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我靠转笔被顶流爱豆宠[娱乐圈]》作者:湛烟   文案   作为一档直播节目,【一星一素】正如其名,是以【一明星一素人】的双人组完成任务的综艺。   其中最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组合,莫过于当今顶流全能爱豆励啸,和国内第一职业Pser(转笔者)季遇。   粉丝们都觉得,这对不在一个次元,纯粹只能看脸。   却不想两人的互动如此诡异。   镜头下:   ——房间里   季遇安安静静在睡觉。   励啸:没必要在我面前装睡   下一秒,季遇睁开眼瞪着他。   ——K歌房   励啸在选歌。   其他嘉宾:季遇你不看看你搭档选的什么吗,到时候跟不上咋办。   季遇神色淡淡:他第一首肯定嗷一嗓子天路   下一秒,音乐响起: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   ——海底捞店   励啸:你是不是不想红了   季遇:嗯,我现在想小三   励啸扯了下嘴角:行   潇洒离开   其他嘉宾:你俩在说什么??   季遇:我说我不要番茄锅,想吃三鲜小锅,很难理解吗?   下一秒,励啸端着三鲜锅来了。   粉丝:救,这是什么天选cp感!!!   *   季遇刚赢得转笔(PenSpinning)全球联赛的亚洲赛区总冠军,但他还是缺钱。   所以他参加了一个综艺。   据说他的搭档是男团黄金ACE,内娱神颜,粉丝超话永远在第一的顶流。   但看到他时,那些称号全部湮灭,化成了三个字。   前男友。   季遇本以为:前男友就前男友呗,我难道还会因为综艺旧情复燃不成。   录制过程却是:救,这人怎么又在撩我。   *   娱乐圈儿里有很多保密合同。   于是没几个人知道,顶流励啸在大学时谈过一段很长很甜的恋爱。   于是没几个人知道,他前男友是会转笔的大神帅比。   于是更没几个人知道,   【一星一素】这综艺,原名【一啸一遇】。   励啸:要想追妻不火葬,还得玩点儿套路。   小剧场:   励啸跟着季遇学Sonic(跨指),励啸看着看着,忍不住就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格外修长的手。   季遇:?   励啸:不好意思,我手控   季遇:……   励啸搓着季遇的指腹:这手虽完美,却总感觉缺点儿什么   第二天,人们看遇神直播转笔,格外眼花缭乱。   难度系数高倒是其次,主要是无名指那枚戒指。   实在是闪瞎了眼。   *   强强   张扬拽攻x冷淡酷受   破镜重圆从圆开始。校园线穿插   转笔是亚文化,但也有自己的圈子、行规和专业性的要求。是一个正儿八经有比赛的小众运动!本文部分转笔设定略有夸张,还请海涵!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娱乐圈 励志人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遇,励啸 ┃ 配角:笔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职业转笔手vs顶流爱豆   立意:做自己 第01章 没人告诉他这是个恋综   “那你是干什么的呢?”   女子侧头望着季遇,笑得热情。   “什么?”   季遇本在埋头看手机,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把他的半张脸都照得透亮,连左眼细密的睫毛都变成清晰的浅金色。他抬起眸来,有些茫然。   “问你是做啥的啊帅哥,这综艺就我们仨素人,互相关照一下呗。我叫徐潇。”女子说道。   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只是妆太浓,显得有些刻意。   徐潇熟络地拍了拍副驾那名年轻男子的肩膀,“这是李若航,他是律师,我是搞翻译的。那你呢?”   他们这会儿坐在一辆SUV车上,即将赶往综艺的第一个拍摄现场,按照统筹组的说法,一下车便就是长/枪短炮架着怼脸的场景了。   这档真人秀直播综艺名叫【一星一素】,正如其名,六个嘉宾以【一明星一素人】的双人组在不同城市完成节目组给的指定任务。   组是节目组早就分好的,但为了保证效果,嘉宾在参加节目前,对其他人的信息一概不知。   唯一确定的,就是都为24岁以下的单身青年。   徐潇一上车,便好奇坐她旁边的帅哥是谁,毕竟这颜值,被称作“素人”实在有些可惜。   但帅哥挺沉默,很薄的眼皮总冷冷地垂着。他似乎一直在看视频,徐潇注意到手机是单手横着拿的,白皙修长的手指张开支着机身,筋脉顺着微微凸出来,骨节很分明。   帅哥徐潇见得不少,但手和脸都好看到挑不出瑕疵的极品帅哥,她却难得一见。   季遇和那叫李若航的律师彼此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淡淡回答:“我玩笔的。”   “玩笔的?”徐潇一愣,“什么意思?”   季遇轻描淡写:“就,转笔。”   “啊!”徐潇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里的不解却并未散去,她手指作势一蜷,“就是我们上学时,那种转转笔吗?”   “算是吧。”季遇回得敷衍。   “这是你的业余爱好?”   徐潇是知名外企的口译,而那李若航是高级律师,她猜这帅哥应该是一名医生或者是钢琴家,却没想到他回答个什么转笔。   就听课发呆时那样的转笔吗?   “不。我的职业就是转笔。”季遇不咸不淡地回答。   此话一落,连李若航颇为严肃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   “转笔还有职业啊!”徐潇又是一愣,声音略略变低,“好牛啊。”   她虽说着牛,帅哥的形象却顿时笼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会有人拿转笔当做职业啊?   能赚钱吗?   徐潇语气里的失望没有掩饰住,季遇听得明白,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别过头看向窗外。   “诶,那你们知道,那三个明星是谁吗?”徐潇又明智地转了话题,“我刚看爆料,有人说励啸要来,但我不信。”   “励啸?”李若航开口了,“那个顶流吗?他不会吧,不是说他从不参加综艺吗?”   “是啊,不太可能吧。”徐潇眼里光芒万丈,“但如果我家啸总真来了,那这综艺我真是来对了,要是还能在一组……那我们就叫笑笑CP哈哈……诶,司机师傅,励啸是不是真参加了,你快给我说说!”   司机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只以一个诡异的微笑作为回应,仿佛天机不可泄露。   徐潇自来熟,继续与他唠嗑。   季遇听着闲话家常,凝视着窗外繁华的夜景。   他在想上车前看到的那人。   当时停了四辆SUV,明星分坐三辆,一辆留给三个素人。   他不明状况,便很随意地开了第一辆的车门。   于是一个男人就陡然进入了视线。   那男人慵懒地靠在放得半平的车椅上,双手抱臂,微仰着头。戴着一顶纯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极低,季遇只能看到下半张侧脸。   清隽流畅的下颌线。和脖颈上的肌肉线条,因为仰头拉伸而变得明显。   那会儿是黄昏,霞光从车窗外射进来,在男人冷硬凸起的喉结处拐了个锐利的弯,镀了半层紫橘色的边。   他在睡觉,季遇开门声响不小,他都一动未动。   导演组的人发现他上错了车,但在跑过来提醒前季遇就先轻巧地关上了门。   所以他也就见了那人不到两秒。   可此刻在城市斑斓的夜光下,那安静的半张侧脸却不断浮现。   太像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城一家五星级酒店。下车时,果然就有摄像机开始跟拍。进了酒店大厅,一排排黑乎乎的仪器和人头更是把沙发围得水泄不通。   徐潇和李若航明显不自然了起来,走路都开始端着,只有季遇淡定如斯,该怎样就怎样,摄像大哥都怼脸上了,他却连笑容都懒得挤。   真人直播秀嘛,那就真呗。他又没啥人设要凹。   他只是单纯地想拍完拿钱走人。   开始有实时弹幕陆续飘过。   【第一】   【有一说一,素人颜值都还挺高】   【这是个啥综艺?】   【一分钟,我要这冷面帅哥的全部信息】   沙发上已经坐了一男一女,气质出众,季遇知道他俩都是明星,虽然一个都不认识。   那人也还没来。   桌上摆放好了写有嘉宾资料的文件,五个人打完招呼后便都迅速低下头来翻看着,鸦雀无声。   季遇随意翻了翻,对上人脸。   男明星叫骆朗,歌手,女明星叫南菲菲,演员。   奇怪的是,只有在场五个嘉宾的资料。   季遇手肘被碰了碰,是徐潇。   “我靠,帅哥,你是大佬啊?”徐潇说得很小声,但随即意识到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会被记录,压低声音也没什么用,吐了吐舌。   她指着“WSPG世界转笔大赛亚洲赛区总冠军”的字眼,“冠军啊。”   这话撕开了安静如鸡的局面,大家顺势都开始看向季遇,毕竟一个职业Pser(Penspinnier转笔者)确实很稀奇。徐潇和南菲菲七嘴八舌地询问道:   “你为什么要转笔啊?长得这么帅。”   “兴趣。”   “转笔怎么赚钱哦?”   “卖艺。”   “……”   “那什么时候给我们表演表演?”   “有机会再说吧。”   “你们这会不会带坏小孩儿?”问这话的是骆朗。   季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耸耸肩道:“转笔也有自己的规范的。”   实在是懒得解释。   他的声音很淡,大家的热切传到他这儿总会冷上几度。   徐潇觉得,这帅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疏离感。   显得更酷了。   “第六个嘉宾是谁?”一直没说过话的李若航问。   “资料上没写,一看就是故意的,”南菲菲长长的耳坠在发光,“总是要留点儿悬念让我们讨论讨论嘛。”   “有啥讨论的,我们不是四辆车一起过来的么,他没下车?”骆朗有些不耐烦,直接越过镜头,问围坐在一堆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位呢?”   艺统组的小A拿着话筒喊:   “不好意思啊,我们的六号嘉宾今儿下午才从国外赶回来,还在倒时差的阶段,这会儿在车上还没醒呢。”   “下午回国就来上综艺?他对这节目好上心。”骆朗难掩语气里的微微不快,“不叫叫吗?”   “这……不好意思啊各位嘉宾,我们……”小A似有些为难,举起了对讲机。   弹幕也应景地猜测了起来。   【盲猜这人咖位挺大。】   【前面的别走,南菲菲和骆朗都是糊星,第三位能好到哪儿去?】   【不是说有励啸吗?】   【励啸来我倒立洗头一个月】   小A挂断了对讲机,又大声喊:“啊他已经醒了,马上到啦!”   惊喜的语气宛如这人刚是植物人。   于是所有目光都投向了酒店门口。   过了大概半分钟,旋转电动门悠然一转。   进来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大厅灯光亮晃晃的,季遇眯起眼来,才能忽略到落在那人肩上的过于刺眼的闪耀光圈,让轮廓变得清晰。   瞳孔骤缩。   其实看到那张侧脸和听徐潇猜测“励”姓明星时,他就已淡淡有了预感,但预感成真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像被猛刺了一下,大脑有一瞬空白。   在耳畔徐潇激动的“我勒个oh my god的去”中,他的目光竟始终无法再移开。   变化挺大的。   头发更短了,没有了刘海,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英挺的五官也显得更夺目深邃。   人成熟了些,那股子张扬跋扈劲儿没以前那么盛。但随意的黑色休闲穿搭还是勾勒出一种浑然天成的不羁和不受束缚的散漫。   是他敛不去的气质。   励啸还没睡醒,眉眼倦怠。落在弹幕里,飘过的却全是【好拽一张脸】【嚣张系浓颜】【霸总上我】   他的眼神散散飘在前方,直到最后才像终于找到了目标,蓦然和季遇碰上。   季遇也没移开,很淡漠地看着他。   意外和惊愕都只是短暂涟漪,他没什么过多情绪。   相反,他看得出来励啸有些情绪,但确实是成熟了,那情绪虽不掩饰却也看不透。   季遇不是没想过两人重逢会是怎样的场景,通过他看电影的经验,考虑到两人的过去,他觉得可能真会有什么双唇颤抖良久对视说不出话却似千言万语,脑子里还有BGM。他还有可能伴着BGM一拳抡过去。   但他没想到他们是在镜头前重逢的。   于是,嗯,他们都很从容。   任何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励啸咖位很明显和另外两人不在一个等级,众人都站起来与他握手打招呼。   只有季遇置身事外地坐在角落。   后面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唯一还坐着的人,遂又站起,揉了揉头发。   一站起来励啸的目光就变了方向,略过几个人头,直白地凝视着他。   像一只狼盯着他的猎物。   季遇转头去了卫生间。   不是想逃,没那么矫情,是真的想上厕所。   洗手时余光瞟见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   他并不意外,头都没抬。   “季遇——”熟悉的低沉声音混着水声弥散开来,让他的手微微一顿。   水声停止。   “滚开。”   励啸舔了下嘴角,笑笑,知道自己挡道了,侧过身任季遇走向烘手器。   他垂眸看着眼前面无波澜的男人,没有他以为的厌恶或愤怒,哪怕刚蹦出的两个字是“滚开”,也似乎只是纯粹想让他让开而已。   至于为什么是滚,可能他在他眼中早已变成垃圾了吧。   “我想单独给你打声招呼。”   励啸低声说。   他的声音带点儿烟嗓,不算明显,但一压低磁性的声线便砺着颗粒,落在听者耳畔随性又性感。   烘手器呼呼的声音,淹没了季遇的一声冷笑。   末了,就一句:   “大可不必,明星。”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季遇一回去,徐潇就欢天喜地地靠过来了,很兴奋:“大佬,你和励啸一组诶!”   “嗯。”   对此季遇没报什么侥幸心态,就这么仨明星,同性组队的话他自然不是分到励啸就是那个骆朗。   “你好好八卦八卦一下他,随时和我联系!”   季遇低垂着眼帘,默默把手插进兜。   “算了,我现在还是一心一意朗哥哥吧哈哈。”徐潇又笑。   季遇一滞:“你和骆朗一组吗?”   “对啊。”   季遇疑惑了,想起之前看的文件,说搭档很多时候都是同吃同住的状态。   他拧起眉来,声音冷淡:“这到底是个什么节目?”   “恋综啊,看明星和素人能不能谈恋爱啊。”   “……”   季遇僵在原地。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但我和励啸,俩男的。”   “俩男的不能谈恋爱?”   烟嗓接过了话。   励啸慢悠悠站在了季遇身旁,眉毛一挑:“不过这是正儿八经的完成任务的综艺哈,节目组都没说是恋综,妹妹别瞎说。”   他这声妹妹叫得徐潇醉生梦死。   “不过男的也可以谈恋爱啊。”励啸偏过头看着季遇,笑得佻达。   眉眼却格外认真,目光一寸一寸的,像蛇的信子贪婪地攀着季遇的脸,   “你说是不是,”   最后的字眼他压低了嗓,扬起来的尾音像火焰在圣诞夜的木柴上跳跃的声音,直接灌进了季遇耳畔:   “大神?” 第02章 玩真心话是开挂   晚上安排不多,主要就是个嘉宾互相见面、彼此熟悉的过程。节目组想了个脑抽小游戏,美其名曰“增进了解”。   “搭档们先有十五分钟私下互相提问的真心话时间,十五分钟后回到大厅,进行【公开双人真心话】游戏。”   “啥意思啊?”南菲菲问。   “就是我们俩先互相问些真心话。到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别人再问你真心话时,我也要回答,看是否一致。”李若航皱着眉研究规则条,解释道。   “二十几岁了还玩真心话,好幼稚啊。”   “确实,入乡随俗吧。”   “真心话问题卡就这些,”骆朗举着一摞七彩斑斓的卡片,对徐潇说,“咱们只要搞快点儿,把这些问题都问完,记着就行了。”   “啊,比记忆力啊,那我擅长。”徐潇一笑,很自然地捏了捏骆朗的手臂,“那走呗。”   于是这两对都各自进入了节目组安排的房间。这游戏虽然脑残,但因着一个真心话就可以开启一段话题,在尺度不限形形色色的互相提问中,确实也增进了了解,磨淡了些许尴尬与陌生。   也就励啸和季遇这一组,一点儿互动都没有。   季遇翘着二郎腿,低头看手机,神色自若。励啸则敞着腿,先是看了季遇半天,最后靠着椅子发呆。   两人没有交流,导致导播也不切镜头,弹幕要疯了,开始怒吼:   【我们啸总镜头怎么这么少?】   【这节目组有病吧,不知道我们是来看谁的吗】   在民怨下镜头被迫一转,画面又变成两个帅哥干瞪眼,仿佛是静止画面。   【这两人好尴尬啊 救】   【我为什么觉得他们俩很有CP感……】   【前面的姐妹等我!这俩配一脸好吧!】   【啸总独美谢谢】   季遇在看之前签的合同。   他才从东京比赛回来就收到了节目组的邀约。女导演说很吃他的颜,而且表示“你的职业酷毙了”,接连打了几个电话。   他本来不愿意,结果看这参加一期赚的钱,就秒杀了他的亚洲冠军称号,犹豫了一会儿便也同意了。   他是真的缺钱。   不过那是在他不知道励啸也来的情况下,现在他只想解约。   但合同上赫然写着违约金是一期片酬的三十倍。   ……还是忍气吞声待着吧。   季遇抬头,就看到励啸昏昏欲睡地眯着眼,与他目光一对视又立马扬起了嘴角,变成了笑眯眯。   “季遇,再这样下去我要睡着了。”他声音懒洋洋的,摸着后颈动了动头。   一种熟悉感瞬间在季遇脑海里炸开。   本不想接话,但在镜头前,季遇还是得做点儿样子。   “你不都睡了半天吗?”   他看得出励啸是真挺困的,下眼睑都因打了几个哈欠勾出一抹红。   “那才几个小时啊,你知道我的吧。”励啸稍微端正了一下坐姿,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全素颜出镜一样,用手猛搓了一把脸醒神。   “我说,我们要不要彼此问问话儿。这个是要排名的。”   季遇:“怎么。”   “这个关系到晚上的房间。第一名两人分房睡,第二名两人分床睡,第三名两人同床睡。”   “……”   这狗节目,第一天都玩这么开。   徐潇南菲菲怎么不抗议?   季遇很想知道,他作为唯一的同性别组先提出规则的不合理性,会不会被人骂作精。   “哦,那你问吧。”   于是励啸漫不经心地抽出一张卡来,扫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塞回去,重新抽了一张。   这次他低声笑了笑:“内裤颜色。”   “黑色。”季遇回答,随后也抽出一张,索然无味:“对自己哪个部位不满意。”   励啸沉吟了一会儿,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回答:“我都还挺满意的。”他下巴朝季遇扬了扬,“你呢?”   “手臂吧。”   他手臂有条疤。   “不,我是问你,对我的哪个部位不满意。”   “……”   【】   【节目效果#有#】   【笑死,啸总搞得像两人真在一起过一样。】   季遇低头笑了笑,像是尴尬,励啸却一眼看出是冷笑。   讽刺意味很足的冷笑。   “都还好吧。”最后他说。   时间到了,工作人员来催。   所以他们到头来就只问了两个问题。   【励啸这组要被公开处刑了】   【我赌一包辣条,他们今晚必同床】   【同床直播会断吗?有什么是我们VIP不能看的】   【好希望和啸总一组的是我】   励啸先走了出去,季遇跟在后面,捞起那些真心话问题卡,边走边开始翻看。   他抽出了励啸最开始没问就放回去的那张。   没办法,励啸放得随意,他又对这些细节位置敏感。   “如果你爱过的人伤害了你,你会怎样?”   轻瞥一眼后,他便把卡片收好了。   神情寡淡。   六人围坐一团,桌前摆着点心饮品,音响里放着乐队的歌,气氛温馨。   季遇能感觉到,经过了强行15分钟的真心话聊天环节,那两组明显更熟悉了,言笑晏晏嬉笑打骂的。   而他和励啸就像两个碰巧挤在一起坐地铁的人。   按照规则,嘉宾轮流发问,回答者在自己本子上手写答案。   首先便是励啸。当大家各自拿起桌上的笔时,南菲菲问季遇:“大佬你不转一下?”   “哦。”季遇做了个Thumb Around Normal,笔绕着大拇指转了一圈。   这个动作太普通了,学生时代一半的人都会,众人大失所望。南菲菲便缠着季遇来点儿高级的,直接被励啸打断了。   “快开始吧。”他不耐烦地蹙眉,“早玩完早睡觉。”   励啸最红,意味着最大的话语权。   于是李若航抽出了第一个问题:“啸哥你初恋是在几岁?”   镜头拉近,两人都垂头在自己的本子上书写,最后一齐翻过来。   都是写的18。   “可以啊,都问到初恋了!”徐潇开始兴奋了,“啸哥快给我们讲讲呗,能做你的初恋……她一定很漂亮吧!”   励啸摇头:“漂亮不好说。就挺酷的。”   【靠,原来励啸喜欢拽姐类型。】   “哇,那你们是大学谈的恋爱?”   “嗯。”   “是她追的你吧?”   励啸笑笑,下意识地自己拿笔转了一圈:“懂不懂什么叫双向奔赴?”   “噢——”众人都开始起哄,徐潇的好奇心被彻底挑了起来,她不敢直接问分手,就问道:“那你们谈了几年啊?”   “妹妹,你真心话问得有点多了啊。”励啸喝了口果汁,“我不答了。我只回答卡片问题。”   接下来问最喜欢的水果,两人都写的菠萝。   最近在看的书,季遇写的“不看书”,励啸写的“天书”。   骆朗问:“你认为在场嘉宾谁最性感?”   季遇:励啸自己   励啸:季遇   【笑死,励啸真的很会给自己炒作】   【不是,你们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他们能答对菠萝和18岁吗?】   【初恋都是18岁吧,好想扒出啸总的初恋】   后面又抽了一轮兴趣类的问题,两人都回答的大差不差,以至于大家都以为整个15分钟都是季遇在刨根问底。结果到了问季遇时,他们也是出奇的一致,连“最敏感的部位”是脚踝都能答出来。   “我靠,你们俩刚刚难道是提问机器吗?怎么每一个都对……”徐潇惊愕万分,又抽出一张卡,“我这个问题有点儿难啊,问大佬的初恋名字,ps,可说外号、爱称等。”   季遇蹙眉,下意识地把手指关节按响了。   听见身旁励啸的笔落在纸页上的沙沙声,他叹了口气,还是一笔一画写了下来。   两人翻过来时又是同样的答案。   “小绝,好可爱的名字啊!”   “感觉是个很萌的女生!”   季遇看着励啸本子上那潦草的“小绝”二字,尤其是绝字那个飞起来的竖弯钩,有些出神。   励小绝,好他妈陌生。   大一开学那天,他是上午来寝室的,上床下桌,四人间。他在一号床,收拾好行李便出去吃饭了,下午回寝室就坐在位置上练转笔。   他并不知道对面三号床躺着一个人,笔转得啪啪响。   准确的说,是掉得啪啪响。   毕竟是新学的招式,得练。   然后就响起一个戾气极重的低沉男声:“能他妈安静点儿吗。”   他循声抬头,就看到三号床立着一个脑袋。   那个脑袋确实挺显眼,不是因为睡眼惺忪的模样也相当俊朗,而是因为头发是高调的银灰色,但又睡成了鸡窝头。   季遇本是会因为转笔打扰到别人而抱歉的,但这杀马特实在是过于没礼貌,让他的抱歉全部变成了不爽。   他冷淡地哦了一声,改成练旧招式。   杀马特又嘭一下倒下去了。   但接着就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的声音,最后杀马特爬下了床。   上身白T,下面是篮球裤,他趿着个拖鞋吊儿郎当地走到季遇这边。   季遇当时也挺爱装逼挺幼稚的,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作祟,见那杀马特下来了,接连就来了几个又难又狠的bo(连招)。   杀马特倚着床梯,边看他边摸着后颈仰了仰头,在他结束时竖了个看上去极为讽刺的大拇指:“牛逼牛逼。”   “……”   一瞬间,季遇想把笔砸到他脸上。   “我叫励小绝。”杀马特说。   季遇心想没人问你名字,哦了一声。   “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绝。”杀马特一本正经,仿佛在做重大声明,直接抓住他的手把笔夺走,在桌上那张摊开的“新生须知”上打算写字,结果这笔根本没笔芯。   “……这笔就纯粹用来转的。”季遇解释。   杀马特眉毛一拧:“那你给我找支出墨的啊。”   季遇扔了支签字笔给他。   “你看着啊。”杀马特移了两步,往季遇身边靠得更近,季遇本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现杀马特比他高半个头后又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的目光先是停在此人上挑的眼尾和浓密的睫毛上,再落回了新生须知。   “励小憠,这字儿够生吧。”   “新生”旁便是此人潦草的字迹,随后杀马特又把“憠”字打了个叉,在上面写上“绝”,那个竖弯钩的钩飘得极高,感觉都要从纸上飞出去,格外狷狂不羁。   “但我为了省事儿,一般都这么写,你可以叫我绝哥。”   “……”   开口就认亲戚,此人百分百是个混混。   “知道憠是啥意思不?”励小绝冲季遇扬扬眉。   季遇觉得他的眉眼都像那个“绝”字一样张狂耀眼。   他捧了个场:“绝了绝了的意思。”   励小绝噗嗤一笑:“是倔强的意思,傻逼。”   “……”   干嘛骂人呢?   “你叫啥,转笔大神?”   “季遇。秋季的季,遇见的遇。”   励小绝咧嘴:“还秋季的季,骚不骚。”   “……”   励小绝见他表情不快,唇角勾得更灿烂,一手直接揽过他的肩膀,故作安慰地拍了拍,“好啦好啦,我可不就在秋季的九月与你相遇嘛,我更骚好不。”   “……滚。”   想到这儿,季遇竟莫名其妙想笑。   而此时弹幕彻底炸了。   【我错过了什么???怎么连初恋名字都能写对】   【这俩人开外挂了吗!】   【这是直播吗??是不是有些被剪了】   【他们不会认识吧……】   【演的,我就说综艺都是剧本】   徐潇发现酷哥冷脸上泛起一抹颇柔情的浅笑,笑得她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个小绝,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小绝吗?”季遇笑意转瞬即逝,手指关节又被按响了。   此刻是晚上十一点半,清明月色嵌在酒店大厅的落地窗上,音响里的歌正放到高潮:   我们终于释然的年轻   偶尔奈何花期匆匆去   浪中归息波涛涌眼底   从来由不得我和你*   季遇的声音在歌声中听不出情绪:   “他已经不在了。” 第03章 我弹吉他你转笔   季遇并不想如此坦诚地玩游戏,但他更不想和励啸今晚共处一个房间。   所幸最终他们俩答案一致的数量是最多的,各自享有一个豪华单间。   徐潇由于在那15分钟里一直带着骆朗闲聊跑偏,最后只有两个答案一致,倒霉催地要挤在一张床上。   但季遇看这两人都不觉得倒霉,反而是害羞且兴奋的状态,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他刷卡进入单人房,没有摄像头,终于呼出了一天里最畅快的一口气,埋在被子里放空了一阵。   随后又弹起来,去包里拿出转笔。   马上要为全球总决赛做准备。   今天才参加综艺一晚上,季遇就感觉有些浪费时间。   他掏出了他最常用的那支黑色转笔,笔杆侧面印着三个小小的字母元素,镭射的。   JUE。   这款笔的概念和结构还是他自己大一时设计的,和市面上的转笔没什么不同,只是换了些零件,对于新手而言会更易上手,对于老手的话,做Combo(连招)衔接也会更流畅。   后来虽又经过了多次改良,但框架都还是18岁时的灵光一现。   至于他为什么会亲自设计,纯粹是有人死缠烂打让他教,他希望能帮他减少一些入门时不必要的坑。后来,也是那人对他说:   “大神,你可以开个店啊。”   “开店卖笔啊?没市场。”   “傻逼,不是卖笔,是卖笔文化好吗,你看人家篮球滑板都有周边,你们转笔怎么没周边?这就是空白的市场。”   “这笔我给你设计的,你舍得让我量产?”   “为了钱嘛,只要每支笔都有这三个字母元素,我也就大人有大量……你还可以以我的名字给它命名,哦不,我们俩的名字吧……让我想想,绝遇?”   “……绝育,你傻逼么。”   “草。似乎念起来是不大好。”   后来网店真的成为了他转笔工作室重要的一部分,销量最高的一直都是这一款。   绝尘季划。   也就是因为它销量最高,哪怕分手了季遇也从未想过改掉这中二名或者磨掉这镭射光的JUE,毕竟名气已经打了出去。   想到这儿,季遇转着的笔就掉了,莫名其妙犯了烟瘾。   他去了走廊尽头的吸烟室。   结果一推开吸烟室的门,就看到励啸面着窗的修长背影。   他两臂撑着窗台,一只手指夹着烟,遂又抬起,听见声响后慢悠悠倚着墙转过了身。   他一手还撑在窗台上,烟雾缭绕中,和季遇的目光倏地撞上了。   励啸眼眯了眯,嘴里斜叼着的烟一颤,他用左手的拇指和中指把烟掐下来,微微仰头微张着唇,吐出一圈烟雾,烟气飞过他挑着的左眼尾,弧度和方向都是一样的。目光慵迷得勾人。   “季遇。”   他唤了声,把烟拧灭。   声音更沉了。   一晚上都没觉得尴尬的季遇,这会儿却莫名尴尬得思念起摄像老师的存在。   “你也会抽烟了啊。”他说得有些轻蔑。   励啸扯着嘴角无奈笑了笑:“嗯。学的。”   季遇曾以为励小绝肯定是抽烟喝酒打架三件套,结果他并不抽烟,也不喜欢季遇抽烟。喝酒更是灌两杯就倒。   也就打架还算那么回事。   季遇为着他确实戒了一段时间烟,但也忍不住想,这样的人抽烟应该会挺帅。   他确实没想错。傲慢浑痞的劲儿,还有股他没想到的深沉忧郁的男人味。   但这也不是励小绝了。   “季遇。你是不是后悔参加这节目了。”   是陈述句。   “对。”   “那你要退出么。”   “有钱我不赚吗。”   也是陈述句。   励啸又扯了下嘴角:“你现在怎么样。”   季遇笑了,眼底都是冷的:“你这话老不老套。”   “是真想问。”   “关你屁事。”   话音一落他才意识到之前在镜头前被压制的东西。   他全是戾气。   “季遇——”   “早点休息吧。”他烦躁地打断,直接转身走了。   励啸凝望着他的背影,闭了闭眼笑笑,再次点了支烟。   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饭就上了大巴,前往江城最繁华的商圈。同时工作人员发来了昨晚的直播数据。   实时弹幕数最多的是在励啸进酒店的那一分钟,在线观看人数最多的则是励啸和季遇回答真心话的那二十分钟。   当晚与【一星一素】相关的热搜有十几个,#励啸初恋#词条登顶热搜第一位,#励啸季遇#在第二位。   作为三个素人,徐潇一夜之间就涨了十万粉,李若航也涨了六万。   但最受关注的季遇,没有被网络侦探们搜出他的微博账号。不过他和励啸诡异的默契度还是引发了网友热切的猜测。   最后扒出两人之前果然认识,是G大的同班同学兼室友。   作为一个开播前没有宣发的直播综艺,无论是从讨论度还是热度来说,都算是彻底爆了。   主要还是因为有顶流。   今天的任务十分简单粗暴,就是三组嘉宾想方设法在江城商圈赚钱。   江城依山傍水,旅游业发达,有很多值得一玩的景点。但除了景点门票是节目组报销,交通工具是节目组包车,其他吃喝住三方面,费用都要嘉宾自己赚,且赚钱时间仅限今天一天。   “玩五天的话,单人两千够吗?”南菲菲说。   “够了吧,主要就是看住得贵不贵。”李若航接话,“但一天赚这么多不容易。”   南菲菲本来想说她可以卖脸,结果看了下规则,要求嘉宾都必须佩戴口罩,明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也就是要以素人身份,日入至少两千。关键就是要找对这来钱的路子,普通打工没用。”骆朗说道,问正在翻手机的徐潇,“你在看啥呀?”   “我在看有没有哪个店急招口译哈哈。”   “可以在商圈乞讨吗?”南菲菲问。   “什么高级乞讨一天就能赚四位数?”李若航笑。   徐潇插话,“假如乞丐都是励啸季遇那种极品长相,你觉得没女孩儿给他们钱?肯定都想掷金包养好不?”   说着他们都转头看了看一上车就坐在最后面的两人。   励啸在低头看手机,季遇则面着车窗发呆,冷白皮亮得出尘。   现在他们都觉得季遇的淡漠气质是情有可原,毕竟初恋过世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昨天他还是当着镜头说出了“已经不在”这样残酷的事实。   后来他们连玩游戏的心情都快没了,全在扼腕感叹生命无常。   两人并肩坐在车上,毫无交流。   “这俩还是很尴尬啊……”南菲菲小声嘀咕。   徐潇盯着他们看,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直到下车,各组分头找赚钱的路子了,这俩人还呆呆地站在名牌专卖店门口。   励啸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你怎么想的?”   他黑帽子、黑口罩,还带了个黑镜框,把自己捂得像个有文化的犯罪分子。   “卖艺吧。”季遇呼出一口气,淡淡道。   励啸眼眯了起来,在笑。   季遇在车上想了半天,要让他一天里筹集这么多钱,最省事儿的就是街头表演。   流程都是熟悉的。   他和励小绝早就做过。   当时是为了筹集开网店的资金,于是两人随便找个小广场就开始卖艺。   励小绝厚脸皮,他跟着厚脸皮,手机放个BGM,前面摆个快递盒,然后季遇转笔,励小绝跳舞,轮流地,再乖巧地“各位爷爷奶奶行行好。”   那是个老年广场。   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月,钱就筹齐了。他们还借此成为了很多爷爷奶奶的“乖小孙”。   那段日子是真挺带劲儿,他觉得他和励小绝简直是行为艺术。   当年那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老年广场,他们都还是半吊子水平,都可以攒够“创业启动资金”。   更何况现在在人流如织的商圈。   更何况现在的励……嗯,励啸是个为舞台而生的爱豆。   季遇不是没有顾虑,但他既然已经签了合同,就得忍受做什么都得和励啸一起,就得抛掉以前的那堆破事儿,理智地把他看成一个“合作搭档”,寻找完成任务的最优解。   但他妈的,他总是无端端陷入回忆中。   “好啊,终于可以看你转笔了。”励啸的声音在口罩里闷闷的,却听得出来兴致很高,“那我也卖艺。”   “嗯。”   “你不问问我是唱歌还是跳舞?”   “随便你。”   “不。”励啸的目光飘到街边放着的那把共享吉他上,“季遇,我要指弹。”   心跳一顿。   季遇庆幸自己也戴着口罩,没有摄像头拍到他抿起的嘴角。   于是就这样简单地商定了,季遇表演转笔,励啸指弹伴奏。   两人慢悠悠地寻找着一个人流大的空旷地点,摄像大哥也慢悠悠地跟拍着,小声提醒:“你们俩可以说点儿话。”   然后就收获两对目光,一个懒散一个冷漠,好像觉得他脱裤子放屁了一样。   后来他们来到了商圈中心,刚好有个露天平台,中间凹下去的空地有小孩在玩闹,外面围着一圈圈的阶梯,闲闲散散坐着人。   “就这儿吧。”   为了营造真正的素人效果,跟拍大哥走到后面去改用远摄长焦。但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气场很不同,尤其是励啸那身黑,背着租下来的吉他像扛着把枪,走到哪儿哪儿的小孩就逃得老远。   他们站到了空地中间,围观人便渐渐多了起来,看着这一黑一白两个修长的身影,以为有什么邪/教仪式。   “这次不用快递盒了,咱用二维码收钱,与时俱进。”励啸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一个断眉潮男走了过来,看到励啸正在给吉他调音:“你们要演奏?”   “嗯。他要演奏。”季遇目光扫了下旁边人。   “不,我们是卖艺。麻烦哥待会儿赏脸下。”励啸下巴点了点打印下来的硕大收款码。   “黑衣哥,你除了把吉他啥都没带。”断眉潮男说道,发现这人的吉他还是把劣质共享吉他,泛起一丝怜悯,“用我的吉他吧,我还有凳子和音箱。”   季遇看着这断眉潮男,潇洒自然得像曾经的励小绝。   “行啊,那再借个变调夹吧,谢谢哥。”励啸也不客气,此刻和他竟是一模一样的气质。   都像街边无所顾忌、混而自由的文艺青年。   季遇插兜,看着励啸忙里忙外地布置好,等他抱着吉他翘着二郎腿坐上凳子那一刹那,就移开了目光。   “诶——”励啸扬手招呼着那些坐在阶梯上的人们,一点儿明星架子都没有,“你们围着我们。”   他说着又插着音箱调了下音,简单的几个和弦在空地飘扬,宣布了要表演的号角,人们真的开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近了。   季遇这才从兜里掏出笔来。   不是昨晚他练的那支绝尘季划。   “你想要什么音乐。”背后是励啸的声音。   “都行。”   “第一首来个王炸好不好,节奏快点儿的,押尾的Landscape可以吗。”   口罩下季遇的嘴角很快地勾了下:“好。”   “那我开始了啊。”   励啸坐正,目光一瞬间就认真了起来。   “三。”   “二。”   “一。”   像是突然绽放的烟花,节奏明快的拍泛音前奏蓦然响起。   瞬间抓耳。   短短三秒,围观者的鸡皮疙瘩都升了起来。   励啸学吉他一直喜欢练那种手活看上去花里胡哨的,装逼嘛。 Landscape就是一首比较炫技的曲子,弗拉门戈加摇滚风格,努力练能弹会,弹得好却要看点天赋。   他就是典型的天赋流,弹得轻松、果断、也酣畅。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自由的嚣张,琴声如雨点也如海浪,轻盈铿锵,节奏感极强。   他的脚跟着打拍子,左手在琴品处来回移动得极快,右手在PM(手掌闷音)、扫弦切弦里切换自如,而明明双手这么忙碌,他的眼神却丝毫没落在琴上。   他牢牢地锁着季遇,口罩下的嘴角上扬。   哦不,应该说所有人都在看季遇。   从励啸的琴声响起时,季遇手上的笔就没停下过了。   白皙的右手腕成为了笔的第一个支点,接着从手背轻巧地转过、在指间穿梭旋舞,随即又到了掌心。它被高抛而起,轻盈腾飞又旋转回落,复又停在了无名指上,平稳地转动片刻后再次华丽高跃。接下来它轻巧落到了左手,像直升飞机的螺旋桨,转得又稳又快。   笔被赋予了生命,人们看不清他飞动的手指,发出阵阵惊呼。   而最神奇的是,笔旋转的速度和Landscape的琴音配合得天衣无缝,在每个节奏停顿里它都会跳跃至下个更华丽的技巧中,踩点得相当漂亮。   观众在这场从未见过的街头表演里掌声阵阵。连一个过路的小女孩,都指着季遇惊呼:“妈妈,那个漂亮哥哥的手开花了。”   励啸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每次看着季遇的手和似永不掉落的笔,他都会觉得这人在发光。   他想起了当年撺掇季遇开网店,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却在店名介绍里卡住了。   季遇打了个“卖笔的。”   “你这太不行了,要那种引发共鸣的骚文案。”   季遇皱着眉搜肠刮肚了一会儿:“想不出来。”   于是他想了个:   我要你的手会跳舞,我要你的笔是艺术   末了又加了句:   我要我的大神,永远心有所属   季遇无语地把最后一句删了:“……你有毒。”   不过他也有了灵感,顺着那个“我要你”的句式加了一句。   于是那天,他们刚好在一起200天,季遇注册了国内第一家贩卖转笔周边的网店。   店名介绍热血又中二,挺像那么回事。   我要你的手会跳舞,我要你的笔是艺术   我要你的人生,任凭自己全权做主 第04章 热门曲目第三首   【这TM是杂技吗?!!】   【6666666】   【季遇也太帅了吧!!AWSL】   【插一句题外话,没有人觉得季遇的手像雕塑吗,美术生表示绝绝子】   可能是镜头都聚焦在季遇转笔的缘故,这一次,谈论他的弹幕甚至淹没了励啸。   他们又表演了几个曲,路过的人基本上都会扫码来支持一下,还有直接往吉他盒里扔钱的。   后面季遇转酸了,手腕得缓缓。但他还没说休息,励啸就心知肚明般从凳子上站起,拿着吉他凑到了他旁边:   “我让观众付费点歌来弹,你别抢我风头了。”   说完他就坐了回去,徒留刚簌簌落下来的气息,绕在季遇耳畔。   下午他们和断眉潮男的乐队合作了一把。傍晚趁人多又来了一场表演,季遇也跟着摸了把吉他,他会弹,只是相比来说业余一些。   观众很多,气氛挺嗨。虽然还没统计到底挣了多少钱,但吉他盒里的零钱数数都有小一千。   收摊时,自称老鸥的断眉潮男,就问励啸是不是专业的吉他演奏家,故意把自己捂得严实来降维打击的。   “哥,你第一首Landscape是真牛,太惊艳了,我第一次听有人能把那十三连音处理得这么好。”   “还好还好。”励啸故作谦虚。   “这是押尾你最喜欢的一首吗?”   玩吉他的人,都知道著名的指弹大师押尾,创作了很多神曲。两人借这个共同兴趣聊得热络,老鸥是真膜拜励啸的琴技。   励啸摇头。   “那是哪首啊?”   励啸却转头问季遇:“你觉得是哪首?”   季遇耸肩:“我没怎么听过。”   励啸笑了下,似乎觉得这句话太过拙劣,他低下头,脚踩着影子一动,口罩里的声音沉沉的:“反正那首我最喜欢,就只给一人弹过。”   “别卖关子了哥,到底是哪首?”   “易易云上,押尾的热门曲目第三首。”   老鸥真拿出手机看了下,随即笑了:“哥你这怕是只给你女朋友弹过吧,还搞得挺浪漫。”   励啸没应,就看着季遇。   快七点时,他们回到了早已候着的大巴,其他人还没回来。   一上车坐下励啸就把口罩摘了镜框取了,淡问了句:   “饿了吗。”   他们今天甚至没吃午饭和晚饭。   “还好。”   季遇真忘了吃饭这茬,他确实也不饿。转笔,听励啸、当然还有其他人弹琴,时间过得挺快。   “嗯。你饿了给工作人员说。”励啸有些累,头靠在车椅上,把帽沿压下来盖住自己的脸,“我眯会儿。”   “你不饿?”   “不。”他闭上眼。   季遇听他那单音节就知道他是真困了。   季遇自己其实也挺累,但他脑海里全是励啸的琴声,被洗脑了一样。   为了赶走这些“靡靡之音”,他戴上耳机,打开易易云按照“我喜欢的音乐”随机播放,开始闭目养神。   他跟着打了个盹儿,起初还睡得挺浅,后来就渐渐没有了意识,等再清醒时,车正缓慢行驶着,其他人也都回来了,坐在前面小声聊天。   而他的头正靠在励啸肩上。   季遇吓了一跳,像是被火烫了般猛然坐直。   他的腿本是贴着励啸腿的,盖在励啸脸上的帽子不知啥时候滑了下来,在两人腿间摇摇欲坠。季遇这会儿一动,帽子就掉到了地上。   他把它捡了起来,余光扫了一眼励啸。   头微微偏着,没醒。   季遇松了口气。   耳机里的音乐还在随机播放。五百多首“我喜欢的音乐”,这会儿却刚好就放到了押尾的指弹。   那首励啸所说的、唯独只给他弹过的,“热门曲目第三首”。   季遇没切,就静静地听着。   切了就是怂了。   他没必要对一首曲子都讳莫如深。   只是听的是曲,想的还是人。   那会儿大学里一堆弹唱的,就励小绝独树一帜,专心致志搞指弹,很少开口,大言不惭地说是因为自己唱歌太好听,一开口人们就容易忽略掉他弹琴有多牛逼。   于是那天在寝室的阳台,他们便是一副小资文艺的画风,弹琴转笔,喝雪碧晒太阳。   如果忽略头上挂着的一溜烟儿内裤的话。   励小绝抱着吉他,认认真真地给季遇弹完他学的新曲,半边银灰色的头发都闪着金光。   “好听不。”   “好听。”季遇半闭着眼,很沉醉,“这首叫什么。”   励小绝卖关子,“你去搜押尾,热门曲目第三首,快点。”   “我懒得。”季遇这会儿可不想动,“你直接给我说,别墨迹。”   “你他妈。”励小绝无语,但还是自己掏兜拿出手机,滑着屏幕,然后举给季遇看。   季遇本只是瞟了一眼那第三首的曲名,随后又瞟了第二眼,眼里落了潋滟的光。   “叫什么?念出来。”励小绝笑出八颗白白的牙。   “你弹的,你念。”   “神经,我都弹了还念。”   两人折腾了半天,最后是一起念出来的,念完就笑了,笑完就直接亲上了。   嗯,那会儿才在一起没两周。算是热恋期吧。   季遇现在觉得,那热恋期遥远得像是自己的臆想。   他垂眼看着励啸的手安安静静搭在敞着的大腿内侧,无声笑了下。   而他这个表情,刚好被回头望的徐潇捕捉到了。   她眼角抽了抽。   “怎么了?”骆朗问,“啸哥醒了吗。”   “没。”   “他时差还没倒过来啊。”   “不懂了吧,励啸站姐表示,我们啸总一直都很能睡。”徐潇回答,转过了头。   隔着一个车廊的南菲菲突然插了句话:“潇潇,你刚上车时看到没,啸哥他们俩……”   “嗯,看到了。”   “我觉得就一个岁月静好的概念。”   “你们在说啥?”骆朗一头雾水。   “看着吧,肯定被拍下来了,绝对会有热搜。”徐潇咬着唇,若有所思。   季遇知道励啸缺觉,却没想到他这么缺觉,都到酒店了他也还没醒,明明说的眯一会儿,却一副要在车上睡到昏天暗地的派头。   而且也不知他是有多大咖,并未有人有叫醒他的意思,工作人员打着手语让其他人先回酒店,并略有歉意地让季遇稍等片刻。   季遇坐在里面,这人的长腿牢牢地锁着他出去的路。   “让他睡。”   工作人员向季遇做了个这样的口型,自己也走了。   季遇要无语死了,这是什么明星架子啊,真是不把素人当人看。   他打算把励啸叫醒,结果跟拍的小G又蹑手蹑脚蹲在了励啸旁边,举起了摄像机。   “……你在拍什么?”   “拍啸哥睡觉,他整张脸都露着呢。”   “……”   小G经验丰富,知道粉丝想看什么。他用摄像机的最后一丝电以五官特写的方式呈现了励啸睡觉的样子,造福了粉丝,也拍得他自己都莫名咽了下口水。   季遇全程都低头看手机,看小G拍完了便把手机放进了兜,打算把励啸碰醒。   结果励啸头自己先动了。   他慢慢睁开眼,第一个动作是下意识地摸了摸额。   季遇便把鸭舌帽递了过去:“之前掉下来了。”   励啸嗯了一声,直接一手圈住了季遇的手腕,微微低下头,抓着他就给自己扣上了帽子,声音低沉慵懒:   “那给我戴上啊。”   说着他便仰着头继续闭上了眼,边把季遇的手整个儿环握住,与它十指紧扣放在自己腿上。   季遇愣住了。   熟悉又陌生的温热触感让他全身一激灵。   励啸的手,励啸的腿。   有一瞬,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以为自己会飞的人,刚从悬崖边踩空。   脱离地面那一瞬心是扬起来的,似乎是一种期盼已久的惊喜与久违陌生的激荡。   然后就是认清现实的迅速坠落。   他看着两只缠在一起的手,经过迟疑的两秒后,才果断沉声道:“励啸。”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励啸鼻音:“嗯?”   季遇又沉默了。   深呼吸了一口,他才说:“励啸。到酒店了。”   他冷淡的声音让励啸皱起了眉。   俄而励啸才像被冷水一浇般猛地睁大了眼,直愣愣地看着季遇。   季遇叹了口气,声音很小:“松手吧。”   于是两人的手就像磁铁被人猛地一掰,蓦然分开。   励啸的目光还在季遇神情复杂、甚至有些怒意的脸上。   他妈睡傻了。   他真的很困,哪怕在车上也睡得挺沉,都做梦了,迷迷糊糊地看到自己身处大巴,而身旁人又是季遇。   这感觉实在是太熟悉,   他以为自己是和季遇一起去湾岛那阵,正坐在旅游专车上。   而那明明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摄像说要拍你睡觉,醒了就走吧。”季遇实在是不想陷在此刻凝固的局面中,开口。   他不说励啸都没注意旁边还蹲着个一脸错愕的摄像。   他慢慢站起,还在发愣。   季遇连忙也跟着站了出来:“那我先下车了。”   语气不容置喙,声音冷得仿佛能挂上冰。   还真就干脆地走了。   励啸还站在位置边,没动。   过了半晌,他低头笑了一声。   小G站在他旁边,也缓过神来了。忍不住道:“啸哥你以后没睡醒可长点儿心吧,把嘉宾搞得像个害羞小媳妇儿一样。”   他跟拍过励啸很多次,已经挺熟。但励啸的亲昵动作还是把他看傻了。   想炒作都不带这么自然的。   励啸把帽子摘了下来,摸了摸头:“你觉得他是害羞?”   他笑得更欢,眼尾是飞起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敛起笑容,垂眼任自己的手指穿进鸭舌帽后面的小洞里,又伸出来。声音也变沉了:“不是害羞,在生我气呢。”   “确实是该生气啊,”小G|点头,“人家一个一身清白的大老爷们儿,啸哥你不会意识不清地把他错看成你喜欢的人了吧。”   他纯粹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励啸的回答让他怎么也忘不了。   很久以后,当一则八卦新闻震惊内娱,自称是“吃瓜第一人”的他还无数次给人讲述当时的场景。   当时励啸就是看着季遇下车的方向,把帽子又戴上,阴影淌进眉弓里,目光深敛,声音淡淡,“确实是意识不清。”   然后,他拿左手拇指指腹抹了一下下唇,下意识地又咬了咬,扬起嘴角。   那一刻,小G真觉得他像一头窥伺多时的喋血之狼,散发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强硬气场。   “但他就是老子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真的存在小天使看到这儿的话,可以自己去网易云搜一下“押尾光太郎”,看一下他的热门曲目第三首到底是啥名儿哈哈哈   好吧,才发现网易云这个排序好像每天都会换,我还是直接说了吧   是《Lovin’you》   励啸:吉他是离心脏最近的乐器,可以弹出心声。懂我的浪漫心思不?   季遇:差不多得了,有空复制热评不如想想现在怎么追回我 第05章 臂边有个睡美人   当晚总结下来,励啸和季遇卖艺总共也只赚了不到一千五,励啸还以为微信收款可以有很多,却不想大多数都是几毛几毛的打赏,还不如现金。   歌手出身的骆朗和专业口译的徐潇都是靠嘴吃饭,俩人在商圈中心的写字楼里找到了个做有声书的工作室,毛遂自荐,蹭了个小说中英双主播的机会。   但他们毕竟是名不见经传的新手,既没有经验也没有群众积累,工作室都是看到有摄像头拍才不情不愿地同意。最后他们念了仨小时,骆朗500,徐潇因为是英文多了100。   赚得最多的是李若航和南菲菲,他们就是借了个网红摊位在最繁华的有钱人出没地儿卖冰粉,最后和原摊主分成下来,赚了接近一千八。   于是本打算一人赚两千的计划变成六个人凑出来也不到五千,第二天他们从五星级酒店里出来时,都泛起点儿依依不舍的萧瑟。   这天本是骑车登山,然后在山上露营。但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只得在山下找个宾馆凑合一天。   订房的时候,负责管钱的李若航直接定的三个标间。   “大床房比标间便宜,你怎么不定大床房?”徐潇问道,她和骆朗从最开始都睡的一张床,“是菲菲不好意思吗?”   “没。是刚季遇问我能不能定标间。”   “季遇?”徐潇看了一眼那插兜站在宾馆门口,似乎在一本正经赏雨的人,“他看上去倒不像会主动提要求。”   “可能是睡觉习惯吧。但这些事儿合同里也都提过了,他如果介意同床,怎么会来参加这综艺。”李若航也疑惑。   徐潇笑了下:“说不定他合同里没写呢。”   “可能是热搜,让他暂时想避讳吧。”李若航想了个说得通的理由,掏出手机,“你看,这热搜到现在都还没下去。”   徐潇瞥了一眼,耸了下肩。   他们谈论的热搜是一个名为#双睡美人#的标签。昨晚凭借飙升的转赞评数据迅速登顶,久久不下。   点进去的热门第一,是一句网友的感叹:   【救命啊,这俩人也太好看太配了,颜狗表示真的磕到了,双睡美人必须锁死[锁][星星眼][星星眼]】   她附了一张图片,是励啸和季遇在大巴车上打瞌睡的视频截图。   图片里,坐在里面的季遇,头向右歪着,靠在励啸肩上。励啸的头则是略略向左仰偏,脸贴着季遇的头发。   两人都眉目舒展,加上这个互相依偎的姿势,竟莫名有一种并不违和突兀的亲密氛围。   更绝的是,车厢是昏暗的,但夜景斑斓的光从车窗外透进来,又把两人的脸各自照亮了一些。   这自然光打得极其艺术。季遇从闭着的眼到鼻梁都置于一片暖白暖白的光面中,皮肤像玉一样反着一丝晶莹剔透。再溜到励啸那儿,勾勒的则是他紧闭微抿的嘴和漂亮的下巴线条。   于是,两人五官的优越在不同地方被放大,与周遭环境的暗调形成鲜明对比,达成一个完美构图。   像是刻意拍的广告写真。   还是港风的。   此图被该姐妹一发就转发无数,有些人其实并不关注娱乐圈和综艺,只是单纯觉得这张图很有美感。甚至还有画师开始临摹。   而随后,一个二十秒不到的小视频也开始热传。   是网友的直播录屏,回顾了这张神图诞生的过程:   视频第3秒,大车一个转弯,季遇的头偏在了励啸肩上,但还在继续顺着励啸的手臂往下滑。   视频第7秒,励啸睁眼,用手托了一下季遇下巴,又微微斜着放低了一下肩膀,让季遇脑袋稳稳当当抵在了自己肩窝。   视频第14秒,励啸拿另一只手拨开了季遇挡眼的碎发。   接着他就贴着他的头继续睡了   这直接让网友炸了。   励啸的动作流利自然,仿佛都是毫无意识的习惯。   于是黑子说励啸睡觉都想利用麦麸炒作,唯粉控评表示啸总这是天然苏,只有CP粉吵吵嚷嚷表示过年。   如此热闹,这热搜能下去才怪了。   但这些,季遇其实并不知道。   他手机比他脸还干净,就几个APP,根本不玩微博。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瀑布一样的雨积水,在宾馆前的阶梯上翻滚半天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   一想到又要和励啸睡一个房间,他就很难不……   心情复杂。   季遇第一次和励啸,哦不,励小绝两人单独睡一个房间,是在大一一次社会实践后。他们采访回来晚了,过了寝室锁门时间,就直接在外面找宾馆住。   两人都是穷鬼,就订了个单人间。   励小绝觉得两大男人挤一张床没什么,很快便沉沉睡去,但季遇却怎么也睡不着,听着身旁人轻缓均匀的呼吸,越听越清醒。   最后他就直接趴在床上,撑着上半身盯着励小绝看。   虽然他们是室友,但那是他第一次见这人睡觉的模样,觉得稀奇得很。   此时励小绝那股子讨债版的嚣张拽劲儿全被敛去了,密密的睫毛安安静静垂着,连眼尾都是舒展恰好的弧度。锋利的棱角都在呼吸间变得柔和起来。那泛白的银灰色碎发乱乱糊在额上,季遇觉得就像一只又奶又温顺的萨摩耶。   他先是盯了一会儿励小绝的脸,目光又忍不住往下落。   当时是夏天,房间里没空调,励小绝被子都没盖,一个四仰八叉的睡姿直白地落入眼。   一腿曲着,一腿伸得老长,宽松的白T刚好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小截腰腹。   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有节奏地微微上下起伏着。   季遇就这么看着他腹部的起伏,顺着耳畔那绵长的呼吸声,动了一个邪念。   把他衣服整个撩开。   就数数这人有几块腹肌。   而已。   为了确保励小绝真睡死了,季遇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一整个安详的脸。   他不放心,慢慢凑近,微微抬起一支手在励小绝脸前扬了扬。   然而季遇却高估了床单的摩擦力和自己单臂撑身的力气。   只见他撑着的左手肘一个打滑,上半身便猛然趴在床上,刚刚还扬在励小绝脸前的右手,像一个在楼梯上踉跄的人,先是打中了励小绝的下巴,最后直接抓在了他的锁骨上。   励小绝本来缓慢的呼吸一瞬就变快了,倏地睁开了眼。   “……”   “你他妈发什么疯?!”   声音沉哑,凶神恶煞。   看到锁骨上还挂着一只白爪时,励小绝一度以为自己是从扼喉中绝处逢生。   季遇把手一收,故作淡定地又撑起上半身。   励小绝睡觉前后都是火药形态,更何况是中途被惊醒,但季遇依然很冷静,坦然回答:“我睡不着。”   励小绝瞪着季遇,沉沉地呼吸一口,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他百般不耐道:“是我和你睡一张床你就睡不着?”   还真是。   “不是。是……月光太亮了。”季遇胡扯。   励小绝偏头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声“窗帘都拉好了你还想怎样”,又骂了句脏话,从强烈的睡意里挤出一丝清明来,语气极为不爽:“你躺好。”   季遇乖乖平躺好了。   “离我近点儿。”   季遇有些奇怪地往他身旁挪了挪,但还是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下一秒,一只大手就直接盖住了他的双眼。   励小绝撑着右手搭在季遇眼皮上,裹着沉重倦意的呼吸,不耐烦地低声问:“还他妈亮不?”   本来就不亮,更何况闭上双眼后再被一只温热掌心遮住,季遇陡然陷入这两层黑暗中,缓不过神,应了一声:“不了。”   “那就快睡。”励小绝重新闭上眼,意识不清地含糊命令道,“再烦老子睡觉就滚。”   他自认为这个困扰被高效省事地解决了,撂下这句话后便满意地又睡了过去。季遇能感受到搭在自己眼角的指节逐渐变松,身旁呼吸声也再次归于了轻浅平和。   掌心还搭在他的眼上。也不知是因为励小绝睡着了还是有这份心,盖得挺轻的,仿佛生怕压住了他的眼球,就罩出一片遮光的黑暗。   这是只干燥修长的大手,季遇先是觉得也很适合转笔,然后才感觉到脸上的触感。从垂在他额角的指腹,抵在他颧骨的拇指掌,到贴着他侧脸的手腕……都是那么分明。   而且明明那么热的天儿,励小绝的手却是凉凉的,不是冰,是有温度的凉,就像烈日下的冰镇雪糕一样……他实在无法具体形容出那种感觉。   简单地说,就是很舒服。   季遇紧闭着眼,想着励小绝此刻的姿势,他的前臂是如何微微抬起,手腕又如何垂下,才能恰到好处地给自己搭出这么个舒服又透气的眼罩来。   必然是个第二天手会极酸的姿势。   他本想把励小绝的手扒开。   最终还是一动未动。   不管了,自己舒服就行。   于是他在这上半张脸被圈住的踏实感里,不知不觉跟着就坠入了深眠。   结果他醒来的时候,是侧着身整个把励小绝的手臂抱住的。   他以为励小绝还没醒,不想抬头就看到励小绝正坏笑着看着他,眉眼慵懒又清爽。   “大神,你再不醒我手臂就废了。”   季遇暗骂卧槽,意识到这人多半已经醒来很久了。   他松开了手,“你把手臂直接抽开啊。”   “你抱得这么紧,像尼玛个树懒一样,我怎么抽?”励小绝笑道,很夸张地甩着他的右手,“我看你睡得这么香,抽出来绝逼会把你弄醒。你昨晚不是半天睡不着吗。”   这会儿季遇想起自己半夜津津有味看人睡觉,觉得真是在发疯。   “大神,你好矫情啊。”励小绝继续,语气欠扁,“这要不是我冒着瘫痪的可能给你做眼罩,你莫非还让宾馆给你换个黑窗帘?”   他的手又在季遇眼皮上恶作剧地拍了拍。   “……”   “没事儿,绝哥的手比窗帘好,你看这不早上就睡得像个睡美人儿了吗?”   “……”   季遇没忍住,直接拿枕头给他脸砸了过去,励小绝乐个不停。   “诶,正儿八经的,下次别在睡觉的时候烦我。”励小绝下床换衣服,从薄窗帘里滤进来的阳光陡然泼洒在少年紧实有力的身材上,季遇的眼神滑过他赤|裸的背。   “不骗你,昨晚我真是想把你掐死。”   季遇笑,“那你怎么没掐。”   “太困了。我就想,要不早上再掐吧。结果你猜这么着。”   他没继续说,换好衣服就又张臂倒在床上,闭着眼。   季遇此刻是跪在床上的,他凑近,倒着看励小绝躺着的脸:“怎么着,你说啊。”   励小绝猛地把眼睁开,得逞般举起手把季遇的鼻子瞬间捏住,有点恶狠狠却又随意的口气:   “还能怎么着,爷看到手臂上长了个睡美人儿,舍不得掐了呗。” 第06章 你是香皂做的吗   山下小宾馆的标间很小,两张床的距离连一人的肩宽都不到,里面又设了两个机位、摆了两个行李箱,显得更拥挤。   但隔音好,安安静静的。   不过这也让季遇觉得更逼仄,一进来,他就觉得连他和励啸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格外清楚,感觉世界突然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摄像头都不能缓解这种“只有你我”的气氛。   励啸中指和食指夹着房卡,像扔飞镖一样往小桌上一扔,挑眉看季遇:“你先去洗澡?”   季遇同意了。   早洗早睡,早结束这一天。   季遇实在是不想和励啸睡一个房间,倒也不是想躲,毕竟其它的他都硬着头皮过来了。   他就是很烦躁这种……   被励啸气息包裹的感觉。   尤其是这狭小封闭的环境里,励啸的身影感觉更被放大,好像房间的每个部分都印着他的痕迹,笼罩着他的影子。   这是他的气场,季遇其实很早就明白。   只是当他从励小绝成为励啸后,这气场似乎更盛了。   弹幕开始变多。   【双睡美人售后?】   【啸总可以裸着出来吗】   【今日同房,明日同床,后日入洞房】   季遇洗完出来时,励啸正懒洋洋地半靠在靠窗那张床上玩手机,感觉都快睡着了,听到声响便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看他一眼。   然后他微微挑了下眉。   季遇的睡衣就是简单的纯色短袖和刚过膝的短裤,很随意。但头发还湿漉漉的,冷白的皮肤上也凝着水汽,顺着肌理滑动。   【季遇这tm真是肤如凝脂……】   【有一说一,我发现季遇看着酷,莫名挺诱】   “你去洗吧。”季遇懒得管励啸的目光是什么意味,边擦头边说。   励啸站起来,往卫生间方向走,垂眼懒懒散散又很直白地看着他。   他一站起来,季遇觉得空气流动的节奏都变得不一样。   这人长得太高,在拥挤的空间里,不只是显眼。   而是感觉他能掌控一切。   季遇微微别过了身,倚着墙给励啸让开去卫生间的路。   但励啸没直接去洗,他先站在了季遇面前。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   “用的宾馆的沐浴露吗。”   季遇被他扫到颈间的气息搞得心烦,很淡地“嗯”了一声。   “哦。”励啸耸肩,“还挺香。”   口气平平,一点儿情绪都没有,比季遇的睡衣还随意慵懒。   但他声音实在太低沉,让本就不够的距离缩得更近,弥散在静谧的房间里,像是在高脚杯里碰撞的酒。   这标间实在是太他妈小了。   【这是广告植入???】   【救,啸总是在夸季遇香吗】   【励啸就是单纯评价沐浴露吧】   【姐也想闻闻到底有多香】   【快看快看!