明天看到你眼底有淤青。”   哦,嘲笑她黑眼圈呗。   容宛月嗔怪地瞥他一眼,躺在了床上。   姬星河冲她微微一笑,低头认真地在凤袍上绣着花样。   容宛月心中感叹,姬星河正常的时候真的是对她极好极好的。   可是,为什么这个好感度停滞不前了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她吃了药,很快眼睛就睁不开了。   最后的画面是他灯下认真缝补衣衫的脸,温馨又暖心。   容宛月醒来的时候发现姬星河红着一双眼就趴在她的床头,他精神抖擞,一看到容宛月醒来,立刻道:“你醒了,快看,我已经做好了凤袍。”   他指着自己做的凤袍,那凤袍被端端正正地挂在黄花梨木的衣架上,容宛月第一眼注意到他昨日修改的部分。   肩膀处加了金丝,居然绣成了两条五爪金龙,两条金龙目光炯炯,相互对望。   花纹下还有金流苏,流苏是朱红色的,下面缀了珍珠,大气又喜庆。   “怎么样,你喜欢吗?”姬星河兴奋地问道。   容宛月点头:“好看,只不过,这金龙……”   她似乎记得之前背诵封后大典的流程时,上面有说凤袍上只有凤,或者可以缝制龙凤呈祥,但是不能有单独的龙出现。   毕竟皇上是真龙天子,真龙绝不可能为凤凰做陪衬。   可眼下这凤袍上的金龙分明在拱卫凤凰,她下床摸着上面闪着五彩光的凤袍,她问道:“大臣们知道不会有意见吗?”   “不用管他们,”姬星河道,“我想这么做,你穿的凤袍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是绝不会更改的。   见他如此执着,容宛月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点了点姬星河的眼角道:“你又是一夜未睡吗?这样下去身体熬得住吗?”   姬星河握住她的指尖道:“没事,你的封后大典,我不允许出任何的差池。”   他言毕再次亲手为容宛月洗漱,外面红袖、绿蜡等人已经在等候。   可他不急不燥,慢慢地为容宛月洗干净,让人端来了膳食。   他道:“今日事情多,可能时间也长,你现在多吃一点。”   容宛月点点头,两人都用了些膳食。   姬星河先去换衣衫了。   红袖、绿蜡进来,让她没想到得是,罗莹也来了。   本来红袖在给容宛月梳头,罗莹一来就接过她的梳子,她道:“我来给娘娘梳头。”   容宛月应了。   罗莹一下一下给容宛月梳头,她道:“娘娘的头发浓密黑亮,梳出来的发髻很漂亮。”   容宛月听着她说话,她的手也巧,很快梳好了发髻,将那凤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凤冠很重,可不妨碍它美得惊人。   罗莹与红袖等人又一同为容宛月穿上凤袍,戴上玉佩。   这一身穿上,容宛月简直就像是梦里的梦里的神仙妃子。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就连平日一直伺候容宛月的红袖和绿蜡,被她的气势摄住,大气也不敢喘。   齐山不由地下跪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跪,其他人也随之跪下来。   容宛月哭笑不得,她道:“还没有举行封后大典,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宫人起身,容宛月此时才在镜中看到自己,她一身大红的凤袍,华美高贵,凤冠耀眼夺目。   可比这一身更让人无法逼视的是她本身。   她平日着淡妆,出尘脱俗如冰山雪莲,皓月空明。   可现在浓妆,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双眼如炬,眉间的花钿画龙点睛,她宛如一团艳丽的火焰,又像拢了漫天的云霞,让人惊叹。   她的淡淡一瞥,不怒自威,果真如国后让人不自觉臣服。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容宛月也不由地笑了,当然,能让她今日焕然一新,美貌发挥到极致的是姬星河,是他让人做出这么美丽的凤袍与凤冠。   罗莹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为容宛月整理了一下凤袍,凝视片刻,她悄声问道:“娘娘那日说的话,现在依旧没有改变吗?”   容宛月皱眉,她道:“那日?你是说我想要云游四海之心?”   不知道罗莹为什么在这么时候问她这些,估计还是怕她成为皇后后悔,想着那日她受到的委屈?   她安抚罗莹道:“这事稍后再议,你不用担心我。”   罗莹没有说话,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姬星河匆匆走来。   罗莹识趣地站在一旁,给姬星河腾位子。   姬星河快速走到容宛月身边,看到容宛月雍容华贵,宛如园中馥郁的牡丹,他心中酸酸涨涨的,眼中竟然再生潮意。   容宛月就站在原地,任姬星河打量。   只他直勾勾地盯着容宛月瞧了好久不出声,显然是愣住了。   旁边的人都意识到皇上丢了魂儿,纷纷暗笑。   完 第82章   ◎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王喜在一旁道:“皇上,皇上。”   王喜接连叫了几遍,姬星河才反应过来。   而容宛月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姬星河咳嗽一声,上前一步握住容宛月的手道:“阿宛,今天你真……”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说出一个合适的好词。   最后他只道:“好看,真好看。”   容宛月忍笑,他这会儿惊得已经不会夸人了。   她道:“皇上今日也甚是俊朗威武。”   这话不假,姬星河也为他这一身准备了许久。   为了能够与封后大典上的容宛月足以相配,他身上着的是与容宛月相同的龙袍,一看就是一对。   而他的肩膀上绣得是凤凰,与容宛月的相互呼应,龙凤呈祥,寓意成双。   王喜在一旁道:“皇上,吉时快到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容宛月本来准备走,可姬星河看看容宛月道:“不,还缺点儿什么。”   众人不解,他让侍卫去羲和宫,侍卫脚程快,没过多久就将东西送了过来。   姬星河手上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玻璃此时还是稀有品,众人十分纳罕。   可透过玻璃,更让大家惊艳的是里面装着的项链。   姬星河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紫色的宝石项链。   这项链做成莲花的式样,每个花瓣上镶嵌着紫色的露珠,花心则坠在锁骨处,里面躺着一尾鲤鱼,鲤鱼通身都是黄色的澄澈透明石头组成,那一双通红的眼睛,熠熠生辉。   整个项链造型特别,华美异常。   姬星河取出来给容宛月戴上,他道:“这是波斯国进贡来的宝石项链,只有你戴着最合适。”   容宛月戴上之后更加贵气逼人,这项链仿佛天生就为她而生。   姬星河也很满意,他牵着容宛月的手道:“走,等下就可以一同去祖庙,昭告天下,你是朕的皇后。”   他比容宛月还要激动,有一种出乎寻常的亢奋。   容宛月道:“其实,皇后不皇后,我不在意,我更在意是皇上。”   姬星河盯着容宛月道:“我知道,不过,我希望能给你最好的,我所有的东西,只要我有,统统给你。”   名利、江山,还有我。   两人从寝宫出来,外面一片艳阳天。   王喜道:“还是咱们娘娘有福气,连老天爷也知道今日是封后大典,出来了。”   昨日雷声滚滚,一直阴着天,谁也没想到这会儿天晴了。   他话说的俏皮,惹来众人的低笑。   容宛月抬头望向头上的太阳,她真是有段日子没有出来照太阳了。   姬星河注意到她的表情,知道她其实也不喜欢被关在里面。   他握得更紧了。   他也不想让容宛月难受,如果能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容宛月不再想着离开,只跟他在一起,只听他的话,那该多好。   他想起了以前容宛月送给他的蝴蝶,那蝴蝶真的保存了很长的时间,一直栩栩如生。   如果容宛月可以这样,那……   不,不行。   他看着容宛月,他好不容易等来她,不想她如此地静默。   活生生的人,当然比死去的标本要好。   两人坐上龙辇,前面有礼官引导,后面乐部奏乐,一时仙乐飘飘。   等到了太和宫,所有的官员皆在此等候。   礼部官员唱和,容宛月现在还只是容妃,按理来说,应当自己慢慢走上台阶,由官员读圣旨,皇上亲手给她皇后金印。   可姬星河却打破了这规矩,他只朝前踏出一步,在容宛月面前站定。   王喜一头雾水道:“皇上?”   姬星河置若罔闻,他凝望着容宛月,眼中带笑,嘴角微弯,朝她伸出手来。   旁边的礼官小声地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可此时谁又能管住姬星河呢。   他执意要牵着容宛月的手往前,容宛月笑着,将手递了过去。   姬星河微微用力,两人就站在了一处。   两人四目相对,慢慢地一步一步台阶走到太和宫前。   容尚书忍不住擦汗,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妃嫔容氏,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   这圣旨快将容宛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容尚书一张老脸通红。   圣旨微微抬起,遮住他的脸。   他继续念道:“朕甚喜,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此后帝后同携手,白头偕老,选秀废止。”   他这旨意一出,不仅众位大臣大吃一惊,就连容宛月也是没想到。   他竟然当众宣布今后不再选秀,现在后宫中已经没有其他妃子了,那岂不是说,他想要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不由地看向姬星河,姬星河握住她的手,眼底是一片坚定。   容宛月眨眨眼,一旁的容尚书顿时感觉不好,虽然女儿成了皇后是一件好事,可是她毕竟还未给皇上诞下龙子,现在皇上就为了她空置后宫,定会有人闲言碎语不断,更会指责她是妖妃。   他刚想开口,姬星河一个眼神过去,他低下头,没有说话。   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姬星河扫视全场,想要说什么的官员全部在他如炬的目光之下选在缄默。   倒是福王道:“皇上与皇后娘娘真的是感情深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一同跪下,整个太和宫不约而同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悠远,响彻云霄。   容宛月看着面前跪伏的文武百官,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真的成了皇后,与姬星河站在了一起,接受群臣的跪拜。   这是他给予自己的。   两两对望,姬星河将王喜递过来的漆盘给了容宛月,上面放着皇后金印。   容宛月接过,姬星河道:“阿宛,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皇后,你高兴吗?”   容宛月点头:“是,皇上,我很欢喜。”   姬星河久久地看着她:你是皇后,是我的妻子,以后我们的名字会被后人写在一起。   接了凤印,两人紧接着又去了祖庙上香,算是昭告列祖列宗。   回来之后,姬星河大宴宾客。   容宛月发现,他将这封后大典居然当成了两人成亲。   她重新换了一套衣衫,坐在宴席上吃了些佳肴。   她发现百官女眷和皇室之人皆在场,来参加两人另一种意义上的婚礼。   此刻他们悄悄的议论容宛月刚刚的凤袍和脖子上的莲花宝石项链,当得知这凤袍是皇上的手笔时,他们大吃一惊之余,对容宛月很是羡慕。   皇上今日还为了皇后宣布不再选妃,也就是说他不会再有其他的妾室。   这在普通人家都十分难能可贵,何况是皇上呢?   因为皇上在宴席上表现地十分随和,大臣们敬过来的酒,他来者不拒,脸上也一直挂着笑。   女眷们也就大着胆子凑近容宛月,敬酒的同时还暗暗打听皇后娘娘的“御夫之术”。   她们问得隐晦又满怀期待,容宛月听明白之后只想笑。   她哪里有什么御夫之术,无非是姬星河特别在意她,喜欢她罢了。   她道:“只是皇上对我好罢了。”   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听在众人的耳朵中便是她什么都没做,皇上便将所有珍宝捧在她面前。   她们更加艳羡,容宛月尴尬地顶着众人崇拜的目光,她举杯抬头寻找人群中的姬星河。   他似乎喝多了,坐在位子上,眼睛已经不如刚刚的清明。   他的眉梢眼角现在如被春风熏染,格外的柔和醉人。   百官们也有贪杯的,与皇上兴起了酒令。   有人以为皇上在这大喜的日子,定然是不许的。   不过,出乎人意料得是,他同意了。   平日里在朝堂上的肱股之臣,此时因为美酒的缘故,皆露出普通人的一面。   有几人还撸起袖子来,拿着坛子来喝。   姬星河认真行酒令,几乎无人是他的对手。   可他也不计较,输赢都会喝上一杯。   他在席上眼中如汇聚了天上的繁星,唇色如丹,润泽如凝着露水的花瓣,疏朗如最挺拔惹眼的青竹。   女眷们不知不觉被那边的动静吸引,此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姬星河。   有人醉言道:“皇上真乃潘安貌也,如果我的夫婿能有皇上的一半就好了。”   周围人顿时噤声,毕竟容宛月就在后面,这可是新封的皇后。   容宛月听后不觉莞尔道:“天上地下,皇上是独一无二的。”   她们见容宛月没有生气,不由地放下心来,恭维道:“皇上与娘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看了都好生羡慕。”   容宛月笑着望向姬星河,姬星河也朝她看过来。   他眉眼皆是笑意,冲容宛月举起杯子,头微微一歪,双眼清澈含春,看得人心里暖洋洋,脸也热了。   容宛月同样举起杯子,二人对视一眼,一同饮下杯中酒。   姬星河笑了。   容宛月嘴角也扬起。   他是真的高兴啊。   比那日她坦白自己是罗宣还要高兴。   福王看到他们二人的动静,眉眼一抬,嘴角上扬。   笑吧,过了今天,估计你就笑不出来了。   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许多大臣喝得酩酊大醉,姬星河直接让他们在宫内休息,醒完酒之后再回去。   容宛月回到如霜居,她也喝了些酒,此时酒气上涌,人也晕乎乎的。   本来她应该被红袖等人伺候着沐浴,可她抬头看了看,居然是罗莹在帮她脱衣衫。   她奇怪道:“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今日不出宫了吗?”   罗莹道:“等会儿再去,我瞧你今日喝了不少的酒,想着来看看你。”   容宛月道:“我没事。”   罗莹脱下衣衫道:“你脸都红了,人都晕乎乎的,怎么会没事,我让她们给你煮了醒酒汤,等下你记得喝。”   容宛月道:“好。”   她被伺候着沐浴,又重新换了薄衫,这薄衫是淡紫色,宛如夏日枝头上一抹淡淡的紫丁香。   外面罩了一件薄如蝉翼的云纱,触手柔滑,贴着身上,勾勒出千和有度的腰身。   桌子上还摆放了小儿手臂粗的龙凤烛,上面还有着各种点心和花生枣子,倒真有点洞房花烛的意思了。   那醒酒汤罗莹端过来,她喝了两口,觉得舒服了不少。   姬星河终于回来了。   他醉得更加厉害,一身的酒气,王喜与侍卫一直扶着他。   容宛月上前,他认出容宛月,虽然醉眼朦胧,可还是抬头冲容宛月绽出一个微笑。   容宛月扶助他,他全身软绵绵的,她道:“皇上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王喜道:“娘娘,皇上高兴,您封后,皇上是最高兴的。”   容宛月道:“我知道。”   姬星河坐在玫瑰椅上,他捂着头,似乎是不太舒服。   罗莹道:“娘娘,皇上不善饮酒,这醒酒汤你也给皇上喝一些吧。”   容宛月点头,她拿了汤碗给姬星河道:“皇上,喝点醒酒汤吧。”   完 第83章   ◎罗莹已经给她喂下了什么东西,她突然无法说话。◎   罗莹在一旁悄悄盯着姬星河,虽然他喝醉了,但是她依旧不能放心,等他喝下这醒酒汤,能够彻底昏过去,她才有时间带走容宛月。   姬星河趴在桌子上,不愿意起身,容宛月怎么哄都不行。   罗莹心里着急,她道:“娘娘,不如我来。”   她接过醒酒汤,可姬星河真的喝了太多酒,他突然眉头一皱,对着罗莹吐了出来。   罗莹猝不及防衣衫上满是秽物,手上的醒酒汤也掉在了地上。   容宛月见这样不行,她道:“先不喝了,快些准备热汤给皇上沐浴。”   她扶着姬星河往里面走,回头对罗莹道:“姐姐,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或者去邀月宫也行。”   罗莹无法,只得先回去。   容宛月带着姬星河进去屏风之后,先给他喂水漱口,然后快速脱掉衣衫。   他一开始还不配合,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   容宛月按住他的手,让他老老实实。   姬星河手被束缚,一时又挣脱不开,他眉毛、鼻子都皱起,很不高兴。   这些小动作惹得容宛月发笑,她伸手食指轻轻点在他的鼻子上。   姬星河迷迷糊糊的,容宛月道:“皇上,快点脱了衣衫,沐浴过后就可以去床上休息了。”   姬星河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是容宛月,他道:“阿宛,我这里不舒服。”   他指的是胃。   容宛月道:“我知道,你是喝了太多酒了,等下再喝点醒酒汤就好。”   姬星河点点头,容宛月总算可以解开他的衣衫。   她一件一件脱,姬星河就站在浴桶旁,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定定地瞧着她。   容宛月被他看得脸热,动作更加快了。   不过这一急,结纽难解开,她手都快酸了。   头上传来一声闷笑,是姬星河在笑她。   容宛月抬头,姬星河双手覆盖在她的手上,他道:“阿宛,别急。”   谁急了?   容宛月瞥他一眼,他笑得几乎不见眼,“我来。”   他说他来,他带着容宛月的手,像要教给她如何解开他的衣衫。   容宛月看着他手指长而灵巧地解开结结纽,外衫在自己的面前滑落在地。   紧接着中衣、玉佩、腰带一一掉落,等他要解最后的里衣时,容宛月突然转过身去,心砰砰直跳。   姬星河再次笑出声来,容宛月听着他的闷笑道:“你,快点脱了,等下别着凉了。”   “可是阿宛,”姬星河道,“我好像没有力气了。”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容宛月一惊,怕是姬星河倒在地上,她急忙扭头,看到的却是姬星河的胸膛。   她没有再看见什么,因为她被紧紧地按在他的胸口,脸贴着他微微发烫的皮肤。   她听见姬星河道:“阿宛,阿宛,我今天真的很高兴,你是我的皇后了,是我的妻子了。”   容宛月脸更红了,妻子啊,是要守一辈子的。   容宛月道:“皇上,我也很高兴。   姬星河道:“我真想一直这么抱着你。”   这是真的喝醉了吗?   撒娇这么厉害?   “一直这么抱着,不怕身体吃不消吗?刚刚你不是还说很难受吗?”   容宛月哄他:“不如还是快些洗漱然后休息,可好?”   姬星河似乎是认真想了想,他垂眸注视容宛月道:“好,不过——”   “不过什么?”   “我要你陪我。”   容宛月还没来得及说后,她已经被抱起来,只听噗通一声,二人一同坠入了浴桶之中。   容宛月没入水桶,她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幸好这浴桶足够大,要不然哪里能够装下他们两人。   她被带出水面,姬星河伸手勾住容宛月的脖子,容宛月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迫靠近他。   她的手抵在姬星河的肩膀上,可他的肩膀太滑,容宛月再次掉入了水中,姬星河捞出容宛月。   容宛月抹掉脸上的水珠,见他衣衫尽退,红色的珠链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微微晃动,折射出光线。   这光线定格在他的眼上,如蒙着一层水光纱,让他整个人显得禁欲又诱惑。   骨牌没入水中若隐若现,水珠从他的锁骨处慢慢地滑入水中,水面荡起一小圈涟漪。   他头发湿了,乌黑的发贴在背上,如水藻,墨黑与纯白在浴桶中上演极致的诱惑。   即使两人已经在一起多时,看到这一幕,容宛月依旧被美到无法呼吸。   姬星河情动,一直在容宛月耳边低低地呼喊:“阿宛,阿宛……”   声音如同黏了蜜,回应他的是容宛月紧紧的拥抱。   从木桶出来之后,容宛月筋疲力尽。   可姬星河已经酒醒了,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抱着容宛月说话。   如果容宛月回应他,他就很满意,如果容宛月不说话,他就再说几遍。   容宛月正要给他一个教训,他却突然抱得自己更紧。   力度太大,容宛月觉出不对来。   她翻身过去,姬星河却抱她更紧。   容宛月立刻道:“皇上,你是不是又发作了,快些叫太医来。”   姬星河摇头:“不用,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要让它破坏。”   “不行,你的身体怎么能当成儿戏,快点喊太医。”   她用力挣脱,姬星河一直不同意:“没事,不过是痛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道:“喝药可以解决,泡药浴也能缓解,为什么要忍着?如果时间长了,不是会更严重吗?”   容宛月着急让他吃药,她道:“你这么痛,难不成之前都是在骗我,你一直没有泡药浴?”   姬星河没说话了。   容宛月猜对了,她气道:“你居然骗我,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吗?”   姬星河道:“阿宛,我是跟你学的,你不是也在骗我吗?”   “我骗你什么了?”   姬星河又不说话了,反而开始道歉:“对不起阿宛,对不起。”   容宛月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你好好的。”   不可能的,如果不是我在生病,你恐怕马上就要离开了。   只有我还病着,你才会同情我,才会在我的身边。   容宛月见姬星河不听,实在是不解。   他眉头紧皱,身上依然有酒气。   容宛月知道他喝醉也很难受,她道:“你不吃药,那就喝点醒酒汤。”   姬星河犹豫了片刻道:“好。”   容宛月赶紧在商城中兑换了解毒丸。   结果只能兑换半颗,因为她上一次任务完成度只有三星,所以尚且不能解锁所有版块。   半颗就半颗吧,好歹能让姬星河缓解痛苦。   反正等她的好感度满了,可以去兑换另外一颗解毒丸。   那解毒丸融化在雨青色的玉碗中,容宛月小心翼翼地端到姬星河嘴边道:“皇上,快些喝了吧。”   姬星河喝完了玉碗中的醒酒汤,他躺在里面,容宛月看着他问道:“皇上你怎么样?”   姬星河腹内如如烧了一团火,竟然比刚刚还要难受。   可见容宛月眉头微锁,担心地望着他,他道:“好。”   好,那就是舒服一些了。   容宛月松口气,姬星河却觉得腹内更痛,如果说之前他可以勉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现在他只觉自己像是有蚂蚁在啃噬,他难受至极,手指几乎要扣进木板中。   容宛月翻身想将碗放在床头,自己的脚被紧紧地抓住,她扭头就见姬星河满头大汗艰难地道:“阿宛,你要去哪里?”   容宛月急忙道:“我放下碗,不去哪里。”   他说出这句话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此时听容宛月并不是要走,他松懈下来,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容宛月一摸他后背汗已湿透,分明是备受煎熬的模样,她道:“很难受吗,为什么会这样,你喝了醒酒汤,不应该啊。”   她慌张询问系统,姬星河握住容宛月的手道:“阿宛,别走。”   “我不走,可你必须要看太医了。”   她叫人,可如霜居根本没有其他人。   她掰开姬星河的手道:“你在这里,我去叫太医。”   姬星河摇头,抓住容宛月的手,可他腹中越来越痛,手也完全不听使唤。   容宛月实在忍不住了,她狠狠心,拿掉他的手道:“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   她急忙披上衣衫,穿上鞋子往外走。   “阿宛……”   身后传来姬星河的声音,她情不自禁回头,姬星河就在床上,额头大汗,脸色苍白,嘴唇被他咬出血来,额前发湿,他宛如摇摇欲坠的雨夜花红,脆弱地不堪一击。   只见他缓缓地朝容宛月伸出手来:“阿宛,别走。”   话音未落,他人竟然已经痛昏了。   “姬星河。”   容宛月急忙跑过来,将他翻过来躺好。   她问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吃了解毒丸,应该不难受,为什么还晕了过去。   系统回答她。   【宿主,解毒丸以毒攻毒,肯定会痛,不过就痛一下子,现在他晕过去,药效持续发作,他也不会感到疼痛。】   原来是这样,她稍稍放心。   她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不就是一天一夜,这么久吗?   她给姬星河盖上被子,坐下来,想着刚刚姬星河痛成那个样子,却一直喊着不让他走。   她心里酸涩不已,她也不想走,她舍不得,舍不得姬星河,舍不得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以后的漫漫长夜,他该如何度过?   那十年已经快要了他的命,自己现在再离开,他能受得了吗?   她抚摸姬星河的脸,姬星河睡着,他的眉头依然紧皱着。   他的唇殷红如血,容宛月轻轻地为他擦拭嘴角,他的唇上有一道伤口,他刚刚狠心咬的。   她摩挲着那伤口,低头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蜻蜓之吻。   这伤口一定很疼,她要让人去带点药来为姬星河抹上。   她穿好衣衫,准备出去走远一点叫人。   她刚走出寝宫,就闻见了焦糊味,凉亭那边火光漫天,居然着火了。   她赶紧跑出去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   侍卫们也发现异常,急忙赶了过来。   容宛月急忙道:“皇上,快将皇上送去羲和宫。”   姬星河被扶了出来,容宛月也被护着,顶头就见罗莹过来,扶着她。   罗莹道:“快,随我来,这边太危险了。”   这火越来越大,除了如霜居的凉亭,还有旁边的静安殿也走水了。   侍卫与宫人急忙去灭火,容宛月一路走来,还听见宫人的痛呼声。   而停留在太和宫的百官们此时也醒来,赶紧出宫去。   皇宫里乱成一团,容宛月兜头披着黑色的披风,走着走着,她发觉这路不对,这不是去往邀月宫的路,她道:“罗莹,我们这是去哪里?”   “宫中太危险,我们先去宫外避避。”   去宫外?   容宛月站住,怎么这个时候出宫做什么?   只是走水,灭火就行了啊。   罗莹发现她不动了,急忙道:“娘娘为何不走了?”   容宛月道:“皇上还在宫里,我不放心,还是快去羲和宫吧。”   她转身想走,可是一起的侍卫和宫人却突然堵住了她的路,容宛月惊疑不定地道:“怎么回事,你们挡本宫?”   罗莹急匆匆地道:“娘娘,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就对了,现在你不要说话,快些随我们出去吧。”   “去哪里?我们又是谁?”   容宛月吃惊不已,她环顾四周,想要喊人,可腰上已经被抵着一把匕首。   她身边的宫人、侍卫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容宛月知道坏了。   她问罗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莹道:“你不是一直想出宫吗?现在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   罗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劫持自己出宫仅仅是因为自己想云游四海吗?可凭借她一个小宫女,她又是怎么办到让这么多人听她的话的?   “罗莹……”   她还想说话,罗莹已经给她喂下了什么东西,她突然无法说话,身体也不像自己的。   她只能任由罗莹给自己贴上了胡子、眉毛,短短一瞬,她竟然变成了一个老头。   宫门已经有许多大臣正醉醺醺地由宫人扶着往前走,前面的苏学士已经被验了腰牌出去,侍卫开始看容宛月的腰牌,罗莹给了之后说:“礼部侍郎涂晨大人。”   侍卫看了腰牌,又看了看容宛月。   容宛月无法说话,只能拿眼睛示意,侍卫皱眉。   罗莹扶着容宛月道:“大人,大人您别吐在宫门口,回府,回府咱们再吐。”   她将容宛月的头按下去,然后道:“大人他喝醉了,难受地紧,劳烦侍卫大人快些。”   侍卫将腰牌还给他们,容宛月心里着急,不想动弹,却被扶着继续往前。   本来已经要出去的苏学士听到涂晨的名字,回过来,醉醺醺地说:“涂老弟,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我后面?”   苏学士,有救了。   苏学士过来要攀扯容宛月,罗莹急忙后退挡着苏学士道:“我们大人要回去了。”   苏学士不满地道:“我与涂老弟说几句话,你这下人好生无礼。”   他上前来一把抓住容宛月的披风道:“好好地,你穿这东西还不理人作甚?”   容宛月的帽子掉了,容宛月心里期盼:“快点,快点看到我。”   罗莹赶紧要在为容宛月戴上帽子,苏学士瞅着容宛月疑惑道:“涂老弟,你这眼睛怎么比以往要大?”   苏学士在此挡着路了,其他人在后面,渐渐不耐,侍卫只得走过来查看。   容宛月拼命想要张口,可她吐不出一句话。   眉头有点痒,她发现罗莹贴的眉毛快要掉了。   太好了。   她悄悄地挑眉毛,如果眉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掉了,那一定会被发现异常。   苏学士首先就察觉,他伸手就去拽容宛月的眉毛:“涂老弟,你倒是说话。”   眼看他的手要碰到自己的假眉毛,关键时刻,身后突然传来太监的声音:“福王驾到。”   福王,姬星岚?   容宛月看不见姬星岚,只见众人朝福王行礼,他温和而声音传来:“都免礼,更深露重,为何都在此,众位大人在宴席喝了这么多酒,还是早些回府休息。”   福王发话,众人称是。   姬星岚的轮椅过去,他瞥了容宛月一眼,恰好与容宛月对视。   紧接着,罗莹急忙给容宛月戴上帽子,然后簇拥着她先于苏学士走出了宫门。   容宛月不由地失望极了,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   她看向罗莹,罗莹察觉到她的目光,给她紧紧身上的衣衫,她道:“你放心,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很快他们坐上了马车,听着马车辘辘往前,出了城门,容宛月深深叹了口气。   她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怕姬星河醒来看不到自己。   他昏迷的时候还叫着让自己不要走,可醒过来她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怕是会要疯了吧。   容宛月坐在马车上,罗莹掀开车帘瞧了瞧。   容宛月看到马车后跟着十几个人,此时他们正行在一处偏僻的小路上,罗莹仔细看着外面,容宛月十分的奇怪,她行为鬼祟,像是在防备着马车外面的人。   突然她给容宛月蒙上了面纱,同时低声道:“屏住呼吸。”   只见罗莹突然喊道:“快,她不好了。”   身后诸人急忙凑上来,正在此时,罗莹伸出洒向他们白色的粉末。   他们猝不及防吸入,指着罗莹道:“你,你做什么?”   罗莹道:“只是想你们不要跟上来。”   他们纷纷倒地,为首一人摇摇欲坠,咬牙道:“你要带走她,不怕主公降罪于你?”   罗莹拿着匕首往前一送,他血流不止,倒了下去。   罗莹即刻对马夫道:“速速离开,往西面走。”   容宛月一头雾水,但是她弄懂了,那些人是姬文瑞的人。   罗莹之前说自己想明白,可是现在却又与他们混在一起,难不成他们又找上了罗莹,想让罗莹为他们做事。   所以才用这一招,掳走她,对付姬星河?   可是,她又不明白了,为什么罗莹又迷晕了那些人。   她现在又要带自己到何处去?   罗莹看容宛月一眼,知道她也许有许多想要问自己的话。   她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给容宛月闻一闻,容宛月只觉身上一松,她能够说话了,只是身上仍旧娇软无力。   她赶紧问道:“姐姐,你现在要把我带到哪里?你是不是又在帮姬文瑞做事?”   她一激动咳嗽起来,罗莹拍拍她的后背道:“你别慌,我只是想带你脱离苦海。上次看到皇帝如此对你,我就有了这个想法,皇宫不是人待的地方,你这么善良,不适合这里。伴君如伴虎,早晚你要被他折磨死,不如现在随我离开,云游四海。”   容宛月凝眉,想起前些时日罗莹常常心疼地望着她,她安慰罗莹自己没事,可罗莹显然没有听进去,她居然脑补了这么多。   她是想要救自己?她把姬星河当成恶魔了。   容宛月哭笑不得:“姐姐,你真的误会皇上了。”   罗莹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你后来给我的银子,我一分没花,都带在了身上,我还准备了路引,无论之后你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藏得好,就连皇帝也找不到你。”   她将银票给容宛月看,果真满满一沓银票。   她一切都准备好了。   容宛月道:“可是,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罗莹道:“他们就是主公的人,的确是他们找到我,让我出入皇宫打探内情,这次挟持你出宫也是他们的主意,我一开始并不愿意,后来看你被皇帝囚禁,便也动了带你走的心思。”   “带我去灵武吗?”   “当然不是,只凭我一个人,无法顺利带你走,我假意答应他们,就是想要在他们的掩护下,带你出来,然后踹了他们,我们去其他地方。前面的马夫和护卫是我花钱雇来的,是我们自己人,你不用担心。”   她拿出了地图道:“我们不去灵武,也不能去北方,以免他们去往相反的方向去寻,轻易找到我们。我们往西面走,西面山清水秀,如果真要藏起来,他们寻找起来也难。   容宛月见她侃侃而谈,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最新评论:   完 第84章   ◎你还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道:“可是天大地大,我们两个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预感,姬文瑞既然做出这么大的一个决定,他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被罗莹摆脱?   只不过她一时没有点破,她拿过地图来看,当务之急,自然是不能被姬文瑞的人找到。   她们还是得回去,姬星河肯定还在等着她。   罗莹见她一直在看京城,心中一沉道:“你想回去?”   容宛月迟疑片刻点点头,她道:“你放心,皇上他绝对不会动你的。”   罗莹凝眉,自己的一番心血竟然是白费了。   她看了容宛月半晌道:“算了,算了,既然你真的想要回去,你就自己回去吧,我是不会再回京城了。”   两姐妹半路就要分道扬镳,罗莹执意要将马车和两个车夫留给容宛月,容宛月不要。   罗莹竟然用力打了马儿,马儿叫了一声往前,容宛月跌进马车中,她往后瞧,罗莹站在路边,身影越来越小。   她越想越不对,刚刚罗莹的表情竟然像是诀别,她赶紧让马夫勒住缰绳道:“快,快回去。”   等她赶了回去,罗莹跪倒在地,容宛月慌忙下来,发现罗莹口吐鲜血,眼神迷茫。   容宛月急忙扶起她来,给她喂了水。   罗莹幽幽醒来,看到容宛月,她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容宛月道:“我担心你,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吐血?”   罗莹道:“我吃了药?”   “什么药?”   “曹东给的毒药?”   曹东?   容宛月眉头紧蹙:“他,他为什么会给你毒药?”   她猛然反应过来,“他也是假姬文瑞的人?”   罗莹点头:“他们给我吃毒药,让我为他们做事,如果我不听的话,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想要活命,只能听话,他们每个月会给我一粒解药。”   真是丧心病狂。   容宛月暗骂道。   她扶着罗莹起来:“走,我们一起回去,让肖玉书来帮你诊脉,我就不信,这毒会解不了。”   罗莹不想走,可容宛月十分坚定,她道:“一定要一起走,不仅如此,等我们回去之后,我还要告状,让皇上出兵直接灭了这群反贼。”   罗莹坐在马车内,本来十分颓唐,可看容宛月气哼哼地说着要为她出气的话,不知为何,她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真的是好大的口气。”   正在行走的马车突然停下,马儿长长地嘶鸣一声,两人差点被颠出去。   容宛月听见这声音,知道大事不妙。   她掀开车帘,看到马车被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正是曹东。   他风尘仆仆,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儒雅,双眉一皱,凶狠异常。   “皇后娘娘可真是让草民好生寻找,刚刚又差点错过。”   罗莹厉声道:“曹东,放了皇后娘娘,不然皇帝不会放过你。”   “罗莹,之前我曾问过你,还记不记得主公的恩情,当时你说自己忘不了,没有主公就没有你,可你现在却背叛了主公,竟然带着皇后娘娘去往别处,差点坏了主公的大事。你忘恩负义,现在可留不得你。”   他拿出弓箭,对准罗莹。   罗莹挺起胸膛,护着容宛月。   容宛月见那曹东面色沉沉,不像说谎。   她道:“曹东,你们挟持我,不就是想要威胁皇上吗?可是你们只有这几个人,难道能跟朝廷军对抗,倒不如留下为朝廷效力。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们护送我回去,本宫一定会让皇上为你们加官进爵,这样难道不比你们做乱臣贼子好吗?”   “乱臣贼子?哈哈哈……”   曹东笑了起来,他道:“娘娘,说起乱臣贼子来,恐怕如今在王座上的人才是吧?娘娘倒是好口才,已经落在我们手上,还想要策反,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只有几个人,又会孤立无援。你觉得我们能将你带出皇宫来,没有任何人帮助吗?”   这件事的确有疑点,容宛月沉思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福王,对,就是福王。   当时自己险些要被侍卫发现,可福王一来,罗莹他们就跟在了福王身后,他们得以顺利出宫。   对比曹东的话,可不就是有人帮助?   想不到,福王居然跟假的姬文瑞勾结在了一处。   “嗖”地一声,曹东一箭射了过去。   恰好射中了罗莹的衣衫,将她钉在了马车上。   罗莹惊呼一声,容宛月立刻道:“曹东,我可以跟你们走,可是你要答应我,放了罗莹。”   曹东冷哼一声:“怎么着,皇后娘娘,你已经落到我们手里,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吗?”   “自然是有,”容宛月突然拿下头上的金簪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她道,“如果你不放了罗莹,那我立刻刺死自己。”   曹东愣住,他道:“皇后娘娘可是在哄我?”   容宛月簪子一划,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血珠子滴落在她的紫色的衣裙上。   罗莹急道:“娘娘,别这样,罗莹不值得。”   容宛月面沉如水,盯着曹东道:“这样,你还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曹东不敢轻举妄动,知道容宛月的命还留着有大用处,他之前还觉得容宛月胆小怕事,可没想到她为了罗莹眼也不眨地刺伤自己。   他沉吟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也可以给她一个月的解药,但是如果想要彻底救她的命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执意要如此的话,你知道,即使我现在放了她还是有可能找人暗杀她。但是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放了她。”   容宛月答应了。   她让罗莹骑了一匹马,随身带着银票,她小声道:“罗莹,你快些走,想去哪里去哪里,快跑,跑得远远的。”   罗莹欲言又止,容宛月将她用力一推道:“快走。”   罗莹见此再不迟疑,骑上马就跑。   容宛月一直等到看不到罗莹的身影,又让他们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在曹东的催促下道:“走吧。”   曹东带着容宛月迅速去往灵武,容宛月一路上虽然也想着法子要离开,不过几次都被曹东发觉,没能得逞。   最后一次曹东道:“娘娘如果再不老实,我只好打断娘娘的一条腿,我们只是要你活着就好,至于是不是残废,没那么重要。”   容宛月立刻表示自己听话,暂时没有再有异动。   而罗莹骑马,她本来朝着西面走,马儿一直跑到天黑,确定身后无人追赶,她才停了下来。   她吃了那颗药之后,也没有那么痛了。   她坐在树下休息,拿出肉饼的时候,她突然愣了。   这肉饼她不是给容宛月吃的吗,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包袱里?   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容宛月将肉饼给了自己吗?   这逃亡的路上,她是姐姐,可养尊处优的容宛月一直在照顾自己。   她的眼睛湿润了,眼前不由地浮现出最后容宛月被曹东等人围着的模样。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本来是将死之人,可是容宛月拿自己的命为自己换来了解药,她再这么一走了之,有愧于心。   不行,她必须要回去。   罗莹来不及休息,骑上马,掉转方向朝京城而去。   皇宫里,红袖、绿蜡等人已经发现容宛月不见了。   她们如遭雷击,急忙将这件事告诉了王喜。   王喜自己也正着急,皇上一直不醒。   虽说皇上醉酒,可这么大的动静,皇上没有一丝反应就不对了。   他在旁边叫了几次,皇上都没有醒。   他正急着准备悄悄地去喊太医,红袖等人就过来了。   一听娘娘失踪,他赶紧亲自去看,如霜居与邀月宫中果然都没有人。   王喜赶紧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袖、绿蜡说她们根本就没有从如霜居接到人。   皇上不让她们伺候,她们与罗莹一道在邀月宫中休息,喝了一碗茶后就睡着了。   她们睡得很沉,如果不是齐山来叫,她们还一直睡着。   等她们知道如霜居走水,去接娘娘的时候,娘娘已经失踪了。   王喜听出不对,他问道罗莹在哪里,结果所有人都不知道。   王喜立刻着人在皇宫中搜,还让侍卫统领去宫门口守着,每个人都要查验腰牌,一定不能放出什么可疑的人出去。   侍卫统领去的时候,容宛月等人刚刚出去。   皇宫内众人忙了一天,哪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皇后娘娘的影子。   皇后娘娘失踪这可是大事,可事关娘娘清誉,此事又无法张扬,需要皇上的定夺。   太医来了之后,眉头紧皱,虽说皇上一直不醒,可他的脉搏竟然比往日要强健,体内的毒素竟然清除了大半。   王喜惊讶,肖玉书也来切脉,离得近了,他发现皇上的身上似乎还沾染着其他药物的气味。   他知道皇上昨日是在如霜居就寝,他亲自去了一趟如霜居,然后发现了装着醒酒汤的碗,他查验之后,发现碗里不仅有醒酒汤,蒙汗药和安神丸也在内,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他闻了闻发现十分熟悉,他拿着汤碗回去,太医院的太医们此时都围在羲和宫内,有人开始主张给皇上针灸。   可有人反对,毕竟皇上他只是醉酒,贸然扎针实为不妥。   肖玉书同蒋太医说了醒酒汤的事,两人本来就一起在研究解药,蒋太医也同意肖玉书的说法,皇上的毒素清除大半。   皇上一夜之间如此,肖玉书甚至怀疑,这汤碗里他熟悉的气味,是掺杂了解药。   他最近对于解药已经有所得,只是还没有试用,但是这两者气味和所用药材都颇为相似,让他不由得好奇。   王喜不得已,将皇后失踪之事告诉了容尚书和周太傅。   两人很是吃惊,同廷尉监得出的证据得出,罗莹嫌疑最大。   王喜知道罗莹,她以前可是先太子的人,现在救皇后要紧。   他犹豫了一番终于道出罗莹的身份,几人都惊讶。   她是先太子的人,岂不是反贼,她给红袖、绿蜡下药,那不正好说明,这事跟她有关系,也有可能就是反贼的诡计?   他们当下决定,赶紧派人出城去追。   一旦看到罗莹,就地擒拿。   京城内张贴了告示,悬赏缉拿罗莹。   姬星河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片漆黑,后来出现光亮,他循着光亮过去,发现那是一团火。   容宛月就站在火后,朝他微微一笑。   他的心立刻暖洋洋的,他朝容宛月飞奔过去。   可每当他要到容宛月面前的时候,两人的距离就瞬间拉大,他只得继续往前奔跑,容宛月仍旧站在原地朝他笑着。   他终于要握住她的手,她消失不见了。   他的世界重回一片黑暗冰凉,没有天光和温暖。   他不觉开口喊道:“阿宛。”   四周空荡荡,只有他的回声在荡漾。   “阿宛,阿宛。”   姬星河猛然睁开了眼睛,他额头汗湿,跳入眼帘的是明黄的床帐。   “皇上,皇上醒了,太好了,皇上醒了。”   王喜惊喜的声音响起来,姬星河望过去,发现床边几乎所有的御医都在这里了。   他们也是一脸的庆幸,蒋太医上前来躬身询问道:“皇上,你醒了,可觉得哪里不适,微臣需要为皇上再把脉。”   姬星河没有言语,蒋太医担心姬星河的身体,已经上前为他把脉。   把完埋之后,他松了一口气道:“皇上已经没有大碍。”   姬星河神色逐渐清明,他道:“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朕怎么了?皇后呢?”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王喜上前将他昏迷,容宛月失踪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姬星河瞬间坐了起来,“皇后不见了?她怎么会不见,什么时候不见的,她去了哪里?”   王喜急忙道:“皇上,昨日如霜居突然走水,奴才们着急灭火,皇后娘娘指挥奴才们将皇上抬出来,本来奴才以为皇后娘娘回到邀月宫了,可后来红袖过来,奴才才知道娘娘不见了。”   不见了?   姬星河站起来就要去如霜居,可他睡得太久,起身太猛,眼前发黑,他差点再次昏倒。   肖玉书眼疾手快扶住他,他稳住自己,推开肖玉书。   王喜又道:“皇上,是罗莹,是她在红袖、绿蜡她们的碗中下了蒙汗药,她们才没接到娘娘。现在京城里已经张贴了罗莹的画像,兵马司的人也已经出城去追,一定能找到娘娘的。”   罗莹,是罗莹。   姬星河愣在了原地,如果是别人,她一定是被胁迫的。   可是罗莹是她的姐姐,她之前还给了而罗莹许多银子,她想与罗莹一起离开。   他是知道的。   这次会不会,她并不是失踪,而是借此离开了,真的离开了。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出出昏迷前的一幕。   容宛月说自己要去叫太医,他求容宛月留下来,可容宛月还是掰开他的手指走了出去。   她没有留下来。   原来她要走了,就趁这个时候要走。   旁人只观姬星河突然沉默,不敢言语,王喜大着胆子道:“皇上?”   姬星河重新坐了下来,他道:“朕睡了多久?”   “回禀皇上,您睡了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   已经这么长时间。   “朕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肖玉书道:“皇上,微臣在此碗中发现了蒙汗药与安神丸。”   这碗,不就是容宛月给自己喝醒酒汤用的玉碗吗?   他认得,此碗整个皇宫中也是独一份的。   蒙汗药?   她为了离开给他下蒙汗药,而且药效这么长,十二个时辰,是不想自己被追上吗?   “不过,有一个奇怪之处。”肖玉书道。   姬星河面无表情,他道:“什么?”   “依照查验出的蒙汗药剂量,皇上理应白日就醒,不会昏迷这么长时间。”   “或许是你看错了,这药效比较强呢,还有,她不是还放了安神丸吗?”姬星河冷声道。   肖玉书低头继续道:“话是如此,不过这里还有其他东西。”   “什么?”   他盯着肖玉书,肖玉书屏息道:“皇上,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的话,里面放了能够解毒的草药。”   姬星河不解,肖玉书便将自己的猜测详细说给姬星河听。   姬星河这才知道自己的毒素已经解了大半,他就说自己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碗里怎么会有解药?   难道是容宛月,但这也说不通,她怎么会有此种解药呢?   肖玉书道:“你确定没有验错?”   肖玉书道:“是。”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如果说容宛月想要离开,她提早安排了罗莹准备好一切,又让自己服下蒙汗药,可以给她时机逃跑。   可她又为何会在碗里放入解药?   这毒是太皇太后给他下的,蒋太医研究了十年才有所得,她才刚回来没多久,这解药她从何处得?   她既然绝情地要走了,又为何还要来管自己的生死?   她要离开,自己死了不是对她更好,没人再缠着她了。   他一瞬间思绪万千,室内一片寂静,众人都不敢开口。   良久,他突然站了起来。   不,不行,她答应过自己的,她已经失约过一次,这次她不能再这样抛弃自己。   “来人,拿来堪舆图。”   他看着图上的几处,认真思考着容宛月会去的地方。   最终兵分几路,他道:“速速去追,一定要把皇后带出来。”   来人领命,这一天姬星河连下几道命令,让人赶紧去找容宛月。   但是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有找到人。   姬星河仔细回想之前发生的事,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招来所有侍卫、宫人和昨日留宫的大臣道:“将昨日发生的事详细说给朕听。”   所有人开始依次讲述昨日发生的事,当姬星河听到宫门口宫人检查涂晨大人的腰牌时,苏学士咦了一声。   姬星河听到询问他,他道:“说起来,昨日老臣喝醉了,但是也看到了涂大人,老臣还与他打招呼,他却像是不认识老臣一样,不言不语。”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涂晨,涂侍郎一脸莫名地道:“苏学士,昨日我可是一早就离开了,家中老母身体突然不适,微臣也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禀明皇上之后悄悄回去了,并没有看到苏学士。”   “怎么不是你,当时你还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戴着帽子,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但那眼睛却一直转着瞪我。”   姬星河听到这里,发现不对,他问涂晨道:“昨日你确实一早就离开了?”   涂晨拱手:“是,皇上,微臣也未饮酒,早早退席了。”   穿着披风、戴着帽子、不言不语、眼睛却可以动,姬星河心里浮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来。   他刚刚被蒙蔽了,该不会容宛月是被人给劫持离宫了?   他眉头紧皱,李威突然进来说有事禀告,得到宣召后,他道自己听从娘娘的吩咐,一直在调查曹东,曹东与罗莹是旧相识。   之前查出他的确是个商人,可现在经过仔细调查之后,他发现一个重要的点:这个曹东曾经在灵武呆过许久,是近些年才出来做生意的。   而现在曹东与罗莹一起失踪了。   姬星河如遭雷击,灵武,姬文瑞,那个假太子?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黄梨木的桌子顿时出现一道长长的裂纹,众人噤声。   姬星河道:“王喜。”   “奴才在。”   “传召百官,朕要御驾亲征,踏平灵武。”   姬星河要御驾亲征,众大臣皆反对,可他已经决定,将朝政暂时交给六部尚书与周太傅、苏学士等人决断,他则带着人马去灵武。   一路上他行得极快,如果容宛月真的是落入他们手中,她现在肯定害怕又难受。   一想到她可能被人欺负,他就难以忍受,恨不得手刃他们。   是他的错,他不该妇人之仁,早知如此,当初灵武事发,他就该派人直接全部剿灭。   他不该留情。   罗莹历经辛苦终于走到京城,可她得到的消息是皇帝已经御驾亲征去往灵武。   她讶异皇帝如何知道此事,她也再等不得,去往灵武。   她抄了小路进去,等部队停下休息的时候,她悄悄摸进去。   最后她被押进姬星河的帐篷,姬星河看到她,立刻起身,迅速走到罗莹面前问道:“是你,阿宛呢?阿宛呢?”   罗莹如小鸡被轻易提了起来,她的脖子被勒住,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艰难地道:“娘娘她被曹东抓去灵武了。”   姬星河松开手,罗莹摔倒在地,不停地咳嗽。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罗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宛对你那么好。”   罗莹勉强压下喉咙中的痒,她道:“这事是我对不起娘娘,不过我一开始也是为了娘娘好。”   “你为了她好,她现在身陷狼窝,不知生死,你说你为了她好?说,她现在怎么样,你来此,是不是想刺杀朕,还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罗莹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准备带着她去往西面,想要远离京城和灵武的是是非非,不过我们还是被曹东追上来了。娘娘为了保护我,自愿跟着他们走。娘娘让我离开,我本来想走,可是我心里过不去,所以才想去京城,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姬星河一阵冷笑,“朕怎么知道你现在说的不是谎话?你与他们是一伙的,为什么会分道扬镳?”   罗莹道:“皇上,我十年前的确是先太子的人,不过我现在也只是罗莹而已。这次是他们找上了我,逼着我吃了毒药,控制我,我本来想要悄悄离开,不做任何事。可我看到娘娘被锁在了笼子里……”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了姬星河一眼。   姬星河立刻想到如霜居的金笼和床头的银色链子。   “娘娘是对我好,我又以为娘娘不想待在皇宫,所以便想着帮娘娘离开。曹东他们也有此计划要带娘娘走,我假意帮助他们,成功将娘娘带出来,我迷魂他们,与娘娘往西面走。”   “皇上,他们之所以会放我走,那是因为我活不长了,本来我前几日没吃解药就该死的,是娘娘用自己的性命逼着他们给了解药,我才能活到现在。而且这个药也只能让我多活一个月而已,如果皇上不信的话,可以让太医来把脉。”   她伸出了手,姬星河真的让人为她检查了一下,果然如罗莹所说,她已经中毒。   罗莹垂下手臂道:“皇上,现在最重要得是救娘娘,救出娘娘之后,奴婢不用皇上赐死,自己就会毒发身亡。”   她此言不假,姬星河看了下她身上还有伤,脸上也似乎是被什么划了几道。   她带走了阿宛,让她陷入为难之中,他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可阿宛心肠软,她能用自己性命换罗莹安全离开,如果自己现在杀了她,或者在去灵武的路上,她就毒发,那等救回阿宛,她一定会很难受。   他微眯着眼睛,罗莹知道他为了容宛月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现在怕是想要撕碎自己。   强大的威严让她不自觉地出了一身的冷汗,良久,姬星河道:“阿宛我自会去救,你暂且留下,等见了她好好地赎罪。”   “滚。”   罗莹闻言,默不作声地给姬星河叩首。   她走出来,才敢松一口气。   刚刚她是豁出去了,现在才发现自己也是害怕的。   很快有人将她带了下去,不仅如此,还有专门的太医来为她把脉,让她试药,看样子,姬星河竟然是打算治好她。   她心绪复杂,皇上该是恨不得杀了她。   可现在如此对她,能够让他做出这种改变的只有一个,就是容宛月。   她不由感叹,皇上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容宛月。   那之前他又为什么舍得伤害她?   ……   容宛月快被马颠死了。   曹东为了赶路,快些带容宛月去灵武,一路上快马不停,容宛月大腿都被磨破。   她路上说了几次,曹东都不理,觉得她是在耍花招,毕竟之前他已经上了几次当。   可就在赶路的时候,容宛月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们赶紧勒马,最后发现容宛月是真的发烧了。   他们是没关系,可容宛月还有重要的用处,不能出什么纰漏。   他们只好带着容宛月去附近的县城就医,曹东自称是容宛月的哥哥,其他人都是家中兄弟,一行人是做生意的。   医女查验之后训斥曹东,说做生意也不是这样的,妹妹的大腿磨得都是血,再这么赶路下去,怕是人要出大事。   曹东诧异,这才知道容宛月路上说的是真的。   可他们没办法在这里多待,虽然这里无人认识他们,但是难保朝廷的兵马不来寻找他们。   最后曹东做主,在这里住了一天,又买了一辆马车,专门给容宛月。   容宛月喝了药,迷糊了一天人才好受些。   见曹东居然出血买了马车,她倒是意外。   她见街上热闹,心里微微一动。   她身上没有银子,耳朵上还有一对明月珰。   她拿出一颗给小医童,耳语一番。   医童跑了。   曹东一直在注意着她,他让人跟着医童,同时对容宛月道:“不要再耍花招,要不然,你的腿一定会被废掉。”   容宛月一脸懵:“你在说什么,我一直在这里又没动。”   她端起碗里的茶水要喝,曹东持剑打落她的杯盏,茶水溅了她一脸,地上也是一地的水渍。   容宛月抬头,眸子里满是对他的控诉。   曹东顿了一下,随即道:“你以为自己的小把戏能逃得过我吗?你刚刚让小医童出去,难道不是想要让他去报官?”   “我没有。”容宛月否认。   曹东将那茶杯踩碎,茶杯发出令人齿冷的声音,他冷冷地瞥向容宛月,容宛月却不服输。   门外有人听见声音进来,见此情形,犹豫了一下道:“大哥,小医童来了。”   “好,他回来得正常,是不是去了官府?”   那人道:“不是,他是去……”   “去做什么?”   曹东问。   “去买了当地有名的包子和一些其他的吃食,说是姑娘拜托他去买的。”   那人将一包果子和包子递过来,曹东一瞧,果然是写吃食。   他疑惑地看向容宛月,容宛月瞪他一眼,她道:“我都说过了,我没有想报官,我只是觉得你们会给我看大夫,证明都不是什么坏人,我也没银子,只有一副耳环,其他的也帮不了你们,只好让小医童买些镇上有名的吃食让你们吃上一些。”   这曹东属实没想到,那人冲着曹东点点头,他们已经问过小医童,同容宛月说的一样。   知道自己误会容宛月,曹东一时也无言,容宛月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去拿另外一个杯子喝水。   她的腿不方便,动一动都疼。   杯子险些又落在地上,一只手出现握住了杯子,给她倒满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容宛月道:“谢谢。”   曹东再次愣住,看着容宛月喝完杯中水,他道:“等下我们就要离开,你收拾一下吧。”   容宛月答应一声,曹东走到门口又道:“可能会有些疼,不过你忍着些,等到了灵武就好了。”   “是吗?”容宛月反问道。   她在问到了灵武她就是人质,难道会比在路上更好,那里就是狼窝,谁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眼下她只跟这几人熟悉些,当然想探探口风,最好能够得到他们的好感,这样的话,她可能还会少受些罪。   曹东也想到这些,但这是主子的事,真到了灵武,他可能说不上几句话,他没有说什么,只道一声:“快些。”   其他人得知容宛月用自己的明月珰换了食物给他们,都十分吃惊。   这皮薄馅多的大肉包子下肚,他们对容宛月也少了几分警惕。   容宛月坐上了马车,她上车之后,发现马车上面铺了厚厚是棉被,这可比骑马舒服多了。   马儿前行至县门的时候,容宛月掀开了车帘,她朝蹲在门口的一个小乞丐望去。   小乞丐冲她摇摇头,她有点失望,怕曹东发现,她急忙将帘子放下了。   她知道皇后被挟持之事的确骇人听闻,县衙的人不信也是正常,也不知道姬星河现在怎么样了,知不知道她朝灵武的方向过来了。   县太爷此时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在喝酒,听师爷说刚刚发生的一件趣事,一个小乞丐过来说什么皇后被人挟持,就在前面的医馆里,这话惹来衙役们的哄堂大笑。   也不知道小乞丐哪里来的胆子敢哄骗他们,他们打了小乞丐一顿发现小乞丐身上掉下来一枚明月珰,这耳珰用南珠做成,做工精细,价值不菲,他们只当小乞丐是从哪里偷来的。   小乞丐原本还想要回自己耳珰,可被他们一威胁,吓得一溜烟跑了。   现在县太爷与小妾一直在细细看这耳珰,发现耳珰真的是美。   小妾突然发现这上面还刻着字,县太爷看过之后勃然变色,这居然是宫中之物。   那小乞丐说的难不成是真的?   正在这时,朝廷突然传来急报,县太爷急忙查看,原来是要各处都必须查验关口,有江洋大盗,窃取了皇宫内的东西。   那急报上还有画像,县太爷让衙役来认,他们都没认出来。   倒是有守门将指着上面的人说眼熟,县太爷让他再想想,他说的确见过,今日已经离开了。   县太爷捶胸顿足,让人速速去追,如果能将这贼人擒获,他可是会升官发财的。   姬星河一路朝南,大军行军迅速,可姬星河始终觉得慢,他率领亲卫先行,终于到了一个小县城休息。   他们坐在一个酒馆内,对面就是一个有名的包子铺,亲卫去买包子。   姬星河偶尔摩挲着脖子上的骨牌,不知道容宛月现在怎么样,一路上能不能吃好,睡好。   那些贼匪会不会一直欺负她。   罗莹劝他吃些,姬星河不理。   他本来不想带罗莹,罗莹偷偷跟在后面,还说敌军的情况她还更熟悉些,她一定不会拖后腿。   姬星河这才勉强同意她跟在一旁,他低头咬了一口包子,仍旧是不想吃,见这里大街小巷都已经粘贴上告示,上面画着曹东的像,他勉强满意。   他抬头看到对面包子铺的一对夫妻,他们生意很火,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会儿,男子为女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女子冲他笑一笑。   只是男子突然凝眉,对女子说了些什么,女子抬头一摸耳垂,脸色焦急。   两人顿时开始四处寻找。   可很快来了另外一伙凶巴巴的人,拿着长棍不由分说抵在他们的柜台上,不由分说开始打砸。   冒着热气的包子滚落在地,沾满了泥灰。   姬星河本不欲管,可他看到那对夫妻身后有一个小女孩害怕地在哭。   她含着泪光的眼睛有一点像容宛月,他摆摆手,让人去问问到底发生何事。   很快亲卫过来,说来的人是此地县令的妾室,她说自己的耳环丢了一只,昨日曾有人看到,这包子铺的老板娘耳朵上戴着,所以今日特意过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可那包子铺的老板娘说耳环是她的,是之前医馆的人拿过来换包子的,现下也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妾说他们想要私吞自己的东西,现在要将他们下大狱呢。   姬星河瞧着包子铺的人下跪,显然是怕了。   亲卫听周围的人说,这小妾就是看上他们家的包子铺了,想赶他们走,霸占此处。   之前她已经用这样的方法发了财,眼下是故技重施。   这家包子很好吃吗?   姬星河再次低头咬一口,包子皮倒是很薄,但跟宫里还是没法比。   他再咬一口,眉头皱起。   罗莹察言观色道:“皇上怎么了?”   姬星河无言,他掰开包子,里面露出一只耳珰来。   这耳珰是红色的,还会掉色,上面似乎涂了什么脂粉。   罗莹道:“这耳珰?”   她看向还在下跪叩首的二人:“这该不会就是他们丢的那一只吧?”   姬星河道:“也许。”   他随即让亲卫去将这耳珰还给那对夫妻,亲卫即刻去了,那小妾还在盛气凌人,亲卫道:“打扰一下,这是从包子里吃出来的耳珰,是你们的吗?”   那老板娘一瞧立时激动了:“是,是我的,怎么会在包子里,谢谢,谢谢你。”   身后的小女孩探出头道:“阿娘,是我不小心将阿娘的耳珰放进去的,我想蒸熟它。”   老板娘也很惊讶,她道:“不怕,蓉蓉乖,没关系。”   她将那耳珰给小妾看,小妾一口咬定这就是自己丢的那一只,还让人来抢。   姬星河原本坐在一旁喝一碗茶,可他抬头却看到小妾的耳珰。   那么耳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最新评论:   完 第85章   ◎姬星河赶上来了?◎   他突然站起,飞掠过去,扯下了耳珰。   小妾呼痛,怒气横生,看清姬星河是个如此俊俏宛如天人的公子后,她呆愣片刻道:“公子,你缘何取下妾的耳珰?”   姬星河仔细看过,将那耳珰贴在自己的胸口,找到了,他找到了阿宛的东西。   小妾见他动作,还以为他调戏自己。   她咬唇,眼里尽显痴迷。   如果不是一旁的丫鬟偷偷地拽了下她的衣袖,大庭广众之下,她怕是要直接贴了上去。   她回神咳嗽一声道:“公子,你快将妾的东西拿来。”   姬星河无视她,他看向老板娘,伸出了手。   老板娘被他气势所迫,赶紧拿出刚刚那枚耳珰。   姬星河细细地擦干净,那上面的颜色褪尽,露出本来面貌。   这耳珰果然是一对,这是容宛月的耳珰。   旁人都不解地看向姬星河,姬星河拿着耳珰,眸中藏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其他人纳闷,虽说这耳珰做工不错,但如此激动未免过了。   只有罗莹多看两眼,这一瞧,她目瞪口呆道:“这耳珰,这不是……”   姬星河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耳珰的确是容宛月的。   罗莹顿时也急了,她问那包子铺的老板娘道:“这耳珰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板娘两人面面相觑,两人正踌躇。   小妾见姬星河不理她,她不由地提高声音道:“公子,还给我的耳珰。”   姬星河的思绪被她打乱,他抬起头,他双眸透明如琥珀,可那里面却满是淡漠,仿佛经年不化的寒冰。   小妾吓了一跳,这公子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姬星河道:“刚刚说什么,这是你的东西?”   小妾下巴微抬:“这当然是我的,是我家老爷买给我的?”   “哦,从哪里买给你的。”   “这,从济城。”   “济城多风沙,据此几百里,这上面的南珠明显是望州的,怎么会是在济城买的?”   “哦,可能我记错了,那就是望州。”   “望州虽然也产南珠,可大部分都小而扁平,色泽黯淡。这两颗南珠又大又圆,光泽闪耀,望州是没有的。”   小妾接连两次被反驳,顿时语塞。   而众人也看出来,这耳珰根本不是她的。   众人指指点点,小球恼羞成怒道:“反正是老爷买给我的,你管这东西是哪里做出来的呢。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老爷就是此地的县太爷,别说这南珠了,就是再贵重的玉器也能得到。”   “哦,区区一个县令如此厉害,这宫廷御物,他也能轻易拿出手?”   小妾脸色突变:他怎么知道这是宫廷之物?   她心中惴惴,一狠心她道:“我不想跟你废话,快将这耳珰还给我,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手下去抢夺耳珰,被亲卫们几下就解决,踹进邻街的河里。   自己的人都不见了,小妾顿时想要跑。   姬星河一个碗碟弹过去,她头上、脸上都是酱料,人也狠狠地摔倒在地。   姬星河上前,她不停地后退道:“公子饶命。”   姬星河问道:“现在告诉我,这耳珰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小妾这下再不敢隐瞒,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而包子铺老板也说了耳珰的由来,姬星河一听就知道这一定是容宛月想法子留下的记号。   他找到医馆和小乞丐,得知容宛月的腿骑马磨出血,他眉头紧锁,心像被人一把攫住。   容宛月果然是受苦了。   但是她真的很聪明,知道用耳珰来留下暗号。   他立刻整装要再前行,临行前杀了那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县令,又任命了新县令。   他要快点,再快点,这样才能赶上阿宛,才能救下她。   自从上一次他们在县城没有人搜查之后,几人胆子大了些。   这次马车的车辕断了,他们去往城里去修。   容宛月还能在门口站一会儿,虽然他们仍旧提防着她,但是也不会对她呼来喝去。   她的对面就是一个告示墙,她瞧了瞧,居然在上面看到悬赏曹东的告示。   她的心猛地跳起来。   朝廷悬赏曹东,证明姬星河知道自己是被曹东掳走了,只不过不知道他能不能查清楚曹东的身份。   她是与罗莹一道不见的,姬星河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灵武。   如果,如果她现在撕了这告示,说不定就能逃脱了。   她舔了舔唇,曹东还在与车夫一起修车辕,其他人就在她身后喂马。   而她离那贴子有二十步的距离,如果她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   她脚刚动一下,余光瞥到曹东已经走了过来。   她迅速蹲下来,口中喃喃有词:“好累啊,连个凳子都没有,站着太累了。”   话还没说完,曹东到了身边,他也看见了那告示,他压低了帽檐道:“马上就好了,别想着逃跑,我一直看着你呢。”   容宛月道:“我没想走,我只是在想,这画师的功夫不行,画得不像你,恐怕现在你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你说我回去之后要不要惩罚一下这个画师?”   曹东极快地扫了一眼,画像上的他的确是跟他本人差别很大,因为在京城的时候,他也是刻意伪装过的。   听着容宛月的调侃,他道:“你怎么知道自己能回去,也许你去了灵武就回不去了。”   容宛月道:“那可不一定,不是我对你没信心,只是你想想,你们人少又师出无名,而皇上已经登基十年之久,人心所向,他又怎么可能会输。”   曹东冷笑:“怎么会师出无名,我们主公才应该是登上皇位的人。”   “是吗?”容宛月反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曹东看着容宛月不语,容宛月道:“如果你们真的是民心所向,这么多年为何你们还没有成功?”   曹东无言以对,他的手握了起来。   容宛月看到了,赶紧不说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惹怒他就不好了。   她道:“哎,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对了,马车修好了吧。”   她起身去看马车,将曹东抛在身后,临了趴在马车上道:“喂,其实我想问问你,你们跟着他造反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想要得名利,还是为百姓谋福祉?”   “如果只是想凭借此事得名利的话,你们走捷径,难道不怕最后落得个遗臭万年?如果是想为百姓做主,那可就更加可笑了,百姓好好的日子被你们给破坏了,不指着你们的鼻子骂就好了。”   “你还要再说吗?”   “肚子饿了。”   容宛月拿出个饼吃了两口,曹东紧攥的手慢慢松开。   突然他看到了巡逻的衙役,他赶紧上前道:“走,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他们走到门口果然被衙役拦住,不过他们并不是认出了曹东,而是想问他要过路费的。   他们给了衙役,衙役当着他们的面数银子。   曹东轻蔑地对容宛月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好时候,看看这些衙役都贪食成什么样子了。”   那衙役拿了钱却直接给了旁边的小贩,原来刚刚他们的马车碰倒了小贩的瓷盘,衙役要银子是让曹东赔给他们。   容宛月见是这个缘故,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道:“看来什么事情都要了解清楚才行。”   曹东又在她手下败了,这衙役看着曹东眉头紧皱,说他的路引有问题,让他们所有人都去县衙。   曹东立刻架着马车闯了出去,衙役被马踢伤,其他人都赶紧追了出去。   他们一路奔逃,这次他们不再去县城,只从小路走。   夜里突然下起雨来,马车陷进了泥里。   几人赶紧推马车,容宛月心里不忍。   她下来与曹东等人一起用力推,曹东道:“你是女子,在一旁等着。”   容宛月道:“没事,多一个人总归好些。”   她头发也被淋湿,几人努力之下,他们终于将马车推了出来。   寻了个破庙,他们在里面休息,等白天的时候,容宛月指点他们找了些草药,曹东先试过之后,又让他们也用了。   伤口才算没有发炎,继续烂下去。   容宛月坐在马车上,再一次逃命般地赶路。   曹东问她:“为什么没有趁机逃跑?”   容宛月道:“这地方我往哪里逃,还不得被狼吃了,再说,这些天你们对我都还不错,你们受伤,我就这么走了,看着你们死,我做不出来。”   呸,当她不知道,曹东之前是故意露出破绽试探她,要不是她没上当,现在还不知道会受什么罪呢。   好在她已经偷偷留下来记号,希望姬星河能快点赶上来看到。   曹东听后,似乎明白了罗莹为什么宁愿背叛主公也要帮助这个皇后娘娘了。   她虽然身娇体弱,但是很坚强,一路走来几乎很少叫苦叫累。   她跟他们一起吃难以入口的干粮,有时没水,她也忍着。   她心肠也软,路上曾经见过几个小乞丐,她还将自己的东西给他们吃。   不知道该不该说她笨,他们是抓走她的人,是敌人,可她还好心地告诉他们路边的草药可以缓解疼痛。   他看了她几眼,她现在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如云的鬓发被蓝色的巾帕包裹,虽然不施脂粉,可她肤色白皙如雪,清丽脱俗,杏眼如含秋波,脉脉含情,仿佛会说话。   容宛月还以为自己哪里又露出马脚了,她看了看自己问道:“怎么了?我有哪里不对吗?”   曹东回神,如见猛兽赶紧走开。   容宛月更疑惑了。   经过他们又将近十天的赶路,终于快到灵武。   容宛月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的情绪都放松,有时还会说笑了。   曹东脸色也缓和了,不过他道:“虽然我们快到了,但是大家还是需要打起精神,不要松懈。”   “是。”   他们发出信号,告诉灵武的人,他们马上快要回来。   容宛月看着他手中的信号弹,暗暗记在心里。   本来她听曹东说,他们要从息县走,可是半路上,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从另外一个乡镇路过。   容宛月急了,她之前留下的暗号可就是息县,现在变了,万一后面有人追过来,这不是误导了方向吗?   她装作无意地问曹东道,为什么要改方向。   曹东只说这里更近,也不等容宛月再说什么,他们又快速行进起来。   容宛月不由更加担心。   他们一路奔逃,停下的时候可以望见灵武内的山群。   他们放松,反倒轮到容宛月心焦。   曹东也察觉到了,他想了想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总归不会少了你的吃喝,我们要对付的是姬星河,如果你能帮配合我们,我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容宛月给了他一个背影,没应声。   他们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准备等下就从山路去灵武。   可这几日下雨,山路本就难行,马儿都陷进泥里,无法继续前行。   容宛月坐的马车再次断裂,无法前进。   几人披着蓑衣,站在大雨中。   容宛月的马车是不能坐了,她下来与他们一同往前行。   一路上跌跌撞撞摔倒许多次,容宛月悄悄将自己的衣衫撕扯几块布条,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挂在了路边。   而山雨瓢泼,他们也无暇顾及。   好不容易他们来到一处大山,只要走过山路他们就能到达灵武。   可大山突然轰隆隆地响,容宛月听见系统的预警,急忙道:“快,后退,这山要塌了。”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听到还要往前走,容宛月大声喊道:“快来,山要倒了,会死人的。”   曹东就站在容宛月的身后,他往山上一瞧,发现山石果然开始往下面落。   眼看山体都要倒塌下来,他急道:“后退,后退。”   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他们赶紧往后退。   最后一个人退的慢了,险些被一个石块砸到。   只听轰隆隆一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面前的大山一侧就在他们眼前滑了下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十分后怕,对及时提醒他们的容宛月心生感激。   曹东也是心跳不已,如果刚刚慢一点,他们就要压在这下面了。   他问容宛月道:“你怎么发现这大山要塌了。”   容宛月道:“我以前见到过,也是下雨,山体滑坡还压死了不少人。”   曹东他们对容宛月的态度更有不同,眼下这大山他们是过不去了。   一人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曹东沉吟,容宛月道:“你们不会是还要翻过这个山吧?现在还在下雨,如果真的冒险过去,怕是还会再发生这种轻快,如果这样,恐怕就无法得救了。”   她说的不无道理,曹东看看眼前,又看看容宛月。   她一身的泥,虽然穿着蓑衣,但在这深山中也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的其他兄弟也是疲惫不堪。   他道:“我们下山,先休息一晚。”   容宛月眉眼舒展,要是再待在这里,她要冻死了。   他们下山去了橘洲,这是一个小县城,但这个地方盛产橘子,人来人往,毕竟热闹。   容宛月他们来到一个客栈,依旧是以兄妹相称。   她终于能够好好地洗一个澡,身上很快不冷了。   洗完澡之后,她下去点了一些菜,她真的太饿了。   她点得多,曹东几乎在她下楼的时候就跟了过来。   她了然地递给他一个杯子,杯子里装了酒,她道:“喝吧,暖暖身子。”   曹东接过,慢慢地喝了一口,警惕地观察着众人。   大厅里,陆陆续续有许多投宿的人,大家都在讨论这场大雨。   今年雨水多,夏日的时候本来就下了那么多的雨,本以为现在进入九月,雨水该停了,可现在仍旧下个不停,这里有一条大河,河水不停地上涨,上面的桥今日还断了,不能过。   容宛月一听,桥断了,那岂不是他们过不去,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些时间。   她低头没让曹东发现自己眼里的雀跃,曹东听后眉头紧皱,面前的酒也喝不下去了。   这些人议论的时候,眼睛也没闲着,这一下就注意到了容宛月。   当时所有人都愣住了,概因橘洲这样的地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仙女一样的美人。   他们看直了眼,一时客栈里雅雀无声。   容宛月本来还想多听他们说些话,可这里很快没了声音,她抬头,就见自己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她眨眨眼,众人又如同活了一般,有几人已经情不自禁地问道:“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如此面生,可是没有出来过?”   曹东一看这些人的嘴脸脸色深沉,他一拍桌子,围过来的人这才注意到容宛月身边还有男子。   他们顿觉无趣,曹东道:“你吃完了,吃完了快些上楼,明日启程。”   容宛月道:“不是桥断了吗?明日如何启程?”   曹东道:“明天也许能够修好,总之你先进去。”   容宛月知道他是怕人认出自己来,不过她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她道:“我冷,等我喝完这酒,不然怕是会染风寒,到时候再走不了。”   她说得有理,曹东无法反驳,就看着她喝酒。   旁边老板娘好奇地问道:“客官是打哪里来?你们是头一次进我们的客栈吧?”   容宛月道:“我们从北边来,到这里做生意的。”   “哦,做什么生意?”   容宛月还想再说,曹东面无表情道:“做的是瓷器生意,好了,妹妹,你该上去休息了。”   容宛月撇撇嘴,旁人一听这是兄妹,心思又活泛起来。   可曹东已经站起来,大有容宛月如果再不上去,他就不客气。   没办法,容宛月只好道:“兄长管得严,各位告辞了。”   众人只能遗憾地看着容宛月在曹东的跟随下上楼,但她人虽然走了,大家却一直都在议论她。   老板娘却是若有所思,因为刚刚她看到上楼的女子对她做出“救命”的口型。   她暗忖:这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兄妹,这男人该不会拐子吧?   容宛月睡了一觉,与此同时,姬星河终于在山道上发现容宛月留下的字迹。   半山腰的一堆燃尽的干柴,凉亭的柱子上,在最隐秘的地方,姬星河发现了四个字。   一看到那缺胳膊少腿的字,他瞬间激动起来。   他追的方向是对的,容宛月的确从这里经过了。   他又看到下面两个字,息县。   他望着息县的方向,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用了半天的时间赶到息县,他让当地的县令派出所有人去寻找容宛月,查询所有可疑的人。   他自己也没有闲着,四处搜寻可疑的地方,找容宛月可以会被藏起来的处所。   可这小小的息县被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看到容宛月的影子。   亲卫见皇上失望的模样,都不觉低头,只觉自己没有办好差事。   姬星河在此待了半晌,接到另外一队人马的传信,原来他们在之前的路上继续前行,发现了一些破碎的布条。   他再不迟疑,翻身上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废弃的马车前。   他进入马车察看,这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容宛月身上的淡淡的香味,而就在马车棚子顶上,仍旧留有小字。   这是容宛月坐过的马车,这马车车轮上遍布泥巴,车辕坏了,所以他们才弃车。   再往前走,他们看到一群人正在慢慢的清理山石。   亲卫走上去问,才知道前两天,山体滑坡阻了路,现在他们正在慢慢清理。   两天前,姬星河沉思,也就是容宛月他们很有可能还在附近,没能进去灵武。   这太好了。   他知道这里无法过去,他们已经跑了这么久,很有可能会经受不住,不可能一直在山里待着。   但他也不能冒险,他道:“一部分人搜山,另外的人随我下山去镇上寻找娘娘。”   “是。”   他有种感觉,他离阿宛很近,这次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容宛月在这里等了两天,曹东一直让人去打探消息,得出的结论就是仍旧过不去。   那大桥在修,山路那边因为山石太多,想要快速同行也十分困难。   容宛月心里更加高兴,因为不能同行,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她逃跑的机会增加。   相比之下,曹东就十分地急躁。   马上就要到灵武,只差最后一步,他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容宛月见他急得走来走去,容宛月对着一盆橘子吃,她眼睛都快被晃晕了。   她道:“我说,你能不能先坐下来,吃个橘子缓缓?”   曹东紧皱眉头看容宛月一眼,容宛月手上的橘子收回来,自己剥了皮吃进嘴里。   好心没好报,不吃拉倒。   她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想要出门。   曹东道:“干什么去?”   容宛月奇怪地道:“我去下面透透气。”   “你是不是想趁机逃跑?”   “你们这多人呢,我跑得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发神经?”   曹东静默不语,容宛月道:“这山路、大桥都不通,又不是我的错,有本事,你就现在带我过去。”   她说完就拉开了门,曹东没有说话。   他心里不安,总觉得再待下去会出事的。   他让人看着容宛月,自己亲自去看看前方的大桥,可那大桥仍旧没有修好。   他这些天频频过来,那些人都熟悉他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如果真的想要过去,有一条小路。   曹东如遇救星,急忙想问,那人告诉他,小路就在山中,哪里有一条木桥,但是年久失修,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旁人让他不要乱出主意,河水这么急,如果掉下去不是那么好玩的。   曹东若有所思,回去的路上,他看到橘洲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他顿时警惕心起,想要提早走。   容宛月尚且不知曹东这边发生的事,她到楼下,看到客栈门外多了许多卖橘子的人,这里的橘子特别便宜,昨日她几文钱就得了一篮子。   她还去看了看那泡在水里的橘子,底下的土很奇怪黑紫黑紫的,旁人都说这土不好。   听人说,都是因为今年雨水太多,这里的橘子树好不容易成熟了,可是都泡了水,如果再不采摘卖掉,他们就要血本无归。   容宛月昨日买到的还是他们冒雨采摘的,山上路滑很危险,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容宛月很同情他们,他们的橘子仍旧很甜,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采摘和售卖的问题。   而且听他们说,如果再泡下去,明天这树就长不好,说不定还得砍掉,因为土壤没有养分了。   可惜容宛月现在身上没钱,也没法帮助他们更多。   今日这橘子更加的便宜了,他们看到容宛月都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极力地想她推销自己家的橘子。   因为这几日容宛月都会买,而且她人慈眉善目,说话亲切,他们之前还以为容宛月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救他们的。   所以现在看到容宛月,他们想要菩萨能够出手。   要不是姬文瑞的人护着她,她都要被挤成饼了。   她只好道自己身上没有银子了,今日无法买他们的橘子。   他们十分失望,但很快将目标瞄准了其他人。   容宛月得以站稳,她看到门口还有一个小孩子在卖东西,不过她手里的不是橘子,而是……两个碗?   容宛月好奇地走过去问她在卖什么,小女孩怯生生地将碗捧给她看,果真是卖碗。   她说这是家里吃饭的碗,可是他们饭都吃不上了,只能把碗卖了。   容宛月心里酸酸的,她悄悄给了女孩几枚铜钱。   女孩很惊讶,她接了钱把碗给容宛月,容宛月不要她的碗,可她很执拗,将碗塞给容宛月道:“爹爹说过,以物易物,不要占人便宜。”   容宛月道:“你爹爹教你的?你叫生命名字?”   小女孩攥紧手中的铜钱道:“十六,娘说,爹怕我活不过十六岁,特意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压一压,这碗也是我爹爹做的。”   小女孩说完就跑了,看样子是急着去买东西吃。   容宛月低头瞧着两个碗,本以为是平平无奇的碗,可这碗摸上去手感不错,而且白色的碗釉色瓷白如玉,在光下还有霓虹的七彩光。   这倒是奇了,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碗。   她又瞧两眼,摸到碗下面刻着两个小字:十六。   她将碗放在桌子上,老板娘看到碗惊讶了一声,容宛月问询之后才知道,这碗在他们当地还挺有名,平常不多见,她也只见县太爷的寿宴上见过一次,县太爷当成宝一样。   这东西只有灵武才出,据说灵武有一位大师,他出的五彩瓷器每年都会售罄,他们平民很少能买到。   而且普通是匠人也根本做不出来。   容宛月十分奇怪,这小姑娘说这碗是她爹爹做的,如果按照老板娘的说法,那她爹爹也该是不错的匠人,又怎么会沦落到卖碗为生呢?   最重要地是,她拿了小姑娘两个价值不菲的碗,可只给了她几文钱而已。   她再朝门口看去,已经不见小姑娘的影子。   她问老板娘,老板娘只说这小姑娘偶尔会来这里。   她只能寄希望她再来,谁知道她刚准备上楼,曹东急匆匆地回来道:“走。”   容宛月惊讶道:“大桥修好了?”   曹东道:“别问了,快些收拾东西走了。”   曹东再一次打乱容宛月计划,她本来还想再这里等几天,等姬星河赶上来。   可曹东已经对她生疑,她也不敢继续拖延。   只好匆匆拿了些东西,就准备走。   临了,她将两个碗寄放在老板娘这里,她道:“如果看到十六,就帮我将这碗还给她。”   老板娘应下了。   容宛月趁着曹东没看见,再次朝老板娘说救命。   可老板娘恰好招呼其他人,没有看到容宛月的提示。   容宛月心急如焚,可也无计可施。   她待的时间长了,曹东上前拉住她的衣衫道:“妹妹,该走了。”   容宛月咬牙:“知道了,这就来了。”   老板娘再三保证道:“你放心,我们开店做生意,最是守信,一定会将这碗给十六小姑娘的。”   容宛月点点头,曹东等不及,拉着容宛月出门。   老板娘见容宛月不情愿的模样,若有所思,而后低头继续敲算盘。   容宛月骑上马,自己被前后夹击,只好继续往前行。   可她很快发现这里不是通往大桥的方向,她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曹东道:“大桥的没修好,山里有一条小路,我们从那里走。”   原来还没修好,可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该不会他听到什么风声?   姬星河赶上来了?   她扭头朝后看,可身后只有一些路上行走的人,并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曹东注意到她的视线,冷哼一声,他们马上就要到灵武了,姬星河他们怎么可能会追上。   在他们走后不久,天空又下起了雨。   一行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伴随着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勒紧了马缰在客栈门前停下,马儿长长地嘶鸣,惹得客栈中的人不由地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只见多人下马,为首一人身着棕色的蓑衣和帽子,他一身的雨水,风尘仆仆。   有人上前为他脱掉了身上的蓑衣,摘掉头上的檐帽,他穿了玄色着暗金色花纹的箭袖,下着同色绣祥云纹的裤子,足蹬鹿皮靴,上面有着碎金般的缎绒,闪着低调内敛的光芒。   他宽肩窄腰,长身玉立,只看背影就可知不是俗人。   等他转过身,露出一张如谪仙般的面容来,这本简陋的客栈瞬间宛如天上宫阙,他仿佛就是九天上的仙君,在场诸人全部如被摄取了魂魄,竟然痴痴地望向他,半晌不敢喘息。   即使老板娘见多识广,依然是被惊艳到失语。   来人正是姬星河,他无视他人的目光,径自坐了下来。   亲卫上前问她道:“有没有客房?”   老板娘终于回神,一句废话也不敢说:“有,还有三间上房,客官要,要住下来吗?”   亲卫道:“客房要干净,让人去准备热水,还有弄些饭菜,外面的马也要好生喂饱。”   老板娘急忙应了。   亲卫拱卫着姬星河上楼,姬星河原本已经踏上了台阶,他又突然回头问:“最近客栈里有没有进来什么奇怪的人?”   他的声音也宛如仙音,可他虽然淡淡说一句话,却是威严十足,眼神更是让人无法逼视。   她快要反应不了,只道:“没,没有。”   姬星河听完,也没有说什么,直接上楼了。   老板娘赶紧派人上菜、喂马,这时候里面的人都才敢说话,刚刚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也是压低了声音,其中一人道:“咱们这橘洲,什么时候这里吃香,这接二连三来了几位神仙似的人物,那刚刚走的姑娘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现在这个郎君又如此艳丽,我看着世上没什么人能够比得上他们了。”   老板娘也如此想,这两人倒是挺相配的。   姬星河就在楼上,他日夜兼程地赶路,马儿都累死了几匹,可现在仍然是没有找到容宛月。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听着外面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他能够听见他们的话,无非是在议论他。   他心中难安,在房间走来走去,他倒了杯茶水来喝,坐在了床上。   床上的被褥传来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姬星河猛然起身,他拿起被子仔细闻了闻,这被褥里似乎还有余温。   他赶紧在房间里到处搜寻,终于在桌子下的隐秘处发现了几个字。   是阿宛,是阿宛留下的字,她在这里住着?   姬星河急忙推门下楼,恰好听见食客在说之前走的姑娘有着仙姿佚貌,他急忙拉起那人道:“你说什么,你在哪里看到她的,她长什么样,她现在在哪里?”   他举动突然,大家吓了一跳。   老板娘在一旁赶紧扶住食客道:“客官,你放手。”   “快说,你看到的姑娘在哪里?”   “我知道,”老板娘急忙说,“她走了,刚走。”   “去哪里?”   “要过桥,好像是要去灵武。”   灵武?   果真是她!   姬星河骑马就要过去,亲卫忙道:“主子,现在去哪里?”   “随我去找夫人。”   夫人?   老板娘吃了一惊:“她是您夫人?难不成她真的是被拐子拐来的?”   姬星河目光如炬盯着她,她赶紧道:“您夫人被一个自称是她兄长的人看管着,还有五六个下人在身边,她好像曾经要我救她,可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拐子。”   姬星河听到这里,知道那便是容宛月无疑。   想到她被曹东等人限制活动,她还得频频向人求救,他的心就很痛。   他再不耽误,骑马就朝大桥骑了过去。   夜雨越来越大,前面几乎看不见什么。   姬星河到了桥边,差点掉了下去,这才知道这大桥还没修好,可这里居然没有什么标致。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见到姬星河就大声斥责,姬星河剑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才止住谩骂。   这人急忙回答姬星河的问题,姬星河问道这里白天的时候有没有过去人,此人道大桥没有修好,任何人都无法过去。   他回答得肯定,姬星河极目远眺也觉得曹东不可能带着容宛月从这里过去。   他道:“从这里去灵武还有没有其他的路?”   守卫道:“除了这大桥,还可从山路过,不过这山路最近也被山石堵住,无法过去。”   “只有这两条路吗?”   守卫犹豫了一下,姬星河道:“快说。”   “还有一条羊肠小道,但是已经许久未有人走过,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一条山路?   姬星河顺着守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根本看不见什么。   可这样的夜晚不正适合他们离开?   恰好这守卫熟悉这条路,他带着守卫就要过去。   同时又让人在这里围住,以防再有人不小心真的滑下去,那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又让人去通知县令将所有的衙役都派出来随他一同上山找容宛月。   容宛月此时在山上快要走不动路了,这山上道理泥泞,山路湿滑,还有许多灌木丛,她现在身上已经被划了许多口子,刺刺得疼。   脚上也磨了泡,走一步都钻心般的疼。   更何况,这雨下得越来越大,她的脸被豆大的雨滴砸得生疼,衣衫也早已湿透。   其他人也与他的轻快差不多,他们都快走不动了。   只有曹东盯着暴雨一路前行,其中一人差点滑了下去,容宛月伸出手拉住了她。   而她脚下也滑腻得厉害,两人一同往下滑,曹东及时注意到情况,抓住他们。   如果再晚一步,他们可能都会摔下去。   好不容易他们都站了起来,容宛月道:“他好像受伤了,你真的不考虑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吗?”   曹东犹豫了一下,看着那个兄弟气喘吁吁的模样,他们都看着曹东,曹东咬牙道:“好,我们找个山洞休息一下。”   完 第86章   ◎容宛月方寸大乱,她声嘶力竭:“不要跳。”◎   容宛月松口气,山上此时野兽都归了巢穴,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洞穴,里面还有几只兔子。   曹东抓住了兔子,几人身上的吃食在刚刚的路上掉了,现在又饿又累。   曹东打起火石,手脚利落地剥了兔子皮,简单处理一下开始烤兔子肉。   有了火,他们也暖和一些。   容宛月身上湿哒哒的,可这么多人她也不能脱下衣衫烘烤,只能离火近一些,希望身上能暖和。   兔子肉很快烤好,曹东扯了一个兔子腿给容宛月,容宛月也饿了,接过兔子肉开始吃起来。   其他人都吃肉充饥,那个滑到的人刚刚腿摔伤了,腿上伤口一直流血。   曹东给他简单包扎一下,那伤口看得容宛月也心有余悸。   曹东随便吃了些肉看着外面依旧不停的雨,容宛月问道:“等会儿还要赶路吗?”   曹东看向容宛月,容宛月道:“下这么大雨,又是这样的山路,有谁会来,我倒是可以忍一忍,不过他现在怕是走不了路了。”   容宛月指着躺在地上的护卫,那人躺在地上紧皱眉头,曹东沉吟道:“那就在这里休息再走。”   容宛月松口气,她快累死了。   她坐在地上,找了一个暖和的地方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   她听见曹东也终于坐下来开始烤火,她暗道:她就不信这个曹东是个铁人不累的。   也不知道她给老板娘的暗示她有没有收到,下这么大雨,估计就是她去报官,官府的人也不愿意这时候上山来搜。   真是愁人。   她睡了一会儿,突然肚子有点疼,她皱眉,难不成刚刚的兔子没有烤熟吗?   她本来准备忍一会儿,可肚子却越来越疼,她终于没忍住。   此时洞里的火还燃着,其他人都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经过曹东身边时,他突然道:“去哪里?”   容宛月吓了一跳,她道:“我肚子疼,想出恭。”   曹东扫了一下山洞,容宛月脸色微红道:“你不会是准备让我在这里吧?不可能。”   曹东也觉得不妥,他道:“你去外面,不要想着跑。”   容宛月道:“我肚子很痛,怎么跑?”   她说完就出去了,现在雨小了一点儿,山洞里有干燥的稻草,她顶在头上,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怕曹东监视,她清了清嗓子道:“曹东,你应该是个君子吧?不会出来吧?”   曹东本来的确有这个打算,他还是担心容宛月会跑。   可她这话一出,隔着夜雨,含着犹疑,他的脚定在原地,他的脸也开始微红。   他道:“你,快些。”   容宛月放心了。   奇怪得是,她出来之后,肚子又不痛了。   她站起身,没有立刻走进山洞中,她朝来时路望去。   山林中黑压压地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雨打树叶的声音。   可是如果再跟他们走下去,就到灵武了。   到了灵武,他们一定会拿自己威胁姬星河,而且自己会遭遇什么也说不好。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不逃跑,可就逃不掉了。   容宛月心开始剧烈地跳动,刚刚她已经将兔子皮绑在了脚上,血泡也挑破了。   现在是很黑,可黑夜也是她的保护伞,她刚刚已经将曹东的火石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他们没有光亮,更难发现自己。   她悄悄地顺着刚刚上来的山路快速往下走,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她刚走了一会儿就踉跄着摔倒了,如果不是一个树拦腰将她截住,她怕是会摔得更惨。   她忍痛将要出口的痛呼咽了下去,上面似乎没有动静,她心中暗自庆幸,同时抓紧时间往回跑。   曹东答应了容宛月不窥探,自然站在门口听到动静也是不好。   他在里面烤火,内心里想着容宛月的话,不知不觉过了许久。   她在自己面前一笑,给自己一杯酒,可自己没有喝,她自己一饮而尽。   她的确很美,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貌。   可她又如此坚韧,这一路走来,即使是男子也觉得难以忍受,可她统统忍了下来。   容宛月,她的名字是容宛月。   内里的护卫突然呻/吟一声,腿又开始疼了。   这声音让曹东惊醒,他急忙跑到洞门口喊道:“娘娘,娘娘?”   没有容宛月的声音。   他顿感不好,赶紧出去走到刚刚她待的地方,可那里只有已经湿掉的稻草,哪里有容宛月的影子?   她逃了!   曹东立刻道:“来人出来,娘娘逃了,快与我一起去找她。”   众人大惊,除了受伤的护卫,所有人都出去抓容宛月。   容宛月再次跌倒,已经快成泥人了。   可她不敢停下来,她手上拿着一根半路捡起来的枯枝作为支撑,一直往下走。   她太累了,几乎走不动了。   她停下来喘口气,突然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会是他们找过来了吧?   她赶紧又要跑,躲在一个大树后面。   她听到许多人的声音:“娘娘,皇后娘娘,你在哪里?”   皇后娘娘?   是叫她,是来找她的?   容宛月激动极了,她急忙喊道:“我在这里。”   可她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嘶哑,跑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她赶紧又道:“我在这里,在这里,唔……”   她被捂住了嘴。   容宛月大惊,身后曹东眼神如刀,他道:“娘娘,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曹东,曹东这么快找过来了?   容宛月狠心一咬牙,曹东吃痛放开容宛月。   容宛月趁机大叫道:“我在这里,我是容宛月。”   她话音刚落,再次被捂住了嘴,曹东的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如果你再喊一个字,就算被主公责罚,我也会杀了你,反正已经到这里,你的尸体也可以作为筹码。”   容宛月不敢乱动,曹东封住容宛月的嘴,推着她继续往前走。   山林中,姬星河本在寻找容宛月,可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声音很小,被身后亲卫的声音覆盖。   他道:“都噤声。”赫拉   侍卫们没有说话,姬星河仔细再听,这林中只有雨落的声音,并没有女子的回应。   他不由地纳闷,难不成自己听错了,可是他恍惚中似乎真的听到了容宛月的声音。   他往前,站在高处,高声喊道:“阿宛,你在这里吗?我来找你了。”   “阿宛,你在吗?”   “阿宛,我来找你了。”   山中回荡着姬星河的声音,容宛月不敢置信,姬星河,姬星河真的来她了。   他就在半山腰,自己刚刚差点就见到他了。   耳听着姬星河的呼喊,容宛月心如猫抓,可她无法回答,她想要回头看看都不能。   曹东就站在她面前,听到姬星河的声音也是吃惊。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刚刚的山洞中,曹东道:“想不到大荣朝的皇帝会亲自来找你,按说他如果带着大军,不会来这么快,你猜现在他身边有多少人?”   容宛月也想到这个问题,她眉头紧锁,而曹东面上已经浮起一丝冷笑。   容宛月警惕地盯着他。   曹东道:“原来皇帝真的是很在乎他的皇后,那这件事太好办了,你看这林子这么大,成为姬星河的葬身之处怎么样?”   他居然想在这里杀了姬星河?   容宛月摇头,曹东道:“你不是想让他听到你的声音吗?那就喊出来吧。”   他拿掉容宛月嘴里的布条,容宛月刚刚的确是希望有人能够发现,姬星河能听到她的声音。   可眼下出声就等于让他去死,她闭上,不愿意说一句话。   曹东不允许她这么做。   他狠下心来击打她的腹部,容宛月猝不及防痛呼一声。   这声音恰好被姬星河听到,姬星河急忙往这边走来。   火把上有桐油,往这边走来。   容宛月眼看无法阻止,大声道:“皇上,别过来,这里有埋伏。”   她没能再喊出第二句话,因为她的嘴再次被堵上。   姬星河听到容宛月的声音,确信这次没有错,他抬头看到黑夜中,高山上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影,她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   是容宛月。   可他紧接着又听到容宛月说有埋伏,亲卫们急忙提醒姬星河,姬星河知道危险,可他再顾不得。   他让人灭了几个火把,他与几个亲卫急忙上前   亲卫在前护着他,他们还未走上山,山上就滚落下来许多山石。   有两个亲卫躲闪不及,被山石击中,发出惨叫。   姬星河身姿轻盈,继续往上,他看到那洞门口有一个女子,此时正低头跪在泥地里。   “阿宛。”   他心痛难当,快速上前。   正当这时,一支利箭朝他射了过来。   姬星河耳听利箭之声,抱住眼前的“容宛月”急忙闪躲,利箭射进山洞,泥土扑簌簌落下。   他这才发现自己怀中根本不是容宛月,而那箭已经一支接着一支射了过来。   他敏捷躲过,黑暗之中,他瞅准射箭的方向,用力一掷,只听闷哼一声,他再次向前,发现灌木丛后人已经不见了。   大河对面,容宛月终于可以吐掉嘴里的东西,她大声道:“皇上,小心他们。”   姬星河听到声音带着人追了过来,可曹东已经快要行到一半。   这河上只有一条铁索,根本难以行人。   而曹东却像猴子一样攀爬过去,姬星河怒不可遏,手中的箭矢射出去。   他箭无虚发,跟随在容宛月身旁和铁索上的人全部中箭而亡。   曹东见好兄弟们就死在他的眼前,眼睛都红了。   他一刀砍断绳索,姬星河射中他的手,可也来不及了。   绳索从一头断开,姬星河与容宛月只能隔岸相望。   只差一点,差一点儿他就可以救出容宛月了。   曹东。   姬星河眸中如蒙冰雪,他再发三箭,对准曹东。   曹东肩膀与手腕已经接连中了两箭,他已经知道姬星河的厉害,此时也不敢托大。   他就躲在容宛月的身后道:“姬星河,如果你想她死,现在就继续射箭。”   容宛月被迫抬头挺胸,露出脖颈,她看着姬星河,此时脸上并无慌乱,只与担心与思念。   她贪婪地看着姬星河,好在刚刚他并没有被射中,他现在好好的。   她许久未见他,真的很想他。   姬星河眼见曹东拿着匕首横在容宛月的脖子上,她白嫩的脖子似乎随时都会被轻易划伤。   他拿箭的手都开始不由自主发抖,而容宛月却对着他笑,似乎是在安抚他。   姬星河深吸一口气,他扔掉了手中的弓箭,他道:“你要什么,不要伤害她。”   曹东十分意外,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更好。   他肩膀剧痛,身边的兄弟口中汩汩冒血,他们刚刚还与自己并肩作战,现在已经没了呼吸。   