季遇是不是耳朵红了……】   季遇确实被励啸这句话搞得脑子懵了下。   励小绝很喜欢说他香,最开始就是带着个狗鼻子纯粹说一句,后面谈恋爱后,感觉就变味儿了。   他某次和励小绝拥抱是在天台。要给励小绝拍一张参加练习生的照片。   季遇想给励小绝拍一张俯视角度的,于是他站在了天台栏杆前的小台阶上。   他们连相机都没有,就拿着个手机拍。   励小绝抬眸仰头毫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眼尾挑着。   他这人一般都是漫不经心垂眼看人,总是一副眼皮都懒得抬的散漫模样。这么一挑看着又潇洒又拽。   “拍完没。”   “好了。”季遇很满意,“你要看吗。”   “懒得。”励小绝话音一撂,就突然环住季遇的腰,把季遇从小台阶上抱了下来。   “我还是喜欢你这个高度。”他抱得紧紧的,边把整张脸都埋到季遇脖颈蹭,英挺的鼻梁裹着呼吸轻刮着季遇的肌肤。   季遇全身都痒。   然后两人就安静了下来。   季遇本来觉得这气氛贼拉好,贼唯美。   天台。   粉色的晚霞。   城市的喧嚣。   恋人的拥抱。   他正神思荡漾着呢,耳边突然一声:   “大神,你是肥皂做的吗。”   接着又来一句:   “草,说错了,香皂。”   “……”   论气氛是怎么一瞬间被毁的。   季遇锤了一把励小绝的背:“你神经吗。”   励小绝笑,“真的,我想咬你一口。”   “咬你的鸭脖去吧。”   “……”   于是唯美气氛彻底没了。   不过那天晚上他确实被咬了。   想到这儿,他耳朵真不知不觉泛起些红来。其实很淡,只是他白就变得明显。   励啸注意到了,不易察觉地舔了下唇角。   励啸去洗澡了,季遇出房间练了会儿转笔。   这玩意儿必须每天得练,不然会手生。   季遇的原则是,他自己会拍视频,也愿意在广场上表演,但不想随随便便在镜头前转。   且不说这玩意儿小众,本就容易遭遇质疑和诋毁,更重要的是这行有三条基本原则:   不在非表演型的正式场合转笔。   熟练前不在他人面前展示转笔。   以正途发展转笔。   工作室的老朱就曾叮嘱过他。   “你长得好,做什么都更容易引发人跟风和讨论,所以更要维护Pser形象。”   季遇现在既拿转笔吃饭,对自己什么时候表演就把控得很“吝啬”,大多数时候都只想独自在无人角落安静练习。   他觉得镜头前总有一种给人秀的成分在,怕真造成什么不好影响,能避免就避免。   但今天状态真心不咋地,他笔老掉。   最后干脆又回房间了。   结果发现自己忘把房卡带出来。   他无奈地敲门,只响了一声,门就瞬间被打开。   励啸抱臂侧身看他走进来,浅浅扬起嘴:“回来了?”   口气有点儿像:“不躲了?”   “练了会儿笔。”季遇回答,扫了他一眼。   励啸穿着一套真丝睡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也就领子敞着,微耸的锁骨很明显。   季遇合理怀疑,这套睡衣完全是他为了上节目才买的。   以他对这人的了解,他夏天绝对不会穿这种把两条腿都包裹的长睡裤。   不过倒是显得腿更长更直,丝绸布料流着光。   莫名禁欲。   弹幕开始兴奋。   【孤男寡男洗完澡共处一室,会做什么呢?】   【励啸为什么不裸睡啊】   【说实话,我觉得这两人还是很尴尬,季遇都不怎么看励啸】   【谁敢和励啸这种神颜对视啊】   【但是励啸一直在看季遇啊】   【有一说一,我感觉季遇是钓系】   然而就在网友热切讨论时,镜头突然切到了南菲菲和李若航这边。   励啸把摄像关了。   他看刚爬上床的季遇面露疑惑,解释:“这镜头不一定要一直开的。不是要睡了么。”   季遇没说话,励啸又自顾自地拉了窗帘,关了大灯,就留了两床之间一盏橘黄灯,然后他懒洋洋往床上一坐。   他还在用毛巾理还没干的头发,背影落在季遇眼里。   季遇以前觉得,这人最性感的部位之一就是肩,是真宽,直直地撑起来,显得背也格外开阔挺拔,很有味道。   窗外可以听到最后的淅沥雨声,一滴一滴地拖着夜色下坠。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凝固了起来。   季遇把手机放在床头柜,脸埋进被子里,做出要睡的架势。   励啸靠着个枕头玩手机,侧脸被昏黄的灯光勾勒着。   这两张床实在挨得太近了,励啸就像睡在他枕边,他连他锁骨上的那颗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季遇移开了目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   可能闭了个一二十分钟吧,就听到励啸一声低低的“大神”,打碎了刻意为之的安静。   这次的“大神”和综艺开播那晚叫的“大神”听起来不太一样。那一次总带着点儿轻佻的打招呼意味;这一次,神的尾音拖着砂砾般的沉哑,像是久久憋于口中太久终于忍不住的一句低语。   这次,是真的他在唤他。   带着过去的熟悉和如今的生涩。   以至于声音即便轻,落在季遇耳畔却极重。他感觉自己整个心都被挑了起来,下意识拿手捏了一下被子。   他睁眼瞪着墙。   最后闷闷一声:“怎么。”   励啸的声音染着夜色的调子:“知道我为什么来参加这综艺吗。”   季遇扯了扯嘴角,手指关节被按了下,没响。   良久,他才淡淡回答:   “猜得到。”   励啸低声一笑。   “我是真挺想见你的。”   又是一阵刻意的沉默。   季遇瞪着墙,看着墙间一条小小的向上蜿蜒的缝隙,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最终他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都不知道励啸听见没。   接着是励啸放手机的声音。   “行,睡吧。”   说完他就扯被子。   ?   没了?   季遇莫名有一种被耍的感觉。   虽然他也不知道哪里被耍了。   随即他自嘲地意识到是自己戏太多,又嗯了一声,闭上眼。   励啸直起上半身关灯,目光锁着季遇的后脑勺。   他盯了一会儿,去按开关。还没关,便一手越过两床中间狭小的间隔,撑在了季遇枕边。   关灯一刹那,季遇只感觉温热的呼吸心念电转间以毫厘的距离簌簌扑着自己耳廓,拖着低哑尾音的半倦鼻音混着笑意在耳畔呢喃:   “大神晚安。” 第07章 一起听了首情歌   归云山是江城郊区才开发的旅游景区,还没对外开放,这次也是借着【一星一素】提前做个宣传。   半山腰有一段宽阔平缓的观光车道,设了双人和四人两种观光车供游客自行租骑,边欣赏风景边图个乐。   今天的任务,就是三组嘉宾先来一波观光车赛车比赛。   车是那种传统的脚踏敞篷式,并排的,一个方向盘掌握方向。大家都觉得励啸季遇这组肯定会赢,毕竟两个长腿男人,应该蹬得很快。   不想从最开始,载着他们俩的双人车就远远落后。   季遇冷着个脸,慢悠悠地踩着脚踏板,偶尔在弯道抹一下方向盘,一副爱蹬不蹬的气质。   而他旁边那货,竟在补觉。   季遇明明记得,昨晚励啸说了那句晚安后真就很快晚安了。他哪怕面着墙,都清楚这人是何时睡着的,甚至是以什么姿势。   倒是他自己,晚不安。一整夜都是浅眠,半梦半醒还能清楚地数着邻床那人换了几个睡姿。   他很确定,励啸睡得很沉很好,算算时间也睡得挺久。   结果励啸今早还是一副熬了大夜的困倦模样,先是在车上又睡了半天,到了半山腰被迫下车后,就散发出一股要杀人的不爽。等爬上了观光车,就像再也撑不住般复又闭眼。既不管镜头也不管任务,话也没说过一句。   这让季遇又一次刷新了对明星作息的认知。   他看南菲菲和骆朗挺正常啊,励啸却像个永远睡不醒的困神。   这莫非就是顶流。   顶流这会儿已经一动不动小二十分钟了,眼睛闭得紧紧的,嘴角也绷得紧紧的,一条腿伸在前面的车架上撑着,一条腿悬空瞎晃荡。是彻底睡死了过去。   这很难不让网友猜测。   【啸总昨晚干嘛去啦】   【两人看上去都没睡好,昨晚摄像头又被关了,我合理怀疑……】   【啸总本来就觉多,前面的人别想多了】   【笑死,季遇脸好臭,励啸不会把他办了吧】   【呜呜啸总睡觉真好看,疯狂舔屏】   观光车道的路确实观光,周围风景极好,各种植被笼着斑斓的绿意,再加上昨天下了雨,空气清新又湿润。   季遇情不自禁深呼吸了一口,这几天莫名的心乱如麻都在这大自然的治愈里舒畅起来。   他看前面还是一段长长的直路,便松开了方向盘,慢慢地蹬着脚踏板,闭上眼放空自己。   过了一会儿,明显感觉车的速度变快了些。   睁开眼,方向盘上有了另一人的手和一截修劲有力的手臂。   励啸的一只手撑在季遇面前的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后颈。慵慵懒懒地看着季遇,声音半沙:“你困了?”   “没。”   我又不是你。   励啸笑了下,“换位置吧,我醒了,我来开。”   散散漫漫的口气,仿佛季遇是他的代驾。   季遇挂着一副“你还有脸说醒”的冷漠表情,和他换了位置。   励啸坐到了左边,靠着椅子,一手搭着大腿,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上去很大爷。   “另外两组呢。”   “前面。”   “哦,”励啸点头,目光闲散,“那坐稳了,我们要飙车了。”   “……”   季遇正无语呢,就听见“呼呼”的齿轮转动的声音,周遭的绿意迅速模糊快进起来。   观光车像被猛然上了发条,志得意满地加大马力,还真开始疾驰了。   速度变快,风就更大,裹着山林的味道直往季遇脸上扑,他的T恤里也被猛然灌进了山风,顺着吹鼓了起来。头发飞得乱乱的,迷着眼,连肌肉都自然而然绷紧。   还真他妈像是飙车。   他看着励啸。这人现在的头发很短,像嫩芽茬一样顺着风往后飘,表情还是没睡醒,一只手偶尔扒拉下方向盘,但双腿却和这幅悠然自得的画风格外违和,上下动得极快。   “你也蹬,我们赶超他们。”励啸下巴微抬,盯着前方说。   季遇这才意识到,这人是胜负欲过剩。   于是他也开始蹬,但励啸蹬得太快了,带动着他这边的踏板,像旋风一样,他直接踩着踩着脚就腾空了。   竟还真挺爽的。   他也没想到能在一辆观光车里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很快他们就超过了李若航和南菲菲,本还想追骆朗和徐潇,但不知不觉间,绿意开始消退,一片金色把他们包围住,让他们放慢了蹬车的速度。   右边是一片向日葵花海,顺着山势仿佛绵延到了天,漾着一波接一波的金色波浪。   这儿视野开阔,光线好,两人都沐浴在了阳光下,季遇一直侧头看着长势极好的向日葵,励啸也看着右边,只是一直在看人。   他忍不住凑近季遇,小声问:“这向日葵像不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   “……”   季遇转过头冷淡地瞥他一眼,左耳上却骤然被塞了个蓝牙耳机。   耳垂也被男人的指腹擦了一下。   就一瞬间。   “听歌。”励啸说。   季遇微蹙眉。   他心里有点儿抵触。但这会儿也不想扫兴,最后也就任自己挂着励啸的耳机了。   “想听什么。”   “随便你。”   励啸猜到他会这么说,笑了,“那随便我。”他垂眸拿着手机滑。   音乐一响,季遇就听出来了。   这是励啸自己的歌。   励小绝大学时就开始写歌了,他自称“失败品”,也就季遇听过。   很多首、很多遍。   他虽然分手后就刻意避开这人的一切,但耳畔里那明显的“失败品”风格也是一瞬就能听出来。   毕竟太明显。   歌没有前奏,第一秒就是低沉的嗓音,曲调也没什么激昂的高潮,就是淡淡的,挺慢挺平,是那种有点丧的慵懒Feel。   但姓励的那嗓音吧,确实是又沉又醉,这种个人风格明显的缓调子被吟出来,季遇无可否认是有那么点性感撩人。   他曾言简意赅地用“微醺感”来形容他的曲风。   现在这首,比他大学听过的那些制作更精良,电吉他的背景音更空旷,声音褪去了少年最后的莽撞,变得愈发成熟深沉,有一种古钢琴的质感。   季遇这会儿听着这种歌,慢摇摇地蹬着车穿过一片金浪,脸被凉风扑着,莫名想来一杯柠檬甜酒。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想法骚到了。   但这人的歌真他妈总带着一股酒味儿。   “好听不。”励啸问他。   “嗯。”季遇眯着眼点头,坦然承认。   他没问励啸这首歌叫啥名,励啸也没说。   季遇这人对音乐不太敏感,他主要是是听调和音色,不怎么关注歌词。以至于他听完情不自禁想回味一把时,啥歌词都不记得。   最后那几句是啥来着。   什么碌碌灵魂,什么脚踏日落。   反正那两句最好听,有感觉。   他们静静地听了会儿歌,接下来就是其他歌手的,但季遇客观认为,都不如励啸自己的第一首好听。   气氛难得的散发着不那么刻意的和谐,连弹幕都找不到什么槽点。   励啸依然直视前方,突然扬起右手,把季遇的耳机取了下来。   “不听了。蹬快点,我要当第一。”   “……”   于是他俩又开始飞一般地踩着脚踏板,临到终点时终于也把骆朗和徐潇追上了。两辆车本还并驾齐驱角逐了一阵,四双腿都蹬出了重影,最终励啸这边还是把他们甩到了后面,第一个冲过了终点,励啸还回头抛了个飞吻。   季遇被他那熟悉的欠揍模样逗乐了下。   接下来三组又开始爬归云山的栈道,完成了几个找东西的任务。任务虽弱智,但风景漂亮,傍晚刚好见证了琥珀红色的夕阳云海,极为壮观。   徐潇和南菲菲都让搭档给她们拍照,励啸摸了下鼻,问季遇:“你拍不。”   季遇没看他,夕阳下他的眼里闪着波澜的光。   他把手插进兜:“眼睛看过就行了。”   因为励啸和季遇找东西又是第一,于是到达山顶露营基地时,他们领到了最大的帐篷。   但也只是够刚好塞两个大老爷们儿,而已。   晚上季遇钻进帐篷时,励啸和外面一伙人还在烧烤聊天。他早早地就躺进睡袋里酝酿睡意。   睡前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借着微弱的信号想去搜一下励啸的那首歌,再听一遍。   他只记得碌碌灵魂和脚踏日落两个关键词,搜了半天,才找到了相关问题和答案。   主楼:啸米们求救,励啸原创的一首歌,好像是说什么不要做碌碌无为的灵魂,很励志很好听,叫什么啊!!!   沙发:姐妹说的应该是励啸出道后的第一首单曲,叫一骑绝尘。但这应该是首情歌。   三楼:楼上说错了,不是一骑绝尘,是一季绝尘。季节的季。这首得了新人奖的。   季遇手指一顿。   舌抵着牙扫了下,表情晦暗不明。   良久,他鼻间有些嘲意地轻哼了一声,把手机关机。   到底没再搜下去。   他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脑海里有歌声,柠檬甜酒味儿的。   不做碌碌灵魂   终将脚踏日落   与你一骑绝尘   “大神,等我出道自己发歌了,第一首一定是写给你的。情歌儿。”   “大可不必这么骚。”   “这叫仪式感。”   “那在你出道前我们分手了咋办。你还写吗。”   “你也太他妈扫兴了,你能找到我们分手的理由吗。”   “……好吧,我找不到。”   “除非你喜欢的不是我,我只是个替身,绝绝类卿。”   “你是不是有病。”   ……   ——这应该是首情歌。   ——楼上说错了,不是一骑绝尘,是一季绝尘,季节的季。   ……   季遇又醒了,皱着眉。   此时帐篷一拉,励啸钻了进来。   他直接把刚睁开的眼又闭上。   励啸以为季遇睡着了,蹑手蹑脚的。季遇放平着呼吸,能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脸的上方。   然后就一直在上方。   励啸在看他。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脸上的呼吸终于远了。   季遇心里正松了些,耳畔就响起一声低笑:   “季遇,你睫毛在颤。”   “……”   一时间,他都不知自己是该睁眼还是继续闭着。   励啸声音云淡风轻:“就算你睫毛不颤,我也知道你没睡着。我俩真没必要装睡。”   “……”   确实也是。   就像季遇昨晚一直面着墙,也知道励啸是怎么睡觉的。   他们太熟了,熟到除了没有共享过一个梦境,其他的都是一起的。哪怕分手多日,也是连彼此呼吸的节奏都下意识地刻进了骨子和记忆里。   “起来吧,擦点儿防蚊水。免得被咬了。”   励啸的声音散在帐篷里。   末了,声音变近,是佻达的。   “或者你想让我帮你擦?”   这话让季遇本就乱的脑子嗡得一下。   一瞬间,压抑很久的情绪骤然释放,窜出无数无名火来。   他睁开了眼,一把从睡袋里爬起。   “励啸。”   他戾气极重地冷笑一声,看着他,眼里能下刀子,   “想清楚你在说什么,别他妈在我这儿犯贱。” 第08章 才知道他有多火   季遇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出这么重的一句话,说完励啸愣了,他也愣了。   有一瞬,他看到励啸唇角僵住的模样,觉得很疲惫,心里很空。   帐篷外的虫蝉十分响亮地鸣叫着。   昏暗的帐篷灯下,励啸没什么表情。他一般有什么情绪脸上都很明显,但他这会儿就是毫无表情,淡淡的,目光在季遇的瞳孔里,扫了一圈又一圈。   然后他眼皮一垂,直接哼笑了声。   “行,我的错。”   撂下这句平平的话后他就伸手触了触帐篷灯,让视线所及坠入了完全的黑暗。随即直接躺进睡袋里,侧过了身。   季遇还坐着,手臂支在两膝上,烦躁地揉着头发。   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在这个节点爆发了。   但骂已经分手两年的前男友犯贱,真的很傻逼。   这词儿太重了。   旁边还放着励啸带来的防蚊水,他犹豫了一下,抓过来草率地抹了抹手臂,又闷头躺了下来。   两人背对着背,一动不动。   但过了很久,也没人睡着。   彼此也都知道。   他们就像要比赛睡觉,呼吸碰撞在狭小的帐篷里,却谁都赢不了。   最后还是季遇赢了。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励啸呼吸变缓变均匀,然后他直接从睡袋里爬出来,捞了个烟盒走出帐篷。   山顶昼夜温差大,季遇哆嗦了下,蹲在草坝里,点了支烟。   一根抽完,他又抽了一根。   “大佬,你怎么还在这儿?”   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   季遇一激灵,站起身来转头,是徐潇。   他下意识地想把烟灭了,徐潇先说:“你抽吧,我不介意。”   季遇淡点了点头,夜色下烟头的火星光映着他的脸,有一小簇红。   “你怎么没睡?”他问,才发现嗓子有些发紧。   徐潇扬了扬手机,“做翻译呢,客户在美国,有时差。这儿信号实在是太差了。”   她扬起手机时,锁屏亮了一瞬,季遇看到了时间。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徐潇很想问季遇半夜三更在这里干嘛,但季遇那样的气质又让她问不下去。尤其是缭缭烟气勾勒着他静默冷俊的脸。   看上去太忧郁了。   倒是季遇自己说了:“我睡不着,就出来吹风。”   “噢。”徐潇点头,“啸哥早睡了吧。”   “嗯。”   “啸哥很容易困。”徐潇的声音在夜风中,缥缥缈缈的,带着一种粉丝的单纯柔情,“他平常通告满,活动也多。他有时候睡着是控制不住的,就太累了。”   “嗯。”   徐潇也不知道为什么面着季遇,就很想讲励啸,站姐本能像突然被激发了一样,她又说:“啸哥以前采访,说自己外号就叫励小觉呢,很有意思。”   “励小觉?”   “对,睡觉的觉。我们还笑,说啸总把自己搞得这么萌。”   季遇眯了眯眼,没说话。   徐潇看着他,张唇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趁着无人的夜色,不再顾忌,把憋了几天的猜测问了出来:   “大佬,你和啸哥……不只是大学室友吧。”   季遇手中的烟火光一抖。   良久,他才微微点了个头。   “啸哥说的那个初恋就是你,对不对?”   徐潇的语气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却也更是斩钉截铁。   季遇夹着烟猛吸了一口。   山里的夏夜凝滞而沉重,拖着他颀长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烟掐了。   “是。”   猜测被验证的一瞬间,徐潇有一种“我他吗就知道”的如释重负,也同时被更大的惊愕布满。   “怎么看出来的。”季遇问,眼神越过远处看不清的黑色群山。   “其实……挺明显的。”徐潇挠了挠头,有些呆滞,“可能是因为我是粉丝,看啸哥看得太多了。你知道吧,粉丝都是用显微镜研究自己爱豆的,有些事儿比当妈的还看得清楚。”   季遇笑了笑。   “第一天啸哥看你那眼神儿,我都觉得不一样。不夸张的说,我就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地去看一个人,而且我每天都盯着他,就纯粹粉丝想欣赏爱豆那种盯哈,但他每天都盯着你。”   季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还有你们俩相处那感觉……”   “很尴尬是么。”   “不不不,”徐潇摇头,“是太自然太默契了。就……就比如今晚不是烧烤比赛吗,你俩选菜的时候也没问过对方的忌口,烤的时候也不说话,就啸哥烤,你给他递调料,你可能不知道那感觉有多和谐。刷油啊放孜然粉儿啊,啸哥不说,你也能在需要的时候递过去,好像你们不需要交流,也不需要问对方的口味儿,妈的主要是那种氛围,我真形容不出来。”   季遇又扯着嘴角笑了下,挺苦涩。   徐潇说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两人已经分手了,是被迫做节目才挤在一块的。   她微微一滞,有些歉然,假装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闲聊:“不好意思哈大佬,我真就是……太惊讶了。很早之前有资深老站姐说励啸有个帅比前任,我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不,徐潇。”季遇突然打断了她,声音很淡,“我顶多只能算励啸的初恋。”   夜色中他挂着一丝蔑然的笑意,墨色的瞳孔更是黑沉沉得看不到底。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   “但励啸的前男友,并不是我。”   他话音落了好一会儿,徐潇才缓过神来。   “什,什么意思啊。”   季遇耸肩:“就字面意思。”   说着他叹了口气,觉得疲惫不堪:“去休息吧,挺晚了,我也去睡了。”   徐潇依然是一副信息量过大还在缓冲的表情,站在雾蒙蒙的黑色中。   季遇回去时,励啸是平躺着的,睡袋中露出半个脑袋,脸微微往旁侧着。   他看着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端详过这副样子了,当然他也不否认自己是在刻意避开。   以前他太喜欢看这人睡觉,那副难得的温温顺顺的模样。   让他上瘾。   黑暗中,励啸安静的脸并没有那么清晰。但季遇能看出他眉心是皱着的。   也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刚骂了他,季遇觉得这模样有些委屈巴巴。   他坐了下来,一直看着励啸。   最后他伸手,用指腹抹了一下他眉心,又带着一股似不能久留的警觉,迅速收回。   第二天从归云山下山后,他们又辗转去赏花、漂流、钓鱼,穿插各式各样的双人合作任务。六人靠着微薄的几千块钱在江城又苟了三天。   这三天的热度倒没有前几天那么高,主要是励啸和季遇的互动变少,不到必要时很少有交流。而他们任务又完成得很默契,次次第一,也就不会遭遇什么节目组故意设置的惩罚,更加平淡无奇。   这一对纯粹只能看脸了,单从看点来说,完全没有另外两对异性组合多。连导演组的人都专门过来提醒他们互动可以多点儿。   季遇总觉得是自己的话让励啸憋着了火,虽然看不太出来。   如果是励小绝生气,绝对直接就炸了。   但这两晚睡在一个标间里,场面确实太过安静。气氛倒不尴尬,只是纯粹的,沉默。   励啸很早就上床,也很快就睡着。晚上基本上就是他睡觉,季遇自顾自转会儿笔。   三天一过,【江城篇】便录制结束,直播间暂时关闭。而这只是【一星一素】的预热篇。   “这一周只是嘉宾们互相了解的阶段,两周后我们开启【S国篇】,那才是正片噢。”导演组如是说。   季遇一整个筋疲力竭。   这天晚上十点,他们搭机从江城回京。   结果刚到江云机场还没下车,就看到标着“出发”的几个口下都站满了女孩儿,一看就是有组织性的,站得很秩序井然,但车过来时,她们还是忍不住发出一片激动不已的惊呼,以及按捺不住地往前涌。   “励啸!!励啸的车!!”   “啸总来了!!”   这直接把节目组的人吓了一跳。   【一星一素】和直播用户签了很严格的合约,观看直播的人不能来现场,只能守在屏幕前。而除了直播呈现出来的东西,其他行程和计划也都是保密,这些都是为了防范被粉丝围堵、影响秩序。   但似乎,他们从江城回京的航班在网上被曝光了。   这事没人知道,励啸也没想到有粉丝会来送机。他这会儿手上既没有常用的鸭舌帽也没有口罩,索性露着个脸就下车了。   于是本来还很有素质的粉丝彻底疯了。   她们就像无数滴从很陡的斜坡流下来的水珠,迅速在他周围聚集起来,拿手机的拿手机,举相机的举相机,把前路围得水泄不通。   “啸总我要为你生猴子!!!”   “啸总录节目辛苦啦!”   “啸总多睡会儿!!”   还有小声嘀咕的,   “救命,励啸素颜也太太太好看了我死了!”   “我刚和他对视了,心脏暴击!”   为了减少波及,季遇和其他四个嘉宾被安排先下车,让励啸走在最后。季遇是第一次见这阵仗。看着摄制组派了最五大三粗的小C和小Q来维护秩序,也似乎挡不住想直接强抱励啸的粉丝们,他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意识到。   噢,他现在是明星。   之前要不就是防范得太好,要不就是这人太接地气,要不就是季遇只关注他是励小绝,还真对所谓的顶流没什么实感。   他回头,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最高的那颗脑袋,觉得挺陌生。   励啸在粉丝前脸是绷着的,哪怕面对那么多甜言蜜语也不怎么笑,顶多是司空见惯的淡然,也就有粉丝给他送信后他才礼貌地说声“谢谢”。   季遇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人设。   棱角很锋利,脸挺臭,人很傲。   特别拽。   但也格外冷漠。   到达京城后,粉丝阵仗就更大了。   这会儿明明已经是凌晨一点,本应该是空旷的接机出口处站满了人,直接围到了外面的大门口,举牌子的,举摄像头的,举花的,还有举玩偶的。包括第二层也挤满了粉丝,靠着栏杆往下看。   全副武装好的励啸一出来,就是此起彼伏的声浪与欢呼,粉丝们手挤着手,头挨着头,就为看他一眼。各种长焦短焦没有焦的镜头也迅速怼起,灯光啪啪的。   励啸这时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裹着满身倦意,只顾埋头走。   人们围着他。   “好帅好帅好帅!!”   “啸啸啸啸——”   “啸总多注意身体啊!”   “啸总别和季遇炒cp啦!我想你独美!”   “啸总怎么要参加这种麦麸综艺啊,我们都看不懂啦!”   这话让励啸脚步突然顿住,抬起头来。   于是粉丝们脚步也顿住。   季遇等人跟在后面,脚步也跟着顿住。   机场的灯光白得刺眼,励啸突然转过身向后走了两步,扬起手:“你过来——”   在众人的目光和镜头中,励啸把季遇猛然从人群中拉出来,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然后他以一个季遇挣脱不了的力气迅速交握。   再十指紧扣。   再举起。   励啸单手把口罩一扯,像是忍了很久终于爆发一样,将手举在脸前,拿唇直接抵上季遇的食指。   短短一瞬后,他便分开了。   迅速而果决。   这动作太快,在外人看来,他就像随便捞了个人闻了一下他的手,轻慢随意,没有情绪。   似乎只是为了怼人和炒作。   励啸扬着嘴角,笑得有些嘲讽和满足。   站姐高清视频镜头下,是他那张格外跋扈嚣张的脸,和不耐烦到极致的声音:   “那这下看懂了吗。”   粉丝开始沸腾尖叫,场面愈发混乱。   季遇的手还被励啸握着,耳畔逐渐变得模糊。   只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冰冷指节,被柔软双唇触碰时,那一刹那的酥麻温热。   只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食指是如何,被那一瞬伸出的舌尖,漫长久违地舔过。 第09章 不学无术的彼此   两天后,聿市。   “所以你真不下个微博看看?”   老朱问季遇。   季遇刚去了趟医院看了奶奶,这会儿才回工作室,窝在空调下的小沙发上眯着眼吹冷风。   他慢悠悠回了个“懒得。”   “你刚上来没被堵吗,楼下那么多女孩儿守着你。”   “嗯,是有几个人。”   “那何止几个人啊。”老朱神色有些激动,“阿遇,你难道没意识到你火了吗!”   季遇冷笑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蹭了人热度。”   “不啊,你自己的热搜词条也很多。你不知道,这综艺自开播后,咱这无论是转笔还是教学报名,销量也都蹭蹭翻倍。老霜要笑傻了。而且每天都要来好多妹妹啊,说都是为了你。”   季遇又是冷笑一声。   “不过也是,热搜前面主要还是你和励啸。阿遇你真应该看看,不瞒你说,我都想磕你俩cp了。”   季遇扫了老朱一眼:“你有毛病。”   老朱还在刷手机:“但这些视频都是真的啊,我觉得励啸这人真挺疯的,在那么多粉丝面前直接亲你手,真他妈是不管不顾,你知道微博直接瘫痪了吗。”   季遇没说话,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抠了下。   前天晚上励啸在粉丝面前就一路握着他,挣都挣不开,虽然他那会儿也没有挣开的打算。后来是直到励啸团队的一堆人过来了,他的手才被松开。   励啸团队的人是来接他的,他第二天一早要去拍杂志封面,后面还要随团去某个颁奖典礼,挺忙。   季遇也是要赶着转机。   他不住京城,得回聿市。   于是他在手被前几天才骂过犯贱的人强吻一秒后,连话来不及说一句,就直接分道扬镳了。   “这励啸真是挺会炒作的。阿遇,你知道你俩cp粉数量有多夸张吗。”老朱继续絮絮叨叨。   季遇扯了下嘴角:“不至于。”   如果真挺夸张,怎么会有粉丝在接机说什么“啸总独美”和“别麦麸”。   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这些话都记着了。   “至于啊!诶,我一直想问,你俩真是大学同学?他也是G大法学的?看上去不像啊。”   季遇嗯了一声:“怎么不像。”   “他看上去不像是能考上这种大学的人……好吧你也不像哈哈,你俩都挺不务正业的。”   季遇笑,“确实,我是G大法学之耻。”   “可拉倒吧。但每次说到这儿我都替你可惜,以你高考那分儿是可以去京城读F大的吧。虽说G大是咱聿市最好的学校,法学也是G大最好的专业,但对你来说还是有点儿亏了。虽然…..好吧你只能留在聿市。”   季遇耸肩:“没啥亏的,早知道以后拿转笔赚钱,去哪所大学不都一样。只是白瞎了我那么多年的义务教育。”   老朱沉默地看着他轻松淡然的模样。   最后他也笑了下:“不过也只有你这种脑子好使的人才能带动转笔行业发展。你倒也罢了,主要是这励啸,看上去吧,是真的很学渣。”   这话让季遇一笑。   这都学渣了,老朱要是看到大学的励小绝,怕是更会觉得德不配位。   励小绝大一才来没几天,就在法学系火了。   长得帅倒是其次,主要是他那头银灰色的头发和整个人的气质,太张狂,太高调。   太不符合法学生。   再确切点儿说,他这个人,都和G大法学那种严谨思辨的学术氛围格格不入。   开学第三天,励小绝就一脚踹回寝室,沉着脸问三个室友:“我看上去不像学法的吗。”   那个时候大家都还不熟,其他两人,罗飞和孟齐,也都有点儿怕励小绝那股混痞的气场。   于是他们违心地说:“也还好吧。”   就季遇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像违法的。”   励小绝眉毛一拧,直接倚在了季遇桌边,抱臂锋利地审视着他。   最后蹦出一句:   “你他妈要不要这么实诚。”   他话刚说完,罗飞便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了不让励啸觉得他在嘲笑他,连忙问一句:“怎么突然问这?”   “哦,也没事儿。就刚看到辅导员了,说道了我半天,”励小绝垂眸,在看坐在椅子上的季遇单手玩别踩白块的小游戏,   “一堆鸡汤,核心思想爷也整明白了,就是让我注意点儿形象,她他妈竟然说我看起来太轻浮。”   这词儿让季遇手一抖,点到了白块,死了。   他在憋笑。   励小绝没注意到,手伸到季遇面前:“你死了,给我玩一把。”   季遇把手机递给了他。   励小绝盯着屏幕,两只手点来点去,边说:“她还让我想好规划,大学了就得开始思考未来的路啦,确定考不考研啦,如果我想去公检法,现在就得培养好那种思维和气质啦。不过,嘿,巧了,我根本不想去。”   “那你怎么来法学啊?”孟齐问。   “因为分儿高啊,我高考人品炸了,比正常水准高了六七十分,我自己也没想读的,最后压线进了法学,真是祖坟冒烟。”   他这么一说,大家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变成了看能在高考考场超常发挥的极品好运男的眼神。   “但我现在就开始后悔了,听说学法背得多。”励小绝还在玩,可能觉得站酸了,他冲季遇摆摆手:“让我坐半边。”   季遇慢慢地挪了半边屁股。   励小绝贴着他坐了下来,双手撑在桌上继续别踩白块。   他手臂和季遇手臂紧紧贴着,坐姿也极霸气,两腿分得很开,膝盖抵着季遇的腿。   丝毫没有和别人共享一把椅子的蹭座觉悟。   “你们是早就定好学法目标了吗?”他问。   罗飞和孟齐点头称是,励小绝刚好这把死了,便把手机一扣,转头看向季遇,下巴抬了抬:“那你呢?”   脸冲着脸这一刻,季遇才意识到他们俩靠得有多紧。   他的鼻尖都要触到励小绝鼻尖了。   这一近,人的五官就占满了整个视线。季遇被他随随意意的眼神扫视着,突然别过头,看着桌子:   “我还好吧,和你差不多。”   季遇确实也是看G大法学分高。   其实他的分能去京城读更好的大学,但以他的家庭情况,注定只能留在聿市。   他也无所谓。   励小绝笑了,“我就知道咱俩是一种人。前天看你转笔就看出来了,当时我就想,一个人多闲才能把笔玩这么六。就猜到你天天转笔不学无术,常被老师逮着念叨吧,和我一样。”   说得斩钉截铁,惺惺相惜。   季遇总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又被骂了。   “额,我上课不转笔。”他说道。   励小绝眯着眼看他,一副“爷都懂”的欠揍表情。   而季遇竟然无视了。   他那会儿满心都是:   这人鼻子真他妈挺。   励小绝可能真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后面做什么都喜欢拉上季遇。两周后的新生篮球赛,他问季遇报不报名。   “报呗。”季遇篮球打得挺好。   励小绝又是一副“爷都懂”的表情,   “我就说,这种能装逼收获迷妹的场合,你绝对不想错过。”   “……”   于是他风风火火在大一系里捞了快十个人,组了个队。   法学系会打篮球的男孩还是挺多,但一群男孩儿都在一起,谁打得更好,怎么打得默契却得研究一番。不过励小绝似乎默认自己是队长了,直接开始安排,他问季遇:   “你是不是打二号位的?”   “算是吧。”   季遇不算正统二号位,他更擅长当锋卫摇摆人。   “行,那你打三号位。”   “???”   “不是,”励小绝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一般打三,但你没发现吗,我现在只能去顶内线当中锋了。”   季遇看了看他们临时组建的队伍,都打得不错,但竟然全部都是小个后卫。   身高普遍较低。   他和励小绝,是最高的两个人。   “到时候就拿我一个中锋内线作轴,你打三。”励小绝毫无征询的意思,语气不容置否。   一般情况下,三号位就是球队最重要的得分手,最好有单核Carry的能力。   承担的任务重,但同时,打得好就很显眼。   而驻扎在内线的中锋,则是做些抢篮板卡位的累活脏活,算是最辛苦的。   季遇知道励小绝三号位应该打得很好,看他随便投几个球都看得出来,这个位置也符合他喜欢装逼的形象。   但以他们队畸形的阵容架构,他如果打三,就得让季遇去打内线。   于是励小绝自己牺牲了:“我怕那些内线胖大个把你撞晕,我无法处理。”   “……我是季遇,不是林黛玉。谢谢。”   后来他们就开始加把练习。励小绝和季遇除了和队里人合练之外,经常两个人就去球场打。毕竟室友,天天在一块儿,不用约。   临近比赛,篮球场很打挤,那天励小绝和季遇就占着半个场子打的,后来励小绝去买水,季遇就和一个嘴角有痣的男生起了摩擦。   黑痣男找不到场,看季遇一人占着一个半场,就问能不能在这儿打。   季遇同意了,一起练也没什么。   却没想到黑痣男的意思是他自己打,让季遇滚。   季遇便说了个“不。”   于是就拿实力说话。   然而单挑,黑痣男又被虐了。   他脸上挂不住,莫名其妙就开始骂,非说季遇打球脏,还赖着位置。   励小绝回来时,就正看到他指着季遇气急败坏的场景,而季遇脸上要多不屑有多不屑,嘲讽意味拉满。   他本想替季遇解围,后面意识到这两人不是一个等级的,季遇不张口就已经秒杀了那人。   他便开始津津有味地欣赏那副轻蔑的冷酷样。   直到黑痣男开始问候季遇的家人,说话越来越没谱,励小绝听不下去了。   他走过去,先是小声对季遇说:“这你还忍?”然后转过身,就只沉声说了三个字:“滚不滚。”   神奇的事发生了,黑痣男就看了励小绝一眼,便抱着球滚了。   “……”季遇既无语又惊讶,“他怎么这么听你话。”   “可能是我比较霸气。”励小绝大言不惭。他给季遇递了瓶水,“你没生气吧,那二货傻逼。”   季遇笑了笑:“没。”   “嘴太他吗脏了,一点儿都不讲文明。”励小绝义愤填膺。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嘴也没那么干净。   季遇乐了,他拧开瓶盖,“真没事儿。我不怕这种问候爹妈的脏话。”说完他喝了口水,语气轻快地继续,   “励小绝,我压根儿就没爸妈。” 第10章 分享我们的秘密   关于才出生几个月父母就车祸双亡这件事,季遇是真不在意。   这也没办法在意,爹娘走得太早了。他从未拥有的东西,从没体会过的滋味,羡慕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羡慕。   他也不缺爱。爷爷奶奶宠,外公外婆时不时来看,还有一些以年为单位出现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对他挺好的。   但要说他对这事完全心大,那也不可能。   季遇小时候无忌无讳,后来才发现老师、同学和同学家长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   他觉得他只有捡到路边一只快死的狗,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而收到眼神的同时,是沦为背后窃窃讨论的谈资,以及一些“过头的善意”。   比如家长会,班长说了半天,最后看着季遇专门加一句“也不一定要父母到场,爷爷奶奶也行”。比如放学,同学爸爸开车,打算顺便捎季遇一程,同学忙扯他爸袖提醒,很贴心地对季遇说:“你如果敏感坐小轿车,咱就不坐。”比如班上一起跨年吃火锅,季遇辣到流眼泪,朋友递了张餐巾纸,凄风苦雨地小声问“是过年想爸妈了吗?”   他很想说,他或许更想念每天在楼下推车卖饼的老大爷。   季遇从不觉得自己惨,却不断被人提醒“你其实挺惨。”   他要烦死了。   这事越长大自然越讳莫如深,为了避免被烦到,季遇从未给任何人说过。   但面对励小绝,莫名其妙顺口就提了。   父母双亡不是他的雷区,他的雷区是被怜悯。   他知道,励小绝不会踩到这个雷区。   而且虽然才认识一个月,他就是不太想在这人前遮掩什么。   励小绝比季遇想象中还要淡定不少,眉毛都没抬一下:“真的假的?”   季遇耸肩,云淡风轻:“真的,我一出生没多久爸妈就没了,我都没见过。”   励小绝“哦”了一声,语气是没心没肺的欠扁:   “这样,我倒不介意你认我当爸爸。”   “……滚。”   励小绝远远地投了一个三分,篮球在篮筐上绕了一圈,没进。他边去篮下捡球,边漫不经心地问:“你这算秘密吗?”   “算是吧?”季遇看着他。   励小绝笑了下,拍拍球站在三分弧顶,扬起手:“来,和我单挑。”   季遇也跟着扬起嘴角,把矿泉水瓶很随意地一扔:“来呗。”   太阳开始往下落了,聿市傍晚的天空,总是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它贴在大学生们的头顶,下面是明艳的亮黄,往上则过渡到金紫,在满满延伸成深蓝。绿色的篮球场围网一格一格的,像颜料盘切割着这斑斓的颜色;也像定格胶片镜头,框柱了两人打篮球的影子。   季遇持球,励小绝贴身盯防着他。   两人眼神交错,都映着夕阳。   季遇假动作,从左变向,   励小绝长臂一锁。   “那是不是我也要分享个秘密,公平交易?”他说。   手臂碰撞又分开。   “你还有秘密?”季遇问。   后撤步,扬手欲直接投篮。   励小绝紧跟,抬臂,阻拦。   “废话,我也是青春少年,心思可细腻了。”   季遇换招,单手持球,背身。   励小绝叉开腿,贴上来。   “那你说啊,我们公平交易。”   季遇往后顶了两下。   背身单打需要扛着人硬吃,他的背用力抵着励小绝的胸膛。   但他顶不动。   他只能感受到硬实的肌肉,和有力的心跳。   以及脖颈突然盛上的呼吸。   季遇的手在这一刻一顿。   励小绝眼疾手快,果决一捞。   球被断了。   励小绝拿球。   刺探步,运球虚晃。   “好吧,我以前被绑架过。”   胯|下后撤,顿一步,突破。   季遇紧紧贴防。   “就这?”   励小绝勾嘴:“怎么,你失望?”   季遇张着双臂。   “这不没我惨。”   他们一个攻一个防,身体紧紧对抗与碰撞,肌肤擦过分开又贴上。   剑拔弩张。   励小绝笑了,没说话,带着运动时特有的促疾呼吸声,喷在季遇脸上。   变向突破,拉开,干拔。球的弧线飞过莫奈色的晚霞。   手起刀落,空心入网。   一局结束,励小绝去捡球,一手转着篮球站在篮筐下,歪着头看季遇:   “被绑少年不惨?”   “没孤儿惨。”   励小绝笑得肆意:“那不能和你比。不过孤儿篮球水平不错。”   季遇牢牢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汇聚的光影,慢悠悠地说:“也就孤儿水平。”   励小绝眼尾挑成晚霞的颜色:“行了孤儿,这样吧,你既然觉得我这秘密不重磅,我给你说个重磅的。”   “什么?”   励小绝:“等我们比赛进了四强在说。”   季遇撇了下嘴:“还卖关子,你幼稚吗你。”   “我乐意。”他说着,走过来把手臂搭上季遇的肩:“走吧,被绑少年请你吃好的。世界五百强西餐。”   于是他就勾肩搭背地拽着季遇,拐进了学校后门的肯德基。   法学每年新生篮球赛都是全校垫底,今年因着大一来了几个会打的,彻底翻了身。励小绝和季遇很出挑,另外几个后卫三分也都扔得挺准。他们很顺利地冲出了小组赛,8进4的对手则是新闻系。   季遇这几天风头极盛,他习惯了当锋卫摇摆人,所以打三号位也如鱼得水,砍分如切菜,场场都20+,领跑得分榜。   在对阵新闻时,他更是被人重点盯防。   “二三联防,你走弱侧突。”赛场上,励小绝沉声对季遇说,“那个黄毛儿打得脏,你注意。”   季遇喘着气。   这比赛打得累,队友除了励小绝外都手感冰凉不说,专门防他的那个黄毛儿确实是太难缠了。   主要是总使些阴招,似乎很想让季遇受伤下场。   这让法学这边很不爽,几次险起冲突。   他们最开始落后了十几分,一路追赶,刚抹平分差。比赛正进入关键阶段。   季遇“嗯”了一声,目光深敛,深呼吸一口。   先是一步过人穿过包夹突破反手上篮,又禁区轻盈走位连推两个快攻。   再次连得六分。   观众席开始欢呼。   季遇看了在禁区为他卡好位的励小绝一眼,又继续撕破联防直接杀入内线,再单臂起跳,以一个极为飘逸优美的姿势轻轻挑篮。   球入篮筐瞬间,“卧槽”“牛逼”连连响起。   然而季遇下落时,脚却没有踩到硬硬的地面。   一个障碍物让他脚踝一扭。   砰——   在众人还在夸赞刚刚美如画的上篮瞬间时,季遇猛然摔在了地上。   摔下来一瞬间,季遇就看到一个人影像弹簧一样迅速飞过。   砰——   又是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励小绝直接给了刚防守季遇的黄毛一拳。   “你他吗垫脚?”   他一把揪住黄毛头上的黄毛,用力往后一提。   “我是正常防守,是他不小心踩到我脚了。”黄毛仰头看着励小绝,嘴硬。   砰——   励小绝直接又给了他一拳。   “你当老子不打球?”   他这手出得真够狠的,黄毛鼻血一瞬间就喷出来了。   这一见血,新闻系的人连忙都挤过来为黄毛出头,于是法学系这边的人也围了过来。   场面变得混乱。   季遇那会儿刚从地上慢慢坐起,心情挺复杂的。   他肯定很感动啊,这黄毛就是故意垫脚恨不得废了他脚踝,他清楚得很。   励小绝像箭冲过去那瞬间,他心里别提多暖了。   但暖过一瞬他就冷却了。   励小绝,你都大学生了,怎么像个小孩儿。   打什么架啊哥,你是学法的啊。   咋先动手了。   最关键的是,   你他吗,先来扶我一把啊。   于是季遇屁股贴着篮球场冰冷的地板,静静地欣赏了五分钟的优质大学生群架。   就还挺罕见的。   直到这场围殴被裁判和学生会体育部制止,励小绝才想起来季遇。   于是他扒开人群,往季遇这边走。   他走过来一瞬间,季遇眼都直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犹豫茫然,那么那一刻他便确定,自己是百分百喜欢上这人了。   励小绝穿着他们在拼夕夕团购的劣质白色球衣,被汗水浸湿了,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3号号码下,季遇能看清他肌肉的线条和身体的轮廓,在阳光照射下流着金色的光线。   他的表情是才怼过人才会有的嚣张和未散的锋芒,混着戾气和痞气。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打架的,脸上都沾了血,眼角下一抹红,和着汗滴晕开。   季遇喉结滚了滚。   励小绝站过来,伸出手:“没事儿吧?看看能不能站起来。”   “励小绝。”季遇抬头望着他,唤了一声。   “什么?”   季遇没说话。   他呆住了,就下意识地想叫他。   但他唤得太柔情了。   为了不显得那么尴尬,季遇吞了下口水,随便扯道:“哦,我就是……这是四强吧,我想听你的重磅秘密。”   励小绝一愣,没想到这货被垫脚了心里第一个想法是听秘密。   “噢,”他随意地耸耸肩,“其实也不算很重磅,就是我不喜欢女孩儿。你脚怎么样?”   他握住季遇的手,用力把他拽起来。心中暗道:这人好像摔傻了。   因为那会儿的季遇表情很诡异,他好像是确定了什么,又好像是找到了什么,拽起来的瞬间,脸上是明艳的,挂着一抹他从没见过的笑容。   眸光像霜白的湖泊坠入了月色,亮亮得全部溢出。   他突然把励小绝的手攥得很紧,温温柔柔冷冷静静的声音,像风一样:   “嗯,我脚挺好的,励小绝。” 第11章 你天生属于舞台   人的心思确实挺捉摸不透的。季遇虽给老朱说懒得,那天晚上他还真把微博下了。   一眼就看到了热度还没降下来的热搜词条。   #励啸亲了季遇的手#   季遇面无表情地点进去。   热门第一便是机场录下的视频,自动播放。   季遇可不想看,直接点开了评论。   前排评论都是几万赞。不是日常舔励啸,还真都是cp粉。   【原地结婚!】   【励啸好帅好攻】   【季遇表情怎么如此淡定和坦然,搞得像老夫老妻[偷笑][偷笑]】   但黑评也有不少。   【励啸就硬炒,炒王】   【这人不麦麸活不下去?】   【季遇倒了八辈子血霉,真难为他的表情管理】   【心疼jy,摊上这么个事多的主】   季遇往后翻了翻,喜欢励啸的人多,黑他的人确实也不少。这些黑粉似乎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攻击的点,都憋着一股劲儿,全在评论里撒欢。不过那些自称“啸米”的生物战斗力也很强悍,一粉杠十黑,双方在评论区怼来怼去,好不热闹。   最吸引季遇注意的,是他发现很多账号都是用的同一个头像。   小图看不太清,感觉像个港风写真。   他好奇点开一看。   是他在大巴车上靠着励啸睡觉的图。   季遇便又退回去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再次点开,手指一抹,放大又看了一遍。   顿了片刻后,他长按保存。   结果过了几分钟,他又去相册把它删了。   觉得自己真他妈神经。   季遇又去搜了下励啸的微博账号。   AVEC-励啸   AVEC是励啸所在男团名。   他的微博头像很诡异,是一片粉白色,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线条分割,看不懂。   季遇现在连励啸微信都没有,这会儿点进他微博,感觉就像是去窥探前男友的过去,心还莫名有点儿悬起来。   然而励啸微博内容十分寡淡,都是正能量转发。作为一个爱豆,一个男团成员,甚至连必要的照片都没有。偶尔会po一张风景照,转赞评便都是999w+。   整个微博都散发着“懒得营业”的气质。   季遇记得以前励小绝朋友圈可有意思了,这微博属实没劲。   但虽然没劲,他还是一条条翻到了最底部。早期还会有些零星的文字。   【困】   【累死了】   【想吃肯德基的蛋挞】   这条关于蛋挞的还专门被肯德基官方转发了。季遇也下意识地点了个赞。   励小绝很夸张地说过,肯德基的蛋挞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蛋挞。   季遇看励啸每条微博数据都很高,哪怕是最早的一条,都有现在的啸米来“考古打卡”,所以他没把自己随便点赞的一条肯德基当回事。   结果第二天,季遇微博就涨了个粉。   热搜赫然挂着#励啸用户W7DE3#   用户W7DE3正是他的微博名,系统自动匹配的。   没错,他头像都没有,励啸却关注了他。   【怎么回事,励啸主动关注了一个0粉0关注0微博的僵尸号】   【这个僵尸号是肯德基员工吧?就只点赞了一条】   【啸总手滑??】   励啸是不是手滑暂且不知道,反正季遇发誓自己再也不手滑了。   所幸AVEC-励啸也像个僵尸号,只是关注,倒没有给他私信。但他一关注,用户W7DE3就莫名涨了几百个想等僵尸号诈尸的粉丝。   季遇又一次意识到:   与自带流量的人扯上关系,不火都难。   三天后,在路上都被几个人认出来打招呼的季遇去GORGE参加一个转笔者的活动。   GORGE是聿市一家咖啡厅,Pser(转笔者)线下活动的老牌驻扎地。   转笔圈子小,隔段时间都会组织聚一下,切磋技巧,顺便聊会儿天。   关于比赛、关于职业、关于转笔的未来。   结果一推开GORGE的门,他的十几个老熟人,就像看见了什么新面孔,捶胸顿足地起哄。   “我们的大明星来啦!”   “天哪,这么帅的哥哥不是在屏幕里吗,怎么出现在了我面前!”   “这不是我的新晋老公吗!”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季遇对着这群像猩猩一样兴奋的人翻白眼,要了杯冰美式,坐在人群中间、他们给他留的位置上。   他们桌前的墙上挂着台电视,正在播某音乐颁奖典礼。   “遇神,你现在好火啊。你得亚洲冠军都没这么火。”   “遇神以前只是在转笔圈火,现在是出圈啦!”   “就是就是。没想到我也体验了一把认识的人天天上热搜的感觉,就倍有面儿。”   “遇神,GORGE打算把你照片挂出来,吸引游客。”   大家七嘴八舌的。   “……”季遇无语,自己拿着笔随意转着,就简单的FP(FingerPass),“能不能说正事儿。”   转笔者聚会最特别的,就是所有人手上都拿着一支笔。乍看起来似乎是一群要开会的学术人,再乍看又像是一群卖笔的推销户。   殊不知他们是玩笔的。   “好好好,说正事儿,说完再八卦。”众人又笑。   他们还真是有正事。   一本正经探讨如何教小孩儿转笔。   几个月前,季遇工作室开了国内第一家转笔线下培训班。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最火的竟是少年班,就7-10岁的小孩,被家长趋之若鹜送来学。   说来转笔确实能锻炼大脑,提高思维活跃度和记忆力。但上课转笔会分心、影响别人也是不争的事实。季遇他们希望能传达积极的理念,让人正确理解这项爱好,让一心想装逼的小孩明白,转笔也像其他运动一样,需要合适的时间与场合。   然后才是磨花里胡哨的技巧。   而且这是一个需要漫长的坚持过程才能练会练好的运动。它不像游泳,会了就是会了。一个trick(单招)练好就可能是两周时间,而把一个trick变成bo(连招)更是需要长时间积累。   往往是经历无数次失败后,才会有一次昙花一现的成功。   在成功之前,一切都显得没有意义。而在成功之后,也有可能再次失败。   本来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吐槽,说小孩学转笔很容易转不起来就失去耐心。   但说着说着就渐渐沉默了。   因为他们的核心季遇不吱声。   季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刚刚的颁奖嘉宾,是AVEC。队长陈愿才宣布了获奖名单。   而接下来,就是AVEC要表演一个新歌舞台。   他FP(FingerPass)的速度慢慢变缓。   电视屏幕里,灯光暗下。   舞台上出现了七张并排的桌子,最中间那桌还放了把椅子。   左边和右边三张桌前都各自站着三名AVEC的成员,只有中间那桌,人是坐在后面椅子上的,一条腿很霸气地抵在桌沿,手臂撑在膝盖上,低着头。   爵士摇滚风格的音乐响起一瞬,闪亮的蓝色聚光灯就打在中间人身上。他顺着音乐抬起头来,目光穿过镜头。   让季遇FP的手一顿。   季遇没看过励啸正儿八经的舞台,就像他没看过励啸化妆一样。但他觉得励啸也没怎么化,那人的眉眼本就是越在镜头下越显得深邃锋利。   但右眼睑下勾出的那条蓝色,实在是太摄人了。   他的造型很简单,领口敞得极开的白衬衫。他顺着音乐慢慢偏头,再仰头,蓝色的灯光划过他喉结和锁骨时,是一种点到为止的……   欲。   以及他那种,像狼苏醒一样的表情。   季遇能听见屏幕里的尖叫。   舞台运镜又拉远,再次变成七个人。励啸撑着手,顺着音乐直接从桌前潇洒一跃。   他跳下来一瞬间,灯光变得闪亮,白衬衫下挺拔的身体很璀璨。   接下来是七个人整齐划一的Popping动作。   季遇的目光移不开他。   律动、节奏、爆发,他的舞蹈动作还是恰到好处的利落,很有力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衬衫的原因,力量里又藏着一些细腻的性感。   在七个人里,励啸很显眼,不只是因为他最高,在C位,哪怕走位后他站在最边上,也纯粹地,优于其他人的显眼。   他能锁住镜头。   那是舞台表现力。   季遇抿了下唇。   他不得不承认,这姓励的,确实天生适合当明星。   当年,姓励的是在老年广场卖艺时被星探发现的。   星探让励小绝去当练习生。励小绝以为他是骗子,三言两语让他滚。   好在那星探穷追不舍,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还是个大公司。   他当时其实也看上了季遇的外形,但季遇明确拒绝了。   他知道自己没练习生的天赋,唱歌还行,跳舞完全是白痴。顶多可以来个手指操。   星探也没有缠他。   但星探一直缠着励小绝。他说以励小绝的天资,既可以当舞担,也可以当颜担。   而励小绝其实唱歌也好听。   励小绝很纠结,他没什么当明星的欲望。   他那会儿一直很羡慕季遇,有个明确的爱好,以及能在这个爱好里小有成就。他觉得自己就挺混日子的,背法条背得天天打瞌睡,也不知以后干嘛。   唱歌跳舞他确实还挺喜欢。可要是喜欢就能以此当爱豆,那听起来也挺扯。   后来他为什么要去呢。   可能是无聊吧。   忘不了季遇怂恿的话。   把他说得像他能成为顶流一样。   “当明星就是装逼,你最擅长装逼了。”   “去吧,你天生属于舞台。”   “你难道不想让我成为大明星的男朋友吗,励小绝?”   于是他就去了。   只是他俩都没想到,等他真成为所谓大明星的那一刻,   最初怂恿他当明星的人,就已不再是男朋友。 第12章 他又睡在我身旁   一周后,季遇从聿市飞到京城与节目组汇合,一起搭机前往【一星一素】的下个目的地,S国。   直到飞机快起飞了,他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励啸。   一看到他那不加捯饬的素颜,季遇就想起这人的舞台妆,勾出眼睑的那抹蓝色。   又骚又撩的。   励啸这两周连轴转,此时累到爆。他一累就不想说话,顶多在必要时蹦出几个单音节。但看到季遇那一刻他主动打了个招呼,声音低低的,是凑在他耳边:   “用户达不溜。”   季遇最开始没听懂,感觉这人像下了个咒语。   愣了一秒,他才听出咒语的意思。   用户W。   用户W7DE3。   他的微博名。   “……”季遇也懒得装傻,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励啸耸肩,疲惫的眉眼有些嘚瑟。   季遇不信励啸通过他一条肯德基的手滑就能猜出来,但他不想和他掰扯,更不会解释自己为啥逛他微博。   最后他点头,应了个“哦。”   励啸也没继续,他这会儿确实懒得说话,就沉默又不加掩饰地看着季遇,直到登机后他才移开目光,开始睡觉。   整整七个小时的航行时间,励啸竟从出发直接睡到了飞机降落,动都没动一下。   到滑行时他也没有苏醒的征兆。   于是又到了该叫他醒却没人敢叫的时候。   这若是大巴,节目组可能就任着他自然醒了,但飞机不行,几个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围着他半天,唉声叹气的,还真没一个人敢喊。   那场面,从季遇角度看过去,像是他们在为励啸默哀。   “季遇,要不你来叫。”小E说得小心翼翼,仿佛是把季遇送到战场。   季遇不懂这些人怎么这么怕他,便站到了励啸身旁,果断地掐了他胳膊一把。   他掐得极重,直接把励啸掐得闷哼一声,不情不愿睁开了眼。   脸上的表情能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其他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看着励啸唇角绷得紧紧的模样,总感觉这起床气知名的顶流下一秒就会爆发。   然而顶流只是看了季遇一眼,便沉默不语。   这让小E等人吃惊得下巴都合不拢。   S国这会儿是晚上,一下机便能闻到岛国独有的海风味道,凉湿湿的,扑在脸上很清爽。   唯一感觉不到清爽的可能就是励啸了,他即便睡了七小时也完全没睡够,这种中途醒来对他来说就是凌迟,此时此刻极度昏沉。   节目组本来晚上还有安排,结果看到励啸眼皮都要垂下了,又改成直接回酒店。   一恍恍惚惚走进和季遇的标间,励啸便说了今天字最多的一句话:   “你先去洗,待会儿叫我一下。”   他困得厉害,连洗澡力气都没有。撂下这句后便如释重负地往窗边小沙发上一倒。   季遇清楚这人的习惯,不洗澡绝不上床睡觉,就任着他先在沙发上眯一会儿。等他洗完出来时,正看见励啸像只猫一样整个儿蜷在沙发里,曲着的腿都要折叠到胸口了,一只手垂在地上。完全是不省人事的状态。   季遇站着喊了他两声,人没有反应。他便慢慢蹲下来。   本想再掐一把,却又在看到他脸时顿住。   励啸睡得很沉,要把这人从深度睡眠中拉出来,他有点儿犹豫。   心里同时泛起丝奇怪。   虽然徐潇说励啸很累,季遇也能感受到他很累。但综合来看,他还是觉得励啸的觉有点儿过于多了。   之前在江城这人也是没事儿就睡,有事儿撑不住也要睡。一睡就像昏迷过去,半天醒不来。   这无底洞般的深深困意,真的单纯只是疲惫吗。   季遇盯着这张脸。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隐约能听到楼下酒吧的音乐声。季遇的目光慢慢滑过他的眉骨,鼻梁,嘴唇。那又轻又缓的呼吸就像往他平静的心里扔了几块石子儿,溅起些意味不明的涟漪。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掐了一下励啸垂着的手:   “励小绝,起床了。”   一瞬间,他能听出自己声音是颤的。   季遇没什么矫情的想法,反正他自己觉得没有。   他只是,在这一刻看着这人睡着的脸,就,莫名想叫这个名字。   这个他脑海里基本上天天都会想一下的名字,念出来却是干涩又陌生的。   太久没叫过了。   他叫得很轻,但掐得确实重,励啸的眉皱了起来,眼费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   季遇看着他,看着他眯起来的眼睛被又长又密的睫毛掩着,水光盈盈的。   励啸动了下头,目光迷离地打量着他。   然后他嘴角扬起一个软绵绵的弧度,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起来,抬起那只垂在地上的手,近乎安抚般地拨了下季遇额前的头发。   接着就收回手枕在脸旁又睡着了。   季遇被他那格外奶的笑容搞得失神。   等他缓过神后,便猛地站起。   他不管了。   要让他叫醒这样的励啸,他做不到。   空调吹得呼呼的,季遇扯了个被子,往励啸身上一扔,自顾自就爬上了床。   都没意识到自己今天没转笔。   季遇都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做了个梦。   其实也不是梦,就是过去的那些事儿,翻来覆去在脑海里倒腾。   大一某天半夜,他在寝室睡得正香呢,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睁开眼。   一坨东西爬上了他的床!   季遇吓得身子直接弹起来。   “是我。”   励小绝顶着一鸡窝头,小声说。   “你他吗干嘛?”季遇低声,瞪着他。   另外两名室友都睡着了,半夜三更的,季遇死活想不出这人爬他床有何目的。   虽然那会儿他们俩已经确定关系了。   但才确定三天,这人应该还没那么饥渴。   吧?   “我那儿墙皮落了,砸了老子一身。我刚刚才去洗。”励小绝成功地爬了上来,坐到季遇床尾,刚好压住了被窝下季遇的脚。   季遇猛然一缩。   “但我的床还是灾难现场。”   季遇往对面看了一眼,虽然黑黑的,他也能看出励小绝床单上全是墙皮,像雪花一样。   G大老校区,存在几个脱落墙皮的倒霉寝室,很正常。   励小绝那边的墙皮苦苦支撑摇摇欲坠很久了,主要是他这人也懒得管,于是半夜就爆发决堤了。   一想到励小绝睡着时被墙皮砸了一身,季遇直接噗嗤一笑。   “别笑了,快和我挤挤。”励小绝低声说,“我要困死了。”   季遇侧着身往右边贴了贴,励小绝顺着床左边慢慢往床头爬。   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卧槽这床不会要塌吧。”黑夜里,励小绝的眼睛瞪得老大。   “很有可能。”季遇说,“主要是我们俩怎么睡。”   励小绝勾嘴,笑得贱兮兮的:“你想怎么睡啊大神?”   “……我是正经的。”   宿舍床太窄了,也很短。特别是对励小绝来说,他在自己床都从来是曲着腿睡,或者斜着睡,秉承着勾股定理,头和脚呈现对角线,倒还勉强能伸直身体。   但两个人怎么睡呢?   “咱俩都侧着身睡呗,还能怎样。”励小绝说,开始蹬季遇的被子,往里面钻。   季遇看着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第一次睡别人的床也这么麻溜自然。   “快躺下来。”转眼励小绝就侧着身躺好了,他没有睡季遇的枕头,头贴着床单的。   他拍了拍被子,像个揽客的:“快来啊。”   “……励小绝,这是我的床。”   于是季遇也侧着身躺好了,面着墙。   但床确实很窄,他的背贴着励小绝的胸口。两个人的腿都蜷着,也贴得很紧。   肌肤紧紧触碰,麻,也痒。   励小绝很自然地拿手臂环着季遇的腰腹,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卧槽,我们这是情侣睡姿。”   “……”季遇闷声:“我们不就是情侣吗。”   “确实。但谁他妈情侣第一次睡一张床是在寝室,房间还有别人。”励小绝的呼吸热热的,一说话胸腔一震,“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大神你是不是很失望。”   季遇的手被励小绝手攥着贴在肚子上,很有安全感。他说:“所以快睡吧。”   “我这会儿睡不着了。”励小绝边说边把季遇往后一拽,把他整个身体像汤匙一样包起来,下巴抵着季遇的后脑勺,“你睡得着啊?”   这不是睡不睡着的问题,主要是不睡能干嘛?   季遇第一次如此嫌弃这寝室的床,还有寝室的两个室友。   唯一感谢的怕是只有墙皮。   季遇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是励小绝的声音:   “大神你睡得着啊?”   “我要受不了了。”   “你是不是男人。”   季遇是男人,但他这人有自制力,并且冷静,他觉得自己再不睡着可能就会翻身亲励小绝一口,以励小绝那不计后果的性格,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他拼命闭着眼。   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尤其是励小绝一会儿蹭他脖子一会儿拿手指刮他背,一会儿又拔他头发。   结果他也没想到自己闭着闭着还真睡着了。   第二天醒时励小绝已经早早下了床,连床单都整理好了,罗飞和孟齐完全不知半夜发生了什么。   那天他心情很不好,幽怨地看着季遇:   “大神,你是不是对我没有欲望。”   “……”   季遇想安慰他两句。   励小绝的头发却突然变成了黑色,人也更高更英俊。   他变成了励啸。   励啸很沉默、很忧郁地看着他。   “没意思,那我要离开你了季遇。”   然后他就往后走,渐渐消失。   ……   季遇直接惊醒过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意识迅速清明。   但转瞬间,他又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他的腰上搭着一只手,他的后颈有男人的呼吸。   熟悉的手,熟悉的呼吸。   就像梦里的记忆。   季遇睁大了眼。   励啸睡在他身后。   和大一那天一样,他和励啸以所谓的汤匙式情侣睡姿,正躺在一张床上。 第13章 准备蹦极那一刻   梦里的记忆一醒来就被重现,这种感觉还挺扯的。   具体是啥心情季遇也描述不出来,就和当时手指被迅速舔了一样,很复杂。   但确实也有点儿久违。   他甚至还心安了一瞬。   季遇觉得这综艺真是不应该上,白天他总想姓励的就罢了,睡觉也要来把回忆杀。回忆就回忆吧,又要莫名其妙加个戏。   一想到梦见励啸说什么离开,而他还真被这句话搞得惊醒惆怅了一瞬,季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了什么矫情韩剧。   他一动不动,任励啸的手搭着自己的腰。他的背倒不像当年一样被这人胸口紧紧贴着,似乎还刻意保持了点儿距离。但励啸胸膛一起一伏的,如海浪般在他背上轻触一下又退去然后又触一下。   触得他心烦意乱,就如身后扑过来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励啸翻了个身,手顺着移走了。季遇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尾溜下床。   溜离那种被全方位包裹的感觉。   天刚亮,房间还裹着一股雾青色调。   季遇倚在桌旁,两手反撑着桌沿,拇指下意识地按着食指的第二个指节。   他看着床上还熟睡的人发呆。   直到雾青色变成白色,直到励啸醒来,他都没移开过目光。   于是励啸从床上一坐起,便对上了一对黑沉沉、却也很直白的眼眸。   他仰了仰头,一条腿曲起来,用膝盖撑着手臂,摸着后颈醒神。   沉默了片刻后,他说:   “我昨天梦见你了。”   累计快睡了16个小时的嗓音沉哑慵懒,颗粒感极强,“然后我醒了,就想和你睡一块儿。”   他说得,仿佛梦见前男友就决定和他睡一起,这种行为就和饿了要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如此的坦然随意和直接倒让季遇笑了下,笑得肩膀微抖。   可以,至少这句台词不韩剧,不尴尬。   听着不累。   他垂眸看着大理石的地板,也随口一问:“梦见我什么。”   “就以前那些。”励啸没多说,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下床光着脚站着,“我先去洗澡。”   季遇抬头:“你昨晚没洗?”   “太困了。我有力气换身衣服就不错了。”   “……”   娱乐圈竟把这人唯一的洁癖点也搞没了。   励啸没有洁癖。在他还是励小绝时,季遇就发现这人懒得出奇,除了上床前必须洗澡算是个穷讲究以外,其他方面他都敷衍到了极致。洗脸一般都是拿冷水一扑一抹,一副仗着好底子为所欲为的德行。   那个时候有些男孩儿已经有了保养的意识。比如罗飞就还有些水乳洗面奶什么的。励小绝怀着要做一头精致帅哥的觉悟,向他取了些经。   取经后他就给自己买了防晒霜。   还给季遇买了同品牌的美黑助晒油。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两瓶都用来搁灰。   季遇还以为励啸当了明星会精致一些,结果似乎更粗糙了。他瞥见励啸行李箱也干干净净的,除了必要的衣物外,一点儿护肤品之类的杂物都没有。   只是夹层网袋里有两支转笔,笔杆侧面的镭射光很闪。   一出酒店,便又回到了被摄像头包围的常态,【一星一素】的【S国篇】直播间正式开启。   【来了来了!抢占前排观看啸总位】   【看了热搜专程来搜的】   【热搜来的+1】   【姐妹们今天你嗑啸遇了吗!】   【励啸季遇cp名不是叫里脊吗】   【别纠结cp名了,等在一起了就会有官方的,现在安安静静找糖吧】   S国地形复杂风景多样,打的是“环岛如环球”的旅游噱头,又因为走饥饿营销,每年入境旅游人数卡得很死,近年来更加网红。节目组费了好大劲才申请成功,可以带嘉宾入境拍节目。   今天上午的目的地是玛瑙湾。   玛瑙湾是S国最知名的海湾,风光旖旎,海水湛蓝如宝石,粼粼闪着溢彩流光。银色的海滩沿着漫长的海岸线延展,错落着各色各样的酒吧和水上俱乐部。空气中的味道很特别,是咸湿的海水和剪过的干燥青草,混着啤酒、咖啡|因和苏打水的味道。   海湾一侧则是直耸的陡壁悬崖,悬崖边建着一个高台。   这是一个蹦极点。   六位嘉宾要在玛瑙湾悬崖蹦极。   本来,季遇在国内就已经被通知过了蹦极行程。   但等他真到了这里,他才发现原来是双人的。   他要和励啸一块儿蹦。   嘉宾们起初对蹦极都是抱着新鲜又兴奋的心情,直到真准备上高台,听着前面人过于惨烈的尖叫,便又开始犯怵。南菲菲已经望而却步了,攥着李若航不走。徐潇和骆朗也走得犹豫迟缓。   他们一致决定让励啸季遇这对同性搭档先跳,打个样。   两男人自然也没啥推脱的。   “你怕吗?”励啸问季遇。   季遇耸肩,“还好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不怕,心里想的是可能和过山车那玩意儿差不多。   在这儿蹦极有严格的申请机制,要填各种表格。尤其是从国外入境的,还要提前在国内做个什么体检。季遇当时是把体检结果拍了下来,但他翻相册半天没翻到。   于是金发碧眼的蹦极工作人员只得等他把图片翻出来。   但季遇相册都快翻到底了,也还是没找到那张图,励啸也帮他看。   季遇任由励啸目光落在屏幕上,他相册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东西。他甚至还希望励啸眼尖点,赶快帮他找出来,感觉这工作人员都不耐烦了。   “你会不会误删了,你经常清理相册来着。”励啸说。   “可能吧。”季遇觉得励啸说的有道理,便又点开“最近删除”。   还真找到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误删的体检表。   而屏幕右上角的另一张图也陡然撞入了视线。   那张他和励啸在大巴上睡觉的图。   季遇手指只顿了一秒,便把体检表点开放大给工作人员看,接着就埋头继续填一些类似生死状的东西,面无波澜。   励啸也面无波澜地在填,边填边问:   “怎么删了。”   “不小心。”   励啸哦了一声。   “那为什么会存。”   季遇拿手的笔一顿。   最后他淡然回答:“手滑。”   励啸低声笑了下。   “嗯,那以后别手滑了。”   他们的对话让弹幕满屏问号脸。   【什么手滑?手怎么滑?】   【救,他们在说什么暗语】   【这对儿竟然已经有秘密了,朕心甚慰】   接着他们又测了血压、身高体重种种,经过了一堆繁琐且必要的流程后,终于站在了悬崖高台边。   季遇往下一看,才发现这玩意儿好像比过山车要恐怖。   视线太空了。   迎接他的只有蓝幽幽的海面。   垂直距离大概有五十米。   真是搁这跳海呢。   两人被一根弹跳绳拴着,又被前前后后绑好各种安全带,面对面地站在高台边缘。   “啸哥你们约好时间一块儿跳啊!别到时候你跳了季遇还没准备好,你直接把人带下去,那太尴尬啦!”来上面跟拍的小G喊。   励啸笑了一声:“嗯。”   风让他眼睛微微眯起,很散漫。   季遇已经本能地开始紧张了,他就不信励啸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下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安全员问需不需要他来推一把,励啸说不用。   “你准备好没。”他问季遇,下巴微微抬起,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   “可以。”   “那我倒数三声我们就一起跳?”   季遇笑了下:“好。”   此时弹幕开始刷屏。   【You Jump, I Jump】   于是励啸沉声:“三。”   这一刻,季遇心便提到了嗓子眼,正准备咬牙一鼓作气呢,励啸却没继续数了。   “季遇。”   悬崖高台上,励啸的背后是嵌着大朵大朵云的天空。他头发往前飘着,声音也往前飘,目光专注地勾勒着季遇的五官。   他扬起嘴角,笑容里是一股桀骜和自嘲。低低的气音顺着风刮,舔舐着季遇耳畔。   他冲季遇说了句没人听见的话。   话音一落,季遇的腰就骤然被一手环住,以极大的力气被拽入励啸怀里。   身体被死死圈紧瞬间,励啸抱着他直接从高台上潇洒一跃。   跳得毫不犹豫。   弹跳绳骤然延长紧绷,阳光穿透两人的身体。   他们垂直下坠,拥入一片璀璨的蓝。   【我靠跳了跳了跳了!】   【相拥蹦极,太绝了!】   【啸总真的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人紧紧抱住的失重一瞬,季遇耳畔还留着励啸刚刚的声音。   强硬,戾气,无所顾忌。   “那天你让我别在你这儿犯贱。”   “但我他妈就是想犯贱,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第14章 违背人设的人设   如果纵身扑下去是一瞬间的,那么被人突然一拥再纵身扑下去就是半瞬间的。   太快了。   季遇来不及咀嚼励啸的话给他带来的冲击双脚便腾空,脑子里是尚未反应过来的一片空白。高速坠落之下,他下意识地也把励啸的背环住。   急速的风在耳畔呼啸,往上拉扯着半空的风景,也猛烈拍打着他的脸,平静深邃的湛蓝海面在季遇眼前放大。   是拥抱世界的感觉。   很刺激很爽。   但在绳子一瞬到底并开始反弹时,失重感便陡然袭来。   季遇心刹那悬起,五脏六腑都如移了位,天旋地转的。   在这时,励啸一只手按在了他后脑勺上,把他的脸紧紧贴在自己颈侧,另一只手在他腰间箍得更用力。   这种牢牢锁住的姿势让季遇本难受的悬空眩晕瞬间减轻。   绳子又再次弹落了几下,左右晃荡,习惯了以后也还好了。   “睁眼看看。”励啸的声音,风让他的喊声变成耳畔的呢喃。   季遇本来也没怎么闭过眼,他的视线落于瑰丽海面,仿佛要被那清澈的薄荷蓝和粼粼波光给吸进去。   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些词儿。   清爽。   耀眼。   放浪。   气场。   他的下巴正抵着励啸肩膀,手掌下是他背部突出的蝶骨。   大海的味道和熟悉的肌肤味道混入鼻间。   心不禁再次悬起。   蹦极结束后,小G兴奋地边拍边问他俩:   “你们怎么都不喊一声?过于安静了。”   他还在回味刚刚励啸把季遇拉入怀里纵身一跃的场景。镜头拍出来人影是逆光的,美得很。   “怕咬到舌头。”励啸回答,挂着一副得逞的笑容。他一边任安全员解带子,一边向季遇抬抬下巴:   “你很紧张吗。”   “还好。”季遇回答,目光游离在外。   “那你心跳这么快。”   “……”   季遇把目光收回来,深深地看着他,默了两秒,开口:“也没见你多慢。”   【季遇现在都敢怼励啸了?!】   【呜呜都是相拥坠落感受彼此心跳的人了】   【这来回拉扯的台词,还说不是爱情??】   励啸笑意更盛,眼角飞起来。一本正经回答:“嗯,我心跳确实挺快的。”   【】   总之,他俩打了一个很好的样,后面骆朗和李若航都是学着励啸,采用拥抱、并把一只手按在对方后脑勺上的方式带两个姑娘蹦极,蹦完极后,这两组都有一种共经生死的亲密感,兴奋地讨论下坠时的感受。   “啸哥你俩是啥感受啊?我远远地都可以感受到你们无比淡定的表情管理。”徐潇问。   励啸舌舔了下嘴角:“犯贱的感受吧。”   本在喝水的季遇差点因为这句话喷出来。   下午他们在白色的细沙上打沙滩排球。打得挺没劲的,励啸太强了,他个高,球一飞过来就扣。   不过中途遇见了几个国内来的游客,好巧不巧就是励啸粉丝,发现是他在录节目后就兴奋地跑来打招呼。   当时励啸刚刚结束一局,穿着一件很夏威夷风的衬衫,光着脚丫站在几个犯花痴的女孩儿面前,表情既客气又寡淡。   但那几个啸米却是十分热情开放,不停逗他:   “啸总怎么不脱衣服?这可是在海滩诶。”   “懒得。”   “啸总你啥时候才能在微博放张自拍?”   “看心情。”   “啸总怎样才可能和你结婚啊。”   励啸看了那色胆包天的啸米一眼,蹦出一句:“梦里都不可能。”   季遇在旁边,被他们对话惊呆了。   励啸在粉丝面前的态度……也不是敷衍,但实在是太冷了,感觉硬要把距离拉得极开。   连和她们合照他都是一股淡漠禁欲劲儿,都不知跟谁学的。   关键是那些粉丝还乐此不疲,好像就喜欢励啸那样子。   这种人竟然能成为顶流。   顶流不应该很宠粉吗。   直到傍晚时分,季遇或许找到了答案。   那时他们在S国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吃海鲜。落地窗外是糖果色的晚霞,这样的美景美食,配着白葡萄酒,日渐熟络的大家不一会儿便聊开了,谈天说地,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嘉宾本身。   “说实话,啸哥才是最让我意外的。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骆朗边说边自然地给徐潇夹了片生鱼片。   励啸正很心不在焉地剥着小龙虾,剥了他就放在旁边的盘子里,也不怎么吃。   他不爱吃海鲜,更不爱吃带壳儿的东西,但剥虾却剥得极为熟练,算是他在海鲜局里打发时光的一个方式。   毕竟以前他剥得多。   季遇喜欢吃小龙虾。   励啸笑了下,可能是面着霞光,双眼皮的褶子蓦然很明显:“你想象中我是啥样的。”   “哈哈,我就是看热搜啊道听途说啊,就以为是……”他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但徐潇接嘴了,很兴奋:   “还以为是冷凶拽吧,我也以为,毕竟这是我们啸总的三大标签!”   “哈哈对。当时还想啸哥肯定不是啥好相处的人,不苟言笑那种,做了节目才发现挺随和的啊。“骆朗语气诚恳,并没有恭维的意味,“所以那是团队给你定位的人设吗?”   励啸没说话,拿热毛巾擦了擦手,就懒懒散散地往椅子上一靠。沉默了两秒后,开口:   “可能吧。”   回答得模棱两可。   骆朗看他似乎不愿谈论这个话题,也就没再继续问,心里有些失望。   本来他还想向励啸取个经,询问一些流量密码来着。   骆朗出道后发布的第一张专辑就爆了,圈了很多粉,还得了个很重要的年度金曲奖。但后面不知怎的,越来越糊,明明唱功一直在进步,却越来越扑得没有水花。关键是粉丝也流动得极快。在现在流量为主数据为王的大环境,他固粉举步维艰,一秒回到十八线。   于是他的经纪团队曾一本正经开了个会,分析一个艺人该如何红、如何持续红、如何积攒人气的问题。   ——以励啸为例。   励啸和他一样,也是出道就爆。   只是他后面就越来越爆。   在骆朗看来,虽然励啸从那张脸和唱跳实力来说确实是“该他火”,但娱乐圈“该火”的人多如牛毛,要真火却很玄学。   颜值和业务水平是无法支撑一个人成为顶流的。尤其是励啸明明身处一个男团,但爆的却主要是他一人。   也就短短两年时间。   团队一致认为,励啸是人设做得好。   他的黑点也是很多粉丝的萌点,圈内知名的冷凶拽性格,黑粉翻译过来是“冷漠、臭脾气、不合群”,啸米则觉得是“高冷、霸气、桀骜”。   他不爱营业,黑粉觉得这是他“故作清高”,啸米觉得他是“不被资本左右”;   他喜欢睡觉,黑粉觉得他“懒惰消极”,啸米觉得这是“反差萌”;   他对粉丝态度一般,黑粉觉得这是“偶像失职”,啸米却叫他“内娱第一怼粉爱豆”。   就连这人参加个综艺,黑粉说他是麦麸炒作,但毫无疑问也会吸引更多CP粉的到来。   黑红点都在一块儿了,讨论度自然就蹭蹭上涨。   但分析到这步后,团队又卡壳了。   毕竟也不是一个人设一立起来,就能成为顶流的。   况且骆朗也不可能走什么冷凶拽。   于是最后得出个屁用没有的结论:   励啸这人红得不可复制,莫名其妙。   不过骆朗现在挺奇怪的。   他和励啸一块儿上综艺,才发现这人并没有多么冷凶拽,脾气也不算差。传说中在团综都不怎么说话的人对大家都还挺友好。   尤其是对他那转笔搭档。   可要说这是人设翻车,感觉也不太像。   顶多算是展现了另一面?   总之,很让人意外。   想到这儿,骆朗主动举起了高脚酒杯:“啸哥喝一杯?”   励啸眼神看向他,偏了下头:“行啊。”   他桌前那杯白葡萄酒还是斟满的状态。   于是他们俩碰了下杯,季遇看着励啸慢悠悠地抬颌,脖颈的线条很漂亮地拉伸起来,喉结上下一滚。又看着他喝了一半后放下酒杯,抿了下唇,然后往椅背上再次一靠,腿再次慵懒地敞开。   他很讶异。   以前喝两杯啤酒都要醉的人现在喝葡萄酒都这样潇洒自然了。   就和他学会抽烟了一样。   变化真的很大。   季遇还记得,励小绝当年要进公司时,让季遇形容一下他。   “他们让我描述一下自己,以后也好寻找我的定位人设。大神,你觉得我是啥样的。”   季遇脱口而出:“你啊,幼稚。”   “尼玛,能不能正经点儿,我难道以后要走小孩儿人设吗。”   于是季遇正经地想了两秒,随便说了几个虚无缥缈的词儿。   “清爽。耀眼。放浪。气场。就像阳光下大海的感觉吧。”   励小绝这下笑了:“你说得好骚,我喜欢。”他凑近,咬了下季遇的耳垂,   “但我不是大海,我是海啸。”   “……额,你还说你不幼稚。”   “我一出道,必要掀起娱乐圈儿的腥风血雨。”   “你别把自己给掀塌房就行。”   季遇打死也没想到,他憋了那么多词儿,最后这人走得竟是什么冷凶拽人设。   也不是不适合。   就是觉得太陌生。   “我靠我靠!”南菲菲突然打破了季遇的思绪,她举着手机,眼神闪烁着吃瓜的光芒,“你们快看微博热搜!”   南菲菲本想发一条蹦极加海鲜的动态,结果被热搜吸引住了,“鸭组曝光白信远有个圈外女友!还有照片!”   “什么?!”徐潇眼里瞬间闪过八卦之光,“他不是纯情少男吗,他那个团不能谈恋爱吧。”她连忙打开手机开始刷新,“我靠还真是,这石锤了吧,脸拍得这么清楚。”   “白信远都谈恋爱了,塌房了啊。”南菲菲嘀咕。   “白信远是谁?”李若航问。   季遇庆幸有人和他一样是娱乐圈山顶洞人。   “星娱家那个团的舞担,还挺火的,之前甚至算是啸哥对家,对吧潇潇。”南菲菲眼睛没有离开过屏幕。   “对家?就他?别碰瓷了。”徐潇嘴一撇,“不过粉丝确实挺多的,但现在……怕是要大规模脱粉了。”   “上升期谈恋爱,粉丝砸那么多钱送他出道……真是真心喂了狗。”   “他回应了吗?我卡了,进不去。”   “回了回了,他发公告了,承认自己确实谈了恋爱,但说已经分手了,正向粉丝道歉呢。”   “天。”徐潇不停地刷新,“一爆出来就分手,也太没担当了吧。”   “说的是早就分了。”   “这样吗。”徐潇终于刷进去了,“哇,评论都在骂他呢。”   “如果是出道后明知不能谈恋爱还谈,我确实觉得该骂,这不爱豆失格吗。”南菲菲若有所思,“但如果出道前他和他女朋友就在一起了,确实是不太好分手,舍不得嘛。”   “无论如何那女的都好惨,地下恋情这么久,爆出来就被抛弃了。”   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女孩子总在吃瓜前线上保持着高度热情。   说着说着,南菲菲突然像顿悟了一样,看向励啸:“哇啸哥,你和你初恋是不是也是这样,因为男团不能谈恋爱才分的?好虐。”   听着这话,徐潇表情一顿。   她迅速看了励啸和季遇一眼,连忙说:“你能不能认真吃白信远的瓜,别误伤我家啸哥。”   “我就问问嘛……”南菲菲还是一副等着励啸回答的好奇神色。   励啸头本是仰在椅背上的,感觉又要睡着了。这会儿慢慢撑起来,面无表情地拿起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了。   放下时玻璃杯与大理石餐桌迸出极为清脆的一道声音,在季遇手边响起。   他眼皮半垂着,极淡地看向南菲菲,回答得也是不咸不淡,甚至有些不屑。   “不是。” 第15章 水下没有摄像头   “但我如果没进团的话,确实就不会分手。”励啸说。   他没有说或许,没有说可能,他说的“确实就”,很硬很直白。   以至于语气再稀松平常,透出的也是股压抑和沉重。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   谁都看得出励啸有故事。   谁都能感受到他那面无波澜下极盛的……   戾气。   励啸这人本就自带气场,这也是他即便年龄最小别人叫他哥也不觉得违和的原因。这气场随着他情绪波动,有时候是锋利的,有时候还挺柔和,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敛去。   很明显,他这会儿就懒得收敛那股戾气。   南菲菲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神情十分张皇,众人也都陷入尴尬的沉默,却不知道如何拯救。   最后是季遇打破了这气氛,第一次在六人局中主动开口:   “我再点一份小龙虾,你们不介意吧。”   “不不不,不介意。”他们像遇见救星一样,连忙说。   整个晚餐,励啸酒喝得比吃得多。   分手这事儿提的,的确是精准踩雷,把他彻底搞烦了。他反正也吃不下海鲜,坐在桌前发呆就更烦。   那就喝呗。   他这酒量是练的。   很多东西硬要学就是学得会。于是进圈后,他逼着自己学会了喝酒,   最后基本上达到了正常人酒量。   只是第二天会很难受就是了。   喝到最后还是季遇的手压住了他酒杯:“别喝了。”   “行。”他应。   用过餐后,他们到达了晚上要住的地方。   是一幢极为豪华的别墅。   这也是他们在S国一周所要呆的地儿。   季遇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说江城只是预热,S国才开启了正片。这节目组的有钱第一次体现得如此淋漓极致。别墅修得简约又高级,极有设计感,满足了他对有钱人屋子的一切幻想。   他和励啸房间的落地窗一推开就是无边泳池,延展向海岸线和远处的宁静山坡,看日出和晚霞都会很漂亮。   以及,到处都有摄像头。   不只那种立式的,还有各种顶装壁装的小型摄像头。   这下真是全方位无死角、24小时实时拍摄了,励啸想关都关不了。   励啸拉开窗帘,看到无边游泳池时眉毛一挑。   他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半。   “我去游会儿泳。”他对季遇说,就拉开行李箱开始找泳裤。   “喝酒后不能游泳。”季遇看着他。   励啸笑了声:“我没喝多少,真的。”   他确实没喝多少,季遇也数着呢。   但对于这姓励的来说,已经算很多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他喝这么些葡萄酒都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莫非觉得我醉了?”励啸蹲在箱子前,抬眸看季遇,嘴角和眼角都是勾着的。   一种不耐烦的任性也没有掩饰。   “没有。”   “嗯,那就别管。”他又垂下头。   季遇笑了下,笑得有些冷嘲。   谁想管。   于是季遇出了房间,自顾自地绕着别墅和周围溜达了一圈,又找了个卫生间练了转笔,毕竟卫生间里没摄像头,修得比他工作室都大。   等他做完这堆事后便有些累了,心力交瘁地又回到了房间。   落地窗外有一盏极其昏暗的灯,让他在夜色下,也能把励啸游泳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励啸在蝶泳。季遇看着他双臂展翅般舒展拍打入水,身体如波浪自在漂浮。又看着他赤|裸的背飞起又潜入,微弱的灯光和夜色把背部每一块肌肉线条都勾勒得很迷人,   像只海豚一样既有力量也很柔和。   外面摆放的两架夜视摄像头其实都不能完全拍到泳池里的景象,但弹幕依然全在刷屏:   【励啸是内娱小菲尔普斯吧】   【好帅好帅、果然帅哥游泳都是好看的】   季遇忍不住推开落地窗。   励啸刚好往回游,他游得很快,也很专业,换气时不会刻意扬头,头部基本上接近水面,水顺着略收敛的下巴往下滴,又一个猛子扎进去。   季遇莫名觉得他张嘴唤气的样子很他妈性感。   “来游,挺爽的。”励啸游到他脚下,说。   季遇确实是被励啸这样子弄得也跃跃欲试了,但是。   “我没带泳镜。”他说。   励啸笑了下,突然撑起上半身,坐在泳池边,把自己的泳镜一摘:“那我也不带。”   然后又猛然钻进水里,仿佛生怕镜头拍到他露肉一样。   季遇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任谁看到这无边游泳池,都会心痒的。   等他换完泳裤下水一刻,弹幕又炸了。   【季遇是真的白得发光,那腿简直是雕塑】   【我靠,JY身材好绝】   【季遇更瘦,啸总有肌肉,论谁是攻受】   【这镜头不能再近点儿吗?我根本看不清啥】   “比赛好吗,蛙泳。”季遇一下水,励啸就问。水珠贴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落在睫毛上,一颗一颗的。   “等等。”季遇脚踩着水,还在慢慢适应水温找感觉。   水很深,也还挺凉的。   “嗯。”   于是励啸真的在等,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的脸。   季遇无法忍受他这样看他,连忙说:“那游吧。”   “好。”励啸点头,水珠从睫毛上落下,如星坠落。   于是他们都扎入水中,像离弦之箭一样同时出发,两条浪花在池面绽放延长。   一瞬间季遇的疲惫便都扫空了。   他没有发力在蛙泳,他知道励啸也没有。他们更像是悠闲地在泳池躺平,任水波抚摸。   直到季遇感觉水的流速突然变得不同。   本和他并排的人转了方向。   励啸向他游了过来。   季遇忙立起身,抬头。   于是励啸也抬起头来。   湿漉漉的脸对着湿漉漉的脸。   两人眼神交错着。   励啸看着季遇,很直接,像是在探寻,像是要剥开他的脸。   季遇突然觉得,这人可能早就喝醉了。   不然眼神怎么会如此湿漉漉。   怎会这么勾人。   他的心跳蓦然加快。   “季遇。”   “怎么。”   “我心烦得很。”   即便在水中,他的声音也似有散不去的火。   “……嗯。”   我也心烦。   “我真累了。”   “嗯?”   励啸往前又游了两步,脚和季遇的脚碰上了,伴着哗哗的水声:   “喂,大神。”   他抓住季遇的手臂。   “你说,水下是不是没有摄像头。”   “什么?”   话音还没落下,季遇整个人便猝不及防被拽入水中。   涌起的气泡。   黑色的水流。   往下沉。   柔软的、湿漉漉的唇刹那间贴了上来。   像是一条散发温度的鱼,从季遇嘴上滑过。   励啸双手托着季遇的脸,轻舔了一下季遇的唇。   又移走。   他等着季遇换气。   接着他便又贴了上来,这次像是久久压抑后的骤然释放一样,从唇角开始亲,再含着他薄薄的上唇,极其霸道地挑开。   这个吻近乎掠夺,贪婪,为了避免呛水又游刃有余地把控着呼吸甚至是水流的节奏。季遇被本能地顺着浮力往后推。   他闭着眼。   季遇不知道是哪一块儿的问题。   是冰冷的水。   是夜晚的沉醉。   是酒精。   还是励啸的眼睛。   反正他任着励啸胸口抵着他,抵着他一直顺着水往后,任着他们唇齿交合,贴得极紧。他甚至开始回应,用舌尖去去扫励啸的牙。   水下没有摄像头。   他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季遇的背被推到直接抵上了池壁。   被深深硌了一下后,他忍不住移开嘴,微张着唇。   于是励啸把右手垫在他后脑勺上,手背贴着池壁,另一只手臂撑着。把他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池壁上,再次轻咬住他的嘴唇。   浮力托着他们的腿,自然地交缠在一块儿,他们像两株野蛮生长的海草,在水下贴合。   放肆,不在乎。   疯狂,也脆弱。   情绪仿佛能在水中被柔和化,以一个不那么难看的方式无声无息地释放与漾开,短暂地遏住一些误解与顾虑,短暂地熄灭彼此都积攒的火。   短暂地忘记分手。   然后放大。放大欲望,或许还有未散的思念和缱绻。   他们亲吻。   换气。   再亲。   他们像18岁时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   也像23岁时那么毫无理智地克制。   励啸在索取。   季遇在回答。   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圈住他们的身体,不断往上涌。   但镜头下,只有一小块笼着夜色的泳池,和某一边不断绽放的一圈圈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季遇才从水中抬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励啸则是从另一边出水的。   一出水他就把泳帽摘了,头发凝着水滴,顺着身体滑过腹肌的一条条线。他捞起旁边一白色浴巾,裹住自己往房间里走。   季遇还在水里,看着他的背。   只有蝶泳好的人才会有这么好看的肩背。   这样的背倒很配他的原名。   励小憠。   倔强。   季遇仰面躺在水面上,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闭上眼。   骤然冷静,便意味着回到了现实。   他又成为了转笔嘉宾。   他又做回了明星。   他们已经分手。   他突然想起那个白信远的八卦,想起南菲菲的问题,笑了一下。   笑得比励啸还不屑。 第16章 梧桐落叶与鸡汤   励小绝这人,很倔,胜负欲强,总想在上风。   他若是真想做个什么事儿,任不得别人拦,会发了疯地去做、不做成功绝不罢休。   比如提高吻技这件事。   由于和季遇的初吻效果有些混乱,励小绝觉得自己被季遇秒杀了,就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接吻达人。   他花了很长时间细细钻研了一番。   钻研后的结果,就是季遇亲嘴见证这人在短短一周间,就从生涩犹豫的小鸡啄米,蜕变成了不拖泥带水的推拉舌吻,游刃有余。   但总体来说,励小绝吻得还是很温柔。和他张扬的模样倒不像,是挺小清新的风格。生怕把季遇弄得不舒服。   但季遇自诩是个变态,他其实希望励小绝能狠点儿。   他喜欢这人带着股霸道的强占欲,舔舐、掠夺、吞噬,最好当时人心情还不咋滴,带点儿怒意。   那才得劲儿。   变态第一次体会到励小绝这种得劲儿风格的亲吻,就是励小绝第一次去公司那天。   SOL娱乐到底是个什么公司,他们俩其实都不太清楚。就觉得地方挺远,从G大过去,得坐13站公交车,花一个小时。   那天晚上十点,季遇在G大这边的公交车站等励小绝回来,手里提着从肯德基打包来的蛋挞。   季遇裹着一件纯黑色羽绒服,瞳仁漆黑,衬得脸清冷又绝尘,是个美人。但偏偏他嘴边又斜斜叼着一根烟,让他染上了股恰到好处的世俗味儿,变成了酷美人。   季遇平常烟抽得少,但他那个时候很紧张。   虽然也不知道在紧张啥。   感觉就像等孩子高考回来的老母亲一样。   一根烟吸完后,他便百无聊赖地踩着橘黄的梧桐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嘎吱嘎吱着,励小绝坐的末班公交车就开过来了。   励小绝那天很不一样,穿着一件英伦风的黑色长款毛呢大衣,敞着,里面的灰色高领毛衣露出来,下面则是极衬腿型的修身西裤。   这自然不是他的穿衣风格,但季遇觉得第一天去那种娱乐公司,就是得捯饬一下。   捯饬的结果就是季遇再次被他惊艳到,完全就是明星本星,不笑的时候就一股子高冷禁欲。   还很霸总。   这词儿是在寝室时孟齐形容的。季遇本以为,励小绝人捯饬得再霸总,本质里都只是一个有些意气用事的不成熟小孩。   但当他看着励小绝手揣着大衣兜下车,硬生生把公交车下出了林肯加长的感觉时,他对自己的以为产生了怀疑。   季遇扬起手中的肯德基包装袋,“蛋挞都冷了。”   没想到手腕被面无表情的小孩猛得一抓。猝不及防间,他后脑就被摁住,唇转瞬就贴了过来。   季遇连忙偏头:“我刚抽烟了。”   “无所谓。”   励小绝说,竟是不耐烦的口气。   他单手把季遇下巴钳住扳正,咬住他的嘴,拿舌尖干脆利落地撬开牙关。   吻得极有攻击性。   季遇没想到这人套了个霸总皮肤后就风格骤变,指节一松,肯德基包装袋便掉在了地上。脚也险些没站稳,踩着的梧桐树叶再次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季遇被亲得喘不过气儿,感觉励小绝要吃了他,霸道强硬,亲吻里带着钩子,呼吸也是急促锋利的。以至于等他们手牵手步行走在回学校路上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心情不好?”   “这你都看得出来?”励小绝才吃完季遇买的蛋挞,有些惊讶。   “……废话。”   这人的情绪根本掩不住,都写在脸上。   现在都会写在吻里了。   嘴刚都要被他啃破了。   “好吧,确实不太好。”励小绝承认道。   “怎么了。”   “就烦。”励小绝好像不怎么想回答,低头跺着脚,“这落叶踩起来的声音像薯片儿,你听。”   这条道栽满了梧桐,落叶铺了满满一路。   季遇早就听过了,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烦。”   励小绝沉默地继续踩落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大神,我今天没签合同。”   “啊?”季遇一愣,“为啥。他们不可能不要你。”   “确实,他们挺想要我的。”励小绝干笑了一声,   “是我自己不想当练习生了。”   季遇皱起眉来:“你怎么又不想了。”   这人难得深沉,他心不禁担忧地一悬。   励小绝抬眸,抿着唇侧头看着季遇,下巴埋进高领毛衣里。接着他又转头看着路,有些惆怅。   良久他才开口:   “大神,练习生不能谈恋爱,你知道吗。”   季遇点头,应得既爽快又理所当然。   “哦,知道啊。”   励小绝一愣。   “你他吗知道?”   “这不是常识吗。”季遇很淡定,看着他。   “我靠,我不知道。那你他妈还让我去当练习生?”励小绝眉毛拧起来,脚步停住。   季遇也跟着停住。   “我让你当练习生,是因为我觉得你适合舞台,适合当爱豆。与谈不谈恋爱没啥关系啊。”他说,“你不会就因为这不签合同了吧,因为想和我谈恋爱?”   “那不然呢?”励小绝被季遇这副坦然冷静的样子给彻底惊到。   这下季遇笑了,本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他还以为发生了啥大事呢。   原来就这。   “励小绝你说你是不是恋爱脑,”季遇抬头看着他,“就为这事儿放弃唱跳梦想和爱豆生涯,你以为别人会讴歌你为爱献身的伟大?”   “……”励小绝被季遇如此置身事外、甚至很轻蔑的态度搞得格外火大。   正常情况不应该是被感动得泪眼婆娑吗。   他松开了手。   “老子是管别人?”   “我知道是为了我。但没必要。”季遇平淡地说。   “没必要?”这下励小绝真生气了,觉得真心都喂了狗,目光瞬间凛然,“你觉得没必要?”   季遇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励小绝的话堵住:“那你觉得怎样才有必要,我们分手,然后我去当练习生,这就必要了?你可真牛逼。”   季遇意识到励小绝误会了他的话,忙说:“谁说分手了,我又不是傻逼。”   “那你放什么屁?”   “我是让你继续当练习生,我们也继续谈恋爱。”   “……”励小绝被哽住。   季遇笑了下,“你说你是不是像个小孩儿,都不懂变通。你公司说不准谈,我们就悄悄谈呗。”   “……”   “高中还不准早恋呢,你怎么瞒老师的就怎么瞒那些人不就行了。”   “……”   “大神。”励小绝态度变缓,看着季遇,把手插进大衣兜里,   “我高中没谈过恋爱,我也不想瞒。我不想谈个恋爱还藏着掖着,没意思。”   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但也很严肃:“当练习生这种事,对我来说不是必要的,我不当也无所谓。但当你男朋友,这事儿对我来说是必要的,你懂吗。”   这下轮到季遇愣了。   励小绝稀松平常三言两语间仿佛又占了上风,把他的整个心再次捧起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你先听我说。”   “说。”   “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但对我来说你当练习生就是必要的。不是指望你去做什么大明星,只是看你喜欢唱歌跳舞,也很有天赋。”季遇说,“励小绝,我们要二十岁了,得寻找未来的路,不是关于什么未来伴侣的路,是关于自己的路,你懂吗。”   励小绝看着他,霎时有些滞然。   一阵风吹过,梧桐树叶沙沙,落在两人肩头。   季遇很少长篇大论,还是说鸡汤,说得口干舌燥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自己喜欢且适合自己的路上走下去的。你难得有机会,你自己不也很想吗?你天天嚷嚷着要是能有个舞台供你发挥就好了,结果现在真有登上舞台的机会了,你却想走。如果你有什么其他客观理由,行。但如果就是为了光明正大谈恋爱而放弃,那我觉得纯粹是蠢。”   一片落叶从他柔软的头发上落下,“我又不指望你当明星,不过我希望你能成为最耀眼的自己,成为人生限度里最好的自己。诶,我这鸡汤说得还挺六吧。”   “六,所以别说了。”励小绝突然抓过季遇的手臂,“老子要哭了。”   “……”   季遇想白他一眼,结果看这人眼圈儿还真有点儿红,连带着上挑的眼尾都是粉色。   心里蓦然又惊又软的。   “我靠你还真要哭啊。”   “……”励小绝瞪他,“被鸡汤烫感性一回不行?”   “行行行。”季遇点头,一副给你留面子的表情,   “感性可以,别再那么幼稚了。我都不介意谈什么地下恋情,虽然这听着还挺娱乐圈儿的,你还先嚎上了。”   励小绝笑了一声,再次牵住季遇的手。   许是刚放进兜里的原因,之前还挺冰凉的手蓦然变暖了。   “其实你不想藏着掖着,我们就正常谈呗,反正我们正常谈了这么久,到头来不就也只有孟齐他俩知道吗。你公司那些人天高皇帝远的,更看不出来。”季遇理智分析道。   “但很多人都说我俩gay里gay气的。”励小绝吸了下鼻子。   “他们是以为我俩是真哥们儿才这么说,真知道是gay反而不会这样开玩笑了。”   “啊,为啥会这样。我们一看就是情侣啊。”   “可能是你看起来太直男了。”   “直男还可以用看的?”励小绝咧嘴,“但我明明是gay,怎么可能看起来直。”   “额,我也不知道。”   季遇确实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反正励小绝这人就贼吸引女孩儿。   他从没见过这么招花引蝶的一个gay。   虽然帅哥都吸引女孩,但励小绝的吸引度就很离谱,不只有想当他女朋友的,还有单单只想当他迷妹的。每天微信通讯录上那个好友申请的红点点都是两位数递增。   关键是励小绝越一本正经表明自己喜欢男人,别人还越觉得是借口。   他是招迷妹体质。   这无法用科学解释,只能说是自带天赋。   让季遇忍不住幻想他进了娱乐圈会不会人气也很高。   “算了,管他妈的。”励小绝终于被季遇成功开解,“大神,我发现你这人真行。”   “怎么。”   励小绝的指腹搓着季遇的手背:“又酷又野,胆大包天,说话还一套一套的。竟怂恿我边谈恋爱边当练习生,这可是违约的事诶。”   “那你不违约,拜拜。”   “违违,大不了就是发现了被开除。”励小绝恢复了嬉皮笑脸,“而且SOL练习生那么多,我又不一定出道,专心当一个唱跳小透明,也就没人鸟了。”   “你会出道的。”   “这么肯定?”   “嗯。”   励小绝又笑,“行,人总要做点儿梦。”   他们说了半天,终于又继续往前走,脚踩落叶的薯片声很响,就像励小绝自己弹的吉他泛音一样。   励小绝又站住,弯下腰随便捡起一片很大的梧桐树叶:“这叶子好看,和你配,给。”   “额,好的。”   季遇把那片梧桐叶接过。   “我迟早会官宣你是我男朋友的。”励小绝看着季遇。   季遇看着梧桐树叶:“哪种官宣?”   “让微博瘫痪的那种官宣,贼轰动贼装逼的那种。你信不。”   季遇笑了。   有什么不信的。   他们那么年轻,有理想主义的权利。他们无所顾忌,敢于违背规矩,也愿意做梦。   季遇看着手上那片梧桐树叶,蓦然发现确实还挺好看。没有一丝残缺,完整干净,叶脉纹路清晰,而且是从橘到红的渐变色。   就像火一样。   “我信啊。”他说,突然用唇擦过励小绝的下颌骨,停在他耳边道,   “不瞒你说,我虽然想搞转笔事业,但我更想被顶流宠。” 第17章 你是风儿我是沙   一天内完成蹦极喝酒游泳亲吻这一堆体力活,带来的影响还是很直观的。   季遇第二天全身酸痛,困得要死,费了好大劲才起床。   他都这样了,更何况是励啸。一张臭脸明明白白表明着一个信息:爷好好的觉不睡撑起来录节目,纯粹是给你们赏面儿。   是一种极为霸气的倦怠感。   今天要去滑沙,六人一起坐在越野车上时,徐潇小声问季遇。   “大佬,昨晚你和啸哥干啥啦?”   季遇看着车窗上的后视镜,淡应:“没干什么。”接着他看了眼徐潇,“干嘛这么问。”   徐潇轻啧了一声,笑得意味深长。   她打开手机,选择给季遇发微信。   首先发过去的是一个微博热搜链接。   #励啸季遇消失在泳池#   接着弹出两条消息。   【大佬,我瞎说你别介意】   【但我觉得你和啸哥迟早要复合】   随即蹦出一个表情包,是一只猫咪在吸氧,很醉生梦死的样子,文字配着:当你磕的cp发糖时。   “……”季遇先面无表情地直接回了个【你想多了】,然后点开了这个挂在热一的词条。   昨晚励啸季遇一起潜入水中便转瞬消失、过了很久才分头出来的画面引发了网友们的大肆讨论,闲得慌的营销号还搞了个投票,让人猜是干什么。   就目前的结果来看:   3%的网友选择了打架。   6%的网友选择了潜泳比赛。   55%的网友选择了拥抱。   36%的网友选择了其他。   评论区就更热闹了。   【盲猜不只是拥抱,所以我选了其他】   【潜泳会有长长的水波,看得出人在游泳,画面里没有】   【右下角那一圈圈儿的涟漪是啥】   【有没有一个可能,这俩人在水下接吻】   【楼上的cp粉在想屁吃,这两人还没到这种关系吧】   【大胆点,直接泳池play】   白天清醒的季遇刷着这些评论,再面瘫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尤其是看到一条高赞,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是潜泳比赛啊,没看到季遇出水时大喘气吗,一看就是憋气憋久了】时,他直接被口水呛咳嗽了一声。   季遇抬头,通过后视镜看着躺在后排补觉的励啸。越野车如此颠簸,那货用脸盖着鸭舌帽也能睡得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所以昨夜为什么会脑子发抽。   励啸发疯就算了,自己怎么能跟着疯。   到达滑沙中心时,疯子就带着一身低气压醒了,皱着眉。   “啸哥你晕车了吗。”徐潇看他脸色不太好,问。   励啸摸着后颈,仰了下头,回了个“没”,又见季遇正插着兜看他,便冲他笑了一下。   他眼睛本就没怎么睁开,这一笑两只眼睛更眯起来,右眼直接闭上了,睫毛像扇子一样落下。   于是弹幕里都说:   【啸总在冲季遇Wink】   季遇不知道啥是Wink,但他觉得励啸这笑容实在是玩味挑逗,便瞪了他一眼,冷漠地移开头。   但其实励啸还真只是单纯笑一下。   他那会儿头疼得要炸了,根本没心情想什么挑逗。   这是他酒后第二天的常态,只是可能昨晚还做死泡了水,让他今天更难受了,晕乎昏沉要死不活的。   一般他都用闷头睡来缓解,但考虑到现在是和季遇一块儿做节目,又硬撑着自己爬了起来。   硬撑这种事,励啸一直挺擅长。   S国的滑沙点号称是全球最刺激的滑沙点,坡道长坡度陡,中间还设有一个需要改道的障碍石桩。   如季遇所料,他依然是要和励啸一起刺激。   两人坐在一块狭小的滑沙板上。   励啸坐在后面,两腿曲着敞开,季遇坐在前面,背靠着他。   他这纯粹就是靠在励啸怀里,头还抵着励啸的下巴。   若是还在江城,季遇可能对这样的双人活动还有点儿抵触,但他在经历各种后,现在已然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对如此亲密的姿势只有毫无感情地默然。   滑沙工作人员操着一口口音很重的英语在给他们说话,季遇根本没听。   蹦极的时候还没想意识到,这会儿靠着,他才觉得励啸的胸太宽阔硬实了。   不再是励小绝的胸膛,是成熟男人的胸膛。   过了会儿,胸膛一震。   “我们准备滑了啊。”励啸说。   季遇回过神来:“工作人员刚说啥了。”   “他说坡道里有障碍石桩,让我们合理利用刹车绳。”   励啸微微低着头回答,近乎耳鬓厮磨。   季遇看了眼自己前面的绳子,微扯了扯,点了下头。   一阵极强的推力,耳边刮过一阵疾风。   他们开始顺着坡往下极速滑行。   下滑瞬间,励啸便双手把季遇腰环住,往自己身上一捆。   “工作人员说的,要把你固定住。”励啸一本正经解释道。   季遇懒得理他。   可能是因为坡度陡速度快的缘故,滑沙比季遇想象中要刺激得多,感觉就是在迷漫扬沙间飙车。   这种快感他很喜欢。   本在静静享受这酣畅淋漓的时刻,季遇耳畔突然一声:“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句诗。”   “嗯?”   励啸喊:“你是风儿我是沙。”   “……那不是诗,是琼瑶剧。”   季遇也不知自己解释个什么劲,极速下滑中声音都是抖的。   “哦,那我喜欢琼瑶剧。”励啸的声音也在抖。   季遇不想和这个人就这个话题在这种场合还聊得有来有回,他眯着眼看着前方,惯性冲劲让他本能地往后靠,励啸的胸膛像是给他安全感的天然屏障。   前方出现了障碍石桩,不大,起着一个让玩家改道的作用。   滑沙板下降的速度极快,励啸忍不住喊:“快拉,要撞上了。”   季遇嗯一声,迅速把刹车绳用力一拉。   一瞬间,心跳骤停。   这刹车绳。   他妈的是断的。   还没来得及骂脏话,便是一阵来不及的巨大冲击。   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便是砰一声,滑沙板直直撞到了石桩。   他们被重重地摔了出去。   导演组的小A本来在静静欣赏励啸和季遇滑沙的场景,看他们像对比翼鸟一样从一片金色下俯冲。   却见眨眼间,滑沙板直接飞了起来。   两个紧抱的身影止不住地从近乎垂直的沙坡上往下滚。   她吓得手中的对讲机都掉了。   “还拍什么拍!”   “出事儿了!!”   “快去救人!这他妈都综艺事故了!”   等她们匆匆赶到时,两人还都半埋在沙里。   人们先急急忙忙把趴在励啸身上的季遇拽了起来,接着又去扶励啸。   直播间被迫中断,现场一片混乱。   励啸和季遇坐了一辆刹车绳有问题的滑沙板,这样的重大失误自然得和当地工作人员理论。摄制组忙前忙后,励啸和季遇也被扶到随行医务人员处包扎。   两人全身上下都有着大大小小的擦伤,季遇轻点儿,伤口主要在四肢。励啸严重些,除了手和腿,后颈也被沙擦破皮了,头还在最后被磕了一下。   季遇看着励啸闭着眼坐在凳子上,任着医务人员给他涂药,一点表情都没有,忍不住问:“你怎么样。”   “还成。”励啸睁开眼,看着他,扯出一个笑容。   接着他又把眼闭上,仿佛这样才舒服点儿。   励啸觉得自己也真够霉的,本来自己就头昏脑涨要死不活的,好不容易和季遇滑沙时清醒了些,竟然又被甩出去了。   这把他最后的精神也甩没了,从沙坡下滚下来后他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他深呼吸了两口,明智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撑不下去了,擦完药后便费力睁开眼,对季遇说:“算了,我去车上睡会儿。”   说完他就去找开过来的那辆越野车。   季遇看着他的背影,后颈上那道涂了药的红色擦痕很亮。   心里莫名一阵阵发紧。   被滑沙板甩出去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就是在那么陡的沙坡上不停往下滚。   这速度太快了,沙砾又像刺一样扎着肌肤,当时季遇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一脚踢飞的易拉罐。   还是一个包着壳的易拉罐。   励啸一直护着他。抱得很紧,胳膊也把他的头压在怀里压得很牢。   牢到等他们滚到底时,励啸的那声闷哼落在他耳畔也是格外得重。   那时其他人还没赶来,季遇趴在励啸胸口,愣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从励啸怀里抬头。   这一动,他就感到本环在自己腰上的一只手慢慢顺着滑下来,无力地垂到了地上。   季遇吓了一跳。   抬头就看到励啸躺着的半张脸被风沙拍打着,侧着头,双眼紧闭。   他登时心慌意乱。   励啸另一只手还松松款在他腰上,像昏过去了一样,他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季遇从被摔出来到在沙里翻滚都没这么惊慌过,他迅速抓起励啸垂下的那只手,深深掐了一下。   这下励啸就笑了。   “季遇,你这一点儿都不琼瑶。”   “……”   励啸睁开眼,低头看着怀里的他,笑得极坏:   “你应该轻轻拍我的脸或者探我的鼻息,然后呼唤我的名字。”   “……”   “你他妈装死?!”   励啸又笑:“我就是想琼瑶一把。”   “……你是不是神经病。”   励啸笑得全身都抖,乐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了好了,看在我刚也抱着你滚了半天儿的份上,你让我缓一会儿。”   说完他又闭上眼,仿佛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季遇没说话了。   他感觉励啸虽然神经病,脸色确实也不咋地。   于是他依然趴在励啸身上,静静地看着他。   沙砾顺着风像水一样流动在他们四周,像要从他们身边退潮溶解,又仿佛要把他们包裹吞噬。   季遇突然觉得,他们好像在一个末世电影里,万籁俱寂,时间静止。地球上仿佛只剩他们两人,孤独地躺在世界的终端。   他忍不住也想到琼瑶阿姨的那句台词了。   甚至还有下一句。   风漫扬沙,这一刻安静得仿佛没有尽头。   “励小……励啸。”   “嗯?”   励啸的声音从胸腔发出,在他耳畔共鸣。   “他们来了。”季遇说。   他听到了嘈杂的惊慌的人声,越来越近。   他像从没有人的末世里回到了现实。   励啸从鼻间哼了一声,露出了被打扰时才出现的不耐神色。   垂在地上的那只手便又再次把季遇环住,环得极紧:   “来就来呗,他们又不是我在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   琼瑶阿姨的台词: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还珠格格) 第18章 当我装病装过头   励啸伤得不轻,再加上喝酒硬撑带来的后遗症,他倒在车上一瞬就没了意识。说是睡,和昏过去也差不太多。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季遇后面也跟着上了车。   上的还是驾驶座。   季遇当时看励啸脸色不太好,确实就进车扫了一眼,见这人蜷在椅子上皱着眉睡得很不舒服的样子,考虑了一下,便去找了节目组负责开车的小W。   直接问:   “你们还有多的车吗。”   小W有点儿懵:“啊还有的。怎么了?”   “那越野车借我,我开回去。”   “啊?”   季遇插兜:“我送你们啸哥回去睡觉。今儿节目我俩反正也拍不了了吧。”   然后他就冷淡地捞了车钥匙走了。   小W一整个震惊。   这转笔嘉宾那不容质否说一不二的冷傲气质把他给酷到了。   这素人咋比明星还有星味儿。   季遇直接把越野车开回了别墅,目光时不时地从后视窗打量后排不省人事的人。   他承认,确实是有点儿心疼了。   毕竟这货也是把他裹在怀里滚下沙坡,才落得这可怜兮兮的模样。   所以纯粹是感激的心疼。   嗯,没别的。   到了之后他俯身把励啸叫醒,结果又喊又掐人都没反应,导致他真的去探了下鼻息,用力拍打他的脸。   他拍得无情且用力,像扇耳光,硬生生把励啸从没有意识的状态给扇了回来。   “大神。”他迷迷糊糊地轻声说,一字一喘的,想抬手贴季遇的脸,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我难受,你就让我在这儿睡吧。”   “哪儿难受?”   励啸又没了声。   季遇凝视着他。   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干脆就坐在越野车的狭小车椅前,看着这昏睡过去的人发呆。   生病了吗。   他摸了下他额头,倒没发烧。   季遇忍不住拿手抚着那紧皱的眉心。   一下又一下。   在季遇印象里,姓励的就只生过一次病。   还是被他传染的。   那会儿他要趁周末去京城参加转笔比赛。因为是他第一次报名全国的转笔比赛,所以即便感冒了,还是决定要去。   励小绝自告奋勇:“大神,我去照顾你!”   季遇幽幽地看着他,最后说:“好。”   当时还处于季遇暗恋励小绝,励小绝把季遇当直男的阶段。季遇没给励小绝说自己也喜欢男人,原因很简单,说出去他们俩的关系、看过去的眼神无论如何都会变味儿。   季遇不想他们俩在一起是因为“你是gay,好巧我也是gay”,而是纯粹的“我喜欢你,好巧你也喜欢我”。   初恋嘛,希望能纯粹点儿。   所以他干脆就先没说。   再等等。   他知道这货打着“照顾”的名号跟着他去比赛,纯粹也是没事做加好奇。两人一起上高铁后,励小绝就一直挺兴奋。先是表示自己还从没去过京城,又问季遇转笔比赛是什么样的。   “有解说吗,奖金是多少,不可以在笔上面开外挂吗?”   “励小绝。”   “嗯?”   “能安静点儿吗。”   励小绝这才意识到季遇是个病号,连忙说:“好吧你休息吧,好好养精蓄锐,不要到比赛的时候昏倒了,那多丢脸。”   “……”   于是季遇闭上眼打盹儿。   但人生病的时候,除了床上,其他地方总是怎样都不舒坦,季遇在这高铁椅上坐得难受,始终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打盹姿势。   励小绝看他像个翻不过身的乌龟一样奋力挣扎,有些无语,就问:“你要不枕我腿上睡,我不介意。”   季遇盯着他一张格外坦诚的脸看。   他觉得励小绝这人牛逼就牛逼在,明明是个gay,做事儿却特别直。那些在gay眼里都过于亲密的举动他都觉得无所谓。   比如枕在腿上睡觉。   励小绝把两个车椅间的扶手抬起,敞着的腿合拢,拍了下:“来吧,别流口水。”   “……”   等着季遇头枕在他腿上后,他又来一句:   “好好睡,别盯我裆。”   “……”   人这个动物挺神奇的,刚怎样都难受的季遇一枕在励小绝腿上就彻底舒服了。   那运动裤上的细细绒毛很舒服。   洗衣粉的香味也很舒服。   于是他打了个好盹儿。   醒来后,季遇便翻了个身,改成后脑勺枕在励小绝腿上,仰着脸。   这样就可以看到人了。   励小绝果然也在打盹儿,双手抱臂,头向后靠着。   季遇盯着他凸出来的喉结,很大,很冷硬。   很性感。   他又看得愣了神,忍不住抬手想摸一下。   结果刚一抬手,他就看到隔着一个车廊的小女孩,睁着一双萌萌的大眼睛望着他,眼神十分诡异。   季遇顿时收手,头从励小绝腿上弹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坐直。   不能有伤风化。   但那小女孩的眼神依然没有移开,似乎在期待一场大戏。如此直接的眼神连后面醒过来的励小绝都感受到了,他小声问季遇:   “那女孩儿怎么像望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望着我。”   “……可能是你睡相太丑。”   “噢。”励小绝点头,“那我以后注意,带个鸭舌帽睡,别吓着她。”   季遇笑出了声。   等到了京城的宾馆后,季遇便又窝在床上再次补了个觉。醒过来时已经傍晚,房间里没人。   励小绝出去买晚餐了。   他自觉觉补得差不多,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可能是想到和励小绝在一块儿,心情也好。   但一听到励小绝开门的声音,季遇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迅速缩回被子里,装睡。   励小绝走路啪啪的,把买来的粥随意地往桌上一丢,看到季遇还像个蚕蛹一样蜷在被子里,便叉着腰站到床前。   “大神。”他唤了声。   季遇故作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沙哑地嗯了一声。   励小绝皱着眉看他。   一瞬间季遇怀疑自己是不是演得过了点儿。   干脆还是弹起来吃饭吧。   这太幼稚了。   还没准备弹起来,励小绝就拿手背抵了下他的额头,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他斩钉截铁道:“大神,你发烧了!”   “……”   季遇从鼻间哼了一声。   他想笑。   行,你说发烧,那就发吧。   他莫名挺期待励小绝会怎么照顾他。   一瞬间,季遇脑补了各种在暗恋对象前装病会诱发的情景。   这人会不会买体温计给他量体温啊?   会不会喂他吃饭啊?   会不会不那么欠揍温柔点儿啊?   但他万万没想到,励小绝一把把他的被子掀开,让他整个身体裸露在外。   “……”   “走。”励小绝喊。   “……走哪儿?”   “去医院。”   “……”   季遇翻了个身:“不去。”   励小绝觉得他在逞强,把他拽起来:“去。”   季遇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不去。”   这眼神在励小绝眼里更是气若游丝地垂死挣扎,他眉拧得更深了:“不行,必须得去。”   “……我真不想去,我没发烧。”季遇在这傻子面前都懒得演了。   “放屁。你不知道你好烫。”   “……”   那是你刚出门手被冻着了哥。   “那你帮我买退烧药,我不想去医院。”季遇说。   “不行,你这烧得来势汹汹,而且你明天下午都要比赛了,还是看医生比较好。”励小绝语气强硬,火急火燎地就把季遇的衣服往床上扔,“快穿上。”   