容宛月道:“不如你放了我吧,我会跟皇上求情。”   “闭嘴,我放了你,自己苟活于世,那我有何脸面面对我的兄弟?他们这一路上难道对你不好吗?”   容宛月也不想是这么个结果,但她道:“如果你一开始只是曹东,只是个普通的商人,那你的兄弟们自然可以保住。”   她说的是实话,但曹东此时哪里听得进去,他额头上流出血来,血水糊满了他的眼,他恨意上头,刀架在容宛月的脖子上。   “姬星河,如果想让她好好的,你现在就跳下去。”   容宛月一惊,赶紧冲姬星河摆摆手。   曹东道:“不要动。”   他大声道:“哈哈哈,都说大荣皇帝极其爱护皇后娘娘,在我看到了也不过如此。”   他手下一重,居然在容宛月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鲜血冒出来,地上的雨水都红了。   容宛月紧闭牙关,心中暗骂:刚刚她忘记跟系统兑换屏蔽痛感的技能呢,现在再兑换就不划算了。   姬星河显然慌了,容宛月道:“皇上,别信他的,赶紧让大军直接灭了他们,这样才是最重要的。”   “你!”曹东怒发冲冠。   这个时候,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道:“姬星河,我说三声,如果你再不跳,这刀就会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开口,你可想清楚。”   “一。”   刀子从脖子上移到她的脸上,容宛月不由地垂眸看那锋利的刀刃。   “二。”   刀尖对准她的太阳穴,已经有血珠冒出来,看样子曹东说的是真的。   她咽了下口水,她,她不会就在这里嗝屁了吧?   “三。”   “慢着。”   姬星河终于出声,他往大河边走了一步。   里面怒潮翻涌,白浪滚滚,如果真的跳下去,即使是熟悉水性的人,恐怕也难以活着上来。   容宛月急忙阻止:“皇上,不要。”   姬星河注视着容宛月:“阿宛,你要保重自己。”   “不要,这些都是他的阴谋。”容宛月想要往前,但那刀逼得她不得动弹。   姬星河眸子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他道:“阿宛,我喜欢你。如果有下一辈子,换我先去找你,我们一定还要在一起好吗?”   不是,这个时候告白干嘛,他不会真的打算跳下去吧?   不,不要。   “姬星河!”   姬星河对她微微一笑,他就站在高高的岸边,大风鼓满他的衣袖。   他虽然穿着箭袖衣衫,可此时却像是是天上的仙君,即将乘风归去。   容宛月方寸大乱,她声嘶力竭:“不要跳。”   可姬星河却只是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言毕,他毅然跳了下去。   容宛月大喊:“姬星河!”   她用力挣脱曹东,曹东见姬星河真的跳了下去,水里很快没有他的身影,不由地大笑:“好,好,好,这里的水是出了名的险,他居然真的跳了下去。”   他放开容宛月,容宛月心神大恸,看着下面的江水,怒视曹东,猛然推他,自己跟着跳了下去:“你等等我。”   曹东只见眼前一抹青色的倩影,他欲去抓,却只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他惊愕,两支长箭冲他射了过来,正中心脏。   他低头看着心口上的两支长箭,倒了下去。   ……   容宛月跳下去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游泳,这水简直像是巴掌一样打在她的脸上。   她很快沉入水底,呼吸间都是水。   她难受得紧,意识都要模糊的时候,她似乎看到姬星河,他朝自己游了过来,像一条黑色的美人鱼。   她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手,只后就没了意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石板上。   天仍旧黑乎乎的,只不过雨已经停了。   她身上盖着盖着衣衫,她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突然坐了起来,四周都没有人,她急忙喊道:“皇上,姬星河,你在不在这里?”   没人说话,只有被她吓跑的两只乌鸦从头顶掠过。   容宛月急忙起身,她身上盖的就是姬星河的衣衫,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她起身再次喊道:“姬星河,姬星河。”   岸边多石头,容宛月脚上的鞋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脚已经肿了,此时突然踩到石头,钻心得疼。   她蹲下来看了看,脚掌果然已经出血了。   这个地方黑乎乎的没一丝光亮,远处的山林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   耳边会会响起一两声虎啸狼嚎,她也不敢大声喊了。   怕把野兽给招来,可她是真怕啊。   以前看到了聊斋故事,鬼怪的影子都浮现在眼前。   她越想越怕,只能紧紧地攥住姬星河的衣衫。   姬星河到底去了哪里?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真的很怕鬼啊……啊啊啊!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不明物体,毛茸茸的,像是什么怪物的爪子。   容宛月惊得大叫:“啊啊啊,鬼啊!”   她想要跑,可身后的那支爪子紧紧地抓住她,只听他道:“不是鬼,是我。”   容宛月闭上眼睛仍然尖叫,不敢往后看。   姬星河无奈将她转过身来,容宛月身体僵直,姬星河见她吓得脸色煞白道:“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真的不是鬼?你忘记我是天子了吗?哪有秽物敢近身?”   容宛月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便是姬星河灿若星河的眸子。   是他,真的是他。   容宛月扑进他的怀中,姬星河一时不妨,被她冲击地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   容宛月紧贴在姬星河的怀中,他身上惯用的桃花香极淡,但是容宛月却安心极了。   她道:“姬星河。”   她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泪如泉涌。   这逃亡的路上,她虽知道自己有系统,到了关键时刻可能不会出事。   可她实实在在受了那么多委屈,一路上她担惊受怕,又特别想姬星河,刚刚亲眼看到姬星河跳下了河,她那一瞬间心空了,仿佛被姬星河彻底带走,以至于她无法忍受跟着跳了下来。   她哭得泣不成声,姬星河胸前的衣衫尽湿。   姬星河抱她抱得更紧,以为她仍然是害怕这里会有什么山怪。   他摩挲她的后背,他道:“别怕,这里没有野兽,也没有精怪,我在这里。”   容宛月已经哽咽道话也说不出来,她哭着道:“你没事,太好了,刚刚我以为你遭遇不测了。”   姬星河按在她背部的手稍稍停留一瞬,他道:“我没事,没有确定你无事,我怎么可能会去死,该死的人是劫持你的人,你放心,在我跳下去之前我已经吩咐亲卫,只要曹东恍惚,立刻下手射杀他,救出你。现在想来,他应该已经毙命。”   他顿了一下,“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跟着跳了下来。”   容宛月现在想起刚刚的情形那种心痛的感觉还无法承受,她埋首在姬星河的胸前。   姬星河道:“你又不会水,为什么要跳下来,万一,我说万一我没有找到你,你再也无法浮出水面怎么办?”   容宛月当时哪里想过那些,她小声道:“我看见你跳下去了,心里太痛了,脑子一空也跟着跳下来了。”   姬星河听得心中酸胀不已,他看着容宛月,她眼中盈满泪光,眸子红红的。   他摇头道:“以后,你不要再这样了。”   容宛月还没反应过来,她道:“可是,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以后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虽然你会凫水,可那河水奔腾,河道险要,如果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姬星河望着她:“如果真的是为你出事,我愿意。”   容宛月摇头:“我不愿意。”   姬星河眉心微动:“如果我今日真的出事,那正好不会再有人控制你,缠着你,不会给你的手腕戴上银链,将你锁进金笼里。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皇宫,这样不是正好吗?”   容宛月道:“可是比起这些,我更不想你受伤,出事。”   她反过来问姬星河道:“倒是你,为什么不让我跳,如果我跟你一起死在这里,对你来说不是正好吗?你不是一直都想,我们一直在一起,即使死在一起也行吗?”   容宛月直面这个问题,姬星河愣住了。   完 第87章   ◎   他还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在湍急的水流中,当他看到◎   他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在湍急的水流中,当他看到容宛月义无反顾的跳下来,他的心跳刹那停止,手脚冰冷。   容宛月跳下来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他急忙游了过去。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宛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河水又急又深,他自救完全有把握,可是要在这样的急流中寻找一个人,难度非常大。   他当时找准容宛月的方向游过去,上岸的时候水下横斜的木枝划伤了他的手臂。   那时他已经快要力竭,如果真的松手,两人一起沉入水底,可能会轻松得多。   可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他抱着容宛月不撒手,他要容宛月活,不能死。   容宛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但是没有说话。   她道:“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话音刚落,系统响起声音。   【恭喜宿主,攻略好感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嗯?   九十九?   就现在,因为刚刚她说的话吗?   姬星河在想些什么?   “你说的对,”姬星河终于开口,“不过,我不想你死,我想你好好的。”   所以,他是终于放弃两人一起死的念头了吗?   她跳水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吗?   她嘴角微微上扬:“好,我们都好好地活着。”   她说完哎呦一声,原来是脚下伤口碰到了河岸上的石头。   姬星河本想抱起她,容宛月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坚持自己走。   两人现在都是伤员,互相扶持着。   现在不下雨了,可到处都湿漉漉的,他们还需找到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姬星河看不得容宛月痛,仍旧背起她道:“我的腿没有受伤,你帮我拿着兔子和野鸡。”   容宛月只好遵命,两人找到一处山洞,这里似乎之前也有人住过。   里面还有未用完的稻草和一些简单的碗筷,姬星河接过容宛月身上的火石想要点火。   不过那火石沾了水,姬星河试了几次都没有点着火,容宛月过去看了两眼,发现姬星河点火的方式是错的。   她拿起火石给姬星河做了示范,火终于点燃,她调侃姬星河道:“皇上不会是从来没用过火石吧。”   姬星河脸色一红道:“以前用过的。”   他说完继续往里面添火,火光汹汹,两人脱了外衫烤干,姬星河又剥了兔子皮,烤了兔子肉。   那皮他简单处理,烤干之后塞进自己的靴子里,给容宛月穿。   容宛月的脚上都是磨破的血泡,里面还扎着一些小石子。   姬星河借着光给容宛月细细地将石子挑了出来,容宛月只觉很痛,脚不自觉往回抽。   姬星河道:“你疼的话就掐我一把,马上就好了。”   容宛月又哪里会掐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好看着姬星河。   他现在身上就着了纯白色的里衣,上面沾了些血,他的手臂经过简单的包扎,此时看着已经不那么吓人了。   为了快速干了头发,他乌发现在披散着,已经齐腰。   他低头认真为容宛月挑脚上的刺,她的脚受伤,皮肉模糊,可他没有丝毫的嫌弃,眼里只有心疼。   他的脸上也有一道轻微的划痕,不知道是不是打猎的时候树枝刮到了。   两人离火堆比较近,脸被烘烤得微红。   他肤色本就白皙,此时便如暖玉染霞,火光下,他的身影映照在壁上,美得雌雄莫辨。   容宛月心如春水一般,有人能够将你如此放在心上,你受了伤,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疼,容宛月觉得自己很幸福又幸运。   姬星河挑完刺,又用热水给她洗脚,他撕下了外衫,将那外衫烘干之后,给容宛月擦擦脚。   做完这一切,他道:“怎么样,还很疼吗?”   容宛月道:“好多了。”   姬星河眉头稍松,他道:“如果有金疮药就好了,眼下你先忍一忍,等我们回去再好好地让太医为你医治。”   容宛月点点头,一会儿兔子肉烤好,两人吃着,容宛月道:“皇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姬星河看她一眼:“我醒来之后就被禀告说你不见了,罗莹迷晕了你的宫女,将你带了出去。本来我以为你是自愿跟着罗莹离开的,因为我喝下的醒酒汤中就有蒙汗药与安神丸。”   容宛月听到这里,忙解释道:“皇上,我不知道醒酒汤里有蒙汗药。安神丸是我的放的,我想让皇上好好地睡一觉,因为皇上这些日子太累。至于出宫,我是被胁迫的。当时如霜居走水,我让人来救火,罗莹她护着我出去,结果半道上我发现不对,我想要回去,许多人围在我身边,罗莹给我喂了一颗药,让我不能言语,她还将我伪装成了涂晨大人。”   她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自己本来可以让人发现异常,可是福王的到来,自己最终没有成功。   她将福王可能与姬文瑞勾结的事说给姬星河听,姬星河皱眉道:“福王?姬星岚?”   “对,就是他,皇上你一定要小心。”   姬星河皱眉,他早就对姬星岚生疑,只不过他的野心似乎越来越大了。   他道:“我知道了。”   容宛月松口气,她又问道:“那皇上之后就出来找我了吗?”   姬星河点头:“是,李威查出曹东是姬文瑞的人,我便决定御驾亲征,将他们一伙人彻底铲除。路上遇见了罗莹,她告知我,你被曹东带去了灵武,我让大军继续前行,我自己则带着亲卫来找你。”   容宛月皱眉:“皇上,你也太大胆了,只带了亲卫,如果路上出事怎么办?还有,罗莹她现在没事吧?”   “她现在应该在橘洲。”   “她也来了。”   “是,是她执意要跟来。”   “可是,她身上还中毒,这么久了,怕不是要毒发?”容宛月担心地道。   说起这个,姬星河注视着容宛月:“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替她诊治。”   姬星河还会救罗莹?   容宛月十分地惊讶,她以为姬星河知道是罗莹带她走,一定会杀了罗莹。   她眼中的诧异,姬星河一下子懂了。   他道:“我当然想杀了她,只不过,我知道如果你看到她死,一定会伤心难过,看在她拼死也要将消息传递过来的份上,我暂且留她性命。”   原来是为了她。   容宛月发现姬星河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破例,她伸手悄悄与姬星河十指相扣。   姬星河垂眸道:“阿宛,我也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喝下的醒酒汤中,除了蒙汗药与安神丸,还另有一物,你知道吗?”   另有一物,姬星河该不会说的是那个解毒丸?   姬星河问道:“这碗里为什么会有解药,可以清除我体内的毒素?”   “这个,哦,可能是……”   “阿宛,”姬星河道,“别骗我。”   对上姬星河的双眸,容宛月没法再编出一个谎言。   可现在让她说出真相也是不行的。   她为难地看着姬星河,姬星河一直在等,容宛月紧皱眉头,仿佛内心在不断地拉扯。   他又疑心自己是不是逼容宛月太紧。   容宛月有事情瞒着他,他十分肯定。   那似乎是他未曾接触过的地方,一想到这个,他内心便十分慌张与不安。   他想知道容宛月的一切,他希望两人之间没有秘密。   他望了容宛月许久,望到眼里的希冀一点点地黯淡。   算了。   他想。   正当他低头转身,容宛月拉住他道:“那解毒丸的确我放的。”   他不动了。   容宛月第一句说完,其他的仿佛就更加容易了。   她道:“你不听我的话,去吃药、泡药浴,我只好想其他的法子。这解毒丸具体怎么来的,我暂且不能告诉皇上,但皇上你信我,我只想对你好。只要时机合适,我会将自己的事情统统告诉你,好吗?”   她说完,忐忑地看着姬星河。   姬星河背对她,身体紧绷地像一张拉满的弓。   容宛月不由地伸手,想要抱住他的脖子。   不管了,她就要这么撒娇的话,应该也可以蒙混过关吧。   她刚要起身,结果忘了脚下的伤,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她痛呼一声。   姬星河急忙回头,伸手抱住她,容宛月恰好落入他的怀中,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呼吸可闻。   容宛月抿唇,姬星河已经低头察看起了她的脚,她的脚又出血了。   姬星河再次轻轻地帮她擦拭干净,摸着她的脚凉凉的,他顺势揣进怀中,放在自己的胸口。   他道:“不要再乱动了。”   容宛月被斥责,心里仍然忐忑,她道:“我也不想动,可我不是怕你生气吗?”   姬星河不说话了。   容宛月小声道:“姬星河,你还生气吗?”   她脚趾微微一动,触着他的皮肤。   姬星河本就怕痒,被容宛月接二连三地刺激,他终于没忍住,按住容宛月的脚踝道:“别动。”   容宛月觑着他的神色道:“那你不生气了吧?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只是想晚些再告诉你,好吗?”   姬星河终于抬头看她,他道:“现在告诉我,你会有什么难处吗?是有人会为难你吗?”   猜得真准。   不过她摇头:“我不会有事的。”   姬星河答应了:“好,我等着你完全告诉我的那一天。”   两人重归于好,容宛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又如何回去?”   姬星河道:“我们已经游到了对岸。”   对岸,那不就是灵武境内?   这可就麻烦了。   姬星河道:“我们在灵武,为今之计,只有寻找回去的路,与亲卫们汇合。我们落单之事,估计已经被贼子们得知,他们定会来寻,我们要尽早脱身。”   这倒是十分危急。   容宛月点头也十分重视,两人吃完之后,姬星河让容宛月睡觉,他在门口守着。   容宛月知道姬星河体力消耗更大,她提议两人轮流值夜,见容宛月坚持,姬星河就同意了。   上半夜容宛月先睡,她真的太累了,如今姬星河在身边,她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姬星河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的睡颜,多日来的煎熬此时终于得到缓解。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容宛月的脸,真好,她没事,此刻就在自己身边。   他平时并不信神佛,碧霄宫也只不过是他想要复活罗宣而建造的而已。   可是眼下,他却由衷地感谢上苍,将容宛月还给了他。   她完整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温柔地注视着容宛月,容宛月滚到他的身边。   他正要给她盖上衣衫,听到她口中喊:“姬星河,姬星河。”   他应道:“我在,我就在这里。”   他说了两声,容宛月似乎终于听见,她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得他心里如同小溪缓缓流过心田。   可是很快,他又听到容宛月道:“妈,我脚好疼。”   他没听清楚,凑近再去听,容宛月道:“妈,我想你了。”   他弯起的嘴角垂了下来,手指握紧容宛月的手,望着容宛月。   容宛月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   而洞里也没有姬星河的身影,她急忙起身,发现自己脚上穿着姬星河的靴子,靴子里是昨日的兔毛,此时穿在脚上,非常的舒服,脚底也不疼了。   只不过走起路来,仍旧难捱。   她慢慢走路到门口,正好看见姬星河端着水往这边走。   她松了一口气,生怕姬星河再出什么事。   她急忙上前想要帮姬星河接过手上的水,姬星河却是快走几步扶住她道:“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脚不疼了吗?”   容宛月被扶着走进去,又坐在了床上。   姬星河递给她水,她喝了些道:“是有点疼,不过比昨日好多了。”   她看着姬星河道:“你把靴子给了我,那你呢?”   姬星河道:“我没事,你看——”   容宛月瞧着,他脚上也是兔子皮,上面还绑了些稻草和雉鸡的羽毛,这样比较暖和。   容宛月道:“皇上,你手真巧。”   姬星河笑了,两人吃着昨日的肉,容宛月道:“皇上,你昨日怎么没有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就没有叫你。”   “那你岂不是守了一夜?”   姬星河微微一笑:“我也睡了的。”   容宛月十分心疼他,有心想要他再睡一会儿,可姬星河摇摇头道:“我们不能再这里久待,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收拾一下就走吧。”   容宛月同意,两人吃饱喝足,姬星河背着容宛月出了山洞。   他们两个花了一天的时间走出大山,终于到了一个村子里,这村子只有几户人家。   容宛月前去叫门,开门的是一个瞎眼的老奶奶,她独居在家,家中还有一个儿子,儿子是樵夫,此时去山上打猎当没回来。   两人隐姓埋名,只说他们是姐妹,两人寻求的路上被小偷偷走了东西,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又累又饿。   这老妇人一听就他们进来,还煮了粥饭给他们。   容宛月瞧着,虽然这是茅草屋,可他们吃的不错,屋里还有新打的柜子,墙上挂着虎皮,和一副弓箭。   容宛月从老妇人口中得知,她只有一个儿子,母子二人靠打猎为生,儿子手法好,他们的日子不错。   容宛月与老妇人说话的功夫,姬星河起身看了看墙上的弓箭,环顾四周,他若有所思。   两人在这里歇下了,容宛月悄悄跟姬星河说,这个地方偏远,现在似乎还不知道姬文瑞已经将这个地方占了。   他们这些百姓只知道大荣皇帝,姬文瑞并不清楚,但是对于五灵寨子,老奶奶知道,说是一个很大的土匪窝,他们这里也被土匪洗劫过。   附近有一个小的叫三灵雎的地方,里面也是他们的人,她还贴心地叮嘱容宛月二人要小心一些,这些人看到漂亮姑娘都不放过的。   容宛月答应了,老奶奶这里还有药草,容宛月用上之后,脚上的伤大好,两人决定明日就离开。   他们想要过河去,在这里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等他们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老奶奶的儿子回来了。   他大概三十出头,一身腱子肉,皮肤黝黑,看到容宛月与姬星河就愣住了。   老奶奶解释之后,他回神道:“那你们还真是可怜,放心在这里住下吧,这附近也没几家人,更不会有什么小偷。”   容宛月让姬星河在身后,她用帕子围住了姬星河的脖子,只说他受了伤。   他们两个人感谢之后,只说今日便要离开。   那大汉脸上十分的遗憾,问他们去那里,他去相送。   他这里还有一辆驴车,考虑到容宛月的脚伤没有好透,姬星河点头。   他们坐上驴车,到了镇上,发现这里街上虽然有人,但是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来了一个人他们也没有兴趣,店铺一般都门可罗雀,容宛月看过之后问道:“这里人不多。”   “都被五灵山寨的人抓走上战场了,还有一些想要逃出灵武,山寨的人抓住给关起来打死,有的则是去罚做苦工去了。”大汉回答。   容宛月与姬星河对视一眼,那人见两人感兴趣多说了两句道:“五灵山寨之前说是土匪,但是现在上面的人可是以前的皇子,听说这皇位原本是他的,他现在与朝廷打仗就是要夺回皇位。”   “哦,真是吓人,那你们希望他当皇帝吗?”   “嗨,说起来只要不影响我们的生活,不耽误我打猎赚钱,谁做皇帝与我们又有何相干,谁做皇帝都一样?”   “如果都一样的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逃呢?”   大汉左右看看,悄悄叹口气:“有人在呢,我们不敢乱说话,之前就是有人在街上说什么不想要这个姬太子,他现在已经自立为帝,年号叫新元,这个新元帝听不得有人说他一丁点儿坏话,已经有许多人因为这个丢了命。我刚刚是提醒你们不要乱说话。”   他又道:“我们在这里提心吊胆,当然想要皇上快些打过来,但是五灵山寨附近的人现在都已经向新元帝低头,他们是这个新帝的人。我们之前有人说清田策,那些大官侵吞的田产都被皇上派来的官员给查了出来,后来这些田产全部登记在册,交给了百姓耕种,这可是大好事。我们本来也想让这好事能够轮到我们灵武人,可是灵武突然成了五灵山寨地方,有本事的早就走了,有胆子的也悄悄地逃了,只不过有的人真的逃了出去,有的则是被活活打死。只剩我们这些有顾虑的人还留在这里。”   容宛月看了姬星河一眼,她道:“怪不得街上现在人这么少,铺子里也没什么人。”   “是呀,”大汉叹口气,“本来没打起来之前,我快要有一个小媳妇了,结果钱没凑够,人跑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神在容宛月的身上扫过,“其实如果你们找不到亲人的话,不如在这里找个好人家,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过活。”   “你们都嫁在这里,还能相互照应着,这不比你们两个女子上路强多了。”   “亲人还在等着,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容宛月回了一句。   大汉听她们还想要过桥去,道:“听说大桥断了,还没修好,现在你们也过不去。”   容宛月道她们还是想去看看,让大汉不如就放下他们离开。   大汉不愿意,仍旧拉着他们到了大桥,说她们亲眼看到就知道他话不假了。   等他们到了大河边,还没过去,便发现穿着红色衣衫,头戴葛巾的叛军。   他们正在岸边排查可疑人士,还在一排兵将站在那里,目光如炬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试图找出这里面有没有姬星河和容宛月。   两人暗道不好,他们急忙低头。   大汉没察觉异样,还要上前道:“你们看吧,这里还没修好。”   容宛月急忙道:“大哥,快些离开吧。”   “咦,这是为何?”   容宛月瞧着那边的士兵似乎往这边看过来,她道:“我胆子小,看到这么多士兵,我害怕。”   大汉正要走,两个叛军果然走过来道:“站住,做什么的?”   大汉道:“军爷,我们是猎户,本来想看看着大桥通了没有,我们好出去做买卖。”   叛军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指着容宛月与姬星河道:“是吗,她们两个是你什么人?”   “回军爷,这两个都是我妹子?”   “妹子,我看不像啊,你长这么个模样,她们如花似玉的,能是你妹子?”   周围人哈哈大笑,大汉道:“军爷,这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对不对?”   “我看这不像你的妹子,把她们两个留下来。”   姬星河手里有一把铁蚕豆,此时,他捏住蚕豆,眼神犀利。   容宛月怕他冲动,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与他们正面对上。   她急忙握住姬星河的手,示意他一定要冷静下来,这周围肯定还有叛军的人。   大汉道:“军爷,这真是我妹子,既然这大桥没修好,我们就先回去了,家中老娘还等着呢。”   大汉说着就往后退,一个叛军上前道:“哎,你别走,让我们再多看两眼。”   两个叛军没能走两步突然膝盖一痛,跪了下来,其他人大笑道:“二毛子,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饭啊。”   后面传来一阵谩骂之声,容宛月提醒大汉,三人趁机赶紧跑了。   走出去好远,大汉道:“呸,这群不吃干饭的,就会乱打人的主意,你们两个没被吓到吧?”   容宛月摇头,两人下来,街上有士兵不停地巡逻。   两人都知道,坏了,看来,姬星河在灵武的消息已经传开来,他们危险了。   ◎最新评论:   完 第88章   ◎容宛月抬手为他擦去面颊溅上的血点。◎   他们来到这里就发现不能呆,这些人会查路引和户贴,如果拿不出来就会被抓走。   大汉极力劝说他们回自己家,等大桥真的修好了,再走不迟。   姬星河考虑到容宛月的脚伤,同意了。   但是大汉只与他们见过一面就如此热情,这让他心生警惕。   回去之后,大汉与瞎娘都十分高兴。   晚上姬星河对一应吃食都十分小心,等到半夜,他听到有人悄悄地开他的房门。   他默不作声,看着那贼子径自朝着他走过来。   月光照耀下,他认出这是这家中大汉。   他果然有问题。   他闪电出手打断大汉的手,大汉的惊呼还未出口,他又卸下大汉的下巴,让他无法说话。   容宛月被惊醒,看到眼前的情况她大吃一惊。   姬星河道:“他欲行不轨。”   大汉躺在地上痛得打滚,容宛月来到姬星河面前,皱眉道:“现在怎么办?”   姬星河拿出长箭对准大汉,大汉吓得连连求饶,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正在姬星河要下手的时候,门外来了三个人,他们叫着大汉的名字,直接推开门道:“王二,你说的货在哪里,咱们可说好了,如果货不好,你小子得挨打,我们的地牢里,货快满了,就等着卖出去挣一笔大的。”   三人笑嘻嘻的,一进来就看到王二躺在地上,他立刻知道不对,可没等他退出去,容宛月从后面关上了门。   狭小的房间又是几声闷响,一炷香后,这些人躺在地上,尿都被吓了出来。   容宛月已经明白过来,他们是人贩子。   而这个王二将他们两个卖给这些个人贩子了。   他们本可以一走了之,可容宛月听到人贩子有地牢,里面还关着许多女子。   如果她就这么走了,那她们岂不是要遭殃。   她拉住姬星河的衣袖,姬星河懂容宛月意思,他问道:“你们说的姑娘在哪里?”   他们刚刚已经见识到了姬星河的煞气,此时哪里还敢隐瞒,争着回答。   姬星河让他们的下巴归位,听着他们急忙道:“在,三灵雎。”   姬星河从他们身上摸出了腰牌,发现他们是三灵雎的土匪,而其中一个就是今天在大桥上的那个二毛子。   这贼窝不仅是烧杀抢掠,居然还干起了买卖人口的勾当,真是天理不容。   两人对视点头,最后只留下这个二毛子。   姬星河让容宛月出去,只听杀猪般的声音响起,容宛月咽了下口水。   她看到屋内流了一滩血,姬星河拿着一只利箭,直接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而那王二则失去了手臂和他的□□之物。   容宛月等姬星河出来,姬星河脸上溅起血来。   他微微一笑道:“怕吗?”   容宛月抬手为他擦去刚刚溅上的血点,直到他的脸恢复光洁,她道:“当然不怕。”   姬星河本来浮于表面的笑,此时才到达了眼底。   两人乔装扮成男子,又给这个二毛子灌了酒,二毛子很快醉了。   他们根据二毛子之前所说到了三灵雎,这山寨上两边的柱子上挂着几个人头,人头已经被雨水冲刷得胀胀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散发出一阵恶臭。   而柱子中间则是一个狼头,青面獠牙,十分骇人。   容宛月低头,姬星河悄悄抚摸她一下,暗示她不要害怕。   容宛月壮壮胆,与姬星河架着二毛子一道进到山寨。   那人看了腰牌之后道:“这家伙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姬星河道,“可能是想到货快卖出去,高兴的。”   “好了,好了,进去吧。”   两人刚要进去,前面又来一人,多看容宛月与姬星河两眼,奇怪地道:“你们两个是谁,我瞅着怎么眼生?”   “哦,我们是新来的。”   “张大,张武。”   二毛子突然笑着道:“来喝,快来喝啊。”   他一身的酒气,拉住前面询问的手嬉皮笑脸,突然嘴里没忍住,吐出一滩秽物来。   那人急忙退后,气得骂道:“喝了多少猫尿,真是晦气。”   姬星河道:“我们现在就把他抬进去。”   那人匆匆摆手,姬星河速速将这个二毛子往里带,之前他们已经问清楚,二毛子的住处。   此时他们将二毛子送回住处之后,容宛月打量了一下这房子。   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匪,这房子里居然也有许多古玩,那汝窑瓶竟然被拿来当做了尿壶。   真是暴殄天物。   外面的土匪人来人往,现在是晚上,此时正是土匪享乐的时候。   姬星河道:“我们先看看情况。”   他们不能贸然救人,以免将两人给搭了上去。   所幸他们待的这个房间暂时没什么人进来,两人透过窗户往外瞧。   发现这个三灵雎这个寨子的人也不怎么多,姬星河让容宛月待在这里,如果有人进来,她就先躲起来。   他自己先出去看一看。   容宛月让他小心一些,她则姬星河在屋里找一找,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姬星河拿着二毛子的腰牌去了一趟地牢,他在这里不仅发现了许多女子,还有男子,不过他们大多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双目无神。   他听到两人喝着酒说话,得知这些人就是想要逃跑被抓回来的人。   这些人白天要去挖土做活,晚上的时候就在此处休息,有不听话的再吊起来打。   姬星河并不是一个爱心泛滥之人,可当他看见这地牢中的惨状,心里微微一动。   他走了出来,得知明日就是这个寨主的寿辰,许多人都会来这里为他庆祝。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现在他出不去灵武,不如就从内部来消灭他们。   作为山匪,他们这里的蒙汗药肯定不缺,现在就需要找到蒙汗药在哪里。   他正打算去翻找,可外面声音噪杂,似乎又有人回来了。   他怕容宛月出事,悄悄地回去。   等他回到二毛子房间的时候发现容宛月不见了。   ……   容宛月久等姬星河不来,很是担心他。   她趴在窗户上瞧,有人敲门,叫二毛子。   她本不欲开门,可是那人越敲越响,如果她再不开的话,他们可是要破门而入。   二毛子身上被绑得结结实实,虽说他被塞进了被子里,可难保这些人闯进来的不会发现异常。   眼见这门快被撞开,容宛月急忙开了门。   她低头,眉毛胡子此时都已经画上了,不仔细看的话,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山贼。   来人推门而入道:“怎么回事,关着门做什么。”   容宛月道:“老大喝了酒睡着了。”   来人一瞧,二毛子睡得一直打鼾,他上前就欲拉起二毛子身上的被子。   容宛月急忙上前,另有一人道:“干什么呢,还不走。”   那人又松开被子,回一声道:“知道了,来了。”   他对着二毛子啐一口,转身就欲出去。   容宛月刚松一口气,这人指着她道:“你也快出去,老大要训话。”   “我?”   “快点,别墨迹。”   容宛月无法,只得跟了上去,她头压得更低,只求别被人看出端倪来。   容宛月跟在土匪的后面,前面乌压压的都是人,她想着她与姬星河两个人来还是失策了。   幸好,她还有系统,可以在商城里兑换些东西避祸。   众人议论纷纷,容宛月听了一耳朵。   他们说新元帝本来与朝廷军大战,各有输赢,朝廷军也不敢直接剿灭他们,况且他们还有许多士族的支持,皇帝投鼠忌器,他们还乐得逍遥自在。   可这几日朝廷像是突然变了战术,见着他们就朝死里打。   他们的士兵受伤也不管不顾,一直冲击他们。   他们本来已经占领的几个地方,由他们老大管着,还时常去百姓家中搜刮一番,仅仅几天的功夫,就被朝廷军击退,现在那些地方已经被朝廷军收回。   老大今日吃了败仗,现在正不高兴呢。   他们都说肯定是那个叫周元白的搞的鬼,他一来就如此打仗,当真是什么都不在意。   可这个周元白,他们听说,以前还被皇帝给罢黜官职,后来才又重新被皇帝启用,一般人不该是怀恨在心吗?他为什么还会为皇帝做事。   他也是死脑筋,如果他投入了新元帝的阵营,新元帝肯定会重用他。   这些人议论的时候,容宛月一直听着。   原来现在朝廷军这么厉害,已经让这些人胆怯了。   不过,她开始担心。   周元白这是第一次打仗,可按照剧情,也正是在这次对战姬文瑞的时候,周元白因为姬星河喜欢云皎皎,投靠了姬文瑞。   现在剧情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虽说现在姬星河并不喜欢云皎皎。   可云皎皎此次的确是中毒了,因为她的缘故,周元白也被罢黜,周元白该不会真的会投靠姬文瑞吧?   那她到底要不要提醒姬星河?   可这没有发生的事,如果她说了,对周元白也不太公平吧。   真是难办。   容宛月看着上面,她的身后突然走来一行人。   容宛月跟随众人主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来。   她低头,这一行人身着红色铠甲,头上戴着布巾,她只听到刺耳的脚步声,和武器垮擦的声音。   他们的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容宛月差点吐了。   等他们都登上台,在位子上坐下来。   容宛月才抬头去瞧,那坐在中间,一脸髯须,凶神恶煞的定是这三灵雎的土匪头子,侯金刚无疑。   他拿着一个狼牙棒在身边,重重地一拍,高台都震动起来。   只听他道:“兄弟们今日都辛苦了,等下吃好喝好,地牢下的女人随便玩,明日我们再上战场跟那个狗日的朝廷军好好地打一仗。”   站在他身后的一人道:“大哥,这朝廷军这么猛,不知道我们顶不顶得住?”   “我们兄弟难道是吃软饭的吗?打,都给我上去打,虽说他们今天的确厉害,那个叫周元白的人不要命一样,老三已经折在里面,但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底下的人还很担忧,侯金刚道:“这样,师爷,等下你去写一封信给五灵寨子,让他们迅速调人过来。对了越快越好,不要耽误时间。”   师爷答应下来,他又道:“侯老大,明日是你的寿辰,你们定会打胜仗。”   侯金刚听到这个才笑起来道:“他娘的,你不说,我老侯都忘了,好,明日过寿,今天都别喝酒了,养精蓄锐都给我打起精神。”   底下人都称是。   侯金刚自去席上开始大口吃肉,容宛月被派去洗碗筷,与她一起的还另外有一人。   他通身的气派与此不同,这里全是武夫,而他有一种文人的气度。   她看了那人两眼,心里猜测他的身份,与此同时又想着不知道姬星河去地牢现在怎么样,可千万不要被发现。   她拿起一个碗来洗,拿到手里却觉得不一样。   这碗比其他的瓷器手感好,仿佛是宫里的东西。   她低头仔细瞧着手上的碗,这才发现这碗有些眼熟,与她在橘洲十六给她的碗一模一样。   她在下面仔细瞧着,发现下面有两个小小的字,十六。   嗯?   这里也有十六,难道是巧合吗?   “你拿了我的碗。”旁边男子出声提醒。   容宛月道:“哦哦。”   她将碗还给男子,男子接过,仔细地洗过,又用赶紧的粗布慢慢地擦拭干净。   而后放在一旁干净的地方,那专注的模样竟不像是拿着一个碗,反而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她若有所思,低声道:“这是你的碗,你从哪里得来的?”   男子看她一眼,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容宛月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这碗很特别,以前我在其他地方也见到过。”   男子皱眉,他道:“你说你见过这个碗,不可能。”   他如此肯定的口吻让容宛月更加奇怪,她道:“怎么不可能,是一个小姑娘卖给我的,一对呢。”   男子之前表情淡淡,浑身还有一种抑郁气息。   可此时听完她的话,他语速快了:“小姑娘,什么小姑娘?”   容宛月诧异地看向他,他道:“你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容宛月道:“是一个差不多五岁小姑娘,头上梳着双丫髻,眼睛大大的,嘴角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长得很可爱,最重要是非常懂事,就是身上穿得破破烂烂,饭也吃不上。”   男子听完,手中的碗猝然落入水盆中,面上一片惊诧:“你说她拿着碗跟我的一样?”   容宛月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发现,十六跟他长得很像。   ◎最新评论:   完 第89章   ◎我们商量好,到时候一起逃。◎   想起十六说的爹爹,她心中有一个想法,她捡起那个碗道:“对,同样的颜色,质地也相同,当时我就觉得这碗好,最重要得是——”   容宛月找到碗底刻着的字道:“她的碗在这个相同的位置也刻着十六两个字,她说那碗是他爹爹做的,她们是吃不上饭才卖掉这碗。”   男子如遭雷击,他嘴唇哆嗦着问:“你,你说,她还活着?”   容宛月道:“活着,就是很瘦,估计经常挨饿,她当时卖碗说要回去给娘买馒头吃。”   “娘,她娘也活着?”这男子已经被惊得站不住了。   容宛月急忙扶了他一把,她道:“哎,你别太激动。她说自己有个爹爹,你的这个碗又跟她的一模一样,难不成你是她爹?”   容宛月此言一出,男子全身颤抖,他道:“她们还活着,真的还活着,是,我是十六的爹,我是她的爹。”   容宛月只觉得太巧了。   她居然在贼窝里帮小十六找到了她的爹,看她爹激动的样子,估计以前认为母女两人死了。   她道:“你们是失散了吗?”   男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对着容宛月就鞠了一躬道:“多谢小兄弟告知我此事,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在下名叫陈羽明,三年前被这土匪绑在山上,他们威胁我,让我在此为他们做事,否则就杀了我的妻儿。”   后来他答应下来,条件是放走他的妻儿,但是她们两个下山的时候却遭遇不测,掉入悬崖,尸骨无存。   他自己亲自去找过,也没找到,他想要自刎去陪妻儿,土匪一直看着他,拿其他人命威胁,他最终妥协,只得在这土匪窝里做事。   容宛月好奇他在这里做什么。   陈羽明看了看自己的手,嘲讽道:“我也只有做瓷器这一个本事了。”   容宛月知道了,原来他一直在这里烧制瓷器,而他的瓷器却只是为土匪服务,自己在这里仍然得不到任何的优待。   老板娘口中的好瓷器都是出自他的手中,容宛月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她道:“那陈叔,你打算离开吗?”   陈羽明道:“当然,之前我是没有选择,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妻儿还在人世,我断没有仍旧在这里为虎作伥的道理。”   “好,”容宛月赞道,“可是现在出去应该不容易吧?”   陈羽明眉头微皱,他虽然待了三年,但是因为他的手艺,这里的人对他看得也比较紧。   他道:“的确不容易,不过,为了去见十六和她娘亲,我也一定要试试。”   容宛月对他伸出了大拇指,她道:“陈叔爱女心切,令我很是动容。十六真的太懂事,也太可怜了,当时我并没有要她的碗,给了她些铜板,可她却说,爹爹说‘以物易物,不能占人便宜’。她才五岁,但是却比许多大人还要懂得多。”   陈羽明听到此更加动容,同时也十分羞愧,他身为人父,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儿。   他道:“偷跑出去。”   容宛月道:“偷跑如果被抓住的话,岂不是会被活活打死?”   想到那些土匪的手段,陈羽明也是胆寒,但什么都阻止不了他想要离开的心。   “就算死,我也要走。”   容宛月道:“陈叔既然死都不怕,那更好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去见十六。”   她道:“我有一计。”   陈羽明道:“你,是什么计策?”   容宛月看着左右无人悄悄与陈羽明说了,陈羽明皱眉道:“下毒?”   “可是仅凭我自己,如何能行?”   “还有我啊,”容宛月道,“我会帮陈叔的。”   陈羽明不是书呆子,他突然警惕起来,“你,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起来,我似乎没有见过你,你是谁?”   “陈叔,我是跟你一样想离开这里的人。”   “如果你想离开的话,犯不上做这么大的动静。”   “是,”容宛月道,“可如果我说,我还想要救人呢?”   “救谁?”   “救那些被他们强掳来的女子,还有被欺辱的老幼。”   陈羽明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他个子不高,脸庞稚嫩,肤色白皙,可以看出应该是家中娇养的公子,他不知为何会在这贼窝之中,可能是被土匪掳来,向他家中索取钱财。   他自己逃脱应该不难,可他却说自己要救寨子里的人。   之前他也有此心,不过后来被日复一日的折磨给磨灭了心里的热血。   容宛月坚定地看着陈羽明,陈羽明目光定在他的胡子上,突然皱起眉头。   “干什么呢?”   碗中突然被摔入筷子,溅起的水花了容宛月特意伪装的脸。   来人道:“要你们洗碗,在这里站着说闲话去了?”   “哎,你是谁,这小皮肤嫩的。”   来人手伸到容宛月的面前,被陈羽明挡住道:“他是新来的小子,胆小,刚刚正在问我做瓷器的事。”   陈羽明开口,来人骂了一句走了。   容宛月松口气道:“谢谢陈叔。”   陈羽明点点头,他指了指容宛月的鼻下道:“你的胡子。”   容宛月瞪大双眼,摸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鼻子黑乎乎的。   一定是刚刚的水。   见陈羽明眸中并无异色,她知道他已经看了出来。   她道:“是,如你所见,我迫不得已扮成这个样子,我也是被掳进来的,就是想要逃出去。”   陈羽明已经在这里见过太多女子被糟蹋,他道:“我知道,你这样伪装可以保护自己,不过我们两个人真的可以吗?”   “还有我。”   姬星河来了。   容宛月急忙回头,看到姬星河,她笑容灿烂道:“你回来了,一切顺利吗,我真的担心死了。”   陈羽明见又多了个人,且此人比之容宛月更有气势。   他十分疑惑,容宛月解释道:“这是我的……”   “夫婿。”   容宛月点头:“对,他是我夫婿,我们是一同被抓进来的,现在我们有三个人了。”   姬星河见容宛月脸上的狼狈,伸手为她擦干头上的水。   陈羽明见两人分明没有过多的言语,可却温情脉脉。   他想起了自己妻子,他们曾经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这些土匪,自己与颜娘也不会分开三年。   他下定了决心道:“好,我跟你们一起,将这土匪窝炸了,救出所有人。”   三人悄悄起身,回到二毛子的住处。   二毛子还没有醒,几人交换了信息,又在这二毛子的住处发现了大量的们蒙汗药。   他们决定夜长梦多,明天就动手。   容宛月听到里面的惨状,心都揪了起来。   而据陈羽明说,那些被关在地牢中的人,他们还有家人在此,他们也对土匪十分的愤恨,如果能联合他们,那这样更有胜算。   陈羽明因为经常在此帮助他们,所以十分的有威信,这件事正好交给他来办。   三人商议好,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等陈羽明走后,容宛月问道:“皇上,这里的土匪头子说他们正在到处找我们,说是在灵武境内发现了侍卫的踪迹。”   姬星河道:“嗯,我之前留下过信号。”   原来如此。   她想起周元白道:“周将军此次十分威猛,听说他一改之前的作战手法,强硬地攻击灵武。”   姬星河抬头摸了摸容宛月的头发道:“这也是我吩咐的。”   ?   容宛月凝眉,姬星河道:“在我跳下河水的当口,我已经给亲卫留下口谕,我跳下去之后就让周元白直接进攻灵武,无论用多少人马都要拿下灵武。”   跳河的时候?   那他岂不是是做了两手的准备,他说自己不会出事,可还是安排好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知道,姬星河是为了自己。   她头靠在姬星河的肩膀,握住他的手道:“皇上。”   姬星河注视着二人交握的双手,身后的二毛子醒来,指着他们二人惊叫道:“你,你们……”   “砰”地一声,他再度倒了下来。   姬星河扔掉手上的随手拿的木雕,与容宛月两人对望,重新靠着彼此休息。   第二日他们给这个二毛子灌下去许多蒙汗药,又将他藏好,两人偷偷地出去。   姬星河本想让容宛月继续待在这里,可容宛月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两人在一处,去了陈羽明做事的地方。   这里地方简陋,但是建造的炉子倒还是不错。   在这样的地方还能造出如此精美的瓷器,可见陈羽明真的是一个人才,如果这个人才能为姬星河所用,那更加好。   两人伪装成做事的人,其他男子都在辛苦地挖土,运土,运炭,在高温下作业。   只要有人动作慢一点,必回遭到鞭打。   容宛月看着他们骨瘦如柴,被打得匍匐在地,没有还手之力。   而其他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显然是习惯了。   更可气得是,这里还有许多老者。   按照之前王二的说法,有本事有力气的人都逃了,剩下这些个老弱病残还被抓上山来为山匪做事。   一个老人挖不动土,那人竟然想直接打死他。   容宛月看得咬牙切齿,偏偏她还不能开口。   老人吐血,有人犹豫着出言阻止。   可管事者手中的鞭子一直在响,陈羽明出来道:“别打了,这里可以用来做瓷器的土本来就埋在下面,即使是壮年人也很难挖出来,何况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   “陈羽明,你别以为自己会个手艺就能对着我们呼来喝去,惹恼了我们,照样打你。”   如果换成平常,陈羽明也许真的就不管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现在知道他有了底气,家中还有十六和娘子在等他,他道:“是吗?如果你再打他们一下,我现在就不干了。”   “哎,”管事人阴阳怪气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以为我们不打你吗?”   陈羽明皱眉道:“他们也都是血肉之躯,我看不下去,要不然你打我吧。”   本来还在干活的其他人看到陈羽明皆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活,这偌大的地方,居然没有几个人动了。   管事人道:“你,你们做什么,想要造反不成,是不是要挨打?”   陈羽明道:“我们会做事,只是想要你们把我们当人看而已。”   其他人被触动,此时纷纷地同意陈羽明。   容宛月混在人群中道:“对,我们也是人,为什么要干这样的活,却每天都要挨打,而且吃不饱饭?说什么没有亏待我们,可我们本来就是种田,自由自在,是被你们强迫做事的。”   她悄悄地换着位置,不停地重复这些话。   其他人原本心里有话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此时她一带头,大家都顺着她的话,要休息,要吃饱,更是想起自己本来的日子多幸福,就是因为有这些土匪他们才变地不幸。   管事人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可容宛月位置变幻快,其他人注意到她,都有意识地遮住了她的影子。   他看不到人,陈羽明道:“如果你不打我们,我们就开始做事,不然,我知道这是送出灵武的瓷器,不能按时完成的话,上面的人肯定会怪罪下来。”   管事人脸色阴晴不定,容宛月又突然道:“你们没有父母吗?这么对待自己人,难道不怕神明怪罪吗?”   “去他的神明……哎呦。”管事人痛呼一声,他的嘴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以为是这群贱人,刚要找出来,自己的腿又中招,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肯定是老天爷看他不敬鬼神,给他的惩罚。”   容宛月突然道。   这人心一慌,正要反驳,他的眼睛再次被击中,肿了起来。   他哎呦一声在地上打滚,众人皆后退一步,不敢靠近他。   有人上前扶起他,畏畏缩缩地朝天上看,拖着他就走。   他捂着眼睛看不见,咚咚撞在了树上,再度发出一声嚎叫。   众人看到此情形,均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这里没了土匪,刚刚那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有人看着天道:“真的是有老天爷吗?”   “他们坏事做尽,老天爷迟早会收了他们,可是刚刚帮助我们的却并不是老天爷,而是他。”   陈羽明指着容宛月与姬星河,他们两人毕竟面生,他们看到这两人十分疑惑。   “你们他们救了我们?”   陈羽明点头,他道:“乡亲们,你们想不想逃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遮住容宛月的汉子出声道:“想,当然想,谁愿意在这里跟畜生一样被使唤,要不是家里的老娘还在山下等我,他们又有那么多人,我早跑了。”   他这一声让众人感同身受,大家纷纷道出自己的心辛酸,最后异口同声道:“是,我们都想离开。”   “好,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现在土匪与朝廷军在打仗,我听到的消息,他们马上要败了,今天又是侯金刚的生辰,他们定会喝个烂醉,到时候我们就一起逃出去怎么样?”陈羽明提议。   众人想到土匪的凶悍犹豫起来,只凭他们,怕是无法对付山匪。   正在这时,姬星河站了出来。   他道:“你们不用怕。”   他刚刚站在一旁,宛如仙人,此时说话,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对土匪的恐惧已经深入这些人的肺腑,他们道:“可是,我们能行吗?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可以这么肯定?”   陈羽明也看向他,毕竟他也对他们的身份起疑,尤其是刚刚他说话时对山匪的轻蔑,好像他们只是他脚下的蚂蚁一般,踩死轻而易举。   他道:“我,我就是来铲除他们的。”   众人眸中疑虑重重,容宛月解释道:“刚刚那个管事的眼睛就是他射瞎的,你们可以完全信任他,还有,他是朝廷的大将军,此次过来就是解救你们,剿灭叛军的。”   她给姬星河使眼色,姬星河本无意在这群愚笨的人面前展示什么,但见容宛月将他一顿考赞。   两人对望一眼,他眉头上扬,最后拿出成品瓷器,紧握片刻,瓷器已经碎成粉,摊开手心,粉末从指缝中流下。   众人大惊,这如果是人骨头在他手里不也是轻易就捏碎了吗?   姬星河再度朝着一人粗的大树扔过去一只碗,那大树竟然从中间断裂,倒了下来。   树枝差点砸到了人,人们匆忙躲避,此时看向姬星河的眼中只剩下了敬佩。   联想到他是将军,众人更加热切,均问真的是朝廷派人来救他们了吗?   容宛月知道他不喜人靠近,于是隔开他与众人的距离道:“是真的,现在大家信了吧,就今晚,我们商量好,到时候一起逃。”   ◎最新评论:   完 第90章   ◎他只是站在那里,其他人已经为他神魂颠倒。◎   这下众人都信了。   所有人都兴奋又期待地等着晚上将这群山匪一网打尽。   很快到了晚上,本以为土匪回来的时候定是缺胳膊少腿,可是他们未有多少伤亡,个个还兴高采烈。   容宛月听得清楚,原来他们这次将山脚下的村民都掳来,让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去对上朝廷军的尖刺。   朝廷军因此束手束脚,率先撤退。   匪军赢了这一仗,只觉得吐气扬眉,还商量着,以后就一直用这样的方法,一定能将朝廷军打败。   容宛月只觉得他们十分的卑鄙无耻,这样的行径与野人无异。   这更加坚定她要铲除害人土匪的决心。   她问姬星河道:“皇上,他们太坏了。”   姬星河道:“我知道,你放心,过了今晚,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说话。”   容宛月点点头,知道姬星河会说到做到。   夜幕将近,三灵雎里十分地热闹。   这土匪今天除了绑了村里的人去挡刀,还将他们家里又搜刮了一遍。   看着顺来的鸡鸭,容宛月忍着恶心还要继续给他们洗盘子。   她就在厨房负责去放泻药,等下再去酒窖放蒙汗药,而姬星河去放火,炸了他们的武器库。   场上还有人在跳舞,她们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女子,看着底下那么嗷嗷叫的凶悍土匪,吓得直哭。   这些男子更加兴奋,一些人甚至开始上台直接拖人走。   容宛月已经忍不住,想着要不要兑换个什么药,直接毁了他们的第三条腿。   关键时刻,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出现在侯金刚的旁边。   她面容姣好,梳着堕马髻,虽然小腹隆起,可是人却十分清瘦。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那个侯金刚挥挥手让台上毛手毛脚的人都下去了。   容宛月猜测这女子可能是侯金刚的夫人,或者小妾。   不过,虽然女子在笑,可她背过人去,眼中却是冰冷的。   她低头听见有人在说:“这如意巷的花娘就是会玩,你看大着肚子也不耽误咱们老大对她着迷。”   “是啊,这都怀着身子呢,也不怕肚子里的给玩掉了,不过,听说她也是善妒的,咱们爷之前弄来几个雏儿想要尝尝鲜,可她发了脾气,不让爷碰。有一次爷都要得手,又被她闯进去给搅合了,侯爷还打了她,最后也依了她。”   “什么依了她,难道你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咱们爷前脚放了他,后面被爷半路上办了,听说流了一地的血,小娘们哭得不行,咱们爷就是猛。”   两个人猥琐地笑,容宛月胃里一阵翻涌,跑到凉风处吐了出来,总算好受了些。   她趁这里热热闹闹的,跟在人身后去了酒窖。   这里都是陈年老酒,酒香肆意,他们都喜欢。   前面的人抬了两桶出去,与她一道的人突然闹肚子,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她抓紧机会将蒙汗药放了进去,如果有毒药更好,可惜他们都没找到。   外面突然传来土匪和一女子的声音,女子声音柔媚,立时走了进来。   容宛月刚躲进酒缸旁,还想再进去,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女子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帽子恰好掉在地上。   两人四目相对,容宛月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她的小腹隆起,正是土匪刚刚议论的花娘。   花娘看到她很吃惊,外面传来动静:“花娘,酒挑好没有,要不要我来帮你啊?”   花娘道:“给老娘在外面呆着,不用你帮忙。”   她眼神示意容宛月捡起帽子,容宛月挤出来,急忙捡起戴上。   花娘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容宛月支支吾吾,花娘看着她嘴边的胡子,又看了看面前打开的酒缸,她道:“你也是被抓起来的?”   容宛月点了点头,花娘道:“等下跟着我,小心被人认出来。”   她竟然没有戳穿她,容宛月很惊讶,这让她更加肯定刚刚自己的猜测,这个花娘心不坏,她在台上的时候一直在不着痕迹地帮助那些女子。   只不过,她怀的是侯金刚的孩子,她不知道她好坏,最好还是不跟她说那么多。   花娘挑了几坛好酒,容宛月瞧着,这正是刚刚她开封的那几坛,而花娘也是看到的。   她为什么会选这些?   容宛月没想明白,她跟在花娘身后出来,有人道:“好啊,花娘,你在这里跟相好的厮混。”   花娘道:“去你的,我让他给侯老大拿些酒来而已。”   容宛月跟着花娘出去,等走到人少的地方,花娘问道:“你是什么人,刚刚在酒窖里做什么?”   她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容宛月知道她也是看出自己是女子了。   联想着刚刚她在高台上护着那些女子,她道:“我,我也是被他们抢来的,但是我一直扮成男子的模样,所以他们还没有发现我。”   反正花娘刚刚已经看到她下毒,她抿唇道:“他们杀了我的亲人,我恨他们。”   花娘道:“你恨他们,就在酒里下蒙汗药,这有什么用?”   花娘摇摇头,容宛月道:“可他们还掳走了我妹妹,我想带我妹妹走。”   听她说妹妹,花娘顿住,她道:“你妹妹,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容宛月道:“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地牢,我妹妹说不定就在那里,如果我再不救她的话,她只有两种结局,一个是被卖到其他地方,我们姐妹再见不到,另外就是被这些土匪糟蹋。”   她看着花娘道:“我听说这侯金刚就曾经糟蹋了一个小姑娘,虽然是花娘你让他放了,可是他半路却奸污了她,后来她血流一地,不知道是生是死。”   花娘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他奸污了那个小姑娘?你怎么会知道?”   容宛月道:“我也是听寨子里的人说的,他们私下里还说虽然你善妒,可是依然妨碍不了侯老大想玩谁就玩谁。”   花娘目瞪口呆,她猛地扭头看向台上的侯金刚。   侯金刚此时正搂着女子灌酒,这女子也是被抢来的,此时被强迫喝酒,满脸痛苦,眼泪一直流。   花娘恍惚,脚下踉跄。   容宛月急忙扶住她道:“你有没有事?”   花娘捂住肚子,她急怒攻心,肚子有点痛。   她摇头道:“我没事。”   容宛月道:“谢谢你刚刚没有将我下药的事说出来,但是我依然要救我妹妹。”   她试探着离开,花娘没有出声。   她正要走,有人递给容宛月酒菜道:“快去送过去。”   容宛月忙接了,花娘道:“给我吧。”   容宛月疑惑,她随手拿出些碎银子塞给容宛月道:“去救你妹妹吧,如果你们能逃出去,就拿着这银子好生过活。”   她端着酒菜转身离开,容宛月看着她走到了侯金刚的面前,只见她代替了刚刚女子的位置。   女子急忙退下,花娘亲自给侯金刚倒酒,送到他嘴边,容宛月听到她问起小姑娘的事,侯金刚喝多,脸上是毫不在乎的表情,花娘却是脸色剧变,酒杯一下子掉落在地。   容宛月不由地怀疑,那女子跟花娘一定有关系,说不定也是姐妹?   侯金刚与花娘似乎争论了起来,花娘被推得趔趄,脸色十分难看。   周围有人劝架,花娘退了下去。   容宛月看着这些人喝酒吃肉。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姬星河他们也已经快要准备好,结果寨子里突然迎来了客人。   容宛月暗叫倒霉,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她仍旧在刷盘子的地方,然后看到一人匆匆地赶过来。   她瞪大了眼睛,那人居然是曹东。   完蛋,曹东可是见过她的。   她忙低下头,曹东见过侯金刚之后说了姬星河与容宛月一定还在灵武之内的猜测,他想让侯金刚现在派人去连夜寻找。   侯金刚似乎不太喜欢曹东,对他的建议也不当回事。   旁边的人都说今天是侯金刚的寿辰,万没有现在去找人,这太扫兴了。   曹东脸色苍白,他自己丢了容宛月,怕这么回去挨骂,仍旧坚持。   两人僵持起来,曹东知道自己理亏,他希望侯金刚能够借给他一些人,由他带领去寻找大荣朝的帝后,如果找到,这功劳全部都是侯金刚的,如果找不到,他自然会回去五灵寨子领罚。   侯金刚考虑之后同意了,给了他一百人去寻找容宛月与姬星河。   容宛月全程在一旁偷偷看着,见曹东带了人离开,她松口气。   不过,那曹东挑人的时候差点看到她,幸亏她躲得快。   曹东走后,宴席继续。   他们一时兴起,居然将地牢中的女子都带了出来。   容宛月暗道糟糕,姬星河就去了地牢,按照他现在的进度,应该已经将地牢的人都放出来,就等着土匪们药效发作,统统出来。   她急如星火,地牢中的女子已经被带了出来。   容宛月一眼看过去,发现姬星河也在其中。   他虽然穿着褐色的衣衫,不如其他女子温柔妩媚,小家碧玉,可他的脸就已经是极致的艳色。   他脖子上围着一条月白色的纱,衬得他更加如同仙女下凡。   容宛月眉头紧皱,姬星河一眼扫下来,两人目光相对,姬星河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着急。   土匪见这些女子来了,更加兴奋,让她们赶紧起舞唱歌。   其他女子被吓得纷纷哭泣不止,只有姬星河面色冷淡,十分镇定。   这自然是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喝多了酒,还以为自己花眼,天仙下凡了。   可再擦擦眼,发现不是花眼,也不是做梦。   眼前真的有一个仙姿佚貌,国色天香的美人。   侯金刚挥开其他人,看向姬星河。   他上下打量他,馋涎欲滴道:“想不到我这里地牢里还有如此妙的美人。”   “美人你从哪里来?来来来,快到爷怀里来,爷好好地疼疼你。”   姬星河冷眼瞧他,他没得到美人的好脸,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底下的人起哄:“大哥,小美人生气了,也是美得很啊。”   “对啊,大哥今日可要享福了。这样的货色,就算是五灵寨子皇帝的娘娘也没有如此的美貌,可现在大哥有,这就等于大哥也跟皇帝差不多了。”   听了这些话,侯金刚更加飘飘然,他喝了一杯酒,然后指着姬星河道:“来,美人,陪我喝杯酒。”   姬星河不应。   侯金刚道:“你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摸出一锭银子道:“酒喝好了,这就是你的。”   姬星河眼中现出轻蔑,侯金刚一看自己似乎是被鄙视了,也觉得银子配这样的美女似乎是太俗了。   他道:“来人,去将库里贵重的玉屏风给我搬过来。”   立刻有人下去搬屏风,侯金刚道:“美人,这屏风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容宛月再下面看着,刚开始十分紧张,可这会儿她只觉得好笑。   看看,姬星河的魅力有多大,他只是站在那里,连一句话都没说,其他人已经为他神魂颠倒,要将所有宝物尽数奉上。   很快,那玉屏风搬了上来。   那玉屏风大概有三尺高,整个是又黄玉雕刻而成,上面颗得是江海上的日出,水面的波纹都刻得栩栩如生,日出的金光万丈,水天一日的美景仿佛在眼前重现。   这玉屏风的确是个好东西,不知道是谁家的珍宝,被这土匪抢了来。   容宛月望向台上的姬星河,只见他对着玉屏风摇摇头。   而在他身后,花娘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台上,看见玉屏风的一瞬间,她脸上血色尽失。   “怎么样没人,这玉屏风给你,只要你跟了我。”   姬星河淡淡一笑,这侯金刚激动起来,上前过来想要摸摸没人的小手。   姬星河却从旁边哈哈大笑的男子手中抽出了一把长刀,侯金刚吃了一惊,其他人也愣住,不解其意。   只见姬星河认真地看着手上的这把长刀,似乎十分满意的模样。   侯金刚道:“难道美人不喜欢玉屏风,喜欢这长刀,这倒是稀奇。”   “老大,美人就是好奇呢,这不也正说明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   侯金刚一想也对,看着美人面如冷霜,人如娇艳的带刺玫瑰,尤其是拿着长刀的时候,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他心痒难耐道:“美人,你喜欢刀的话,以后我让人给你打一把精美的,适合小娘子用的,这把太锋利了,不适合你。快给我,到我身边来。”   姬星河嘴角一勾,容宛月看他眼神,知道他要杀人了。   果然只见姬星河道:“是吗?可我就喜欢这把刀。”   侯金刚听他声音低沉,不如一般女子柔媚。   不过,美人已经长成这副模样,声音重一点也没什么要紧。   他道:“你喜欢,好,那你就拿着吧,反正你们小娘子又不会耍,也只会看看而已。”   侯金刚一脸的轻视,他自然是不信这样娇滴滴的美人会耍刀。   姬星河道:“是吗?那我就让你看一看,我到底会不会耍刀。”   侯金刚哈哈大笑,下面的人也笑了起来。   “这小娘子说大话,竟然说要耍刀。”   “就是,哎,小美人,你耍什么刀啊,留着力气去床上吧。”   “对啊,让大哥教教你真正的‘功夫’吧。”   底下污言秽语不断,容宛月摇摇头,她知道,这些人都要倒霉了。   果然,只见姬星河眉眼一压,长刀如白练,闪着寒光。   侯金刚看他耍刀,笑得更加厉害,可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完 第91章   ◎可他腰间的玉带被勾住了。◎   他瞪大的眼中还含着不解,一条血汗从他的额头一路往下,竟然是长刀划他为两半。   他诧异地看着姬星河,手抬起来,可很快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鲜血直流,鼻子、嘴唇和胸膛都被一分为二。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侯金刚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重重地钝响。   他们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   但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这个艳若桃李的佳人居然杀了他们的老大。   “你敢杀了我们的老大。”   姬星河冷声道:“蝼蚁。”   他看向座下诸人道:“一群乌合之众,现在轮到你们了。”   他气焰嚣张,成功激怒土匪。   他们立刻上前想抓住姬星河,可姬星河手拿长刀,一刀解决一个。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表情冷漠,人不断地在他眼前倒下,溅了他一脸的血。   他丝毫不犹豫,长刀再次割下另一个土匪的人头。   他脖子上的纱早已掉了,露出喉结,师爷看见,大吃一惊,他道:“他是男子,是男子。”   众人一瞧,果然如此。   眼见他如杀神,众人哪里还有轻视之心。   师爷道:“快,一起上,杀了他为侯老大报仇。”   土匪一拥而上,可即使这么多人也不是姬星河的对手。   后面的人看着这样的架势,一时都不敢再向前。   他们赶紧去找自己的兵器,突然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兵器库着火了,粮草也烧了起来。”   此言一出,他们更加紧张,看着东边的粮仓果然起火,他们心慌慌地想要救火。   可这时候有些人腹痛如绞,而另外一些土匪则直接昏了过去。   场面混乱一片,这时候,陈羽明带领地牢和白日干活的青年汉子都站了出来。   他们手上拿着土匪们的刀剑,陈羽明道:“乡亲们,土匪的老大侯金刚已经死了,我们现在一起杀了他们,就可以出去,没人再能欺辱我们了。”   一听到侯金刚死了,他们每个人都热血沸腾,也不再害怕了,对着那些凶狠的土匪开始了反击。   而正在这时,曹东带着那一百人回来了。   他们并没有找到容宛月与姬星河,本来可以在三灵雎中喝酒吃肉,可却被迫在冷风中找人。   他们对曹东充满抱怨,眼下回来了,他们想要快些回去。   可是他们却看到山寨着火了。   他们只以为是有意外发生,想要去帮忙。   可等他们到了之后,发现这里都是混战。   那些被掳来的人居然拿起了刀剑长/枪,冲着他们的人刺了下去。   他们赶紧上前加入战斗。   曹东也去帮忙,可他很快发现那中间如杀神的人,居然是姬星河。   姬星河也看到了他,对于他还没死,姬星河很是疑惑。   他冷哼一声,既然没死,那正好,落在他手里,他要亲手杀了曹东。   曹东知姬星河会功夫,此时见他眸中杀意浓重,他急忙要寻个地方躲起来。   容宛月带着那些女眷要出去,三灵雎此时是火海,不能再耽搁下去。   她们遇到了花娘,花娘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   她见容宛月果真是来救这么多姑娘的,主动说出自己知道的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后山。   那里安全,她们可以在山脚下等着。   容宛月觉得可行,她同意了。   她们慢慢通过密道,前面惊呼一声,容宛月急忙过去,发现是这个山上的师爷,他的身边还有个土匪。   他们背着沉甸甸的东西,也正往外面走去。   看到如此多的人女子,他拿出一把匕首,眸中寒光毕现道:“你们跟他们是一伙的?”   容宛月护着众人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们为侯老大报仇。”师爷恶狠狠地道。   容宛月心提起来,警惕地盯着他。   身后的女子们有人吓得开始啜泣,那师爷见都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眼珠一转道:“如果不想死,那都得听我的话。你们不要出声,都跟着我走,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其他人一看到师爷手中的匕首都有点害怕,都躲在容宛月身后。   容宛月假意道:“只要你不伤害我们,我们就不出声。”   容宛月的伪装此时也掉了,师爷看着容宛月,只觉得惊艳。   花娘站出来道:“老鬼,当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想带她们出去再卖掉。我告诉你,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师爷一听花娘如此,他道:“花娘,你是什么意思,你跟她们是一伙的?”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孬种,你还管起老娘的事了。我命令你快些出去,不准动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不然我就跟弟兄们说那些人是你勾结来害侯老大的,你现在拿着金银珠宝想要逃跑。”   “你,毒婆娘,怕你才是内应。”师爷没想到花娘这么快就能倒打一耙,他犹豫了下,旁边的徒弟道:“师傅,反正我们已经有这么多的银子,不要管这么多事了。”   师爷眼睛又在容宛月的脸上扫过,容宛月警惕地看着他,他叹息一声道:“好吧,那我们说好了。”   师爷在前,容宛月等人在后,他们快速往前走。   这密道湿乎乎的,不太好走。   容宛月扶着花娘,花娘轻声对容宛月道谢。   等他们终于快到洞口,容宛月与花娘刚出洞门。   师爷突然将那洞门给关上,容宛月吃惊道:“你做什么,快开门。”   师爷的徒弟抓住容宛月,容宛月狠狠咬下去。   徒弟大叫一声,容宛月得以逃脱。   师爷上前再次抓住容宛月,容宛月脚下一滑,师爷也摔倒。   两人扭打一起,他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均去抢夺那把匕首,师爷毕竟是男子,他力气大。   眼看师爷要将那匕首拿在手上,花娘侧蹲下来,捡起了匕首。   她将匕首抵在师爷的脖子上,师爷不敢动弹,她道:“你们两个都给我不许动。”   师爷与他的徒弟都不动了。   容宛月起身,只听花娘问道:“你说,侯金刚是不是奸污了小画?”   师爷想了一下,似乎才记起到底谁是小画,他道:“小画,就是你让侯老大放了那个小姑娘?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一个下贱的妓/女而已,侯老大看上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放弃。他当着你的面是放在了她,可是半路就奸污了她,后来听说她死了,好像是被野兽给撕扯着吃了。”   花娘呼吸急促,肚子猛然疼痛。   师爷抓住她的手,她吃痛,匕首落下去。   他掐住花娘的脖子道:“蠢女子,以前蠢,现在也蠢,去死吧。”   容宛月捡起地上的匕首冲着他的后背刺进去,他倒了下去,那个徒弟一看这种情况,吓得连连后退,跌落山崖。   容宛月扶起花娘,花娘已经站不起来,她道:“不行,我,我肚子疼。”   容宛月让花娘先坐在这里,她去将石门推开,好放出被困在里面的姑娘。   可那石门刚打开,眼前居然是曹东。   她猛然放下石门,曹东两手挡住,石门未能及时关闭,可他一时也出不来。   她扶起花娘就往前跑,她道:“快点,有人来抓我们了。”   花娘身子重,可她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抿唇一直往前走。   耳听后面似乎有脚步声,容宛月走得更快。   花娘突然□□一声,停了下来。   容宛月急忙问道:“花娘,你怎么了?”   花娘道:“我,我肚子好痛,好像要生了。”   “要生了,现在?”容宛月很是着急。   花娘忍痛道:“你走吧,不要管我,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她说完没忍住再次□□一声,容宛月往下一瞧,发现她站立的地方湿漉漉的。   花娘疼得抽气,容宛月也是看过许多科普片的人。   她急道:“你这是不是羊水破了?”   花娘道:“可能吧,我好痛,好痛。”   她已经要站不住了。   容宛月扶着她,这生孩子可不是能忍的。   眼下曹东随时可能过来,她左右看看,往前到大树坑下,这里有合抱粗的树和灌木包围着,应该能遮住。   她扶着花娘躺下,花娘疼得紧紧抓住她的手。   容宛月的手快被掐破了。   她急道:“你放松,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我好痛,你帮我接生吧。”   接生,她自己都没生过,怎么接生?   可花娘求她:“快点,不然孩子就会死在肚子里,你救救我的孩子。”   花娘不停地求她,容宛月又急又慌。   好,接生。   她赶紧拿着一根木棍给她道:“你痛得话就咬着木棍,我要开始了。”   她用衣衫擦干净手,疯狂地问系统接生的步骤。   系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将搜索到的文字都读给她听。   虽然仍然是冷硬的机械音,可容宛月却听出了它的慌乱。   容宛月给自己打气,她道:“现在你先攒着劲,痛也稍微忍耐一下,等下阵痛来了,你就用力,知道吗?”   花娘眨眨眼,阵痛来了,她猛然用力,容宛月时刻注意着,可先出来的居然是小孩子的腿。   可一般不该是小孩子的头先出来吗?这样是难产吧?   “怎么了?”   花娘见容宛月没出声,吐出嘴里的木棍问道。   容宛月道:“小孩子头没出来。”   花娘道:“妹妹,好妹妹,你帮我,我可以出事,孩子不能。这个孩子不是侯金刚的,她是我夫婿的,我是被侯金刚抢到山上来的。妹妹,你帮帮我。”   容宛月只能试试,她按照系统的提示,帮花娘活动一下肚子,终于看到了婴儿的头了。   可这个时候,她似乎听到了急速而来的脚步声。   该不是曹东过来了。   容宛月急忙道:“你别着急,用力,快些用力。”   花娘忍痛用力,孩子终于生了出来,哇哇哭了。   这哭声让那脚步声更快,而花娘居然开始大出血。   容宛月急道:“花娘,花娘,你没事吧?”   花娘看一眼孩子道:“是男孩女孩?”   “男孩,是个儿子。”   花娘松口气道:“男孩,好,好。”   说完最后一个好字,她俨然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容宛月一手抱着孩子,孩子小小的一团,哭得可怜。   容宛月急忙脱下自己的衣衫包裹住他,他躺在自己怀里,好像一块嫩豆腐,一不小心就碎了。   她叫着花娘,花娘没有丝毫的动静。   那血越来越多,她吓坏了。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容宛月咬牙藏起来。   她担心曹东会发现自己,准备了一根棍子,只要他出现,她立刻往他眼睛上戳,这样她才有时间逃跑。   沙沙声音越来越响,容宛月屏住呼吸,她怀中的婴儿突然哭起来。   容宛月暗叫不好,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是曹东。   她立刻用力一刺,棍子被握住,往前一带。   容宛月还抱着婴儿,被他拉得踉跄。   他拽住她的手,道:“别动。”   容宛月怀中的婴儿哭起来,她道:“放开我。”   “放开你,你跟姬星河让我狼狈至此,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们吗?现在,我要先从你身上讨债。”   他拿出匕首,容宛月看着那匕首落下来,她抱紧婴儿,然后听到曹东的闷哼声。   她扭头看去,曹东胸口闪过银色的寒光,是一把匕首洞穿了他的心脏。   匕首猛然抽了回去,曹东倒在地上,不甘地瞪着眼睛,没了呼吸。   容宛月惊喜地看着后面的姬星河:“姬星河,是你。”   姬星河急忙道:“你没事吧?”   容宛月摇头:“快,快帮帮花娘,她肚子疼,在半路上生了,现在大出血,快些让人给她找大夫。”   她拉着容宛月去到花娘的身边,姬星河看清花娘面色惨白,身下一滩血渍,进气没有出气多,显然是快不行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让人将花娘抬回到山寨中。   山寨里处处都是血和死去的人,幸好这里还有大夫,大夫给花娘把脉之后只道,她的命难保,除非有珍贵的千年人参。   陈羽明道:“有,这山寨里有一棵。”   他们赶紧找出来给花娘吃了,花娘总算保住一条命,能不能醒来就只能看她的造化。   怀中的婴儿仿佛母子感应,一直哭个不停。   容宛月将她靠近花娘,神奇得是,婴儿竟然不哭了,反而是往花娘的方向转过头去。   容宛月道:“花娘,你快醒来吧。”   这山寨中有羊,容宛月让人给小婴儿挤一些羊奶过来,暂时养着小婴儿。   容宛月过来才发现,周元白等人也攻了过来,现在完全接收三灵雎。   她很奇怪,姬星河告诉她,他也是前几天才用信号通知了周元白他的所在地,让他们过来接应。   那些土匪作恶多端死在了大火和长刀下,只留下了一些人,让他们提供五灵寨子的情况。   他们搜寻过后,也已经发现五灵寨子的地图,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标注了各个地方的兵马和山路情况,有了这个地图,他们事半功倍,很快就可以攻下五灵寨子了。   容宛月也放下心来。   陈羽明他们知道眼前领着他们灭了土匪的人居然就是大荣朝的皇帝,他们十分惶恐,当下就给姬星河跪了下来。   看到那些土匪都被杀死,他们自然是十分痛快,可又怕皇上会不会秋后算账,对他们下手,毕竟他们也帮这里的土匪做事了。   容宛月知道他们的顾虑之后,向众人保证,他们只是被土匪压榨欺辱,他们不会被处罚的。   这些人才放下心来,等亲耳听到皇帝放他们回去,让他们好好地做人,另外还补偿他们被土匪抢走的东西后,他们激动万分,只跪下喊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什么新元帝、五灵寨子,他们早就抛之脑后,也不再害怕了。   容宛月之前还听到姬文瑞的人一直就下雨的事来造谣姬星河,说姬星河不是上天承认的真龙天子,所以大荣朝才一直多灾多难。   这雨让灵武的百姓死亡无数,吃喝都成问题,皇帝却不闻不问,可见根本没把百姓放在心上。   容宛月可不想让这些人的言论影响到姬星河,有些事情说着说着可能就会成真的。   她也知道这里的雨水实在太多,这两天就又开始下了。   如果能解决百姓的问题,那么到时候不仅收复灵武这个地方,连百姓的心也全都归拢了。   至于如果解决,容宛月想到一个好主意。   ……   因为下雨的缘故,陈羽明还未能回去橘洲。   得知娘娘与皇上叫自己,他过去,容宛月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跟他说了这个事。   陈羽明道:“娘娘与皇上想让草民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做瓷器吗?你做的瓷器好,我想着不如以后你继续做,然后你可以当师傅教给徒弟,这里以前是种橘子的,但是我听说,这里只有一部分的土壤适合种橘子,其他的不合适,许多百姓也仍旧是衣不果腹。如果你能带着他们顾得住温饱,这样不是大功一件吗?”   陈羽明道:“娘娘谬赞,承蒙娘娘与皇上看中,草民愿意教人,可是……”   他眉头微皱,容宛月大概知道他的顾虑,她看向姬星河。   姬星河道:“你放心,既然是朝廷要你来做这些,自然不会亏待你,你每教会一个徒弟,朝廷都会补贴银子给你,也会给你扬名,另外你可以入工部,在工部领俸禄。”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   陈羽明也能感受到皇上与娘娘是真的为百姓好,他道:“皇上,娘娘,草民就实话实说了。做瓷器,最重要得是土要好,之前草民做瓷器用的是最好的黄土,可这种特殊的黄土已经不多了,整个灵武也没有,娘娘跟皇上想法非常好,草民也愿意听皇上与娘娘的话,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土,那这瓷器也做不成。”   是一个大问题。   容宛月与姬星河对视一眼,容宛月问道:“除了这黄土,其他的土不成吗?”   陈羽明摇摇头:“这黄土做出的瓷器烧制之后纯白如玉,阳光下还有七彩虹光,这是它贵重的原因,其他的土没有这个特色,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紫色土。”   紫色土?   容宛月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她赶紧道:“紫色土,是什么?”   “是一种紫黑色的土,用这种土制作出来的瓷器,会因烧制程度不同呈现出不同的紫色,有浅紫、雪青、丁香,最深的甚至会为黑色,当然最好的就是纯黑色,做出的瓷器坚硬、摔了也不易碎,而且也容易形成各种天然的花纹,倒入沸汤后,会呈现出绿叶、虫蚁、羽毛、红霞等等,那才是好瓷器。”   这不就比之前他做的还要好。   可是这紫色土往哪里去寻?   容宛月只好让他下去,她细细思索,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东西她给忘了。   姬星河见她眉头紧锁道:“你在想什么?”   “想紫色土。”   “先别想那么多,你看这几天,你累得脸色都不好了。”   容宛月抬头笑道:“不累,现在我们就在灵武,我希望能够早点打败他们,将灵武全部收回来,让百姓知道,你才是他们的好皇上。”   姬星河淡笑:什么好皇上,他其实不在意。   他其实更担心得是,容宛月吃不消。   她本来被掳走,路上一直担惊受怕,受了不少的罪。   自己找到她后,他们又在这三灵雎里与土匪斗智斗勇,现在他们已经占领的这里,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她却还在为这里的百姓考虑以后的生活。   他知道容宛月都是为了自己,因此他才更是心疼。   他道:“以后这样的事你都不用管,我来就好,你必须要好好地休息。”   容宛月见他又难得露出霸道的一面,她道:“好,我知道了。”   姬星河让人上来了鸡汤,她很瘦了,需要好好地补一补。   鸡汤上来之后,姬星河亲手端给她道:“你喝一些,我让人特意熬煮的。”   容宛月应道:“好。”   她拿起汤匙尝了一口,浓淡适宜,里面还加了人参。   见姬星河一直瞧着她,她盛了一勺给姬星河,姬星河低头喝了,嘴角微微上扬。   容宛月也不觉笑了。   突然,她觉得胃口一阵翻涌。   她眉头紧锁,姬星河道:“怎么了?”   容宛月摇头,胸口恶心的劲儿过去之后,她再低头喝汤,可刚闻见汤的气味,她再也忍不住,跑到门口的痰盂吐了起来。   姬星河十分吃惊,急忙过来为她拍拍背,又倒了茶水给她漱口。   容宛月漱口,他又倒了新茶,看她喝下去,他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容宛月摇头:“没事,就是胃不太舒服,可能累着了。”   姬星河一听道:“等下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容宛月摇头:“不用,我没事。”   姬星河一把打横抱起容宛月的:“我都说你需要休息,今天要早点睡,不能再操劳。”   容宛月身子的确懒懒的,这下被姬星河抱起来,她也没反对,反而伸出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人靠在他的胸前,放松地休息。   姬星河也感受到容宛月的依赖,他走得慢了些,心里更加觉得不能让人来打扰容宛月。   容宛月睡在床上,眼下无人,姬星河身上的气味又是那么好闻。   她想让他在自己身边待得久一点。   姬星河给她盖好被子道:“你好好在这里睡一觉,谁来都不要理。”   容宛月没说后,她注视着姬星河,双眸亮晶晶的。   姬星河见她眸如秋水,欲语含羞。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轻拍她的头,准备离开。   可他腰间的玉带被勾住了。   姬星河垂眸看向玉带上的葱白手指,那指甲圆润,带着点淡淡的粉,只不过,这些天太忙,指甲上没有她涂的凤仙花汁。   顺着那截肤如凝脂的皓腕望过去,姬星河看到容宛月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嫣红,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双眸垂下,又偷偷地抬起,看他一眼。   这种如海棠春醉的娇媚和羞涩让姬星河极为纳罕,他的心也开始加速地跳起来。   本来他是想要容宛月好好地睡个觉的,可她眼下如此,分明是想要自己陪着的。   他伸手握住容宛月的手,语气轻柔:“你不想让我走?”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仿佛带电,音波顺着耳朵进去,人都酥酥麻麻的。   容宛月没有回答,只是人靠在了他的身上。   姬星河顺势揽住她的腰,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她腰肢纤细,不堪一握,人更是柔弱无骨,姬星河留恋不舍,喉结微微一动。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暧昧,升腾,仿佛加了火一样越来越热。   姬星河已经伸手朝向容宛月,为她脱下宽大的烟紫色金丝暗纹外衫,容宛月更加地羞涩。   但同时她也很伸手在姬星河的腰上轻轻一按,姬星河顿时腰腹更加紧实。   她暗笑一声,但是却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对劲,怎么瑟瑟的。   姬星河眸色更深,已经是按捺不住。   房门突然被敲响,两人都是一愣。   姬星河不耐地道:“是谁?”   “是这个小九他又哭了,谁都不要,只想找娘娘。”   “给他羊奶喝,娘娘要休息。”   “喝了,可他还是哭。”   姬星河更加不耐烦。   容宛月已经起身,姬星河道:“你做什么去?”   容宛月道:“我去看看。”   “不是说了,要你好好休息的吗?”   容宛月笑道:“没事,我就看一眼,花娘也算救过我,她现在还昏迷着,她的孩子不能出事。”   “他有几个人照顾着,能有什么事?”   容宛月道:“我就看看,我保证,绝对不让自己累着。”   姬星河抿唇,容宛月亲在他的嘴角一口,像是安抚,然后她便出去了。   其实容宛月觉得奇怪,姬星河好像特别不喜欢这个小九,一看到就会皱眉。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孩子。   容宛月去看小九,他发现小九只是想要她抱而已,他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如果换个人抱,他就会继续哭。   容宛月只好抱着他去看花娘,花娘现在也有人伺候着,她的命算是被人参吊着,她之前圆润的脸现在瘦到颧骨突出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她对花娘道:“花娘快点起来,抱抱你儿子吧,他经常哭呢。”   花娘没有出声,依旧安安静静的。   门外,姬星河透过窗户看到床上的那个女子,她现在瘦得厉害,整日毫无生机。   姬星河不由地想起之前她生产的那晚,她身下全是血,衣衫都湿透。   虽然孩子生了下来,可人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由地庆幸容宛月没有怀孕,这样她就不用受这种生产之痛,人也会一直好好的,不用像她这样受罪。   他之前听容宛月说女子生产十分凶险,没想到凶险至此,那次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这个叫花娘的女子恐怕早就死了。   现在看容宛月抱着这个婴儿,似乎十分喜欢的模样,他有点理解不了。   这样一个小孩差点要了他娘的命,又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   容宛月可不知姬星河心中所想,这个小九真的挺乖的,吃饱了就睡,睡了还会自己玩,不过他就是喜欢找容宛月。   容宛月哄得他睡觉才回来,姬星河还在房间里等着。   经过刚刚那一遭,这会儿她只觉得累,想要休息。   她对姬星河道:“皇上,早些睡吧。”   她躺下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她觉得姬星河似乎在摸她的脚。   她道:“皇上,我累了。”   虽然是她先撩拨的,可现在她想睡觉,就不要了吧。   姬星河道:“我知道,你睡,我看看你脚上的伤,给你再抹一些药。”   原来是抹药。   容宛月睡着了还觉得尴尬,自己似乎是想歪了。   姬星河真的是给容宛月的脚上再上药,然后又看了下她大腿出的伤。   骑马磨出来伤疤已经不见了,就是留下了浅浅的伤痕。   幸好他让人找了当地的大夫,专门做了祛疤的药膏。   虽然没有玉容膏好,但是也能让疤痕无踪影。   容宛月之前虽说不在意,可也曾悄悄地看自己腿上的疤痕,他知道,她还是在意的。   他抹好药之后,亲卫有事来报。   五灵寨子的人已经顶不住,想要和谈,问皇上如何决断。   之前他曾给周元白下了命令,让他不惜一切,一定要打赢这场仗,杀了假的姬文瑞。   他占领三灵雎之后,这命令仍旧不改。   他的五万大军也早已来到,姬文瑞本来联合江南的士族对抗皇族。   可姬星河与周元白两人都是行军的好料子,各种行军战术层出不穷,那些士族早被打败了。   姬文瑞没了他们的支持,现在只龟缩在五灵寨子,还想凭借自己姬文瑞的身份,想要压一压姬星河,同他和谈。   如果不同意的话,那除了鱼死网破之外,还要散步丽妃当年所怀是他子嗣,姬星河是他的儿子,现在儿子要杀亲生父亲,是为大逆不道,在礼法上说不过去。   如果容宛月看到这里,该说这些人真的太不了解姬星河了。   他可不是会被名声给束缚住的人。   那这东西威胁他,只能是失败。   果然,姬星河看过之后,冷冷一笑,给周元白下令继续打。   周元白得令,虽然去五灵寨子只有一条桥,可是这也阻挡不了他们。   他们找人修建了大船,这船与别个不同,可在水中作战,渡水更是简单。   本来五灵寨子的人派人在桥这边守着,一旦发现朝廷的人立刻斩杀。   他们打得主意是不让朝廷军过去,他们的桥板是可以往上拉的,这样也能防止朝廷军过去。   可他们忘了,朝廷的兵马如果不过去会怎么办?   周元白直接让人烧了桥,这下他们那边也无法过去。   这样困住了了他们足足十日。   虽然他们有存粮,但仍旧耐不住消耗。   这时候周元白带着人乘船过去,将他们打得直告饶。   那姬文瑞被发现的时候正在温柔乡里,一听到敌军杀到,就想要躲进密道里。   被士兵抓了个正着,他又说自己是假的新元帝,真的早就跑了,就放过他这个替身吧。   当然士兵们没有被他骗,最后周元白听从姬星河的命令,杀了五灵寨子除新元帝的所有人。   士兵们在此驻扎,清点这里的财务和粮草,所有可能的密道都要查验清楚,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那新元帝被周元白抓到姬星河面前,他胡子拉碴,眼神惊恐,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   一看到姬星河,他腿就软了,周围人哄堂大笑。   他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姬星河上前,他试图说服姬星河:“朕是新元帝,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谈。”   姬星河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你说自己是谁?”   他脚下毫不留情,姬文瑞道:“我,我真的是新元帝,我是姬文瑞,是你的父皇。”   他盯着姬星河看:“我是你的父皇。”   姬星河笑道:“你,哦,如果你真的是姬文瑞,那你也太蠢了,被姬文斌抢了皇位。后来又逃出去,如果你凭借自己的本事夺回皇位,也能让人高看一眼,称你一声枭雄。可你只会一些阴谋诡计,利用女子和孩童,这样的你,注定赢不了。”   容宛月悄悄过来,听到姬星河说姬文瑞利用女子和孩童,她看着他,他可能是想起丽妃了。   姬文瑞颤颤巍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如果你真的是姬文瑞,你还不如早死在战场上,还能落得一个好的名声,现在,趴在我的脚下,马上就要死在我的剑下,你龟缩十年,意义何在?”   他眼神冰冷,姬文瑞看出他的杀意。   他急忙道:“你,你杀了我,不怕世人说你不孝?”   “不孝?”姬星河哈哈大笑,“姬文瑞,一反贼而已,与朕有何相干?”   他眼中寒光一闪:“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该死。”   他狠狠一踩,姬文瑞身上响起骨裂的声音。   姬文瑞一计不成,再生一记。   “皇上,皇上,你放了我吧,我只是个替身,这些事都是以前的太子妃让我做的,她不甘心失败,让我继续假扮姬文瑞,这一切真的跟我都没关系。”   姬星河凝眉道:“是吗?”   姬文瑞以为自己有活命的机会,忙道:“是啊,是啊。”   姬星河道:“既然你不是那个姬文瑞,那……”   假的姬文瑞听他口气缓和,脚也拿下去了,还以为自己要被放了。   他脸上显出喜色,但那嘴角刚扬起,胸口处突然插入一柄长剑。   他的笑僵在脸上,而后口吐鲜血,身子抽搐着,再没有呼吸。   姬星河冷眼看着道:“拖下去,喂狗。”   其他人自是应是,容宛月上前,她知道这个姬文瑞是假的,姬星河也知道。   可这个名字毕竟两次跟他在一起,他们都冤枉他,说他不是皇帝的儿子,是姬文瑞的孩子。   用这个名头想要让他退下皇帝的位子。   也是这个人让丽妃最后做出那样的选择,她是听到了皇帝在战场上击杀了姬文瑞,才会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   她放火烧了如霜居,杀了皇帝,自己也死在了这场大火中。   虽然她对姬星河不好,可到底是自己的娘,在自己面前死了,不知道姬星河心中是不是也很难受。   她悄悄地握住姬星河的手,自从姬星河吃了解毒丸之后,他的身体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冰凉了。   可这会儿,他的手却是冰的。   容宛月心酸酸的,亲手杀了姬文瑞的替身,他自然是不会难过和犹豫,可想起过往,他受的委屈,也怕是慨然。   她紧紧地握住,轻声道:“皇上。”   姬星河低头,见容宛月一如既往陪在自己的身边,她清澈的眸子里皆是担心和安抚。   他刚刚心头浮上的那一点点涩然已经没有了。   他道:“我没事。”   那些人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们只会伤害他,踩在他的伤口上还嫌伤口不够深,一遍遍地打击他。   好像他不知道疼,他不在乎任何东西。   可他十年前被关在冷宫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他也想有娘亲疼爱,有爹的喜欢。   可是这些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从来没有。   如果不是容宛月,他不知道自己存活在世上的意义。   ◎最新评论:   完 第92章   ◎“娘娘,您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现在叛军已经战败,剩下的事情都不用姬星河来管。   作为帝王不应长久在外,他是时候回去了,可容宛月还想着橘洲的十六,说看过之后再回去。   姬星河自然是陪着她,皇帝的到来,使得这里的百姓分外高兴。   姬星河在周元白的陪伴之下去检验清田策的成果,那些原本还想要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士族,经历这一遭都变得老老实实。   那些与姬文瑞勾结的士族早抄家灭族,他们生怕自己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哪里还敢隐瞒自己的田产,早早地交出了所有的本子,只求皇帝能够放过他们,不与他们计较。   姬星河定下的各种政策更好施展。   整个江南莫敢不才。   姬星河在处理政事的时候,容宛月去了之前的客栈。   那里的老板娘看到容宛月大吃一惊,她已经知道姬星河是皇帝,而眼前这位就是皇后。   她害怕皇后会怪她,容宛月没有追究她的过错。   她很是感激,听完皇后打听十六的消息,她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十六的两个碗她还留着,她最近没有看到十六,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去了哪里。   陈羽明自己来找十六,这么久也没消息,他没有开口,容宛月主动派一队人马去找十六。   功夫不负苦心人,两天后,终于在橘洲的一个村子里找到了这对母女。   容宛月亲自去瞧,见的确是十六。   她们看到那么多士兵,十分害怕。   容宛月道:“还记得我吗?”   十六认真看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你是那个买碗的姐姐。”   容宛月点头,她道:“你的碗我给你带来了,还带来了你的爹爹。”   十六很吃惊,陈羽明得到消息急忙过来,他们一家三口再见十分的激动。   容宛月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她将这里留给一家三口,自己则在这小村子逛一逛。   现在雨水已经褪去一部分,橘子在树上,下边的泡了水,上面的还是十分的新鲜。   容宛月摘几个吃了,橘子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不错。   她越吃越想吃,忍不住又摘了几个。   上面的太高了,她踮起脚来。   头上伸过去一只手,将上面的几个橘子都摘了下来。   容宛月见那骨节分明的手便已知来人是谁,她笑道:“皇上,忙完了。”   姬星河道:“差不多,这次他们很老实,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几个老家伙倚老卖老,我让周元白带兵守在门口,他们吓得站都站不住了。我瞧着也无趣,让周元白与他们商议具体事宜,之后便来寻你了。”   他见容宛月嘴里的橘子吃完了,顺手给她又剥开一个。   柔软的橘子皮撕开,芳香四溢,里面是排列整齐的橘子瓣,上面覆着白色的经络,黄色的果肉清晰可见。   姬星河喂给容宛月,容宛月吃了几个,满足的眼睛都要眯起来。   姬星河看着不觉笑了,他道:“有那么好吃吗?”   “当然好吃,你尝尝。”   容宛月捏起一瓣橘子递到姬星河的嘴边,他看着容宛月叼了起来。   容宛月看着他微张着唇,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可姬星河的眉头很快皱起来,他道:“很酸。”   容宛月道:“很酸吗?没有吧,我吃着觉得挺好的。”   她自己也尝了几个,仍旧只觉得橘子酸酸甜甜的。   姬星河看着她又自己剥开了橘子,两三口就吃完,眉头都没皱一下,相反还意犹未尽,想要再来几个。   她对着姬星河道:“我还想再要几个。”   她指着后面山上的橘子,姬星河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道:“好,让人去给你摘,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容宛月笑了,果真让人去摘了一些。   姬星河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叫来近几日伺候容宛月的丫鬟,问出来容宛月这几日特别喜欢吃酸,还买了一些酸梅蜜饯,她   偶尔胃口不好,不爱吃其他的东西,只喜欢吃一些酸梅。   现在她又对酸橘子感兴趣,她的胃口发生这样大的改变,姬星河十分担心她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他让人不要声张,打算悄悄让人给容宛月把脉看看。   容宛月对此一无所觉,她来到橘子树下,想着如果这时候赶回京城,那跃龙山庄的橘子也可以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吃起来特别的甜。   她想着,脚下没注意,陷了进去。   她踩了一脚的泥,前几日下雨,这里还没有完全干。   姬星河瞧见了,急忙扶住她,她的鞋袜湿了,姬星河道:“我们先下去,等下换一换。”   容宛月答应了。   姬星河要背着她,她摇头道:“还是不用了,我脚上都是泥,万一蹭到你身上就不好了。再说,这里还有不少人呢。”   姬星河丝毫不在意,他道:“没关系,现在天渐渐凉了,你的鞋袜湿了,可别受寒。”   容宛月还在犹豫,姬星河道:“众人听令。”   在场诸人都吃了一惊,愣在原地,姬星河道:“全部转过身去,没有朕的准许,不许转回来。”   这,这是什么圣旨?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容宛月噗嗤笑出声来。   姬星河面色严肃,他们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身去,虽然他们不懂,但也觉得皇上此举可能大有深意。   见众人都转了过去,姬星河蹲下来道:“好了,现在没人看着你,你上来吧。”   容宛月忍俊不禁,虽然她已经猜出姬星河的用意,可真见他蹲下要背着她,她依旧是觉得心里甜如海棠花蜜。   她咳嗽一声道:“那,好吧。”   她轻轻地压了上去,双手搂住姬星河的脖子。   姬星河手臂穿过她的腿弯,背她站了起来。   两人今日都穿了窄袖衣衫,朱红色的,像极了金童玉女。   姬星河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特别稳。   容宛月爬在他的背上,虽然地上还有淤泥和石块,可她丝毫没有感受到颠簸。   她歪头看着姬星河的侧脸,他长得好看,侧脸也是无可挑剔。   而那些背着他们的人,有些偷偷地看过去,一眼看到皇上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背着皇后娘娘,均大吃一惊。   这个时候才明白,皇上只是想让娘娘少走些路。   容宛月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很重?”   姬星河道:“是。”   容宛月:???   她看了看自己,她最近吃得也不多,身上也没有很多肉,怎么会重?   她狐疑地看向姬星河道:“我真的重吗?”   姬星河道:“是。”   没听错,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容宛月气道:“那你放我下来,我还是自己走吧。”   她随即挣扎着要下来,姬星河却没有放,他道:“只是比以前重了一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背得动你。就算到了七老八十,我也能背得动你。”   她道:“哼,我根本不重好吗?