季遇再次白了他一眼,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励小绝,我感冒真好了。”   “你他吗在我面前逞强干嘛。”励小绝焦急得语气都不耐烦起来,“就旁边胡同,有个诊所,咱去那儿输个液。”   输个屁的液。   季遇怀疑这人是个少爷,稍微有个不舒服就大惊小怪要给医生添麻烦。   他再也不想在这种人面前装病了。   现在他都无法证明自己没病。   “我不想动。”季遇说,把被子一扯,埋住自己,“这样吧,你让我睡会儿,睡会儿就好了可以吧。”   “不成。我背你去。”励小绝说,把被子再次掀开,“你去看了医生再睡。”   “……”   季遇干脆闭眼。   励小绝看这孤儿生病了还这么倔强坚强,要急死了。   他坐在床边,拨了下他的头发,语气缓和起来:“大神。”   季遇一愣,又睁开眼看着他。   励小绝脸上难得温柔,语气也难得耐心,像哄小孩儿一样:“我们就去诊所看一下,我背你过去,好不。”   季遇又愣。   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励小绝说人话。   当他开始哄人时,季遇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傻傻上钩的羊,心一瞬就软呼呼的。   他点头,很不争气地闷声说了个“那行。”   励小绝满意地笑了,用冰冰的手拍了拍他正常温度的脸:“乖。”   然后他站起来,等着季遇换衣服。   于是感冒好得差不多的季遇,解锁了京城除酒店外的第一个景点,X氏诊所。   还真是励小绝背他过去的。   季遇当时的心态,就是反正装病的剧情也跑偏了,那确实得让暗恋对象背一下。   他很大爷地攀上励小绝的背,双腿夹住他的腰。   “我靠,大神,你看着瘦,还挺重。”励小绝双手托着他的腿,还颠了两下。   “嗯,应该的。”季遇把他脖子环住。   接着励小绝迈开大步迅速离开房间。   他背着季遇穿过京城的胡同,穿过繁忙的街道,穿过橘色的黄昏,路过之人无不驻足。   季遇实在是忍不了了。   “励小绝。”   “嗯?”   “……你可以慢点儿。”   季遇真是搞不明白,励小绝背着他这么个大男人,怎么能跑这么快。   他软软趴在他背上,他步履匆忙地往前飞奔,任谁看,都像是励小绝背了个将死之人。   尤其是一个路过的大爷用京腔喊:“加油咧小伙子!”   励小绝很迅速地模仿京腔回了句“诶谢您咧大爷!”时,季遇很想用手臂把这人嘴捂住。   “要到了,你再坚持会儿。”励小绝喘着粗气,又停下来,把他又往上颠了下,继续跑。   风扬起他后脑勺的头发。   那一刻呢,季遇心里莫名有点儿酸。   甜酸甜酸的。   励小绝跑得那么快,脊梁骨硌得他胸都痛。他的脚步烙在糖葫芦味儿的石板道路上,一格一格的。   “励小绝。”季遇拿手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头发。   “干嘛。”   “别跑这么快。”   别跑这么快,我还想你一直背着我。   “没事儿,你坚持一下。”励小绝说,都开始出汗了。   季遇拿手擦了下他额头的汗,也不知道说啥,最后轻声:“谢谢你啊。”   “别谢,你这么有礼貌,我真感觉像临终遗言了大神。”   “……”   等真到诊所时,励小绝要累趴下了。   他那阵仗像是背了个急救患者,一旁坐着输水的大爷大妈都担忧地站起来。   结果急救患者很淡定地从励小绝背上滑下,站直,还理了下自己的卫衣。   最后果然是屁事没有。   好在季遇之前有感冒的底子,除了让人觉得他很娇气以外,倒不至于让人觉得他俩在恶作剧。医生也象征性地开了几包药。   季遇本以为这几包药没啥用的,不成想第二天励小绝就感冒了。   这回还真是发烧,来势汹汹的。 第19章 学会反方向转笔   其实季遇没看出来励小绝发烧,只觉得这货话变少了,显得特别欠扁。   比赛前,季遇向励小绝解释:“线上比赛比线下更专业,线下更偏娱乐和商业点儿。毕竟转笔这种适合近景观赏,比赛也不设舞台。”   励小绝:“这样啊,牛逼。”   比赛时,励小绝陪着季遇等候分组solo,季遇说:“评判标准主要基于四个维度,难度执行结构演绎,细分的话包括连贯度观赏性,还有失误各种。”   励小绝:“原来如此,牛逼。”   比赛后,季遇得了亚军,励小绝一把把他肩膀揽住:“大神,牛逼!”   “……”   这一个词儿听多了,就感觉充满了讽刺。   但等比赛彻底结束后,励小绝倒是词汇量丰富了起来,用尽他所积累的华丽词藻一路把季遇夸回了宾馆。   “大神,我从屏幕上就看你转笔和别人不一样,看着更潇洒更炫酷,这是为啥。”   “噢,可能是因为我的连招里塞了很多Infinity (转笔招式,简写INF),就像这样。”   季遇被励小绝夸得既不好意思又飘飘然,边向他再次展示边说。   大多数转笔招数都是以笔杆为基,但INF系列主要是手指握住笔头转,挥甩扫圈,幅度更大,视觉上更华丽。   励小绝看呆了:“好牛逼,我也要学。”   季遇把笔递给他:“别慌,入门从基础招开始,先练好Charge吧。”   Charge是最基础最初级的一个Trick(单招),两个手指夹住笔杆来回划圈。很多人学生时代自己就会了,励小绝也是。   “这个我会。”他扬眉。   “你会正着转,但你不会反着吧,Charge Reverse,试试。”   励小绝果然就不行了,他皱眉:“我正着转就行了,干嘛要反方向来一遍。”   “Charge是很多bo(连招)的起手招,只会一个方向的话,就无法承接后面了。”   励小绝两手指夹着笔,反方向怎样都转不出圈来,他不耐烦了:“我不行。毕竟我这人吧,天生只向一个方向一往无前,从不回头。”   “……”   季遇白了他一眼:“你发力方法不对,我教你。”   他抓过励小绝的手,才发现热乎乎的。   “你手怎么是热的。”   “怎么。”励小绝说,“我冰肌玉骨惯了,手热一次你不习惯?”   季遇又用手背摸了下他额头,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你是不是有点儿发烧。”   励小绝噗嗤一笑:“大神,你像不像昨天的我,蠢兮兮的。”   “……”   “我要是发烧也是被你传染的,你就愧疚吧你。”   “……”季遇再次白了他一眼,“那愧疚的我带你去医院。”   “还去啊,昨天那医生都嫌弃我俩整他呢。”励小绝笑了下,“我没发烧,就是可能有点儿感冒,我喝点儿你昨天的感冒药吧。”   季遇觉得也成,他本就没有一感冒就去找医生的传统,可能是被励小绝一惊一乍带坏了。   “那你喝,在桌上。”   “待会儿再喝吧,我们先去吃饭,庆祝全国亚军。”   “亚军有什么好庆祝的。”   励小绝瞪眼:“亚军就不能庆祝?你这心态不行。”   季遇耸肩:“但我是想得冠军的,下次再庆祝吧。”   “那总要吃东西吧,你想吃啥。”   “你呢。”季遇问。   励小绝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想吃,他算是理解昨天的季遇为啥不愿去医院了。   是真不想动。   虽然他今早一起来就不太舒服,但他到这会儿都不愿相信自己感冒了。   太弱鸡。   而且太扫兴。   “要不我们去吃烤鸭?”他提议,然后站起来去卫生间拿冷水扑脸:“走吧走吧。”   “励小绝。”   季遇跟着他,倚在卫生间门口。   “嗯?”   “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像个傻逼。”   “……”   “你知道你自己眼皮都快垂下了吗。”   “是吗。”励小绝侧头看向镜子,“我看我眼睛还挺大啊。”   “你要不吃了药去睡觉,要不睡觉后起来吃药,要不就去医院,不过我背不动你,你自己看着办。”   励小绝看着他,觉得这人着实是冷酷无情。   他挠挠头说:“好吧,等我睡醒了我们明天再去吃烤鸭。”   季遇没搭理他,自顾自拿起热水壶烧水,烧完看这人还站在卫生间,瞪他:“那你快去睡啊。”   “我要洗澡。”   “事儿真多。”   于是在季遇叹为观止的眼神中,励小绝先去洗了澡,把内裤晾好,还颇有仪式感地吹了个头发,最后才慢悠悠地上了床,说:   “不好意思啊大神,早知道就不陪你来了,害你也被迫待在宾馆里。”   季遇坐在另一张床上看手机,头也没抬,   “你睡你的,我要溜达我还是可以出去溜达。”   但我就是不想溜达。   “行,那我睡了,你无聊了可以叫我起来。”励小绝说着就埋进了被子里。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昏天暗地的,以至于听到季遇唤他名字时,以为直接到第二天了。   “几点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十一点。”季遇坐在他床边,“励小绝你真发烧了,你先起来把药喝了在睡。”   听到才晚上十一点,励小绝松了口气,眼睛再次闭上,瓮声瓮气地嘀咕:“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我都没感觉。”   季遇抿着唇注视着他。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货一睡着他就几乎迫不及待地盘腿坐在他床边,边玩手机边肆无忌惮地看他。   过了会儿手机玩腻了,人还没看腻,于是他又近乎变态般地先摸了摸他搭在外面的手,然后又拿手指在他脸上划圈儿,勾勒他的五官。   他玩得乐此不疲,所以肉|体可感地见证这人的温度是如何越来越高。   他就说这人睡觉怎么把脸也睡红了,还以为是被他摸的。   结果是烧的。   “把退烧药喝了。”季遇轻声细语,把他拽起来,伺候他把药喝了。   “谢谢你啊大神。”励小绝又说。   季遇发现这人生病时有违常理的有礼貌,仿佛生怕给人添麻烦。   励小绝倒回床上继续睡。但真烧起来了他却怎么也睡不好,翻来覆去半梦半醒的折腾,季遇在他床边,又是给他倒水又是拿毛巾给他物理降温的,弄到后面励小绝再次不好意思起来。   “谢谢你啊大神,你是不是想揍我。”他闭着眼低声问。   “还好。”季遇说。   他享受得很。   励小绝晕晕乎乎的任他摆弄,他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摸他,这人还隔一会儿沙着嗓子叫他一声大神。   他觉得怎么叫怎么性感。   励小绝费力地睁开眼来,看着季遇:“那下次你感冒了,换绝哥我照顾你。”   “励小绝,倒也不必做这种承诺。我不想感冒。”   “噢。”励小绝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把眼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遇本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没想到这货突然吭声:   “大神,你要是是弯的就好了。”   虚弱的声音灌进季遇耳畔,像开水一样把他心烫地一颤。   手上的温热毛巾被攥紧。   “你要是是弯的,一定会爱上此刻这么英俊又柔美的我。”励小绝补充说。   “……”   开水瞬间变冷水,季遇想拿毛巾抽他。   接着励小绝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挺傻的。   他抬手贴了下季遇的脸。   “而我呢,一定会五花大绑把你娶回家。”   ……   季遇睡着了,是越野车的一阵晃动把他搞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靠着车门,坐在车椅前的地上。   但车椅上躺着的人不见了。   仅在半秒间,季遇就意识到:   励啸在开车。   他在颠簸间爬起来,坐回车椅。   驾驶座就在他前面,季遇看着超出来的半个后脑勺,和换挡的右手。他都能想象励啸一手抹方向盘时那懒洋洋的拽样。   而这货明明刚不久还一副昏死状态。   “季遇。”励啸的声音传来,“你刚在等我醒来吗。”   “等个屁。”   这会儿既没有跟拍的又没有其他人,季遇直接问,“你要发什么疯。”   车窗外的风景变化得很快,他感觉励啸是直接往海岸开。   励啸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神情极为烦躁的人,笑了一下:“有个很漂亮的海滩,节目行程里没有,我带你去看看。那儿没人。”   “我们在录节目,你就直接开着节目组的越野车瞎逛?”   “那你不也直接把这辆车开回了别墅?”   “……”   “季遇,节目组管不了我,也管不了你。”   季遇没说话。   励啸把车载音响打开。   “之前在湾岛就想自驾去海边来着,只是那会儿我俩都没驾照。”励啸说。   季遇扯了下嘴角,冷笑了下:“没必要扯过去的事儿。”   “确实。顺嘴就提了。”   一阵沉默。   音乐声在车厢里放大。   *Meet me at the botto   (来海底与我相遇)   Where the time is frozen   (在那时间冻结之地)   和着音乐,励啸冷不丁开口:“季遇,我这两年没事儿还一直学转笔来着,看你的视频。”   “嗯。”   “这歌提醒我了,我现在都会Double Infinity(转笔招式)了。”   “嗯。”   “Normal(正方向)的和Reverse(反方向)的我都会。”   季遇皱眉,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以前跟着你学转笔只学正方向,一反我就不会,我没那耐心和能力回头做相同的事。”励啸的声音凝固在前方,“后来我发现Reverse虽然花时间,但如果一定要练的话,也能练好。”   车蓦然停下,只有歌还在放。   *We are the gods now,   (此时此刻世界都属于我们)   Cause I love you for infinity   (因为我对你的爱无穷无尽)   “季遇,这次我是真想回头了。”   季遇盯着窗外,荒无人烟,只有银色海滩和碧绿的大海。   他近乎讽刺地笑了一声:“你是话里有话吗。”   “看你怎么理解。”励啸松开方向盘,盯着后视镜里的人。   季遇拿手按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一本正经地淡淡道: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回头,我转笔用手,不用头。”   励啸笑了一声,“嗯,你就用你的手,不用管我怎么回头。”   过了会儿他又说,“季遇,现在油箱里没油。”   “额,你在说rap吗。”   “不是,季遇,”励啸看着指针垂向0的仪表盘,“我不想停在这儿的,这车是真没油了。”   “咱们好像被困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车里的bgm:   Jaymes Young 《Infinity》 第20章 咱把事儿说清楚   “励啸,”季遇表情晦暗不明,“你他吗是不是故意的。”   励啸靠着驾驶座,两手垂在腿间,低头笑得停不下来。   过了会儿,他才回答:“没有,我真没注意到油的问题。”   “拿手机给人发个定位。”季遇冷淡地说。   “我手机早就没电了。”   “那我发。”   季遇说着就掏出手机,也就只剩一丝电。   季遇微信只有三个与【一星一素】有关的人,最开始邀请他的女导演、小G、和徐潇。   连励啸都没有。   那个女导演他拍了这么久都没见过,小G看上去不咋靠谱,最后季遇选择给徐潇发消息。   他先发了个定位,等了半天才等出来一串法语名,都不知道定准没。   接着迅速打字。   【我和你们啸哥被困在这儿了】   发过去的消息不停在转圈圈。   季遇才意识到这里的信号奇差无比。   他等了半天,圈圈始终在转,最后为了省电又把屏熄了。   “来都来了,出去转转吧。”励啸边说,边打开车门走出去。   外面是完全没被人工雕琢的原生态风景,泛着耀眼光泽的银白矽沙柔软又干净,蓝绿色的渐层海水像果冻一样。   季遇情不自禁眯起眼来,深呼吸了一口。励啸倚着车门,腿懒散地搭着,看着他。   “往前走走。”他下巴冲着海面抬了抬,阳光顺着下颌骨一溜。接着又说,“这沙太干净了,我们把鞋脱了吧。”   “嗯。”季遇点头,额前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他拿手随意往后一抓。修长的白皙指节穿过黑色碎发,这个动作落在励啸眼里,很撩人。   两人默默把鞋放进车里,光着脚丫踩在纯净细腻的沙滩上往前走。   痒酥酥的。   季遇蓦然注意到他和励啸都是穿的宽松大T和到膝短裤,只是他是白T和黑色的工装裤,励啸是黑T和浅灰色的运动裤,系腰的绳子大摇大摆地垂着。   他们穿得像刻意为之的相反,也似心照不宣的相同。   “咱们像不像鲁滨逊漂流记。你是鲁滨逊,我是星期五*。”励啸说。   季遇笑了下:“那你还不如说我是史密斯*,你是于普*。”   这话让励啸听乐了,“还挺押韵。”他低着头,边看着他和季遇脚踩沙滩时落下的脚印边说。   他们俩的脚印都挺大的。   当初在湾岛躺在沙滩晒太阳时,他们会把脚缠在一起,他会拿裹着沙的脚底去包季遇的脚背,会用自己的脚拇指去夹季遇的脚拇指。   那会儿他们最嫌弃的就是周围人太多。   这会儿没人他却无法这么做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定,并肩看着海面。   海浪慢慢抚过来,绕过他们脚踝。   “大神。”励啸目光飘在前方,仿佛经过了久久的深思熟虑,开口道,   “这儿没人,没录节目。有这么个机会,咱干脆把事儿说清楚吧。”   季遇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什么事儿。”   励啸从鼻间哼笑了一声:“我们还能有什么事儿。”   季遇眨了眨眼,舌抵着牙后扫了下。   嗯,确实是该说清楚。   不然这节目拍下去,他越来越搞不明白自己。   他嘴唇微张,呼了口气,淡淡道:“说吧,你想怎么说。”   励啸盯着翻涌的海浪,习惯性地摸了下后颈,结果触到上午滑沙时的擦伤,疼得轻呲一声。   他收回手:   “当年——”   “当年确实都是你的原因。”季遇面无波澜地打断,语气里没有情绪。   励啸笑了下,“嗯,所以——”   “所以你也不用说对不起,因为没啥用。”   “我知道,但——”   “但我提分手主要是因为我自己,不单单是你。”   一朵浪啪地一下拍过来,两人的视线也啪地一下碰在一起。   励啸转过身,面着季遇:“大神,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还总想着以前,但又能如何,回个忆又不犯法。”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不试试回头?”季遇毫无意识地用拇指指腹摸着自己蜷起来的指节,抬头直白地看着面前人,墨黑的眼眸平静无波,   “励啸,复合这事儿,咱俩没戏。”   又是一阵浪花扑过来,从脚踝往上爬。   励啸微微蹙眉看着季遇,目光像一杯刚调好的酒逐渐酝出色彩。   他突然扬起嘴角笑了:   “大神,你真的很像韩剧女主角。”   “……”   “但你比韩剧女主角更好看,更会抢台词。”   “……”   励啸目光不移,也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季遇的脸。他把手插进裤兜里,坦然道:   “不过你台词不对。我没打算说对不起,对你我来说都没意义。”   季遇哼了一声:“确实,那——”   “我也没想过复合,”直截了当的轻蔑语气,像刚被打断一样打断他,   “复合就是重蹈覆辙,我不会这么蠢。”   话音一落,季遇蜷着的手指便蓦然松开。   海风吹过,额前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微微垂着眸,视线里只有励啸锁骨连接处那道深深的V。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嘲地笑了下:“噢,那是我——”   “你以为我说的回头是复合吗。你误会了大神。”   “嗯,我自作多——”   “我说的回头,是像Reverse(转笔招式里的反方向)那样的回头。”励啸再次打断,“我发现Reverse虽然和Normal(转笔招式里的正方向)本质相同,但无论是发力方式还是节奏,以及最后的效果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说着,又笑了一声,张扬恣意像是敛不住般顷刻从嘴角里泻了出来。   “大神,我不要和你复合,我要重新追你。”   低沉的话音伴着又一波浪潮澎湃地涌了过来,浪花拍在岸上发出像竖琴的滑奏声音。   季遇猛然一滞。   等他缓过神来后,便轻哼一声,开口:“这两者——”   “这两者的区别是,复合的是励小绝,是你初恋,但励小绝已经不在了,你说的。”励啸微微偏头,眼尾上挑得锋利,一种难驯嚣张的气场也顺着海风把季遇包裹,“但我是励啸,我还在,我从新开始,我无所谓。”   “……你这——”   “你说不过我,也管不了我,因为励啸比励小绝更不要脸。”   “……”   季遇这下真不知道该说啥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挤出四个没被打断的字:“你在发疯。”   励啸看着他复杂的神情,满意地又笑了声,“确实,反正事儿我说清楚了,你打算怎样我管不着。”   他拿脚跺了下沙:“我回车上了,这怪冷的。”   说完他真就转头走了,步履轻快。   季遇默然地看着他很潇洒的背影,看着他后颈上那道红色擦痕。   明明涂的药都快没了,却感觉比上午更亮了。   他闭上眼,情不自禁地抿了下唇,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下。   这事儿怕是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季遇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以一个自认为很冷傲的姿态回到越野车上,励啸正靠在最后一排的车椅,慵懒地耷拉着眼皮。   他看到季遇,便抛起一包压缩饼干,季遇瞬间单手抓住。   “后备箱里找到的,还有水。看来我们不会饿死。”   他的语气再次恢复了散漫,像在和一个才认识的驴友说话,而不是半小时前才说“要追”的人。   季遇瞬间觉得自己白这么冷傲了。   越野车是三排的。励啸坐在最后一排,季遇坐上第二排。   “你要睡一会儿吗。”励啸在后排吱声。   “嗯。”季遇应着,半躺下来。   他一点儿都不困,但他确实也不知道干嘛,尤其是一到这狭小的空间就感觉自动进入了姓励的磁场。   他打开手机,看之前的消息发出去没有。   发倒是发出去了。   徐潇回了很多条。   【被困???】   【你和啸哥两个吗大佬?!!】   【这地我刚查了,好漂亮,宝藏小众海滩,啸哥专门带你去的吧[偷笑]】   【万一是啸哥故意没油咋办[偷笑]】   【你俩伤怎么样?】   【我等会儿再去给节目组说啊,你们俩先好好呆着[偷笑] [偷笑]】   最后是一个表情包,一个祈祷状的猫咪,文字配着:   我可以单身,但我磕的cp一定要结婚   “……”   季遇把电量仅剩5%的手机关了。   所以为什么要选择给一个cp粉头励啸站姐发微信。   他从椅子上坐起来,回头瞅了励啸一眼。   励啸闭着眼,神色有些倦。季遇看了一瞬便又躺下去了。结果后排传来一声:   “看什么,我没睡。”   季遇手臂搭着自己的额,哦了一声:“看你没睡挺难得。”   后排传来一声低笑:“我睡不着。”   季遇本来想说“你还会睡不着”,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没搭理。   他用手臂遮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地瞎想。却见励啸突然弯着腰站起来,打算下车。   “去哪儿?”季遇手臂往额头上抬了抬,眼下睨着人,情不自禁问。   一开口他就后悔了。   这人去哪儿关他屁事。   励啸推开车门:“我出去睡会儿,刚看到后备箱里有吊床,我拴树上试试。”   “……你在车上睡不着,绑树上睡得着?”   励啸还是一个弯腰要下车不下车的姿态,看着季遇:“我在车上睡不着是因为你在这儿。”   “……”   “这荒郊野外的车里,又没人拍我,我一听你的呼吸就受不了,怕把持不住。”   “……”   姓励的语气认真,一点儿开玩笑的轻佻意味都没有。   季遇不禁嘲讽地哼了一声,心生挑衅:“怎么,我还不能呼吸了。你把持不住又会怎样。”   励啸不说话了。   季遇还等着听这人怎么回,下一秒,搭在额前的手臂就被猛地扒开。   男人的身体蓦然压了过来。   励啸一只膝盖跪在车椅边,俯身,腰背拱起,一手支在季遇脑袋后面的车门内扶手上。   他把自己撑在了季遇上方。   青筋顺着手臂凸出来,宽松的黑T在重力作用下领口大开,季遇能顺着这条口看到励啸的胸肌、腹肌、甚至是人鱼线,很符合透视原理的在他目光里以漂亮的曲线变窄。   他看着鼻尖都快对上的、励啸放大的脸。这人连表情都没有,甚至目光都给人一种很淡的错觉。   只有一对天生勾人的眼尾。   励啸垂眸,拿手指捏了下季遇的耳垂,温热的触感像小烟花一样炸开。   他这才笑了一下,指腹在耳垂上一下一下地抚着:   “你难道不知道会怎样吗大神?”   然后他就收回手下车了。   直到季遇透过车窗见这人真找了个吊床走了,他才猛地从车椅里坐起来,喘着气。   脑海里还是那声尾音上扬的大神。   他摸了下没意识到的红透了的右耳,深深地皱起眉来。   这男人,真不是励小绝。   他妈的比励小绝难对付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五:《鲁滨逊漂流记》里被救下来的野人   *史密斯:《神秘岛》里的主人公之一   *于普:《神秘岛》里被驯服的猩猩 第21章 解锁情歌新歌词   季遇一直觉得,姓励的看上去像狼,实际上,挺狗的。   挺单纯,挺不谙世事,也没啥攻击性。   回到墙皮落了那晚、季遇自己睡过去这件事儿。因为被励小绝说“没有欲望”,季遇有些歉疚。为了补偿他,他周末专门订了一间电影酒店,和励小绝窝在床里就着大幕布看完了《断背山》。   影片结束时,正是房间昏暗气氛缱绻的好时候。   “你觉得好看吗。”季遇问他。   “好看。”励小绝玩着季遇的手。然后他从床里爬起来:“我觉得差不多了,大神。”   季遇心一下子飞起来,明知故问:“什么差不多了。”   励小绝抓起遥控器,理所当然:“换下个电影啊。”   “……”季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你还要看?”   “我们花钱订电影酒店,不看电影干什么。”励小绝迅速调到《复仇者联盟》,“今晚咱别睡了,看他妈个三四部,不然亏了。”   “……励小绝。”   “嗯?”   “你要看电影怎么不去影院看。”   “影院只有院线的啊。”励小绝说着又躺回被子里,继续抓住季遇的手,捏来捏去。   幕布里漫威的标志已经出现了。   “而且影院看我们就不能躺一块儿啊,你不就想和我躺一块儿吗。”   “……”   季遇觉得这个人可能要主动撩一下,于是他把自己的手从励小绝的手里抽出来,拿手指点了点他的锁骨:   “励小绝,我发现你锁骨上有颗痣诶。”   “嗯。”励小绝瞳孔里全是绚烂的电影特效,眨都不眨一下,“我嘴里还有个奇大无比的口腔溃疡,长了几天了还没消,给你看。”   说完他就掀起下嘴皮子。   “……”   季遇迅速把锁骨上的手收回。   于是那晚他们通宵把复仇者联盟从1看到了4。第二天励小绝还告诉季遇,这是他刷的第三遍。   “大神,我就想和你共燃一次。”退房时,励小绝很满意,看着季遇神色恹恹,颔首,“我第一次看钢铁侠死了也是你这个表情。”   “……”   总之,这人总是不按季遇的节奏来,季遇已经习惯了。   但若是他们吵架的时候,励小绝的反应却基本都是同一节奏。   一般就是季遇言辞讥讽地挑衅他,常用句型便是“就xx了又能怎样”,而姓励的一般都是拧眉瞪眼咬唇,仿佛要憋一个大招。   但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蹦出一句:   “老子他妈的都懒得理你。”   接着就怂怂地自己生闷气去了。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在季遇说了“又怎样”后,真怎样。   绝对不会像励啸那样。   越野车里,季遇吃了几包压缩饼干,也没把耳朵的红吃散去。他躺着用手臂盖着眼,脑海里却全是励啸俯身后黑t下遮不住的身体。   最后他干脆坐直,从工装短裤边儿的大口袋里掏出来支转笔,撑着膝盖转了半天。   等他转回了白皮冷静形态后,就下了车。   姓励的真在两根歪脖子椰树上绑好了吊床,躺在上面睡着了。   季遇站在他面前,审视着他。   吊床挺短的,励啸左手搭着肚子,右手枕在后脑勺上,他左腿还悬在外面,脚微微踩着地。   总之是一个四仰八叉的惬意姿势。   季遇一看到这人软绵绵的萨摩耶奶狗睡相就莫名火大。   怎么能睡这么香。   励啸张牙舞爪的四肢还有很多滑沙后留下的粉红色的破皮擦伤。季遇双手插着裤兜,站了三分钟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右腿,拿脚拇指用力戳了一下他左腿膝盖上那块儿很大的伤口。   励啸本能地把踩着的脚一移。   这一移他维持的微妙平衡感就没了,吊床开始倾斜,整个人往下歪。   砰得一声,他直接被摔在了沙滩上。   而即便这样,他也没有醒来。季遇无语地看着脚边人费力地翻了个身,眉锁得紧紧的,像一条不小心上岸的鱼,很想回到自己刚刚的舒适区,但又着实是没有力气。   最后他干脆就侧身蜷在沙滩上不扑腾了,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睁开过。   季遇顿悟了。   这姓励的录节目大概就三种形态。   醒了就发疯,疯后就去睡,睡了醒不来。   他又抬起脚,悬在励啸侧脸上方,垂眸任着自己脚底的细软沙粒落在他的眼睫和肌肤。   “傻逼。”   他轻声说,跨过这蜷着的身体,自己大摇大摆地躺上了吊床。   在说励啸,也可能在说自己。   黄昏将至,树叶与逐渐暗下的天空笼住椰树吊床上的人影和吊床下的人影。海水开始涨潮,浪花激荡,是一种喧哗的静谧。   季遇才刚刚睡着,就被人给弄醒了。   励啸双手插着裤兜,站在他面前,用脚趾轻轻夹他垂下来的手臂。   “看日落。”他说。   季遇眯着眼,没怎么注意日落,就注意到金橘色的天空和海把眼前的人影也染成了金橘色,逆光下神情模糊,棱角却很立体,鼻梁上也落着一块像油画一样的金橘色光斑。   他从吊床上坐起来。   励啸顺着坐在他脚边,喝了一口从车里拿的矿泉水。   “你干嘛占我床。”他边问边把矿泉水递给他。   “是你自己滚下去了。”季遇回答,拧开瓶盖继续喝。   两人都没注意到喝同一瓶水这件事儿。励啸又说:“你真的给人发消息了吗,怎么还没人来救我们。我打算学荒野求生给自己搭房子了。”   季遇又打开手机看了眼,电量还有4,徐潇发消息说在路上了。   “快来了。”   “这样。”励啸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划着线条,“我还宁愿不来。”   季遇没说话。   他们默默地看着夕阳下坠,潮涨潮退,看着金橘色变成玫瑰红最后过渡成深紫。   励啸依然盘腿坐在地上,用树枝划着波浪、半圆、五角星,忍不住轻轻哼起歌来。   季遇看着他微微拱起的背和飘着的嫩芽茬般的头发,不知不觉沉醉在他慵懒随性的调子中。励啸的声音像是能具象化,在海边氤氲成柠檬甜酒味的因子,在耳畔转圈。   嗯,这首歌。   他不知道励啸是不是故意的。   是一季绝尘。   哪怕他只听过一遍,哪怕励啸唱得很轻,他也听出来了。   伴着海浪声的清唱比单曲里更好听,是更空旷的呢喃和更无意的撩拨。   季遇听清楚了更多的歌词。   hearingthebreathoftheocean   meetingyouinfourseasons   时间铭刻永恒   与你一骑绝尘   描绘波澜壮阔   不做碌碌灵魂   终将脚踏日落   与你一骑绝尘   励啸唱了一遍又一遍,季遇也听了一遍又一遍,听得自己都忍不住跟着哼。过了一会儿,励啸突然不唱了。   他仰起脸来看着季遇问:   “你说hearingthebreathoftheocean,meetingyouinfourseasons该怎么翻译?”   季遇也没怎么想,就直白地回答:“听海洋的呼吸,四个季节见你。”   励啸笑了声,“最后一句可以再骚点儿。”   然后他拿树枝在沙滩上慢悠悠地写字:“这么翻。”   季遇从吊床上站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他屏住了呼吸。   其实依然是差不多的两句翻译。   但又差得很多。   听海呼吸   四季遇你   风吹沙子,很快就把这划下来的八个潦草的字吹散掩埋。季遇依然垂眸看着,额发遮住了眼。   “大神,这是我可以发单曲时写的第一首歌,是写给你的,季遇的歌。”励啸远眺着暮色沉沉的海面,然后仰头看着季遇,音调有些上扬,散出一些甚或是志得意满的锋芒。   季遇低着头,被吹散的沙飘到了他的脚背。   海浪开始退潮。   “励啸,”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偏头对上励啸的脸。   他深呼吸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真没必要这么骚,很矫情,很做作。”   话音一落,励啸眼里的光便瞬间黯淡下来。   一刹那,季遇意识到自己说过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眼里的光,真就像刚燃起就被踩灭的火苗一样,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是他的本意。   但每次一听这歌,他就脑子乱。   但再乱,他确实都不应该……   用这些形容词去贬低他写的作品。   以及那份心意。   季遇叹了口气,转过头不愿再看励啸的脸。   咔嚓一声,励啸手上的树枝就被一手掰断了。   他站起来,自嘲地笑了一声,很随意平淡的口气。   “季遇,你总是这样。”他把两截树枝不耐烦地往地上一扔,   “很他妈的扫兴,从没变过。” 第22章 我们睡过很多次   季遇看着沙滩上两截折断的树枝,又一次觉得心里很空。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后又睁开。   “那你想让我怎样。”他问,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声,“是希望我泪眼婆娑地夸你浪漫,还是伤春悲秋地表达遗憾。”   他的声音很凉,又莫名有些颤:   “励啸,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让我以什么身份来听这歌。”   “还能以什么身份,以季遇的身份,你他妈为啥总想这么多。”   励啸烦躁地迅速接口,声音里都是火。   季遇顿住。   励啸看着他,神色是淡的,目光却很热,仿佛一直在压制情绪。   最后他叹了口气,移开目光,自我开解般耸了下肩:   “算了,是我傻逼。”他看着已经黑尽的海面,语气缓下来,“反正我写给你的歌,你什么态度都行,随你便,我懒得管。”说完他转头迈步,躺回吊床上,胳膊盖住眼。   “励啸。”   “我他妈现在不想理你,别烦我睡觉了。”励啸说。   熟悉的小孩儿口气飘到季遇耳里,像是一块芝士突然化开,让他陡然放松了些,心里甚至变得没那么酸了。   他扬嘴笑了下。   确实,其实一直以来最矫情的都是自己。   “不是,你压到矿泉水瓶了,你没感觉吗。”他说,恢复了冷静。   励啸没动。   过了会儿,他默默地把手塞到背后,把压着的矿泉水瓶扔出来,继续拿胳膊遮住眼。   季遇把矿泉水瓶捡起来,又笑了。   他喝了一口,然后坐在吊床边,背靠椰树。   他静静地听着夜晚浑绵的海潮声,像呼吸,似乎混着励啸的嗓音。   良久,他才呼出一口气,慢慢说:“你歌很好听,真的。我一直都挺喜欢听你唱歌来着。”   “这首真的,很戳我。”   “谢谢。”   励啸没吱声。   他已经睡着了。   季遇也知道,不然他不会开口。   他闭上眼,把头埋进支在膝盖上的臂弯里。   于是节目组一堆人赶来看好戏时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暮色沉沉,椰树叶搭下来,吊床上躺着一个人,吊床边的树前坐着一个人。   他们像是被框进了一幅文艺唯美的黑色剪影画里。   季遇一听到声响就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励啸意料之中的不为所动,完全睡死过去。导演组的小E先慌里慌张找季遇问话,兴奋走在前线的徐潇也站在旁边,研究励啸的睡姿。   “我们没啥事儿。”季遇回答着小E的嘘寒问暖,又问,“你们娱乐圈是不是有什么毒。”   小E疑惑:“怎么啦?”   “为什么你们啸哥觉总是这么多,完全睡不醒。”   徐潇一边拿手机对励啸一顿猛拍一边问季遇:“大佬,你们之前干嘛啦。”   季遇没听见,还在和小E说话:“之前就睡过很多次了。”   于是徐潇听岔了,大喊:“我靠你们睡过很多次了?!”   她声音是真够大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喊完她都被自己激动的一惊一乍给吓得捂嘴。   励啸也破天荒地被吵醒了,他睁开眼,慢悠悠地坐起身,站直。   高大的影子瞬间把徐潇笼住。   徐潇战战兢兢地仰头看了他一眼。   结果励啸冲她眯眼一笑,像是要透露一个秘密一样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个“确实”。   徐潇刚放下的手又再次捂住嘴。   她自认为自己算是半个内幕知情人,也自认为自己表情管理很好,但听见励啸直接这么说时还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满脸通红,莫名其妙傻乐起来。   季遇白了这两人一眼。心想发疯的爱豆真的会让粉丝变疯。   励啸根本没清醒过来,尤其是在黑夜,他撑都懒得撑,在季遇叹为观止的目光中,上车后他便继续睡了。   这让季遇一直以来积攒的疑虑变得更深。   这货以前不是这样的。   励小绝并不爱睡觉,只是他喜欢熬夜,生物钟混乱,秉承的是堕落作死的不健康作息。   越到晚上越来劲,眼睛瞪得像铜铃。   季遇起初都觉得这人不会累。   直到他去当了练习生。   那时励小绝和公司谈好了,他还得兼顾学业,也不住公司宿舍,没课自己就搭车过去,晚上再搭车回学校。   一开始他的训练任务也不重,晚上还能回来和季遇吃个饭,但后面就回来得越来越晚。季遇见证着以前还能坐末班公交车回来的他后面只能坐计程车。   再后来,励小绝也不让季遇来门口接他了。   他都是半夜回来。   季遇本来想等他,后面实在是撑不住就睡了。但每次他都可以隐约感受到励小绝踩着他的床梯,亲他一下,小声在耳边说:   “我回来啦大神。”   直到有一天,他没有感受到励小绝的亲吻。   励小绝没回来。   他在半夜四点猛然惊醒,看到对面空着的床,魂都吓没了,外套都没披直接跑出去找他。   然后他在学校大门口的长椅上看到了躺着睡着的励小绝。   他把他叫醒。   “你他妈怎么在这儿睡。”他在夜风里骂他。   励小绝迷迷糊糊的从长椅上坐起来,眉眼是深深的倦意,因为中途被叫醒还有强烈的不爽。   他过了老半天,才以一个平和的语气简单解释:   “我在出租车上睡着了,然后司机叫我下车。大神,我太累了,我那会儿真没力气走回寝室,他妈没倒在地上就算好了。”   季遇看着他半垂的眼和耷下来的睫毛,心疼地把他脑袋直接搂在怀里。   “励小绝,你要不住公司宿舍吧,这样来回太辛苦了。”他说,拂了拂他银灰色的头发,“反正现在我们课也挺少了。”   “我不。”   “为什么。”   励小绝抬头,拿手贴了下他的脸,笑了下:“因为我想和你一块儿睡。”   他眯着眼,看着季遇,认真地说:   “就只是和你睡一个房间,我也更舒服些,我想晚上能看到你。”   那一瞬,季遇的心被他的声音掰成一块儿一块儿,融化在凌晨四点的夜色中。   所以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睡过很多次。   各种意义上的睡。   哪怕只是睡一个房间,对那会儿的他们来说,都是好的。   现在季遇看到励啸,就总会想到那天半夜,像只被抛弃的猫一样孤独地躺在长椅上的人。   当明星真的很累吧。   但到底是该有多累,才会把意气风发的熬夜冠军励小绝变成这样永远睡不够的励小觉。   “大佬,大佬?”   骆朗的声音把季遇陡然拉回神来。   “怎么。”他抬头问。   他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他和励啸坐在最后一排。而这时,前面的人都在转过头看他。   骆朗搓着手,小声笑道:“大佬,我们今儿下午经过了一家酒吧,竟然是一家Hand Bar*,里面还有人玩笔。”   李若航也难得开口说话:“对,好多人表演。”   南菲菲接下一句:“所以我们也想你去大佬。”   徐潇最后说:“我们之前在微博看了你和啸哥卖艺时的表演,我们实在是想看你现场转一次,都没看过呢,节目组也想拍。”   最后四个人齐声问:“你愿意吗。”   季遇看着这四个有些小心翼翼的脑袋一唱一和的,觉得挺有趣。他低下头想了想,淡笑了下:   “可以。”   Hand Bar,他也好久没去过了。   “好好,那我们下车吧。”   季遇一愣:“这就去?”   “对哈哈,就是现在。大佬你带了笔吗?”   “噢,带了。”季遇点头,手又在工装裤口袋里摸了下。   他带的是他常用的练习笔,那支绝尘季划。   “那走吧。”他说。   “要……要叫醒啸哥吗。”徐潇小声问。   季遇偏头又看了眼那再次被鸭舌帽掩住的半张脸,绷得很紧的唇角和安静流畅的下颌线,目光情不自禁柔和起来。   他把笔拿出来,语气轻缓:   “你们啸哥看过了,”   笔杆上的JUE再次闪出一道斑斓耀眼的光,他把那三个镭射字母按住,   “就让他继续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Hand Bar:聚集了很多手部极限运动爱好者的酒吧。包括但不限于魔方(Rubik’s Cube)、转笔(Pen Spinning)、竞技叠杯(Sport Stacking)、悠悠球(YO-YO)、手指滑板(Finger Skate Boarding)、蝴蝶|刀(Balisong)、宝乐珠(begleri)、花式调酒(Mixed Drink)啊各种。   目前没有这种酒吧,我瞎编的哈 第23章 十指交握的转笔   进酒吧前,季遇突然脚步顿住:   “你们有帽子吗,想借下。”   李若航说:“我有,你等等。”说完他去车上拿了顶白色的鸭舌帽过来。   季遇道了谢,把它带上,微微往下压了压帽沿。   徐潇看着他,眼神有些呆滞:“大佬,我没别的意思,但你这些动作,真的和啸哥太像了。”她顿了顿,又说,“而且你现在这帽子一带,我甚至都觉得你俩长得也像。”   季遇看着她,礼貌性地勾了下嘴角,淡淡道:“进去吧。”   节目组不方便架着大摄像机进酒吧,最后就决定让嘉宾用手机连直播间跟拍。   酒吧里灯光斑斓,沉沦兴奋的音乐和五光十色的液体交错。五个人悠闲地先在吧台点了几瓶鸡尾酒,欣赏散在各处的方桌上、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肤色的人玩着魔方、悠悠球、纸牌花切都各种手部极限运动。   气氛热烈如歌。   毕竟每一个志趣相投者的聚集地,都是乌托邦。   “Hey Hotstuff,which hand*? ”一个穿着暴露的酒吧工作人员走过来。   她是一个红发辣妹,挑逗炽热的目光锁在季遇身上。   季遇进入Hand Bar后还有点儿恍惚,听到声音过后才回过神来,慢慢回答:“Pen Spinning(转笔)。”   红发辣妹挑了下眉,继续和季遇搭讪,季遇却一副听不懂英语也不会说的样子,只偶尔蹦出几个单词回答她。   徐潇在旁边欣赏着这带着白色鸭舌帽的男人。在迷离绚烂的灯光下,他白帽黑发白皮黑眸白T黑裤的身姿尤其亮眼,是一种完美的协调和傲人的出尘,再加上那股清冽冷淡的气质,在弥漫着酒精的躁动空气中,格外摄人。   而他面对红发辣妹时冷冷的表情,会让徐潇想起励啸怼粉时的表情。   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两人真是绝配啊。   CP粉头沉浸在自己的YY中。   直到CP粉头看到红发辣妹给了季遇一枚银质戒指,而季遇竟然戴在了中指上。   “?”   徐潇坐不住了,连忙问:   “大佬,这戒指是啥?”   “待会儿参加Hand Show的标志,上面是表演顺序。”季遇边回答边把手伸出去给她看。   戒指上刻着一个阿拉伯数字17。   徐潇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旁的李若航看着季遇瘦长的手和指关节间错落有致的凹陷,闪着恰到好处微光的戒指更显其白皙。他不带任何意图的诚挚夸赞道:“季遇,你这手确实好看。”   “连你都会主动开口夸好看了,那看来是绝顶好看。”南菲菲亲昵地靠着李若航的肩说,“大佬人也好看,今天还带了顶帽子,简直就是给好看叠Buff。”   季遇笑了下,没说话。   没人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带帽子,理所当然地认为就是一个酷哥装酷的道具。但实际上,手部极限运动爱好者在表演时带帽子戴口罩的都不在少数。   毕竟是玩手的,不是看脸的。   季遇以前倒没这个习惯,是后面才变的。   很快十点便到了,酒吧里本昏暗的灯光更加暗下,聚光灯打在了最中间的一个小高台上,Hand Show正式开始。   今晚的第一个表演者是一个棕头蓝眼的意大利人,表演花式调酒。随着他的翻瓶转瓶,气氛一瞬间就热起来了。其他四个嘉宾们都兴致勃勃地围近高台欣赏。   季遇没动,他是最后一个表演者,也不急。就一直坐在吧台椅上发呆,手指毫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上的镭射字母。   他愣神愣了半天,后来徐潇来喊他:   “大佬,十号也是个Pser(转笔者),你要凑近去看看不?”   “去吧。”季遇点头,这才觉得自己过于恍惚了。   十号表演者很瘦,却留着大胡子,整个人很吉普赛风格。季遇虽然一眼就看出他的转笔技巧还处于业余水准,但已经自成一派,bo(连招)挺有观赏性。观众掌声阵阵。   “好强。”骆朗边看着台上边问,“大佬,是他更厉害还是你更厉害?”   季遇回答:“转笔也没啥厉害之分,每个人的招式选择不一样。”   他倒不是谦虚,主要是转笔技巧难度虽有分级,但外行就图个热闹,也只会关注“有没有掉笔”“转得快不快”“看起来炫不炫酷”。后面14号也是个Pser,但当他表演时,很明显观众的呼声就不再那么高。   明明他比前面的吉普赛大胡子还要专业些。   看过的东西终究不再新鲜,视觉疲劳。   季遇顿时意识到,等轮到他时,观众多半更会觉得没劲。   其实他自诩自己的技巧更华丽些。但总归只是转笔,他再怎么华丽,也转不出个金箍棒来。   另外四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大佬,我觉得你最后一个上场亏了。还是第一个Pser最划算。”骆朗表示。   这会儿季遇准备上场了,他们都围着他。   “反正只是表演,又不是比赛,也没啥。”季遇耸了下肩说。   “主要是我怕不会达到应该有的效果,那好可惜。”徐潇表达着自己的遗憾,“要是不是最后一个就好了。”   “不啊,就要压轴。”   一个低沉烟嗓突然接过了话,他们纷纷循声转头。   带着黑色鸭舌帽的高大身影慢悠悠走了过来,银灰色的霓虹灯光落在他肩上,显得肩膀很宽。他一手还插着裤兜,另一手轻轻揉着后颈,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散漫,可能是因为在酒吧的缘故,又有些拽痞。   像个耀眼张扬的混混。   季遇的目光越过围着他的四个脑袋,和他的目光对上。   他们的眼神都隐藏在一白一黑的鸭舌帽沿里,却像是两杯盛满鸡尾酒的高脚酒杯碰撞在一起,混着各种滋味儿的液体溢了出来。   那一刻,季遇感觉自己回到了江城拍摄第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他那一瞬。   他又一次看到了励啸眼里读不出的情绪。   这次他自己也有。   嗯,毕竟这里是Hand Bar,所谓开始的地方。   “一个人转笔没有新意,那就双人转笔呗。”励啸开口,还看着他。   “双人转笔,还有这玩意儿?”   “和谁转啊?”   “不是和谁转的问题,关键是谁还会转啊?”   “就算会转,和季遇一起转也需要默契和能力吧,不然观感反而更差了。”   其他四人喋喋不休道。   励啸笑了下,指腹擦了下下唇:“和我转。”   听到这话,四人立刻不吱声了。   顶流要任性,他们拦不住。   只能默默心疼可怜的季遇了。   “你愿意吗。”任性顶流下巴冲可怜人扬了扬。   季遇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的头发上也落着银灰色的光。   他又下意识地按响了手指关节。   红发辣妹正催着他上台。   他转头,压了压鸭舌帽沿,往前走。   要站上高台时,他又顿住,再次看着励啸。   “你有笔吗。”他问,却是陈述句。   励啸扬着嘴角,知道季遇这是答应的意思,他“嗯”了一声,把笔从兜里掏出来,又认真提醒道:“我有笔,但我只会那么几招。”   季遇这下笑了,笑得很自信。   “已经够了。”   于是他们一起站在了Hand Show的小舞台上,任着灯光把他们打亮,人群围住,鼓点音乐喧嚷。   他们手上各有一支笔。   是一模一样的转笔,黑色笔杆,和彩虹般的镭射光。   “难怪啸哥要转,大佬送了他一支转笔啊。”南菲菲在台下嘀咕道,很是惊喜。   但更让她惊喜的却是下一瞬。   她看着台上两个人,眼睛突然发直。接着便猛地拉了一把徐潇:“我靠,潇潇,原来你们啸总也会转笔啊!这也转得太六了!”   徐潇没说话。   那会儿她的眼里只有台上两个人。   从季遇说了“开始吧”后,两人的笔都同时从食指开始转,再像一条蛇一样丝滑地越过中指、无名指,最后落于手掌,像螺旋桨一样旋转、抛起、再转。   台下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不为别的,主要是这两人的动作实在是太整齐一致了。   手指飞跃的弧度,笔转动的速率,抛起的高度、甚至是带出的重影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一黑一白,像是彼此的影子,又像是对方的镜子。   鸭舌帽遮住了脸,季遇目不转睛地盯着右边人的手。   这些Trick(单招)和bo对于他来说都很简单,他闭着眼睛都会转。   但他没想到,励啸现在能转得如此游刃有余。   尤其是Peem's Palm Spin(手掌转,转笔招式),那动作流畅度竟已不再自己之下。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Flower*, 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励啸应着。   于是季遇把笔一抛,顺畅地用左手接住继续转,他的手与励啸转笔的右手靠近。   他们同时让笔绕过自己的食指。   笔在食指尖短暂地平衡那一瞬,两人食指指腹相抵。   两支笔绕过他们紧触的食指,飞旋得极快,接着再次被陡然抛起。   抛起一瞬,他们十指交握,再摊开手掌。   像是一朵绽放的花苞。   而那一刻,两支绝尘季划也交换顺序落在了对方的手掌,绕过两人的拇指继续旋转,变成两朵一模一样的烟花。   一时间,台下观众都被这难度极高观赏性十足的配合所愣住。   直到停滞了两秒,“Amazing”“Bravo”的欢呼声才连连响起,气氛瞬时陷入了高潮。他们被掌声和喷洒的啤酒淹没。   徐潇看着挤着人的小高台,终于回过神来。   她问南菲菲:“你刚问啥来着?”   “噢,”南菲菲眼里都闪着光,“我就是感叹啸哥也太深藏不露了吧!他什么时候会转笔的啊,刚刚那个十指交握那个!太牛太默契了!”   徐潇看着她,突然笑了下。   她喝了口鸡尾酒,又望着台上两人,慢悠悠地说:“不是哦菲菲。”   “啸哥他早就会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励啸行李箱有两支转笔吗。人家随时带着的。   *which hand:Hand Bar国际交流行话,就是问是玩什么手活儿的。(当然又是我图省事儿瞎编的)   *Flower:季遇的原创Trick 第24章 原来是双向奔赴   表演结束后,励啸和季遇在卫生间里洗手。   镜子前两人都埋着头,一黑一白。   “我刚好紧张,芙劳尔的时候,生怕还没芙起来花儿就谢了。”励啸正为自己没掉链子的表演感到嘚瑟。   季遇任水流从指缝里穿过,笑了:“倒没看出来你紧张。”   顿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一直在练转笔吗。”   “嗯。不一直练的话,不就又回到手残了吗。”   季遇又笑:“确实。”   季遇现在的感受挺奇异的。   就像是一团蒲公英被风吹散一刹那时的感觉,一些意味不明的情愫飞起来,又有另一些飘走了。   反正莫名其妙心情还不错。   励啸从镜子里看着他被白鸭舌帽掩住的脸,看他洗完手后把放在旁边的银质戒指拿起来,突然笑出了声。   季遇抬头,从镜子里看他:“你笑什么。”   励啸在镜子里和他对视:“你觉得呢。”   “别告诉我你在笑戒指。”   励啸低头,还在笑,说:“那不然呢。”   季遇拇指食指捏着那做工粗糙的劣质银色戒指,他看着上面的光泽,最后也似忍不住地扬起嘴角,承认:   “好吧,确实挺好笑的。”   他们对视了一眼,并肩走出去,回到了Hand Bar炽热的气氛里。   这是他俩第二次一起站在这种地方。   第一次是在聿市唯一的一家Hand Bar。   他们在那儿正式成为了恋人。   大一有段时间,季遇每个周五晚上都要去Hand Bar玩。一是“以手会友”,二是表演能赚钱。   而那晚,总是闲得慌的励小绝也死缠烂打要跟着他一块儿去,美其名曰增长世面。   他从没去过Hand Bar,那时他甚至都从未去过酒吧。   当然,没人知道这事。   进去后,励小绝确实也把绝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和局促掩饰得极好。他翘着二郎腿靠着卡座沙发,很拽地插着兜,头懒洋洋地往后微仰着,鸭舌帽压得很低。   蓝紫色的光一下子照亮了他的下巴,顺着喉结滑成一道极为硬朗的光线。看上去很桀骜恣意,很不好惹。   接着他蹦出一句:   “大神,扫码点菜不。”   这话一出,桀骜瞬间没了。   “……”季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想点什么菜。”   “我不知道,你有啥推荐吗?”励小绝一本正经地询问,一副下馆子的口气。   “我没啥推荐,这儿没有酱肘子,”季遇也没想到自己有这耐心顺着他继续说,“我只能给你推荐酒。”   “哦,但我不能喝酒,那算了。”   季遇一愣:“你不能喝酒?”   “我酒量差,喝两杯啤酒都要醉的那种。”   “这样啊。”季遇点头,眯起眼来,突然心生歹念。   把面前人灌醉。   就小醉一下。   “一点儿都不能喝吗。”他问。   “可以稍微喝点儿吧,如果度数低的话。”励小绝看着他,突然勾了下唇角,“大神,你休想整我。我醉了也是清醒的。”   “额,你这话听着就挺像醉了。”   他们没说上几句话,接着季遇便去抽Hand Show的顺序戒指,这次他是3号。   励小绝看着他中指上的戒指:“抽签顺便搞张纸条就成,你们为啥要用这玩意儿。”   “这是Hand Bar国际惯例,我觉得还挺酷的。可能是为了突出手部运动吧。”   励小绝啧了一声。   季遇喜欢今天的顺序,他可以早早表演结束和励小绝待在一起。   结果没想到被缠住了。   他刚一下台,一只油腻的手就攥着他的手,再猛得一拉。   他被拉到一个穿着豹纹衬衫尖嘴猴腮的男人面前。   豹纹猴男满嘴酒气,开口就是:“弟弟你手也太好看了。”然后他抬头,又看着季遇的脸,笑道,“人也是个美人。”   季遇眼神瞬间一凛。   他不是不知道酒吧里阿猫阿狗鱼龙混杂,之前也经历过一两次类似的情况。   但他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直接拉过他手的。   若是平常,他可能还会冷静甚至很客气礼貌地迂回一下,但今天励小绝来了,他瞬间不只是感到恶心,更是觉得这人挡事儿。   他把手抽出来:“谁他妈是你弟弟,滚开。”   豹纹猴男似乎听不到他的话,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把蝴蝶|刀:“我是玩蝴蝶|刀的,来,哥哥教你。”   他说着,就以极近的距离在季遇面前演示起来,刀光在季遇眼前还没飞绕两圈,季遇就极快地把豹纹猴男的手腕抓住:“你是不是还不滚。”   季遇觉得这人也就单纯地醉酒后言语举止无状,手便钳得不紧,却没想到下一秒,豹纹猴男手腕顺着他手一压。   冰冷的刀片猛然贴住了他的右脸。   他还没反应过来,右脸便感到一阵刺痛。   豹纹猴男顺着季遇脸轻轻一刮,刮出一道极细极浅的红痕。   “果然,弟弟这么白这么俊的脸,就要配点儿红才好看。”   说完他便收回了手,欣赏着季遇的模样,露出很满意的神情。   季遇皱起眉来。   这人他妈的是个变态。   他拿指腹往脸上抹了抹,出血了。   季遇看着他,冷笑一声:“你觉得好看是吗。”   “是啊,很好看。”   “好啊,那你想不想更好看点儿?”   “怎么更好看?”豹纹猴男刚问出声,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人猛地一踹,直接弹了出去。   季遇正想着自己该怎么报复这个变态疯子,结果还没出手,人突然就倒了。   他还以为自己召唤了个影分身。   最后招来了励小绝。   “励小绝,你冷静点儿。”他喊。   励小绝可能最不会的就是冷静。他个高,豹纹猴男又偏矮,还真是抬腿一脚直接踹上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踹在地上,还弄倒了两张桌子。   他倒下的声音终于盖过了嘈杂的音乐和人声,人们都转头来看这里的动静。   豹纹猴男刚想起身,励小绝就用一只球鞋踩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死死踩在地上。   他慢慢俯身,抽出豹纹猴男手里的蝴蝶|刀,很炫酷地甩了下,然后用刀片轻轻拍打他的脸,笑眯眯地问:“你猜怎么更好看,嗯?”   刀片顺着豹纹猴男的脸刮来刮去,被恰到好处地控制着力度,虽不会造成受伤却会有冷飕飕的痛感。   能达到完美的虚张声势效果。   “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就能把你宰了。”他慢悠悠地说。   豹纹猴男酒瞬间就醒了。   那一刻,季遇陡然发现,励小绝是有些黑|帮气质在身上的。   这样的话别人说出来挺傻,励小绝说出来却特别够味儿。   他那淡淡的语气和强盛的气场,季遇若不是知道这人刑法是满绩,还真生出了一种他要搞出人命的错觉。   他都这样想了,更何况其他人。   一群吃瓜群众连忙去拽励小绝,好像他们只有一块儿去,才能尽量减少被这黑|帮混混误伤的可能性。   于是又像上次篮球赛一样,励小绝再次扒开人群,转头看向季遇。   张扬嚣张,一身黑色的锋芒。   他走向他。   低头,抬手,拇指指腹在季遇右脸上轻轻一抹:   “我就上个厕所,你咋就破相了。”   冰冰的手指碰着脸,让季遇全身一颤。   他喉结滚了滚,抬头看着他,开不了口。   最后他缓过神来,慢慢回答:“不好看了吗。”   励小绝笑了:“你这问得也太娘们唧唧了。”他的指腹又在那道细细的血痕上轻轻擦了擦,擦得季遇心都是痒的,   “好看的。”   他说。然后他把自己的鸭舌帽摘下,一把扣在季遇脑袋上:   “所以以后表演时带个帽子,低调点儿,免得又破相。我来不及救你。”   季遇笑了,他用手压了压帽沿,很乖巧地应着:“行。我以后都带帽子。”   他们被酒吧工作人员拉着询问了会儿事情经过,又搞到了一张创口贴。   等他们坐回卡座后,励小绝问:“我给你贴?”   “嗯。”季遇点头。末了又补一句,“谢谢。”   励小绝便坐近,膝盖碰着膝盖,再微微侧过身来。   他一手把季遇脑袋按了按,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脸上,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口贴。   季遇觉得励小绝把他的气息都贴上来了。   他全身都开始发热。   两人的目光在那一刻相碰。   说不清情绪的眼神,一直在交织,缠绕,挣脱不开。   酒吧的音乐很暧昧。   最后励小绝先抽离了这似乎要陷下去的对视,他深呼吸了一口,站起来:   “你要喝酒吗,我给你买。”   “励小绝。”季遇坐着喊他。   “嗯?”励小绝又看着他。   于是他们的目光再次纠缠。   季遇不明白,明明励小绝不会喝酒,为什么他的目光能比酒更醉人。   他受不了了。   他也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励小绝,瞳孔里是斑斓的,映着清晰的人影,终于问道:   “你在京城发烧那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啊。”励小绝挠头,“我说啥了。”   “你说,”季遇一字一顿,“如果我是弯的,你要五花大绑娶我。”   励小绝笑了:“大神,你干嘛这会儿嘲笑我……”   “如果我就是弯的呢?”季遇打断他。   励小绝愣住。   “什么?”   “如果我就是弯的,从初中起就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你会怎样。”   季遇笑着看他,等着他的反应。   他这句话里没有问询。   是在指引。   励小绝盯着季遇的脸,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像是一只误入花丛的鹿。   接着,他舌舔了下唇角,直接笑了。   季遇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笑容,像是最想要的东西以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回应。   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惊喜。   “大神,你他吗不早说。”   “啊?”   励小绝笑得肩膀都在抖:“你知道我一心想把人掰弯,有多么不容易吗。”   “?”   这下轮到季遇愣住。   励小绝慢慢拉过季遇的手,眼尾飞扬:“不然我干嘛喊你打篮球,愿意和你睡一张床,蹭着你玩,让你枕我腿上,我他妈孤儿扶贫吗。”   “从见你第一天开始,我就决定要掰弯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却又像是一直扬起。   扬到季遇感觉自己被陡然塞进了一团云朵里,是喘不过气的梦幻甜腻,无法自拔。   他也开始笑,笑得停不下来。   原来根本不需要指引。   原来他们俩只用奔赴就行。   励小绝握起季遇的右手:“我当然记得我说的话。”   他说着,边把季遇中指上的银质戒指取下来。   季遇正疑惑间,就看着励小绝近乎庄重地捧起他的手。   他把这个戒指慢慢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闪出一道耀眼的银色光芒。   “刚好这个号码是三号,是我的球衣号码,也是我的幸运数字。”   “我现在给你戴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把季遇的手举起来,抵在唇边,轻轻亲了下。   “这会儿不准笑我幼稚,我认真的,先用戒指圈住你。”   “如果你是弯的,我就会娶你,如果你不是弯的,我也会掰弯再娶你。”   “我励小绝说到做到。”   于是那晚,他们就把这个3号银质戒指带走了。   但后面两人想到这事,都开始觉得有些傻。   也是因为这股傻劲儿,当他们时隔几年再次来到S国的Hand Bar时,当他们都忍不住勾连起回忆时,倒也不觉得酸涩。   只觉得挺有意思。   真是两个小孩儿。   当晚六名嘉宾在Hand Bar里聊天喝酒玩到了半夜,骆朗用手机拍摄开启的直播间因励啸季遇转笔时弹幕太多,直接把系统搞卡顿了,最后他干脆就把手机关了。   于是没人关注网友的言论,而半夜突然爆出一惊天猛料时,他们也没第一时间看到。   【实锤吃瓜|某L姓爱豆真是我见过最会遛粉的人,一边立男友人设死艹女友粉,一边在综艺里麦麸炒cp,其实是公费谈恋爱】   帖子只附了一张图,是拍的一个人的手机相册单图。   图里两个男人在接吻,背景是Hand Bar里才会出现的特色手掌心Logo灯光。   人物轮廓其实挺模糊的,距离也很远。乍看起来可能觉得没啥,但如果代入这是励啸和季遇的话,就会意识到。   接吻的就是励啸和季遇。   而按照相册显示的时间,励啸这会儿还在大一。   【想不到吧,LX和JY早就是恋人了,从当练习生到出道,LX一直瞒着呢】   而该帖下的回复就更多了。   【所以LX和JY是真的??】   【CP粉过年!!!】   【我以为我塌房了,但我怎么又莫名挺高兴的】   【楼上真双标,前几天白信远爆出谈恋爱时不一个个都在回踩吗】   【前面的,别过年了,LX练习生时期的男朋友是AVEC队长陈愿】   【???】   【楼上姐妹,这又是什么惊天大瓜】   【张嘴造谣,实锤呢?】   【早期关注SOL家艺人的都应该知道这事吧】   【所以说无论如何,LX反正不是单身,只是看是谈过一个还是两个的问题吗】   【别吧,顶流都爱豆失格,这不是内娱地震吗】   【还顶流呢,说不定LX脚踏两只船,遛粉还给JY戴绿帽,这样的爱豆,直接糊穿地心吧】 第25章 你们为什么分手   如果人可以预知未来, 让季遇知道他和励小绝在Hand Bar的初吻会被人偷拍下来,并且直接公开给全国人民的话,他肯定会选择一个更私密的地儿。   但他当时确实是忍不住。   他觉得确认关系后直接亲上就和吃完饭放筷子一样,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 却不想励小绝给他戴上戒指后就一副“娶完了”的满意神情, 又坐回了卡座沙发。   “没了?”他问。   励小绝抬眼:“什么没了?”   “励小绝说到做到后就没了?   “怎么,”励小绝看季遇意犹未尽, 勾嘴, 眼尾也挑着, “你是想说完就做?”   “……”   “大神, 没看出来你这么饥渴。”   “……”他这话一说,季遇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提接吻这事。   于是他高贵白天鹅式地傲慢转头, 去点了杯长岛冰茶。   “喝吗。”他问励小绝。   “大神,我算是看透你了。”励小绝又是一副“爷都懂”的欠揍表情, 看着他啜了一口,“你是个野人。”   “?”   “你心里很野蛮, ”励小绝作柯南分析状, “长岛冰茶是失|身酒,你想把我灌醉,今晚就和我上床。”   “……”   季遇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这些事就是感觉到了的话水到渠成,结果这姓励的张口上床闭口做的,瞬间毁了这暧昧缱绻的氛围。   励小绝把季遇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笑着解释:“我真不能喝,这三四十度吧,我真可能一口就醉了。”   “你不试怎么知道。”   “我不试就知道。”   “你试试, 就抿一口。”   “好吧。”励小绝不经劝, 也不想太过扫兴, 便同意了。   刚准备拿起玻璃杯,季遇又拿开。   “等等。我怕你一抿就醉,待会儿发酒疯。”   他说着,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往酒面一沾,然后冲励小绝勾勾,   “就舔这一口吧。”   这话一说,两人都顿住。   季遇虽然想撩一下励小绝,但脑子其实是一片空白的。   他都没想到自己下意识有这么个想法。   人真是个会灵光一现的动物。   励小绝顺着他点上酒液的无名指,目光瞬间也像染上了酒。   “大神,你真的很他妈野。”他扬嘴,舌舔了下唇角,“你以为我不敢?”   季遇一看到他这舔唇的表情整个心就已经被挑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励小绝就把他的手抓住。温热的舌尖毫不犹豫地抵上季遇无名指指腹,再轻轻滑过。   那一刻,两人都触电般全身一颤,像是心里有根弦绷紧又突然弹开。   彼此呼吸都开始变重。   明明还没怎么喝酒,但似乎都醉了。   过了好一会儿,励小绝才松开季遇的手,嘴唇微张,深呼吸了一口。   他唤:“大神。”   “嗯。”   “我能亲你吗。”他沙着嗓子看着他。   问得很礼貌,目光却很欲。   励小绝之前不是没想过要亲季遇。   但他又意识到自己不会接吻。   毕竟这事儿他从没经历过,虽然电影里看过不少。但他在某些方面就很轴,明明很随便的一个人突然就有了强迫症。   总之他想落一个完美初吻。   重点在完美。   所以他的想法是,先回去百度百度接吻技巧,稍微揣摩一下,再来。   于是他就一直绷着。   但被这转笔野人这么一勾,他瞬间就绷不住了。   管他的。   季遇此刻全身又热又麻,感觉励小绝刚不是舔了他的指腹,是把他整个身体都舔了一遍。他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一边想着快别废话了一边心跳加快。   励小绝慢慢凑近,抬手捧起他的脸。   Hand Bar 灯光昏暗,他们的呼吸开始交绕,季遇看着励小绝的睫毛都清晰地缀着光点。   柔软的唇很快就贴了上来。   季遇情不自禁闭上眼。   但他还没好好享受这一刻的感觉,唇就移开了。   ?   结束了?   他又睁开眼。   “你亲完了?”   “嗯。”励小绝表情很庄重,就像他刚刚很有仪式感的蜻蜓点水式接吻一样。   季遇目光还在他嘴唇上,忍不住道:“励小绝,小鸡啄米都比你啄得重,你是不是不会接吻。”   励小绝摸了下鼻头:“我只是想初吻能小清新点儿。”   季遇笑了一声。   在励小绝看来,他这个笑容杀伤力极强。   是嘲笑。   这饥渴的转笔野人,以后绝对有你好看。   季遇也懒得矜持了,微微侧身:“我教你怎么亲。”   然后他两手撑在励小绝大腿上,主动把嘴贴了上去,在励小绝唇瓣上轻轻一咬。   他其实也不咋会亲,但他会啃。   不想刚一咬,励小绝就又移开,啧一声:“大神,猪蹄都不带你这么啃的。”   “……”   这人怎么这么多毁气氛的废话。   励小绝不知不觉环住他的腰:“我来。”   他把他整个人往下拽。   季遇又主动去咬。   但他好像真把励小绝瞬间教会了。   这人不知咋的瞬间占了上风,开始反咬他。   那一刻,他仿佛被咬进了励小绝的气息和磁场里,是无法挣脱的甜蜜窒息,令人上瘾。   背后的Hand Bar手掌Logo灯光突然照亮,角落的卡座里两人亲吻的身影反而陷入了模糊的阴影中。   他们唇齿间有淡淡的长岛冰茶的味道,吻得很生涩,却也很默契,很小心翼翼,却也很投入。   更以为无人关注。   于是五年后的某天清晨,在遥远的S国,当季遇起床后发现自己和励小绝的这个时刻被莫名其妙拍下,并且以一个吃瓜爆料的方式被顶上头条时,他全身发冷,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其实从录制节目第一天,在那弱智真心话游戏坦诚地写上“小绝”二字起,季遇便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刻。   励啸就是励小绝,娱乐圈的人可能不知道,但G大的人又怎会不知道。   但或许是校友们素质高,即便有人看了节目,验证了他们是初恋,也还真没人把这当瓜和噱头说出来。也或者是说了但被淹没在网咯的信息流中,无人在意。   总之,从娱乐圈的视角来看,他们最开始还真像谈了段不为人知的恋爱。   但终归会留下痕迹,只要有人踩住,就会顺着那些痕迹就被扯出一条长长的线来。   季遇无法接受的,是这条线以这样一个方式被扯出来。   匿名贴、恶意的揣测、浓郁的励啸黑粉气质。   还有被偷拍的接吻。   他们的初吻。   有些美好的东西被放到互联网,就变成了被窥探和践踏的群体狂欢工具。   他在床上看了手机半小时,最后干脆直接关机了。   然后他下楼去别墅一层的餐厅吃早餐。   面对嘉宾以及节目组工作人员投来的复杂目光,他倒是很坦然,举止自若地坐下,慢条斯理地给吐司涂果酱。   其他人望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星一素】今天也直接停拍了。说来挺奇怪的,节目组明明可以借这猛料狂炒一波热度,但今早小A接了个电话,上层直接叫停。态度还很诡异,是说一切都看励啸。   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塌房。   但励啸目前没有态度。   因为他根本还没醒过来,季遇起床时看了他一眼,还睡得很深,他觉得这货直接睡到明年都有可能。   餐厅里一直陷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骆朗看着季遇,觉得他今天连眼尾都是拒人千里的冷,最后忍不住开口:“大佬你别太关注网上说的,这圈儿里就这样,靠吃瓜八卦博热度。反正我们现在在S国,他们闹他们的。”   季遇干笑了下,垂眸淡淡说:“我就一素人能有啥事儿。”   四位嘉宾眼神更复杂了。   确实,季遇无论怎样都不会成为被骂的那个人,只会有更高的热度。   励啸才是被狙的。   但是作为当事人,又怎么可能没事呢?   连他们都被那些各抒己见乱七八糟的混乱言论搞得头疼。   季遇被他们盯得受不了,吃完一片吐司后不疾不徐地主动开口:   “我和励啸确实大一就开始谈恋爱了,不过他出道前就分手了。所以那爆料说什么公费谈恋爱都是瞎扯。我来参加节目时不知道有他,也没有耍你们。”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些人前说这么多话。依然是没有情绪的语气。   “照片里我们是在聿市的Hand Bar里,可能是昨晚我和励啸也在Hand Bar表演,让人想起来了什么,才会半夜突然被爆出来。”他又说。   这像分析卷宗一样理智淡然去思考爆料时间点的样子,让其他四人更加沉默。   季遇说完也跟着沉默了。   他能解释的,就这些。   于是早餐就这样无声地过去,之后季遇便走到别墅外的花园,靠着一把紫藤花架下的秋千椅转笔,思绪乱飞。   他脑子很乱,就任着手一直在转最简单的FP(FingerPass 转笔招式),也无法转平思绪。   各种信息就像这在指尖游走的笔一样,一直在他脑海里循环滚动,挥散不去。   最后他改成左手转笔,忍不住右手再次打开手机,去看之前故意避开的另一条热门帖。   那帖也是匿名的。   标题是:   【看你们吵翻了,前SOL内部人员来补充点励啸陈愿的瓜吧。】   手指在屏幕前顿了一秒,接着便点了进去。   【首先先科普一下,SOL之所以能成为国内第一造星工厂,推出的团没有不爆的,就是因为他们真的很严,没啥人情味是真的。   他们旗下的练习生,光是颜值就是不停地筛,一般的帅哥美女真别想了,他们是在好看中选最好看。12岁就开始在SOL当练习生、好不容易快熬出头却因为有些长残被踢出去的超级多。颜值卡完就是卡实力,SOL很在意一个人有没有星范儿,这种东西挺玄学的,可能练都练不出来。   而且这些练习生除非颜值实力真特别超群,让人发现了爆火潜力,不然都是签约满五年才有可能拿到成团机会。没把握住就浪费了人生五年。   在推出AVEC前,一共有接近百个练习生来竞争那7个名额,又是非公开又没有粉丝打投,所以说就完全只能靠自己硬熬,一出道其它人全部滚蛋。真的超级超级卷!!!SOL小名毁梦工厂也是这么来的,太压榨了,而且太多人只能当默默无闻的垫脚石。   但励啸是空降的,他好像是被星探直接挖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在上大学了。其他人小小年纪就被绑定了那毫无人性的五年约,结果励啸一进来就可以直接竞争成团机会,你们想想他会被针对成什么样子吧。反正据说最开始还挺惨的。   当时就陈愿与励啸关系最好。陈愿14岁就在SOL了,帮了励啸很多,一来二去就擦出了火花。然后他们还一起携手出道。感觉是双向救赎那种。   所以本来这剧本挺完美的,也不知为啥一出道就BE,我也挺搞不明白。】   回复评论:   【我倒没亲眼见过他们俩在一起,但是当时有传过这两人的聊天截图,还有亲昵照片,假肯定不会是假的,人格担保。】   【没办法啊,我也只是SOL小透明,公司太大艺人太多,其实我就只见过励啸一次,港真,他当时就帅得没天理,头发是银灰色的!!!】   【这事之所以少为人知,主要是SOL的公关水平你们也懂,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再大的黑料也能压下来。再加上互联网没有记忆是吧(小声BB一下,我觉得以SOL洗通稿的水平,删除篡改记忆都可以)】   【姐妹们别问我为啥他们俩谈恋爱还可以出道了,这我真不知道,可能是实力长相都足够匹配吧。励啸就不用说了,陈愿的rap内娱也没人能打吧】   【季遇?这我不知道,从没见过】   季遇把这帖子看了不下四遍,点进去、退出、又点进去。   就是控制不住。   啪一声,左手转的笔掉在了地上。   他蹲下身去捡。   抬头就看到了徐潇,正蹙眉望着他。   季遇竟笑了下,笑容里有些自嘲。   “有什么事儿。”   徐潇不说话。   “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徐潇。”他说。   徐潇没想到季遇这么直接,一时间抓耳挠腮的,最后就挤出一句,“大佬,啸哥还在睡吗。”   “嗯,我出来的时候还在。”   徐潇“哦”了一声,深呼吸一口,又叫了一声:“大佬。”   “说。”   徐潇看着他,再次回到半天不吭声的状态。   季遇又笑,把笔揣回兜:“你不问一直盯着我我能说啥。”   于是徐潇再次深呼吸一口,终于鼓足了勇气:“好吧大佬,那我直说了。”   “嗯。”   “我觉得你和啸哥是有误会的。”   季遇没说话。   “我没想到那晚你说的那个啸哥前男友是陈愿。我今早六点就醒了,本来还想睡回笼觉,看到热搜后完全睡不着了,就一直在看各种评论。基本上把热门帖啊微博啊都刷了一遍,然后大佬,我觉得!”她越说越激动,   “你们的事情是真的,但陈愿是前男友这事儿,多半是假的!”   季遇听罢,微挑了挑眉。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大佬,感觉很多都不合理,如果啸哥和陈愿真谈过恋爱,他们后面成团两年难道会完全看不出来?”   徐潇振振有词。   她默认两人是因为这事分手的,一心想要拯救,   “大佬,我能冒昧问一下,你知道啸哥和陈愿的事儿时,还和啸哥在一起吗。”   季遇插着兜:“在的。”   在的最后一天。   “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遇坦然,没啥掩饰的:“我电脑上还登陆着他的微信,就看到了。”   “看到啥了?”   季遇冷笑了下:“看到图了。他们在一起的图。”   “哪种在一起?你是怎么看到的?”   季遇这下不太想回答了,开始觉得心烦,有些敷衍道:“就牵手啊什么的,励啸发给文件传输助手,所以电脑上一登录就弹出来了。”   “发给文件传输助手?”   “嗯。”   徐潇疑惑:“这种图怎么会发给微信传输助手?大佬,我觉得越来越离谱了。你发现后怎么和啸哥说的,他怎么解释的。”   她疯狂想要解开她所认定的误会,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经开始变得紧逼无礼。   “没。我没问他什么,他也没解释什么。”   徐潇一愣,“你们什么都没说?”她瞪圆了眼,扬起声调:   “然后你们就分了?你们就这样草率地分了?”   这话让季遇瞬间不耐烦起来,他捏了下鼻梁,沉声:“徐潇。”   简单冷淡的两个字把过于激动的徐潇又拽回冷静。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问过头了,连忙又缓声道:“对不起啊大佬。我就是觉得,你们怎么能就这样分了,什么都还没问清楚呢,这可能就是个乌龙啊。而且你们那么配……”   她越说声音越低,是深深的遗憾与不解。   她的声音也勾得季遇情绪上涌,感觉有些刻意想压抑的东西不断在往上冒,垒在心底的砖块慢慢瓦解。   他忍不住顺着问:“你觉得我和励啸很配是吗。”   “对啊。”徐潇狠狠点头。   季遇眼皮一垂,笑了一声:   “嗯,我也觉得我俩挺配的。”   一阵风吹过,他的声音飘在风里,是散的。   “那你说,那么配的两个人,会因为第三者分手吗。”   徐潇一愣。   “你知道我是哪种人吗徐潇,”季遇看着自己的手,左手拇指下意识地滑着右手无名指的指节,   “大学要毕业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我要成为律师,结果我去转笔了,他们都不理解。但其实这没啥不理解的,就是因为我想随着心走,做我想做的事儿。我挺野的,而且特别自我。”   他发现自己今天诡异的话多。   “所以我其实不在乎励啸是否真和陈愿在谈恋爱,因为我只关注自己的感受。如果我想和励啸在一块儿,我还是会和他在一块儿。他们真谈了我就想办法把励啸再抢回来,抢不回来那就三人行呗,只要我和他在一块儿就成。”   徐潇又愣。   “当然三人行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可能抢不回来。”季遇又笑了下,“说实话,我若是想,哪怕励啸喜欢的是女人我也会把他拽住。”   他说得很笃定,很自信。就像他转笔时的感觉一样,有一股叛逆的不走寻常路的酷劲儿。   他会把笔牢牢控在手中,不会让它掉落。   “所以陈愿,他最多都只能算是导火线,并不是分手的理由。”   季遇说着又转过头,背着徐潇,看着紫藤花像瀑布般垂在眼前,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语气变柔了些。   “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是我真的想分了。”   冷得像冰的声音,像把剪刀,把徐潇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给彻底剪断了。   “那你们分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啊?我要受不了了。”她声音又再次抬起,“大佬,是你不爱了吗。”   这句话过于像肥皂剧的台词,揭开的问题也过于隐私,以至于让季遇直接冷哼一声。   “徐潇,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他问。   徐潇怔了下,最后慢慢承认:“确实没谈过。怎么了大佬?”   季遇:“你问题挺幼稚的,像小女孩儿。”   他和励小绝之间从没说过什么直宣感情的话,嫌矫情。励小绝说“大神我爱你”的时候,都是求季遇办事儿的时候。而季遇的下一句,一般是滚。   徐潇怔怔地看着季遇的背影,虽意识到自己的每个问题都可能踩着他的雷点,却依然选择处在失智边缘不管不顾地问下去。   明明看着两人眼神都有戏,凑在一块儿却好像刻意要远不近的,她看着着急。   “对不起大佬,我的意思是,你对啸哥没感觉了吗。”   季遇扯着嘴角笑了下,低下头来,稀松平常地坦诚道:   “还有吧。”   “那明明有感觉为什么还要分手!”   徐潇要疯了,也不管失礼了,直接把这个问题砸了过去。   季遇皱着眉,他背过身来本就是不想徐潇还问下去的意思,却不想今天这姑娘诡异地激动,硬要刨根问底。   良久,他呼了一口气:   “所以说,这手分得很他妈难受啊。”   他说着便转过身来,心里堵得慌。   结果直接碰上了励啸的胸口。   季遇彻底一滞。   励啸刚站过来,正低头看着他笑。   “大神。”   他慢悠悠地轻轻掸去他肩膀上的紫藤萝花瓣,用励小绝的欠揍语气在耳边低语:   “最后两句,我都听到了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哈 第26章 他在憋一个大招   听到就听到了呗, 又改变不了什么。   季遇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按了下手指关节,啪的一声。   励啸满眼笑意:“大神,你这脑子一乱就掰手指的毛病真得改改, 对关节不好。”   “……”   季遇目光终于从撞着的胸口抬起, 和他对视,余光越过他的肩膀还可以看到徐潇迅速溜走的身影。   有一瞬间, 他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早就撺掇好了。   但他看着励啸头发上翘起来的两根毛, 和因为站得过近能深切感到的懒散气息, 就立马意识到这人是真才醒, 应该没那闲心做这种事。   他声音淡淡地说:“你还有心情偷听。”   励啸轻抬了下下巴:“本来没啥心情的,这会儿心情变好了。感觉追人都有了动力。”   季遇笑了下:“你别想多了。”   “嗯。”   两人还在对视。   季遇觉得若移开目光就是心虚, 便看得格外直截了当,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能从励啸有些棕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和紫色花影。   紫色开始荡漾, 励啸笑眯了眼:“我不会想多的大神,我只是get了一些新的信息点。”   “……”   “我也不急。”励啸说着就扬起手来。   季遇下意识地觉得他要摸他的脸。   刚准备偏头, 励啸的手便从他的耳旁越过, 去拂了把他脑袋后面的紫藤萝,微微撩起一串儿来。   缀着连绵紫色的花枝扫过季遇的耳廓。很痒。   “大神,你特别像那种花变的妖怪。”   “……”   季遇都听不出这句话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   励啸:“妖怪都很勾人。”   “额,那是妖精。妖怪是吃人的。”   话音一落,季遇就被自己傻到了。   他为啥总忍不住接嘴和他探讨一些细枝末节的幼稚问题。   “但你是男的, 所以是妖怪。”   “你说你这话弱智吗。”   励啸又笑,松开手,花枝又弹了回去:“确实挺弱智的。”然后他话锋一转, 声音突然沉了些,   “大神, 网上那些话比我的话更弱智,如果他们骂你,那是因为他们想骂我,你别往心里去。”   季遇看着他,被他瞬间就从弱智言论跳回现实的言语搞得有些愣。   连目光都陡然变严肃了。   季遇耸肩:“没人骂我。”   骂你的倒确实多。   有些评论季遇只觉得不堪入目。   “那就行。”励啸似乎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季遇也终于逃离了那种被包裹的感觉。   他揉了揉头发,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想我怎么处理?”   “我怎么知道。”他哼了一声,“是你人设崩塌。”   “我没崩塌。”励啸说,语气挺散漫的,“公司让我赶快发个声明,把该否认的否认了。他们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多半又是买通稿压评删帖一条龙,但我觉得没劲。”   这个词让季遇情不自禁眉毛一挑。   他以为这事会让励啸很烦躁,甚至有些慌乱,结果他就一副没找到乐子闲得慌的表情,随意蹦出个“没劲”。   果然他不懂顶流。   在季遇概念里,明星爆出来个瓜后下飞机都会把自己捂得更严实,不停躲避涌上来的摄像机。   姓励的现在虽然在S国不用下飞机,但他给季遇的感觉,就是那种巴不得把一整张脸都怼在镜头前,说“爷就是头条”的人。   真不把事当事。   “我打算今晚来个直播说。”励啸又补了一句。   “直播?”   “嗯,就趁着这个节目,直接说了。”   “你打算说啥。”   “问我啥我就说啥。”   季遇听罢,眯起眼来。   他仿佛看到励啸头顶上正飘着个能量槽,蓄力缓存中。   等到了晚上,槽满了,他就会发疯。   励啸把头往后仰了仰,打算走了:“我先去吃早饭哈。”   他迈着悠闲的步伐转身,在季遇眼里留下一个平直宽阔的后背。   季遇欲言又止。   励啸起来的晚,和季遇说了半天,又困在手机里回消息接电话耽搁了很久,已经没有早餐留给他了。   本来再磨蹭磨蹭都可以直接准备吃午饭了,但他实在饿得慌,昨天就吃了点儿压缩饼干,看那装修得很法式的开放厨房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干脆自己先搞个三明治凑合。   季遇在外面又转了会儿笔,走进室内就看到偌大的厨房里他似乎很贤惠的身影。   他看到他,招手:   “大神,过来。”   季遇过去了,他刚好有问题要问他。   “你吃吗,我在做三明治。”   “我不用,你自己吃吧。”季遇靠着冰箱,看着他煎蛋。他旁边的盘子里已经备好了芝士、生菜、鸡胸肉、甚至还有菠萝片。   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吃。   厨房里没人,很安静,只有煎蛋时发出的滋油声音。   别墅就像是他们两个人的。   节目组和嘉宾仿佛在刻意给他俩留下空间。   “励啸。”他喊他。   “嗯?”   “你最开始进SOL的时候,过得很惨吗。”他问,比刚刚的眼神还直白。   季遇看了那励啸陈愿的帖子后,其实心里就一直有根绳拧着。   【励啸一进来就可以直接竞争成团机会,你们想想他会被针对成什么样子吧。反正据说最开始还挺惨的。】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姓励的看上去如此不好惹的一人,每次打架都是一出手就搞出大阵仗的人,能如何被针对。   尤其是他天天去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励啸看了他一眼:“啊?还好吧。”   然后他转头给鸡蛋翻个面。   他的这个反应在季遇看来,和承认没啥区别。   励小绝装傻就喜欢先啊一声,这习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季遇微微皱起眉来。   励啸垂眸把煎好的蛋放在吐司片上,黄灿灿的,煎得很漂亮,慢慢说:   “大神,我都说过了网上很多话都是弱智。”   他很随意粗糙地把他准备的那些食材往鸡蛋上铺,但放菠萝片的时候却很用心,和绿油油的生菜一配,看着色彩斑斓,挺有食欲。   “我承认是挺辛苦的,但都是这样儿,练习生嘛。说惨太离谱了,可能是娱乐圈流行这种美强惨人设吧。”   最后他给吐司片抹沙拉酱:“我有时候确实累得受不了,但一回来看到你又觉得还好了,真的。每天在练习室累死累活的时候一想到晚上可以给你表演一下,就觉得也还不亏。”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好像他没打算用这些话向季遇证明什么,就像念一个公告牌的标识一样。   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但这话无意之中却让季遇恍惚了下。   “你吃不。”励啸问他。他正把自己做的三明治对切。   “我不吃吧。”季遇说。   励啸笑了:“吃就是吃,不吃就是不吃,‘不吃吧’就说明你想吃只是不好意思吃。”   他说着就捏起一半,举在季遇眼前:“试试吧。吃个顶流做的三明治。”   这话让季遇笑了下。   他觉得自己不吃显得有些戏多,便也拿了过来。咬了一口,一股子沙拉酱菠萝味。   这人到底放了多少菠萝片。   “你觉得如何。”励啸问。   “还行。”   励啸三口四口就把他那半三明治吃了,然后手反撑着桌台,看着季遇细嚼慢咽,突然沉声:“大神,我给你说个事儿。”   “嗯。”   “我今晚要直播,我们俩的事儿已经被扯了出来,我无法避开,所以少不了会提及你。”   “嗯,我知道。”   “我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既然都这样了,我到时候也不会说假话,可能就是随着直觉走。你不介意吧。”   季遇抬眼看着他:“你是不是要发疯。”   励啸直接笑了:“没,我一直挺理智的。”他仰了下头,继续道,还是很无所谓的语气,“SOL写的通稿,是讲我一当练习生就和你分手了,现在已经有很多营销号在发这个,但我晚上直播时不会这么说。我会说实话。”   季遇默默地吃着最后两口三明治,没吱声。   “但我其实也就在这圈儿里呆了两年,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主要是怕影响你。”   季遇隐隐觉得,励啸头上那个能量槽要满了。   他好像真的要憋一个大招。   他这会儿终于把三明治吃完了,励啸很快地给他递了一张餐巾纸,他擦完嘴,揉成一团抛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初吻都爆出来了,我一个转笔的会影响我啥,你随便吧。”   真就随便吧。   他突然就觉得,即便不能成为顶流男朋友,被顶流承认“谈过”,在练习生时期也在谈,这也挺酷的。   顶流练习生初期,每晚还要回来给他表演呢。   G大法学院四楼有个被叫做西厅的地方,挺多功能,有时候院里的迎新晚会在那儿,有时候是辩论赛舞台,有时候还会改成模拟法庭。   励小绝才当练习生没那么辛苦的时候,确实是每晚都会拉着季遇偷偷跑进去,向他展示当天学的东西。   那地方虽然是公共的,任何人都可以进,但是没有许可其实啥都不能用,灯都找不到在哪儿开。每天晚上他们溜进去时,都是又黑又安静,感觉像溜进了一个淹没在地下的废旧音乐厅。   但没有灯,怎么看表演呢?   打灯。   观众席第一排前面有长桌,一般是留给老师或者评委坐的。他们打开手机闪光灯,随便找个什么高点儿的东西,让手机靠着立起来,对上舞台。   两束白色光芒混在一起,射在舞台中心,营造出小小的聚光灯效果。   但是第一天他们就发现,当励小绝站在这低配聚光灯中间时,闪光灯直刺眼睛,他睁不开,就“不会有完美的表情管理”。   于是就改了,一部手机立在旁边一点儿,偏光。另一部手机季遇拿着,跟着励小绝的表演走。   追光。   然后励小绝爬上舞台跳舞,他那会儿的舞姿特别Swag风格,街头、自由、毫无拘束。   季遇则直接一屁股坐在那评委席长桌上,脚悬着,举着手机欣赏他的表演。   他举着光,去追逐他的身体。那束小小的光和着他舞姿的律动,照亮他银灰色的头发,照亮他的半边脸,照亮他的脖颈和左边的锁骨,照亮他有力的手臂。   这一块儿陡然亮起,另一边又暗下,励小绝在这过于低配的灯光下,永远是置于一片光亮一片阴影,但他总是表演得很沉醉,季遇也看得很沉醉。   西厅挺小的,但当整个厅只有两个人时,又挺大的,尤其是黑暗更会放大它的空旷。那儿只有两束小小的光,一束在动,去点燃人影。   季遇坐在黑暗中,用闪光灯去追逐他。   但是他在第一天就猛然意识到。   他举的闪光灯太弱了,总是追不上耀眼的励小绝。   那一天,励小绝很满意地说:   “大神,这就是我的第一次舞台了,你就是我的第一个观众。以后你也要给我举闪光灯哈。”   季遇很幸福,却又第一次对着他,生起一种无力感,他忍不住道:   “那个时候到处都是绚丽的舞台光把你围住,闪光灯早就被淹没了,不重要。”   结果下一秒,他那种无力感就被励小绝的一句话给吹散了。   他揉了下他的头发。   “让你举闪光灯不是让你照亮我,是让我看到你。傻逼。” 第27章 乌龙和男友人设   季遇不是什么圣人, 从未有过什么甘愿默默无闻的无私念头。相反,他觉得他和姓励的最大的相同点,就是都挺喜欢装逼。   只是装逼路子不同,一个直接高调一个故作低调, 一个喜欢搞出大阵仗一个酷爱不走寻常路, 本质上,他俩习惯目光也享受目光。   这可能是很多帅哥的通病。   所以, 当励啸说要直播“说实话”时, 他觉得行。   爆吧, 反正都这样了。   公开也算是留下痕迹, 不至于让大学那几年都搞得像他做的梦。   对吧?   他不知道对不对,他到了下午脑子依然是乱的, 这些不是他能掌控的事儿。   励啸似乎能掌控,他看上去既自若又潇洒, 甚至有些兴奋。和季遇做好“预警”后,他就去和节目组的人谈, 偶尔接个电话。   季遇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货头发上两根立起来的毛始终没压下去的原因,难得给他一种支棱起来的感觉。   两人之后没在一块儿,励啸毕竟是舆论本舆,被困在狂轰滥炸的消息中需要一一应付。季遇则又去外面花园转笔了。   说来全球总决赛第一轮即将开始,这一轮虽是线上, 只用录制solo*上传,不用那么急。但好歹也是转笔全球赛,技巧难度要求都不一样。   季遇还想夺冠来着。   结果现在天天住在热搜。   直到快傍晚的时候他才又走回去, 经过书房时, 就听见节目组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唠嗑。   “到时候就在客厅呗, 宽敞,收音也好,我们还可以挤在前面看,一个机位就行。”   “啸哥说别人问他啥他就说啥,这不太现实吧。开麦那不吵翻天。”   “嗯,我给他说了,我说还是禁言比较好。他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就行。”   “他会怎么说啊?所实话,感觉这否认承认的意义都不太大了啊。他最多讲讲和陈愿的那个瓜,感觉还多真的,就是不像和季遇这种,有锤。”   “目测啸哥要说的还挺多,早上你没听季遇和那些嘉宾讲吗,他和励啸练习生时期都还在谈恋爱。”   “可SOL官博已经发了公告了啊,说励啸进公司后和谁都没谈过,还律师函警告来着。”   “啧啧,你说啸哥会把这事儿承认了吗。”   “我觉得会。”   “但SOL都这样发了,他直接打自家公司脸?他不会这么刚吧。”   “人家是顶流,SOL还仰仗他吃饭呢,可以为所欲为。”   “可拉倒吧,流水的顶流,铁打的SOL,艺人哪有这么自由。你以为一个出道两年的男爱豆真就那么重要?而且这是谈恋爱诶,说明他从最开始就是在欺骗公司。”   “那干脆不承认?反正那张照片时间不是还在他当练习生之前吗。”   “那季遇咋办?”   “季遇有啥咋办的,都分手了还能被曝光到这一步,他一素人无论怎样都是赚的。”   “总之待会儿肯定是连连爆的热搜,好期待。”   "确实哈哈。"   她们聊完了,季遇也听完了。他神情寡淡地上楼回自己房间,一推开门,又直接对上励啸的喉结。   其实也不算是直接,励啸离他挺远的。懒懒坐在窗边一小沙发上,仰头靠着沙发背,所以看不到脸。再加上沙发后种着一盆长势极好的龟背竹,疏落有致的叶片垂下来,也给他的上半身都覆上一层阴影。   就喉结很清晰锐利地凸出来,直直落入季遇的视线。   励啸两只手还搭在敞着伸直的大腿上,右手握着手机,大拇指甚至也还按着屏幕。感觉像处理消息处理累了就仰头闭目休息下。   结果,直接睡着了。   他手机屏本是熄着的,但消息一弹屏幕就会亮起。季遇走近时,就看到带着微信图标的弹窗不停地冒,覆盖了半边锁屏。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瞟到了他的手机锁屏。   是熟悉的雪景。   他迅速移开目光,又轻轻把叶片掀高了些。   一张皱着眉、哪怕睡着也倦色明显的脸。   他俯视着这张脸,能闻到飘过来的淡淡烟味。   那一刻,季遇不知不觉就明白。   这货可能并没看上去那么潇洒。   他盯着他看了会儿,手指松开,刚掀起的绿色叶片再次掩住眼前人的额。   然后他拉了窗帘,走出房间。   晚上直播定的是七点钟,听起来很黄金,但按照时差,国内其实是凌晨三点。   不过直播间开启时,依然是瞬间便涌入了超过四千万网友。   季遇也是这四千万之一。他也不知咋想的,明明都坐在摄像机后面,抬头就能看到励啸直播,但他还是选择看手机。   弹幕已经布满了整个屏,要么是【前排合影】和【第一】,要么是励啸粉丝在【啊啊啊】,要么就是骂他【快糊】【不要脸】。   结果励啸还没来。   “啸哥不会还在睡觉吧。”坐在季遇旁的骆朗小声嘀咕。   不想话音一落,励啸就慢悠悠下来了。坐到镜头前的沙发上时还在揉后颈动脖子,毫无拘束地醒神。   但季遇能明显感觉到,他不一样。   他也不知哪儿不一样,面前人就像是突然切换成了另一种模式,那股直逼而来的气质都是陌生的。   变得过于冷淡和锋利了。   弹幕很喧闹,别墅里却很安静。过了好久,励啸觉得差不多了,开口:“可以开始了吗。”   早就可以了。   摄影师比了个OK。   于是弹幕飘着飘着就没了,屏幕陡然变得干净。   励啸微弓着背,两手肘支在大腿,是他平常打游戏时会用的姿势。   他面无表情把目光扫到镜头,先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然后单刀直入地说:   “针对半夜的爆料,我现在来回应。”   “我主要回应三个东西,一陈愿,二我自己,三,”他顿了顿,眼神突然飘过镜头,锁住后面那个低头看手机的男人。   “季遇。”   所有人都坐在别墅客厅里,安静得呼吸可闻。   只有励啸的声音,敲击着法国橡木地板,反弹拍过季遇空荡荡的耳畔。   “首先,陈愿。没谈过,不是我前男友。”励啸语气淡淡,“要出道时公司打算炒我俩cp,但后面没炒。当时留下了点儿物料,写过通稿,提前流出做过小范围预热,不过后面没啥用,之后也被盖下去了。就这样。”   “我靠大佬,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徐潇小声冲季遇说,激动得睫毛都是飞起来的,“我就说是误会吧!我就说是假的吧!你们当时就应该稍微多问两句!”   季遇看着屏幕,没搭理她。   他现在应该要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反正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只觉得心里更空。   当然那天他确实是很震惊的。一登微信发现还是励小绝的账号,打算退,结果文件传输助手的窗口又弹了出来,他不想看都难。   照片和短视频,都是励小绝和另外一男人的肢体接触互动,拉手勾肩对视摸头,还有双人舞,这都还可以勉强理解为兄弟情。但有张照片里两人用的是同款手机壳,一红一蓝。   季遇觉得很离谱。   不过他很快便遏制住了惊愕,只是自嘲地笑了下,把微信退了。   他没心思想更多。那段时间他过得很痛苦,早就心力交瘁。   而摇摇欲坠的分手打算,便在看到这“绿帽石锤”一刻,被彻底敲成尘埃落定。   他很冷静地给励小绝打了电话。   他没说他看到了他的微信,看到了这些东西。   他觉得没必要。   这不是关键。   这只是推了他一把,让他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完美且不得不的理由,推他去说分手。   于是他说了。   当时他以为自己会和励小绝扯很多。以为自己会被发问,被纠缠。   但他们的通话时间只有五十一秒。   之后便再无交集。   直到【一星一素】的重逢。   他们用五十一秒,结束了三年的恋爱。   这个过于短暂的通话时间,让季遇更觉得自己被绿了。   或者说,那会儿的他,希望自己是被绿了。   他懒得去纠结细节,只想早早盖棺定论,不停地给自己洗脑,以为这样就可以分得更干净些。   结果发现都是放屁。   季遇觉得,他和姓励的分手就像两块儿磁铁一样,即便吸起来时看着很紧,只要用力掰开,便是啪地一下迅速断成两截,完全不拖泥带水。   但在这分手的两年间,他在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里,都看到这两块磁铁间涂了一层很厚的胶水。   分开是分开了,但中间的胶水还在,黏糊糊地拉扯着混乱的胶丝。   归根到底,他们的问题不在这儿。   励啸甚至从没想过季遇知道陈愿这人的存在,他当时随便地把别人发给他让他存好的东西再丢给文件传输助手。   好歹炒cp这事儿流产了,他到现在都懒得解释。   于是他轻描淡写把这说完,也不管中间还留下的些许疑问,火速进入下一个。   “接下来,我自己。”他又靠回沙发上,下巴微抬,看着很傲,“那个爆料贴我看过了,说我立男友人设死艹女友粉。但不好意思,我是个gay,”   他开始笑,声音是冷的,抬头看着镜头的瞬间笑意也敛了,“我既不艹粉丝也不艹女的。”   “天,啸哥好刚。”骆朗又在旁边嘀咕。   季遇则皱起眉来。   屏幕前这个男人既不像励啸,也不像励小绝。   戾气过重了。   “发帖人是不是对男友人设有什么误解。”励啸的声音也掩不住火,“一,我不是靠打投选秀出道的,没让粉丝花过钱,我出道前只有一个人支持我。”   季遇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一眼。   结果又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眸,从屏幕前和屏幕外一起穿过来,让自己彻底被包裹。   励啸牢牢地注视着季遇,缓缓继续,“二,我也从没贩卖过男友幻想,我粉丝都知道我是什么脾气,我对她们又凶又无礼;我也没想过撩她们,天天在镜头前捂这么严实难道是为了养痱子吗。”   “但要说男友人设,我也不是完全没立过。”励啸又笑了,但这次是眯眯眼的笑法,是娱乐圈没怎么见过季遇却见过无数次的笑容,他现在也是笑给季遇看的,“可能在这综艺里我比较像男友人设吧。”   他的笑容里有些嘲意,   “哦不,准确的说,是追男友人设。”   话音落下一瞬间,季遇终于意识到励啸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要憋的大招是什么。   “所以最后,”励啸终于从靠着的沙发又坐直,懒洋洋的眼皮也掀起来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来说季遇。”   这会儿励啸还挺激动的。   想讲很多。   该承认的,刚宣告的,很多。   “照片里确实是我和季遇,我和季遇从大一就在一起了。我——”   他眼神变直,蓦然顿住。   他看到季遇站了起来,注视着他,很冷很复杂,别有深意。   季遇冲他做了个口型。   “我来说。”   励啸还没反应过来,季遇就直接两步三步走到了镜头前,坐到了他旁边。   眼前面对的是一群惊愕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和嘉宾。   或许身旁还有惊愕的励啸。   他看着镜头,深呼吸了一口,声音平平直接接口:   “既然说季遇,还是让本人来回应吧。”   手指指腹下意识地摩挲起来,   “我顺着励啸的话继续,我们确实在一起过,但很快就分手了。远远在他当练习生之前。”季遇的话听起来客观也理性,   “录节目碰见是巧合,公费谈恋爱是扯淡。我们现在在一块儿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们非要理解成麦麸炒作的话,那这个综艺,”   他说着,侧身把目光又移到励啸脸上,声音轻了些,仿佛觉得十分疲惫,也不容质否。   “我退出好了。”   别墅众人陷入哗然。   听到这话,励啸像是被刀猛刺了一下,脸色变了几变。   他看着季遇,这人无波的眼眸如黑洞般看不到底,只会拖着他下坠。   他知道自己如果这会儿还反着他来,那就是真追不回大神了。   最后他闭上眼又睁开,直接哼了一声,似乎要把季遇心底剥开一样,不断攫取着他的目光。   他沉着嗓子接口:   “哦,那我也退出。”   作者有话要说:   *Solo:转笔者个人拍的影片   晚上还有一章哈 第28章 五十一秒的对话   别墅很安静。   即便季遇开口后有一阵短暂喧闹, 但在励啸开口后也全部归于沉寂。   是不敢出气的震惊的安静。   镜头里,励啸和季遇还坐在沙发前默默无言地看着彼此,拍不到他们的眼神,也说不出什么味道。只有小G, 因为离得近, 能看到励啸手臂上隆起来的青筋。   他觉得这俩人可能要打起来。   就这么保持静止画面几分钟后,励啸站起来, 极为不耐烦地扫了镜头一眼:   “关了。”   然后他不由分说用力抓住季遇的手腕, 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 直接拽着他往前走。   他迈着大步拉着季遇穿过迅速分开的人群, 走出别墅。   夜色很浓,风迎面扑了过来。   豪宅是在山顶, 他拉着他走过石子路和草坪,仿佛要走到山峦起伏的尽头。   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而步伐更快。   季遇跟着他, 手腕被钳得又紧又痛,他感觉自己哪怕脚不动也会硬生生被这人拖着。   “你可以松开手, 我会跟着的。”他说, 声音弥散在夜风里,空荡荡的。   励啸没说话,也没松开手,更没回头看他。只有冰凉的手指把季遇的手腕圈得更紧。   直到房屋被彻底隐没在身后的黑夜中,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山坡上励啸停下了脚步, 把季遇用力往面前一拉。   他低头垂眼看着他,呼吸也迅速把季遇裹挟。低沉甚至有些哑的声音凶巴巴的:   “你他妈怎么想的。”   季遇笑:“你怎么想的。”   “你问我怎么想的?”励啸的眉深深拧起,他还攥着季遇的手腕, “你难道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你先把手松开。”   励啸直接干笑了一声:“我不。”   季遇试着挣脱了下, 无果, 便也不管了。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励啸,我以为你进娱乐圈后变成熟了些,结果没想到还这么幼稚。”   “怎么,你是想在直播里,直接说要追我是吗。”季遇望着他,黑夜里励啸的眼睛很亮,像鹰,“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没有,我干嘛要想后果。”励啸烦躁地迅速接口,“后果是我做了才会有。我现在什么都没做,还想个屁后果。”   他把手拽了拽,季遇被他拉得更近,声音在胸腔里共鸣,   “大神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先说了做了,公司什么反应再说,我再去解决。”   季遇直接冷笑了下:“你和你公司怎样我管不着,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后果。”   励啸一愣。   “你在节目里一说,以后我们镜头下的一切都会被解读,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怎么看。”   励啸不屑地哼了一声:“爱怎么看怎么看,我都是一样追,老子还管别人?我就算不说也会被解读。”   “但你不觉得你他妈像个小丑吗。”   励啸一怔,手蓦然松开。   “你觉得我追你像个小丑?”他抬高了音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觉得我追不到你是吗。”   “那不然呢?”季遇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你私下发疯别人管不着,但你在节目里说出来,所有人都拿你当笑话,励啸,那时候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励啸不说话,目光深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神,我再说一遍。”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我不管别人当我是小丑还是笑话,那是他们的事儿,我只是追你。”   “是,那你他妈管不管我?”季遇骤然心烦,声音都激动了,他瞪着他,   “你让别人怎么看我?若我们还在一起,这么拍,行,ok。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不明白吗。你发疯说要追我,于是我任何行为都会被看作是对你的回应,或好或坏。我现在和你没啥关系,不喜欢别人对我的私事儿和行为评头论足。励啸,你他妈是明星,但我不是。”   他从励啸的目光里移开,觉得山顶夜风是真冷。   有一瞬励啸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一字一句地问:   “所以我是明星,就是当初我们分手的理由吗。”   季遇没说话,又下意识地想按手指关节。   不过他停住了。   按响了励啸也会听见。   “算是吧。”良久,他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两个世界的人了。”   季遇没说假话,这确实是他想分手的原因。   之一吧。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励小绝后期不得不住进了公司宿舍,那会儿他们一周都见不了几次面,也就每周日下午能待一块儿。但在那个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励小绝一般都不想动,表面积极,但季遇能看出来他没什么兴致。   他们的聊天内容变少了些,以前两人之间也主要是励小绝嘚吧嘚吧更多,季遇负责在旁边灵魂吐槽。但那段时间,励小绝也不知是不是累了,还是压力大,反正没什么分享欲。   但即便如此,他们之间还是没什么距离的。就是沉默地坐在一块儿,也还是觉得亲密。   季遇第一次生出和励小绝的“距离感”,是有一天要给励小绝送张学籍证明表,约的是星期二,但季遇周二临时有个转笔的活动,干脆就周一去了。   他没给励小绝说,反正这人训练时也不能用手机。   他打算直接放到楼下前台。   结果刚进SOL很金碧辉煌的大门,对面电梯也打开了,一群练习生鱼贯而出。   他们勾肩搭背嬉笑交谈着,都穿着黑色的练习服,整齐又漂亮,季遇觉得他们都星光熠熠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最星光的那颗银灰色脑袋。   励小绝是最后一个出电梯的,插着裤兜低着头,也不和前面人一起喧闹,看着很拽。   在季遇眼里,他的出现让前面人都沦为了众星捧月的背景板。硬生生走出了一种压轴登场的感觉。   他们一群人出了电梯就往右拐,但也许是心有灵犀吧,一直埋头走在最后的励小绝突然就往后看了眼大门。   看到季遇那一刻,他猛地一怔,本就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有些凝固。   季遇到现在也不明白励小绝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   他看上去很意外,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不愿看到季遇出现。   励小绝插兜走近了他,问:“你咋来了大神?”   这句话问得季遇莫名有些火大。   不该来是吗。   “我给你送表,我明天没空。”他说。   “噢。”励小绝反应过来了,扯着嘴角眯眼笑了下,“谢了啊大神。”   季遇看着他,又看得到他背后一群穿着黑色练习服的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他们是一个整体。   而穿着白色休闲卫衣的自己,很突兀,很格格不入。   SOL大门就像一个分界线,隔绝了他和其他人。   而这个其他人里,也站着励小绝。   季遇也在那一刻再次意识到。   这人要成为明星。   而自己只会转笔。   “两个屁世界,”励啸听季遇这么说,瞬间又开始不耐烦起来,“这综艺难道是平行时空吗。大神,你总是想得多。”   季遇笑了下。   可能是吧。   “我现在也明白你意思了大神,”励啸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你不想我明着追你,不喜欢把这事儿公之于众,只能接受我暗戳戳地发疯,也只能接受恋爱后再被人欣赏。好的,我懂了。”   ?   季遇一愣。   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认真的吗。”   不想励啸真是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   “大神,你说过你对我还有感觉,你今儿堵住我的嘴,甚至连我练习生时期谈恋爱也不愿承认,不也是担心我违约会怎样吗,”他又自顾自地分析道,“其实多半不会有什么,也就是被骂和支付巨额违约金,但我既脸皮厚又有钱,不用担心。”   “……”季遇再次翻了个白眼,“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若是直接这么承认,那我们大学隐瞒了这么久也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励啸说,斩钉截铁,“都有意义。”   夜色静谧,季遇不知道和这脑洞清奇的人说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山坡上,两手撑在身后。   励啸也坐到了他旁边。   他们能从山顶俯瞰到黑色的海岸线,和散布的城市灯火。   “所以你真的要退出节目吗。”励啸问,“关键是S国回国的航班就那么几架,我们还得待几天,怕是还得把这期节目录完吧。”   “嗯,主要是说都说了。”   “确实,我还跟着你说了。”励啸开始笑,“刚造成点儿意气用事的轰动,反悔确实挺尴尬。”   季遇敷衍地笑了下。   他们又开始默默无言,凝视着夜景。   过了会儿,励啸又开口,声音挺轻:   “大神,你为什么觉得我追不到你。”   他这个问题问得小心翼翼,甚或有些战战兢兢。   季遇眯着眼,慢慢回答:“你连我们分手都还没扯明白,怎么追我。”   励啸笑了下,放松了些:“那意思是,等我彻底搞清楚我们为啥分手后,就可以了吗。”   季遇没搭理他。   励啸又在笑:   “大神,你心里还是想我追上你对不,你只是还有道坎儿,这个坎儿你迈不出。”   他仰起头来,“你迈不出,我就跨进去呗,你等我下。我一定会跨进去的。”   季遇没说话,心里却有些颤。   他闭上眼。   真的能跨进去吗。   那天,季遇在聿市,励小绝在京城,他给他打了电话,直接开口:   “励小绝。”   “嗯?”   听筒里励小绝那边的声音很喧闹,各种音乐声和人声,似乎在彩排现场。   毕竟他第二天就成团出道了。   “我们分了吧。”季遇说,尽量保持一个平静的口吻。   听筒那边还是喧闹的声音,季遇看不到励小绝的表情,也不能通过他的呼吸频率判断他的反应。   但他打死也没想到,沉默了十几秒后,励小绝说:   “嗯,分了吧。”   听起来,甚至是如释重负的口气。   那一刻,季遇才觉得一切都崩塌了。   他预演了励小绝的各种反应,却绝对没想到励小绝会用四个字去同意。   “大神。”不等季遇还在愤怒不解等个中滋味里回过神,听筒里又传来这样一句,“祝你好,继续做自己。”   这话让季遇怒极反笑。   我提分手,你说祝你做自己。   做你妈个自己。   但他开口说的是:   “嗯,你也。”   说到这儿,便结束了。   但他们还是没人挂电话。   明明应该问彼此很多问题。但励小绝没问,季遇就更不可能再说什么。   最后他深呼吸了一口:“那我挂了?”   又是沉默的几秒,低沉男声似乎很疲惫:“嗯,挂了吧。”   季遇听到那个“吧”的瞬间,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他再也不想听到这人的声音了。   每一个字都在往他心里戳刀子。   一直以来,季遇都觉得他和姓励的分手原因很复杂。   姓励的一直觉得一切都是他想得太多,却从没意识到,是自己说得太少。   他闭着眼,心里又开始泛起酸涩。   季遇不明白他当年为何如此干脆就走,就也不相信他会轻易做到回头。   “喂,大神。”励啸突然戳了下季遇的肩膀。   季遇睁开了眼。   励啸仰着头,下巴往上抬:   “快看,星空。”   季遇也跟着仰起头来。   漫天繁星。   励啸又开始笑,星空下眼睛都是璀璨的。   “我说吧大神,当年雪地里没看到,但我们总归会看到的。”   “天空在这儿,星星就总会亮。”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关于他们的分手原因,你们也看到了,就是杂七杂八垒在一块儿了。等原因一一揭露后他俩就复合啦!   小绝为何同意得如此干脆?他是怎么想的?这是怎么回事咧?   这事儿你们不知道,季遇也不知道,哈,只有我知道。   等季遇和你们都知道的时候,他们就复合啦,所以别急别疯,爱你们!   以及,我的更新时间真的很难确定,大家不要等,第二天随缘看就好。   最后再次感谢你们看到这里(鞠躬笔芯 第29章 在锁屏铭刻印记   励小绝邀请季遇看星星那天, 聿市下了近十年来第一场雪。   听起来挺扯的。   “励小绝,这他妈是腊月二十八。你让我陪你爬山看星星?”   彼时两人正站在季遇家楼下,励小绝在一众老年健身器材里挑了转腰器,踩在那黄色的圆形踏板上边扭来扭去边解释:   “大神, 冬天也有星星的, 冬天的星星更好看。”   “……“季遇踩在另一个圆形踏板上,缩短自己和励小绝的高度差,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 你不过年?”   “过啊, 但明天才除夕啊。大神,我们今儿不见, 就明年才能见了。”   季遇一想也对。   这年农历恰逢小月,农历二十九就是大年三十。   这段时间都是他最忙的时候, 几百年不见的亲戚都会来慰问孤儿,即便他快二十了都没变过。   他明天确实就没空了, 甚至正月前几天也要忙着和他的远房亲戚们迂回。   “所以我今天来找你, 相当于我俩先提前把年过了,你不想吗。”   这理由十分具有诱惑力,季遇无法抗拒:“行吧,但冬天星空不常见吧。”   别说冬天,反正一直待在聿市里的季遇, 就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满天繁星的天空。   “有的,我下了观星app看了,所以说我们得珍惜今晚。”励小绝冲他笑, “我先陪你上楼, 你把我给你买的围巾戴上。我顺便给咱爷爷奶奶拜年。”   季遇白了他一眼:“你空手拜年?”   励小绝厚颜无耻地一笑:“对, 我还可以空手提亲。”   “……”   季遇爷爷奶奶见过励小绝很多次,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两人是恋人关系。季遇虽然觉得他爷爷奶奶已经属于老年开明分子的扛把子了,但这种大事儿,还是决定先不说。   老两口倒是特别喜欢他,励小绝这人,平常说话粗里粗气,在长辈面前却装得像个乖绵羊。   季遇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时,都可以听见他是如何边陪老两口斗地主边聊天的。   奶奶:“小绝本来长得多俊的,咋染了个这种颜色的头发。”   励小绝:“像个二流子吗奶奶?”   奶奶:“嗨呀,是有点儿。不懂你们年轻人咋想的,遇娃初中还给自己剃了个光头。”   励小绝:“!”   这个感叹号是季遇脑补的,接下来励小绝走进他房间时就是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很直的鼻子和唇珠构成了一个感叹号。   他直接伸手:“来张初中照片。”   季遇也坦荡,从书柜里找了张毕业照丢给他。   励小绝反应十分浮夸,就瞥了一眼就一副被闪瞎的模样,脑袋迅速往后一顿:“啧。”   初中毕业照里季遇站在最后一排,面无表情。本就白,再加上没有头发,亮亮的脑袋反射着相当明艳的光泽。   太显眼了。   像一群中学生中混进了一尊精致的雕塑。   “大神,你简直是一个散发佛光的灯泡。”励小绝笑得停不下来,一屁股坐在床上,“为啥要剃光头啊。”   季遇坐在他旁边,很酷地丢下四个字:“特立独行。”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初中是他最中二的年龄,就想与众不同,转笔也是那会儿学的。   初三学校改严了校规,对男女生的仪容仪表都做了更严厉的规范,男生发型的要求是“前不过眉,侧不过耳,后不及领”,简单地说,留个军人寸头。   一时间怨声载道,逆反心理过盛又无法直面挑战校规的季遇,干脆就把头发剃干净了。   于是他成为了聿市四中的传说。   季遇三言两语给励小绝讲了下这事儿,补充道:“剃了光头,省得有检查的人再追着我瞎逼逼。”   励小绝眼睛都笑得眯着看不见,他把照片举在季遇脸旁边,细细对比:“没想到你从小就这么野,这么喜欢装逼。”   他又仰面躺在床上,继续补充:“我就不一样了,我以前可乖了。”   季遇偏头看着他,点了个头:“可以想象。”   励小绝看着张扬跋扈,但季遇能感受到,这货其实十分单纯,也很天真。   他都不懂这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像个混混,结果连烟都不会抽。   说到这儿他便问了他一句:“你也是本市人吧,你中学哪儿读的。”   “我?”励小绝正侧着头蹭着季遇的被子,瓮声回答,“奉中。”   “奉中?”季遇一愣。   他记得奉中是所私立贵族学校。   “励小绝,你他妈不会是个富二代吧。”   “啊。”励小绝看着他笑,“你觉得我像吗。”   季遇没说话。   “大神,别误会了,我只是长得像个王子,我们那个区只有奉中是全寄宿学校,所以我爸才把我塞那儿了。”   季遇还是没说话,抿着唇看他。   励小绝还在蹭被子,又迅速说:“大神,这床全是你的味道。”   “……那不然呢?”   “你可以把这床被子送给我吗,过年这几天看不到你,我就闻它。”   “你是不是个变态。”   变态笑了声,用力把季遇拽下床来,然后翻身压住他。   因想着马上要走,两人进屋时也没脱外套,都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以至于压下来的瞬间与其说是身体接触的感觉,更不如说是本鼓鼓的、塞满空气的羽绒因着身体的靠近,愈发挤压变薄的感觉。   励小绝手指点了点季遇的脸,便埋下头来用鼻梁蹭季遇的脖子,蹭得季遇又痒又得憋笑。   季遇觉得这人蹭一会儿就差不多得了,结果他就压着他不起来了,呼吸热热地扑过来。   “变态你干嘛呢。”他问。   “我在烙印我的味道在你身上,并等着味道发酵传到你被子里。”   “……你真的有病。”   就这样磨蹭滚蹭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出门了,先去象征性地下了个馆子吃年夜饭,然后去灿佛山等着看星。   本来励小绝还挺急的,生怕山顶的木屋旅社被订满了,一直催着季遇。   不想等他们到时,全是空房,可以任他俩挑。   他们在老板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挑了一间挺小的大床房。   这个房间在木屋最后,有个后门可以直通室外,方便。又贴着极有年代感的娃娃年画,喜气也温馨。   “这像不像洞房。”一进来励小绝就开始满意地发表评论,“这福字儿窗花就贴得像个囍,你看看。”   季遇下半张脸都埋在励小绝送的灰色围巾里,慢悠悠地说:   “励小绝,今晚就别想了哈。”   励小绝眉毛一挑:“想什么,我冬天也不爱运动好吧。”   季遇撇着嘴角很讽刺地“嗯嗯”了两声。   虽然不运动,但为了等黑夜彻底降临,他们还是躺在床上抱抱啃啃腻歪了半天,折腾到两人都筋疲力竭双双睡着。   后面是季遇先弹起来的,把励小绝掐醒:“喂。”   励小绝还闭着眼,很不耐烦:“干嘛啊。”   “你还问我干嘛,他妈的已经十一点了。我们再不去看星星,只能去看日出了。”   这话让励小绝眼睛迅速瞪起来,二话不说把被子蹬飞:“快走快走。”   于是他们匆匆地推开后门。   迎接冷风和茫茫夜色。   “我靠好冷。”励小绝直接一哆嗦,“这聿市一个南方城市怎么这么冷。”   季遇也觉得今年诡异得冷。   不过他更是无语:“励小绝,你抬头看看,哪儿有星星。”   他们双双仰着脑袋,在冷风呼啸中,面着又暗又沉、甚至有点儿红的天空。   两人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励小绝终于开口:   “看这样子,好像是不会出现星星了哈。”   季遇白眼要翻上天了:“滚回房间吧。”   “但这天咋有点儿红啊。”   “鬼知道。”季遇说着就转身回房。   季遇心里还是有点儿失望的。不为别的,就觉得和励小绝在过年前的冬夜里一块儿看星星是件贼浪漫的事。虽然他本来就对星星出现抱有怀疑态度,但终究是有了期待。   万一呢,万一他就能和励小绝一块儿看到满天繁星呢?   谈恋爱之后,总会忍不住用一些不一样的惊喜景色来验证标志自己的爱情。   但浪漫主义还是被击溃了。   等他们再次上床时,励小绝便树懒般把季遇圈住,两腿夹着他的腿,两臂抱着他的身体,安慰道:   “不好意思哈大神,那个观星app傻逼,只要天不塌,我们总会看到星空的。”   他的脚蹭着季遇的小腿,暖呼呼滑溜溜的。   季遇嗯了一声:“睡吧。”   “完了我好像睡不着了。”励小绝说,手指圈着季遇额前的头发,“你困吗。”   季遇侧头看他,鼻尖对鼻尖:“还好,那你想干嘛。”   “看春晚吧。”   “???”   励小绝从被子里爬起来,伸手拿了下手机:“提前过年,就要有个年味儿。”   “可明天才有春晚。”   “随便找个前几年的呗,你肯定前几年的也没看吧,我也没看过。”   “确实。”   于是励小绝坐直上半身,季遇靠在他怀里,几百年没看过春晚的两个年轻人为了营造年味,打开了某年的春晚看。   在春晚的前半个小时,励小绝一直在评头论足。   “这灯光还可以。”   “舞蹈好看。”   “这明星是谁?”   接下来半个小时,励小绝偶尔蹦出一句。   “这小品很好笑吗。”   “这相声还不如我俩上呢,大神你特别适合当捧哏。”   “我靠好无聊啊。”   后面励小绝干脆不说话了,季遇也看得眼皮打架,撑了老半天忍不住说:“要不不看了,睡了吧,感觉仪式感已经有了。”   他见励小绝不搭理他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结果这货脑袋直接一歪。   早就看睡着了。   “……”季遇无语地把他手机从手里拔|出来关了,抱着他缩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季遇就感觉到励小绝在掐他,他困得很,不耐烦地嘟囔:“你有病啊,干嘛。”   “大神,下雪了!”   季遇这会儿脑子不清醒,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励小绝见这人还闭着眼,直接把他拽起来,亲自给他套上外套,裹上围巾,像推个脑瘫儿童一样把还没醒过来的季遇往门外推:   “真的下雪了!”   冰冷的雪花落到季遇鼻尖那一刻,他终于睁大了眼,瞬间变亮。   从近处的树枝到远处的山岭,视野里的一片洁白把他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竟然下雪了。   他伸手,等着还在飞的雪落到手指上化开。   雪还没化,励小绝的吻就来了。   季遇和他唇齿相抵,还能看到他睫毛上落着的银。   雾凇晶莹,时间凝固。   但季遇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   果然,励·破坏气氛王·小绝一亲完,就开始拍季遇的头发:“真他妈像头皮屑哈。”   “……”季遇也抬手,去勾了下励小绝的头发,似乎想去把那些细细碎碎的雪花儿夹下来,   “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词儿。”   励小绝笑眯眯的,拉着季遇踩着积雪往前走,沙沙的声音,也不管没戴手套,抓起一团雪就往季遇身上砸:“来打架。”   南方娃见雪总是稀奇的,更何况他俩上次经历下雪还是在小学。起初他们确实是在认真且兴奋地打雪仗,但打着打着,励小绝便直接冲过来,把季遇扑倒在雪地上。   他们滚在一块儿,开始笑,翻来覆去留下几个坑。   “我们像不像小孩儿。”季遇问他。   “像,”励小绝划了下他鼻梁,“但你更像雪。”   励小绝爬起来,掏出手机。   “你要干嘛。”季遇也爬起来。   “拍雪景。”   他开始拍他们身体留下的几个雪坑。   “这是雪景?”   “那不然呢?我明年就设这个当锁屏。”   励小绝现在的锁屏是一个篮球,上面有和季遇两人打球出汗后脏兮兮的手掌印。他喜欢拍这些有他和季遇印记的东西,觉得设置成锁屏最好。照片里有故事,也能暗戳戳地秀恩爱,关键是看着不骚不俗气,屏幕亮起来就觉得挺独特,甚至很有艺术感。   季遇就没这些习惯,他从不设置这些东西,觉得麻烦。   但他喜欢励小绝这样。   励小绝比他浪漫。   “大神。”   “嗯?”   励小绝在给照片截取一个完美构图,边说:   “今儿除夕了,新年快乐哈。”   季遇笑,接过纷纷扬扬让他惊喜万分的雪,   “嗯,你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除夕了,新年快乐哈宝子们 第30章 双鲸鱼留下彩虹   励啸大洋彼岸的直播意料之中掀起了内娱轰动, 以他为核心,连带着#SOL#、#陈愿#、#炒CP#、#季遇#等各类词条都在微博前排,且都带着深红色的“爆”字标识。   但一直挂在热搜第一的却是:   #别退出啊#   季遇励啸一前一后说要退出【一星一素】,这让数量众多的CP粉彻底把持不住了, 纷纷在官博下留言。   【在一起过就得退出??】   【没有说哥哥们麦麸炒作的意思啊啊啊, 是我自己想找糖吃,别退啊啊啊】   【黑子赶快滚吧, 我就想看俊男靓仔互动有错吗】   【哭, 我的双睡美人到底还是BE了】   【退出难道不更代表有什么吗, 众筹在节目里和季遇继续坦坦荡荡@AVEC-励啸】   【啸遇女孩绝不认输】   【不是, 难道就不能破镜重圆了吗?!】   网友过于激动,以至于官博不得不在第二天发了个声明回应。   【感谢大家对一星一素的关注与支持。为减少舆论造成的负面影响, 励啸先生与季遇先生已确认在S国篇拍摄结束后暂时退出节目,对此节目组也深感遗憾, 愿我们有缘再合作!】   这毫无意义的声明果然不会让CP粉死心,在仔细研读了这简短的几句话后, 她们再次发出灵魂拷问。   【暂时???这个词值得品品】   【有缘合作的意思是再续前缘吗?】   【蹲一个后续反转】   季遇看着这些评论, 都很想亲自下场告诉他们:   别蹲了,公关话术都不明白吗。   但说实话,其实季遇内心,还真指望来点儿反转。   也不是反别的转。   主要是那个三十倍的违约金。   不过幸运的是,目前好像没人跟他提违约的事, 节目组和嘉宾看他和励啸必退无疑,还依依不舍说最后一天来个散伙饭。   总之就先这样,S国篇直播间经过各种混乱后还在继续, 观看人数倒比平常多了三倍。   但也是因想着两人被曝光的前恋情, 接下来发布一些双人任务时, 节目组都带着点儿犹豫。反而是励啸和季遇不避讳啥,针对各种举止亲密的任务也是毫不踌躇。   又是一块儿喂海豚,又是共骑一匹马,又是绑着手臂蹦迪,他们在镜头前没说什么过多的话,却也没有拉开任何距离。   既像是为了应付节目公事公办,又似乎过于真情实感。   于是弹幕又在说:   【这两人绝对不只是谈过这么简单】   【我都不知道现在嗑的是过期糖还是玻璃渣……】   【有一说一,感觉两方都有些不舍】   季遇最开始没啥感觉,他只是觉得反正和励啸的关系也爆得差不多了,又只有那么几天了,没必要矫情戏多去抵触什么。但到了只剩最后两天时,他确实泛起点儿不一样的心情。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早上不该手贱点开了一个热门视频。   【终究是一场海啸相遇的短暂重逢 】   他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就说这么骚的文案是个啥玩意儿,结果一点就意识到。   是他和励啸的cp向剪辑。   他没退出,忍不住就看完了。确实剪得挺好,把他和励啸从江城到S国的一些互动给单独拎了出来,加了个滤镜,配了个伤感BGM,氛围拉满。   开头是他俩一起翻过写着“18”的真心话,高潮是蹦极,还搞了个慢动作,结尾则是励啸拉住他的手,很不耐烦地对着镜头说了句“关了”。   接着屏幕就瞬间变黑,戛然而止又意犹未尽的。   季遇边看边回忆,顺便还发现了许多从未注意的细节,他是如何被励啸护着的,励啸又是如何看他的。   励啸确实是随时都在关注自己。   季遇不是机器人,很难不代入进去,再咀嚼着那“短暂重逢”标题,情不自禁就有些苦味儿。   嗯,他和姓励的以后也没啥机会再见面了。   就算再见面,也不会有这样的相处机会和方式。   他虽然只看了一遍视频就匆匆退出,但莫名其妙还是被洗脑了,音乐洗脑,画面也洗脑。可能是影响了表情管理,上午做任务时,励啸直接低声问他:   “想啥呢,咋看上去这么emo?”   这网络用词一在姓励的嘴里滚一圈就显得格外吊儿郎当,尤其是他的表情还停留在“O”那里,眼尾飞着,嘴巴是圆的,更显得贱兮兮。   季遇脑海里的音乐瞬间被他欠扁的口气给覆盖,他白了他一眼。   励啸冲他笑:“好了好了,你快帮我搞四个蛋黄出来。”   此刻他们在一个甜品体验馆里一起做蜂蜜蛋糕。S国的蜂蜜全球闻名,这会儿的任务就是三组嘉宾用这特产各自贡献出一道菜。   这算是戳到了这默契双人组的痛点,烹饪他俩都不擅长。   季遇从小就被他爷爷奶奶惯坏了,基本上没下过厨房。励啸比他好点儿,不算是个白痴,故也是他拍板决定做蜂蜜凹蛋糕的,说看上去简单,应该和他做三明治差不多。   “怎么只搞出蛋黄来。”季遇问,两手举着,是医生动手术前戴手套的姿势。   明显的束手无措小白样。   但他手指自然地以不同幅度微曲,凸出几根细细的筋脉来,显得手指特别修长。励啸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慢慢回答:“用这个蛋清蛋黄分离器,你试试。”   这倒不用试了,毕竟也不是什么技术活,于是季遇很顺畅地分了四个蛋黄出来,这才发现励啸一直在看他。   “还做不做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励啸笑了声:“这不在做吗。”   季遇看着励啸娴熟地把两个全蛋和四个蛋黄混在一个玻璃碗里,潇洒地倒着糖,舀了两勺蜂蜜,隔着热水开始慢慢均匀搅拌。   一板一眼游刃有余的。   他忍不住问:   “你是怎么把握糖的用量的,还有蜂蜜。”   励啸没说话,鼻间轻轻哼笑了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小儿科,不屑于回答。   等他开始用打蛋器打发后才说:   “你提醒我了,其实放之前应该称一下克数,但我忘了。”   “……”   “你要玩一下打蛋器吗。”他朝季遇这边抬了抬下巴。   “嗯。”季遇从他手中接过电动打蛋器,励啸便往后退了两步,一手撑着桌台,半环绕式地站在了他身后。   不想季遇刚一接手,蛋液就开始乱飞,直接溅到了脸上。   励啸又开始笑,低着头,拿手背很自然地把飞到季遇脸边的蛋液抹了:   “你搁这打机关枪呢。”   季遇也在笑,仰头看了他一眼,肩一下子抵到了他的胸上方:   “靠,没想到这功率还挺大。”   接着又转头继续,“我再试试。”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一刻的动作和氛围有多么亲昵。季遇当时只沉迷过家家,是后面这个片段被剪到网上,就着一溜烟老夫老妻的评论才注意到的。   也许是待了这么多天了,也许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也许是想着这是尾声,反正现在他俩的互动,除非是刻意拉开距离,否则都太默契自在,而再超过这条默契线,便就直接跃到了亲昵的程度。   这个度励啸把握不好,季遇也把握不好。他无法一直开着上帝视角,很多过了头的行为都是看回播才注意到。   励啸看季遇笨手笨脚的,又接过了打蛋器:“还是我来吧。”   季遇便又做回了旁观者,看他一通忙活。情不自禁想,这货是真比大学时贤惠了。   忙活了半天,励啸终于把面糊倒入模具放入烤箱,他胸有成竹地表示:“还是挺简单的,保证外焦里嫩,绵润可口。”   他这自信不是没有原因,待他们再把模具从烤箱里拿出来时,便已经成功做到了外焦。   “……咋烤得这么黑。”   季遇刚刚才有的贤惠滤镜瞬间破碎,抑制住想笑的冲动。   励啸挠头:“我是按照教程给的温度烤的啊。”   他说着就打算尝一口,被季遇阻止了:“这个要和其他嘉宾一起吃吧,不是还要评分吗。”   励啸一副他绝不能输的表情:“那我重新做。”   季遇:“?不用吧。”   励啸:“我再做一个,你出去吧大神。”   一副是季遇在旁边才影响了他发挥的语气。   “快出去快出去,我重新做。”   “……”   季遇无语地瞥了他两眼,“切”了一声,还真插兜出去了。   季遇在甜品体验馆大厅坐着犯困,后面看到那好胜心已经畸形的人还出来了一趟,和馆里的糕点师说了几句什么。   接着糕点师便拿了几袋可可粉,跟着他又进去。   季遇眯了眯眼,看着那几袋可可粉,抿了下唇。   这货好像不是在重新做。   他没想错,中午和其他嘉宾汇合时励啸摆出来的依然是那款“外焦里嫩蜂蜜凹蛋糕”。外面黑糊糊一片,里面却还真没烤熟,让每个人都吃得表情复杂。   至于那所谓重新做的东西,嘉宾不知道,季遇没见过,他自己更是只字未提。   似乎是失败得都上不了台面。   下午他们要去观鲸,这是他们在S国的最后一个玩乐项目。明天上午做了后采后直播间也就关了。   晚上便回国。   这“最后”的氛围在励啸和季遇登上观鲸船后就没有散开,主要是小G,他一直跟拍这俩人的户外活动,这活动一结束他便可以打卡下班了,想到下一期也不再会有面前这俩人,所以一直唉声叹气的,就差抹泪了。   “唉,啸哥,以后我的镜头里就没你了,顶流之后,再无顶流。”   “唉,遇哥,我再也拍不到你这么上镜的素人了,这皮肤状态,啧啧,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唉,你们俩这事儿闹的,我想着也糟心,但也觉得可惜,你们俩真的……”   “唉,别管我,我就是有点儿舍不得!”   “这是最后的活动了啊!”   于是他又意料之中地收获两对目光,一个散漫一个漠然,好像觉得他脱裤子放屁了一样。   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到了有效的煞风景作用,反正上船出海后励啸和季遇两人也不说话,面对面坐着,都闭着眼,似乎在打盹儿。   气氛有些闷。   随行的工作人员用英语普及着一些注意事项和鲸鱼常识,季遇没怎么听,思绪有点儿乱。   过了好一会儿,励啸开口,声音又低又轻的。   却远比英语听力能打断他的思绪。   “大神,你还好吧。”   季遇没说话。   励啸:“我这会儿,还挺难受的。”   季遇睫毛颤了颤。   励啸:“这海浪太大了,我中午本来吃自己的蛋糕都吃得反胃,现在真是头晕。你不晕船吗。”   季遇:“……”   观鲸船是小型的双层游艇,一层是休息间,二层便是眺望区,连接着船头的三角露天夹板。到达了鲸鱼会出没的海域后,船员便让他们上去。   船停在这片海域,不再航行了。   他们离鲸鱼已经足够近,不用再去寻找和追逐。   而是等待。   下午的阳光挺好,照得甲板都是金灿灿的,励啸说着晕船,看上去却比谁都精神。   “快来。”   他唤着季遇走到甲板边,隔着护栏往海面看。   海水静谧而深远,是宝石蓝。   季遇凝望着这片仿佛要把他吸入的蓝色。   还没来得及眨眼,一光滑的深灰色后背就在他眼前拱起,下沉,大大的尾鳍甩起来,留下白色浪花与巨大的涟漪圆圈。   刹那间,他屏住了呼吸。   若干年后,每逢季遇遇到什么逆境时,他总会想起那个他在S国看到鲸鱼、被金色和蓝色包裹的下午。   是看多少遍视频和图片都无法描摹的壮观和震撼。就那么短短几分钟,庞大又美好的生物就出现在他眼前,一大片一大片,围着船跃身击浪,喷出高高的水柱,甩出硕大的浪花。   太治愈了。   他们那么渺小,被大海环绕,鲸鱼在四周舞蹈。   季遇看得愣了神。   他听到励啸在喊“鲸鱼”。   后来才意识到他在唤他的名字。   他转头看他,励啸脸冲着另一边,头发吹得乱乱的:“快看这儿。”   季遇凑过去。   巨大的浪泡,正在往外扩散。   他盯着那巨大的浪泡,骤然间,两头座头鲸直接跨海而出。   它们在季遇眼前翻跃下落,喷出了两道瑰丽的彩虹,把季遇的眼睛都照亮了。   感动、惊叹、敬畏。   他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的情绪。   鲸鱼又下沉入海,彩虹却还迟迟不散,就在他眼前,一直画着斑斓。   “大神,快许个愿。”励啸说。   季遇闭上眼。   他还能听见鲸鱼的深吟,悠远辽阔,伴着海浪,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   而励啸的声音却就在耳畔。   他许好了。   睁开眼,励啸冲着他笑:“我憋不住了,趁现在这么神奇的景色,先说了吧。”   “生日快乐。”   季遇也笑了。   他其实早就猜到励啸那个没拿出来的蛋糕是给谁的。   “谢谢。”   他说,别过头,想用眼睛去留住彩虹。   就停留在此刻吧。   那是他作为寿星,此刻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决定稳定更新,没啥事儿的话都是晚上九点(握拳 第31章 节目的最后一夜   作为一个非典型孤儿, 季遇对生日的仪式感看得微乎其微。   他不爱过生日,当他发现自己生日这天身边的长辈也会更想念他去世的爹娘后,他也不爱别人给他过。   当然,这个别人里, 排除了励小绝。   说来季遇比姓励的年龄大点儿, 但也就大六天,所以这个年龄差微小得没任何人在意。   但这六天把他俩一个圈在了六月底, 一个圈在了七月初。按照G大的传统排考安排, 励小绝生日时能刚好放假, 季遇生日却恰恰在要命的期末周。   这种复习开卷的阶段季遇就更没啥心情过生日了, 也就励小绝会把它当回事儿。   谈恋爱的三年来,他每次给季遇过生日的场地也都没变过:   教室。   那是他们, 哦不,他, 通宵抱佛脚的场地。   季遇只是陪他的。   季遇由于明智地意识到法学是个“年年期末赛高考”的专业,很早便悄悄咪咪开始复习。   他也很没有灵魂地提醒过他的男朋友。   但天真如绝, 不到考试前一天就总觉得还来得及, 没啥危机感。于是一到期末周他都得掉半条命,为了第二天不挂科夜夜通宵啃书。要死不活地绝娲补天。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用那剩下的半条命给季遇过生日。   为了打造完美的双人复习环境,他们不能选择图书馆,只能找间没人的教室。谈恋爱的三年来, 他俩都是把课桌拼在一块儿,摆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和乱七八糟的复习资料。励小绝会在十一点半时幽幽说:“我出去拿个外卖。”   他会拿回来两袋烧烤和一个小蛋糕,把桌上乱七八糟的资料往旁边一扒拉, 放上去。再把教室灯关了, 在蛋糕上插上蜡烛, 简单蹦出三个字:“过生日。”   他哼哼唧唧唱着生日歌,看季遇把蜡烛吹了,最后再亲他一下。   这就是全部流程。   他们在凌晨开吃,复习资料上都会沾上烧烤的油渍。蛋糕也是真的小,散发着学校后门小作坊的粗制滥造气息。但很有意思的是,上面的巧克力棒会雕成两支笔交叉的样子。   季遇最开始有点儿不理解:   “这个叉,是代表我明天考试错的多吗。”   励小绝:“傻逼,这两支笔代表我们俩交缠在……”   季遇:“打住,我知道了。”   总之,第一年的时候季遇很惊喜,都快哭了。   第二年,励小绝说拿外卖的时候,他已经淡定到直接说:“快去吧,早拿早吃,吃完继续背刑诉。”   第三年,励小绝那会儿已经当了很久的练习生,季遇生日那天他白天都还在SOL,以至于晚上他书没看几眼就趴在桌子上补觉。   他让季遇十一点把他叫醒,但季遇看这人弓着的背都是一股硬撑的疲惫,没舍得喊。   不过励小绝睡到十一点二十八分自己弹起来了,像是身体本能一样,带着满脸的红印子对季遇幽幽地说:“我出去拿个外卖哈。”   所以即便他出去时走路都还有点儿踉跄,但还是硬生生地延续了前两年的套路。   季遇转着那根巧克力笔,笑问他:“明年呢,大四没课也没有期末周了。”   励小绝咬着另一根巧克力笔:“放心,只要绝哥在你身旁,你每年都能吃到巧克力棒蛋糕。”   当然,接下来的两年,这蛋糕便缺席了。   直到【一星一素】。   励啸从打算做蜂蜜凹蛋糕时就决定亲手给季遇做生日蛋糕,但他没想到蛋糕这么难做,巧克力棒也难做,他手忙脚乱的,还请了糕点师当外援,才勉强不算是个失败品。   直到晚上回房间,他才扭扭捏捏地把包好的蛋糕拿出来。   其实季遇的生日确切来说是明天,但他不确定自己的蛋糕到明天还能不能吃,而且他也憋不住事儿。   “你是早猜到我要给你做蛋糕了吗。”他笑着问季遇。   季遇耸了下肩:“猜到点儿吧。”   季遇猜是猜到了,但又怕是自作多情。   他心里挺纠结,既不愿现在的励啸为他过生日,但等他真做了这一切,又还是有点儿开心。   人确实挺贱的。   他边拆开蛋糕边想。   看到蛋糕一瞬间,他眼睛都睁大了。   实在是……   有点儿丑哈。   面对着的是一个升级版的蜂蜜凹蛋糕,六寸的,上面胡乱地涂着很不讲究配色的奶油,突出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极致混乱。中间摆着两根扭曲的巧克力棒,横七竖八的。   他直接笑出声。   “怎么,你别瞧不上。”励啸看他这副忍俊不禁的表情,挺不服的,“绝对比我中午那个好。”   他正打算去把灯关了,骤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一心做蛋糕,忘要蜡烛了。   但这事儿难不倒他,他还是大摇大摆把灯关了,房间一片漆黑,他打开打火机立在季遇面前。   “吹。”   “……吹打火机?”打火机把季遇脸照得红红的,睫毛像染了鎏金。   “嗯。”   “好傻逼。”   “快点。”励啸的语气不容辩驳,还挺凶。   于是季遇敷衍地做了个吹的动作,励啸再啪地一下把打火机盖儿给关了:“好,蜡烛流程就这样。”   “……”   他又去把灯打开:“你开吃吧,我给你唱歌儿。”   在励啸哼哼唧唧的低沉生日歌里,季遇拿着蛋糕切刀有些手足无措。   这蛋糕太丑了,他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要不先把这巧克力棒吃了?”   “可以。你一根我一根。”   季遇两指掂起一根来,可以看出姓励的极力想把他雕成笔的样子,最后只雕出了一个不规则的立体玩意儿,还挺黏人。   不过吃起来倒确实是巧克力味,里面还有杏仁。   “怎么样。”励啸看着他,“如果不好吃,我还有备胎。”   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了两根士力架:“实在不行就这个。”   “……”他的思虑周全让季遇又忍不住乐了一下,“可以了,挺巧克力的。”   励啸小心翼翼地又给他切了块儿蛋糕,放在盘子里:“你快尝尝。”   他这次是真的满怀期待,呼吸都屏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季遇放进嘴里,吞下去,喉结滚了一下。   “怎么样。”   “还行。”季遇说。   他这是客观评价,虽然不说有多么好吃吧,但是个蛋糕味道。   “你自己尝一口?”   励啸直接摇头,笑道:“这么死亡料理的玩意儿,我不吃。”   “……”   季遇白了他一眼:“真还行,你试试吧。”   于是励啸似乎是有些为难的直接用手指扯了一块塞进嘴里。   “好像太甜了。”这是他自己的评价,“不知道是蜂蜜多了还是奶油多了。不过也还成,我挺牛逼的。”   “确实。”季遇看着励啸刚毫不讲究地舔了下自己手指的奶油,慢慢说,“谢谢,其实没必……”   “别,别说没必要,”励啸直接打断,又扯了一块蛋糕,“我一听什么没必要就心烦,我觉得有必要就行。”   季遇笑了下:“行吧。”   六寸的蛋糕其实不大,但他们没吃完,确实是太甜,越吃越腻。最后励啸表示:   “我去放到冰箱,明天再吃。”   他说着就走了出去,留季遇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在那一刻他突然就觉得空荡荡的。   可能是被感动了。   明明蛋糕甜齁了他,心里却越来越酸。   今晚就是最后一夜了。   这人一莫名陷入了一种情绪后,就总是脱离不出来。直到季遇洗完澡后上床,心里都还不是滋味儿。   励啸正在洗澡,季遇看着对面那张床,明明拼命遏制住自己思绪乱飞,却还是忍不住瞎想。   今夜过后,他不会再听着他轻缓的呼吸声入眠,也不会一醒来就看到他还在深睡的样子。   季遇不得不承认,哪怕他们没在一张床上,这样的时刻也还是让他陷入短暂的激荡。   那有啥办法,那毕竟是励啸。   励啸曾是他的励小绝。   他闭上眼,翻了个身面着墙。情不自禁攥紧了被子,心和喉咙都有点儿堵。   励啸洗完澡出来了。他关了灯,窗帘也拉紧,坐回床上看着季遇的黑色背影。   他盯着他看。   大概看了十分钟吧,他受不了了,站起来,走到季遇床边。   “大神。”   “嗯?”季遇瞬间睁开眼。   “我今晚和你睡一张床吧。”励啸说。   带点儿微烟嗓的声音,没有刻意去压低。   房间里的夜视摄像头还在,他没想过去避讳。   都最后一晚上了。   季遇有些愣。翻过身来瞧着他。   房间里那么暗,窗帘拉得这么紧,什么都看不到,季遇却能清晰地用目光勾勒眼前人立体的轮廓。高大的影子和无数次在大学时爬上他床的人影重合。   他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了一声,往里面挪了下,闷声:   “行。”   这最后一夜,季遇也无所谓了。   生日就任性一次吧。   黑夜会吞没理性,放大感性。   于是励啸抱着枕头爬上了季遇的床,非常敏捷且熟练地钻到他的被子里。   脚一下子蹭到了季遇的脚踝。   季遇全身都激灵了一下,往边儿缩了缩。   “睡吧。”励啸说。   “嗯。”季遇应着。   他们都平躺着,刻意保持了点儿距离。   这距离倒远不近的,手脚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对方。但自然是没人动,以前恨不得黏在一块儿的两人,都像棺材板躺尸一样,克制隐忍地不去打破那些不能打破的东西。   他们懒于顾及镜头,却被迫顾及彼此。   季遇呼吸着励啸的味道,混着沐浴露的清冽,把他裹挟着。他试图放平呼吸,身体却是紧绷的。   最后他睁开眼来,侧头。   直接对上励啸的眼眸。   励啸也正侧头看着他,对视一刻他眼睛就眯了起来,像盈了水一样,是流动的目光。   “你睡吧,我看你一会儿。”   他说。   声音又低又柔。   是热的。   季遇感觉自己紧绷的肌肉都被他这句话给烫软了。   他笑了声,没躲闪他的目光,直接说:   “哦,那我也看你一会儿。”   这话让励啸微怔,顿了下,才像是迎接挑战般扬了扬嘴角。   于是他们虽然平躺着,脸却都是冲着对方的。彼此的目光混在浓稠的夜里,抽不出来。   季遇看得很坦然,却也贪婪,真是看最后一眼的架势。   励啸不一样。   季遇也不知是不是有了黑夜的滤镜,他觉得励啸的目光太过炽热和深情,像是火山喷发后的熔岩流,太热,太深,极富危险性地勾着他陷进去。   他也确实陷了进去,头脑都空白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们的呼吸都开始变重。   最后励啸笑了,深呼吸了一口,连带着季遇这边的被子都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手撑起来,遮住季遇的眼。   “别看了,再看我睡不着,你也睡不着了。”他小声说。   随即又更加压低了声音:“再看我觉得我都不用追你了,明天就可以拉着你结婚。”   季遇没说话。   励啸冰冰凉凉的手又再次罩住了他的眼睛,他还没反应过来,熟悉的触感像是一阵风,把他们之间过于浓烈的对视也吹冷了些。   确实,再看下去,他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睡吧。”励啸又说,像是呢喃和轻哄。   季遇眨了眨眼,睫毛刷着他的掌心。   他第一次和他睡一张床时,他也是这样遮住他的眼睛。没想到,这最后一次还这样。   嗯,还挺有始有终的。   他不禁勾了下嘴角。   “嗯,睡了。”他说。   季遇这下确实很快就睡着了,他看也看够了,他也没办法再做其他的了,励啸的手也能给他莫名的踏实感。   励啸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看他睡熟后便慢慢把手松开。   挺酸的。   结果刚一松手,季遇直接侧过身来把他的手臂抱住,像个树懒一样捆得紧紧的,整个人也彻底埋在了被子里。   励啸忍不住笑。   这下手更酸了。   他自己也感到神奇,明明每天都困得要死,今夜却难得的还有精神。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手臂边安静的人,拿另一只手拨了下他额前的头发。   季遇温温热热的鼻息慢慢地、均匀地扑在他手臂上,又痒又麻,在漫长的夜色里,他忍不住放平和他一样的呼吸节奏,像是要成为他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他直接低声骂了句脏话。   “管他妈的。”   他很干脆地把被子一扯,彻底把他们两人都埋住,也不管透不透气了,侧过身抱住季遇的背,把他拥进了自己的胸膛里。 第32章 不太成熟的自尊   季遇半夜被闷醒了。   他就说怎么又热又喘不过气。   睁开眼, 发现在励啸怀里。   这人还把被子捂着。   所幸励啸虽抱着他,但抱得不紧,是用一只手臂松松款款环在他腰上的。   而他另一只手臂正被自己圈得紧紧的,感觉都快被圈充血了。   季遇忙松开手, 从励啸怀里挣脱出来, 往上拱了拱,掀开被子透气。   励啸连带着他的动作动弹了一下, 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感觉呼吸都变舒畅了些, 但人没醒。   季遇看着他, 不明白他现在睡觉为啥眉心老皱着。   他又下意识地想抹抹。   抬起手的瞬间,他意识到摄像头还在。   他倒不怕被观众看到, 都睡一张床了,节目马上都结束了, 随人怎么解读。   他是有点儿怕被励啸看到。   不过手悬在空中也太不自然。   于是顿了一秒后季遇伸长胳膊跃过励啸的脑袋,拿起了床头柜的手机, 营造出一种醒来看时间的假象。   屏幕一下子照亮了他的半边脸。他忙把亮度调低, 眯着眼。   才凌晨三点多。   季遇发现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便又点开。   晚上和励啸吃完蛋糕后他也不知矫情个什么劲儿,心情一直不好。故也很早上床,一直没来得及看手机。   消息是老霜发来的。   说来季遇的转笔工作室是三人合伙开的,他, 老朱,和老霜。   他们三人的关系不只是合伙人的关系,圈子小, 志同道合久了, 就容易贴出更深很亲的羁绊来。   简单来说, 老朱像季遇他哥,老霜像他姐。   而姐四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让季遇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阿遇,你节目啥时候拍完啊】   【奶奶这几天状态不太好,有些事我做不了主,得你和医生聊】   【你也别急啊,目前没啥的】   【但还是能早回来早回来吧】   简单四行字在季遇眼前放大,变得模糊。   他没什么表情,这种消息别人看到脑子可能还会嗡一下,他嗡都没嗡,冷静得可怕,先简单回复了下,下一秒就去查航班。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他还要接近二十个小时后才会坐上回国的飞机,到了还要从京城转机回聿市。   太久了。   “能早回来就早回来”的聊天框拽着他,他觉得自己已经耽误了四小时。   他等不及了。   凌晨六点倒有一班飞国内的,季遇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就订了,然后从床上站起来,跨过励啸的蜷着的身体下床。   他动作仓促,可能踩到了励啸,但他无暇顾及,鞋都没穿,光着脚就着漆黑开始收拾东西。   励啸其实才睡着不到十分钟,他看季遇看上瘾了,又想珍惜能抱着他的时刻,恨不得一夜不睡。不过他饱满的困意哪怕回光返照少了些,也依然在饱满的范畴,早就熬不动夜的他还是不知不觉就没了意识。   他现在属于一睡着就是深度睡眠的人,没个过渡的,但对痛感还是有作为一个人基本的感知能力,混沌之中他感觉自己被重重踩了一下,把他的意识踩回来了点儿。   这点微弱的意识不能让他分辨自己是哪里被踩了,却能鬼使神差地提醒他,这会儿是和季遇睡在一块儿。   于是他很安心地用手臂扒了扒。   空的。   安心的感觉像玻璃一样瞬间破碎了,一块一块地把他的脑袋划清醒,他睁开眼。   身旁没人。   失落的那一刻,励啸笃定自己是又做梦了,才会觉得季遇在他旁边。   毕竟他近两年总是做这样的梦,醒来空荡荡的,但梦里有人。   那个时候他总在想,要是人可以一直睡觉就好了。   他闭上眼,翻了个身就打算继续睡,但鼻间确实有熟悉的味道,太实了。   他想把这种感觉抓住,便又睁开。   季遇真站在他床边。   于是励啸彻底清醒了过来,甚或有些惊喜地用两秒时间搞清楚了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儿。他坐起来,低哑着声音问:   “怎么了。”   季遇正在拔手机充电线。他很急,心里绷着一根弦,也不知咋回事,励啸开口的瞬间,他那根弦就像要断了一样。   他看着他,瞳仁漆黑,有些无措。   “我奶奶。”他很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深呼吸一口,“我奶奶有事儿。”   声音控制不住地,在颤。   季遇冷静,但不代表不慌。他毕竟是孤儿,严格意义上来说爷爷奶奶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在这方面高度敏感。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了。   三个月前,季遇奶奶住进了医院。那会儿其实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灌够了鸡汤。   但血液病、恶性、罕见,这些词凑在一起还是让他喘不过气。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程度还算“低危组”。   但血液病本就是疑难病例多样,个体差异巨大。季遇不懂医,也能看出奶奶的病是时好时坏的,他只能顺着医生走,心情随着起起伏伏。   但钱确实是快没了。   季遇虽然听起来身世有点儿惨,但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很真空的圈子里,被保护得挺好。小时候就有人说他“不接地气儿”,长得不接地气,行为也不接地气。他能选择转笔这样一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职业,也很不接地气。   总之,不接地气的他长期就是随心所欲,离经叛道也无所畏惧。这也意味着他对很多东西也只有一个理论上的认知,毕竟没被生活和现实毒打过。   于是他不爱钱,也不把钱当回事儿,等他再当回事儿时,就是缺钱的时候。   季遇有工作室,有比赛奖金,有演出费,在转笔圈内地位挺高,不说十分有钱,但绝对不穷。但治病就是这样,钱是要从生活的实体中剥离,往一个虚空的地方不停砸去,买的是时间、健康和希望。这些东西要用物质来交换,那自然是大量积蓄。   季遇要为现在做准备,也得为将来做准备,奶奶的情况说不准,按医生的说法,若是最后被迫要骨髓移植的话,便又是几十万。   这也是为什么他参加这个综艺。   来钱快。   但他这综艺参加的,钱不一定拿到手,却见到了前男友。   挺讽刺的。   励啸瞬间明白了季遇的意思,他下床站在地上,也不多问,直接抓紧了季遇的手:“买机票了吗。”   季遇点了个头,“六点的。”   还没等他抽开手,励啸自己先松开了:“我和你一块儿。我先去找节目组要车。”   说完他也没看季遇的反应,去卫生间匆匆洗漱了一下就出去找节目组。   季遇以为励啸是要送他去机场。   他确实需要一辆车,正想着怎么半夜把节目组叫醒提这个要求。   他不愿说奶奶,他这人就这样,也挺拧巴的,反正他最讨厌解释自己的家事儿,并因此收获一些目光。   他不知道励啸是怎么给节目组说的,但他确信励啸绝不会讲出他半夜离开节目的真实理由。与其说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不如说姓励的虽没心没肺,却明白他那点可能不太成熟的自尊心。   就像他只说了句“奶奶有事儿”,姓励的就不会多问一句一样。   他还是懂他。   不过他不懂励啸。   这人连行李都没有,竟也买了机票,赤手空拳和他一块儿上了飞机。   在季遇惊愕讶异也复杂的眼神中,励啸解释道:“我是明星,在机场这方面还是有些特权的,转机方便些,而且你到时候和我走V通道,下飞机也快。”   季遇睨着他,励啸又把自己捂成了黑帽黑口罩黑镜框的有文化犯罪分子形象,头发挺乱的,立着几根毛,看着很呆。   最后他似无奈又似自嘲地挤出了个笑容,只说了声“谢谢。”   他也没心思去纠结这些了,隔着机窗看着S国湛蓝的海面逐渐变成一小点,消失在云层中,有一种终于回到现实的感觉。   手指又被身旁人捏了捏。   “别担心,没事儿的。”励啸说。   季遇没看他,“嗯”了一声。   他渐渐从那种心慌的状态里挣脱了出来,恢复了冷静。但他觉得励啸似乎比他还焦虑,最直观的感受是,飞机上的七个小时,这货破天荒地不睡觉。自己稍微一动弹,他还就迅速把眼神投过来。   “你不困吗。”季遇问他。   “还好。”   季遇不信励啸不困,他可是连续睡二十个小时都睡不够的人,更何况是半夜三点起来。但诡异的是,励啸好像真把自己切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后面连季遇都开始打盹了,醒来时竟还能接过励啸递来的一杯水。   太牛逼了。   季遇前几天都快百分百确定这货得了嗜睡症,今天又不禁开始怀疑。   下飞机时,励啸给他递了副口罩,说了句“你现在也是明星。”   季遇不觉得自己是明星,至少不是真明星。但得亏于真明星,他回国后确实方便了些,甚至到聿市后都还有车来接机,也不知励啸是啥时候联系的。   他们在路上颠簸了十个多小时,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再次在凌晨时分直接到了医院门口。   励啸有点儿犹豫该不该进去。   季遇看了他一眼:“都到这儿了,就别像晾衣杆一样杵着了。”   于是他跟着季遇进了医院,见到了老霜。   季遇决定上综艺后请了个护工,但老霜自告奋勇担任起了去看护奶奶的重任。她这人就是这样的,只道是顺便,甚至不愿季遇去说感激的话。   她其实快奔三了,但漂亮,潇洒,以及情史丰富。作为一个女pser,她和男pser唯一的不同,就是桃花多得数不过来。   简单来说,转笔圈里的万人迷。   而万人迷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季遇和励小绝恋爱的知情人,和分手的知情人。   所以她没想到自己一通消息能把这两个人一块儿召回来。   她倒是知道这对cp现在很火。   但她一直都不吃。   “小绝,你是陪着阿遇一起回来的吗?”她问,“变帅了。”   励啸冲着她笑了下,“霜姐,你这话太假了,我捂这么严实。”   老霜也笑了,嘴角有一个很勾人的梨涡:“我这还看不出来吗。”   这会儿季遇去病房里看奶奶了,励啸和老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气氛怪尴尬的。   最后老霜开口:“当明星感觉怎么样?”   励啸的脸埋在口罩下,也看不出表情,闷声回答:“就那样。”   “挺累吧,我感觉你挺累的。”老霜给头发松松散散得捆个丸子头,手腕上戴着一串儿波澜的手镯,叮当作响,“但还好,眼里的光还在,没变油腻,还是那样儿。”   励啸猛然一怔。   这话对于他来说太重了,压得他鼻尖蓦然有点儿酸。   最后他低声说了句:“嗯,谢霜姐。”   季遇从病房里出来了,奶奶早就睡了,他也瞧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稍微安心了些。   励啸看老霜要给季遇说正事,便站起来,搓了把脸:“那你们说吧,我出去溜达。”   这一副明显的“那我走”的口气让季遇觉得挺好笑的,又好笑又可怜。   “没事,你就呆着吧。”他说。   老霜意味深长地看了季遇一眼。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最后她慢慢开口:“阿遇,我倒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和张医生还是说的后天回来聊呢。”她顿了顿,才直截了当地开口,   “张医生建议奶奶转院。”   这话让季遇脑子登时一片空白。   一时间,他都无法开口。   老霜看他这副表情,连忙说:“阿遇你别急,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张医生只是建议,说奶奶情况挺特殊的,如果条件允许,能去京城的A院治疗效果可能会更好……”   季遇感觉自己绷着的弦下一秒就要断了,他愣了半晌,才苦笑着以一个平和的口吻慢慢说:“A院我最开始就查过了,是说是国内治血液病最好的医院,但……”   他用手揉了揉鼻梁:“说那几个专家很难预约,床位也挤。”他往后退了退,靠着墙,“怪我,我应该一早就想到去那儿的。”   “那会儿都没想到这样,前段时间奶奶状况不还挺好的嘛。阿遇你别急。”老霜连忙说,她很少看到季遇无助的样子,也跟着心慌难受,“明天张医生来了你和他聊吧,他说了一堆,啊呀,是我傻不拉几没听懂,A院不是唯一解,你别急。”   季遇没说话,心烦意乱地抓着头发。   凌晨的医院走廊寂静幽长。   过了好一会儿,励啸轻声开口,打破了过于压抑的沉寂:“要不我试试联系下呢,我认识A院一个医生,但不是血液科的。应该可以帮着问问。”   季遇抬头,看着他。   他像是困在一片海里,励啸的话让他茫然地抓住了一根不知道是不是稻草的稻草。   但这根稻草,他又不敢要。   “励啸。”他说,声音有点颤,担忧烦躁自责各种情绪混在一块儿,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最后占于上风的依然是他那卑微的自尊,他慢慢挤出一句:   “我不想欠你什么。”   “我知道。”励啸也苦笑了一声,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愧疚难过也似找到了缺口,从这一刻倾泻而出,拦不住。   “季遇,这是我欠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到了京城就是真的快复合了(一个假装是剧透的剧透 第33章 我们间的信息差   季遇没想到励啸会说一句“我欠你的。”   他足足愣了半分钟, 才想出来这份像被道德绑架的言论来源于何。   他爷爷去世那段时间,励小绝没在他身边。   这事儿说来就是这么一句话,但造成的影响是彻彻底底的炸药,把两个人都炸了个体无完肤和不堪狼狈, 中间还炸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埋下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大概是芥蒂。   老人是突然没的,他摔了个跟头, 送到医院时人就不行了。死亡毫无预兆地把季遇敲得闷头一棒。他那会儿大四, 自以为早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却在那一刻又被敲进了孤儿的壳里。   他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意识到孤儿是真的挺惨, 他赶去医院,医生看他年纪轻, 问还有没有其他做主的家属。   他面着医院里苍白的灯光,不得不摇头。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 直面至亲之人的乍然离去,他要颤抖地去签字, 去在大人的好心指导下去安排丧葬别礼, 而他明明也是个大人了,却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倒是来了些杂七杂八的远方亲戚,安慰他,帮他。他浑浑噩噩地,也没掉眼泪, 冷静理智,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   但他其实很早就崩溃了,只是把支离破碎的残渣暂时都埋在心里。那些残渣他掩饰着不给外人看, 却终究会露出来, 很锋利, 扎的是最亲近的人。   他最亲近的人,是励小绝。   励小绝那段时间在集训,每天就睡仨小时,SOL严,他自己压力也大,一周摸手机的时间屈指可数。   季遇知道他不能看手机,但在第二天晚上还是忍不住给他发消息。   他没办法,他发了疯地想看到他。   但他没看到他。励小绝没回消息。   季遇邮箱倒在凌晨收到了他发来的邮件:   “大神,早点睡哈。”   就这么几个字,他设置成定时邮件,每晚给季遇发一封。季遇以前怎么看怎么甜,但那天,一直没哭的他却在看到那几个不分场合的字眼后瞬间掉了泪。   励小绝在两天后才给季遇打电话过来,他们具体说了些啥两人都选择性地忘记了。但有句话却深深地扎进了两人脑海,忘不掉。   季遇问他:“励小绝,为啥每次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其实不是每次,就那么一次。但季遇很少情绪崩溃过,也就那么一次。   他崩溃得也挺不动声色。   还是他擅长的方式: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扎心窝子的话。   励小绝一直给他道歉,在那个周六还破天荒地从SOL的封闭式训练里跑出来,去他家找他。   他抱住季遇,但是好像有些东西就抱不回来了。快一个月后,他去了京城准备出道,季遇心神俱疲,在看到和陈愿那些尚未公开的炒cp物料后便提了分手。   所有的事儿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最后扳动了分手的板机。   当初季遇说出那句话,就是为着能狠狠扎姓励的一下。但这会儿,在聿市的医院走廊里,他才发现自己扎得比想象中还要深。   放到两年前的角度,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他在励小绝面前如果还那么无私讲理他就不是季遇了。   但两年后,也不知是成熟了看淡了还是身份不同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挺任性。   “励啸,你不欠我什么。”他说。背和脑袋贴着墙,冰凉的。   励啸面沉似水地注视着他,末了,像是无奈一样开口:“算了,说什么欠不欠挺傻逼的。大神,你不用因为我而避讳,医院这种本来就是有点儿关系能问就问,我也不确定会怎样。”   季遇没说话。励啸一语气严肃起来他就像被压制了,也确实没什么理由反驳。   一时无言,三人都坐在消毒水浓重的走廊长椅上。   季遇忍不住睡着了,过了会儿,能感觉到身边的励啸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你好好照顾奶奶,没事儿的哈。”   一旁的老霜也醒了,随口问一句:“这就走啊?”   励啸“嗯”了一声,他本就是擅作主张跟着季遇来了这:“我得回京。”   老霜:“好不容易来聿市一趟,不顺便回家看看?”   励啸笑了:“霜姐,我家现在在京城呢。”   老霜哦了一声。   励啸又看着季遇,等着他的反应。   季遇的反应是点了点头,说了个好,看励啸眉眼疲惫,又忍不住加了句:“那谢了,你回去好好睡个觉吧。”   这话让励啸心情一下子舒坦了,黑镜框下他眯起了眼,不等季遇反应过来便弯腰直接一手把他脑袋拽到怀里,又猛然松开手把他推开:“那走了哈。”   季遇:“……”   老霜:“……”   等励啸走了,老霜才问:“你俩现在啥关系。”   季遇还没回答,她又洞察一切般摆摆手:“算了你一看就是自己都搞不清。”   她看着励啸消失在电梯的背影,感叹道:“时过境迁啊,就两年,小绝家都搬到京城了。”   季遇正准备又进病房,听到老霜这句话蓦然脚步一顿。   心瞬间被抓了一下,抓出了一些他从未在意的东西。   励小绝的家?   说来挺奇怪的,励小绝虽常常去季遇家,经常和他爷爷奶奶打牌,但季遇从没去过励小绝家。   励啸能熟练地让季遇“好好照顾奶奶”,一副是自己奶奶的口吻,但季遇甚至不知道励啸是不是独生子女。   关于姓励的背景,季遇能抠出来的信息点,竟就两条。   被绑架过,这话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孤儿势均力敌的瞎扯。   高中读的全寄宿私立学校,说是他爸送的。   还有呢?   季遇忍不住蜷起了手指。   他和他谈了三年,他甚至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姓励的从不讲自己。   而自己也从没想过去问他一句。   第二天一早季遇就和张医生聊了聊,张医生把各种利害关系掰碎了给季遇讲了半天。幸运的是,奶奶病情没他想的那么糟糕,不幸的是,在聿市她只能保守治疗,控制病情。   所以核心思想依然是,如果能去A院更好。   季遇道了谢后便回到了病房。   奶奶醒了一会儿了,季遇给她削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老人家突然说:“昨晚小绝来了。”   季遇削苹果的手没停,以为是问句,“嗯”了声:“您听到他声音了?”   奶奶笑了下,笑容让脸也像一个瘪下去的苹果,声音倒有些得意:“没,他昨天进来看了我呀。”   削苹果的手停住,皮也断了:“他进来了?他把您吵醒了?”   “怎么会,你们谁进来我还能感觉不到吗。我好久没看到小绝了啊,这娃长变了。”她慈眉善目地看着季遇,精气神挺好,甚至看不出是病人。   “他现在混得咋样哦?在哪儿工作啊?结婚了吗?”   季遇有些呆滞,喉咙干涩心不在焉地,就回答了最后一句:   “没结婚。”   奶奶点了下头:“噢,也是,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恋爱都谈得晚。”   季遇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直到下午,他才得闲看了会儿手机,却没想到微博热搜挂着个“励啸季遇私奔”的热搜。   他们两人在节目最后一夜睡在了一块儿,还裹进了被子里,根据被子凸出的形态基本上都能想象他俩是个什么姿势。   关键是半夜三更他们还莫名其妙就退出节目了。   这不可能不让人瞎想。   CP粉已经炸了,这热度过了一天多了还没散去,就等着回应。   但自然是毫无回应。   季遇看了后也就无所谓地笑了下,没管,又点开了下一个热搜,也是关于励啸的。   他要为某部热播剧演唱ost*,这部热播剧官博发布了一个拍摄花絮。   就今早上午的事儿,本来官博是打算后面录制好再发的。   但这不顺便蹭蹭私奔的热度。   因着没人回应,两个热搜挨在一块儿,就像励啸分离成了两人一样。季遇不敢相信励啸一回京就工作了,脑海里只冒出一个想法:   这货怕是要睡个一周,才能把这两天缺的觉补回来。   他正想着,又强迫症地想去把消息栏的那些红点儿给消了。他微博被励啸关注后多了些私信,但热度已经过去很久,现在就只有新浪新闻和微博小秘书给他发。   不过今天他赫然发现未关注人消息下,是“AVEC-励啸发来了新消息。”   季遇面无表情地点开,就一条,十分钟前发来的。   【AVEC-励啸:加我微信,说正事儿】   【AVEC-励啸:A院应该可以】   季遇犹豫了下,打字:   【用户W7DE3:你微信号是啥。】   一句话里加了句号,就显得高冷些。   不想下一条消息马上弹了出来。   【AVEC-励啸:我好友申请了,你还没通过。】   季遇先是惊讶于这人秒回,后注意到这货竟也加了个句号。   他无语地把微博退了,打开微信,通过了【LixiaoJ】的好友申请。   季遇没改过微信号,励啸能记住加他并不奇怪。而他应该是换了个号。   两年前励小绝的微信号还是一堆默认乱码,昵称是聿市绝逼帅,季遇把他删了后以为这人会挽回一下,像网上那些段子一样不断地发好友申请。   但从来没有过。励小绝似乎没打算挽回。   这会儿他一通过,【LixiaoJ】就分享了一个医生名片。   【LixiaoJ:这是血液科的周鸿主任,你向他咨询咨询。我大致讲了下,应该可以帮助安排床位的,但主要是奶奶病情是啥样的我不知道,你和他说说情况吧】   季遇眼睛亮了起来,连忙回复。   【JY:好,谢谢。】   觉得过于客气,他又加了两个握拳的表情。   【LixiaoJ:嗯。】   这个带句号的嗯就显得格外冷漠了。   不过屏幕的一阵震动又打破了这份冷漠。   【LixiaoJ 拍了拍 JY】   季遇无语,点开了励啸一片黑的头像,习惯性地先去新好友朋友圈溜达一圈。   于是他亲眼目睹本来是一片被屏蔽的光秃秃,在重新刷新的下一秒就突然冒出了很多动态。   顺便还收到一条:   【LixiaoJ:我把朋友圈开了,快去看吧,我去看你的了】   “……”   互相看朋友圈,本就是图个心照不宣,懂得都懂的偷窥。   季遇从没见过这么直白宣告的。   励啸朋友圈比想象中简洁,一个月也就一条的频率,都是一张风景照加简单的文案。   最新的一条是几天前发布的,拍得S国那两头飞起来的座头鲸,恰好捕捉了双彩虹满弧的瞬间,极漂亮。   文案是【Look JY 】,配一个鲸鱼的emoji。   季遇恨不得转手就把自己从没改过的微信昵称给改了。   于是时隔两年后他们再次加上了微信,而在这明星“四通八达的人脉”帮助下,奶奶的事情也变得特别顺利。季遇和A院的周医生聊了,和奶奶也聊了,后面转院就这样毫无波折地敲定了下来。   直到要赴京的前一天,他和老朱老霜一块儿吃烧烤,烧烤快吃完了,老朱才问了一个现实问题:   “你去陪护奶奶,到时候住哪儿?”   季遇拉开啤酒的易拉罐:“医院附近都有那种日租房。”   老霜:“你还是要请个陪护吧。你也挺忙的。”   季遇笑了下:“还好吧,最近就是要比赛了,准备准备第一轮的视频,我在医院也可以练。”   转笔这职业的好处就在这儿,自由,流动,随处可练。   老霜说:“主要是现在咱工作室生意太好了,老朱一个人忙不过来,不然我跟你一块儿去京城了。”她若有所思,“我谈过两个京城男朋友,要不我联系联系他们?”   “……”季遇连忙说,“大可不必了姐。”   老朱和季遇干了个杯,笑道:“你那俩男友算啥,阿遇京城也有前男友啊。”他把啤酒一饮而尽,叹了一口,   “阿遇,我要不是看你节目,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我都不知道你和励啸竟真他吗谈过。太牛逼了,太疯狂了,果然天下没有什么玄学CP感,都是早就养成的默契。妈的,我其实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老霜,你是不是也被吓一跳。”   老霜笑了一声:“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了。”   “靠,啥时候?”   老霜掐指一算:“三四年前吧。”   这过于长的时间让老朱吞下的啤酒都差点儿喷出来。   不过这话提醒老霜了,她又转头看着季遇,直截了当:“你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还是没等季遇开口,她又自己补:“不对,你这火他妈都没灭过。”   “阿遇。”她的语气很严肃,“你到京城肯定又要和小绝产生联系,你打算咋办。”   季遇撇了下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你觉得我该咋办。”   老霜笑了一声:“我咋知道,姐虽然经验丰富,但也没交过明星男朋友啊,还是这种住在热搜的大明星……啊呀,我也无权掺和这些事儿,你顺心而为吧,是孽是情,看缘分呗,我还是挺信缘分的。”   季遇笑了下。   老霜又说:“不过我觉得虽然他现在是明星,你俩还是老样子。”   季遇看了她一眼:“哪样。”   老霜:“就我当年说的,不平等啊。”   季遇一愣。   当年,在被季遇拉入伙进入转笔工作室之前,老霜在G大后门经营一家修车铺。   主要是电动车、自行车和摩托车。   人称修车西施。   励小绝和季遇谈恋爱一周年时,很仪式感地凑钱买了辆电动车,觉得一前一后挤在车上贼炫酷,也方便。但励小绝开车没个正经,没过几天,他们就惨兮兮地出了车祸,摔在了路边,人没事儿,但车坏了。   送去修,便遇见了老霜。   季遇一眼就看出老霜是个Pser。   老霜一眼就看出这俩人是对gay。   不过虽然是Gay,但这种两个极品大帅比站在自己眼前的盛况实在是惹眼,年龄虽然不是她的菜,但谁不喜欢帅哥呢,忍不住就想和他俩多聊几句。   “这车要修会儿,你俩要喝啥,我这儿只有雪碧。”她直接说。   励小绝贱贱地冒出一句:“大姐,你是不是天天都这样和小鲜肉搭讪啊?”   “……”老霜白眼要翻上天了,蹦出了杀伤力极强的一句话,“我既然是大姐,干嘛要和你俩搭讪,小处男。”   励小绝季遇:“……”   老霜看这两人都一副吃红薯被噎了的表情,笑了,又转回来:“开玩笑,你俩是情侣吧。”   季遇觉得这姐不好对付,像只狐狸,他拉住励小绝,暗示他不要说过头,尤其是他还当了练习生。   但励小绝傻不愣登地,直接蹦出一句:“这你都看得出来?”   老霜大笑,没想到极品大帅哥是只兔子,问一句就能勾一句的。   不过她反而觉得没劲了。   段位太浅了,像和小孩儿说话一样。   于是她笑:“不是情侣的话,我说处男你俩对视干嘛。”   励小绝季遇:“……”   于是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由于他俩是把电动车当小轿车用,通勤兜风旅游,让小小的电动车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故送去修也是常态。一来二去自然就越来越熟。   两人都没把老霜看做是一般人。首先这酷狐狸想做个全职Pser,就已经不是一般的有缘。再加上她是唯一一个一眼就看出他俩是情侣的人,还是在他们要“谈不为人知的恋爱”后,潜意识里就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和依赖来。   他们渐渐把她看作了一只见证爱情的狐狸。   她见证了他俩如何如胶似漆,自然也知道他俩分手。那天季遇过来,想处理那辆老电动车,老霜说:   “我前天看微博,小绝出道了呢。真要成为大明星了,名儿都改了。”   季遇嗯了一声,根本都不关注那货到底改了啥名,只淡淡说:“我俩分了。”   老霜一愣。   但她很快就潇洒开口:“分了就分了吧,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不想季遇直接抬头问她:“还会有比励小绝更乖的?”   登时又哑口无言。   她没多问,她不是那种为青春恋爱伤春悲秋和八卦的人。而且自从知道励小绝是练习生后,她心里就为这对默默画上了BE的句号。   分道扬镳是生活常态,哪儿有那么多玛丽苏的剧情啊。   她的想法真就是分了就下一个。