再说,真到了那么老,谁知道你这个还能不能挺直腰杆,你看看朝中的大臣,姜阁老、鞠尚书,听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可是美男子,可现在不是秃顶,就是腆着个大肚子,胡子也长长的,一点儿也不爽利,说不定你老了也跟他们一样。”   姬星河听她这么一说笑了,他还认真地想了一下,他道:“你是觉得他们现在不好看,那如果我变成这样呢?”   “如果你变成这样,那我就剃干净你的胡子,天天拿着鞭子监督你去跑步减肥,把所有的护发技巧都给你用上,如果你完全不配合,我一生气休了你。”   姬星河顿了一下,容宛月想着那样的场景,不觉笑了道:“也不知道到时候我还我能不能挥动鞭子,毕竟我也要成为一个老妇人,脸上肯定也是皱巴巴的,不好看了。”   “不会的。”姬星河微微一笑。   “什么?”   “你不会变丑的,你是最美的皇后,以后老了也是气度婉约的太后。当然为了让你看得舒心,能一直就待在我身边看着我,我也会努力不让自己变老变丑好不好?”   “是吗?即使以后万一我走在你前面,你也能做到自律,每天按时吃饭,睡觉,做事吗?”容宛月问。   姬星河眉间微微一动,他刚想摇头,察觉到容宛月一直在盯着他瞧,似乎很紧张她的答案。   他突然想起之前容宛月坠落河中的画面,他垂眸道:“也许会。”   容宛月吃了一惊,也许会?   姬星河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她离开之后,他真的可以振作起来吗?   她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凑近问道:“皇上,你刚刚说什么?”   姬星河一本正经道:“我说也许会的。”   容宛月脸上不由地浮现笑意,她道:“好啊,你能这么想真好,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好好的。”   容宛月很开心,只要姬星河真的可以做到,那她几乎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两人来到马车处,姬星河打算回去。   容宛月坐进车里,发现脚底的泥巴颜色很特别。   她脱下鞋子来看两眼,手指搓了一点,没错,这泥巴是紫色的。   黄泥多见,这紫色的泥土还挺稀奇。   她多看两眼,马车即将出发,她看向十六一家,想起陈羽明说过的紫色土来。   “停车。”她急道。   姬星河问道:“怎么了?”   她急忙跳下马车,给姬星河与陈羽明看鞋子上的紫色泥土:“紫色土,这是不是你说过的紫色土?”   陈羽明仔细瞧了瞧,眼中迸现出惊喜的光彩:“是,是紫色土,娘娘,刚刚去了何处?”   果然是紫色土。   容宛月指着前面道:“那里,橘子树下,你快去瞧一瞧。”   陈羽明赶紧过去,他徒手挖开,发现橘子树下的紫色土很多。   他让人拿了铁锹,发现这整个山头都是紫色土。   这紫色土肯定是以前埋得深,这次的大雨不停地冲刷山体,导致紫色土出来。   幸好容宛月发现了,不然这样的好东西,可就没法及时地得到利用了。   容宛月也很高兴,她这下也想起在橘洲的时候,她也看到过其他橘子树下有紫色土,当时陈羽明就提到过紫色土,只不过她没有想起来。   她兴奋地对姬星河道:“皇上,这下好了,百姓可以跟着他来做瓷器,这瓷器只会比黄泥制成的瓷器更加的贵重,百姓的日子一定会比姬文瑞等人占领灵武的时候更好,到时候再不会有不好的言论影响皇上的名声。”   姬星河微微一愣,他自己都没将那些议论放在心上,没想到容宛月却挂念着。   他道:“是你的功劳,这紫色土也是你发现的,如果要论功行赏的话,你是最大的功臣。”   容宛月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功臣,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姬星河笑笑,容宛月的手心很热,他真想这么一直握下去。   容宛月道:“不知道,跃龙山庄的橘子熟了没有?”   姬星河道:“你想去看看,那我们就回去。”   容宛月道:“现在能回去吗?可是你应该还没有忙完吧?”   姬星河道:“手头上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完全可以回去了。”   容宛月听他这么说,也同意了。   他们很快就收拾妥当准备上路,容宛月除了嗜酸之外,又开始嗜睡。   她本来撑着身体想要跟其他人一起吃饭,做个告别。   可她实在是没撑住,几乎是跟姬星河说两句话的功夫,她就闭上眼睛。   姬星河发现她又睡着了。   她睡得又快又熟,姬星河叫她,她也没醒。   他让大夫给容宛月把脉,他眉头紧锁一直在看着,大夫仔细诊脉之后,面露喜色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什么,你说阿宛有身孕了?”姬星河十分吃惊,“怎么可能,我一直在喝避子汤的。”   闻听姬星河喝避子汤,在一旁伺候的罗莹一时不知道该为容宛月有皇嗣而惊喜,还是该为这本来女子喝的避子汤,皇帝居然愿意替容宛月而惊讶。   大夫也震惊,他道:“皇上,皇后娘娘的确有身孕,这是喜脉,草民不会诊错。至于皇上说的避子汤,也许是时间太长失了药效?”   他这么一说,姬星河倒想起来,封后大典,他喝醉与容宛月在浴桶之中胡闹了一次。   那次喝的太醉,他没有喝避子汤。   是这个缘故吧?   想通之后,他眉头蹙着。   罗莹她脸上带喜,怪不得容宛月这些天嗜酸爱睡,原因在这里。   她同大夫一起道:“娘娘有喜是大事,恭喜皇上。”   她说完却不见姬星河出声,她疑惑地抬头,姬星河像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看着容宛月,眉头紧锁。   罗莹奇怪道:“皇上?”   姬星河脸上阴晴不定,他道:“朕知道了,皇后有喜之事,你们不许说出去,连皇后本人也不能知道。”   罗莹与大夫更加奇怪,二人面面相觑,但他们也不敢违抗皇命。   大夫急忙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罗莹迟疑许久还是想问:“皇上,娘娘有孕这是好事,为什么皇上不愿意娘娘知道?”   姬星河道:“朕说保密就保密,你也不要多嘴,出去。”   罗莹只得出去。   姬星河看着躺在床上的容宛月,她睡得很熟,眼睛闭起,头枕在手上,那双平日的秋水剪眸被眼皮覆盖,遮住了她的光彩,可她熟睡之后有种恬静之美,脸色红润,嘴唇如玫瑰花瓣,如秋日的海棠,懒懒地横在枝头,睡意朦胧,美不胜收。   他轻轻地摩挲容宛月的脸,视线下移到她的小腹处。   他的眉头再次拧起来,他不敢相信她的腹中现在有一个小恶魔,这个小恶魔现在还看不出来,可是他会长大,会撑大她的肚皮,会让她走路蹒跚,最后更会破体而出,他的阿宛会像那个花娘一样大出血,孤零零地受着疼痛,惨兮兮地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才会醒,不知哪日就会死。   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容宛月的身上发生。   绝对不行。   他即刻出去唤回刚刚的大夫,要他配备落胎药。   大夫听了之后,吓得跪倒在地。   这可是残害皇嗣之事,虽然这是皇上亲自吩咐的,但他这些天也看出来的,皇上与皇后感情特别好,这又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眼下皇后还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万一他真的配了药,皇后喝下去,皇嗣没了。   皇后发怒,要斩杀自己,这又该怎么办?   他额头冷汗直冒,忍不住道:“皇上,这,这有关皇嗣之事,草民不敢。”   姬星河道:“无妨,朕恕你无罪。”   他淡淡一瞥,大夫心中叫苦不迭,他又不敢违抗,只好另辟蹊径道:“皇上,这药如何喝了,对女子身体有害,疼痛不止,血流半月甚至一月。最重要得是,失去子嗣之痛,可能会让娘娘心情抑郁,到时候身体更加难好……”   他说着觑着姬星河的脸色,姬星河眉头越皱越深,原来没了这小恶魔,阿宛的身体也会受伤吗?   他倒是不清楚这个,现在他很后悔,如果不是他忘记喝避子汤,缠着阿宛胡闹,那阿宛肚子里也不会有小恶魔,她不会受伤。   他紧抿嘴角,大夫跪得膝盖疼痛不已。   半晌,姬星河道:“朕知道了。”   大夫松口气,他以为皇上想通了。   “你听着,去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弄掉这个东西,但是又不能伤阿宛一丝一毫。”   “这……”大夫为难。   姬星河道:“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想不出来……”   他冷冷地扫过来一眼,大夫急忙道:“草民知道,草民这就去办。”   姬星河一挥手,大夫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   罗莹看见大夫急匆匆地出去,她疑惑不已,从后面跟了上去。   容宛月醒来,发现自己睡了整整一个时辰。   睁眼就看到姬星河凝眉盯着她,她睁开眼想看清楚,姬星河已经面带笑意问道:“醒了。”   容宛月看他两眼,见他眉眼舒展,并没有难过的模样。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她道:“嗯,醒了,不好意思,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晚上睡得也早,可白天还是很想睡,是不是耽误出发了。”   他们本来决定今天走的,眼下肯定是耽误行程了。   姬星河摇摇头道:“没事,我们再晚几天走。”   “为什么?不会是因为我想睡觉吧?”   姬星河心中微微一动,他道:“当然不是,这里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打算再待几天。”   容宛月点头:“这样也好,等你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再走。”   她说完捂住肚子道:“既然现在不走,那我们去吃晚膳吧?”   “现在?”姬星河看着我们还高高悬挂的太阳。   容宛月不好意思地笑道:“就是现在,我好饿好饿,我感觉自己可以吃下满汉全席。”   “什么是满汉全席?”姬星河不解地道。   容宛月道:“哦,就是一百零八道好吃的菜,合起来叫满汉全席。”   见姬星河还在坐着思考,她下床来,穿好鞋子和衣衫道:“走了,走了,一起去用膳。”   姬星河跟着一道去了,皇后娘娘要用膳,其他人立刻忙绿起来。   桌子上摆满了菜,容宛月是真饿了,招呼姬星河之后,自己就开始吃了起来。   姬星河不饿,他看着容宛月几乎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桌子上的菜,他眉头微微一皱,想起大夫的话。   怀孕的特征是嗜睡、嗜酸、前期恶心,后面又非常容易饿。   而容宛月已经集齐了这所有的特征。   这些都是小恶魔在作怪,让容宛月如此反常。   容宛月吃了许多,她终于饱了。   她放下筷子,见姬星河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她道:“你就笑话我吧,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化身为饿狼了。”   她自己也很是纳闷,她也没做什么运动,可就突然饿得难受。   如果不赶快吃饱,胃里空空地不舒服。   姬星河见她难为情,他道:“你想吃就吃,这也不怪你。”   “哈,是我自己想吃的,不怪我,难道还要怪其他人吗?”容宛月笑道。   “当然不怪你。”姬星河道。   容宛月只以为他跟以往一样安慰自己,毕竟在他眼里,自己日常做的事就没有错事。   现在只不过是多吃了些东西,又怎么会说是犯错。   她笑嘻嘻的,听见了门外小孩子的哭声。   她道:“是不是小九在外面?”   姬星河道:“没有,你可能听错了吧。”   他已经让人不要把小九抱过来给容宛月,什么人会违抗命令。   容宛月又仔细听听,果然没再听见婴儿的哭声。   她遗憾地收回目光,姬星河道:“你真的喜欢这个小九?”   “哦,他肉嘟嘟的恨可爱,再说他也很可怜嘛,到现在花娘也没醒过来。”   姬星河想起她腹中的那个小恶魔,又想起花娘躺在血泊中。   他道:“他可怜,那花娘岂不是更加可怜,要不是因为他,那女子也不用遭罪。你之前说的没错,女子生产如此凶险,不生子才是好的。”   容宛月意外自己当初说的话,姬星河一直记得那么清楚。   花娘生产的确吓人,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为小九辩解一句,她道:“花娘的遭遇也让人同情,不过这个小东西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怪不得他,如果当时花娘有稳婆在合适的地方接生,估计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看向姬星河,姬星河一脸的不以为然,他道:“如果没有他,那你说的这些事根本连发生的必要都没有,她不是好好的。”   啊,姬星河看起来对小九敌意很大啊。   她笑着上前轻轻捏了姬星河的脸颊道:“皇上,你可是天子,怎么还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姬星河想说自己不是,可容宛月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想说太多,让她起疑。   他道:“我,我只是不想你总是想着他。”   容宛月这下真的忍不住了,她道:“皇上,你真小气。”   姬星河眉毛倒竖,她已经站起来,从背后搂着他道:“不过,你吃醋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姬星河笑意又慢慢地爬上了眼角。   容宛月放开他往外面走,姬星河道:“你去哪里?”   “我吃太饱了,出去走一走,皇上去忙,不用管我。”   她走了出去,剩姬星河在屋内,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   容宛月本来同罗莹在一处的,今日却没有看到她。   她去找罗莹,慢慢地走到了花娘的住处,她听到了小九的哭声。   她走了过去,看到奶娘正抱着小九在哄。   她顺手抱起来,哄了哄他。   小九眼睛水亮亮的,一会儿不哭了,盯着容宛月瞧。   旁人都道容宛月与小九有缘,所以才能哄好他。   容宛月随口问道:“刚刚你们是不是去了安然居,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   奶娘忙道没有,她说姬星河不让她们去打扰皇后娘娘。   容宛月没想到姬星河还下过这样的命令,她摇摇头,抱着小九坐在花娘的床头。   花娘还是一如既往,她拿小九的手塞进花娘的手中道:“花娘,看你儿子又长大了一点。”   花娘没反应,奶娘拿出水来给容宛月喝,容宛月闻到那茶盏有浓重的奶腥味。   她初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闻见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她将小九给了奶娘,然后对着痰盂干呕。   不过倒是没吐出什么东西来,但难受是真的。   奶娘还以为自己端来的水有问题,急忙下跪请罪,容宛月道:“你起来吧,我只是闻不得这股子腥味。”   奶娘起身,看着皇后娘娘脸色依然不太好。   她道:“娘娘,您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容宛月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   她道:“不可能。”   姬星河一直在喝避子汤,她又怎么会有身孕,她就是刚刚吃多了。   奶娘见皇后否认也没敢再说什么。   容宛月又抱了小九,让奶娘他们照顾好小九与花娘。   她走出院子,想着既然姬星河决定在这里停留几天,她正好去看看陈羽明做瓷器,她也想看看着紫色土做出的东西到底怎么样。   之后的两个,容宛月就去看陈羽明做瓷器。   罗莹陪着她,不过她脸色一直不太好,容宛月还以为她是毒素未清的缘故。   她让大夫再给罗莹把把脉,罗莹摇头说不用,她毒素没了,现在好得很。   只是她心中有事,她想告诉容宛月,但是却又记着姬星河的命令。   她很是纠结。   容宛月知道她没事,心思又放在了瓷器之上。   她自己也跟着学做瓷器,她不会捏什么好看的花样,就做了一个简单的马克杯,杯子带着手柄,上面又简单绘了些花纹。   每天跟着陈羽明学习做瓷器的人都很多,容宛月看着学徒们的花纹,都十分中规中矩,他们学的很快,但是有一些已经描绘得栩栩如生。   容宛月没有采用他们的花纹,她只在杯子上拿金笔刻了太阳、向日葵、溪流山川和一个姬星河。   好在她画不错,画出来的姬星河栩栩如生。   其他人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上面的人是皇上。   容宛月也很满意,她要将这个杯子烧制出来。   工匠操作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   不过这紫色土做的瓷器要求炉火高,又必须烧整整六个时辰,容宛月只能忐忑地回去等。   她回去发现姬星河又不在,他已经两个晚上不在了,果然很忙。   半夜她总是能闻到一股药味,后来发现是姬星河身上的。   她不由地想,难道姬星河又开始疼了?   可他吃了半颗药,按说不太可能。   她问过姬星河,姬星河也说自己没事,让她放心。   罗莹说今日要给自己做糟鱼,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   她吃了膳食就先睡了。   而在一间药炉内,罗莹跪在地上,姬星河站在她面前道:“你要做什么?”   罗莹道:“皇上,你为何要这么做?皇后娘娘怀有身孕,这是好事,你为什么要给她落胎药?”   姬星河道:“你知道了?”   罗莹道:“皇上,奴婢实在是不懂,如果娘娘知道自己有喜,一定会很开心。陛下此举会伤了她的心。”   “不会的,她也不想要孩子。”   “怎么可能,这是娘娘的孩子,她怎么会不喜欢?”   “朕不用说,朕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罗莹却不信姬星河所说的,她道:“皇上,你想弄死娘娘腹中的胎儿,该不会是怀疑娘娘对你不忠?毕竟娘娘这一路都与曹东等反贼一起……”   “闭嘴!”姬星河怒不可遏,“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罗莹被他气势所摄,可她真的想为容宛月辩解,她道:“皇上,你一定要相信娘娘,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姬星河道:“她是怎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现在就离开,想去哪里去哪里,但是最好不要再让朕看见你。”   “皇上现在赶我走,是不是怕我告诉娘娘,难道皇上还要让娘娘喝下汤药吗?”   姬星河冷哼一声,不愿再多说一句,让侍卫拉着罗莹堵住她的嘴,送她出去。   一旁的大夫看到这样的场面,吓得厉害。   姬星河问他道:“怎么样,有没有不痛苦,又可以让女子堕落胎的法子。”   大夫道:“有,有。”   他献上了一副药方,熬煮之后,妇人喝下之后会昏睡过去,然后再让有经验的稳婆来为娘娘清净身子就好。   这个过程中娘娘不会醒来。   姬星河拿着药,回到了安然居中。   容宛月果然又睡着了。   他坐在容宛月身边,准备躺下来。   容宛月皱眉醒了过来,看到姬星河她道:“皇上,你回来了,又这么晚吗?”   “吵醒你了?”   容宛月打了个呵欠道:“我睡了好一会儿了。”   她皱皱鼻子道:“又是药味,你吃药了吗?”   姬星河自己也低头嗅了嗅,明明他已经洗漱过,可容宛月还是闻了出来。   他道:“没有,可能是我今日去看了下受伤的兵将,他们那里就是个医庐,我回来的时候沾染了药味。”   容宛月道:“哦,原来是这样。”   姬星河附和一番,二人睡去。   第二日醒来,容宛月问问身边的人,他们居然都没有看见罗莹。   真是好生奇怪。   她去往罗莹居住的地方,发现她的东西不见了。   难不成她走了,可为什么她走得这么急,都没有同自己打招呼?   她心里奇怪,经过医馆的时候,她想起昨日姬星河的话。   她去往里面随意问大夫道:“昨日皇上来过这里?皇上的身体如何?”   药童正在熬药,有人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中的盖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药童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碎片,他怕师父责怪,生气地道:“你是谁啊,怎么突然出声,如果药熬不好怎么办?这可是我要熬给皇……”   “鲀儿,你在做什么?”   被喝住的小药童吓得摇头:“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大夫急匆匆地跑出来,对着容宛月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听到是皇后娘娘,小药童惊讶地抬头看。   容宛月道:“没事,起来吧,你这个徒儿倒是有趣。”   大夫看到徒弟的呆愣,心中焦急,他道:“让皇后娘娘见笑了,鲀儿,还不快去重新找个合适的盖子。”   小药童反应过来,忙往屋里去。   容宛月见他动作又急又怕,笑了。   她问道:“刚刚他说这药是熬给谁的?”   “是黄团练,”大夫道,“黄团练受伤了,这药是给他的。”   黄团练,没听过。   她还以为是熬给姬星河的。   她又问道:“皇上的身体近来如何?”   “禀娘娘,皇上身体康健。”   那就是没事了。   她转身要走,突然想起奶娘的话,她道:“本宫近日恶心呕吐,又嗜睡,你把一下脉,看是怎么回事?”   大夫心里一慌,容宛月已经坐了下来,手搭在枕木上。   大夫咬牙为容宛月切脉,他心里叫苦,娘娘这喜脉越发明显了,可他马上就要给娘娘落胎药。   真是罪过罪过。   容宛月见他摇头皱眉,脸都成苦瓜了,她道:“怎么了,本宫的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大夫急忙道:“不是,不是,娘娘身体无碍,一切正常。”   “那为什么会恶心想吐?”容宛月不解。   大夫如被架在火上烤,他道:“这个,娘娘,你可能是脾胃失和,草民给娘娘开几服药调理一下就好。”   脾胃失和?   不是怀孕。   容宛月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之前奶娘信誓旦旦地说她可能有孕,她头一个想法也是不可能,不过看着小九吃过奶后睡着,躺在襁褓里睡得香甜。   她觉得如果真的有一个孩子好像也不是难以接受。   现在证实没有,她居然有一丝失落,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大夫还在低头紧张,容宛月道:“好,本宫知道了,不过药就算了。”   她觉得没有大碍,也不想吃苦兮兮的药。   大夫应是,送她出去。   看着溶解我也走远,小药童懵懵懂懂地道:“师父,皇后娘娘说不想吃药,这药还要继续熬煮吗?”   大夫松口气,道:“当然要,这是皇上吩咐的。还有你,以后一定要慎言,如果刚刚为师没有阻止你,你跟皇后娘娘说出来,皇上如果知道,你的脑袋一定不保。”   小药童这才知道怕了,急忙点点头。   大夫回身看着药,只盼着如果娘娘知道此事,千万不要责罚他。   容宛月之后回了安然居,她自己用了晚膳,姬星河今日早早地回来了。   她惊喜地道:“今日回来得早。”   姬星河道:“是啊,事情处理好了。”   容宛月道:“对了,你今日有没有见到罗莹?”   姬星河眉头微微一动,他摇头道:“有侍卫看到她拿了包袱离开了。”   “真的走了,”容宛月凝眉,“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也没有同我打声招呼?”   姬星河看着她疑问重重,他道:“你不是说过,她之前就想离开吗?现在你既然已经没有事了,她可能也不想多呆。”   容宛月仍旧是觉得太赶,即使走也不急在一时。   姬星河见她仍旧在想着这件事道:“别为她费神了,她定会没事的。”   屋外,丫鬟进来,手上端着碗药。   容宛月道:“药,什么药?”   ◎最新评论:   完 第93章   ◎“阿宛,我们喝药吧。”◎   她以为是大夫开的调理肠胃的药,她道:“我不是跟大夫说,我不喝吗?”   姬星河心中一紧,他道:“你去看过大夫,什么时候?”   “两个时辰前吧?我就是有点想吐,所以问问他我怎么了。”容宛月道。   “是吗?那大夫是如何说的?”   “他说我是脾胃失和,要开药给我吃,不过我拒绝了。他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容宛月不解,姬星河心放下来。   原来容宛月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还去找大夫诊脉。   如果不是他提前命令他们不准告诉容宛月她有喜,容宛月现在怕是已经知道了。   思及此,姬星河知道,落胎这事只能尽快。   幸好,大夫已经熬煮好了药,现在只要容宛月喝下这药,然后再睡一觉就会没事了。   他道:“既然是大夫开的药,那你喝了吧。”   容宛月摇摇头:“我不想喝,太苦了。”   姬星河道:“喝了是为你的身体好,你不是总胃脘不舒服?我让人准备蜜饯,你吃下可好?”   容宛月仍旧皱眉头道:“我现在也不吐了,不喝。”   她开口让丫鬟拿下去,姬星河却是拉住她的手,她跌坐在了姬星河的身上。   她挑眉,姬星河道:“别拿身体开玩笑,喝了吧,嗯,乖。”   他像哄孩子一样,容宛月啼笑皆非。   往常都是她用这样的口吻哄姬星河的,今日倒反过来了。   她道:“你记不记得,之前你毒发的时候,我要你去泡药浴,你是怎么做的?”   姬星河想起这个,摇摇头道:“你不要学我,我可以顶住,但是你最近受伤太多,需要好好将养,如果肠胃不好,那就无法养好身体。”   容宛月只觉得好笑,她倒不知姬星河何时变身成为大夫了。   她一本正经道:“要让我喝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如果你身体再不舒服,不许不听话,要乖乖地吃药,你能做到吗?”容宛月盯着姬星河瞧。   姬星河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你。”   这样,容宛月就放心了。   姬星河将药端过来,容宛月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一脸抗拒。   姬星河道:“喝完就好了,一点儿也不会痛。”   容宛月笑道:“我又不是痛,我是想吐而已。”   姬星河笑而不语,容宛月闻着碗里的药,往外看了一眼。   姬星河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眺望道:“怎么了?”   “好像听到婴儿的哭声。”   姬星河手微微一抖,碗里的药汁轻轻地荡漾。   “你听错了吧?”他道。   容宛月再细听,又没有声音。   她道:“可能真的是我听错了。不过今天我去看了下小九,他本来哭着,看到我就睁大眼睛看着,也不哭了。他睡着的样子也十分地可爱,看着就让人忍不住亲一口。”   她多说了几句,姬星河看着她,她发觉了道:“怎么了?哦,我忘记你不喜欢小九了。”   姬星河道:“你很喜欢他。”   容宛月道:“可爱的小孩子谁不喜欢?”   她喜欢婴儿。   姬星河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她的小腹上,他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怕怀孕,怕生孩子吗?”   容宛月道:“是啊,就是我现在想想要是让我生下一个小团子,我也觉得一定很痛。”   她说完摇摇头,姬星河凝眉,而后想着不管怎么说,她不愿自己生孩子的,这一点总没错。   自己是为了她好,她不会说什么的。   他不再犹豫,端着药碗再次喂到容宛月的嘴边道:“药快凉了,喝了吧。”   反正都逃不脱,容宛月端着碗,这药闻起来就苦。   她喝了满满一大口,姬星河在一旁紧紧注视她。   褐色的药已经少了大半,只要她再把所有的药喝下去,那她很快就会睡过去。   “别喝,别喝!”窗外传出慌张的喊叫,“那是落胎药。”   什么落胎药?   容宛月猝不及防吐了出来,她吃惊地看向声源处,罗莹露出头来。   姬星河猛然站了起来,他手一挥,杯盏投掷过去,只听窗外一声闷哼,侍卫已经冲了过去。   姬星河的功夫容宛月是知道的,他这一下,罗莹不死也伤。   她急忙道:“等一下,把人带进来。”   姬星河道:“阿宛。”   容宛月此时还不清楚事实真相,她道:“让罗莹进来,我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星河道:“不要听她胡说,你快点喝了药,喝完药就好了。”   容宛月反应过来,姬星河今天晚上一直在劝她喝药。   她盯着手中的药碗道:“这不是调理肠胃的药,这是什么?难不成真的是什么落胎药?”   姬星河低头,容宛月仍旧不明白。   落胎药?   她怀孕了?   可是她才看过大夫,她根本没有怀孕,这会姬星河为什么要让她喝落胎药?   除非……   “皇上,我真的有身孕了?”   “你一早就知道了?”   “大夫听从你的旨意,对我说谎?”   “是也不是?”   容宛月盯着姬星河瞧,她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星河见无法再隐瞒下去,他叹气道:“是,你都猜对了。”   她都猜对了,也就是说,她真的有孕了。   她下意识捂着肚子,看着自己现在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里面会有一个小生命。   她道:“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瞒着我,又为什么要让我喝落胎药?”   “我早就劝过皇上不要这么做,可皇上执意不听,还让人将我赶了出去,”罗莹胸口刚刚被杯盏击中,此时呼吸一下,都很痛。   她被侍卫押了进来,她道:“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娘娘就喝下那碗药了。”   罗莹也是他赶走的?   容宛月看向姬星河,想问他要一个解释。   姬星河对上容宛月不解的目光,踌躇起来,这件事说到底是他的不对,如果不是他一晌贪欢,阿宛也不会怀孕,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他迟疑片刻道:“我的确早就知道了,之所以瞒着你是怕你烦恼,我想着与其你以后知道心里不舒服,不如我瞒着你,等你喝了药,让人来帮你,你肚子里便不会有小恶魔了。”   嗯?   小恶魔,他把肚子里的胎儿叫小恶魔?   容宛月只觉古怪,一般人听到有自己的孩子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他会第一时间认为这是麻烦,想要瞒着自己悄悄地除掉呢?   她皱眉道:“皇上,你不想我怀孕,你讨厌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姬星河道:“我的确是不想让你怀孕。”   容宛月惊愕不已,姬星河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你会昏睡过去,然后有稳婆来帮你。明日如果你醒过来,只会觉得有点累,但是不会痛,也不会有其他的感受,这样就很好。”   可惜得是,这样好的处理方式却被罗莹破坏了。   容宛月见姬星河还真的是这么想的,而且现在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的目光反而掠过罗莹,怪她开口。   她气笑了:“你不想我生子,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没有一丁点儿响要透露给我,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见容宛月如此生气,姬星河懵了,他道:“你怎么了?之前你说你不想怀孕,不想生子,因为生子的代价太大,你很害怕的。”   容宛月一时语塞,这话的确是她说的。   “我不想你苦恼,所以才想这么做,你不用担心什么,找来的稳婆有经验,你不会痛的。”   既然现在容宛月已经知道了,那现在也不迟。   他走近容宛月道:“不如,让大夫早熬一碗药,稳婆还在外面等着,现在就落胎吧。”   罗莹吓得护住容宛月,警惕地看着姬星河,仿佛姬星河会再次伤害容宛月。   姬星河对容宛月细语温声,可面对罗莹可没什么耐心,他道:“你做什么,起开。”   “皇上,你真的不是因为嫌弃娘娘吗?”   姬星河一掌拍在她的伤口上,容宛月急忙扶住她道:“皇上,你做什么?”   姬星河道:“我早说过,不要在皇后面前说这些,这些只会玷污了她的耳朵。”   容宛月一头雾水,姬星河道:“阿宛,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你被歹人掳走,一路上吃尽了苦头,我知道你是清白的,其他人的话你不用听。”   容宛月略微一想终于明白姬星河是什么意思,原来罗莹是怀疑姬星河嫌弃她,才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摇摇头,对于这一点她是相信姬星河的。   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道:“皇上当真信我,那为何要打掉这个孩子,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可这不是你的孩子吗?皇家最重子嗣,你真的忍心不要它?”   姬星河摇头道:“我只要你,除了你,其他人都不重要。我不想你出事,像那个花娘一样。”   容宛月突然明白过来,他是怕了。   当时她帮花娘接生,他到现场的时候,花娘躺在血泊中,面无血色,现在更是一直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要苏醒的征兆。   她是怕自己也成为花娘这个模样,所以才打算悄悄地解决掉她腹中的胎儿。   她鼻子微微一酸,姬星河心中果然只有她。   她眸中含泪,姬星河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他听大夫说,怀孕之人有时会喘不过来气,甚至手脚浮肿,全身瘙痒,这一切都让他不能容忍小恶魔的存在。   容宛月摇摇头,她道:“皇上,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突然不喜欢我了,连带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想要。”   “怎么可能,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容宛月现在知道了,姬星河揽住容宛月,他伸手为容宛月拭去腮边的泪。   他道:“你别胡思乱想,你已经是我的皇后,我们又历经生死才能好好地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容宛月刚刚真的是又惊又怒,现在知道原委,她的心定了下来。   她不觉又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姬星河恰好看见她的动作。   他心里隐隐涌上不安,他握住容宛月的手道:“阿宛,我们喝药吧。”   ◎最新评论:   完 第94章   ◎一个受尽疼爱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容宛月没有出声,手搭在小腹上一动不动。   姬星河道:“别犹豫了,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就很好。”   “你难道真的不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吗?”   “不想。”姬星河斩钉截铁。   他如此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她道:“朝廷的大臣都希望后宫能尽快有皇子,这样可以稳定人心,无人敢生事。”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闹事,谁敢多说什么,砍了就是。”姬星河不以为然。   容宛月凝眉,姬星河道:“阿宛,你不想喝药?你想留下这个小恶魔?”   他的语气充满不解和嫌弃,对这个未知的小生命,他当真是半点儿也不欢迎。   容宛月沉默了,姬星河搂住她的手臂慢慢地收紧,他道:“为什么,阿宛,你不是说过,你不想有喜?难道你也想要想花娘一样?”   容宛月道:“花娘只是一个意外,我的确也说过,我只是突然肚子里有一个小婴儿感觉新奇。”   她说完,见姬星河一脸疑惑和担忧,她道:“我也不知道,我很犹豫,毕竟我也是刚刚知道自己怀有身孕,我脑子很乱。”   她没有肯定地说自己要留下这个东西,姬星河打铁趁热道:“别犹豫,也别怕。想一想,最近因为它你受了多少罪,他让你呕吐、嗜睡,以后还会让你遭受裂骨之痛,不值得。不如现在就将它扼杀,真的,不痛的,你相信我。”   姬星河轻声哄她,罗莹在一旁道:“皇上,娘娘,这可是皇嗣,且还是大荣朝的第一个皇子,你们刚刚消灭了叛军,如果此事再传出皇后娘娘有喜,对百姓和朝臣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也更能稳固政权,不是吗?”   姬星河目光如刀,射向了罗莹。   罗莹心头一梗,差点腿软。   他道:“先将她带下去。”   侍卫急忙拖着罗莹下去。   容宛月听过罗莹的话,若有所思。   姬星河道:“不用听她的话,我的江山不需要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孩来固定。阿宛睡一觉吧,睡好之后,所有的烦恼就没有了。”   他抱起容宛月放在床上,同时吩咐人再去熬煮一碗药。   容宛月心头非常乱,她躺在床上,眉头紧锁。   她一开始并没有生子的打算,她怕痛,也不想有太多的牵挂。   可不知道是不是亲手给花娘接生,一个小生命在她的手上诞生带给她巨大的冲击。   尤其是小九生下来,圆圆肉肉的,在她的手上啼哭。它是如此的脆弱,可他的生命力又是如此顽强。   那种新生命降生的欣喜让她感动,心中又涌起了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后来花娘昏迷,她照顾小九,看着小九一天天长大,变得更加地好看。   他依赖自己,自己也喜欢他。   她偶尔会想如果自己跟姬星河有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   奶娘说她有孕的时候,她惊讶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直到大夫把脉之后说她没有身孕,只是脾胃失和。   她心头略过淡淡的失落,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对这个未存在的孩子有期待。   现在得知她真的怀孕了,她心绪更加复杂,高兴、发愁、意外、为难,可唯一没有想将它打掉的心。   她躺下去,可根本没有心思睡。   姬星河就在她跟前,他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似乎是想哄她睡觉。   片刻之后她听到丫鬟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看到姬星河已经又端来了一碗药。   他嘴角微微扬起道:“药来了,喝吧。”   容宛月坐了起来,她也没用姬星河扶,她就靠在床上,接过姬星河手中的药。   这药跟刚刚她吐掉的一样,颜色、气味分毫不差。   她抿唇道:“皇上,你真的想我喝?”   姬星河看出她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她在犹豫。   那只有由自己帮她,他道:“我希望阿宛你以后能够无病无痛,不用遭受生子之苦。”   他一字一句,听得容宛月心纠结成一团。   她犹豫着,低头,姬星河仍旧看着她。   药碗里倒映出她的脸,和一双乌沉沉的眼睛。   她停了下来,姬星河道:“怎么不喝了?”   她看姬星河一眼,掀开被子蹭蹭蹭地下床,药碗放在桌子上,她道:“我想好了,我不想喝落胎药。”   姬星河惊讶:“你……”   “对,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不行,”姬星河一口否决,他态度出奇地坚决,“我不同意,它绝对不能再呆在你的腹中。”   容宛月道:“不,我决定了,留下它。”   姬星河眉眼锋利,他沉声道:“阿宛,你乖,你听话,它不能留,它会害死你的。”   容宛月知道姬星河的顾虑,她道:“皇上,你听我说,虽然我当时说的是真的,可是皇宫中有最好的御医,他们定会保我无事。”   姬星河仍旧是不同意,“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只要有十分之一,你会受苦,我都不接受。”   容宛月抚摸小腹,“可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它可能是女孩,也可能是男孩,它会集合我们两个身上的的特征,也许眼睛像你,也许鼻子像我,它生下来之后会慢慢地长大,会像你一样好看,成为大荣朝的最美丽的皇子或者公主,我们可以给它最好的东西,这样不是很好吗?”   姬星河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他的童年十分不堪,想象不出来容宛月描述的画面。   一个受尽疼爱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容宛月看到他脸上的迷惘,想起他小时候被困在如霜居,可怜无助的模样。   她心软了。   她走近姬星河身边,拉住他的手道:“皇上,到时候不仅有我,还有一个小人会一起陪着你,这是你的骨血,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它是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算计你,恐惧你,它只会跟我一样爱你。”   她将姬星河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尽管那里现在还是十分地平坦,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姬星河却仿佛感受到一丝心脏的跳动,他如同被烫到,迅速抽回手,人也急忙后退几步。   容宛月吃了一惊道:“皇上?”   姬星河说了一句:“你先休息。”   然后匆匆离开了安然居。   容宛月跟上去,姬星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进去:也许是该让他冷静,一个人好好地想想。   其实她想留下这个孩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还有百分之一的好感度,她就要离开这里,离开姬星河。   虽然姬星河答应她,假如有一天她离开之后,他会好好的。   可万一呢,万一姬星河根本做不到。   他早说过,这世上除了她,他再没有眷恋的东西。   如果他真的在自己离开之后,不想活了,跟随自己而去,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如果她能生下来再离开,或许对于姬星河来说,就多了一份牵挂,他就不会干脆利落地寻短见。   只不过这些话她没法对姬星河说,只希望姬星河能够接受这个孩子。   容宛月夜里也没等来姬星河,第二日他似乎从外面回来,衣衫都湿了。   容宛月急忙过去,让人给姬星河更衣。   那碗药还在桌子上,容宛月当着姬星河的面吩咐下人去倒了。   姬星河什么话也没说,她琢磨姬星河应该是想通了。   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亲自为姬星河通了发,然后为他簪发。   又吩咐人准备了早膳过来。   她忙忙碌碌,见姬星河始终不说话,她道:“皇上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吃点早膳,估计皇上这会儿也不想见我,我先离开。”   她转身还没踏出一步,自己的衣摆被拽住了,只听姬星河闷闷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见你了?”   容宛月嘴角微微扬起,她道:“可是皇上一夜未归,回来又什么都不说,难道不是生气了吗?”   她作势欲走,姬星河拉地更紧,他道:“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   “是,是害怕。”   “害怕?”   容宛月转过身来,她坐了下来,注视着姬星河道:“皇上怕什么?”   姬星河又是一夜未睡,此时头发被容宛月半挽成丸子头。   他衣衫也只换了柔软的薄衫,整个人弥漫着无辜脆弱的气息。   容宛月哪里还能硬得下心肠,姬星河又蹙眉看着她,双眼蒙着水光,仿佛有许多话要说。   容宛月声音不觉放轻道:“皇上,你告诉我,怕什么?”   “怕失去你,怕你会痛,怕你为了它吃苦,怕你会只重视它,为了它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意理我,将我放在心上。”   他说出压在自己心里的担忧,“我还怕自己不配有孩子,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它,父皇该怎么当?如果它真的生下来,我很怀疑自己根本不会看它一眼。”   原来他怕得居然这么多。   容宛月开解他道:“皇上,你听我说,我们不是马上要回京城了吗?我回宫之后定会老实地让太医为我天天诊脉,务必确保自己与胎儿都没事,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任何事,我不会像花娘一样,皇上你信我。”   姬星河皱眉,他想了一夜,仍旧无法安心。   容宛月知道自己可能一时无法打消他的疑虑,她道:“皇上,你信我,信太医,我不会有事。”   “你放心,虽然它是我们的孩子,但我一定不会为了它冷落你,你就是我心中的第一个人。而且谁都是第一次当爹娘,没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我们可以学习,也可以看书,书海广博,我们一定能学会如何成为好的父皇、母后。”   她慢慢地劝姬星河,姬星河听了许久,最后终于勉强答应。   容宛月很高兴,原本以为劝服姬星河会浪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通了。   她也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跟姬星河说好,他们即刻就出发。   罗莹还跟着他们,说是想看到小皇子出生。   花娘与小九,容宛月托了陈羽明照顾,同时也留下了钱财。   一切就绪好,他们终于离开灵武回京。   路上容宛月开始的时候呕吐,后来孕吐劲儿过了,她在车子上坐着也不难受,还能吃不少东西。   姬星河之前还担心,见她舒服不少,也放下心来。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让队伍放慢的速度,只为容宛月路上能够少些颠簸。   等他们回到京城,竟然已经到了十月。   容宛月回到皇宫,宫人见了她激动坏了。   得知容宛月有了身孕,他们恨不得给容宛月下跪,一个个地要给菩萨上香。   容宛月被他们逗乐,给他们发了赏钱,散散喜气。   ◎最新评论:   【么么】   完 第95章   ◎可她落地的时候,双手下意识护住了小腹。◎   她回去之后,几位太医都给她仔仔细细把脉,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如果是个男胎,那他以后就是太子,可是万万不能出事。   好在龙胎无事。   容宛月很放心,她还在商城里兑换书看,按照书里的来养胎,也会看些诗词歌赋来胎教。   姬星河每次忙完事情之后就过来看她,见红袖念书,容宛月听得津津有味。   他看书名,发现是策论。   他不由纳罕,容宛月解释道,她这是在胎教,这书的内容不止是她在听,肚子里的小娃娃也在听,赶明儿生出来就聪明。   姬星河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容宛月到底是在哪里听得这些论调,但他也没阻止。   反而有时自己也拿起书来,读给容宛月听。   容宛月依旧嗜睡,姬星河的声音又好听,她听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睡着,姬星河放下书,给她盖好被子。   视线从她的脸上滑过,又落在她的小腹上。   他的面容严肃起来,他骗了容宛月。   他说自己愿意接纳这个小恶魔,他说谎了。   他只是不想让容宛月敌视他,当时她情绪激动,如果自己不答应她的话,她会难过。   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已经问过太医,落胎要趁早,大了对她身体的损害更大。   只是他的手也忍不住学着容宛月放了上去,这次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想起容宛月所说的,他们可以一起教这个小孩,陪着它长大。   容宛月翻身,差点压住他的手。   他赶紧抽回手,容宛月不知梦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姬星河看着她,如果这次再动手,她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难过?   一定会的,毕竟这些天,他看得清楚,她是真的很喜欢肚子里的小恶魔。   他深呼一口气,不能想了,下了决定就不能犹豫。   他给容宛月掖被角,之后走出了邀月宫。   王喜迎上来,姬星河道:“这几日就安排上。”   王喜欲言又止:“皇上,真的要这么做吗?”   姬星河点头:“去吧。”   容宛月专心养胎,本来姬星河一直在忙,这几日似乎又有了空闲时间,可以过来陪她。   姬星河知道她喜欢茶花,说御花园里新移栽过来许多茶花已经盛开,让她过去看。   容宛月心情正好,起身随姬星河一道去了。   罗莹也一道陪着。   容宛月远远地就看到那御花园果然是焕然一新,里面的茶花嫩粉、鹅黄、烟紫、朱红,每一株都仿佛风姿绰约的美人在花园里静静绽放,微风吹来就舞姿翩翩。   容宛月忍不住走快了,她置身花丛之中,心情也如花儿一样。   姬星河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旁看着她,她冲姬星河笑,俯身嗅花香。   姬星河看一眼王喜,王喜点点头,示意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望向那条微微突起的拱桥,又看看玩得正开心的容宛月。   “皇上,”容宛月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朵粉色的茶花,她递给姬星河道,“皇上,这朵漂亮吗?”   她手上的茶花重瓣层层叠叠,露出里面嫩黄的花蕊,花瓣像堆叠的海浪。   香气逼人。   他接过那朵花为容宛月簪在鬓边,容宛月肤色白皙红润,此时一朵芙蓉吐露在发髻间,更是云鬓花娇。   “很好看。”姬星河道。   容宛月笑了。   这情形让她想起之前在太皇太后的宴席上,他也是如此当着众人的面,为自己簪了一朵茶花。   她摸了摸茶花道:“谢谢皇上,今日的御花园令我欢喜。”   她指了指桥那边的一处水域道:“那里好像也与往日不同,是种了什么吗?”   她抬脚就要过去,姬星河下意识叫住了她:“阿宛?”   “啊?”容宛月回头。   她站在原地,姬星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终于下定决心,拉着容宛月的手道:“你想去那里看看,我们一起去。”   容宛月抬头笑着道:“嗯,好。”   两人慢慢走过去,容宛月只觉得姬星河走得很慢,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处到底是什么了。   她催促姬星河快点,姬星河也不再纠结,快步向前。   走到桥上的时候,他感觉到脚下光滑,如果容宛月真的摔倒在这里,可能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他不由地再次看向容宛月,手也下意识抓紧。   容宛月道:“咦,这里好像有点滑。”   姬星河心微微一紧,他道:“是吗?”   容宛月点头,她一手紧紧抓住旁边的扶手,一点一点地走下去,竟然真的让她安全地走了过去。   她下来之后呼了一口气道:“真的滑,幸好我安全下来了。”   姬星河勉强笑笑,他扫一眼王喜,王喜双眼发直,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姬星河只以为他在为自己没能办好事而羞愧,一时也没察觉到异常。   容宛月既然没能摔跤,那接下来怎么办。   容宛月道:“这里滑,等下我们不要从这里走了。”   姬星河点点头,他还在想着如何能让这个孩子落胎。   容宛月已经往湖边行,看到上面淡黄色的荷花时,她惊讶道:“黄色的荷花,皇上你从哪里弄来的?”   姬星河尚未说话,容宛月回头,正在这时,她看到一旁伺候是王喜,眼神凶狠,袖笼滑出一把匕首,冲着姬星河的后背刺了过去。   “小心!”   容宛月大喊一声,姬星河只觉自己被推了一把,他回身看到容宛月胸口被刺中,而刺伤她的人竟然是王喜。   只见王喜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鲜血喷溅,容宛月摔倒在地。   可她落地的时候,双手下意识护住了小腹。   “阿宛!”   “保护皇上,护驾护驾。”   “娘娘,娘娘流血了!”   刚刚还一片祥和的御花园里此时乱成一团,王喜已经被侍卫押住,他双目无神,手上的匕首被打落,可他仍然重复着刺的动作。   他这副模样,像是中邪一样。   姬星河抱住容宛月,她胸口血流如注,姬星河急忙按压住伤口,喊道:“太医,快去喊太医。”   他抱住容宛月就往羲和宫跑,容宛月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痛,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姬星河的身上也已经沾满了鲜血,容宛月艰难地道:“皇上,我们的孩子会没事吧?”   