只要换得快,悲伤就追不上。   但季遇又直接问她:   “霜姐,你说我和励小绝为啥会分手。”   冷淡平静的语气仿佛是要和她探讨一个函数问题。   老霜反矫情达人,三言两语再次搪塞道:“你俩恋爱都不平等,分就分了呗。”   季遇怔怔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尖锐,比他的问题还尖锐。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励小绝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的。   如果他没当明星的话。   他没追问下去,心里却了然。   他把那个“不平等”翻来覆去倒了会儿,渐渐能猜到老霜的意思。   是觉得励小绝是明星,而他只是个转笔的。   说来确实挺配不上的。   这会儿在烧烤店,老霜再次说出了“不平等”这个词,季遇却有些疑惑。   这都分了两年了,这姐咋还拿配不上反复鞭尸?   “为什么你觉得不平等。”时隔两年,他终于问到。   老霜望着他笑:“啊呀。我就是觉得……小绝吧,他太像你的舔狗了。”   “……”   季遇彻底噎住。   励小绝,像他舔狗???   太荒谬了。   季遇还没细细咀嚼这不可思议的言论,微信就又收到几条消息。   正是他“舔狗”发来的。   四条语音,他点转文字。   文字慢慢地在转,老霜还在一旁感叹:“要知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   季遇没注意听她话了,就关注屏幕上的文字。   他几不可察地笑了下。   直到晚上上床时,他才把手机举到耳边,把明明看了的这四条语音又听了一遍。   【啥时候来京城,需要我吗?】   【好吧,我知道你会说不需要】   【大神,我追人是这样的,你不需要我也要蹭出个需要来,然后死皮赖脸站你旁边】   【我明晚来A院哈】   作者有话要说:   *ost:影视原声带   一个觉得配不上,一个搞得像舔狗,你们不分手谁分手,你们不复合谁复合 第34章 用领带缠住你手   到了京城后, 季遇意识到的第一个事儿,是自己似乎真的有点儿火。   在聿市被很多人认出来时,他把这归结于城市小熟人多,人们把他看成一个本土草根明星, 可以理解。   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京城, 到了A院后,前有护士来聊天儿, 后有病人来围观, 连带着奶奶的待遇似乎都体贴了些, 这让他幡然醒悟。   自己好像不止是本土草根儿。   更直观的是他的Youtube账号被扒了出来, 那是他唯一的公开社交账号。他好久没登了,来京城后想着这段时间只能以网络赚钱, 便打算重操转笔直播的旧业,这才发现, 他的粉丝数好像硬生生多了两……   位数。   从几十万变成了千万。   以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私信通过Youtube轰炸了过来,广告邀约、模特邀约、节目邀约……甚至还有同性恋婚礼邀约。   他好像对励啸所说的“明星”有了点儿实感, 不过这种感觉依然像水一样, 从手上流过,是抓不住的。   这些倒没影响他。唯一影响他的,就是到医院后也就呆了那么几个小时,便不断有人问他:   “你和励啸现在到底在一起没啊?”   季遇用最无语的表情应付着她们。   原来直播装的一顿逼,终究敌不过最后一夜脑子发抽任的性。   在外人眼里, 他们的关系完全没有被一锤定音,反而更铺上了值得揣测和幻想的谜。   晚上那个给谜上撒盐的男人便全副武装提了个果篮来A院了。   还带了个女孩儿。   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儿,就个子挺小的。季遇远远看上去, 像是励啸拐卖了个儿童。但走近了才看出这女孩儿外表柔弱却目光锋利, 很干练。   “这是Sally, 我助理。”励啸介绍道,“这季遇。”   Sally点了下头,像早就认识季遇一样,和他简简单单打了个熟络的招呼。接着就看了下时间,冲励啸说了句:“半小时就得走哦啸哥。”   励啸应了一声,便笑眯眯地把眼光全方位落在季遇身上了:“带我去看奶奶吧。”   奶奶住的是单人病房,设施挺好的。励啸进来看也没其他人,就把口罩取了,轻喊:“奶奶,我来看您啦。”   这样的声音让季遇一阵恍然。   奶奶看到是他特别惊喜,年老干枯的手立马拉住了他的手:“是小绝呀。”   “您在这儿还好吗,习惯不。”   “挺好的。你现在在京城上班呀小绝。”   励啸“嗯嗯”了两声。   季遇第一次在现实中听人连发两声掷地有声的“嗯”,很傻逼,但落在老人耳里却是一等一的乖巧。   这姓励的真的很会装出一副脆生生讨人喜欢的样子。   18岁时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在奶奶的连环问题里能答出个逗人欢心的幽默巧劲儿来,季遇在旁听着甚至插不上话。   直到奶奶终于问到:“还是没女朋友啊?你这么俊不应该吧,季遇他姑的女儿在国外留学……”   励啸连忙说:“我不需要女朋友奶奶,您看季遇不也没女朋友吗。”   奶奶叹了口气,一副她懒得操心心里又惦记的模样:“他呀……唉!我反正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娃娃……”   励啸又说:“奶奶,您就放心吧,这事儿,我和季遇自己就能解决。”   重音在“自己”两个字。   落在祖孙两人耳里,自然是不一样的意思。   季遇深深地看了他两眼。   半小时很快就到了,日理万机的励啸又得去赶通告,临走时季遇对他说:“那啥,这次真谢了。”   励啸没对他的道谢进行回应,只是问:“你晚上睡在这儿吗。”   季遇点了下头。病房里有陪护床,他今晚可以凑活。但老霜帮他请了个她熟悉的护工,明天他打算把陪护床让给护工睡,自己去看看医院旁的日租房。   励啸“哦”了一声,提议:“你要不住我家。”   季遇没想到这货已经放肆到如此地步了,眼睛都瞪大了:“你疯了吗。”   励啸笑了下:“大神,我家就在医院对面,没人,我自己两周都不回去一趟。”   季遇眼睛依然大:“你家在医院对面?这么巧?”   不知怎么,他脑海里莫名闪了个顶流为了追人在医院对面一掷千金的画面。   但他觉得励啸好歹也是G大毕业的,应该不会疯到做这种傻逼事。   “真就这么巧。不然我怎么认识A院医生的,离我方便。”励啸说,“正经的大神,我家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去住,就当酒店一样,不然我还亏了,京城房价那么贵。”   季遇摇头:“别,算了。”   “你若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给我钱。”   季遇笑了声:“可能吗。”   励啸看着他,最后又妥协:“好吧,你如果不想住也行,我就是看你挨得近,没空也可以去帮我浇浇花,都快死了……”   这下季遇冲他翻了个白眼。   “大神,你不是要感谢我吗。”励啸语气贱兮兮的,“那你帮我浇花就是感谢我。不然我总觉得你欠我个人情。”   “……”季遇无语,跟着他厚颜无耻起来,“前几天你不还说这是你欠我的吗。”   “但你不是又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欠吗。所以现在还是你欠我了。”   季遇不想纠结他的逻辑漏洞,立马又怼:   “但你不是还口口声声说,欠不欠什么的都挺傻逼吗。”   “我意思是,说什么欠不欠挺傻逼,但欠不欠总是个事实啊。”   他们像在说绕口令,互怼得励啸忍不住乐,最后蛮不讲理道:“你不想看看顶流的家顶流的花吗,反正这两周我就拜托给你了,别说话,Sally我们走。”   说着他扬了扬手,真头也不回地迈步往前走。   Sally目睹着这两人看着小儿科又似乎很火花四溅的对手戏全程,有点儿目瞪口呆,这会儿回过神来,就冲季遇没头没脑来了句:“那我们啸哥就拜托你了,谢谢。”   然后火速追上励啸的背影。   季遇:“……”   那天晚上,季遇微信便收到了励啸发来的地址和进他家门的密码。以及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他干脆没回。   结果这人时不时就发条语音:“大神去浇花没?”   季遇不搭理,到了第二天干脆回了个:“浇了。”   他当然没浇,只是被消息搞烦了。   但后面季遇又下定决心还是去一趟。   这是经过了他缜密的深思熟虑的。   他有两个“不得不”的理由。   首先,励啸确实是帮了他大忙,礼尚往来,应该接受他的请求。   其次,昨天是励啸的生日,这人至少也给他做了蛋糕,礼尚往来,他帮他浇个花当生日礼物也不过分。   所以他不是自己想去前男友家。   是不得不。   他还挑选了一个很完美的时间。   顶流过生日自然排场大,季遇在街上都看到了公交地铁和各种建筑投放的粉丝应援。他通过热搜又发现这货当晚有生日会,私下好像还有个生日Party,行程直接塞到了第二天。   总之应该很忙。   于是他就以一个参观的姿态去了。   励啸家在A院对面一公寓的顶楼,季遇站到门前时,不禁深呼吸了一口。   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了密码锁。   第一次进入了他的家。   和季遇幻想的顶流豪宅不同,励啸家挺小的,色调是北欧风格的简约后现代。客厅不像客厅,励啸把他改造成了个音乐工作室,堆满了各种音乐设备,后面又连接个开放式小厨房,看上去很割裂。   家就三个房间,卧室杂物间和衣帽间。   明明都没有季遇可以睡的客房。   季遇好奇地先把他家溜达了一圈,但没进他卧室。   他发现这屋子的确是住得少,家里没有人味儿,而且过于一尘不染,是那种阿姨职业化打扫的手笔。   但小小的阳台却又让他很惊艳,是精心打理的样子。   混色碎石和仿真草的地板上铺着很有设计感的地毯,吧台式的面窗高桌凳加一个舒适的吊椅,还有金棕竹、鼠尾草、散尾葵、绿萝等各种各样的绿植,配着宜家风的落地灯许愿灯。   特别有氛围。   季遇坐在了高桌凳上,俯瞰城市,觉得很惬意。   有一种独居的自由感。   他忍不住想,在这里录第一轮的转笔比赛视频应该挺好。   那趁励啸不在的时候再来一趟?   季遇在里面呆了半天,才迟钝地想到自己的浇花正事儿。   还没出去,就听到了开门声。   他一怔,像做贼般头脑反射地又迅速躲回阳台角落。   励啸回来了。   这货咋回来了?   季遇不懂自己这股心虚紧张感来源于何,他用了一分钟给自己做了个心理疏导,然后以一个自认为淡定又冷傲的酷姿势推开阳台门,还很体贴地关上,再转过头来。   结果看到励啸时还是一怔。   励啸正在脱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熨烫服帖的白衬衫,束在极衬腿型的高定西裤里。领口两颗扣子解着的,松松系着一黑领带。   季遇从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过,即便还是没束住他那股恣意不羁,但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材却被束得更加分明。头发也都抹了上去,是大背头,垂了几根落在眉梢,这发型极衬他的五官轮廓,显得硬朗也雅痞。   竟是一副他从没见过的斯文败类相。   他竟在这副模样里连正常开口打招呼都打不出来。   于是励啸把外套往旁边一丢时才看到他。   他更是明显一怔,嘴都张着合不拢。像是脑子转不过来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下,茫然的眼神转瞬有了焦距。   他径直朝季遇走去。   还没等季遇反应过时,励啸便把他极为霸道地抵在了阳台的玻璃落地窗上。   熟悉的气味混着酒精把他包裹。   励啸单手抬起季遇的下巴。   那一瞬,季遇脑子再空白,也预演到了这人下一步会做啥。   但他想象力似乎过于丰富了点儿,励啸的嘴唇只是轻轻擦着他的唇瓣一过,庄重又小心翼翼。   像被羽毛扫了一下。   然后他松开手,退了一步,笑眯眯地用带着鼻音的安抚口吻说:   “我喝酒了大神,臭的,不亲了哈。”   季遇眨了眨眼,看着他。   何止是喝酒了。   明显是醉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品味了下刚蜻蜓点水的余温。   这酒似乎还有点儿甜。   “我困死了,先去洗澡了哈。”励啸又说,开始单手扯领带,往右一拉,头往左侧偏了偏。   这个动作又无意间把季遇撩了个透心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私闯了民宅让他心情已有些混乱,反正他顿时口干舌燥起来,想赶快逃离这男人的视线。   但明明男人一心扯领带,都没看他。   是他视线逃离不出这男人。   励啸折腾了半天才把领带解下来,他抓过季遇的手,二话不说把黑色的领带缠在了他白皙的手腕上,然后牵过一头拉着他走:“陪我去洗澡哈。”   励啸家构造离奇,卫生间和浴室都只有他房间里有。   他拽着领带把季遇牵到自己房间,季遇被他一通缠手的操作和房间里过于浓郁的励氏气息扑了个头晕目眩,直到被牵到浴室门口了才找到了自己的脑子,忙说:“不行哈。”   说完他愣了。   救命,他怎么和姓励的一个口吻了。   励啸看了他一眼,他可能上辈子是拉牛的,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看似只是把领带轻轻一拽,季遇就直接一个踉跄地被拽到他胸前。   励啸捏了下他鼻尖:“傻逼,我逗你呢,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哈。”   他开始脱衣服,但他不想松开手中的领带,就绕着手掌圈了圈,再解扣子,季遇眼前便是他坚实劲瘦的胸肌,像放大的慢动作特效一样,逐渐在越来越开的白衬衫里露出来。   他实在是受不了,像打商量一样:   “你能不能进去脱。”   说了句理智话后季遇也理智点儿了,终于缓过神般用另一只手解手腕上的结,结果被励啸猛然按住,像按一个要炸的炸弹。   “我进去脱,你别解。”他说,语气焦急强硬,又带着乞求。   季遇松开了手:“那你快去。”   励啸没去,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季遇这才发现他眼睛都快闭上了,像是在撑一股劲儿,但快撑不住了一样。   励啸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慢慢嘀咕一句:“大神,我好像没力气去了。”   但他用最后半股力气做了一件事。   他用领带另一头单手飞快给自己手腕打了个结。   领带就这么长,在两边都绕了圈男人的手腕后,他们是彻底被绑在了一块儿,像个软手铐一样拷着季遇的右手和励啸的左手。这下醉鬼满意了,他又和季遇手腕交叉十指紧握:“先陪我睡觉。”   他们硬生生是手扣手一块儿平躺在了床上。   励啸迷离且坚定地指导了这一切,这会儿他安心了,说了声“大神晚安”后便闭上了早就该闭上的眼。   那个沙沙的鼻音的“安”字还没说完他就睡着了。季遇听他呼吸变缓,忙像从虎口逃生一样默默地把自己手上的结解开。   其实领带很滑,打个结也没那么紧,一扯就松了。但励啸牵住它时还真像被缠住了,挣脱不开。   可能是自己脑子被缠住了。   此刻季遇大汗淋漓。   解开了这糟心手铐后他和励啸还十指相扣着,这醉鬼手攥得极紧,季遇不得不坐起来把他俩的手举起,把这货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才挣脱出来,挣脱后励啸的手就啪地一下又落回床上,手心里全是汗。   季遇这才发现他也挺热的,不只手心,全身都是汗,尤其是那半袒胸的白衬衫,已经开始紧紧贴着身体了,肌肉的线条都衬了出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锁骨下方的几滴汗,顺着起伏的胸膛慢慢往下滚,又停下闪了下光,再起伏时绕过胸肌开始汇聚,埋入白衬衫里。   他都可以想象衬衫下的那几滴汗是如何在他的呼吸起伏间游历,去荡过他的腹肌和人鱼线,最后隐秘。   季遇想去擦掉励啸身体上那些过于嚣张的汗滴。   他要受不了了。   这人喝醉后就一股荷尔蒙味儿。   当年,姓励的曾说过,他喝醉了也是清醒的。   这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个真理,反正他的脑回路确实和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醉鬼不一样,深知酒后乱性会误事儿,变得极有分寸,别人都是趁酒疯一把,他恨不得趁酒禁欲。   变得不清醒的从来都是没喝醉的季遇。   那天季遇就是冲着把励小绝灌醉和他订酒店的,他确实也把他灌醉了,但励小绝喝醉了不哭不闹不上吊,外人看上去完全没啥区别。   但季遇这种变态看上去,就觉得他变欲了。   他的呼吸会变重,有股撩人的酒精味道,他的眼尾会变红,有股摄人的佻魅感觉,他的嘴唇会微张,柔软的,让季遇想亲他。   总之,面对醉酒绝,变态遇都会本能地全身发热,心火难耐。   但他才开始行动,醉酒清醒绝就别过脸:“不行,臭的哈。”   季遇说:“我不嫌弃。”   他主动去贴励小绝的嘴唇,正常情况下励小绝都会反含住迅速占据上风,再有了酒精加持……   应该会更疯狂吧?   季遇很自信。   没人能在喝酒后和人主动撩拨下当一个正人君子。   不想励小绝还真是个君子。   他不回应,季遇都急得自己用舌尖去挑他的唇缝了,结果对着硬硬的牙齿。   这货,竟然紧闭牙关。   清醒绝轻轻推开他:“亲一下就好了哈。”   季遇问:“为啥。”   清醒绝:“因为我臭。”   “我不觉得你臭。”   “谢谢你啊大神,但点到为止哈。”   “为啥要点到为止。”   “因为我臭。”   “我不觉得你臭。”   ……   他俩就着这个问题进行循环,季遇看励小绝可能快被绕晕了,冷不丁冒一句:   “那我们上床吧。”   清醒绝立马回一句:“我会把你弄疼的,算了哈。”   “……”   俗话说,得不到的在骚动,励小绝越是这样“点到为止”季遇越是受不了,但转眼励小绝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着了,他没办法。   于是他望梅止渴自我安慰地把脑袋枕在励小绝胸口上,想就这样平复心火。   结果他脑袋跟着他胸膛一起一伏,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闻着他的味道和淡淡的酒味。喉咙越来越干燥,心火越烧越旺。   那一刻季遇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清醒。   他竟觉得这人呼吸都很性感。   是克制不了欲望的那种性感。   他的呼吸灌注进了季遇的七窍里,烫得他血液都在往上涌。   他忍不住了,抬起头来,去亲睡着的励小绝。从他的下颌骨,慢慢亲到他的耳垂、太阳穴和眉骨。   他把励小绝亲醒了。   励小绝再次展现了和一般醉鬼不一样的体质,睁开眼一瞬,他好像就不醉了,也不“清醒”了,也有可能他之前一直都是绷着,一顿觉让他绷不动了。   反正这下他很快地按住季遇的脑袋压到床上,先是拿嘴堵住他的嘴唇,掠夺式地扫了下,然后开始笑:   “大神,你是真他妈不怕疼吗。”   季遇感觉励小绝睡前还是个保守的正人君子,一转眼变成了贪婪的衣冠禽兽,他脑子先是像烟花一样炸了炸,后又像炸弹一样轰了轰,轰炸得脑海是白的,只有身体有反应。   他心中的火已经烧到了喉,话是说不出来了;也烧到了脸上,耳朵是红了,目光也不再那么清澈。就听见励小绝匆匆下去拿东西,然后说了声:   “那我们开始吧。”   时隔两年,本清心寡欲的季遇看着昏睡的励啸,竟又冒出了“把他亲醒然后开始”的少儿不宜念头。   他如临大敌,迅速下床。自认为自己连滚带爬下床的样子很轻巧,但还是影响了睡着的人。掰手指都没感觉的励啸突然侧过身来,微微抬起那还圈着领带的手,做了个抓拽的动作。   但他自然是抓不到季遇的,扑了个空,手指只穿过轻飘飘滑溜溜的带子。   季遇愣愣地看着他。   励啸的手在空中一顿,却又好像习惯了一样,无力地落回床上。然后整个人像只弯弯的虾一样慢慢蜷了起来。   季遇看着他眉毛又开始皱起,把头埋得很低,膝盖要折到胸口了。在那么大张床上再次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那一刻,季遇心情突然冷却了下来。   明明全身都是汗,他却看着励啸仿佛被冻了般,很无助地抱住了自己。 第35章 签协议找回名字   季遇喜欢看姓励的睡觉, 也喜欢研究他的睡姿和睡相。   这个变态习惯在他和励啸上综艺后便尽量克制了,但他俩一个房间,每次他还没睡着励啸就已经睡着了,早上他醒来时励啸又还在睡。   他不想看都难。   他是觉得这人变了很多, 变得特别能睡是一回事, 喜欢蜷着身子皱着眉又是另一回事。一直以来他都有疑惑,但在这一刻, 在励啸家里, 季遇的疑惑乍然升级, 变成了一股没来由的担忧。   他凝视着励啸看上去格外可怜巴巴的睡姿, 再次陷入了拧巴的纠结状态。   本来他打算直接逃之夭夭,这会儿又开始想是不是该给喝醉的人擦下身子。   至少给他擦擦汗。   纠结了半天, 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选择去阳台浇花。   毕竟刚刚那点儿抓心挠肺的疯狂欲望虽在励啸把自己抱成了个团后变淡了些, 但并没有消失。   保不齐在碰到肌肤时便越来越盛。   从阳台出来后他就听到了手机铃声,闷闷的。   是励啸的, 塞在他西装外套兜里, 季遇把它掏了出来。   是一个叫孔医生的联系人。   他不接也不挂,就等着它响完,然后打算把手机放到励啸床头。   不过走到门口这日理万机的顶流又来一个电话。   这次是Sally。   季遇犹豫了一下,觉得是个“熟人”,便接了。   Sally不知道听筒那面是季遇, 直接开口:“啸哥,今晚八点半司机在楼下接你哦。”   季遇一边觉得Sally就像个报时器,一边开口:“我是季遇。你们啸哥他睡了。”   “啊, 季遇哥啊, ”Sally的声音很平淡, 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觉得季遇接电话再正常不过,“那麻烦你看看啸哥设了闹钟没,我怕他睡过了。”   醉鬼怎么设闹钟啊,季遇这么想。   但他还是看了下屏幕,右上角有个小闹钟的图标,似乎还真设了个。   “可能设了吧。”他回答。   “可能?”Sally为这拿不准的言论感到忧虑,“季遇哥,要不你帮他再设一个。”   季遇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倚着墙说了句:“他好像喝醉了。”   言下之意,一是说闹钟多半叫不醒他,二是说就算醒了人也不舒服。   毕竟八点半也就几个小时后。   “啊,啸哥喝醉了吗。”Sally很惊讶。她觉得季遇是在拷问她励啸为什么会喝酒,口吻很像电视剧里妻子询问老公行程的口吻,连忙解释,“噢,他今天中午有个很重要的饭局,都是些资本大佬。”   季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只问:“今晚他有什么活动吗,不能不去吗。”   Sally毫不犹豫地否定:“不能。季遇哥,如果啸哥没醒过来麻烦你一定要把他叫醒,不然他会很生气。”   季遇说:“我尽量。”又情不自禁加了句,“他这一天工作也太满了。”   “是呀,参加综艺回来后啸哥觉都没怎么睡过,都是用碎片时间在补。太拼了。”   季遇咀嚼着这句话,淡淡问:“不拼不行吗。”   听筒里Sally似乎笑了声,“那肯定不行,啸哥和SOL签了对赌协议嘛,不过拼过这一年就好了。”   季遇一愣。   顿了半晌,他才问:“什么对赌协议?”   Sally也是一愣:“啊,啸哥没给你说过吗季遇哥,他很早就和SOL签了对赌啊。具体条款蛮复杂的,和一般对赌不一样,我不太清楚。”   季遇嗯了一声,觉得可能是行业机密Sally不方便透露,但听筒那方的人似乎觉得可以什么都告诉他,又理所当然加了句:   “反正结果就是,他要帮公司赚够多少钱,赚到那个金额后,他就终于能和SOL解约了。”   这话让季遇心猛地一颤。   Sally继续说:“季遇哥你一定要把啸哥叫醒,这些资源他都看得很重要,推不了的。”   她还说了几句,但季遇有些听不下去了,后来听筒挂了,他还举着个手机发呆。   过了半晌,他才低头在自己手机上设了个七点五十的闹钟。又把励啸手机放在他床头,回到了医院。   季遇脑子乱,他都不太清楚乱的是什么。他没空去想,或者是逃避去想。照料了会儿奶奶后他回到了狭小|逼仄的日租房里,房间里墙壁泛黄,被子都有股腐朽的味道。   他坐在床上转笔,笔却老掉。   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快八点的时候,季遇怀揣着一团复杂的思绪又去了励啸家。   既然Sally都这么说了,还是得保证他不要睡过头。   房间昏暗,他爬上床,跪在他旁边,盯着他看。   看到他那一刻,他复杂得像一团棉花的思绪又散了,散成一小片一小片飞屑般的柔情。   励啸还是他离开时的姿势,一点儿都没动弹过,季遇感觉这人都睡休克了,脸格外苍白。他拿手去抹他的眉心,可能是下午的汗都蒸发了,夜晚一降临,肌肤变得很凉,这样的冰凉也透过指腹传到了季遇的全身。   他拉起励啸的手,把还系在手腕的领带给解了,摩挲着他很大的手掌。   然后他把他叫醒。   起初他叫得很温柔,就像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他睡醒后就想唤醒身旁爱人的那种温柔。但这样的温柔是叫不醒励啸的,他又开始边掐边喊边拍脸。   但励啸还是没反应,后来他自己的闹钟响了,季遇的闹钟也响了,在几重奏和痛感刺激下他平稳的呼吸都完全没被打扰,睫毛都不颤一下。   他太累了。   励啸很久没睡过一个完整觉了,从节目的最后一夜开始。但他虽是个睡神,却擅长硬撑。   撑得不露声色。   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睡什么时候不能。有些场合补觉没关系,比如录一星一素的时候,所以他不会硬撑,想睡就睡;但回到了京城,他又开工了,这些场合他必须精力饱满甚至是严阵以待。   于是他以最光鲜的姿态站起来,把疲惫和困倦紧紧踩在脚底,不会让它们占据上风。就算是中途得闲,能偶尔睡个几小时,他脑子里依然是绷着的,撑着那股劲儿,那股劲儿可以让他知道自己在哪儿,能保持一点儿清明,能在该醒的时候就立马醒来。   但今天失策的就是,他喝醉了。酒精麻痹了那股劲儿,放大了本就离谱多的困意,他闭眼一瞬就撑不起来了。积攒了多日的劳倦彻底爆发,从脚底瞬间把他包裹,吞没了一切,也让他的知觉和意识被彻底抛下。   他在做一个无穷无尽的梦,梦是空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觉自己在深海的底部,全身无力,看不到光也听不见声音。   他浮不起来,只想往下坠落。   直到有条鱼在咬他,咬住他往海面拽。他觉得这鱼烦死了,可这鱼还他妈会说话,一张一合的,吐着泡泡喷在脸上。   “励小绝。”   他浑身一激灵。   这条鱼竟然找到了他丢失的名字。   他都到海底深处了都没找到。   他似乎有点儿力气了,开始跟着这条鱼往上浮,越往上浮越吵,声音还很熟悉。   这闹钟烦死了,得关掉。他想。   于是他从海里探出头来。   这一刻,他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没有鱼,只有拿着个杯子、目光惊慌的季遇。   “大神?”   他迷迷糊糊、声音沙哑地轻唤了声。   季遇听到这声音,猛松了口气。   他直接骂:   “励啸,你真他妈睡死了。”   季遇是真的被吓到了,刚励啸怎么叫都叫不醒,动都不动一下,宛如植物人的状态让他从未有过地心慌惊惧。   他那会儿真打算打120。   在打电话前,他不怎么抱希望地用杯子接了点儿冷水,把冷水猛地往他脸上一泼,喊了声他的名字。   过去的名字。   幸运的是,冷水有奇效,励啸手指动了动。过了会儿,终于是醒过来了。   不过就这么几小时,除了让他醒酒以外,只会让他更困。励啸被酒后习惯性的头痛折腾着,这难受劲儿提醒了他中午干了啥,也提醒他别忘了晚上该干啥。   于是他很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抹了下脸上的水,也没想是什么,就问季遇:   “我睡太沉了,你啥时候来的。”   季遇看着他,答非所问:“我来浇花。”   励啸点了下头:“哦,谢了。”   听着这有些冷淡的语气和似乎懒得开口的回应,季遇皱起眉来:   “你还很累,要不继续睡会儿。”   “不了,我有事。”励啸说,站了起来,也不知是脑袋发晕还是四肢发软,直接又坐回床上。   他有些烦躁,再次站起,结果又被季遇按回去。   这下他彻底不耐烦了,困倦难受和起床气让他压不住火:“大神你要干嘛。”   季遇的声音倒像水一样:“我想问你要干嘛。”   “上班。”   “不能不上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   “你他妈烦不烦?”励啸直接瞪了他一眼,“问你吗些弱智问题有毛病吗。”   这话戾气重,听着又混又凶,季遇从来没被他这么怼过,瞬间不再冷静,气不打一处来,翻涌着本就乱的脑海。   他直接把励啸用力一推。   励啸没防备,被推倒在床上,他脑袋更晕了,也更气,边骂“你有病啊”边再次撑起身来,结果季遇手按住他的肩膀直接压了上来。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能,励啸。”   季遇弯腰,一只膝盖抵在床沿,一手按着被子一手按着励啸的肩,把他扣在床上:“你为什么要晚上上班,因为你要发了疯地挣钱,你为什么要发了疯地挣钱,因为你和公司签了不平等的对赌。”   他的表情寡淡冷傲,漆黑的瞳孔看不到底,是真的生气了:   “你为什么要签不平等的对赌,因为你要和SOL解约。怎么,你不想当明星了?”   励啸看着季遇胸口剧烈起伏,没想到他比预料中提前知道了这事,一瞬间他起床气都没了,但头脑还不清醒,有些发愣,就和他目光交锋着。   季遇的气息撩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励啸才开口,   “没有,我是打算自己开工作室。”   “工作室?”季遇冷笑一声,手指都要嵌到励啸肩里,“好好的大公司不靠,你签了对赌做牛做马当赚钱工具人,然后自己重头再来?励啸,你怎么想的。”   “哦,我知道了,”季遇自己接口,语气讽刺,   “因为SOL不能谈恋爱,但你要追我,是吗。”   “于是你就自毁前程。励啸,我不在乎你一个顶流变糊逼,我是想问你,那我,我大学的那一切有什么意义?你放弃一切,我大学的一切也全他妈放了屁——”   他话音未落,励啸手臂把他脖子一环,再把他脑袋压在了自己脸上,用嘴唇直接堵住了季遇的嘴唇。   季遇没来得及挣脱,他有气,也有欲望,顺着本能发了疯似地去咬励啸的嘴唇。   他们舌尖缠绕地猛烈,像角斗骑士,像两团火。   接吻的声音很响。   呼吸的声音也很重。   铿锵地碰撞着。   励啸渐渐把季遇抱紧在了身体上方,他的手伸到他衣服里面,摩挲他的背,抓着他的肩胛骨,脚勾着他的腿就翻过身来,把季遇压在了身下。   两人上下顺序颠倒,导致嘴唇的战火也短暂移开。   “大神,你真他妈当我是恋爱脑的励志傻逼吗。”励啸撑在季遇上方,他嘴唇被季遇狠狠咬破了,也把他所有的疲惫难受都咬没了。   他拿拇指指腹擦了下下唇,有血洇开。   他用舌尖舔了下嘴角。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那么伟大,我签对赌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会怎样。”   沾了点儿血的指腹开始轻轻擦季遇的眼下,擦出殷红,白皙的脸上也泛起迷醉的红晕。两人的眼神愈发晦暗不明,励啸的声音逐渐变成勾人的低沉呢喃,落在季遇耳畔让他全身战栗:   “我早就想离开那儿了。”   “追你的是SOL的励啸,是我想做回励小绝,和你在一起。”   “大学的一切不是放屁,是为了如今能让我成为我自己,你这个大傻逼。”   他手勾着季遇的腰,抬起头来看了下墙上的时钟,笑了声:   “我受不了了,还有会儿时间,我们开始吧。” 第36章 在皮肤记下副歌   大多数时候, 人都是头脑控制身体。   当身体本能不受头脑控制的时候,便是没脑子的时候。   季遇但凡还有点儿脑子,就不会任着他们开始。但造物主捏人时,可能是先捏造的躯壳和身体, 确定性别, 然后才在里面塞入一些意识。   于是季遇先是男人,然后才是理智的男人。理智是个看情况加不加的定语, 但男人却是不分场合的事实。   这一刻, 便是男人的本能吞噬了理智。他不管不顾, 忽略了时间与空间, 和另一个男人久违地拥在一起。他咬住了励啸的喉结,想咬断两年都没扑灭的火和渴。   被单愈发凌乱。   其实按照分手前的套路, 准确来说这次不是开始。励啸房间里没有准备什么,而且以他的风格, 那所谓的一会儿时间太短了。   这两个客观因素煞了风景,他们只能饮鸠止渴地耳鬓厮磨, 亲吻抚摸, 却没有彻底走到最后一步。   但他们太过熟悉彼此的身体,就像调酒一样,知道以什么比例去调和和沾染就能迅速达到欢愉和快感。   是心照不宣的默契。默契间又塞了两年的生涩。   两年身体会变化,人也会变,化作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新试探。   他们的肌肤时绷时松, 熟悉和陌生、温柔和刺激、司空见惯和未经驯顺都交融在黏稠的液体中。   于是这酒调的,不是老味道了,灌了些新的。   更烈了。   烈到最后他们都变得茫然, 都是意犹未尽, 欲求不满。   等后面励啸准备去洗澡了, 季遇还看着地上的纸巾原地发懵,耳朵都被舔红到近乎透明。   他和励啸开始了吗?   没吧。   没做,一切都还有余地。   吧?   他只是这样给自己洗脑,但当他真正的脑子回来时,他比谁都明白:   他们是开始了。   要说和分手前有什么不同,就是没结束。   若是结束了还好。有始有终便可以走得干脆断得潇洒。   但这一下,他们似乎只是打了个直硬的破折号,等着未完待续。   愈发说不清道不明了。   季遇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很迷惘。   他不禁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周末,兴致勃勃去邻市看音乐节。这是他们第一次去看音乐节,歌手一个都不认识,纯粹是因为励小绝网上搜的“情侣在一起的一百件事”里,这个活动赫然在列。   但他们确实是没经验,关键是也没想过要做攻略。励小绝带了一大包零食,甚至打包了两碗酸辣粉。   是奔着野餐去的。   过安检时他们便意料之中地就被拦住了。   “不能带吃的喝的入内。”保安义正严辞。   励小绝眉毛拧起,像个乡下人般问道:“那我们饿了咋办。”   保安翻了个白眼:“里面有卖的。”   励小绝再次问:“那我带都带了,咋办。”   “要不扔掉,要不现在你们把它吃了再过安检,我们没有替你们寄存的地儿。”   “……”励小绝咬了咬唇,看了下季遇又看了下鼓鼓囊囊的包,季遇手上的酸辣粉味道格外浓烈,他问:“咋办大神。”   “后者。”季遇平淡回答。   于是别人在安检,他们俩在安检旁边,像进行大胃王比赛一样不停地吃东西。   这场面着实滑稽又惹眼。   音乐节总是有打扮得极为靓丽身材又飒的女孩儿,她们都望着季遇和励小绝,励小绝刚好觉得这些零食吃不完了,便举起一袋乐事:“怎么,你们要吃吗。”   “谢谢。”女孩儿们笑,“帅哥,加个微信呗。”   “加微信干嘛。”   “就想朋友圈里多两个帅哥不行吗。”   励小绝点头,掏出手机,“那行,你们可以给我们点赞,但别想和我俩撩骚。”   “……”   季遇硬生生被他这句话给呛到。   他们终究没把零食吃完,季遇忍不住埋怨励小绝真是带了个超市过来。这事儿说来也挺丢人现眼的,但两人都不觉得有啥,他们不在意目光。季遇跟着励小绝,脸皮越来越厚,甚至很喜欢和他一起做这些事。   于是他们狠狠高调了一把,而接下来又来了第二把。音乐节开始后,连接着大屏幕的镜头从乌泱泱的观众头顶们一扫而过,却在扫到他俩时停了下来。   毕竟镜头也爱美。   两人的脸停在大屏幕上足足十秒钟,台下一片花痴叫声。   “卧槽好帅!”   不过两位帅哥表情都挺臭。   励小绝和季遇个子高,身后的人总是想试图绕过他们以取得更好的视野。   挤来挤去的,他们干脆无奈地站在了最后。再加上吃撑了,又被热到了,所以心情就那样,没空挤笑脸。   而第一次来音乐节的山顶洞人们也不知道还有给观众镜头的传统。   励小绝问季遇:“就是因为我带了吃的,我们还要挂在大屏幕鞭尸吗。”   季遇默默地拿手机把这个大屏幕的瞬间拍了下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是摄像机卡了吧。”   直到后面,他们看到镜头扫到其他观众、尤其是情侣时,情侣们会直接Kiss。   励小绝幡然醒悟:“可惜了,下次扫到我们我就亲你。”   季遇也深感遗憾,狠狠地说了个“行。”   但镜头又不再光顾了。   这个小插曲便在两人之间埋下了一颗“我们欠一顿亲”的种子。   音乐节很嗨很炸裂,即便他们在后排也被彻底点燃。回到宾馆洗了澡上床后,励小绝都还沉浸在几首歌里,一直情不自禁在哼。   季遇本来也被歌给洗脑了,但励小绝一哼他就被励小绝的声音洗脑了。他这会儿躺在励小绝怀里的,跟着他唱:   *春风沉醉的汗水   我经历过那些无休无止的夜晚   自由自在   在皮肤上记下了每一次副歌的到来   合唱着合唱着,就又只剩励小绝的声音了,季遇抬起头来亲他振动的喉结,结果两人都全身震了一下。   季遇干脆咬了一口。   励小绝被咬得先是全身酥软,又陡然变得僵硬。他也不唱了,话都不说一句捧起季遇的脸便吻下去。   但他们的脑海里依然有混着彼此嗓音的合唱,也不知是不是音乐节让人处于了沉浸式的亢奋状态,很难脱离,他们变得贪婪,呼吸愈发急促。   这一晚开始偏离预计。   本来,关于探寻未知领域这事儿,励小绝一直很慎重、紧张。他对初吻都有幼稚的强迫症,更何况是这,他疯狂地查资料,倒不是想能怎样变成老司机,只是破天荒拥有了法学思维,想去规范风险。   他不会主动提议,想说等季遇准备好。   但季遇似乎……   随时都是一副准备好的样子。   这反而让励小绝压力山大。   他不能跟着转笔野人发疯。   在他的规划里,他和季遇来到这一步前,一定要来场严肃的磋商洽谈,像是签订协议般一丝不苟,是要超越百分百、脱离事实本身的彼此点头。   他在等待时机,会有预兆的时机。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恰到好处与顺理成章是没有预兆的。时机就是一首歌,一段旋律,旋律里的鼓点刚好灵光一现般在这一刻敲满了他的血性、意气和情感。   于是他计划中的严肃洽谈最后只归为了两句话。   季遇咬着他的耳垂,是热热的气音:   “励小绝,我们的副歌什么时候来。”   “就现在。”   他说。   在生疏和拘谨间,他们开始尝试。在暧昧缱绻的顶峰小心翼翼地探寻到深处,身体紧紧贴合,一种坚硬的温柔和灿烂的疼痛。   脑海里有歌,他们被陌生的空气包裹。   后来他们才意识到,那是彼此,空气里是彼此,是彼此的喘息与液体、肌肤与骨肉,是熟悉的对方一起走到未知领域时蜕变的身体。   他们重新认识了彼此。而他们也终于融为了一体。   ……   时隔五年,季遇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那一夜。他重新认识了励啸,又本能地觉得不够。   他没有后悔自己的失智,季遇从不后悔,他只是疑惑。   他明明拥有属于自己的原则和属于自己的理性,却他妈的,似乎拥有了一个,   属于励啸的身体。   而励啸被这一次意外搞得,疲惫全被扫空。他很快地收拾齐整出门,换了一套新西装,哪怕比预定的八点半晚了点儿,但还算来得及。   他看上去又成为了一个光鲜亮丽且禁欲的冷凶拽明星。   除了那被咬破了的嘴唇。   “大神,你要对我说什么。”临走时,励啸问季遇,挂着戏谑的笑容。   季遇还处于发愣状态,看着他那有着自己“战果”的嘴唇扬起,想着他就要顶着这张嘴出去招摇,心里不知道是个啥味儿。   他面无表情地问:“说什么,生日快乐?”   “我生日都过了。”励啸嘴扬得更盛,眼里有光,“你要说,你在家里等我回来,一路平安。”   “……”季遇猛地瞪了他一眼。   “等个屁,你快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歌词来源于一首法语歌Fréro Delavega 《Sweet Darling》,我改编了下,假装这是首中文歌哈 第37章 别和流量扯不清   励啸一滚季遇也火速滚了, 仿佛觉得他屋子是火场。   他又跑了趟医院,快十点才筋疲力竭地回到自己的日租房。墙不隔音,他能听到外面的喧嚷、争吵、甚至是哭泣。   他拿出手机,意料之中地在微博看到#励啸嘴唇#的词条。   而下一个词条就是自己的大名。   季遇不敢点进去看了。   他虽不知道励啸在干嘛, 但用手指甲都能想象他是如何吸引眼球。他也预料到那货不会想着去涂个啥遮一下嘴皮子, 也绝不会扯出什么“天气干燥”“啃骨头”之类的理由来搪塞。   反正越遮越显得欲盖弥彰。   反正都会让网友猜。   不过季遇没想到的是,网友的猜测都带着自己的大名。   群众的眼睛还是挺雪亮的。   于是微信里很快便收到了徐潇发的消息, 丢了个热搜链接, 再发了一连串问号和感叹号, 季遇都能从那几个简单的符号里脑补出徐潇的声音:   “大佬你干的?!?!”   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她, 在网上搜了些终止尴尬聊天的表情包也都觉得图不达意。最后干脆顺着徐潇的问号感叹号大军回了个句号。   退出了徐潇的聊天框后,他又十分忙碌地点进了老霜的聊天框, 这姐更直白。   【笔笔霜:阿遇你复合了】   她不加标点,季遇都读不出是疑问句感叹句还是陈述句, 屏幕照着他的脸,挂着的是一个宛如吃火锅被辣到的表情。   【JY: 没】   【笔笔霜:那你们】   季遇看这姐似乎只想打出这仨字, 让他自己领会。他领会的是问他上床没, 便再次回了个:   【JY:没】   【笔笔霜:那你们是要复合了吗】   【JY:没】   【笔笔霜:噢噢】   接下来她就不发消息了。   季遇觉得老霜总是一副看破一切但随你们便的样子,她不会管,有想法她也不主动说。   这反倒让他挺想问的。   【JY:你觉得我该复合吗】   老霜过了几分钟才回:   【笔笔霜:你问我干嘛,我不劝分也不劝合,这是你自己的事】   【笔笔霜:但阿遇】   屏幕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消息却迟迟不来。   季遇看着,莫名有点儿紧张,干脆就先退出了她的聊天框。   有励啸一分钟前发的语音。   季遇点开外放, 躺在床上张开双臂, 远远地听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收工了大神】   【你这会儿不在家了吧】   【我猜你肯定溜了】   【我明早就去F市了, 你真不去家里住?得天独厚的优势哈】   【对了,你在京城遇到啥问题给我说,找不到可以找Sally,这是她手机号码】   季遇抬起手,举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把自加微信后励啸发的每一条语音都挨个个听了遍。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别说发语音了,打字交流都挺少。   没有肉麻的聊天记录,他们都是些【走】【楼下】【占位置】【快点】这种短词组。   因为他们总是腻歪在一块儿的。   后来在励小绝练习生后期,他们被迫不能那么腻歪了,但励小绝又不能用手机,发消息更少。空闲时间要不直接视频电话,要不就约着见面。   像这种大段大段的语音,其实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感觉这是励啸追人的伎俩,语音不是电话他能决定挂不挂,励啸随便发,又比文字有温度。   只要他手贱一点开,励啸的声音就停驻在他的此刻。   他的这几分钟就属于了他。   季遇没回励啸,老霜也终于把消息挤牙膏般挤下来了。   【笔笔霜:但阿遇,我是觉得你得赶快明确自己的想法】   【笔笔霜:你要不确定和他复合,要不就直接断了,果断点】   【笔笔霜:你看看你们现在的热度,他嘴一破网友直接yy到你身上了。你们这样的情况要是一直不清不楚的,最后肯定搞得两败俱伤】   【笔笔霜:主要是他是公众人物,你的态度影响他,他的一举一动引起讨论,讨论里又离不开你。相当于你俩的每一步都会产生影响。万一你们暧昧半天,最后还是没啥结果呢,但影响却已经有了】   【笔笔霜:害我也说不清楚,就瞎扯。反正我的看法就是,要么确定关系,要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做最纯粹的朋友】   【笔笔霜:别和流量明星一直扯不清!!】   她的这小段瞎扯直接让季遇睡不着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有多么任性。   励啸说睡一张床,他点头;励啸说去他家,他按下了密码锁;励啸说开始,他抱着他啃;励啸发语音,他贪婪地听,还常常忍不住扬起嘴角再回个“滚”。   他们在暧昧。   这不是励啸在犯贱。   是他自己也在犯贱。   他以为任性一次无伤大雅,却不想任性会上瘾,这就像一艘小船被风浪袭击了一次又一次。   已经逐渐偏离轨道,他回不到预定航线了。   他的预定航线是什么?   季遇有点儿搞不明白自己,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法官,举着槌问他:   “你还喜欢姓励的吗?”   他点头。   “你要和他复合吗?”   他却犹豫。   他在床上躺尸般一动不动,思维却越来越活跃。半夜三点,失眠的季遇爬起来,在浏览器上搜:   两个人怎样才能复合?   弹出来的第一个回答是说“先重新审视为什么会分手,问问自己分手时的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了吗?   季遇问自己。   两年前,爷爷的去世让他心力交瘁,陈愿撒了最后一把盐,那最开始呢?   他对励啸说“两个世界的人”,这份距离感,其实追其深层,倒不是因为他是明星,而是他觉得……   自己配不上那个明星的他。   他要给励小绝拖后腿。   他只是打着闪光灯的人,而励小绝注定星光璀璨。   他需要的不是卑劣的闪光灯。   季遇不在意言论,喜欢离经叛道,顾虑少。当励小绝成为练习生时,他果断地说“我们就偷偷谈恋爱”,他无所谓。   但励小绝呢?   他记得在某个半夜凌晨,寝室里,他不知怎么就醒了,看到励小绝没在床上。   他在下面用小动作一遍一遍地排舞。   季遇在床上喊他。   “你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干脆再记下动作,下周就要考核了。”励小绝抬头看着他回答,“我把你吵醒了吗。”   季遇不敢相信累了一天的励小绝会睡不着,但他看出他状态不太好:“没有。你是不是压力大?”   “还好。大神你快睡吧,如果我困了我就上床。”   季遇说:“我也不困了,我打游戏陪你吧。”   黑夜里励小绝大概笑了一声:“行。”   他一宿没睡,两个小时后,天还没亮,就急着又回SOL了。   他回来就是为了能看到季遇,季遇也知道。他抱着手机其实也没打游戏,一直在搜,关键词是练习生和爱豆。   网上说,练习生半夜都会泡在练习室练习,以便出人头地。   但励小绝为了回来见他,只能黑灯瞎火在寝室练,连个镜子都没有。   网上说,公司严禁爱豆谈恋爱,谈恋爱会影响爱豆的上升期。   但励小绝和他在一起。   “谁会去喜欢一个才出道就有恋人的明星?哪怕他再帅,又有多少女孩愿意粉他?”   那一夜,从来没有过顾虑的季遇,第一次因为励小绝有了顾虑。   于是他哄着励小绝住进了公司宿舍,每天都问自己:   以他俩的腻歪程度,他们不为人知的恋爱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练习生还行,那等他出道呢?   他和他谈恋爱,会毁了他的职业生涯吗?   而此刻,在两年后的黑夜里,季遇再次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分手了,于是他没有毁掉他,没有拖后腿。励小绝也成为了顶流。   实话说,顶流说自己开工作室的瞬间,季遇确实做了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似乎工作室就意味着恋爱和自由。可是现在他回到现实,发觉里面裹挟着更多未知和谜题。   不只是客观原因,比如他的资金,比如他是男团成员,离开SOL后是不是也被迫退团。   更重要的是,励啸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刹那间,季遇莫名其妙想起了他们那五十一秒的分手对话。   他像被雷劈了猛然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睁大。   他一直困于姓励的那句“分了吧”,却忽略了他后面那句。   ——大神,祝你继续做自己。   有一瞬,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当时的声音还历历在目,与才听过的那句“大学的一切是为了能让我成为我自己”重合在一起,在季遇脑海里拧起了一根交织着疑惑忧虑的绳。   那根绳有他们分手的原因,也牵着那个他不了解的男人、和他不为人知的内心。   *   季遇再见到励啸已经是快两周后了,这两周里励啸都没回过他家,全国到处飞。即便如此宵衣旰食地工作,也不忘每天职业舔狗地给季遇发点儿消息。   发得倒不多,是个很有尊严的舔狗,就是简单分享个行程,像快老年痴呆了找个地儿备忘一样。   而季遇看他不回来,虽很有原则地不住他家,但还是想利用那块儿自由出入地。他先是去那儿把第一轮的转笔视频给录了,后干脆每天练转笔都去他阳台,接着干脆得寸进尺去他家洗了几次澡。   这天见面,则是因为他们要一起拍写真。   这是【一星一素】要求的。女导演给季遇发消息说这是“ending写真”,售后宣传的一部分。因为他和励啸退出了只能提前拍。   虽然这里面明显暗藏蹭热度的嫌疑,但季遇没办法在导演面前再次任性。尤其是他还是拿到了综艺的出场费,更就有一种拿钱办事的责任感。   去拍摄地是励啸来接的。他来医院找他,即便在医院那么气味独特的地方,季遇还是能闻到励啸身上的一股木质香,野性又清爽。   励啸见他第一句话,就是:“你瘦了大神。”   季遇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励啸也瘦了,而且很倦,是那种别人感受不出来他却莫名其妙能体会到的倦。   他觉得这人挺会装,只淡淡说了句:“走吧。”   励啸带他上了一辆小轿车后座,前排副驾是Sally,主驾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男,不笑的时候很凶,笑得时候又很憨厚。他们俩异口同声地喊了声“季遇哥”。   季遇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喊哥的传统是怎么来的,Sally喊喊就算了,那光头男明显年纪更大,叫出来太违和了。   “这我司机,名字也叫司基,你可以叫他的英文名Sicky。”   "……"季遇两个名字都叫不出口,就问他:   “你没有经纪人吗。”   “还没,我们团是每人有个助理,但经纪人只有一个。我的个人行程大多也还是公司做主,他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然后我自己再看着接点儿。”   季遇皱起眉:“你那对赌到底咋签的。”   “没咋。”励啸一看就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对赌,对赌都是公司和公司签,个人签不了的,所以大神,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平等。我就是和SOL重新谈一下,答应帮他们赚够那么多钱,它也不再限制我的私人行程,还分了我更多资源。”   季遇听着,眉皱得更深。   他不傻,如果励啸说的是真的,SOL这么大度,那定的赚钱金额一定高到离谱。   “万一你赚不到那个钱会怎样。”   励啸不屑地笑了声,看着季遇:“大神,我不会赚不到的。”   季遇又问:“那之后呢,AVEC呢。”   励啸稀松平常的口气:“AVEC还在,只是没我了,他们会换个人补上去的。”   那一瞬,季遇又想骂他为何如此不管不顾,觉得他很不负责任。   而且现在连经纪人都没有,怎么单飞。   这不一飞就坠机吗。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他不懂。   不懂娱乐圈,而且不懂他。   励啸在车上眯了会儿觉,一到就醒了。一下车,他们便再次见到了一星一素几个熟悉的工作人员。   以及那个最初联系季遇的、他从没见过的神秘女导演。   他惊讶地甚至按了下很久没按过的手指关节。   倒不是遇到什么熟人了,也不是因为那个女导演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更不是因为她那富家千金唇红齿白的娇滴滴长相。   而是因为她不叫励啸“啸哥”。   只见她飞快地奔过来,用83版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的音调,极甜地喊了声:“啸哥哥!”   季遇正准备起鸡皮疙瘩,女导演就看向了他:   “啸哥夫!”   别说鸡皮疙瘩了,季遇鸭皮疙瘩都直接哗啦啦掉了一地。 第38章 落日滑板归少年   季遇打死也不信, 眼前这一副不谙世事天真公主样的人,会是【一星一素】的总导演。   他被那声脆生生的啸哥夫搞得怔在原地,本想礼貌回个招呼,这会儿都憋了回去。   只有励啸乐个不停。   过了半晌, 他下巴才朝季遇这儿指了指:“瞎喊什么呢。叫季遇哥就行。”   季遇更疑惑了。   哪有明星对综艺导演这么说话的?   搞得像认亲一样。   “女导演”身上的香水味很浓, 瞬间盖过了励啸上午出席活动喷的木质香,莫名地, 季遇在这两人的混合气味中隐隐约约闻到一丝套路的气息。   他还没细细抓住这个套路研究一下, 励啸就又开口:“这是冉染。”   除了名字, 一点儿多余的介绍都没有。   季遇嘴角抽搐, 看着冉染,过于迟钝地挤出几个字:“你叫我名字就行。”   本来他还打算喊声导演。   但这女孩儿实在不像。   冉染端详着季遇, 恨不得看出一个洞来,最后才像是确定了什么般, 笑说:“好吧季遇哥哥,百闻不如一见, 你倒是比我镜头里看到的更帅。”   夸完后她就切换出了一副严肃架势, 声音却依然是甜的:“那走啦走啦,咱先去造型间吧!”   他们的写真要外拍,但造型并没有季遇想象中那么浮夸。走的是日常街头的风格,和他俩平常的私服差不多。但一换完,冉染就又夸:   “好有少年感!这就是我想保留的感觉, 综艺里的感觉。”   季遇不懂什么是少年感,他只知道他和励啸都过了当少年的年龄,对这种玄乎的描述也挺嗤之以鼻。他看着励啸, 这货换了件无袖背心, 极浅的蓝色, 看着很清爽很运动,宽松地框着他的身体。   季遇的目光游离于他的手臂线条。   懂了,少年感可能就是多露点儿肉。   这边励啸理解的少年感不太一样。他也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季遇,转笔野人还是穿得白的,他总是那种干干净净的样子,像夏天的冰雪碧冰凉过他的喉咙。但额上绑了个浅蓝色发带,和白T上的海浪图案呼应了起来。   励啸记得季遇以前打篮球也喜欢绑个运动发带,他问他为啥。   季遇:“吸汗。”   他不信,他是觉得绑发带会捂出痱子的人。   男人怎么可能不懂男人。   不就是耍帅吗。   但他是觉得那样的季遇挺帅,勾得他球都投不进。   懂了,少年感就是装逼。   于是两个心猿意马理解少年感的人凑在一块儿,低头系着同款板鞋的鞋带,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是不是差个道具,篮球啥的。”励啸问。   还真是。下一秒工作人员小H就带着道具来了。   不是篮球,是两块滑板。   和他们略显素净的穿搭不同,滑板板面是很花哨的绚烂涂鸦。持板的那一刻,他们的街头感就呼之欲出。励啸品头论足着自己:   “大神,我们像两个不务正业的逃学青年。”   季遇反驳:“那是你吧,我最多是放学后滑滑板回家的好学生。”   走过场般上了个完全看不出来的妆后,他们坐车来到了第一个拍摄地天桥。   让季遇意外的是,冉染竟然就是他们的摄影师。   季遇总感觉这女孩儿的身份可能比她展现得还要多。拿起摄像机时她俨然就是一副专业认真的样子,有条不紊地去指挥打光师,又去安排他和励啸的动作。   她没有安排任何肌肤触碰或者略显亲昵的互动。试图营造基腐那太Low,她觉得不适合励啸和季遇。   她就想拍出节目里看到的那种若远若近的模糊距离感。他们的状态像透过玻璃珠看到的世界,很斑斓,但不清晰。也因为不清晰,那种斑斓很迷人。   她很会拍。远拍或是让两人并排倚在天桥栏杆上,阳光透过颈侧撒在肩上;或是让季遇蹲踩在滑板上,励啸则手持站在他身后;   近景时或是让励啸正面臂搭栏杆,季遇背靠着,顺着栏杆让励啸的侧面轮廓虚化,去抓住季遇的正脸,如墨的眼眸透过励啸被光线镀金的鼻梁穿过镜头;或是拍特写局部,比如季遇拿着滑板的手,比如励啸踩上滑板后的小腿。   励啸和季遇拍摄时很沉默,近乎顺从。他们的眼神交错、分开、再碰上,相机快门声成了伴奏。季遇觉得励啸能快速进入状态,是那种一丝不苟的职业感。   他不行。   拍完这一组后,团队人都说绝。他们的底子好,镜头表现力像天生的。甚或拍出了励啸一股漫不经心的攻击性,和季遇那丝挺柔和的拒人千里。   但冉染看着却不太满意。   两个人的感觉都拍出来了,但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却没拍出来。   励啸也去看她的相册,季遇没去,他单脚踩着滑板,往前滑又往回收。   他总觉得不太自在。   他本就不是那种爱拍照的人,也不太习惯以这样刻意的方式去面对镜头。   励啸凑着相机看了看,没做评价,就问:“下个外景在哪儿。”   “在日落大道。”   励啸:“离这儿不远,要不我和季遇不坐车了,滑滑板过去吧。”   冉染一愣:“啸哥哥你们会滑滑板啊!”   “天哪那你们不早说。”她很惊喜,又埋怨似的嘟了嘟嘴,“早知道你俩会滑,咱就不用搞这种啦,我直接抓拍就行。”   励啸问季遇:“你觉得呢大神。”   季遇看着他,他脖子上挂着个银色项链,闪着光滑的光,点头:“行。”   励啸冲他笑了下:“那好,你跟着我滑,别迷路了。”   冉染说:“那啸哥哥我们去日落大道等你们哦。”   “嗯。”   励啸说着便迫不及待般把本横着拿的滑板改为竖着,松手,滑板落地一刻便前脚顺势踩住,一溜烟向前滑了出去。   他边荡板*边转头看季遇:“大神快来。”   季遇看着他,不知不觉扬起了嘴。   这货,在秀吗。   也不看是谁教的。   “来了。”他说。   要说刚刚励啸只是做了一个娴熟的快速上板,那季遇的上板动作就显得很华丽了。   前脚在板尾中间一踩,滑板跃起转了180度,再顺势轻轻一跳便双脚平稳地站在了滑板中间,接着惯性往前迅速滑了出去。   励啸还没转回头,正看着他秀了这顿操作,忍不住感叹:“非要用No ply* 上板吗,大神,装逼始祖永远是你。我溜了。”   他转过头,再次留给季遇一个站在滑板上的悠闲背影,风扬起头发,像是要往阳光冲去,又像是把阳光撇给了季遇。   季遇的滑板踩着他的阳光往前滑。   季遇很早就会滑板了,还会玩些高难度的动作,这不稀奇,他一看就是喜欢搞这些的人,他大一开学加的也是滑板社。但励小绝不会,于是让季遇教。   他不会错过任何学习装逼耍帅的机会。   励小绝运动天赋高,最初级的几个滑板动作多摔几次就会了,但稍微难一点儿就不行。比如快速上板,要直接踩准桥钉,否则就会摔倒。励小绝摔了几次还没学会,气急败坏:“大神你不能扶我一把吗。”   那是开学第一个月,属于两个人都还以为对方是直男的阶段。励小绝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想制造点儿身体接触。   他也不会想到他那看似面无波澜的室友,实则听到他这句邀请就一整个心花怒放,他不光去扶励小绝,还装作很自然实则很贪婪地去搂搂他的腰。   他这完全是起反作用,励小绝本来好不容易站稳了,结果被季遇这直男的爪子抓住腰,头发都敏感地立起来了。   滑板是站不稳了,他连带着季遇一起摔在了地上。   其实他可以控制自己不摔得那么难看,但他也是故意的,直接把季遇一扑腾,张牙舞爪地抱住他,季遇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则两腿分开半趴半跪地在他脚边。   然后他还故作直男死皮赖脸地说了句:“这好像言情剧套路啊大神,哈哈。”   “……”季遇耳朵瞬间红了,那是他和励小绝第一次有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励小绝的呼吸第一次在他的脖子边扫来扫去。   他太喜欢这个意外了,但他不想让励小绝看出自己有什么异样。于是愣了半天才说:“言情剧个屁。”   一阵沉默。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那再来一次?”   然后再摔一次,再抱一次。   他们都这么想,但他们都没这么做,都怕太刻意。季遇不敢再去搂腰,励小绝也不敢次次都上演言情剧。后面篮球赛开始了,他们也没心情搞滑板了。   这个爱好逐渐被他们抛诸脑后。   直到今天,励啸说:   “大神,你待会儿教我Ollie*吧。”   此刻他们已经开始并排滑行了。   这里其实是京城一个大型的拍摄基地,营造的便是都市主题。节目组应该是做好清场了,没人,但城市的感觉还在。   季遇觉得他和励啸就像是在一个空荡荡的京城里,他们一起滑过挤着小铺却没店主的街道,滑过并不车水马龙却莫名有王家卫风格的隧道,再滑过西斜的迎着他们的太阳。   滑轮的声音轱辘轱辘的,很流畅,荡着季遇的心。   他说好。   于是等他们来到日落大道后,冉染先是抓拍了几个他们滑板的瞬间。接着就是拍季遇教励啸滑板的互动。   落日余晖照在宽阔的画着斑马线的沥青马路上,照在两人身上。   太好看了。   这下她满意了。   他们之间的感觉在了。   季遇先演示了一下Ollie,带着滑板轻巧跃起,滑板贴着他的脚腾空。