姬星河急忙安慰她道:“没事,它一定会没事。”   容宛月听了之后也没觉得放心,她捂住肚子道:“皇上,我好疼啊。”   姬星河鼻子酸涩不已,他努力压下心中的难受道:“马上,马上太医就来了,你会没事的。”   容宛月没再说话,姬星河跑得快,额头很快有了汗珠,她抬手为他擦拭了汗珠。   姬星河看她一眼,只觉得羲和宫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么远。   好不容易到了羲和宫,太医们也来到了。   他慌道:“快,快给娘娘止血。”   太医们急忙过去,这匕首居然有毒,此时容宛月的伤口已经成黑色的了。   蒋太医验出来,这毒跟皇上之前中的一模一样。   一听这个,姬星河更是急如星火,他道:“快,快给她解毒,她一定要没事。”   蒋太医急忙应是,可现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解药可能会对娘娘腹中的胎儿造成他们也无法预料到的影响。   而且娘娘刚刚动了胎气,这一胎恐怕也难保。   姬星河听后愣了一下,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让这个胎儿可以落胎。   刚刚他还为此计没能成功而苦恼,可现在太医告诉他,这个胎儿可能保不住了。   他本来该高兴的,可是他却突然想起容宛月倒下的时候,还依然不忘护住自己肚子的情形。   她问自己孩子一定会没事吧,他向她保证孩子会好好的。   他一瞬间心绪复杂,蒋太医也知道皇上为难,他道:“皇上,还需尽快决定,解药是不是现在就用?”   他正思考的时候,容宛月痛醒了。   刚刚模模糊糊的,蒋太医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问蒋太医道:“难道没有既能保住孩子,又可以解毒的方法了吗?”   蒋太医十分地为难,姬星河道:“阿宛,你的命更重要。”   他对蒋太医道:“用药吧。”   容宛月摇头:“不,等一下,皇上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我想要保住它,你刚刚不是也说它一定会没事的吗?”   姬星河又岂不知,可比起失去容宛月,让容宛月与自己一样受这毒的苦楚,他宁愿不要这个小恶魔。   即使,即使他也有过犹豫。   他握住容宛月的手,容宛月脸色苍白,手指冰凉,他道:“阿宛,就当我们与它无缘,还是尽快用药,再耽误不得了。”   容宛月摇头:“不行,不行,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她不同意,姬星河瞧着不能再等下去,他狠狠心道:“快拿药来给娘娘喝。”   容宛月道:“我不喝。”   太医们面面相觑,姬星河面色冰冷:“都还愣着做什么,这是圣旨。”   太医忙活起来,姬星河握住容宛月的双手,容宛月道:“你放开我,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的。”   她的伤口再次流血,姬星河又急又难过,他恳求道:“阿宛,阿宛,我们不要它。”   容宛月眼泪流出来,她身体剧痛,意识又开始模糊。   她紧紧握住姬星河的手,指甲在他的手上留下长长的划痕,她道:“答应我,留下它。”   姬星河哀伤地看着她:“睡吧,我陪着你。”   容宛月昏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漆黑,可她听见一个小娃娃的笑声,小娃娃胖乎乎,手臂上还带着小小的桃木剑,她循着光走到小娃娃的身边,那是一个女娃娃。   她长着无牙的嘴,笑得口水都要流下来。   容宛月的心软成一汪春水,她伸手去抱的时候,娃娃不见了。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纯黑之中,她只能听见婴儿的哭声,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她惊醒过来,抬头发现天已经黑了。   想起自己的梦,她急忙去摸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也看不出什么。   她的胸口很疼,包着白色的布缕,她想起昏迷前姬星河的哀伤,他根本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   她现在也没有姬星河以前中毒时的冷热交加,她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也已经没了?   一定是,一定是的。   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哭了起来,罗莹听到她的声音急忙走进来:“娘娘,你醒了?”   容宛月看到罗莹,顾不得擦眼泪,她问道:“姐姐,我肚子里孩子没了吗?”   罗莹避而不答,她道:“娘娘,你渴不渴,喝点水吧?”   她起身想要为容宛月倒水,容宛月抓住她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她问道:“你快告诉我,我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没有了?”   罗莹叹息一声,她道:“娘娘,节哀吧。”   节哀?也就是说,真的没了。   容宛月心情大恸,她靠在床上,哭出声来。   罗莹见她如此伤心,心里也难受。   她道:“娘娘,现在孩子没了,你要保重身体才好,落胎也是需要好好休养的。”   容宛月很难过,她不想说话。   虽然她知道自己当时的要求也是是苛刻了,毕竟自己中毒了,如果再不吃药,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理智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感上她一时接受不了。   她下意识抬手放在小腹上,随即想起来,这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梦就是预言梦,在她昏迷的时候,那个小可爱已经离开了她。   她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罗莹见她如此难受,端来热茶水给她道:“娘娘,你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容宛月不想喝,罗莹又道:“娘娘,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御膳房去做。”   容宛月摇头,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罗莹无法,只好出去了。   红袖与绿蜡等人还在外面,听说娘娘很难过,她们都默默地掉了眼泪。   罗莹决定亲手给容宛月做些吃食,红袖进去伺候容宛月。   容宛月躺在床上,红袖静静地陪着不说话。   容宛月问道:“皇上呢?”   “娘娘,皇上去抄家。”   “抄谁的家?”   “福王。”   容宛月惊讶:“为什么?”   红袖道:“娘娘受伤中毒,皇上十分生气,一日的时间就查出来,王喜公公是被下蛊了,所以才会听从别人的命令对皇上下手。而这下蛊之人就是福王。皇上震怒,下令抄家,福王以及府上诸人全部斩首示众。”   福王,原来是他。   ◎最新评论:   完 第96章   ◎她是自己的唯一,是自己仅有的光亮。◎   当时姬星河回来,已经将福王下狱,他得此结局也是罪有应得。   只是害了她的孩子。   很快罗莹做好了饭食,绿蜡等人也都进来伺候容宛月。   容宛月被劝着吃两口,她不吃,他们都泪眼汪汪地看着容宛月,齐齐地下跪求着容宛月吃一点。   容宛月又想哭了。   罗莹让他们起来:“你们难道是想看娘娘继续哭吗?对眼睛不好的。”   齐山急忙起来道:“是奴才的不是,皇后娘娘吃一些吧。”   容宛月喝了一点儿鸡汤,虽然胃里空空如也,可她愣是不饿。   绿蜡在一旁道:“娘娘,你别难过,以后你跟皇上肯定还有皇嗣的。”   红袖道:“是啊,娘娘,绿蜡说得对。”   容宛月没有说话,绿蜡想让容宛月开心,她道:“娘娘,今日御花园的茶花开得更好看。”   “娘娘,皇上对娘娘是真的好,前几日我就见皇上吩咐王喜公公等人在御花园里摆满了茶花,那些路也扫地干干净净,就为了娘娘能走得稳,对了,那湖里也是放了漂亮的荷花,黄色荷花真的很少见。”   “皇上忙到了晚上呢,两个公公重新处理了一下拱桥四周,皇上当时就在一旁看着呢。”   容宛月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些她都知道,她也明白他们的心思是不想自己跟姬星河也什么隔夜仇。   她都明白的。   不过,当她听到绿蜡说湖上那边条路时,她心头跳了下。   那个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十分的滑。   当时她十分小心才没有摔倒。   现在绿蜡说这桥还是姬星河看着小太监修理的。   按说姬星河如此细心,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除非……   她脸色沉下来,红袖第一个察觉到娘娘的神情不对。   她道:“娘娘,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容宛月道:“我没事,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还没做。”   她在红袖耳边低语一番,红袖惊讶,可她低头应了,随即出去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容宛月又吃了些东西道:“你们先出去,我休息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红袖回来。   得知这桥上面果然是涂了一层桐油,容宛月心头火气。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姬星河到现在都没有来看她了,他不是忙,他是不敢。   她道:“我知道了。”   夜晚到了,姬星河终于过来邀月宫了。   他白日已经听说容宛月醒了过来,他本来想立刻赶过去见她。   可他随即想起来自己做的事,他退缩了。   只让太医过去看看她现在到底怎么样,得知她伤心难过,但是毒素没有大碍,他松口气。   他在外面处理政务,心里却始终不得安稳。   终于到了晚上,他还是没忍住过来看容宛月。   他听绿蜡说,容宛月睡了。   这样正好,他可以进去看她。   他悄悄进去,容宛月背对着他,月光透过窗户漏过来,她单薄瘦削的身影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他慢慢地过去,坐在了床头。   容宛月闭着眼睛,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视线却触及到她胸口上的伤。   王喜刺杀的时候,她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自己。   她将自己看得如此重,甚至不惜为了自己,中毒。   可反观自己却无法让她事事如意,他对不起她。   他低声道:“阿宛,我对不起你。”   容宛月猝然睁开眼,她道:“所以,你承认自己在桥上洞手脚,想要我滑胎了?”   姬星河大吃一惊,从床上摔落在地,他道:“你,你没睡着?”   容宛月坐起来,恨恨地看着姬星河道:“如果我睡着了,又怎么能听见皇上的自白呢?”   姬星河站了起来,他一时语塞道:“我,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骗了我,解释你从开始到现在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你的承诺是假的,你第一次想让我喝落胎药,现在又想让我摔跤?”   容宛月激动下床,姬星河见她面露痛苦,起身扶住她道:“你别下来,快躺下来休息。”   容宛月一把推开他,“你别碰我。”   姬星河被推得踉跄,他道:“小心胸口流血。”   “你还管我做什么?你现在满意了,孩子没了,这里——”她捂着自己的小腹道,“它死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们说,我们以后还会有,不会,不会了。即使再有,你也还是会杀死他们。”   容宛月难过又愤怒,胸口疼得要命,可这也压不住她的愤怒,当她得知是姬星河动的手脚,她的心瞬间凉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不肯答应自己再想想办法。   她摔了一跤,正好与他的计划一致,他巴不得自己如此。   “阿宛,你听我说。”姬星河去抱容宛月。   容宛月推开他:“你别碰我,为什么你要骗我,你自己不是最讨厌受骗,为什么却要骗我。”   她实在没忍住,用力捶打他。   姬星河看她情绪如此激动,没有还手站在她面前,任她出气。   容宛月伤心极了,她一眼看到桌子的小玩意,是之前她觉得有趣特意留下来,想着以后可以给肚子里的小豆丁的。   可现在都变了。   她哭着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这个孩子,我都是为了你,我想留下它陪你,现在它没有了,如果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我始终是要离开这里的,我不是这里的人。到时候,你一个人如何是好,如果能有一个我们共同的孩子,它就是我们共同的希望,我希望它可以让你拥有活下去的勇气,能够成为你的牵挂,可是现在毁了。”   她哭着说完,姬星河大吃一惊,他握住容宛月的手道:“你说什么,你不是这里的人,那你从何处来?你要走去哪里?”   容宛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她紧皱眉头,转过身去,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可姬星河不给她这个机会,他道:“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宛月闭嘴,姬星河道:“你说过,你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现在还不行吗?”   他想起容宛月的字,更是想起罗莹与他一起寻找容宛月的路上也曾说漏嘴,她说过容宛月不是罗宣。   她虽然不是罗宣,但他却十分肯定,她就是一直在帮助自己的人。   只不过,她同样也不是容宛月。   她到底是谁?   他注视着容宛月道:“你是游魂吗?还是什么鬼怪?”   容宛月被他如此一问,呆住道:“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我当然是罗宣。”   姬星河摇头:“不,你不是罗宣,你也不是容宛月,我听说过借尸还魂,你是不是精怪附身在他们的身上?”   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罗宣?   容宛月惊诧,姬星河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逼近容宛月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想要吸取阳气,幻化成人吗?”   容宛月:……   让姬星河跟着自己一起读了那么多志怪小说,看来是错了。   他的猜测都歪到十八弯去了。   她摇摇头道:“都不是。”   姬星河并没有放松,他问道:“那你是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容宛月被他逼得坐在了床上,她心灰意冷,感觉自己什么时候都没做好。   现在回不来家,孩子也没保住,眼看身份也要被揭穿了。   姬星河单膝跪在床前,手搭在她的膝头道:“阿宛,告诉我吧,我不想再一直猜来猜去,我担心你什么时候会走,每日都无法安心,告诉我好吗?”   容宛月垂眸看着他,他眼里根本没有丝毫的介意或者是害怕,有的只是无尽的担忧。   罢了罢了。   只要不暴露系统,她就不会被处罚。   她道:“你真的想知道?”   姬星河点头,对于容宛月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容宛月道:“好,我都告诉你,那你要听好了。”   姬星河忍不住屏住呼吸,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容宛月到底是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也许是他难以接受的,也许是离奇的,但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清清楚楚地了解她。   容宛月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来历,隐瞒了系统的存在。   她说的时候也注意这姬星河的表情,他始终盯着自己,听到她是从未来人,眉头微微皱起,但也没有害怕。   当她说完自己得到姬星河百分百的喜欢之后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去自己的家乡,姬星河紧紧握住她的手,似乎是生怕她现在就消失不见。   容宛月随他握着,她说完,问姬星河道:“现在我都跟你坦白了,你信吗?”   姬星河重重点了下头,他居然没有一丝儿怀疑,怀疑自己是编造出来骗他的。   “那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姬星河喉结滚动,他一时之间有千言万语想要问,想要说,可一时不知该如何问起。   他踌躇片刻道:“你一定要离开吗?什么时候离开?”   他没问自己的世界,没有问其他的东西,他最在意的仍然是她的离开。   容宛月心里如咬了一口酸涩的梅子,眼睛不敢看姬星河,她道:“我家中的父母都在等着我。”   “可这里也是你的家啊,你说过的,我们在一起,皇宫就是我们的家。”   她的确说过,以前的话,现在却像刺,甜言蜜语化为刀剑,扎在她的心上。   她只觉胸口的刀伤更痛了。   “这里的确也是我的家,我没有骗你,只是那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他们很担心我,我不能让他们伤心难过,明明我活在这里,却让他们以为我死了,我……”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姬星河定定地瞧着她,眼神宛如被抛弃的狗狗。   这是一个艰难的取舍,从她意识到自己喜欢姬星河,她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除非好感度达到百分百之后,她像以前一样消失,不对姬星河坦白,那她就不会面对姬星河的诘问。   可她做不到,如同她不愿爸妈伤心一样,她也不想让姬星河难过。   她道:“你跟我爸妈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哪一个都舍不得。”   姬星河眉头微皱,他心里难过又茫然。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是游魂鬼怪,她有自己的爹娘,她有幸福的家,她想回到自己家,想见自己的爹娘。   这似乎无可指摘,她有那么多惦记想念的人。   可是对自己来说,她是自己的唯一,是自己仅有的光亮。   家?孩子?   他突然眼睛一亮,握住容宛月的手道:“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幸福的家,我的孩子它还在,我们可以一起抚养它长大。”   他看向容宛月的小腹,容宛月道:“你在说什么?我今天不是刚刚落胎了吗?”   “没有,没有,”姬星河疯狂摇头,他道,“当时我本来是打算让蒋太医给你用解药,因为如果再不用药,可能你也会毒发身亡。可是后来肖玉书赶过来说他又办法,他再原来药物的基础上再加了几味药材,让药性温和,不会伤及胎儿,你在昏迷的时候,几位太医又施针,全力保住了胎儿,阿宛,我们的孩子它还在。”   容宛月惊道:“真的?”   “是真的,如果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让太医过来。”   他果真让人传来了肖玉书,肖玉书今日值守,听闻传召之后迅速赶过来。   当着两人的面,他将今日之事又说了一遍。   容宛月犹自不敢相信,她让肖玉书再次给自己把脉,肖玉书诊脉之后道:“娘娘,胎儿安稳,脉息平和,毒素已清,只要好好地休养,切忌大悲大喜。”   是真的,胎儿安好,仍旧在她的腹中。   她不觉露出笑意道:“真的,那谢谢你了。”   肖玉书退下,容宛月还觉得像做梦一般,她道:“皇上,我们的孩子真的还在吗?”   姬星河再次肯定地道:“是,你刚刚也听肖玉书说的了,你不要大悲大喜,现在就跟以前一样安心养胎,你好好的,之后生下来,你就是它的母后,我是它的父皇,我们一起好好抚养它,我们也会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你说是吗?”   他小心地看着容宛月,容宛月捕捉到他的小心翼翼,他在寻求自己的肯定,他不想让自己走。   他竟然在试图用这个孩子留住她。   ◎最新评论:   【追追追】   完 第97章   ◎她的喜怒哀乐皆为自己。◎   要知道就在白天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如何让自己滑胎,他十分厌恶肚子里的小豆丁,甚至还叫它小恶魔,他不允许这个孩子伤害她的身体。   可现在,在听闻自己要离开之后,他却要用这个他不喜欢的孩子留下她,并且承诺,他会学着做一个好父皇。   想到这个,容宛月差点破防。   她极力忍住眼中的泪意,她道:“皇上,我们本来就很幸福不是吗?我喜欢皇上,皇上亦如是。”   姬星河只当她答应了,他脸上难掩高兴,可容宛月又道:“只是我爸妈会担心我,但你放心我回去的话,一定还会回来的。”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姬星河心坠深渊。   他的手也开始冷,他道:“你还是要回去?”   容宛月无奈地点点头。   姬星河脸色难看至极,他道:“什么时候?”   容宛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姬星河不解,容宛月解释:“我刚刚已经说过,只有你对我的爱意达到一百,我才能离开。”   姬星河皱眉:“那我现在对你的爱意是多少?”   “九十九。”   九十九,就差一?   姬星河先是惊讶,自己对阿宛的喜欢居然没有一百,紧接着便是庆幸,如果他再多喜欢一些,相信他现在也无法跟容宛月在一起,她早已离开大荣朝了。   她离开了,天涯海角,自己也无处可寻。   姬星河松口气,容宛月看到哭笑不得。   姬星河道:“是不是达不到一百,你就无法离开?”   容宛月点头:“是的。”   容宛月回答完就清楚姬星河是怎样的想法,她无奈地道:“皇上,我说过,我见到我爸妈之后,不会把你抛之脑后,一定会想办法再回来。”   姬星河道:“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   除了这一句,他什么都没说。   这次谈话之后,姬星河就让容宛月给他画出了她本来的面貌,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扎着高马尾,穿着奇装异服,他十分新奇。   原来他喜欢的女子是这个样子的。   他知道了容宛月来自未来,也知道她的真名就叫容宛月。   他对于容宛月的一切都很好奇,容宛月也就将自己的事都说给姬星河听。   未来的科技和各种发明,他听后都感兴趣,还会问各种原理。   容宛月每天绞尽脑汁跟他解释,最后还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她有时候好奇,姬星河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她是带着目的来到她的身边的。   她忍不住问了,姬星河当时小心地为她捏腿。   他道:“当然不介意,如果不是你,我仍然会跟以前一样每日等着吃一些残羹冷炙,被人骂,被人欺负。没有人会帮我,所有人只会骂我,会笑我,会把我当成不祥的人。那时候我偶尔听见丽妃会念叨菩萨神仙保佑,我以为天上有神仙,我也会偷偷地说对菩萨说自己想要吃得好一点,不要那么冷,最好神仙能够帮帮他,让他离开这里,像姬星云他们一样穿暖和的衣服,有人疼爱。”   “只是我等了许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我觉得这世上的神明都是假的。可是……”   他望向容宛月:“你出现了。出现在我已经不再奢望得到别人的善意和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最心灰意冷的时候。你给我温热的饭食,和气地跟我说话,甚至能发现我的伤口给我抹药,我当时想,原来神仙是真的,他们听到我的话,派你下来了。”   容宛月内心震动。   姬星河道:“即使你是有目的的那又如何,虽然不知道为何你会来到我的身边,而不是去帮助了其他人,但是我仍然很高兴,很庆幸。你的帮助、关心、温暖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的,我本来一无所有,可遇到你,我拥有了一切。我要谢谢你选中了我,而不是其他人。”   容宛月听得鼻子发酸,眼眶湿润,这样的姬星河,知道自己是有意接触丝毫不介意,相反还感恩的姬星河,让她感动得想哭。   容宛月感动之余,也更加舍不得离开姬星河。   因为身怀有孕,人似乎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她经常想起在家的爸妈,她写了好几封信,然后烧了,就当是给爸妈说了这件事。   姬星河看到,问她,她说想把自己有喜的事情告诉爹娘,也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姬星河看出容宛月很想家,她在自己面前会掩饰,日日与宫人玩得高兴,可她抬头望天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   他一同望天,天上什么都没有。   他却知道,容宛月是透过这一片湛蓝的天空,想着她的家人。   他怕容宛月在宫里太闷了,招了许多戏班子进宫来,为她表演各地不同的传统戏曲,他们还可以按照她的意思演出新的曲目。   有时,姬星河下朝之后,会同容宛月一起出去在京城逛一逛。   两人一起看秋日叶黄,冬日雪落。   京城的冬天太冷,姬星河便陪着容宛月去了南边皇家别苑过寒冬。   容宛月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行动也不如之前方便。   姬星河更加担心她,同时他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他有种预感,也许真的等孩子落地,她就会离开。   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皇上,”两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茶赏梅的时候,容宛月喊他,“如果孩子生下来,我真的离开了,你怎么办?”   她真的问了出来,仿佛是在暗示他。   姬星河面色如常,甚至还能自然地嘴角上扬,只是他心中发紧,他仍然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皇上,怎么不说话?”容宛月问道。   姬星河回过神,目光扫过她隆起的小腹。   “我……”   “你什么?”   容宛月稍稍坐直了身子,小腹也微微收了起来。   姬星河知道,她这个姿势可能不太舒服。   她已经坐不住,马上要起来了。   毕竟现在肚子大了,不说白日活动,就连晚上睡觉总是不方便,左躺、右躺、平躺都难受。   这些时日自己守着她,帮她按摩,喂她喝水,她嘤嘤着,有时还会让自己唱歌给她听。   他的视线又回到她的脸上,她跟平时一样,脸上仍然没有圆润。   怀孕到底是辛苦的。   他暗地里微微叹口气,他知道怎样的回答才是容宛月想听到的。   姬星河说:“我会好好的,会让宫女、嬷嬷带好孩子,我会每日上朝,处理完政事之后陪它玩,我会陪着它慢慢长大,我们一起等着你回来。”   容宛月听后果然很满意,她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姬星河点点头。   容宛月笑起来:“你这次可不许再骗我了,我们拉钩,你跟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姬星河伸手将容宛月的手包住,她笑得开怀,显然是对自己放心了。   她仍然是想要回家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那一分爱意,只要没满,容宛月便走不了。   可是他也知道,他喜欢容宛月无法自拔,如果时间再长一点,他怕是要忍不住了。   不行,他舍不得容宛月离开,他无法忍受没有容宛月在的生活。   他握紧容宛月的手道:“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一起走?”   “你要跟我一起走,可你是皇帝,你愿意舍弃一切?”   “皇帝又如何,皇位又有什么看留恋的,”他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只要与你一起,什么我都不要。”   容宛月忍不住与他脸贴脸,她道:“虽然暂时不行,可以后一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   那就是无法带他走的意思。   姬星河大失所望,呼吸都弱了。   容宛月感受他的难过,她道:“我会回来的,不会扔下你们不管,我爱你呀。”   她努力说明自己的心意,姬星河沉默片刻,然后抬头道:“我知道。”   外面是皮影戏开场,演得是容宛月点好的西游记。   她赶紧让姬星河看,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演到孙悟空大战白骨精,唐僧被白骨精迷惑,赶走了孙悟空。   容宛月以前看这段的时候,最讨厌唐僧,孙悟空有火眼金睛你不相信,非要去信那白骨精,最后还赶走了他。   只要一想就生气。   现在再看,她同样气得直摇头。   姬星河给她剥了些果子道:“怎么就这么生气?这是假的。”   容宛月道:“我知道是假的,白骨精幻化成老头的样子,其实他们也可怜,但是唐僧在这一劫里面中招,好像个没脑子的傀儡一样,居然是白骨精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她义愤填膺,姬星河却罕见地没有出声,他手上还拿着小小的橘子,橘子剥了一半停下来。   他道:“你很讨厌傀儡,那为什么喜欢皮影戏?”   “傀儡当然不好了,没有自己的思想,被别人所操纵,但皮影戏不一样,因为我知道那是假的,皮影本来就不是人,因为人它们才活了起来,而傀儡则更像是一个完整的人被人控制,无法自由做主。”   姬星河若有所思,他道:“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傀儡怎么办?”   他说完这一句,又急忙补充,“但是让你成为傀儡的人并没有恶意,你的生活跟现在没有任何的变化,你也不用为任何事操心。”   容宛月皱眉道:“那当然不行,我可是好好的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成为傀儡?”   姬星河张了张嘴,没能说话。   容宛月又道:“况且,如果真的有人把我变成傀儡了,即使我被伺候得再好,也无法掩盖他别有用心的事实,他一定是有利可图,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对,他的确是有目的,可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呢?   姬星河手握紧橘子,橘子爆汁溅了容宛月的眼睛,容宛月啊了一声。   姬星河急忙道:“对不起,你怎么样,没事吧?”   容宛月道:“我没事,皇上你在想什么?”   姬星河给容宛月递过去帕子,她擦擦眼睛,看向姬星河。   姬星河道:“我,我只是在想,这外面有风应该要进去了。”   皮影戏也已经到了末尾,容宛月看完这一节,跟姬星河一起回到了房中。   她打了个呵欠,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姬星河瞧着容宛月睡熟了,他让王喜拿过来自己一直藏着的东西,王喜拿过来欲言又止。   姬星河看他一眼道:“出去。”   王喜不敢多说一句,自从上次他着了福王的道,他在皇帝面前就越发的谨慎恭敬起来。   他临出门的时候,见皇上看着药丸,又望向皇后娘娘。   他的心里只打突,皇上该不会是想给娘娘吃这个东西吧?   王喜走后,姬星河坐在了容宛月的身边。   如果阿宛吃了它,就可以听自己的话,她的喜怒哀乐皆为自己,她的眼里心里也只有一个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对蛊虫,他得到多时,是从福王府中找出来的。   当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容宛月,他没有让人去销毁,反而是问了产出蛊虫的苗疆巫医,这蛊虫的作用。   蛊虫可以让人失去自我,心神全部为一人所牵引,你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绝对不会离开或者背叛。   多么迷人的蛊虫。   他本来不想给容宛月下蛊虫,可是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盛,她要走了,要离开了。   就像以前的那只黑色蝴蝶,他那么小心翼翼,想要留住它,对它好,可它还是死了。   最后最后蝴蝶成了标本,可是死物就是死物,比不得有生命的东西。   他不要容宛月离开,他不要。   他知道这个蛊虫不会对容宛月的身体造成伤害,他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他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   只要容宛月吃下这颗药丸,蛊虫在她腹中孵化,那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傀儡没有思想,受别人摆布,她如果能醒过来,一定会很生气的。”   容宛月的话响在他的耳边,他眉头紧皱,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他也不想的,可是他真的不能失去阿宛,不能。   阿宛,别恨我好不好,我们就在一起,哪里都不去。   那个地方是你的家,这里也是你的家不是吗?   你不能厚此薄彼,留下来吧。   你爹娘的养育之恩,下辈子我去报,如果老天真的要惩戒不孝之人,我来。   所有的惩罚都由我来,我可以去下地狱,去上刀山下火海,被饿鬼啃噬,受雷击之刑,只要你留下来。   他看着容宛月,容宛月翻过身,正对着他。   她的脸光洁如玉,细腻如牛乳,虽然怀着身孕,可她睡着的时候仍然有着天真的娇憨与柔媚。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像天上的新月,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梦,梦里又可有他。   听说,傀儡是没有梦的。   他的嘴角同样弯起,却又抿成了直线。   如果她知道,自己连她做梦的权利都剥夺了,会不会更加生气?   ◎最新评论:   【   完 第98章   ◎她虽然意识清醒,身体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阿宛,阿宛。   他默默地喊。   他的心,他的四肢百骸一时间都在呐喊:阿宛,别恨我。别离开,留下来。   可他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他看着容宛月,拿起手里的药丸,慢慢地递到她的嘴边。   只要她吃下去,他就可以留下她。   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声音,一个在怒喊:“别犹豫了,快点喂给她吃下去,她就会留在你的身边。”   另外一个声音却在说:“你确定要给她吃下去吗?如果她知道你这么对她,她会如何看你,她定会恨死你的。”   一个在说:“快下药。”   一个极力阻止:“不行,不行。”   姬星河拿着药的手都开始在微微发抖,他被吵得头疼,他用力摇摇头,想要清醒一些。   当他看到容宛月手臂上的臂钏时,他愣了一下,这臂钏还是之前他送给容宛月的,她一直戴着。   她对自己也是真心的,她就像菩萨,菩萨不会只帮助自己一个人,如果自己不留下她,她再去帮助其他人该怎么办?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之后,他轻轻地捏住容宛月的下巴,正欲将药喂给容宛月。   容宛月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她眼神清明,没有一丝迷糊的样子。   她道:“皇上,你要给我吃什么?”   姬星河吓了一跳,那药丸掉在了床上。   容宛月捡起药丸,药丸是白色的,里面似乎有黑乎乎的东西。   她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姬星河想要解释,可对上容宛月的眼睛,他硬是说不出其他的话。   容宛月替他说了出来:“这是蛊虫?你想喂给我,你想让我变成傀儡?”   姬星河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容宛月叹口气:“还真的是蛊虫啊。”   姬星河一听知道她刚刚根本也只是猜测,现在自己却承认了。   他道:“阿宛,你听我说……”   “这就是你从福王府邸得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忘记我是皇后了,有些事我也知道的。”   姬星河之前也没想瞒着容宛月,其他人如果告诉了容宛月,倒也是有可能的。   他的心提起来,容宛月讨厌傀儡他是知道,现在他要给她喂下蛊虫,被她抓个正着。   他仔细观察,容宛月却没有生气,相反她拿着那颗蛊虫,饶有兴趣地看着道:“原来蛊虫长这个样子,不知道它是怎么控制人心智的,其实我还挺想知道的。”   姬星河小心道:“你,你不生气?”   容宛月道:“谁说的,我生气啊。”   姬星河:……   可她的样子却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   姬星河一时也不知道容宛月的意思,他道:“阿宛,你如果生气,想要打我骂我都是可以的。”   容宛月挥挥手道:“先不急,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给我喂蛊虫?”   姬星河垂眸不语,容宛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回来了,所以想让我吃下蛊虫,控制我,这样我就可以听你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就不会离开了?”   姬星河的心思被戳穿,他道:“是。”   容宛月道:“那你刚刚犹豫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犹豫了?你没睡着?”姬星河惊讶。   容宛月道:“我本来睡着了,可是你的目光实在是存在感太强,我又醒了。其实我知道你有蛊虫,可是你又从没在我面前提过的时候,我就有这过这个猜想,也许有一天,你会用蛊虫来留下我。”   她看一眼姬星河,姬星河没料到容宛月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他面色微红道:“你早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容宛月道:“那是因为你并没有用蛊虫,我一直在等,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够忍住,是不是真的相信我。”   她捏起手心里的蛊虫道:“今天看来,你没忍住。”   姬星河心灰意冷道:“你都知道了,我的确是想要蛊虫,虽然你已经将自己的家中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可我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走了,以后你会不会回来,会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两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十年,更或者,你再也无法回来,我以前可以用十年的时间让人去组一个聚魂阵,可现在如果你走了,我又该怎么办?聚魂阵还管用吗?你去往的地方如此陌生,我怎么去找你?”   姬星河将自己的话都说了出来,这些日子他伪装成已经看开,可以放容宛月立开的模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每一次看容宛月的时候,心都在痛。   他不想,不愿离开容宛月。   他是如此地难过,两颗清泪滑落,珍珠一般碎裂在他的嘴角。   容宛月叫了一声:“姬星河。”   姬星河抬头,眸中盈满了泪光,他的眼角微红,眉宇满布委屈和哀伤,看得容宛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抬手擦过姬星河的眼角,他的泪炙热,湿了她的手。   容宛月道:“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我知道言语对你而言太苍白了。你以前的经历注定你没有安全感,也无法对人投入全心的信任。”   姬星河抬头望向她,容宛月坐在床上捧着他的脸。   虽然他现在是皇帝,有着生杀大权,在外人的眼中,他是说一不二的帝王,有着天子一怒浮尸百里的威严。   可在容宛月的面前,他却卸下所有的伪装,仍旧那个需要容宛月的小皇子。   容宛月与他头抵着头,她道:“我都明白,我也想让你知道,我说的话也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吃下蛊虫的话,我愿意的。”   姬星河似乎不敢相信,他道:“你说什么,你愿意吃下蛊虫?”   容宛月道:“对,愿意吃下蛊虫,愿意成为你的傀儡。”   姬星河仍旧怀疑:“可是你不是讨厌当傀儡?”   “对,但如果只有这样,你才能相信我,知道不论怎样,我的心里一直有你,我回去之后也会想尽办法回来,那我愿意吞下蛊虫。”   姬星河注视着容宛月,他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是想才她脸上看到她动摇,不情愿的模样。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   容宛月面带微笑,眸子里也是认真。   她说的是真的,她愿意吞下蛊虫,她愿意用这样的方式留下来。   他还在迟疑,容宛月已经将那蛊虫重新放进姬星河的手中,她将姬星河的手包住道:“你现在就可以喂我吃下这颗蛊虫。”   白色的药丸重新回到了姬星河的手中,他握紧手中的药。   容宛月平静地看着他,他的心提起来,竟然比刚刚偷偷喂药的时候还要紧张。   容宛月看出他的忐忑,她笑了出来,竟然还安抚姬星河,她道:“皇上,不用怕,也不用担心。”   在她平和的目光下,姬星河举起手来,药丸到了容宛月的嘴边,停住了。   容宛月没有催他,也没有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她仍旧静静地看着姬星河,她坦坦荡荡,姬星河一时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突然再次伸手,她一张口,药丸顺着喉咙滑了进去。   她眼前发黑,人站不住。   她只感觉到自己被姬星河抱住,听到他说:“阿宛,对不起,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容宛月被喂了蛊虫,意识仅仅模糊了一瞬,就被系统刷新唤醒了。   只不过她虽然意识清醒,身体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在她表示自愿吞下蛊虫之后,姬星河还是喂给自己药丸,属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仔细想想,这真的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从以前到现在没有变过。   他不想自己离开,想永远与自己在一起,从这个方面来说,她根本无法生气。   现在她闭着眼睛,躺在姬星河的怀中,他呼吸急促,不如常时平和,她知道姬星河现在一定心情很乱。   她被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她听见姬星河说:“阿宛,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看到姬星河躺在她的身边。   他道:“阿宛,我喂给你吃蛊虫,你不会生气的对吗?”   容宛月又听见自己在说话:“对。”   哈,好吧,这的确是她的想法。   姬星河听后,似乎是松了口气。   他道:“那就好,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你一直对我这么好,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容宛月只静静地听着,她现在是无法回答的。   姬星河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他看向容宛月,只觉得容宛月眼中无神,似乎在看向别处。   他道:“阿宛,看着我。”   容宛月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他这才满意了。   握住容宛月的手道:“阿宛,真好,你不会再离开了,以后我们两个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他说完,又看了看容宛月的肚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道:“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三个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家,这样你就不用再想以前的家了。”   容宛月无奈,可她现在也无法叹气。   她就只能看着姬星河,姬星河也不睡,一直盯着容宛月。   容宛月发现,姬星河好像不困一样,居然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了一个时辰。   可她想睡啊。   傀儡也是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感应到自己的怨念了,姬星河道:“我忘记了,你一直这样肯定也不舒服,我给你捏捏腿。”   他像平常一样给容宛月捏捏腿,容宛月这下总算舒服了些。   再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差不多了,姬星河停下来道:“明日是你喜欢看的花鼓戏,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也行。   容宛月心道。   可她现在可说不出话来,她一声不吭,姬星河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早知道傀儡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吻了下容宛月,然后抱着她道:“闭上眼睛睡吧。”   她终于可以闭上眼睛睡个好觉了,如果清醒了,她一定要跟姬星河说,有事没事都要早休息,以前这事他肯定没少干,要不然也不能眼睛老是红红的。   第二日,姬星河亲自给容宛月穿衣,容宛月不能说话,他将像打扮娃娃一样,拿出一件草青色的衣衫和鹅黄色的道:“今日穿哪一件,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我想要那件樱粉色的。   姬星河想了想道:“今日就穿草青色的吧。”   容宛月能怎么办,只好任由他打扮。   他给容宛月穿上草青色的交领上孺,下罩八福石榴织花银线长裙,珍珠夹袄,红色披风,头梳仙女髻,髻上簪黄金嵌宝石华胜,两支蝴蝶步摇,十分的明艳娇媚。   他又给容宛月描眉画唇,许是平日了他也这么做过,现在得心应手。   他还给容宛月眉心贴了梅花钿,耳朵一对翡翠耳环,收拾妥当后,他给容宛月照镜子道:“你看如何?”   好看。   他的审美一直在线,这个容宛月是知道的。   不过,她也说不出来。   姬星河自己看完之后点点头,他道:“收拾好了,我们接下来用膳吧。”   姬星河很快让人端来膳食,红袖几人要过来伺候容宛月,她们要给容宛月夹菜,可她们瞧着娘娘似乎不对劲,虽然样子没变,可她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呆滞,就像,就像丢了魂一样。   还不待她们叫娘娘,姬星河道:“你们下去吧。”   她们只好下去了。   她们十分担心,将这个事给罗莹说了,罗莹听他们描述容宛月的症状也觉得奇怪。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王喜刺杀皇帝的事,她可是知道内情,王喜是被蛊虫控制了。   而这蛊虫可是福王下的,福王现在已经被抄家,是不是蛊虫也被皇上所得?   姬星河等她们下去之后,自己亲自给容宛月喂饭食,他夹了蟹黄小包子,怕烫到容宛月,包子放到温热的时候,他才喂给容宛月,容宛月没有命令是不会张口的。   姬星河道:“张嘴吃饭。”   容宛月张开嘴,等包子到了嘴里,又听姬星河道:“嚼。”   她嚼了大概十多下,姬星河继续道:“可以咽了。”   仅仅是吃一个包子,居然分出了好几步,容宛月看着都觉得麻烦,甚至不想吃了。   可姬星河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相反他似乎是十分享受这样的投喂,仍旧慢慢的喂给容宛月吃食和汤粥。   最后吃得差不多了,他才给容宛月擦擦嘴道:“好了,今日这里还有花鼓灯,我知道你喜欢热闹,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她不说话,姬星河道:“我知道你想去,那走吧。”   他站起来,牵着容宛月的手,让人备了马车去逛街市。   罗莹想要上前服侍,她仔细观察,容宛月果真一直面无表情,皇上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丝毫没有意见。   难不成皇上真的给娘娘下蛊虫了?   她无法确定,决定再看看。   一行人一道去了街市上,容宛月就坐在马车上,她已经听见外面热闹的小贩叫卖声,还有喷火和杂耍,她还闻见了各种小吃的香味,哎呦真的是诱人。   如果她没有中蛊的话,她早就掀开车帘走下去,哪里会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   她刚刚被姬星河要求着一直看着他,此时她还在盯着他瞧,她心中叫道:快点打开车帘,我要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怨念太深,姬星河似乎感受到了,他抬手掀开车帘道:“你是不是想看看外面?”   对对对,就这样。   透过车窗,容宛月总算能够看到外面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夜空中发出五彩光芒,街上人潮汹涌,她还看到了糖葫芦。   好久没吃了。   姬星河也看到了,想起之前容宛月提过一次想吃,他叫王喜过去买了一串。   王喜买过来,姬星河递到容宛月面前道:“你喜欢的糖葫芦。”   要不说王喜会伺候人呢?   他挑选的这个糖葫芦个个又大又圆,红润润的,上面的糖熔化,裹了一层的蜜,淡黄色的糖裹着糖葫芦。   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吃到嘴里是何等的香甜可口。   她的眼睛放光,可是她没法张口也无法说话。   只好这么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   姬星河道:“你想吃吗?”   当然想。   他又道:“张嘴。”   啊啊,容宛月终于吃到了这个糖葫芦。   果真如她想的一样,又酸又甜,好吃极了。   姬星河又问她道:“好吃吗?”   “好吃。”   容宛月回答道。   她也只会说着两个字了。   姬星河看着她机械一般地啃噬糖葫芦,只有自己说吞咽的时候,她才会咽下去,否则她便会听自己的话一直这么咀嚼。   他觉得以前自己最喜欢这样,容宛月可以听他的话,眼里心里都是他。   可现在看着容宛月吃糖葫芦,他回忆起之前两人一起逛街的时候。   她是如此地兴奋,遇到什么她都会感兴趣地问一问,看一看,闻到香味,她会买下来,还会给自己尝一尝。   那些平平无奇的小吃在她嘴里总是仿佛有了魔力,像是最好吃的东西,看得人食指大动。   她在的地方总是热热闹闹的。   如果她还是平时的样子,那么她现在在车里早就吃个不停,这糖葫芦她还会塞给自己,让自己尝一尝。   她不会只说好吃两个字,她会详细地描述这糖葫芦究竟是什么味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失了神志,只呆呆地坐在那里,一直吃糖葫芦。   这是他希望的,可是现在他又觉得少了什么。   她就在自己身边,两人还身处热闹的街市,可他很寂寞。   他没来由地心慌,他拿下容宛月手中的糖葫芦道:“阿宛,说你爱我。”   “我爱你。”   “说你喜欢跟我在一起,不会离开我。”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不会离开你。”   容宛月面无表情地重复姬星河的话,姬星河让容宛月的头枕在自己的肩头。   听完她的话,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整个人都依靠着自己,他才止住了心头的恐慌。   他以为容宛月现在宛如木偶人一般,其实容宛月什么都知道。   她看着姬星河一遍遍地让自己重复这些话,心里没有不耐,有的只是怜惜。   他能看出来姬星河已经发现木偶与真人的区别,他开始后悔了。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会寻求来自自己的肯定。   真是让人疼惜。   之后他们又下去逛了街市,姬星河还主动去解灯谜,为容宛月赢得了最美的一盏灯。   旁边诸人都羡慕地看着他们,发现他们如此郎才女貌,更是心生倾慕。   只不过,容宛月不言不语,目光空洞。   所有人都发现这姑娘似乎不是正常人,看她的眼神中又充满了同情。   姬星河看到他们的目光,十分不悦,带着容宛月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姬星河对容宛月照顾得更加细心。   九九一过,春风便吹绿了江南岸,桃花也欢快地在枝头绽放。   姬星河带着容宛月回京城,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很慢,务必要保证容宛月舒舒服服。   罗莹路上伺候容宛月,她猜测容宛月是中了蛊虫,但她也知道之前她就得罪了皇帝,此时如果在与姬星河对峙,恐怕没有任何用,她还可能再也见不到容宛月。   她没有说什么,只用心照顾容宛月,同容宛月说话,一路上会跟她讲些故事和见闻。   姬星河有时骑马在外面听到罗莹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容宛月没有任何的回应,他越发沉默了。   ◎最新评论:   【这样好奇怪今天更新不收礼,收礼只收营养液!】   完 第99章   ◎【恭喜宿主,攻略目标好感度达到一百分。】◎   他们路过的一些地方,姬星河知道容宛月喜欢看山山水水,还会同她一起去看看。   两人路过淮水时,看到淮水以北的地方也种着橘子树。   不过与橘洲等地方相比,味道又苦又涩。   他又想起之前两人在如霜居的时候,容宛月为了不让他失望,曾经说过,如霜居的橘子一定会又大又甜的。   他笑着看向容宛月,容宛月此时面对车帘外,眼神中没有好奇或者兴奋,有的只是自从吃下蛊虫之后的平静。   他的笑容淡了,他将这件事说给容宛月听,然后道:“后来我就一直等着橘子树,它真的结下了果子,但是果子又酸又涩,我当时很惊讶,对你更加气愤,原来你有很多事都骗了我。”   嗨,当时不是看他对橘子一直很期待吗?她为了不让姬星河失望,只好这么说了。   容宛月没有反应,他又道:“但其实我后来也没有怪你,在你之前,没有人会跟我说话,我也懂了,你未尝不知道北地的橘子是什么味道,只是不想打破我的期望罢了。你给了我一个希望,虽然是假的,但也足以让我抱着希望渡过那段难捱的日子。”   容宛月很想抱抱他,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可姬星河却都记在了心里。   她无法动弹,姬星河抬头定定地看着容宛月。   这些原本是两个人的回忆,他们以前偶尔想起往事,容宛月都会告诉他,他是小皇子的时候,带给她许多快乐。   他十分惊讶,但是又感到满足和幸福。   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在回忆。   容宛月就在他面前,她听不懂自己说话,两个人像隔了千万里。   他越来越察觉出傀儡与真人区别之处,他现在与容宛月在一起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因为无论他说什么,他都得不到回应。   他当然可以让容宛月重复自己的话,重复那些印在脑海中的事,可那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他不禁叫道:“阿宛。”   容宛月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反应,他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见容宛月一动不动,心头掠过一丝茫然。   他们一路行至京城,回到熟悉的邀月宫,容宛月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她看到红袖几人趁着皇帝不在,在她面前偷偷掉泪。   他们以前就看到过姬星河将她囚禁在金笼之中,现在又将她变成了不言不语的傀儡,个个都为娘娘难过。   可他们不敢做其他的,只能好好地伺候娘娘。   红袖特意给容宛月量身做了许多漂亮舒适的衣衫,罗莹做了许多小孩子的衣服,因为不知道男女,所有的东西都备了两份。   她们做好之后还拿到容宛月面前给她看,问她喜欢哪个,虽然大家知道娘娘不能说话,可都还是恭恭敬敬。   她们的女工好,容宛月都挺喜欢的。   不过,她现在有个事情很发愁,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虽然之前她吃进蛊虫的时候有赌的成分,赌姬星河的舍不得和想念,近来她也发现姬星河已经开始动摇了。   但她担心姬星河考虑得时间太长,她到时候要生了可怎么办?   姬星河过来时候也短了,他总是喜欢夜里来,一来身上就有淡淡的酒味。   他喝酒了。   每天并没有醉,只是有点儿微醺。   他的眼睛总是湿漉漉地看着自己,躺在自己的身边,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喊自己的名字。   她能看出姬星河很难受,他心里不舒服。   可她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在姬星河说出:“抱抱我”之后,紧紧地抱住他,让他能好受一些。   这一日,风和日丽,姬星河早早处理了政事来陪她。   她的身子越发的重了,也不想走路。   姬星河抱她坐上轮椅,自己慢慢推着她往前走。   坐在轮椅上,他们还去了碧霄宫和如霜居。   碧霄宫现在已经修建得不错,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好。   负责建筑的主事官,在壁上作画。   上面画得是仙女飞天,而那仙女的模样分外眼熟,容宛月仔细一瞧,这仙女的脸居然是她的。   是她容宛月本来的面目。   如果现在能动,她肯定要跳下去走到画上仔细地看看。   这对她来说可真是一个大惊喜。   “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   容宛月心中疯狂回答。   姬星河问过之后,等了一会儿才说:“是你的样子,你不是一直惦记以前的家吗?我让人将你画在了墙上,你在这里也有了熟悉的人,是不是?”   啊,他打得是这个主意,他还是很想自己留下来。   容宛月眼睛定定地看着墙上的画,姬星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道:“好像这里不太对。”   他自己推着容宛月去看看,远处的工匠落下两个嵌进墙壁的珠子,珠子无声无息地朝这边滚了过来。   姬星河没防备,轮椅压住珠子,颠簸了一下。   容宛月立刻感觉不对。   工匠们过来,急忙跪下来请罪。   姬星河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他又看了一眼壁画,给主事官说,哪里需要改进一些。   等说完之后,他重新扭头去看容宛月,给她拂过肩膀上的一片落叶。   他低下头来问道:“你要不要喝水?”   他鼻子闻到一股铁锈味,而这铁锈味来自容宛月身上,他急忙仔细察看,这下发现容宛月粉红色的裙摆,颜色已经变深了。   容宛月流血了。   他急忙推着容宛月回羲和宫,太医也在他的勒令之下急匆匆地赶到了羲和宫。   他们给容宛月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容宛月动了胎气,他们施针,又开了药,等容宛月喝完药之后,太医们再次诊断,皇胎才保住了。   姬星河急出一身的冷汗,他没想到仅仅是刚刚的一点点颠簸,容宛月居然会出这么大的事。   他道:“好端端的,为什么皇后会突然动胎气?”   太医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肖玉书上前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是久未自主行动体虚,如此体质对皇嗣极为不利。”   久违行动?   姬星河看着容宛月,他经常带着容宛月散步,可她的体质依然如此虚弱,是不是说明,是因为她变成了傀儡才会如此的?   是因为他?   “皇上,如果想让皇后娘娘身强体健,皇嗣安全诞下,还需娘娘心神合一,将养身体。”肖玉书道。   容宛月听懂了,肖玉书这几乎是明摆着说,希望姬星河能够给自己解药,让自己恢复正常。   看来姬星河下蛊的事,是瞒不过他们太医的。   姬星河听到之后,面色严肃,他看向容宛月,然后道:“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们平日里也可以保护皇后,给她补养身体,让她安然地诞下皇子。”   罗莹在一旁听后,心中十分着急。   她道:“皇上,娘娘已经动了胎气,以前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难道不就是说她现在身体差了,娘娘也快要临产,如果到时候仍旧是这个样子,她要如何能顺利生下皇子?”   罗莹说的在理,但姬星河十分的犹豫。   他在原地踱步,之后道:“你们先下去,务必要给朕保住皇后与皇子。”   所有人都下去了姬星河坐在容宛月的身边,他道:“你是不是吓坏了,别怕,刚刚太医没也说了,现在你没事了,而且我们的皇子也不会有事。”   他的视线移到容宛月的肚子上,他试探地伸出手来犹豫地抚在容宛月的小腹上。   她的小腹隆起,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什么,动了一下。   姬星河吓了一跳,之后他想了起来,这是太医和宫人们说的胎动。   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弹。   他虽然知道,这孩子早就会容宛月的腹中动来动去,可他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副生命的悸动。   一时不禁好奇。   他再次慢慢地将手放在容宛月的肚子上,隔着衣衫,他也能够看到似乎是婴儿的小手在容宛月的肚子上滑过,腹部鼓起了一个包。   他抚摸那个包,不知道容宛月会不会痛。   他对容宛月道:“阿宛,你看它会动了,好像一条金鱼一样。”   容宛月刚刚被他惊讶的模样给逗笑了,此时又听他这样描述腹中胎儿,她更是忍俊不禁,暗里早就乐开了。   不过,她面上是一丝表情也无。   姬星河本来很新奇,他又摸了一下,然后再次给容宛月捏捏脚和腿,希望她能舒服一些。   他知道容宛月现在听不见,所以他敢将自己的疑惑都告诉容宛月。   他眉头紧皱,望向容宛月好几次,容宛月一眼就看出他有话要说。   只听他道:“阿宛,你说我到底要不要给你吃下解药?”   要,当然要啊。   容宛月回答他。   “如果给你吃下了解药,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你会不会恨我,恨我居然让你这么长时间都是一个傀儡?”   他声音含着茫然和担心,“可是如果你不吃,会不会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你无法安全地生下皇子?”   现在的他,竟然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无论选哪个,他都害怕。   因为无论哪个似乎最终的结局都是容宛月会离开他,他不知道自己对容宛月的爱意到底有没有达到一百,尽管这些天他已经刻意控制了,可他想她,十分想她。   不仅是眼前听话的容宛月,更想念那个会嬉笑怒骂,生机勃勃的容宛月。   他坐在容宛月的身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他道:“阿宛,以前我想过只要我们可以在一起,那么一起生或死,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所以十年前那次在我听见你对罗莹说要对我下毒之后,我已经做好了打算,我本来就对这人世失望,幸好遇见了你,才让我觉得原来饭菜也可以是温热好吃的,桃花糕是香甜的,衣服也可以有干净整洁又暖和的,我喜欢你描述的一切,只有你是我最舍不得的,所以我想着如果你真的下毒,那我们就一起死。”   容宛月听他忆起往事,这事无论她听几次,还是很无语。   姬星河想的是两人一起死,不过最后他却把自己毒死,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不过她现在想着,还是要庆幸当时给了他防毒免疫,这才没让他中毒死掉。   她听着姬星河继续道:“你还记得那天吗?电闪雷鸣,我从丽妃的寝宫跑回去,其实我当时看到皇帝欺负丽妃,丽妃则在咒骂他,皇帝看到我之后,又将气撒到我身上。他踹在我心口上的两脚让我知道,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心里也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当时我只想回到你身边,这深宫里只有你才是真心关心我,喜欢我的。”   她也想起了那日的情形,姬星河失魂落魄,身上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我冒雨跑回去,然后发现你在面里下毒,那一刻,我就愣住了。我知道你要下毒,但是亲眼看到的那一刻,我还是如遭雷击,最喜欢我的人,原来也要害我。”   他虽然已经尽力平缓地说出,言语甚至还带着调侃的意味,可容宛月仍然从里面听出来一点儿不对。   下毒,她没有下毒啊。   她仔细回想,时间太久,她都快要想不起来,为什么姬星河会认定自己下毒,而且还说他是亲眼所见。   她做了一碗面,睡着醒来发现面不好吃了,她便往里面放了鸡精……   鸡精,他说的下毒,该不会就是自己放的鸡精吧?   冤枉,冤了个大枉。   容宛月想要跟姬星河说清楚,她可没有下毒。   可她现在种了蛊虫,哪里能说出话来。   她暗暗祈祷姬星河现在赶紧问她话,这样她就可以将当时的事都给说了出来。   姬星河仍旧沉浸在往事中,罗莹端着药进来,恰好听见姬星河说起容宛月下毒之事,她越听越不对,上前行礼道:“皇上,娘娘的药熬好了,刚刚奴婢听见皇上说以前娘娘给皇上下毒,奴婢想,也许皇上还不知道一件事。”   姬星河抬起头来道:“什么事?”   “皇后娘娘曾经给奴婢提过,她从来没有给皇上下毒,当日奴婢给她的毒药被她扔掉了。”罗莹一字一句地道。   姬星河听到容宛月没有下毒,一时愣怔。   他问道:“你说什么,阿宛没有下毒?”   罗莹点头。   姬星河摇头:“不可能,朕当时明明看到她往面里倒黄色的一粒一粒的东西。”   罗莹不知这个,但是她很肯定,容宛月的确说过,她没有下毒。   她道:“皇上,娘娘是如此告诉奴婢的,奴婢觉得依照娘娘对皇上的心意,娘娘没有必要说谎,她对皇上好,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又怎么会去伤害皇上?”   姬星河眼中浮现出茫然,罗莹说的没错,容宛月对他的心,他一直都知道。   虽然她说自己要回去,可她也说过,她怕疼,可是为了能让他可以有牵挂,能够有自己真正的亲人,她想要忍痛,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不,不可能,也许罗莹听错了。   但万一,她说的是真的,自己误会了阿宛。   从一开始到现在,自己都误会了她,那他岂不是禽兽不如?   罗莹见容宛月连连摇头,她道:“皇上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给娘娘吃下解药,让娘娘亲口告诉你。”   吃下解药?   对对对,快点给我吃解药吧。   容宛月在一旁疯狂同意罗莹的提议,她也想赶紧告诉姬星河。   姬星河听得这句,人镇定下来,他道:“不用,我知道如何得到真相。”   只见他看着容宛月,嘴唇微张,问道:“阿宛,告诉我,你曾经给我下过毒吗?”   他说完之后就紧紧地盯着容宛月,罗莹也看着容宛月,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想要听听容宛月究竟会怎么说。   容宛月双眼依然空洞无神,她注视着前方,声音平静:“没有。”   她说完之后终于放松下来,终于说清楚了,这下姬星河不会误会她了吧。   罗莹道:“皇上,娘娘已经吃了蛊虫,她是不会说谎的。”   姬星河眉头紧锁,他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喉结微微滚动,他看着容宛月的眼睛道:“阿宛,你看着我。”   容宛月听从他的命令,注视着他。   虽然知道容宛月眼神并没有什么意思,可面对她一双清澈的眸子,他竟然如此紧张,后背开始发热潮湿。   他艰难地开口,仿佛问出这些话会摧毁他以往的认知,带来的后果他亦无法承受。   可想到也许自己真的误会了容宛月,他强忍着惶惑道:“阿宛,告诉我,十年前,你往长寿面里放的是什么?”   “鸡精。”容宛月道。   姬星河眸中浮现疑惑,“那是什么?”   容宛月面无表情:“调味品,可以让食物更加好吃。”   调味品?   不是毒药?   “你为什么放进去鸡精?”   “长寿面放久了,不好吃,放鸡精进去增加香味给小变态吃。”   小变态三个字出来,姬星河愣住了。   原来容宛月真的没有下毒,自己看到她往长寿面里放东西,只以为她是听从了她所谓主公的话,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他那时心灰意冷,只想跟容宛月一起死。   后来的日子里,他一直抱着对罗宣的恨意过活,现在将军十二年过去,他才知道真相。   原来那碗容宛月特意给自己做的长寿面里,放的从来不是毒药,而是她为了让自己吃的开心,特意放的调料。   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姬星河一瞬间只觉得天崩地裂,他跌坐在椅子上,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容宛月大吃一惊,她急忙想扶住姬星河。   可她无法动,也不能去叫太医。   这种看着姬星河出事,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看着的感觉太难受了。   罗莹也是震惊,她赶紧道:“皇上,你怎么了?”   姬星河看着地上鲜红的血渍,他冷笑连连,这么多年,他居然误会了容宛月这么多年。   他真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人。   他抬头注视容宛月,目光中满是沉痛和内疚,他心痛如绞,呼吸的风似乎都带着刀子在剜他的心。   他握住容宛月的手,最后没忍住抱住了她。   他道:“对不起阿宛,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以为你下毒还我,所以我在你喝的梅子酒里下了毒,我亲手递给你,我看着你喝下去,看着你不解地看着我,看着你痛苦地毒发身亡。我还恨了你那么久,阿宛,对不起。”   他的泪落在容宛月的脸侧,又热又烫,滚进她的脖子里。   容宛月大吃一惊,姬星河竟然哭得如此凄惨,他没有大声哭,只是泪水不断地落。   她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自己肩膀已经湿了。   而他道歉的声音满是自责,如九曲回肠,令她听了也心生恻然。   她知道了,姬星河误会了她。   可他比自己要痛苦得多,她能想象到姬星河心中是何等的地动山摇。   她想抱着他,告诉他自己不在意,她从来没有当一回事。   她没法动,只能任由姬星河在自己耳边哭泣。   姬星河看着容宛月不言不语,心中更加难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阿宛那么好,现在想来自己竟然自惭形秽,他配不上阿宛。   太医们已经说了,她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可能会无法顺利生产,可他还在犹豫。   是,再大的事情,也比不得阿宛的性命   即使她吃下解药,恢复神智之后,她恨自己,怪自己,她要马上离开,这都是应该的。   他似乎已经无法阻止她,也没有任何脸面去留下她。   他深深地看了容宛月一眼,他道:“阿宛,我知道从来不想这样,你为了我能如意,主动将蛊虫给我,让我来选择。我没有你那么好,我很自私,所以我想要留下你。可是,我后悔了。”   他拿出另外一枚白色药丸道:“阿宛,吃下这颗药,蛊虫就会死掉,你就自由了。我知道你会恨我,对不起。”   他将药丸放到容宛月的嘴边,他轻轻地吻了下容宛月的手,含着无限的留恋不舍,他道:“阿宛,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到现在问出这句话,似乎是怕容宛月醒来之后,自己再也听不到容宛月说喜欢他。   容宛月深深地看着他道:“喜欢。”   姬星河笑了,刹那间宛如春花绽放,他泪光盈盈,宛如天上繁星,可他虽然笑着,眼神却是留恋难过的,似乎是在做诀别的准备。   容宛月一时看呆了,等她反应过来,嘴已经张口,吃下去了他喂下的药丸。   她眼前一阵黑,陷入了黑暗。   容宛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她睁开眼,罗莹与邀月宫的一众宫人都守在眼前,见到容宛月醒过来,她们试探的叫娘娘。   容宛月好笑地道:“都守着本宫做什么?”   一听容宛月这熟悉的语气,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齐山更是道:“娘娘好了,娘娘好了。”   其他诸人也是高兴,容宛月摇摇头,绿蜡赶紧去叫太医。   容宛月左右看看,没发现姬星河的影子,她问道:“皇上呢?”   罗莹道:“皇上还没下朝,他吩咐了,一旦你醒过来就要让太医过来诊脉看看。”   容宛月凝眉,肖玉书过来给容宛月把脉之后说她一切都好,龙胎也没事,只是容宛月即将临盆,需要万事小心。   容宛月自是应了。   她成为傀儡的时候,天天都快无聊死了,而且又十分的馋。   姬星河虽然照顾她很好,可他也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现在醒过来,她立刻让人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东西,她要将自己想吃的东西都吃个遍。   等吃好了,容宛月又去了御花园走一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看着天上的夕阳,容宛月只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她等到晚上也没有等来姬星河,虽然她派人去打探问来的结果是姬星河一直在忙政务。   可想起昨日他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慢慢踱步去见姬星河。   姬星河正在羲和宫,他从昨日到现在就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政务之中。   连六部尚书都被他半夜里叫起来,陪着他一起处理大大小小的事。   直到今天下午,六位尚书才得以回去。   他们回去,姬星河却没有时间去休息。   他一停下来就会想起容宛月,他知道容宛月醒了。   他想去看她,可是他止住了脚步。   他怕,怕自己真的见了容宛月,会无地自容。   他派过去太医,并且让所有人听从容宛月的话,她要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   他忙了一天一夜,却是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想念容宛月。   他忍不住拿出自己珍藏的画来,打开画,他注视着上面容宛月的脸,忍不住想她现在在做什么。   肩膀上盖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姬星河没有动,他不悦地道:“王喜,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进来打扰朕吗?”   “我打扰到皇上了吗?”   姬星河听到声音,身体震动,几乎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和血液都在叫嚣:她来了,阿宛来了。   他急忙抬头,容宛月低头看向他手中的画,这还是自己画的那一副,他保存得挺好。   姬星河声音颤颤,他道:“阿宛?”   容宛月道:“是我,怎么了,是不是不想见我,所以看到我惊讶成这个样子?”   姬星河摇头:“不,不是。”   “不是吗?那为什么我醒过来这么久,也没见你去看我?”容宛月道。   姬星河欲言又止,而后道:“我,我只是怕你不愿意再看见我。”   “我?为什么会不愿意见你?难道你做了什么事吗?”容宛月故意问道。   姬星河面上再次露出苦痛之色,他道:“我,我……”   见他如此难过,容宛月道:“算了,不用说了。”   “不,我要说,”他鼓足勇气道,“我误会你了,我错怪你,其实我们两个,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   他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不知道容宛月其实当时虽然是个傀儡,但她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觉得自己本来已经对容宛月如此不公平了,现在仍旧瞒着她,他怕是心中更加难捱。   容宛月听完没有立刻说话,姬星河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容宛月道:“说完了?”   姬星河点头:“是。”   “哦,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满不在乎。   姬星河惊讶道:“你,你不生气?”   容宛月道:“生气啊,但是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提前听到了我跟罗莹的谈话,当时我的确说了自己会给你下毒,你当时那么小……”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姬星河当时的身高,她继续道:“会误会也很正常,你小时候没有感受过正常的家庭和爱,会做出那样偏激的事情,也情有可原。我气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跟当时的你计较。”   她说完,姬星河愣在原地,他道:“你,你不恨我?”   容宛月笑了:“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给你下毒,我杀了你,我害你那么痛。”   容宛月捂着肚子道:“哦,是有那么一点儿痛,但是你忘记我是穿越来的吗?所以我也只是痛了一会儿,而且你也不算杀了我,我不是又重生了吗?”   姬星河愣愣地看着容宛月,她的话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吗?”容宛月问道。   姬星河摇摇头,容宛月道:“好,那既然没有了,这些都收起来,等下一起用膳。”   容宛月拉着姬星河的手,姬星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容宛月的手心里。   他没想到,容宛月居然如此轻描淡写,他以为容宛月会怪他,会恨他,会不愿意见他。   可仅仅是半天,她就过来,是自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是她没有计较过,还让他出去好好吃饭。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温柔,对他好。   他本来被洞穿的心似乎被什么暖暖的填满,那些伤口似乎也被容宛月轻轻地缝合好。   他整个人被喜悦的浪潮淹没,同时又幸福到想要流泪,鼻子发酸。   容宛月见他不动道:“怎么了,走啊。”   姬星河再不犹豫,跟随容宛月走了出去。   姬星河由人伺候着洗漱,同容宛月坐在一起用膳。   桌子上有许多姬星河爱吃的菜,容宛月夹起野菌子放在他碗中道:“吃吧。”   姬星河低头默默吃着,容宛月看出他的小心翼翼,她跟姬星河说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她看了宫人做的小衣衫,还有他们准备的各种小玩意,去了御花园,看了看之前姬星河做的的那个秋千架,还给姬星河看了下她手臂上的黄金臂钏,这上面是活口,可以自由调节。   即使容宛月现在怀孕了,也可以继续戴着。   姬星河听着容宛月在自己身边说话,之前好像是他做了一个长久的梦,现在梦终于醒了,他的阿宛回来了。   真好啊,她还能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说话。   他吃下碗里容宛月夹的菜,喝下一碗人参鸡汤,他问道:“阿宛,我给你吃下蛊虫,你是不是很失望?”   容宛月道:“没有,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喂我吃蛊虫,你只是舍不得我,你没有学会如何去爱,需要人教而已。我知道,你迟早会再给我吃解药,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姬星河惊讶,容宛月竟然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尤其是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包容,带着通晓一切的淡然和宠溺。   姬星河真的想要用力地抱住容宛月,他的目光锁定容宛月,他道:“阿宛,阿宛,为什么你会这么好?”   容宛月笑了笑,姬星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他再次拿出一枚蛊虫道:“阿宛,这是仅剩的蛊虫给你。”   容宛月不解:“给我?”   姬星河点点头:“对,我知道你要走,你那么好,越是了解你,我越是更加知道你的好,我越舍不得你。可是,我太自私了,我控制不住,不如就由你来喂我吃这个蛊虫吧。我吃了之后,只会听你的话,只会看着你,当你要走的时候,我也不会再阻止你。”   他神情无比认真,他说他愿意成为容宛月的傀儡,只为能够逼自己对容宛月放手,不阻碍她的回家之路。   容宛月看着面前那颗白色的药丸,她道:“皇上,你知道吃下蛊虫,成为木偶一样的人是什么样子吗?”   “我知道,”姬星河道,“我这些日子在你身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吃下这药,人会是怎样的。”   他看着容宛月,“我会无知无觉,感受不到喜怒哀乐,饥饿和干渴也不会有感觉,就算你在我面前离开,我也不会动,你可以安心走。”   “所以,阿宛,不要犹豫,喂我吃下这颗药吧。”   姬星河将药拿起放在容宛月的手心里,就像之前容宛月所做的一样,不同得是,他不是在让容宛月做选择,他是真心的,想要成为容宛月的傀儡,她一个人的傀儡。   她曾是自己一个人菩萨,而他愿意做独属于她的傀儡。   他内心舍不得放她走,可他又知道容宛月想回家,她那么好,也许自己该为她想一次。   可他如此爱她,清醒的时候,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要留下她。   所以喂他吃下蛊虫吧,他愿意无知无觉,放她离开。   【恭喜宿主,攻略目标好感度达到一百分。】   耳中传来系统冰冷的声音,容宛月愣住了。   一百分了?   ◎最新评论:   【原来这就是触发条件嘛!】   完 第100章   ◎没想到,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现在?   姬星河那迟迟未到的百分之一,就在这个时候终于上升,好感度变成百分之百了?   那是不是说她现在就要走了?   【宿主生下孩子之后便会离开,而大礼包和积分兑换需要评级之后才能开启。】   这破系统,她都完成任务了,也不忘再坑她一把。   手心里躺着一枚白色的药丸,里面还可以看到黑色的模糊一团,同自己之前吃下去的一模一样。   姬星河还在看着她,她眉头紧皱,姬星河却眉眼带笑鼓舞她。   见容宛月迟迟不行动,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嘴边递过来。   他低头嘴唇要触碰到那颗白色的药丸,容宛月忍不住开口:“姬星河。”   姬星河抬眼看她,他眉眼上扬,似乎自己并不是要吃一颗能让他成为木偶般受人操控的蛊虫,而是要服用心上人送来的美味佳肴一般满足。   容宛月道:“你真的想吃下蛊虫吗?”   姬星河道:“如果是你喂给我的,我很高兴。”   如果容宛月能够对他也有如此独占之心,他只会高兴,高兴容宛月同自己一样,想霸占对方,甚至不惜禁锢对方,只为两人能够在一起。   容宛月见他真的握住她的手,低头含住她手心里的蛊虫,她急忙道:“不要,不要吃。”   姬星河已经咽了下去,容宛月赶紧挤他的两腮道:“吐出来,快些吐出来。”   姬星河眼中笑意更盛,似乎因为自己吃下容宛月手中的蛊虫而高兴。   容宛月急道:“你还在笑什么?我根本不想让你成为傀儡,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我不是说过吗?我走了之后一定还会回来的,你以为我无情无义吗?你舍不得我,难道我就舍得你吗?快给我吐出来。”   容宛月直接上手,姬星河的笑意淡去。   容宛月见他真的已经吃了下去,气得打了他一下,她道:“解药呢?快点给我解药,你吃下去也没用,我会给你解开的,我要你是完完整整的的姬星河,我喜欢你能为自己活着,因为这也是你的人生。”   她急得脸都红了。   她动手在姬星河身上搜,姬星河按住了她的手,他道:“阿宛,你说会回来,是真的吗?你不怕我清醒的时候会再次囚禁你,不放你走吗?”   容宛月道:“不怕,你连蛊虫都吞了,我还有什么不相信你的。”   就这么相信自己吗?   姬星河没说话,容宛月问道:“解药呢?”   姬星河看她一眼,吐了出来。   原来他并没有咽下去,容宛月上前一脚将那药丸踩碎,她松口气道:“好了,这下再没有蛊虫这玩意了。还有你,以后也不许再吞什么蛊虫,吓死我了。”   她被姬星河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道:“阿宛,阿宛。”   容宛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她道:“姬星河,你信我就好。”   “我信。”姬星河终于点头道。   ……   经过这一遭后,容宛月深感时间不多了。   她与姬星河整日待在一处,两人一起准备着小孩子的东西。   他们还去了一趟跃龙山庄,看着漫山的橘子,说着似乎永远也说不完的话。   容宛月给姬星河说起自己以前的梦,梦里的小孩子手上戴着一把小桃木剑。   姬星河知道她喜欢,便亲手做了几把。   桃木剑十分的精致,上面还缀了两颗银色的小铃铛,比梦里的还要精致。   不过她在姬星河身上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问他,他说是自己不小心雕刻桃木剑的时候划伤了手。   他手上也的确有伤口,容宛月给她擦伤,同时也叮嘱他要小心一些。   姬星河一一地答应了。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容宛月的身子也越来越重。   可能越到离开的时候,她的心情就越来越焦虑。   无人的时候,她写下了许多信,还做了一些安排。   可是这些仍然不能让她安心。   姬星河也感觉,容宛月半夜醒来的时候常常看到姬星河就坐在床头,注视着她。   她能读懂他眼中的不舍,她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会回来。   端午节那日,宫中举行了宴。   文武百官在宫中吃酒,席上歌舞仙乐,令人心情愉悦。   容宛月同姬星河在席上同众人一同吃粽子,她现在不能久坐,所以没一会儿她便离开了席位上。   她想起之前在湖上,姬星河教自己划龙舟的事,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湖边。   她听到后面有声音,转头姬星河已经代替红袖扶住了容宛月。   容宛月笑道:“皇上,你怎么没有再宴席上多待一会儿。”   姬星河道:“你不在那里,没什么意思,再说你肚子越来越大了,我还是担心。”   容宛月道:“我没事,她们都陪着我呢。”   “对了,”容宛月道,“我还有东西要送给皇上。”   两人坐下来,容宛月拿出了一套杯子,这杯子黑紫,透着五彩斑斓。   两个大,一个小,上面画了小人,还有简笔字。   姬星河道:“这是……”   “这是我画的图,让陈羽明特意做出来的,是代表我们一家三口的杯子。”   姬星河瞧着上面两个大人手中拿着风筝线,那风筝从最右边的杯子线一直延长到最左边杯子上,高高的天空上。   十分的新奇。   姬星河不知道容宛月是什么时候做的,不过这上面他的侧脸十分逼真,而容宛月自己的脸,是她真实的面容。   姬星河不由地伸手抚摸了下杯子,他道:“我很喜欢。”   容宛月知道姬星河一定会高兴的。   姬星河道:“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是什么?”容宛月问道。   姬星河让容宛月伸出手,容宛月伸出左手,她感觉到手上一点冰凉。   等姬星河拿开手,她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珠链。   这珠链颗颗圆润,红得似血,比姬星河脖子上的颜色还要深。   质地似玛瑙,却比玛瑙厚重,衬得她的皮肤也更加的白皙。   容宛月特别喜欢,她道:“好漂亮的珠子,这是玉石吗?”   姬星河点头道:“是玉石的一种,我瞧着颜色好,就特意给你留下来,慢慢打磨成功。”   原来还是姬星河亲手做的。   容宛月更加喜欢,她道:“谢谢你,你每一次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姬星河低头笑道:“那不是刚好吗?”   他说完咳嗽了一声,脸色微白,容宛月道:“皇上,你没事吧?”   姬星河道:“没事,可能受了些风寒。”   “要及时地看太医,不能放任不理。”容宛月叮嘱道。   姬星河道:“我知道了。”   容宛月不放心,她道:“等下就让太医去看看,皇上你可别大意,如果孩子生下来我离开,你好好地照顾自己。”   她要王喜去找太医,姬星河道:“算了,明日再去寻也是一样的,今日是端午节,他们定是过节去了。”   倒说的也是,湖面凉风习习,容宛月与姬星河坐在岸边的亭子里,她问道:“皇上还记得去年这时候,你在此教我划龙舟吗?”   姬星河当然记得,当时他落入水中,容宛月还以为他出事了。   容宛月道:“当时皇上落水从水里出来,头上顶着一朵红色的莲花,清纯又妖冶,我一下子就看呆了。如果换成别人,头顶着莲花出现,我肯定会吓一跳。”   她说起当时的事情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事情说起来还在眼前,可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了。   姬星河道:“那你再多看两眼,看看现在跟那时候有什么不同?”   他就坐在容宛月面前,容宛月看着他,他的面容与以前一样并无任何的表化。   唯一变化的是他的眼神,现在的他似乎是多了一份坦然和平静。   容宛月道:“皇上比之前更有魅力了。”   起风了,姬星河轻轻地抱住容宛月,两人红色的珠链蒙上一层淡淡的月华,月光也仿佛感受到两人之间脉脉的温情,温柔地注视他们。   姬星河道:“我们回去吧。”   容宛月抚摸姬星河的头,他头上有些汗,容宛月知道他今晚喝了些酒,她点头:“好。”   两人一道又回去,回了羲和宫,姬星河看着容宛月睡下。   第二日,皇家别苑传出噩耗,太皇太后薨了。   姬星河身为天子,太皇太后的孙子,必须要亲自去别苑中迎回太皇太后的棺材,然后再从京城为太皇太后做法事,下葬皇陵之中。   姬星河本不想去,容宛月知道这里十分重孝,如果皇上不去,恐怕御史们有话要说。   她让姬星河去了,自己的临盆期还未到,况且这里有那么多人伺候她,她不会有事的。   姬星河很不情愿地去了,他说自己会尽快回来。   容宛月笑着让他放心,自己会好好在宫里等他。   等他去了第二天,容宛月吃过午膳睡觉,睡梦中只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疼。   她没有当回事,等她疼得醒过来,头上已经出汗,肚子越发地疼痛明显。   她急忙叫罗莹,罗莹过来,见容宛月疼得厉害,唬得赶紧通知整个邀月宫的人都准备起来。   娘娘怕是要生了。   齐山去叫太医和稳婆,红袖让人去烧水,罗莹陪着容宛月,怀想赶紧去跟王喜说,王喜听闻之后,立刻派人出发去别苑告诉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很快,太医和稳婆都来了。   宫女们烧了热水,又端来了各种各样的点心和药材。   容宛月肚子痛得越来越厉害,一开始她还勉强可以忍受,她握紧手,挺过那阵疼之后就在地上慢慢地走。   红袖跟绿蜡都紧张地看着她,想让她去床上躺着,容宛月摇头,她知道,这个时候躺着无用,不如走走路,或许对于顺利生产有点好处。   整个邀月宫的人就看着皇后娘娘手里拿着桃花糕,一边吃着,一边站在一处,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定住了,有过一炷香的功夫,娘娘才又开始动起来,而他们的心也才放下来。   就这么一提一放,大半天过去了,而娘娘依然没有要生的意思。   连罗莹也奇怪,问太医,娘娘这是真的要生了吗?   太医肯定地说是,只不过妇人生子,尤其是第一胎,总归是慢些,要多吃一些苦头。   容宛月还有精神听他们说话,她点点头,赞同太医的说话。   她问王喜道:“皇上呢?”   王喜赶紧道:“娘娘,奴才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娘娘临产的消息带过去,相信皇上一定会赶过来的。”   容宛月道:“本宫知道,这里距离别院有百里地,说不定等皇上回来的时候,皇嗣已经诞下了。”   王喜急忙附和。   可容宛月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十分着急,系统已经明确告诉她,只要她生下孩子,她离开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甚至走到窗前往远处眺望,虽然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可她就想要知道姬星河到底现在到哪里了。   她的肚子越来越疼,她再也站不住,躺在了床上。   容宛月可算知道花娘当时有多疼了。   她听从稳婆的话,嘴里咬着软木,随着宫缩呼吸,肚子不痛的时候就攒着劲。   可是实在是太疼了,她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   她忍不住抓住了床帐,金黄的床帐在自己的眼前晃荡。   她的耳边响起稳婆的声音:“娘娘用力,娘娘使劲啊,孩子就快出来了。”   伴随着如刀绞般的疼痛,容宛月用尽全力,嘴里不觉发出痛苦的声音。   “哇哇哇。”   她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容宛月只觉十分轻松,身上那股气力散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小公主。”   小公主啊。   容宛月想要睁开眼看看她,只看到一片虚无。   她能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体力流失得厉害。   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姬星河,姬星河。”她出声道。   罗莹就在一旁,见容宛月嘴唇微张,她急忙低下头来道:“娘娘,你说什么?”   “皇上呢?”   罗莹眼泪不由地落下来:“娘娘,皇上他就快到了,你再等一等。”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快没气息了。”   稳婆大惊失色,太医急忙上前诊脉,均摇摇头。   罗莹急道:“皇后娘娘怎么了?你们快救救皇后娘娘啊。”   容宛月用力睁开眼睛,她的耳边噪杂一片,许多人似乎在哭,熟悉的脸在眼前晃。   可这些人中,没有她想看到的人。   姬星河,姬星河。   没想到,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罗莹大喊:“娘娘,娘娘。”   太医再次上前诊脉,半晌,齐山悲声道:“皇后娘娘殡天了。”   整个邀月宫顿时传来悲痛欲绝的哭声,姬星河风尘仆仆而来,好不容易到了邀月宫,却听到了如泣如诉的哭声。   他顿时如摧心剖肝,捂住胸口痛得半跪在地上。   亲卫急忙扶起他,他急急地推开寝宫的门,满宫的人都跪在地上哭泣。   姬星河一眼望向躺在床上的容宛月,她一动不动,像失去生机,正在枯萎的花朵。   他奔跑上前,伸出手在她的鼻下颤抖地试探——   没有呼吸。   他僵住了,瞳孔剧缩,他摇头:“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阿宛,阿宛,你不会有事,你应我一声。”   容宛月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声音。   王喜在一旁哭道:“皇上,娘娘她去了,皇上你要保重龙体。”   姬星河怒发冲冠:“胡说,你们都胡说,她明明躺在这里,她没事,你们为什么要说她死了,都不许哭,谁再哭,朕杀了你们。”   ◎最新评论:   【啊!!呜呜呜(┯_┯)】   完 第101章   ◎他给你做珠链,用了自己的心头血。◎   他抽出腰间的剑,对准邀月宫的人。   其他人被他气势所迫,均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姬星河跪在容宛月的身旁,紧紧地盯着她:“阿宛,阿宛,你快起来啊,你是不是怪我,怪我回来太晚,所以才故意闭着眼睛?我给你道歉,我发誓以后哪里也不去,就在你的身边,你理理我好不好?”   他对容宛月温声细语,仿佛容宛月真的只是在同他置气。   王喜难过地要命,罗莹心里也是难受,可她知道皇后娘娘临死时叫的是皇上的名字,她希望皇上好。   她从稳婆手里抱过小公主道:“皇上,皇后娘娘难产去世了,这是娘娘拼死为皇上生下的小公主。”   她抱到姬星河面前,姬星河一眼都不看,仍旧呆呆地望着容宛月。   罗莹狠狠心道:“皇上,娘娘临死之前一直叫着皇上的名字,娘娘是什么意思,皇上不知道吗?娘娘惦记皇上,希望皇上与小公主都好好的,皇上是想娘娘最后的愿望落空吗?”   姬星河闻听此言,终于抬起头来。   他望向罗莹怀中的小小婴儿,这婴儿粉粉嫩嫩,像初春的桃花。   可是,即使她是世上最珍贵的人也没有用,他的心里只有容宛月。   他知道了,原来容宛月之前说的到时间就会离开,是这个时候。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家了。   她抛弃自己了。   这个事实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心,他只觉眼前一黑,人倒了下去。   王喜大惊:“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太医们再次急忙上前,他们发现姬星河前襟已经被血浸透。   宫人匆匆为姬星河解开衣衫,他心口上居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伤口小而深,像是尖锐物体数次刺入心脏所造成。   蒋太医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喜摇头不语,涕泗横流。   肖玉书道:“皇上悲伤过度又失血过多,这才昏倒。”   他话音刚落,姬星河竟然大口大口地吐血。   众人慌成一团。   容宛月眼前显出一道白光,她已经听到系统的欢迎声和回家倒计时。   听着那规律的报数声,容宛月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异动,她急忙回头,恰好发现姬星河几乎躺在血泊里。   她震惊道:“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十、九、八……】   “别再倒计时了,我问你这是在怎么回事?刚刚姬星河明明好好的,他这样会不会有事?”   【宿主不用担心,按照一般惯例,攻略对象只是对宿主用情深刻,难以接受你离开的事实,请宿主做好回家准备。】   “真的不会有事吗?”   【是的,宿主。】   容宛月看着姬星河的血溅在胸前,他的双眼还直直地盯着床上自己的尸体,他的手想要触碰她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来,眼中再无光彩。   【五、四……】   她看到太医们纷纷摇头,肖玉书也无奈地垂头不语。   她心头顿时漫上不好的想法,她看到王喜在一旁痛哭,邀月宫的宫人震惊又惶恐,而罗莹紧紧抱住小公主,忍不住哭出来。   不对劲,这不对劲,姬星河出事了。   他死了?   怎么会?   刚刚系统明明说他不会死的。   “系统,姬星河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三、二、一。】   “不,我还不能走,你快看看。”   眼前阵阵白光,容宛月话还没说完,人就昏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她租住的房子,紫色的窗帘上挂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风吹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她自己还是穿着之前的蓝色裙子,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如果是之前,她能回来,真的会高兴万分。   可现在这个时候回来,她满脑子都是姬星河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赶紧再叫出系统,系统这时出来回答。   【宿主,攻略对象的确出问题了,他死了。】   【什么?他怎么会死?】   【他是心痛而死。】   心痛而死?   容宛月愣住了。   想到自己临走前看到他口吐鲜血,生无可恋的模样,她的心也像是被人攫住,痛不欲生。   心痛而死,原来竟然真的会有人心痛到死掉吗?   “他是因为我吗?”   【是的,宿主,你的攻略对象对你用情至深,所以你的离开超出他的负荷。】   他不能承受吗?   明明之前他还告诉自己,他会在自己离开之后好好的,他会乖乖地等自己回来。   他会好好地吃饭,处理朝政,学着做一个好父皇,与孩子一起等她回来。   原来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也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吗?   【除了心痛之外,他之前就已经失血过多,又骑马过来,没有休息,身体受到极大的损伤。】   失血过多,这是什么意思?   【他给你做珠链,用了自己的心头血。】   珠链?   容宛月抬起手,看着手上的鲜红珠链:“你说的是这一条?”   【是。】   这条珠链她只知道是姬星河亲手做的,她很喜欢,这里面加了他自己的心头血?   怪不得她偶尔会闻到姬星河身上有血腥味。   他脸色苍白,手上还有些细小的伤口,夜里常常不见人影。   原来这就是原因嘛?   他如何下得了手,取血的时候,难道他不疼吗?   她握住手腕上的珠链,贴在自己胸口,泪如雨下。   她现在想马上见到姬星河,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他。   脑海里蹦出一个声音来:可是他死了啊,他为你心痛而死了。   容宛月忍不住泪流满面,看到窗户上的风铃,她想起来。   她赶紧站起来,擦干眼泪问系统道:“我是不是还有很多积分没有使用,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兑换?”   【是。】   她赶紧打开面板,点开商城的所有版块,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   她直接道:“我要让姬星河起死回生,有没有什么办法?用我所有的积分可以兑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系统犹豫了下。   【剧中人物死亡属于不可控力,无法让人物复生。】   “那我的大礼包呢?大礼包是什么?”   【大礼包已经放到你的商城背包里,宿主现在就可查看。】   容宛月急忙查找,她点开背包,果然有个闪着金光的大礼包。   她戳了戳礼包,上面有个是否现在打开的字幕。   容宛月满怀期待地点了是,大礼包弹出,穿越时空。   容宛月眼前一亮,她猜对了,这个大礼包果然可以让她再次回去。   系统道:【恭喜宿主,宿主得到终极大礼包。】   容宛月只高兴了一下,突然再次意识到,即使她现在回去也没用,姬星河已经死了。   她提出想要穿越回之前姬星河还在的时间,系统说,穿越时空有限制,只能从她离开的节点开始。   也就是说,她依然无法救姬星河。   终极大礼包?   是不是系统给的礼包也是分等级的,甚至这礼包是可以回收的?   她赶紧问系统,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她顿感有希望,她道:“所有的积分加上大礼包,我只要姬星河起死回生。”   系统提醒道:【宿主,你不是一直想要穿越时空的技能吗?你的积分可以兑换价值不菲的东西,你确定不要吗?】   容宛月摇头:“不要,我都不要了,我只要姬星河能够好好的,他活着就好。”   她再三表示自己不会后悔,系统最后道:【好,大礼包、积分回收成功,攻略对象复生,交易结束。】   系统说完再也没有声音,她面前的控制板也消失不见。   就像她这一场穿越是个梦一样。   她茫然了一瞬,急忙打开手机查找小说,小说中大结局反派的下场依然是惨死,她自己在这小说中没有存在过。   她知道一切结束了。   看着手机上姬星河三个字,容宛月禁不住痛哭,心痛欲裂。   过了几天,容宛月才从这种茫然又心痛的状态中稍微清醒一些。   家里人打电话来,说是要过来看她。   她只好打起精神来,去了高铁站接自己的爸爸妈妈。   容爸爸两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皱起眉头,说她瘦了。   只为这一句,她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三人回到她的住处,容爸爸去做饭,容宛月要给他打下手,被他轰了出来,让她好好休息。   容妈妈拉着她去下面的公园走一走,公园里的玉兰花开了,硕大洁白,香气幽幽。   公园里还有老人在锻炼,小孩子溜冰,那一棵橘子树也结了青色的小橘子,容宛月看着那橘子怔怔出神。   容妈妈道:“手腕上戴的什么,挺好看的。”   容宛月看着手腕上的红色珠链,想到这是姬星河亲手所做,眼里又开始泛起泪花,但她不想让妈妈看出端倪。   她强忍着道:“是别人送的。”   “是男朋友吧?”容妈妈一副了然的神情。   容宛月没有否认,容妈妈更加肯定地道:“我们家月月谈恋爱了?是不是男朋友惹你生气了?”   容宛月摇摇头,容妈妈道:“还想瞒着妈妈呢,其实爸爸妈妈都已经猜到了。你这么久没打电话回家,我跟你爸爸还打赌,你一定是谈恋爱了,女儿大了,有喜欢的男孩子也正常。但妈妈也担心你太单纯,怕你被人骗,我给你打电话,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不对劲,这才跟你爸从老家过来,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没想到,妈妈都猜到了。   容宛月鼻子一酸,忍不住扑进妈妈的怀里。   容妈妈抱住容宛月,摸着她的头道:“是不是你男朋友欺负你了?”   容宛月摇头,容妈又问道:“他不喜欢你?”   容宛月闷声回答:“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他是做什么的?他对你不好吗?”   容宛月想到姬星河,悲从中来:“不是的,妈妈,他对我很好,很好,这世上恐怕除了你们,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对我好。”   容妈松了一口气:“你们相互喜欢,他又对你好,你不高兴,那你们两个肯定是有点小问题了,不如告诉妈妈,妈妈帮你想办法?”   容宛月再次摇头,没有办法,哪里还有其他办法。   她是喜欢姬星河,可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哭道:“妈妈,我好想他,好想他,好想再见他一面。”   她哭得厉害,容妈妈道:“想他可以去看他,能让我女儿这么喜欢的,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如果你们真的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那你也可以勇敢一点,去找他,面对面将问题说清楚,不要因为这个,错过一个很好的男孩子,错过一段感情。他在哪里,外地吗?那也不要紧,现在交通那么方便,买个机票就行了,放心,路费妈妈给你报销。”   容宛月更加难受,她声音悲切:“妈妈,我真的好爱他。”   可她除此之外,也说不得别的。   她想见他,可他们岂止相隔万里?   容妈妈见她哭得那么厉害,很是纳闷,她道:“难道你们分手了?”   容宛月摇头,容妈妈心头顿时一跳:“该不会那个男孩子不在了?”   生死相隔吗?   他们这样永远见不到了话,与生死相隔也差不多了。   容宛月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公园里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容妈妈叹息一声道:“月月,我们回家,别怕,爸爸妈妈陪着你。”   容宛月靠着妈妈站起来,她看到许多人都同情、好奇地看过来,可她心里满是悲伤,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   “听说是分手了?”   “不对吧,我怎么听着是男朋友死了呢?”   “啊,真可怜,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了。”   后面的人议论纷纷,容宛月却突然站住了。   她听到了熟悉的机械音。   【叮咚,恭喜宿主,系统全新升级,回馈宿主,根据宿主攻略对象的爱意值可发放礼包。宿主在此次攻略对象完成度评级中获得sss最高等级,可获得大礼包一个。】   容宛月愣住了,系统回来了。   她赶紧问道:“什么爱意值,礼包又是什么?”   【就是宿主攻略对象对宿主的爱意,经检测,姬星河爱意值为sss等级,恭喜宿主成功得到一个大礼包。】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寂寞!又得等明天了!】   完 第102章   ◎我是皇后。◎   大礼包?里面会不会有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容宛月激动地打开背包,里面果然已经有了一个闪着紫光的礼包。   这个看起来比上次的更加华丽,她心口砰砰直跳,她有预感,也许,她跟姬星河两个人马上就要见面了。   她镇静下来,期待地点开礼包,一行金色的字飘浮在眼前。   【双向穿越时空机,可自动调节时间流速。】   穿越时空,穿越时空!   啊啊啊,容宛月激动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可以去见姬星河了,她甚至还可以带姬星河回来。   她想到什么问系统道:“这个sss是最高等级吗?”   【对的,在以往所有宿主攻略对象爱意值一般为A,优秀的是s,极少为ss,如宿主这般能够得到sss爱意值,从来没有过。说明攻略对象对宿主的感情,在所有的人当中是属于最高级别的,情有独钟,亘古不变。】   亘古不变的爱意,这是姬星河对她的喜欢。   是他的喜欢,让她再次得到穿越时空的机会。   想到这个,容宛月激动得无以言表。   她脑海中浮现姬星河口吐鲜血,痴痴望向她的画面,她泪如泉涌,心中默道:姬星河,我来了。   容妈见容宛月又哭又笑的模样,担心极了。   终于到了房内,容妈道:“月月,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妈妈,老容,你快来看看宝贝女儿。”   容爸爸手里还拿着锅铲,他戴着围兜跑过来急忙道:“怎么了?”   容妈小声地道:“月月的男朋友好像出事了,月月难受。”   容爸爸担心地过来,蹲在女儿面前喊她的名字:“月月,月月,没事啊,爸爸在这。”   “对,妈妈也在,你可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容妈妈握住容宛月的手。   容宛月看着疼爱她的父母,先是抱了抱妈妈,然后又抱了抱爸爸,她道:“爸妈,我没事,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好,你说,爸爸妈妈听着。”容妈妈道。   容宛月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结婚了,还有一个孩子。”   容宛月花了许多功夫才让爸妈相信自己的这一通离奇遭遇,那珠子容妈妈还特意让人拿去鉴定了,果然是文物,就这一串珠子今日价值百万,吓得她赶紧装起来,换乘了几次车才回到家里。   听说容宛月还要再回去,他们十分担心。   不过容宛月保证自己不会出事,她会回来,也许还能带着外孙和女婿回来。   容妈妈特意去了附近的寺庙还给容宛月算了一卦,得到一支上上签才同意容宛月过去。   容宛月辞别了爸爸妈妈,然后开启了时空穿越机,她提前调了时间的流速,在古代一年,外面只有一个小时,这样她陪姬星河时间长一些,爸爸妈妈也不会太担心。   一阵白光闪过,容宛月睁开眼,发现这里是晚上。   她很快认出来,这里是邀月宫,这宫里倒是什么都没变,哪一处都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桌子上也都还摆了一碟子粽子。   粽子?   她仔细闻一闻,发现这里还有艾草的气味,房间里似乎被艾草熏过。   难不成现在是端午节?   她生产那天是端午节的第二日,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穿越到哪一年了,该不会是她生产的第二日?   不对,这里收拾得如此干净,可能并不是那个时节。   她抬脚想要出去看看,然后觉出不对,她虽然穿着提前准备好的襦裙,可她现在是自己的脸,这宫里的人怕是都不认识她。   这可怎么办,她还想出去找姬星河。   容宛月听到外面有人进来,她躲了起来。   她看到一人身穿蓝色的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上也无一丝笑意。   是罗莹。   她看着年龄要大了些,她身上穿着的宫装似乎是尚仪。   自己走了多久了?   姬星河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担心姬星河,虽然系统说他起死复生了,但她知道姬星河对自己的喜欢,自己当时虽然说着要回来,可现在过了那么久,姬星河会不会认为自己在骗他。   罗莹似乎在对人吩咐些什么,容宛月听不清,她暗忖自己现在出现不知道会不会吓到罗莹。   “罗尚仪,小公主哭了,说是要找皇上。”   罗莹急忙道:“小公主在哪里?”   “就在外面,公主还未吃晚膳,她什么都不愿吃,只想找皇上。”   “拦着公主,皇上今天心情不好,应该不想见到任何人。”   容宛月在后面,猜测她们口中的公主,应该就是她生下的女儿。   她看到红袖与绿蜡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走了进来,小女孩儿似乎刚刚睡醒,胖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她的眼睛红红的,头发黑黑,扎了两个小揪揪,揪揪上是金色的小铃铛,两条红色丝绦垂下来,衬得她像小金童。   她长得好像姬星河啊。   容宛月看着她窝在罗莹怀中哭唧唧的模样,很像上前抱住她。   她看起来大概两三岁的模样,穿着粉色的衣衫,可爱极了。   “尚仪,我想见父皇,父皇在哪里?”她哭着问。   罗莹哄她:“皇上在忙呢,公主要不要吃点儿东西,等会儿再睡觉好不好?”   “不要,我害怕,我要父皇。”小姑娘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这会儿哭个不停。   容宛月听她一口一个父皇,哭得她心都碎了。   她着急探出头来看,红袖察觉异常看过去,发现容宛月,她厉声道:“你是谁,出来。”   罗莹也转过身来,容宛月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暴露了。   她咬咬牙走了出来,面前的幔子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大家看不清她的脸。   罗莹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我,我是……”   这该怎么说呢?   罗莹见容宛月吞吞吐吐,立刻道:“语焉不详,定是有怪,来人,将她拖下去好生审问,是不是想要对小公主不利的。”   这可是邀月宫,是娘娘的住所,现在皇上和小公主住在这里,一切异常的情况都要十分注意。   罗莹一声令下,外面立刻进来了侍卫,想要拖走容宛月。   容宛月急忙道:“慢着,我是来见皇上的,我是皇后。”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这人好生大胆,罗莹道:“哪里来的婢子,居然敢假冒皇后?”   眼见侍卫上来就要架着她出去,她立刻上前走两步,她的脸暴露在烛光下,她道:“我真的是皇后,你们让我去见皇上,只要见了皇上,就一起都知道了。”   “哐当”一声,绿蜡手上的瓷盘掉在地上,蜜饯撒了一地,她指着容宛月道:“她,她,她的脸……”   她惊讶不已,可这时候也没人斥责她,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容宛月,满目愕然,如同见鬼一般。   就连罗莹也愣在原地,小公主不哭了,一时好奇地看过来。   她们的反应让容宛月摸不着头脑,她问道:“我的脸怎么了?”   正在这时,小公主突然指着容宛月道:“母后,母后抱。”   容宛月震惊,女儿居然叫自己母后,她指着自己道:“你叫我什么,你叫我母后?”   小公主仍然向她伸手道:“母后,母后抱抱我。”   这下,容宛月再也顾不得了。   她上前几步就要去抱小公主。   罗莹终于反应过来,她后退一步,容宛月扑了个空。   罗莹警惕地盯着容宛月瞧,容宛月看着小公主。   小公主见容宛月没有抱自己,嘴巴一撇就要哭出来。   容宛月心都要化了,她道:“我抱抱她好吗?”   罗莹抱着小公主,眉头紧皱,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公主哭着再次朝容宛月伸出手来,容宛月知道自己要说出实话了。   她小声对罗莹道:“姐姐,我曾经是罗宣,后来是容宛月,现在我又回来了。”   罗莹目瞪口呆,她道:“你是她?”   容宛月点头:“对,是我,我又回来了。”   以前罗莹告诉过她,她知道容宛月不是罗宣,她猜测住在容宛月身体里的是一个孤魂野鬼。   容宛月当时没解释,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所以现在她说自己又一次魂穿来说服罗莹,更容易,毕竟她已经见过两次这样的事情了。   罗莹打量容宛月,容宛月任由她看,罗莹道:“想不到皇上说的是真的。”   容宛月问道:“皇上,皇上说什么?”   罗莹刚想开口,小公主再次伸手,这次罗莹将小公主递给容宛月,容宛月紧紧地抱住她,她软软地一团,身上都是奶香味,容宛月抱住就舍不得松手。   小公主双手搂住容宛月的脖子,几乎对她不设防,这股全然依赖的姿态让容宛月心暖暖的。   她消失了那么久,女儿居然跟她没有丝毫的陌生嫌隙。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天然的血缘关系,让她们如此。   其他人疑惑不解,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她们的娘娘。   容宛月抱住小公主一会儿,她心里有好多的疑问,她先问道:“你今年几岁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母后?”   小公主伸出三根肉乎乎的手指头,她奶声奶气地道:“我三岁了。”   三岁了,已经过去三年了。   容宛月恍惚一下,小公主又将手上的东西给容宛月瞧。   容宛月笑着道:“你拿的是什么?是一个陶俑……”   一个白色的陶瓷人,从背面看就是一个女子,不过这个陶瓷人看起来十分精致,因为仅仅从她的头发丝就能看出来,这样的陶瓷人如果要成功地做出来,估计很困难。   别提这衣衫的配色,外面的披帛还内里的春衫层层分明,衣衫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这又是哪个有名的工匠做出来的。   看过了背面让人更加想要看看正面这女子又该是怎样的风姿绰约。   她转了过来,看清女子的面容之后,她差点没拿住。   这女子的脸……跟她的一模一样。   这个瓷人分明就是她,是按照她的脸来刻画的。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们又没见过自己,谁又能画出自己的模样?   不对,如果说真的有人见过自己,那也只有一个人。   姬星河,是姬星河。   是他为女儿做出这样的瓷人吗?   容宛月抬头问道:“这是父皇给你做的吗?”   小公主点点头。   果真是他。   她的声音更加的柔和,她问道:“父皇怎么说的?”   小公主指着瓷人道:“母后,这是母后。”   她拿回瓷人,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糯糯的:“母后。”   她娴熟的动作看哭了容宛月,这三年来,难不成想母后的时候,她都会如此,这样贴一贴瓷人吗?   是姬星河教她认母后的吗?   女儿是如此,那姬星河他呢?   罗莹见她如此难受,告诉她道:“这瓷瓶是皇上做的,上面的人我们都不认识,可皇上却告诉小公主说这是她的母后,皇上还画了很多画,画上的女子都是这副面孔,皇上书房里就挂着一幅。他还让人照着画像去寻找,希望能找到画上的女子。他说,这是皇后,一开始我们都以为皇上是太过思念你,出现癔症了。”   她看向容宛月,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谁知道皇上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而且的的确确长着这样的面容。”   姬星河三年来一直派人在找自己吗?   容宛月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她道:“皇上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罗莹叹息一声,告诉他,当时她生产意外薨了,皇上口吐鲜血,太医诊断皇上也不行了。   后来不知为何,皇上又醒了过来。   可是皇上醒来之后失魂落魄,整日浑浑噩噩,只抱着黄金臂钏和画像,谁也不理,谁也不见,茶不思饭不想。   不久就再次病倒了,后来太医们来为他诊治,他发怒,不愿意喝药。   最后文武百官跪在邀月宫外一天一夜,罗莹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也等在门口,她将一封信给了王喜,让他交给皇上。   小公主哭得撕心裂肺,过了许久,皇上才终于打开了房门。   他第一眼看向罗莹怀里的婴儿,从罗莹怀里接过,他浑身弥漫着哀伤,再次昏了过去。   再醒来,他便像换了个人一样,开始吃饭喝汤,仅仅将养了一天,他就起身处理政事。   ◎最新评论:   【寂寞】   【寂寞!】   完 第103章   ◎这是阿宛送他的礼物。◎   这时,红袖又送过来一盆茶花,说是娘娘之前吩咐过,每月都让他们不同的花来。   姬星河看了那茶花,没过多久,重新站了起来,恢复了以往的生气。   这三年他再没有颓废过,他处理政事,还腾出时间来教养小公主。   谁能想到,堂堂皇上,居然会亲自照顾小公主,让一个小婴儿躺在自己的龙床之上,每日看着她,哄她入睡,给她唱歌,读书,就连尿布,皇上也会亲自给她换。   罗莹都傻了。   当然一开始皇上也是手忙脚乱,抱着小公主动也不敢动,后来他让奶娘与宫人在他面前演示,仅仅看一遍他就全部学会了。   到后来,他已经可以从公主的哭声中知道她是渴了、饿了还是病了。   他比奶娘与宫人还要了解公主。   公主也一日比一日黏他,好几次,他要上朝,公主哭着要皇上抱,皇上就抱着她一起上朝。   皇上坐在龙椅上,她就坐在皇上的腿上,努力去揪冕旒玩。   姬星河见她喜欢,低头任由他玩耍。   底下的大臣们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他们听说皇上宠爱公主,但是亲眼见了才知道,皇上这是把小公主宠上天去了。   容宛月听得入神,她以前还担心如果两个人真的有了孩子,姬星河自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可能不会当父皇。   可她没想到,姬星河却是一个如此优秀的父皇,反观她,错过女儿成长的时光,不是合格的母后。   她问道:“皇上这么喜欢小公主,他一定没有对小公主黑过脸。”   罗莹摇摇头:“不是的,皇上虽然宠爱公主,但是有一样,他不会惯着公主。”   “是什么?”   “有关于皇后的事。”   “我?”   罗莹点头:“对。”   她说起小公主两岁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别人都是有母后的,她也想要母后。   她跑到姬星河面前,问自己的母后。   姬星河那天沉默了许久,后来就雕刻了一个木人给小公主,说这是你的母后,谁知道小公主不喜欢,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想要像人一样的母后。   姬星河第一次对小公主发了脾气,让她捡起来地上的木人,说这木人就是她的母后。   罗莹当时看了一眼,那个木人雕刻得栩栩如生,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可以看出长相十分地清秀可人。   但并不是容宛月的模样,她很是纳闷姬星河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皇帝正在气头上,她只好劝着小公主去捡地上的木人。   小公主平时都是人捧着的,脾气也很大,她不愿意去捡,伸手要姬星河去抱。   姬星河执意要她去捡,她就开始大哭,她哭得厉害,罗莹云一直在照顾她,看着就不忍。   可姬星河不管,他站得笔直,不管小公主如何哭,他也不去哄,只说一句去捡回来。   到最后,两人对峙一个时辰,小公主终于害怕了,她去捡了回来,递给姬星河。   姬星河拿起木人强调:“这是你母后的样子,你要记牢了。以后,你母后会来找我们的,你见了她,要叫母后,记得了吗?”   小公主懵懂点头,姬星河这才伸出手,小公主本来已经止住哭声了。   这下扑进姬星河的怀中,再次大哭起来。   姬星河这才哄了哄她,抱她回去。   这之后,姬星河又亲自做了瓷人,瓷人比木人更加地逼真、好看,小公主果然更加喜欢这个“母后”。   姬星河见小公主对它爱不释手,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   容宛月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事。   怪不得小公主一看见她就叫母后,而罗莹与红袖等人看到她却如同见鬼一般。   她道:“那皇上呢,他现在在哪里。”   罗莹道:“皇上估计又想娘娘了,这会儿可能在羲和宫或者如霜居,我已经让人去寻了。”   不过,很快齐山过来,他们并没有找到皇上。   容宛月听到到处找不到姬星河,她想着现在刚过端午节不久,如果她是姬星河,她会在哪里?   脑海里闪过一个地方,她道:“我知道皇上在哪里。”   她急忙往湖边走,她走得很快,她想快点见到姬星河,她想告诉姬星河,她回来了。   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她不会再丢下姬星河一个人了。   她走到湖边,发现湖边并没有人。   不对,按理说,姬星河很有可能会在这里的。   她举目远望,湖中心有一艘小船,船上有棚子。   她正要近前,却被突然现身的侍卫所阻止。   容宛月确定,姬星河就在船上。   她道:“让我过去,我是皇后。”   王喜从另外一旁走出来,见是个陌生的女子,他皱眉道:“闭嘴,冒充皇后当诛。”   罗莹急忙道:“慢着,你看她的脸。”   她提灯照亮容宛月的脸,王喜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罗莹道:“王公公,我用性命担保,她真的是皇后,你忘记之前罗宣附身到皇后身上了吗?现在是当年的情况重演了。”   王喜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容宛月只听噗通一声,似是船上的什么掉入了水中。   她急忙道:“是什么掉下去了?”   她推开王喜,纵身跳入了湖中。   多亏她学会了游泳,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急忙朝湖中心游了过去,船上没有人,只有一盘未动的粽子和桃花糕、还有她以前佩戴的镯子。   姬星河,跳下去的是姬星河。   她急忙喊道:“姬星河,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   她再次潜入湖中,湖水很冷,又很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急忙上船,拿起上面的灯照亮湖面,大叫道:“姬星河,姬星河。”   众人都十分惊讶,这宫里几时有人敢直呼皇帝的大名。   王喜急得擦汗,这女子不仅长得像皇上画的女子,居然也敢直呼皇上的名字。   这一点倒是跟皇后娘娘十分的相似。   容宛月再次急声喊姬星河的名字,她心情焦灼,生怕姬星河会出什么意外。   这情形跟四年前的何其相似,她怕姬星河等了这么久,等不下去了。   她喊道:“姬星河,我回来了,我来找你了。”   面前湖水似乍然破开,水花四溅,里面冒出一个人来。   这龙舟本来就停在一片水莲处,此时一朵粉色的莲花横斜在他的头上,仿佛是他生来自带的。   他眼眸深黑,眼尾上扬,唇红得如涂丹,睫毛仍旧长得让人嫉妒。   水珠从他的睫毛滚落下来,一滴一滴顺着脸颊落入湖中。   容宛月看着眼前的人,他银发如瀑,仿佛是水中而来的精灵。   当她认出这是姬星河的时候,瞳孔剧缩。   姬星河,他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姬星河的唇微张,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水中,看着船上的容宛月。   容宛月穿着一身红色的齐胸长裙,同色的大袖衫,绣着木芙蓉,织金披帛搭在肩上,此时也已经湿透。   她梳了漂亮的留仙髻,发髻上簪了一支粉色的华胜,额头的眉心坠殷红如血,衬得她美如朝霞。   她的脸如同她画给自己的图里的一模一样,可他仍然不敢相信。   她是真的回来了吗?   他不敢动,怕这是一个梦。   溪水冰凉,浸透他的皮肤。   粉色的莲花、淡淡的清香还有天空中的一轮冰月,月华拢在她的身上,这一切美好的像一个梦。   像他经常做的一个梦。   他不能动,他知道,只要他伸出手,梦就碎了,她就会消失了。   容宛月见他迟迟不言不语,只痴痴地望着他。   他距离自己还有一丈的距离,她提了衣衫,再次跳了下去。   这下姬星河没忍住,他不觉道:“小心。”   容宛月已经飘浮在了水面上,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掉了下去。   他忘记容宛月学会凫水了。   溅起的水花落在姬星河的身上,容宛月缓缓地上前,她的手触碰到姬星河,他的身体在轻颤,连带着银发也在动。   他似乎在害怕。   容宛月心酸不已,她道:“姬星河,我回来了,你能认出我来吗?”   她的手沿着他的手臂,最终来到他的脸侧,如同以前一样,带着温暖的体温,轻柔地触碰。   姬星河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真的,是鲜活的,这不是一个梦。   他忍不住上前紧紧地抱住容宛月,巨大的喜悦和酸楚瞬间淹没了他。   最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姬星河只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这样的分离,他再不想经受一次。   他喃喃地道:“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来了。”   “我好怕是一场梦。”   “不是梦,我回来了,而且不会再离开你。”   “真的,你会永远陪着我?”   “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姬星河望着容宛月,他的眸中映出容宛月的影子。   他没忍住,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吻仿佛地老天荒,多年压抑的感情全部汹涌而出。   容宛月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她不由地抱住姬星河,抱得更紧。   她难过地道:“你的头发怎么了?”   姬星河压住喉咙中的哽咽道:“没事,只是白了而已,人老了不是也会白头的吗?”   是,人老了会白头,可他还如此年轻,怎么会如此?   她突然想起自己走的时候,他口吐鲜血的场面。   她吸吸鼻子道:“是不是三年前,我回去的时候,你的头发白了?”   姬星河沉默片刻,容宛月知道,一定是了。   她曾听说过人伤心到极致会一夜白头,现在她亲眼见到了,满心锥痛。   “对不起,对不起。”容宛月抱他更紧。   姬星河摇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我答应过你,你走后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你喜欢看美好的东西,我这样是不是你不喜欢了?”   容宛月急忙道:“当然不是,这样也好看,跟天上的仙君一样,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她如此急切地肯定自己的容貌,述说自己的喜欢,眼泪却一直在流,姬星河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拭泪。   她握住姬星河的手,想要让气氛轻松一些:“你还是跟三年前一样俊美,倒是我,这才是我本来的面貌,你是不是失望了?”   姬星河一直注视着她,从她的鬓发、眉眼到唇,他摇头道:“不,你就是我心中的阿宛。”   容宛月又想哭了。   姬星河道:“谢谢你能回来。”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容宛月也许下一秒就会出现,但是他次次失望,没有容宛月在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每一个夜晚都是如此凉,孤寂如同跗骨之蛆,他整夜整夜睡不着,眼前全是容宛月在时的画面。   之前他口吐鲜血,连蒋太医等人都说他已经回天乏术,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只想着,太好了,这样他就可以跟阿宛一起走了。   这不是他自己动的手,阿宛不会怪他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又重新醒了过来。   太医们把脉之后也说奇怪,他活了过来,身体居然比之前还要康健。   他很失望,那一瞬间只想不管不顾,再次随阿宛而去。   可他想起来,之前自己中毒就是阿宛给了一颗药丸,他想着也许这次自己醒来也是因为阿宛。   阿宛曾一次次地要自己保证,保证在她离开之后会好好地生活,等她回来。   她说过自己会回来。   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是罗莹将小公主抱到了他的面前。   那么小,那么脆弱的一个小婴儿,他并不喜欢。   可阿宛说,这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她希望自己能够好好地照顾这个孩子。   阿宛的话一遍遍响在自己的耳边,这些支撑着他活了下来,没有再动自刎的念头。   他好好吃饭、上朝理政、照顾孩子,他一切都按照阿宛的吩咐来做。   他想,如果他做的足够好,阿宛就能快点回来。   他画画,他做瓷人,他不允许自己忘记阿宛,更要让他们的女儿记住她母后的样子。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阿宛还是没有回来。   他不禁开始怀疑,阿宛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她的家那么温暖,那里还有她的爹娘,她真的会再回来吗?   他问自己,可这个念头只要一起,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思念像浪潮将他一遍遍地淹没,他像是不会凫水的人,快要溺亡在里面。   这个时候,他总会收到信。   是阿宛提前放在罗莹这里的信。   一个月一封,信里没有太多内容,大多是以她的口吻来说说以前他们日常的生活。   每次看信的时候,他的心才会慢慢平静下来。   渐渐地,跃龙山庄也传出消息,那里的茶花开了,是阿宛特意为他种的。   他带着女儿去看,一片山谷中五颜六色的茶花开得绚烂无比,风吹过,所有的花儿都冲他摇头,似乎在跟他打招呼。   馥郁的芳香萦绕在他四周,风儿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就像阿宛的手一样。   这是阿宛送他的礼物。   ◎最新评论:   【寂寞!】   完 第104章   ◎姬星河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两张面孔,都是他最爱的人。◎   之后,他还在山庄看到了秋天的柿子、冬日的红梅和初春的桃花,夏日的枇杷,这些都是阿宛让人提前种下的。   她在告诉自己,春夏秋冬,她都一直在。   眼下,她真的回来了。   不是瓷人,也不是梦,更不是一页信筏,或者一株茶花,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是心里满是感激:“阿宛,谢谢你。”   容宛月泪眼朦胧:“谢我做什么,我能回来,我们能再见面,不是因为我,而是你的缘故。”   “我?”姬星河惊讶。   容宛月点头,她深深地看着姬星河的眼睛道:“是你对我爱意才让我能够再次回来。”   姬星河似懂非懂,容宛月问过系统,知道现在可以透露系统的事情。   她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姬星河,姬星河道:“也就是说,你可以在两个空间自由往返。”   容宛月点头:“是的。”   这对姬星河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他将容宛月抱到船上道:“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要分开了。”   容宛月为他拂过额角的水珠道:“好。”   湖边的莲花被天上的明月照着,开得越发地妩媚,香气幽幽。   回到邀月宫后,两人身上都湿了,容宛月先去了清池中沐浴。   刚洗到一半,姬星河就走了进来。   内里烟雾缭绕,遮住了容宛月的身体,她看着姬星河定定地望着自己,脸色绯红。   虽然两人是夫妻,可毕竟现在是真正的自己在这里,乍然四目相对,容宛月还有点害羞。   姬星河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他此刻也只着了里衣,慢慢走到清池边。   容宛月血液都烧了起来,心砰砰直跳。   姬星河拿过一旁的香肤晶道:“我来帮你。”   容宛月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背对着姬星河,姬星河慢慢给她涂抹,容宛月只觉得这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了。   噗通,她听见下水的声音。   她知道姬星河下来了,他转到自己面前了。   她只好看别的地方,丝毫不敢与姬星河对视。   姬星河的手在她的身上慢慢地揉搓,似乎带了火,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一瓢水浇了下来,她身上的泡泡冲洗干净。   姬星河拿巨大的棉巾将她包起来,她裹得好像一个粽子。   她眼睛眨了眨,看向姬星河,姬星河道:“好了。”   ……原来姬星河真的是单纯地给她沐浴。   姬星河见她看着自己,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容宛月摇头:“没有。”   姬星河将她抱了上去,容宛月擦干净之后,姬星河也在清池中洗澡。   她只觉自己刚刚的想法太不单纯了,所以清了清嗓子道:“你先洗着,我回去等你。”   说完又觉“等你”这个词似乎也在暗示什么,她赶紧跑了。   姬星河看着她奔跑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扬唇一笑:她真的跟以前一模一样。   容宛月回到邀月宫,红袖等人伺候她抹了香脂,又擦干头发。   她们虽然已经从罗莹口中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可她们还是有点犹豫,无法把眼前的人跟容宛月联系起来。   尽管再克制,可她们的眼睛落在容宛月身上的时候明显多了好几次。   容宛月只觉得好笑,她可以跟姬星河说出自己的来历,对她们却不能说。   幸好姬星河此前就曾说,皇后得菩萨保佑,会化成这副模样重新回来。   这说法倒是可行。   等头发差不多干了,姬星河也回来了。   他代替了红袖的位置,亲手给容宛月梳头。   镜子里映出姬星河的脸,他十分认真地一下一下给她梳头。   她的头发还是同以前一样黑而顺滑,不过没有那么长了。   容宛月解释道:“我们那边普遍不会留太长的头发。”   姬星河点点头,他梳头手法熟练,甚至还给容宛月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容宛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惊奇,她道:“皇上手法这么娴熟。”   姬星河道:“给黎黎经常扎,所以就会了。”   原来他们的女儿叫黎黎啊。   容宛月一闪而过的恍然没能逃过姬星河的眼睛,他道:“女儿只起了小名,大名还没有取。”   容宛月惊讶道:“为什么没有取大名?”   两人在镜中注视着彼此,姬星河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微微低头,视线平移。   容宛月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朵上,他的眼中也满是自己的模样。   姬星河道:“因为我想这是你拼死生下的孩子,你说过要回来,那自然该由你来给她取名字。”   三年来,他只叫女儿的小名,女儿没有大名,这也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阿宛还没回来,她会回来的。   姬星河伸手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容宛月,这种全然被拥住的感觉填满两个人分开的空虚。   容宛月喜欢这种感受,她道:“真的要我来取名字?”   “你是她的母后,由你来取名字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容宛月仔细想了想,女儿出生在五月,她道:“不如就叫端阳吧。”   “端阳?”   “怎么样?”   “好,你起的自然是好。”   容宛月忍不住笑了。   他总是无条件地拥护自己的决定。   她回身注视着姬星河,他的白发如同冰雪,像是海边最夺目的浪花。   他相貌本就艳丽,此时一头冰雪长发,为他添了冷厉,却让他更加地不似凡人。   与黑发的他是不一样的美。   不过,想到白发的原因,她的心依然很疼。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   姬星河捉住她的手,注视着她,轻轻吻了一下。   “你介意吗?”   容宛月摇头:“不,我只是心疼。”   “不用心疼,我有你。”   容宛月双手捧着姬星河的脸,两人头抵着头,耳鬓厮磨。   仅仅是这样的触碰,两人都禁不住口干舌燥。   姬星河深深看容宛月一眼,打横抱起她。   容宛月头埋在他的胸口,脸上发烫。   床下是柔软的绸缎棉被,容宛月被温柔地放下来,随着床帐落下,帐内气氛越加暧昧。   姬星河的吻落到容宛月的唇角,容宛月闭上了眼睛,搂住他的脖子……   “皇上,小公主醒了,闹着要找父皇。”   两人同时一惊,向外面望去。   姬星河还未说话,容宛月道:“把公主抱过来吧。”   一回头见姬星河低头瞧着她,面上似乎带了那么点儿幽怨。   容宛月搂紧他,他被迫靠近容宛月,她狠狠亲了姬星河一口道:“黎黎想我们了,先让她进来,我还没有好好地看看她呢。”   姬星河唇上还残留着温暖的触感,他心情颇好,此时也没有再计较那么多。   他道:“好吧。”   话音刚落,黎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父皇,父皇。”   容宛月与姬星河两人同时将帐幔拉开,黎黎跑到两人面前,朝姬星河伸出手来:“父皇抱。”   姬星河抱起她,顺手脱了她的鞋子。   黎黎靠在姬星河的怀中,好奇道打量着容宛月。   姬星河不知道两人已经见过了,他对黎黎道:“黎黎,你认得她吗?”   黎黎点头:“认得。”   “她是谁?”姬星河再次问道。   黎黎看着容宛月说道:“她是母后。”   容宛月笑了,姬星河更是松了一口气。   他道:“对,她是母后,以前她去了天上,帮助菩萨做好事,现在她做了很多事,菩萨放她回来,跟我们团聚,黎黎高兴吗?”   黎黎道:“嗯,黎黎高兴。”   容宛月伸出手来到:“黎黎,母后可以抱抱你吗?”   黎黎犹豫了一下,她看向姬星河,姬星河点点头,她直接靠了过去。   容宛月抱住她,她身子软软的,香香的,像一团云一样,可爱极了。   容宛月抱住就不想松开,内心温柔如水,这是她的女儿,她跟姬星河两个人的孩子。   黎黎十分乖巧地伸出手楼主容宛月的脖子,她问道:“母后,你是怎么回来?”   容宛月道:“母后坐着一种速度很快会发白光的车,一下子就回来看黎黎了。”   黎黎发出惊奇的声音,她又问道:“那母后以后还会走吗?”   容宛月看着黎黎圆圆的脸,嘟起来的嘴唇,她摇头道:“不走了,母后以后就陪着黎黎跟父皇。”   黎黎拍手:“好,母后不走了。”   她扭头看向姬星河道:“父皇,你以后不哭了,母后回来了。”   容宛月望向姬星河,四目相对,姬星河微微一笑,似是回答女儿的话,又像是在给容宛月保证,他道:“好,父皇以后都不会哭了。”   黎黎长舒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小小的一个人,偏偏作大人样,逗得容宛月直发笑。   黎黎看容宛月笑了,自己也笑了,她打了个呵欠。   容宛月道:“黎黎是不是想睡了?”   黎黎道:“母后,我想在这里睡。”   容宛月道:“当然可以,母后哄你睡觉,你平常睡觉时都会做什么?”   黎黎已经躺了下来,就在两人中间。   她指着姬星河道:“父皇会给我唱歌,或者讲故事,然后我就会睡着了。”   “哦,”容宛月道,“那母后躺下来陪你,让父皇给我们两个一起讲故事唱歌好吗?”   “好啊。”黎黎拍手。   容宛月当真躺下来搂着黎黎,黎黎就枕在容宛月的手臂上,刚开始两个之间还有距离,不过片刻之后,容宛月悄悄地贴了上去。   两人一同看向姬星河,示意姬星河可以开始了。   姬星河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两张面孔,都是他最爱的人。   她们眉间相似,一看就是母女。   他的心像在江南的春水里泡过,软成一团。   他略一思索,轻轻地开口。   他唱了一首容宛月没听过的曲子,曲调舒缓,温馨,缓慢,经由姬星河唱出来,催眠效果俱佳。   容宛月在他的曲子里仿佛看到夏日的繁星点点,萤火飞舞,蝉声阵阵,伴随着池塘中的蛙鸣,院中的葡萄藤下一串串青色的葡萄散发出果香,风吹过,一片透心凉。   黎黎很快睡着了。   容宛月眼睛也禁不住闭上,姬星河一直看着她们两个。   黎黎睡着的时候,眼睛紧闭,睫毛又长又翘,像一把小刷子,嘴唇粉粉的,脸上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恬静极了。   她两只手就放在自己的脸前面,快要捂住自己的嘴了。   他轻轻地拿开,眼睛却又看向了容宛月。   容宛月与女儿同样的姿势,同样是侧着躺在一边,眼睛闭着,肤如凝脂,眼尾微微上翘,嘴角此刻平直,但他知道,如果她醒过来,微微一笑,两颊两侧会出现小梨涡,像粉色的茶花中最甜蜜的花蕊。   真好。   他们能在一起真好。   姬星河同样躺下来,他看着女儿和容宛月,伸手将容宛月与女儿一同揽入了怀中。   他知道,今晚的自己不会再做噩梦了。   第二天醒来,黎黎与姬星河都十分高兴,因为容宛月是晚上回来的,好似是做梦一般。   现在她没有走,才像是真的回来了。   姬星河一刻都不想等,立刻册封容宛月为皇后。   众人大吃一惊,都对容宛月的身份存疑,可姬星河只说容宛月是上天将重新送回自己身边来的,她就是皇后。   大臣们知道皇上对皇后情深,为皇后一夜白头,怕这是有人图谋不轨,对皇上不利。   不过,姬星河本来就不爱听人反对他,现在更是不会因为谁的话而改变心意。   所以容宛月再一次经历了封后大典,她的封号沿用之前的,她再一次成为大荣的皇后。   因为姬星河让人在京城还未容宛月造势,所以现在大家对容宛月的身世半信半疑,但是帝后情深他们都知道,而且此前姬星河就曾派人拿着容宛月的画像在整个大荣朝寻找,百姓们看到画像上的人不是皇后,也曾暗暗议论这是谁。   得知这是皇上梦中受菩萨指点,此女子就是皇后转世,他们有人信了,有人则是存疑。   直到封后大典那天,他们亲眼看到容宛月的脸,恍然大悟,原来皇上说的是真的,皇后娘娘真的转世成人了。   容宛月听到有百姓开始拜她,为她点长明灯,甚至要为她塑金身,让受过菩萨指点的皇后娘娘保佑他们的姻缘时,她乐了。   姬星河的这一番造势,竟然让她成为了月老一般的存在。   绿蜡说的时候道:“娘娘,百姓们都很相信呢,他们说皇上跟皇后娘娘感情好,那他们拜了皇后娘娘,也一定能有好姻缘。”   容宛月感叹,连百姓都知道姬星河对她情深义重,可见他对自己的心到了何种地步。   完 第105章 、完结   ◎容宛月悄悄地握住他的手,他反握回去。◎   黎黎本来就是活泼的性子,她比姬星河小时候要好动,人也很是机灵。   以前她有事找父皇,现在则是找母后,容宛月一天能听到许多遍她的母后。   她不仅不会觉得不耐烦,相反,每听一次,她脸上的笑意就浓上一分。   姬星河则跟黎黎一样黏她,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不出一刻钟,必定会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在她身旁。   过了段时间,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姬星河带着母女两个去了跃龙山庄。   黎黎也来过,一下马车,她拉住容宛月就往山上跑,说是要带她看宝贝。   容宛月好笑地跟着她去,直到跑到一片橘子林道:“母后你看,这里有很多橘子。”   容宛月抬头望去,这是之前姬星河为她种下的那片橘子林,每棵树都比之前要大,树上的橘子绿油油的,小小的一个,还在努力生长中。   “母后,它们现在还不能吃,它们还小,但是等它们长大,变成黄色就可以吃了。”小小的黎黎认真地叮嘱容宛月。   容宛月抱起她来道:“母后知道了,黎黎是不是吃过这里的橘子?”   黎黎道:“是,父皇带我来的,这里的橘子最甜了,我听罗尚仪说,这是父皇送给母后的礼物。”   小小的一个人,她连这些也知道。   黎黎又指着另外一处地方道:“母后,我们去那边,那里还有好玩的。”   容宛月抱着她去了,走到一半,姬星河已经过来。   他从容宛月手里接过黎黎道:“我来。”   他又问黎黎:“黎黎是累了吗?前面还有父皇给你准备的小马。”   黎黎一听有小马,急忙溜下来道:“黎黎不累,我要去看小马。”   她往前跑,罗莹与齐山陪着她去往前面的马房里看马。   容宛月道:“别跑那么快,小心点儿。”   黎黎走着还不忘回答:“我知道了母后。”   容宛月与姬星河走在后面,两人的手不自觉碰在一处,十指交握,漫步在山野中。   山中传来啾啾的鸟鸣声,两人走到一处园子,里面的桃树上挂着又红又大的桃子。   这园子不像别处随意,外面专门砌了一道花墙,墙外还另外围了一道篱笆,里面桃树明显是修剪过,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而中间的小路上一点儿野草也无,路留的宽,即使在里面行走也不会担心被树枝刮到。   眼下桃子成熟了,如果在里面摘桃子,一定会惬意。   容宛月多看了几眼,脚步慢下来。   姬星河道:“你想吃桃子?”   容宛月道:“不知道谁打理的,我记得三年前没见过这样的一片桃林。”   姬星河笑了,他牵着容宛月的手,径自推开了园子门。   容宛月还担心里面有狗,姬星河已经伸手摘了一个桃子递给她。   他擦洗干净,容宛月咬了一口,这桃子汁水多,味道甜,皮薄桃香浓郁。   “好吃吗?”   “好吃。”容宛月道。   姬星河给她擦嘴角的汁水,他抬头望向桃林道:“你忘了,这是你吩咐人给我种下的桃林。”   “啊?”容宛月抬头打量,“我的确吩咐他们在跃龙山庄划分出来几块地方,分别种桃树、茶花、柿子还有其他的,但是我没想到长得这么好,打理得也不错。”   她说完见姬星河笑了,她想到一个可能:“该不会一直是你在打理这片桃林吧?”   姬星河摇摇头,“也不全是我,这些围墙和篱笆是我让他们加上的,桃枝我每年都会过来修剪,丰收的季节也会带着黎黎来,到这里来锄草。”   锄草?   容宛月惊讶,他还会锄草、剪枝,这农活他都会干吗?   姬星河看出容宛月的惊讶,他道:“这是你给我的,我想要整理得好些,你回来看到会高兴。我也可以来这里打发时间。”   说到打发时间四个字,他顿了一下。   恐怕睹物思人吧。   容宛月也摘了一个桃子给姬星河,姬星河吃了,他道:“今年的桃子比去年的还要甜。”   “那我们摘一筐等下给黎黎吃。”   容宛月一贯好动,姬星河扶着她,看着她站在树干上,他拿着篮子,而她则是专挑那些又大又红的摘了放进去,等篮子放满了。   她还意犹未尽,而姬星河直接又拿了十个篮子等在下面,大有随便她摘,他就一直给她拿着篮子。   容宛月笑着又摘了两筐,给罗莹、红袖等人吃。   容宛月在姬星河的陪伴下看到了她让人种下的柿子树、茶花和枇杷,最后两人到了马场。   黎黎拿着草再喂一匹黑色的马,看到容宛月与姬星河过来,她指着黑色的马说要骑,可黑色马脾气不好,虽然不会对她打喷嚏,但是却不愿意让她骑。   姬星河让她挑选别的马,她摇头,她已经在这里走了一圈,她只喜欢这匹马。   容宛月看了一眼,这黑马越看越眼熟。   她走过去,驯马师说这马烈,最喜欢对人打喷嚏。   对人打喷嚏?   容宛月一看,这不就是之前姬星河驯服的那匹黑马吗?   她凑近伸手去摸它,它闻了闻容宛月的手,在众人紧张地注视下,它居然朝容宛月低下头,老老实实地任她摸。   还真的是那匹黑马。   好久不见,这马还记得她。   她又摸了摸,黎黎见状也想摸。   容宛月抱起她来,她对黑马道:“你看这是我女儿,她喜欢你,想摸摸你。”   她跟黑马打商量,黎黎已经伸出手去,黑马闻了又闻,龇着牙,似乎不满。   姬星河在一旁吹了口哨,黑马安静下来,低头让黎黎摸。   黎黎终于摸到黑马,高兴地咯咯直笑。   容宛月见这马腿似乎瘸了,她问驯马师是怎么回事。   驯马师说皇上带着马儿去打猎,黑马被老虎咬了,当时他们以为黑马要被拉走,不能呆在跃龙山庄,皇上让人给它医治,留下了黑马。   这在马场中可是独一份。   容宛月点点头,她对姬星河道:“皇上,看来你真的喜欢这黑马。”   姬星河道:“嗯,喜欢。”   因为你喜欢,所以它才能留在这里。   容宛月并不知道,既然黑马瘸了,她劝黎黎挑一匹小马。   黎黎听话,很快她又被一匹白色的小马吸引了。   他们在跃龙山庄住了段时间,期间容宛月还随姬星河三人去了有名的庙会。   庙会一年两次,每一次都十分地热闹。   容宛月想去,不待她提出来,姬星河已经安排好了。   三人穿着锦衣玉袍,身边的亲卫都十分低调在在周围保护着他们。   黎黎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庙会,她看什么都十分地惊奇。   什么都想要,容宛月便都买给她尝一尝。   她尝东西的表情,仿佛吃到了世间难得的美味,那小表情让容宛月与姬星河都笑了。   街上人来人往,黎黎很快走累了。   她看到有小孩子坐在爹爹的肩头,扯扯姬星河的衣袖,表示自己也要坐。   众人瞧着容宛月一行人一身锦衣华服,不约而同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尤其是看到姬星河,他们尤其惊讶   他一头银发配上他冰霜般的脸,竟然不似凡人,就像那九重天上的仙君下凡来。   一时热热闹闹的庙会雅雀无声,大家屏气凝神,注视着姬星河。   姬星河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他们腿都软了。   仙君跟前还有一个奶团子,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衫子,粉色的丝绦从双螺髻上垂下来,格外的可爱。   这,这难道是仙君的女儿嘛?   他们听到小娃娃道:“爹爹,你能让我坐在这里吗?”   她指了指仙君的肩头,旁人觉得仙君一定会拒绝,毕竟这不染尘埃的仙人,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种举动,未免太过亵渎。   可他们看到了什么。   仙君举起小娃娃,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看着瘦弱,可是走起来路十分稳健,比那壮汉还要厉害。   小娃娃指着要一串年糕,一旁仙子一样的夫人拿起一串,喂给她,另外一串则递到了仙君的面前。   造孽,这样的东西怎么可以入仙君的口?   可是仙君吃了,不仅吃了,他还对夫人笑了。   仙君一笑如百花盛放也不为过,所有人都羡慕地看着一家三口。   这是什么样的家庭,个个都长得如此出众?   容宛月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知道姬星河不喜。   她道:“算了,不如我们走吧。”   姬星河道:“没关系,我陪你们一起。”   他早已不在意其他的目光了。   容宛月再次将年糕递到姬星河的嘴边,姬星河张口吃了。   那一点点酱汁沾到姬星河的嘴边,她拿帕子给姬星河擦了。   黎黎坐在姬星河的肩头,手里拿着一串年糕。   她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后,见容宛月没有吃年糕,她将年糕给容宛月道:“娘亲,吃。”   “好。”容宛月轻轻咬了一口,黎黎笑得眼睛眯起来。   三人慢慢地在街市上走着,这热闹的烟火气也让姬星河的眉眼更加的生动。   容宛月悄悄地握住他的手,他反握回去,一手护着黎黎,一手拉着她。   肩膀上沉甸甸的,十指交握的手暖暖的,姬星河喜欢这样的日子。   他朝容宛月望过去,四目相对,两人嘴角上扬,依偎着彼此,在落日的余晖中漫步而行。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