镜头捕捉了那一瞬间,夕阳在脚边闪耀。   “你还会原地Hippy Jump吗。”教学时间,他问励啸。   Hippy Jump就是踩在滑板上原地跳,励啸果断摇头。   “……我不是教过你吗。”   “我忘了。”励啸坦然。   “你再试试。”   于是励啸试了试,跳得很潇洒很嘻哈,但踩在滑板上就歪了,往后一倒,摔了个人仰马翻。   “靠,我老胳膊老腿。”   季遇伸手把他拽起来。   “你要踩稳。”他说,“你拉着我跳吧。”   这话让励啸愣了下。   他看着季遇坦然又毫无表情的脸。   这下他笑了,笑得灿烂又惊喜,嘴角都能盛住夕阳的余晖。   他牢牢地抓住季遇的手腕:“我再试试。”   他们尝试了很久,励啸到底还是没学会Ollie,却贡献了很多好片。拉拽、对视、起跳……镜头里的他们就像在一个金色的玻璃珠里,似是有朦胧的情绪在两人的目光和笑容中飞舞。   最后,励啸拿着滑板大胆邀请季遇:“大神,明晚有我的舞台,你去现场看吧。”   季遇抿唇注视着他期待的脸。   他从没去过励啸的现场,也明白这个邀请意味着什么。   他深呼吸了一口:“我想想。”   “好。”   拍完写真后已经到了饭点,但励啸又得去赶下一个通告,像一只永不停息的驴。   不过他还是打算先把季遇送回去。   上车后两人各自玩着手机,听着一直当观众的司基和Sally夸他俩的写真如何如何好看,还没修就已经有那味儿了,两人叽叽喳喳的把励啸瞌睡都听出来了,他把手机揣回兜,对季遇说:“我眯会儿觉,你如果想好了给我说哈。”   然后他就靠着窗把眼睛闭上了。   季遇也闭上了眼。   但他没睡。   过了会儿,Sally回头看了一眼他俩,才小声说:“啸哥和季遇哥睡了。”   “季遇哥其实真挺适合也当明星的,多上像啊。”是司基压低的声音。   “算了,你看这一天天把啸哥折腾的,我感觉季遇哥志不在此。”   “也是。你说这事儿我想起来了,两周前啸哥不是又被SOL拉去陪那些大亨吃饭吗,你猜是谁。”   “谁。”   “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啥。”   “啊呀你先听我说,我好歹也算啸哥半个保镖不是,我当时站在门口,就听。好像是什么影视大鳄啊,就问啸哥去不去拍电影。”   “然后呢?”   “啸哥说算了。那些人也没追究,就说啥,诶那你那个综艺搭档呢,他也很适合啊。”   “问季遇哥?”   “对,但不是那种问。就感觉猥琐兮兮的你知道吗,我听不太清,反正说什么又白又干净,很适合演什么,反正挺下流的……啊呀你懂,那些资本老油条不都是这样吗,开玩笑,看有人顺不顺杆子爬,也不会逼。但啸哥当场就火了。”   “天哪。然后呢?”   “没听清。就听到啸哥似乎是真的骂了几句,带脏字儿的。”   “直接饭局上硬刚那些人?”   “嗯。”   “天,我被吓到了,然后呢?”   “不太清楚,我感觉是啸哥不得不又软着性子道歉,然后以酒谢罪吧,他那天真喝了挺多酒的,一上车就睡了。”   “难怪季遇哥说他喝醉了。”   “他醉了吗?那倒没看出来,我感觉还挺正常的。”   ……   两人的对话全程被闭目养神的季遇听了个清清楚楚。   甚至他们说完了,季遇脑子里还回响着他们的声音。   车缓缓地平稳行驶,他却觉得越来越晕。   各种情绪混在了一起。   那天他明明就在励啸家里。   他从没想过去问他为什么喝醉。   他也没给他说。   季遇依然闭着眼,手指却缠在了一起。   若不是碰巧听见,他是不是永远就不会知道了?   自老霜让他果断点儿后,这段时间季遇一直在想。   复合吗?   他想复合,可他还迈不出那道最后的坎。   那道坎是励啸,他不了解励啸。   不了解那个他口中的“自己”。   这让他犹豫。   他本想等着励啸去解释这些。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   或许他要自己去问。   哪怕只是多问一句。   否则励啸只会一直埋在心底。   大一他第一次教他滑滑板时,他只是伸出手搂了把他的腰,励小绝就扑在了他的怀里。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主动点儿。   他就只是稍微伸出一只手,可能就会有惊喜,可能就能更近一步地去了解他。   嗯,他可以尝试自己迈出一步。   哪怕不是为了寻求是否复合的答案,只是为了更了解他。   于是这天,等他下车时,他把励啸戳醒:   “你那个现场在哪儿。”   “我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对不起我就是个曼陀罗,又慢又拖又陀螺。   之前还说九点更的,现在只能说,以后宝子们没事儿就半夜来看吧呜呜   荡板*:不借助脚踩地面的S形滑板动作   Ollie*:豚跳,后脚点板,前脚刷板跳起来   No ply*:前脚离板踩地,后脚点板起跳   季遇做的是No ply 180,滑板转了180度 第39章 用过你的沐浴露   励啸本来还睡眼惺忪的, 季遇的话把他一下子给劈清醒了。   他立马笑了起来。   “我到时候让司基来接你。”   季遇点了下头:“好。”   他和励啸告别,回到医院,蓦然觉得脚步变轻了。   奶奶才输了血,两百毫升, 也输了血小板, 同样的两百毫升。季遇默默记着,就像记今早她的血红蛋白降到了五十一样。他不知道记这些数字有什么用, 但他明白这些数字象征的是什么。   老人家精神头还是很好, 一直以来她都不像是病人, 护工阿姨给他讲奶奶今天吃了很多, 甚至还串了串病房。   他笑了下,坐到椅子上注视着她。   奶奶眼皮松弛, 眼睛也浑浊了,但目光是清明的。那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是独一份的爱意。   “遇娃今天去哪儿了,有去逛逛京城吗。”她问。   季遇点头, 又说:“等出院了我带您去逛。”   “你不用等我, 你现在就是四处跑的年龄。”她说,叹了口气,“是奶奶拖后腿啦。”   季遇最听不得老人说这些,鼻头都被整得有点儿酸。   他所谓的敏感脆弱与极度感性,都藏在她的年迈里。   于是他慢慢吐出一口气:“瞎说啥呢。”   “我今儿发现原来很多病友都是自己住院的, 没人陪。我竟然还两个人陪,搞得怪臊皮的。”   “……嗯,那您就继续臊吧。”   “遇娃, ”奶奶攥住他的手。   他小时候的手就像个小肉球一样, 软绵绵的。   一晃, 都这么大了。   “你啊不用天天为我守在这儿的,男人干嘛这么牵肠挂肚,多小家子气。”   季遇无视了她最擅长的瞎用形容词扣帽子,笑道:“那也是您带出来的。”   能不牵肠挂肚吗。   他活了二十几年,读了十几年书,能做的,也只是坐在身边陪她那么一下。   季遇奶奶年轻时,挺先锋一女性。她家人对她不好,经常打她骂她,于是她干脆一咬牙逃出去了,身无分文地去了异乡。   这样的她身体力行地从季遇出生就给他耳濡目染:“人呀,还真是得任点儿性,胆子大,才能闯出自己的天地。”   季遇每每要经历什么选择时,大概也是顺着她的这句话去走的。   “而且我没一直守在这儿啊,您孙子也很忙的好吗。”他说。   “你在忙啥,谈恋爱吗?”奶奶一下来了兴致。   季遇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快速回到了这个话题,他扯了下嘴角:“我在京城人都不认识几个,谈啥恋爱。”   “哦,”奶奶点点头,“遇娃,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娃娃啊。”   一句语气平淡的问询刹那间把季遇的心搅得地覆天翻。   他愣了半晌,才点头承认:“是。”   这一刻,他有点儿害怕奶奶会是什么反应。   不想奶奶下一句依然平淡:“那男娃娃呢?没有喜欢的吗。”   季遇再次愣住。   他屏气敛息,又慢慢松下来。   他到现在才迟钝地意识到,或许当初没必要去对奶奶隐瞒。   他没有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奶奶可能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同性恋这种身份别人看上去会不会不一样,季遇身在其中也搞不清。反正他初中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向,也没有强迫去喜欢女孩、或者以为自己有病。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   奶奶像催促般又说:“遇娃,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啊。”   季遇沉默,过了会儿才说:“可能是吧。”   奶奶:“其实我觉得啊,小绝就还挺合适的,你要不试试和他处处?”   “……”   这下季遇真沉默了。   “他长得好,性格也好,工作应该挺体面的吧。还在京城有房子,啧啧。你们上学那会儿关系多好啊,我那天试探了他一下,他说他不需要女朋友,说不定也喜欢男娃娃呢,你要不问问他?”   “……”   “您咋这么急,想看我结婚了?”季遇笑着问她,拉开话题。   老人还是那稀松的口吻:“倒也不是。主要是奶奶啊,只能看你到这儿了,希望有人能接我的班儿。”   笑意陡然僵在季遇嘴角。   这话什么意思,他不可能不懂。   她想找个人爱他,她怕她离开后,他就真的成为孤儿了。   季遇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裹挟着他无法抵御的生老病死和命运,他尽量挤出一句类似开玩笑的话:   “那您还是多看看我吧,谁敢接您的班。”   他说是这么说,气氛还是变得有些压抑沉闷。他把电视打开,陪她看了会儿她钟爱的肥皂剧,一集看完又来一集。   也就是在这时,那个她指望的“接班人”来了,瞬间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励啸进来先瞥了眼电视,剧透道:“奶奶,这女的出轨了。”   “……”   “你怎么来了。”季遇问他。   “我提前收工了,来看看。”   励啸说着,又笑眯眯地和奶奶嘘寒问暖了半天,后来奶奶也差不多要睡了,他也该离开了。于是他再次问季遇:“今晚睡哪儿,要不去我家。”   季遇睨了他一眼。   励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上次问时还带点儿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次的问句却是陈述口吻,不疾不徐,俨然就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再加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不过他确实踩准了时机,季遇奶奶正愁着为他孙子找“下家”,也觉得他孙子吃住都在受苦。于是先帮着应道:“要不今晚遇娃就去小绝家休息吧,能舒坦点儿。”   “就是,舒坦点儿。”有人助攻,励啸更灿烂了,“奶奶,我以前经常去你们家,现在就想让季遇住我家几天,我好还个人情,不然我都不舒服。”   “……”   在双面夹击下,季遇勉为其难地点了个头,但离开病房后他又一本正经询问:“你家都没客房,我睡哪儿。”   励啸直接嬉皮笑脸来一句:“大神,这下没必要端着了吧,我们又不是没睡过一张床。”   “……”   这样的直言不讳听上去实在是欠扁。季遇转头就走:“那还是算了。”   励啸马上语气诚恳地挽回:“啊呀,没有客房但我有多余的床,只是我没拿出来用,到时候给你铺。”   他没说假话,确实有张多余的,是那种藏在柜子里的翻板壁床。   将柜门翻下,床就出来了,紧贴着励啸原本的大床。   凑在一起,还是一张,只是更宽。   “到时候我睡这儿,你睡我的大床吧。”励啸边铺边说。   季遇觉得他和励啸就像两个考试时不会做题的学渣,明明题都看不懂,监考老师来时还假装认真地涂答题卡。   心知肚明却装模作样。   这在镜头前都没有。但不知怎么,此时此刻只有真正意义上的两个人时,反而有点儿惺惺作态地去试图维持一些距离。   毕竟有些东西还没确认。   毕竟夜晚很长,放大感官。   励啸带着季遇去卫生间:“我重新给你拿快新毛巾,沐浴露是这个,我新买的。”   他说着拿起来,去按沐浴露的按压头。   新沐浴露的包装总是要多按几次,等按压头伸长才能用。不想他一按,透明的乳状液体直接飞到季遇下巴上,顺着莹白的脖颈肌肤往下滑,把衣服领口也弄湿了。   “……”   “……这沐浴露咋是开的。”   “……”   一股淡淡的像玫瑰和海藻的花香散发开来,氤氲在卫生间里,宛如雨后纯净的春意。   励啸耸着他的狗鼻子闻了闻:   “大神,这不就是你这几天的味道吗。”   “……”   “你是不是在我这儿洗过澡。”   “……”   励啸看着季遇哑巴似地去抹下巴晶莹的像果冻般的沐浴露,莫名觉得自己下巴也麻酥酥的。   这人。   这下真是肤如凝脂了。   季遇领口的那小滴还在往胸口中心滑,带着一条透明的印记。励啸抽纸,伸手,理所当然地帮他把领口擦了擦。   白色纸巾逐渐便湿,冰凉的湿润感传到他的手指。   手像触电般顿住。   两人又在这一刻电光火石地对视了一下。   香味儿依然在卫生间里飘逸,素淡的,却不禁在两人目光里都点上了一丝过烈的旖旎。   励啸连忙收回手。   季遇似乎散发着一种柔腻的挑逗,让他沉醉。   他像克制般低头舔了下唇,笑了:“大神,你这个偷澡贼。”   “……”   破坏气氛的话头一次起了正向作用,解救了两人。   “你衣服脏了,那你先洗吧。”励啸说。   “好。”   季遇松了口气,没有察觉到励啸手伸过来时,自己的手指在下巴来回搓了几遍。等励啸走了他照着镜子,发现自己耳朵也莫名红了个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偷澡”被发现而愧疚,久久不散。   季遇出去时又被励啸卧室的场景吓了一跳。   床头立了两个灰色靠枕,而对着的墙面上竟然挂上了一块儿极大的电影幕布。   “……你这儿的机关还挺多。”   “对,我这是遥控操作的。”励啸还得意地向季遇演示了一番,“待会儿我们看个电影吧。”   “额,你这么悠闲吗。”   “我明天就只有表演,上午没事儿。所以今晚挺闲的,不想早早睡觉。”他说,把自己手机丢给季遇,“我去洗澡,你选个电影投屏。”   季遇没说话。   比起不知怎么就擦枪走火开始,看电影确实挺好。   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日租房,他爬上床时,很没出息地觉得这床太舒服太柔软了。洗完澡后的清爽,和被子被空调风吹出的冰凉,陷在皮肤里,让他真有了奶奶口中所谓的“舒坦”劲儿。   他以一个大字形躺在床上放空,腿在被单上扫来扫去。过了一阵儿才慢悠悠坐直了上半身,靠着靠枕,用励啸的手机选电影。   励啸的屏熄了,又要输锁屏密码,季遇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干脆试了试他原来的。   0607。   果然开了。   他随便选了部剧情片,好像是亲情的。等励啸躺上来时就点开了播放。   励啸就躺在他旁边,他们的腿在所难免地贴了一下又分开。   “我看完电影了就滚回我的多余床睡。”他对季遇说。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避讳,拉开一大段距离和营造一小段距离差别不大。季遇虽这么想,但他没说。   他们开始欣赏电影。房间漆黑,夜色浓重,温情的场景呈现在大屏幕上,是看电影的氛围。   他们俩都不是喜欢在过程中讨论剧情的人,所以也就沉默不语。   但季遇总感觉有点儿别扭。   看到一半,他才明白这股别扭从何而来。   太闲了。   以前在一起时,他们嘴巴虽然不说话,但身体总是缠在一块儿,玩玩手指贴贴肚子什么的,搞得很忙碌。   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电影,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总感觉少点儿味道。   他边这么想,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   励啸是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   不想早早睡觉的他本来是指望能和季遇来个彻夜长谈,但他高估了自己的体质,一躺上床他就像被按了个睡眠模式,疲惫感跟着就来了。   再加上这部电影没什么炸裂镜头,配乐清新,达到了完美的催眠效果。他闻着季遇身上的味道,几次眼都闭上了,主角声音一大又让他猛然睁开。   接下来是个男主喝醉酒的情节,季遇话在舌尖里酝酿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励啸,我第一次来你家那天,你喝醉了你知道吗。”   “你那天为什么要喝酒啊。”   他等了半天都听不到励啸的回应,侧头一看。   励啸以一个端正的姿态闭着眼。   十分钟前,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主角撕心裂肺的大喊也没让他把合上的眼皮再睁开。   幕布里的电影场景还映在他脸上,斑驳陆离又流光溢彩地在五官上跳跃。季遇盯着看了会儿。   果然人比电影好看。   他把电影关了,拿手指掐励啸的肩膀,柔声说:“你躺下来睡吧。”   励啸被他掐得半梦半醒,昏昏沉沉嗯了一声就从靠枕上往下缩,很麻溜地蜷缩起了身体,脸埋进了被子里。   季遇忍不住笑了一声。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看完电影滚回多余床呢。   他也躺下来,侧着身对着他,把遮住他脸的被子拽到他下巴下面。   不想刚拽下来,励啸就飞速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吓了一跳,随即便感受到了痛感。   他的手掌都快被励啸抓得对折合拢,手指也快叠在了一块儿。   太紧了。   他觉得这人恨不得是要去抓住一股水,用了发疯的力气。   季遇本想又去掰他的手指,但励啸已经默默地裹着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口,再次埋着头缩进了被子里。   季遇的想法霎时灰飞烟灭。   他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他的心跳还是感受到了他的需要。   于是他什么都没做,闭上眼,轻轻喊了声:   “你能不能轻点儿啊励小绝。”   他不知道励啸听见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脑补,反正他的手指似乎是能松开一些了。   反正他的指腹似乎能碰到他的心口了。   就那么一点儿。   快一个月晚上都睡木板床、然后再睡柔软的大床,产生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季遇是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他用手去抓床头的手机。   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这觉也睡得太香了。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偏了偏头。   眼前的场景让他觉得自己穿越了。   因为他看到励小绝站在他面前,脱衣服,换衣服,又脱,又换。   不对,不是励小绝。   励小绝没他腹肌多,没他有男人味儿。   那是励啸。   是一个银灰色头发的励啸。   季遇瞳孔骤缩。   他染回了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密码0607,是季遇和励小绝的生日月份。季遇让励小绝别那么骚,励小绝说我就骚你管不着。 第40章 今晚就和你摊牌   励啸穿好衣服转过头来时, 就见到季遇有些木然的表情。   “怎么,”他揉了揉自己的银灰毛,向季遇挑了下眉,“认不出我了?”   季遇眨眨眼, 爬起来, 先是想问“你今早染的吗”,觉得太弱智, 又改成打算问“你怎么染回来了”, 酝酿了半天, 最后说出口的是:   “你今晚不是要表演吗。”   “嗯。但发色已经征询过造型师同意了, 你觉得咋样。”   季遇不知道如何评价。   很帅,很高调。   也很励小绝。   “还行。”他说。   励啸笑了声, 歪着头看他。   不知道是窗户射进来的光的原因还是发色衬托的原因,睫毛也是极浅的颜色, 根根分明:   “我得走了大神,今儿本来起了个大早, 指望和你一起吃早餐呢, 结果你比我睡得还久。”   “……”季遇反驳,“也不看看昨晚是谁电影都没看完。”   “噢,也是哈。”   励啸根本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啥时候睡着的,他觉得有点儿遗憾。那么长的夜晚,连着那么明亮的上午, 都被睡觉给耽误了。   但季遇的反唇相讥又太过熟悉,他自作主张地揣摩出了一点儿亲昵的意味。   像是他扔了一束花在季遇怀里,季遇又扔回了自己手里。   他忍不住低头傻乐。   就今晚, 今晚就和季遇摊牌。   他又稍微收拾了一下。季遇坐在床上玩手机, 像躺在酒店一样。励啸则像是突然闯入来打扫清洁的阿姨, 在他眼前走来走去。他故作无视,却忍不住又时时瞟他一眼。   临走时励啸又说:   “那我走了啊,我给奶奶炖了汤,你到时候拿过去吧。晚上见。”   季遇一惊:“你炖了汤?”   “嗯,我今天难得起来这么早。没事儿做。”   季遇看着他不说话。   “那可是灵芝里脊肉汤哈,我个人认为比蛋糕成功,你放心,肯定是安全的。”励啸解释道,得意洋洋地,一看就是对自己做的菜肴很满意。   季遇听着,舌尖在牙后不经意一扫,最后笑了下:“那谢了。”   于是等励啸走后,他就提着煲汤的保温盒去奶奶那儿了。走之前掀开盖子瞧了一眼,汤上面甚至还缀着冬笋胡萝卜等各种配菜,挺好看挺香,还是那种熬了很久才会有的浓香。   真是起了大早买菜做的。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人很难招架住他人用行动展现出来的贴心。   不过奶奶今天脸色不大好,各个血项都不太正常。本来司基和Sally下午都在医院门口等季遇了,季遇还是照顾到了快七点,看好转了才离开。   一上车,他先给他们道歉。Sally忙说:“没有没有,我们反正没事做。那奶奶现在好点儿了吗季遇哥。”   “好些了。”季遇的回答有些苍白。   奶奶的病情总是这样,一会儿好些了一会儿又恶化了。极恶作剧地拉扯着。   路上堵车,车蠕动地缓慢。过了一个小时还没走到一半。这让司基有些担忧:“不会赶不上吧。”   “赶得上。”Sally看了下时间,“就是多半不能提前到了,本来啸哥还打算带季遇哥先逛逛后台。”   季遇凝视着窗外的熙来攘往,问道:“今天是什么晚会吗。”   “不是。是几个新团的打歌舞台,AVEC不参与打歌,但作为嘉宾前来表演。大致就是前辈来给后辈瞻仰学习的意思。”   季遇点了下头:“能问个问题吗。”   “怎么啦。”   “AVEC这么火,励啸解约退团,他的团员不会很生气吗,粉丝不骂?”   “粉丝骂是粉丝的事,啸哥自己退了就好了。”Sally转过头看了季遇一眼,“季遇哥你可能不知道,其实现在AVEC的成员,都挺想励啸退的。”   “为什么?”   “不平衡啊。他们其他六个人的热度加起来都比不上啸哥一个人,明明实力都很强,这也就算了,主要是啸哥分走了太多的个人资源。连SOL自己,每次做新作品都会给啸哥更多的Part来媚粉。这让其他人怎么办嘛,谁都不想作配是不是。两年了,热度有了,都想改变现状了。”   “这样。”季遇若有所思,“那励啸和其他成员,关系好吗。”   “还行吧,同事关系,主要是啸哥不爱说话,有些孤僻,我是感觉其他成员都有那么点儿小怕他。”   季遇一愣,他孤僻吗?   在团员面前也要凹冷凶拽人设?   Sally又自顾自地说道,“陈愿好点儿,大概是和啸哥关系最好的人。”   季遇嗯了一声。   这声嗯冷冰冰的,猛敲了下Sally的脑袋,她连忙又补一句:“因为他是队长。”   季遇又嗯一声。   “啸哥在圈里没交心的人,挺我行我素的。我感觉他进圈这么久了,除了陈愿能和他聊上几句,也就冉染了。”   冉染?   这人在季遇心中也是个神秘人。他顺势问道:“冉染真是综艺导演吗。”   “对。冉染是白富美,爸爸是L集团的老总噢。所以她有资本随便闯,一会儿想拍电影啊一会儿想拍电视剧啊。后面又说搞个综艺。她其实没学过导演,但拦不住有钱啊。不过好不容易一星一素定好了,她临时又有事没自己来拍,所以就这样了。”   “那她和励啸啥关系。”   “她啊,”Sally笑了一声,“以前她疯狂想追啸哥,啸哥说他是gay她还不信,死缠烂打,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她的关系嘛,大概就是你们CP粉里最有钱的那个。”   “……”   车始终在堵,没人说话后司基便开始放歌。   全是AVEC的歌。   AVEC的歌也挺鲜明的,流行混合音乐,Hip-Hop、Darkwave和Electronic的元素占大多数,还有一点儿民族风。七人七嗓,哪怕合唱时季遇也能一瞬听出励啸的声音。   他的声音像大地,不是能盖住其他人,是能垫着其他人。   这样的感觉在他真到现场时才体会得淋漓尽致。   因为倒霉催的堵车,季遇被Sally带进黑暗的观众席时,AVEC其实已经唱到小一半了。   Sally想带着季遇往前走到绝佳位置,但季遇却被熟悉的低音炮炸得直接站定脚步。   “没事,就在这听吧。”   “这好远啊。啥都看不清。”   不仅远,还挺偏的。   季遇凝望着舞台,只小声说了一句:   “看得清。”   真的看得清。   他看不清别人,却看得清他。   其实说来也挺奇怪的,明明其他人都有一个更鲜艳的发色和相应的鲜艳穿搭,但他却依然觉得,   励啸才是最惹眼的那个。   励啸今日的造型是亚沙缎面宽松衬衫,直接开到胸口,是玉白色的,和他的银灰色头发极配。又带了一条长项链,闪着银光。   与其他团员一对比,这样的造型有些素,却又像是一群彩色珍宝里的大理石,有一种浑然天成不需雕琢的圣洁明净,但套在他那令人血脉偾张的身材上面,又是一种明朗的野性。   季遇看着他,眯起了眼。   声音和台下的呼声逐渐在耳畔过滤,其他团员的舞蹈和走位也在他眼前溶解。   他像是被扔进了时光机,骤然回到了法学院那个黑暗的西厅。   只有舞台上有光。   光里有银灰色的励小绝。   他陶醉地看着绚烂的舞台光去追逐他的身影,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舞台设备的高级,他能听到那嗓音的循序渐进到逐渐深温,能听出他情感的流溢与爆发,是极强的感染力,在低沉里荡漾着性感,游刃有余地在攫取。   这首歌里加了古琴伴奏,在时尚流行中又带了丝悠远禅意。他看着励啸动作在丝弦颤动一刻的卡点,以及那玉白色的缎面在舞美下翩跹出旖丽炫彩的彩色光晕。   像挥洒自如的风和游刃有余的云,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想象他的样子。潇洒、自如、以及,撩不自知。   季遇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火了。   他曾无数次在西厅描摹他的未来,想象他真正的舞台,可真正的舞台在面前,却远比他的任何想象都精彩。   他眼眶莫名有点儿热。大概就是在阴影里看了无数次,终于见证了他在顶端。一些回忆和羁绊让他有一瞬间,被点燃。   表演结束后,Sally直接把季遇拽到了后台,穿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把季遇塞到了励啸面前,仿佛在做一个交接仪式。   于是励啸迅速地完成了交接,在季遇还有些晕头转向的情况下,直接把他推到一堆人面前。   这堆人,言简意赅概括就是一堆彩色头发人,和彩头人的跟班们。   “这季遇。”励啸介绍道,滑滑的缎面贴着季遇的手臂,有一层薄汗,“这是我队员们。”   季遇看着他们,落过来的目光大概是惊讶的审视。   AVEC的成员们都疑惑励啸和季遇到底是啥关系,这一刻像是掂量出了一个类似实锤的东西。但他们不会对励啸开玩笑也不会问,也就客气地打打招呼。   工作人员催促着他们去吃饭。是所有团在一起的大酒席。   “和我一起。”励啸说。   季遇恍恍惚惚地,被励啸拽着走,回过神来时正在一堆音箱前,其他人往前走远了,他们却停下了脚步。   励啸把他拉到面前,轻唤:   “大神。”   季遇抬头看他。   励啸头发被汗水搞得有些湿,下眼尾似乎用红棕色眼影贴紧勾了勾,很魅。   “我刚看到你了。”励啸说,“我一下就找到你了。”   季遇蹦出一个“嗯”。   “大神,我们再进一步吧。”励啸说,深呼吸了一口,“你之前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他不等季遇回答就继续:“如果我们是两个世界,你又怎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我身边。我以前不能自己做主,做了很多错事,在你需要的时候没有回来。但我马上就自己开工作室,我可以做主了。”   励啸一看就是把这些话兜在肚子里转了几圈了,不带停顿:   “我现在就已经在准备了。如果顺利的话,三周后的演唱会就是我在AVEC最后的舞台,我希望那个时候我能像今天这样看到你。”   “但我想那个时候的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   “大神,我觉得到时间了,你觉得呢。”   季遇插着兜,手指却在兜里被按响了。   他直直地看着励啸。   其实早预料到这一刻了吧?   邀请看他的舞台,染回头发的仪式感,以及他笑容里的迫不及待。   但此时,季遇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好像是期待成真、又似觉有些东西尚未挑明。   他正想说几句,但工作人员又催着吃饭,于是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先去吃饭再说吧。”   励啸本等着季遇的答案,紧张兮兮的,听他说吃饭愣了下。   随即又笑了,妥协:“行。”   以他对季遇的了解,他一般都会犹豫下,但犹豫的结果总是同意。   一股暗喜在他内心翻涌着,逐渐变成溢于言表的狂喜。   以至于在饭局时,他看上去都柔和了许多,后辈朝他敬酒时他也不再显得那么敷衍。   季遇本还担心会有点儿尴尬,以为饭桌上全是男团成员,自己就是个局外人。这会儿坐在励啸旁边,才发现很多幕后人员也夹杂在其中,大家各忙各的觥筹交错,他倒也能自得其乐。   他真的,被励啸拉入了他的世界。   酒席中途,一个才出道的男团邀请励啸过去拍照。励啸难得爽快地答应了。   下意识地,他打算把酒杯剩下的酒喝完。   季遇觉得励啸今天喝得够多了,正想扬手盖住他的酒杯。   不想他还没抬手,酒杯上已经盖上了另一个男人的手。   坐在另一边的陈愿皱着眉望着励啸:   “别喝这么多,你又不能喝酒,今天这场合没必要。”   这话励啸听得心不在焉,却让季遇眼神瞬间一凛。   心被狠狠抓了一下。   励啸漫不经心应了声“行”,对季遇说了声“我先过去”,便放下酒杯拉开椅子走入另一拨人群中。   陈愿看了他一眼,就收回头来,准备继续吃菜。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对上了季遇的脸。   一张没有情绪的俊逸面孔,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甚至很柔和。   但诡异地,陈愿竟感受到了一股倨傲的压迫以及森然的冷冽,都从那对极深的眼眸中直逼而来。   眼眸的主人声音轻缓,语气直白: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喝酒啊,陈愿。” 第41章 他会喝酒的秘密   作为一名了解微博实时的正常二十几岁男性, 陈愿不可能没读出季遇的潜台词:   “你谁啊你还劝励啸不喝酒?”   他觉得自己平白无故收到一眼冷酷的刀子,窘迫地笑了下,解释:“就他给我说了下。”   季遇记得姓励的以前的极限是一罐啤酒,那会让他处于“醉而清醒”的阶段, 超过这个限度他基本上就会直接睡过去。   啤酒都是如此, 更何况其他酒了。   但现在,他却什么酒都能喝, 酒量也还行。上次明显喝了很多高度数的酒, 回家还能手指敏捷打领带。   他问陈愿:“那他现在的酒量是练的吗。”   “对啊。”   陈愿理所当然的口气莫名让季遇有些火大, 他也不知道这股火来自哪儿, 又小声问:“为什么要练。”   “进娱乐圈不喝酒不行,尤其是励啸这种还没出道都被拉去陪酒的人。自那事儿后他就说要练酒量了。”   季遇心又似被抓了一下:“哪事儿?”   陈愿看他一眼, 觉得季遇心知肚明,不想挑得那么明显:“你知道的, 就没出道那次。”   季遇这下真有点恼了,恼陈愿的卖关子, 恼自己完全没印象励啸没出道时有什么事。   那会儿他是他男朋友,   他直接说:“我他妈不知道。”   陈愿一愣,没想到这人不仅眼睛有刀,话语也有刺。   或许真不知道吧。他想。   于是他带着点儿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始解释:“好吧。你知道娱乐圈有潜规则吧。”   这词儿让季遇一惊,本以为无关痛痒却不想单刀直入的陈愿戳过来的是一把叫“潜规则”的刀。   一股没来由的担忧害怕攀了上来,他甚至咽了下口水才问出下一句:“是我想的那个潜规则吗。”   陈愿笑了声:“大概是吧。反正你懂, 资本嘛就利益至上。只是小公司的话可能就是强迫,像SOL这种大公司,强迫性的肯定没有, 影响声誉, 但自愿的还是有, 毕竟想上位的小生多的是。”   季遇没说话。   “SOL一个从聿市发家的公司,能做大做强到现在,少不了要跟各行各业的大佬一起吃饭谈资源。他们有拉漂亮艺人跟着应酬的传统,就陪领导那个意思。励啸你知道,他长得很好看,第一次被叫去陪立马就被当时饭局上两个资本大鳄看上了。就说若是他愿意的话,可以单独包装他,捧他成为大明星,也不用死熬练习生跟团混了。”   季遇明白这个“愿意”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儿不敢听下去。   “这种事是你情我愿,不会有人逼。励啸也不会做。但当时没人想到,他一点儿酒都不能喝,励啸自己也没想到那酒劲儿这么大。他怀着侥幸心理被逼着喝了一口,然后就醉了。”   “他靠着椅子睡着了,就在饭局上。”   季遇情不自禁把手攥紧,声音都在抖:“然后呢。”   “但其他人都还在那儿啊,那两个资本家应该是真的看上励啸了,就觉得他那样子很有意思很乖,更想玩了。”   “然后他们去摸他。”   啪。   筷子从季遇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往脚边滚。   有一瞬间,他像是被人把脑袋摁进了水箱,喘不过气的窒息,耳朵在轰鸣。   季遇根本拿没注意到筷子掉了,只不可置信地问:“他们摸了他?”   “没。励啸身上像安了个雷达,他们碰了下他的手他直接就醒了。那个时候励啸毕竟不了解什么规矩,也还挺怎……怎么说呢,就不成熟吧。他当时也不知道谁给的清醒和勇气,直接站了起来把酒全泼到了那俩大鳄身上,跑出去了。”   “这个事自然搞得那两个资本家大发雷霆,当天在饭局的SOL高层也生气爆了,觉得励啸不会来事儿,再怎么样也不能泼酒啊。有段时间他们恨不得想把他雪藏了,连练习室都不给他开。”   “但毕竟是大公司,当时励啸发疯去找那个饭局的监控,他们怕按不下去,这种潜规则的传统被爆出来那就完了。而且可能也是有点儿愧疚吧,那个饭局反正崩了,励啸好歹还在,条件又那么好,就又这样了。看他自己能不能混出来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出道前三个月吧。”   三个月,他才住进公司宿舍。   “励啸和我一个宿舍的,那晚跑回来就不省人事了,直接栽到了地上,把我吓死了。不过还好他只是睡觉,第二天醒过来就下定决心说一定要学会喝酒,然后我帮着他去找了监控,所以比较了解当时的情况。就是这么个事。”   陈愿解释完便松了口气,觉得完成了任务。又自顾自开始夹菜吃。   季遇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他转过头去看励啸。   励啸立马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冲他眯眼笑了下。   季遇又移开了目光。   他无法从这个当头一棒中缓过神来,砸得心突突的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护工阿姨发的消息。   说奶奶发烧了。   他这才猛然站了起来,像是从一个糟糕的现实里跳到了另一个糟糕的现实。   他动作很大,椅子直接被翻到了地上,众人都望向他。   血液病患者的感染发热很有可能带来致命危险,反过来说,发热在血液病患者身上也很常见。自打来京城以后,奶奶就发过两次烧了,但不知怎的,季遇现在着急得有些六神无主,像要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励啸走过来,帮他把椅子扶起来:“怎么了。”   季遇不回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励啸觉得季遇的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着有些无助。   他大概明白了:   “走,我和你一起。”   他说着便拉着季遇往外走,工作人员叫他:“啸哥去哪儿,待会儿还得返场做评——”   “我不了。”励啸简短撂下这么几个字,就带着季遇走出去,火速上车去医院。   一路上季遇一句话都没说,这让励啸更担忧了。下车时他把季遇的手塞到自己手掌里:“别急大神。”   季遇嗯了一声,抽开手往前走。   他们到病房时,奶奶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   主治医生周鸿也在,才看了情况。对季遇说:   “才喝了药,烧还没退,你们适当用温水擦拭一下身体。注意身体任何部位的皮肤有没有红疹或是有出血倾向。今晚辛苦一下。”   “好,谢谢周医生。”   季遇和励啸以及护工阿姨都守在病房里,轮流看护照顾着,量量体温。到凌晨的时候,奶奶烧才终于退了。   两人从病房里走出来。   医院总是一个喧闹与安静分得不开的地方。哪怕是凌晨,这边能听到医护人员的抢救和家属的奔忙,另一边,却又只有蓝色的抗菌地板反射着一串白亮亮的灯光,挺刺眼,静谧幽寂。   一安静,就会想起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励啸这会儿松懈下来就有些犯困,但又总惦记着季遇还没答应他。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重,搞得闷闷的。   他想出去透下气。   他还没说,季遇就先开口:“我想抽根烟,去楼上天台?”   “好。”   一走上天台,被凌晨清爽的夜风一吹,励啸就清醒了,甚至吹出一股畅意来。   他看着对面建筑灯光的摇曳,数着窗户看哪一个是自己家。   待会儿他也会带季遇回家,点亮一格光。   他又转头和季遇面对面,季遇刚拿出烟盒,抽出一根来。   说来他已经很久没看过季遇抽烟了,倒是他们重逢那天,季遇撞见他抽了。   “我也来一根。”   “嗯。”季遇手递过来。   励啸夹起一根斜斜地叼着,他现在没打火机,就等着季遇先点烟。   季遇也只有前几天顺手买的一次性打火机,按压式的,还印着广告。   可能就是因为这打火机劣质,夜风大,火不好打。他只得用另一只手虚拢起来掩火,垂眸点上,吸第一口时两颊微又收了收,轻抬头。   烟雾往天上飞。   他习惯性地喜欢抽第一口烟时抬头,行云流水地,整个人都像被烟染上了股叛逆的自由味儿。励啸看得很着迷。   季遇则觉得励啸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叼着烟半天了,任着烟身上上下下的动。   “大神,借火。”   季遇把打火机递过去。   结果励啸的手却直接包住了他的手。   大拇指按上了他的大拇指。   季遇的大拇指便在他的力气下按紧了开关,火苗蹿了出来。   励啸抬起另一只手拢火,微微俯身,火光在他的鼻尖上一荡。   他借季遇的手点了烟。   吸了一口后他又用拇指和食指把烟身捏下,散漫地偏了下头才慢慢地把烟雾吐出来,白色的气体模糊了脸,又从季遇的耳廓飘饶过。   他松手,季遇慢慢把打火机揣兜里,眼睛却从励啸烟雾缭绕的脸上移不开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吞云吐雾,目光难免又在夜色里难舍难分地交织起来,烟头的红光也似要惺惺相惜地交错。但很快两人便并肩站着,看着深紫色的夜色。   “你啥时候会抽烟的。”季遇问他。   励啸挑了下眉:“就出道后,记不清了。”   “是压力大吗。”   “可能是吧。”励啸轻笑了声,一缕烟就这么喷出来,“主要还是因为耍帅。”   季遇又把烟送到了嘴边,呼出一口,雾气弥散:   “那喝酒呢?也是因为耍帅?”   “那倒不是,”励啸坦然,“就和人吃饭必须得喝点儿。”   季遇斜眼瞧了他一眼。   这是他第二次看励啸抽烟,还是那样,又拽痞又忧郁,眼尾轻佻,目光却深沉,像是一个在外闯荡的街头靓仔被现实毒打后。   不是学乖了,而是憋着一股气,把自己撑着,撑得硬气,也有些阴霾散不开。   “那,”季遇问,“你生日后第二天,就我去你家那天,你是和什么人喝的。”   “忘了。”励啸回答。   他是真忘了,SOL仗着和他签了协议经常叫他赴各种酒局,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他可没闲心去记他们的身份。   但那些人说了啥,他还是记得。这让他有些烦,想换个话说。   不想季遇不依不饶,佯装心不在焉地明知故问:“噢,那第一次呢?”   “那更忘了。”励啸回答。   “没闹什么笑话吧。”   “没。”   “喝醉过吗。”   励啸皱起眉来:“没。”   他有一种在被季遇审问的感觉。但也不知是不是吸烟的缘故,季遇的声音哑了些,清淡的,听着倒是勾人,让他也生不出打断他的心思。   季遇几不可察地轻哼了一声,烟雾和刚刚励啸轻吐的烟雾缠在一块儿:“但我上次就看到你醉了。”   励啸微愣了下:   “我上次醉了吗。”   他分不太清喝醉和没喝醉的界限。反正归宿都是睡觉,也没什么记忆。   这么看来,可能是冲季遇耍酒疯了。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喝醉吧。”   励啸嘴里还叼着烟,直接含糊地说了句“没印象了。”   “哦,但我有印象。我听说你差点儿被潜规则。”   这句格外稀松平常、甚至听着还有点儿温柔。却在励啸脑海里响起一声闷雷。他手一僵,差点儿把刚刚吐出来的烟又吸回去。   过了半晌他才低头,应了句无关痛痒的话:“所以只是差点儿。”   “嗯。”季遇说。   接着就没人说话了。   沉默比夜风来得还快。   励啸总觉得季遇还会说些什么,但季遇啥都没说。这让他似松了口气又觉得更烦。   这种沉寂挺压抑的。   直到季遇默默地把这根烟抽完了,才说:   “励啸,我想了想,我们还是不要更进一步了,算了吧。”   励啸没想到季遇突然在这一刻转到他期待已久的问题,却来了个他没期待的答案。   像是一股烟直接窜进喉咙里,把心烧着了。他不可思议,先是问了句“什么”,季遇没说话,便又问:   “为什么?”   “因为,”季遇手指莫名沾了点儿烟灰,他慢慢捻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就不是这时候,你知道吗。就感觉不对。”   励啸心往下一沉,声音也沉了,他本就有些烦,这下是一下子被点燃了。   他把烟掐了,态度极差:   “神他妈感觉不对,老子听不懂,你要么说清楚点儿要么别在我这儿放屁。”   季遇低头,没说话。   他说不清什么不对,就觉得有些崩溃。   他试图走进他的世界,试图多了解他,他好不容易决定自己主动点儿,   结果发现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更苦。   励啸还对他隐瞒。   他以为还会像学滑板一样伸出一只手,他就会扑过来。   但励啸,似乎是想把他推开。   连喝醉都不对他承认。   当然,他也知道,励啸是不想让他担心。   可也正是如此,季遇更无力和茫然。   他连担心励啸的权利都没拿到,又怎么去贪图爱他的资格。   季遇用一根烟的功夫理了下思绪,越理越不是滋味儿,像愧疚,像亏欠,像上课迟到却已错过关键知识点的茫然。   他又一次,觉得自己拖累了他。   他就理出来,这人一天天忙得都不成样子了,还要来医院,还要为他奶奶奔波;这人上次又累又醉都叫不醒,只是因为在酒局冲动维护了他;甚至回到最开始,这人当练习生也是他撺掇的。是他让励啸经历那些酒局,让他睡不醒,让他差点被潜规则。   励啸虽然成了顶流,但很明显过得不容易,连睡觉都是不安稳的样子。   如果他真和励啸在一起了,一定会更拖着他无法前行吧。   但季遇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说出来励啸也会辩解。励啸挺会说的,季遇这理由可能被他掰扯着就抛诸脑后了。   最后他用了句挺迂回的话:“就是,我还没准备好。”   一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话听着太弱鸡了。   而且,不是又给了励啸一次希望吗。   他便又很刻意地补了一句:“但我应该无法准备好,励啸,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我心里已经没那种和你在一起的想法了。”   “不可能。”励啸立马反驳,态度转好不再冒脏字儿,生平第一次说话像个学法律的,“你这没逻辑,你没有不和我在一起的动机。”   “……”季遇一哽,看着他,“这需要什么动机,那我和你在一起有动机吗。”   “有,还挺多的,也有证据。我们昨天睡在一块儿,你今天来看了我舞台,大神,你难道说这些都是在耍我吗。”   季遇怔了怔。   面前的男人瞬间就冷静了,声音低沉严肃,甚至手都插回裤兜了。   就目光灼灼的。   他突然意识到励啸很坚定,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励啸坚定他是想和他一起的,坚定他都在扯淡。   于是他继续扯:“对,我就是在耍你,我就想蹭顶流热度,这你还不明白?”   励啸直接不屑地笑了一声,就淡淡飘出四个字:“你觉得呢。”   “……”看来扯淡没戏。   季遇闭了闭眼,沉默半晌,终于切换到一个轻缓却强硬的口吻,说:   “励啸,是你问我能不能更进一步的,我答案也告诉你了,再扯下去没啥意义了。我也说了,我无法准备好和你在一块儿,因为……”   他想了想,把目光定在他还带着舞台妆的脸上,深呼吸了一口,   “因为我喜欢励小绝,你已经不是励小绝了。” 第42章 动画短片的象征   听到这句话, 励啸像被猛刺了一下,屏住了呼吸。   刚还挂在嘴角的不屑笑意从嘴角滑过又消失,眼里的光也无法克制地黯淡了下去。   他的右手从兜里拿出来,用力地抓了下头发, 银灰色的碎发像是要从狠命陷入的手指里挣扎出来, 凌乱的飞舞着。随后又满不在乎似地,低下头, 手从后脑勺往下滑, 去搓后颈。   他把后颈的肉用力捏起来, 又松开。闭上眼, 长长吐出一口气,说:   “这样啊。”   强烈的失望。   像是对季遇, 更像是对自己。   “也是,”励啸森冷地嗤笑了一声, 垂眸看了季遇一眼,“第一天你就说励小绝不在了来着。”   声音一低, 烟嗓就重了。   沙沙地落在季遇耳畔, 莫名是疼的。   夜风拍打着他们的脸,溶解了呼吸的声音。励啸像疲惫不堪般,叹了口气。   “行。”他说。   同意,妥协。   这一刻,苦涩的悔意便攀上季遇心头。   原来斩断他们最绝佳的借口, 就是老生常谈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就是去告诉励啸,两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无所顾忌的季遇, 他也不再是季遇喜欢的励小绝。   是这样的吗?   当然他妈的不是。   明明是自己愧疚想逃避, 明明是自己要成为他的拖累, 但他却把责任都推给了他,埋怨他的改变。   自己真挺贱的,季遇想。   励啸一切表情都消失了,慢慢扬起手来。解开了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季遇木然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是注意到励啸今天戴项链了,但他没放在心上,以为是造型。可当励啸解下来时,当他看到那银色的海浪纹案的光芒,猛然一怔。   那光芒像是划破夜色的一把锐利的刀,从他那用沙垒起的脆弱城池里直截了当戳进来。   戳到心坎。   那是他送给他的19岁生日礼物。   励啸把季遇手抓过来,把项链放到他手上:   “那我把励小绝的项链还给你。”   “谢谢你,在励小绝还在时陪过他。”   季遇手不停地颤抖。   励啸没有再看季遇一眼,把项链塞到季遇手上后就立马松开,迅速转身离开天台。   冰凉的触感慢悠悠地在季遇手掌里扩散,励啸的背影在他眼前模糊,第一次勾勒出决绝又单薄的轮廓。   季遇有点儿站不稳。   天台太他妈冷了。   他想转头吹吹眼睛。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励啸的背影又变成了正面,越来越近。   励啸又三步两步地跨了回来。   用力把季遇拽入怀里。   他像是要把季遇彻底埋进自己胸膛里,抱得很紧。   夜色要散了,黎明将至,天开始渡成霁青色。   城市在天台外喧嚣,季遇听着他的心跳,喘不过气。   他不由地抬起手来,想就这样抱住励啸的背。   但励啸又把他推开了。   “大神,我放弃不了。”励啸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妆容的原因,眼睛红得摄人心魄,“就算我不是励小绝我也放弃不了。”   “你说你无法准备好,我懒得管,我会等着你准备好。”   声音是散的,是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的口气。   说完这,他才心力交猝般闭上眼,呼了一口气。   他不想等季遇再说什么,再次转身离开。   这一次,便没有再回头。   连背影都不愿在季遇眼前多停留。   季遇其实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无力地坐到地上,把打火机拿出来。   点火,火灭,又点,又灭。   他用缠绕着项链的手去擦了擦眼睛。   冰冷的金属都把眼睛划出眼泪了。   那一年,19岁的励小绝曾捧起这串做工精良的项链,问19岁零六天的季遇:   “这是啥。好骚。”   “……尼玛,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啊。”   “这是海浪?”   “嗯,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吗。”季遇给他戴上,凑在耳畔呢喃着。   “说啥,不记得了。”   “……”   季遇看在他是寿星的份上,压制了翻白眼骂人的冲动,像念化学元素周期表一样丢出一段话:   “我说,祝励小绝永远像大海,清爽耀眼放浪,还有强大的气场。祝励小绝也会变成海啸,在娱乐圈引起腥风血雨。总之,祝练习生生涯顺利,然后C位出道。懂了吗?”   这下迟钝的励小绝才笑眯了眼。他亲了季遇一下:“谢了哈大神。”   “好的。”季遇说,又环着他脖子,把项链默默解开,庄重地放回首饰盒里。   “……你这在干嘛。”   “这项链很贵的,你平常不要戴,我批准你出道那天戴一次。仪式感。”   “……那我不出道咋办。”   “不可能。”   “哦,但好浪费啊。”励小绝依依不舍的,又打开看了一眼。   但其实他也觉得珍藏更好。   也不是别的原因,就是他从没戴过项链,莫名觉得太痒了,箍着脖子不太舒服。要不是是季遇送的,象征意义这么好,他可能会手指圈着这个项链甩来甩去地玩。   他边细细欣赏着那海浪一层层的纹路,边问:“大神,知道娱乐圈怎样才能引起腥风血雨吗。“   “怎样。”   “偷税漏税,吸|毒嫖|娼。”   “……求你快滚。”   励小绝乐了,捏了下季遇的鼻尖:   “逗你呢。腥风血雨,那肯定是等我成为顶流了爆火,然后官宣和你的恋情呗。”   季遇讽刺地额了一声。   “那一天,知名顶流自爆长达很多很多年的恋情,全国人民都失恋了,娱乐圈自然就大震荡了,懂不。”   “额。”   “官宣那日,便是海啸爆发之时。”   “……额,你能不能别这么中二,差不多得了。”   励小绝还在笑:“认真的,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我迟早会官宣。你不是还眼巴巴说等着被顶流宠吗。”   季遇听着之前说过的这句话,脚趾都尴尬得抠起来了,19岁果然就意味着又成熟了一大步:“求你了,别说了。”   “那现在干嘛。”   “上床。”   “好的,如我心意。”   不过两人虽都说珍藏,励小绝还是偶尔戴着这串项链出去招摇,他还找人在后面刻了字,很得瑟。   LXJY   “前面三个是我,后面两个是你,我们连在一起。共用一个J……”   “……”   此时此刻,刚满24岁半个月的季遇坐在天台上,没想到这串项链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自己手中。   他抹着LXJY的凹陷,把它抵住自己的额,埋进了臂弯里。   直接坐到了天亮。   以至于后面腿都麻了,站不起来,踉踉跄跄的。   也是在这时刚好上来了两名医生。   看到一个脸和唇色都煞白的年轻人,他们吓了一跳,都以为季遇是要轻生,拉拽着他往下走。   季遇被两人拉扯着才从失魂落魄里找回自己来。   他自然不会轻生,但也不知怎么的,从医院天台下去后,他的生活还真就像被按下了一个没有盼头的暂停键。   他本觉得京城的日子过得挺快的,现在一下就变慢了。当他的生活只有医院和日租房的两点一线,当他也听不到别人发的语音,三十二倍速的人生便被拉扯成了零点五倍速。第一次有了一种身在他乡的寂寥感。   不可抑制的失神和颓丧。   全球赛的第一轮结果出来也没让他高兴一把,他自然是过了,在励啸家阳台录的那段评分还挺高。当时定的主题是独居,但可能也是心情还行吧,节奏卡得特别快,评委们自作主张理解出了什么“独居却不孤独,传达了年轻人的乐观态度。”   那还真没有。   但他现在是真的孤独。   他开始回想两年前分手后他是如何走出来的,但他想不起来,其实也一直没走出来。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要去当明星的他,就发了疯地去转笔,去开工作室,去直播,去比赛,去传达新的理念,去想各种各样的创新路子,想把生活搞好点儿。   可到现在,他已经被公认为是亚洲最会转笔的人了,甚至被人夸张地说是转笔圈、或者说手部极限运动圈划时代的标杆人物,他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甚至转笔也没有动力了。   季遇从来不是一个自卑的人,孤儿他不自卑,同性恋他不自卑,更不会因为选择了这么一项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职业自卑。   他的男朋友,这个身份才让季遇自卑。   归根到底,他到底在自卑什么?   季遇想着老霜说小绝像舔狗,也是在这浑浑噩噩的两周里才逐渐体会到,他自卑的好像不是转笔者和爱豆的距离,而是自卑励小绝和他,对彼此付出的距离。   姓励的对他太好了,他没有能力去回应相应的好。   季遇这几天总是回想以前的事,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会爱人。他被爷爷奶奶宠惯了,又是个孤儿,顺理成章地自我,名正言顺地享受励小绝的爱。   恰好励小绝的爱意又总是很张扬的,他的承担、保护、主动都很理直气壮,也很浓郁直白。再配着他时不时的浪漫,他给他弹吉他为他剪头发,他切换锁屏给他画画,他去安排各种活动去编织回忆,他鼓励他开网店带他浪。   励小绝让他大学过得像光。   季遇哪儿享受过这样的爱意啊,太重了。尤其是分手了两年他还对他这么好。甚至连他在天台都这么说了,励啸还不可置信地说要等他准备好。   怎么准备好啊。   他贪得无厌地接受,又害怕承担不起。   他确实承担不起。他无法给姓励的带来帮助,给他依靠,他无法给他光。   最多说,他的爱意只是那束微弱的闪光灯光,从没有把耀眼的他照亮过。   他不配。   但他又太想他了。   季遇想得要疯了,他的脑海里撑着一根理智的、印着“你会拖累人家”的绳子,可这根绳子另一头也被拉拽着。   励啸还在等他。   于是他也很贱地舍不得扑灭自己的光。   几近崩溃的他就这样混沌了半个月,终于找到了一个自我缓解、不会让自己发疯的方式。   像望梅止渴般,他去看励啸这两年各种活动的视频,只要带他名字的,互联网搜得到的,他都去看一遍。   他甚至学了很多饭圈用语,注册了一个小号在励啸粉丝超话里,模仿那些女孩的语气发帖。   【新啸米入坑,安利速速砸来】   却不想现在的啸米好像都还有另一重身份。   那就是他们俩的cp粉。   她们的安利里夹带了很多私活。   【姐妹先推荐你去看一星一素这综艺,保证嗑得你头掉】   【啸总在里面很不一样,又攻又暖的,入股不亏】   【啸总克我们,季遇克啸总,所以季遇才是娱乐圈顶端的男人】   季遇自然不去看这些,但把其他安利都默默地收入囊中。而当洗脑式把自己切换成了一个励啸的粉丝后,他莫名好受多了,感觉距离被拉开了。   可他看那些“KillingPart混剪”,看励啸的1800万像素直拍,看他唯一出镜过的一期团综,又都会想起这人是如何在自己身边。   妈的,走不出来了。   明星的好处就是,什么都有记录,看得东西很多,官方发布的、为爱发电的。季遇先是把他的舞台都补完了,把他的歌也听完了,把他的【打哈欠合集】、【摸后颈杀】、【怼粉系列1-20】各种都看完了。   考古考到深处自然什么坟都能挖出来,这一天,他翻到了一篇很沉的帖子。   【姐妹们!有人看过《如水得鱼》这部动画短片吗,就是获得过金珍珠最佳动画短片提名的,但国内没公开过,我听说啸总也是出品人啊啊啊,跪求,让我看看我的全能男人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篇帖只有一个两个月后的迟到回复,丢了个网盘链接。   【画质不太清楚,是找国外朋友要的】   季遇点进去,所幸这网盘链接没挂。   于是他在又一个凌晨,靠着泛黄的墙壁,点开了这个只有六分钟的动画。   即便画质差到令人发指,季遇还是能看出这动画画风很好,很治愈,有点儿宫崎骏风格。   这故事也挺有意思的。最开始登场的主角是一小滩池塘的水,肮脏浑浊。按照脆生生的童音旁白介绍,这滩水是滩死水,也没人打理。   直到有一天,这滩水里突然来了一条金色的小鱼。   小鱼很漂亮,也很善良,有神奇的能力。   它能净化水。   它一呼一吸地用腮吐着泡泡,将这小摊池塘的水变得越来越清澈。水活过来了,它们俩自然也成为了好朋友,动画里也出现了些童趣的对话。   它们彼此依靠,嬉戏玩闹,小鱼浸在小水的怀抱里,而小水因为小鱼的呼吸能一直清澈见底。   它们都分不开彼此。   直到有一天,池塘边来了几个人,做了改道。   小水可以不用囿于池塘里了。   它有机会可以流向小溪和大海,跟着活水大佬们混。   大海是所有水的终极梦想,它们甚至有机会在大海里打怪升级,逐渐成为拍岸翻涌的海浪。   这是天大的幸运。   但小水不想去大海,因为小鱼不去。   小鱼说:“我只能去小溪,我太小啦,在大海会被吃掉的。”   小水便说:“那我也不去,我要和你一块儿。”   小鱼用泡泡挤小水的眼睛:“不可以,你必须去。”   “你现在不需要我的净化啦,你要去大海成为最好的自己,不然我也瞧不起你。”   小水很难过,也很犹豫。但小鱼不停地催它去,直到有一天小鱼也不耐烦了:“我也不想一直在这个小池塘里度过鱼生,我想流入小溪和其他小鱼在一起,我如果和你一起去了大海,你不能保护我,那我怎么办。”   “我们分道扬镳吧小水。”   小水呆住,同意了。   对哦,它不能保护小鱼,大海那么不安全,它还不够强。   于是小水默默下定决心。   它要成为海浪。   水都想成长为海浪,小水也想。   而且,等它成为强大的海浪后,它也就可以保护小鱼、配得上和小鱼再继续玩了。   它就可以带着小鱼自由自在地在广袤湛蓝的海洋里遨游,没有拘束。   于是小水流入了大海,在里面挣扎奋斗,积累水滴和涟漪攒经验。它很孤单,很害怕,几次都快被其他水大佬给吞噬了。   每每这个时候,画面里就会出现小水陷入回忆的样子,回忆小鱼在它怀里遨游的场景。   然后下个镜头就是它被打了鸡血,猛然变强,心里边说:“不能让自己和小鱼失望”便开始打怪。   它拼命地在危机四伏的大海里成长。   最后真的成为了海浪。   这时它才去小溪里找小鱼。   小鱼最开始认不出它来了,觉得它不是小水,小水拼了命地证明自己。   经过了一番有趣的对暗号环节后,它们终于相认,小水把小鱼裹在自己怀里,通往了自由的大海。   动画在这里便结束了,动听的纯音乐BGM响起,甜甜的,柠檬酒味儿。   这部动画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制作团队的名字。有趣的是,画面里除了小鱼是金色的,其他的都是黑白。而小水每次和小鱼在一起就会变成湛蓝色,离开小鱼后,哪怕在大海成为海浪,画面也没有颜色。   季遇再傻逼,也不可能看不出来这里面的象征意义。   他的唇紧紧抿了起来,无数情绪泛了上来。   他去搜《如水得鱼》。   国内果然什么都搜不出来,于是他又去外网。   金珍珠奖不算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奖项,多是奖励新人作品,季遇搜了半天,才搜到了部分人对这部作品的解读。   其实大致解读都差不多,都觉得这部动画出彩的是水的设定,变成海浪什么的也很有意思。而整部动画是以小水的第一视角展开的,传达了一个特别新奇的创新概念。   在这部作品里,不是鱼离不开水,而是水离不开鱼。   没有鱼,它是不会被净化的死水,没有鱼,它不会坚持到能成为海浪。   “It's the first tiory of the fish saving the water !!"   (第一次看到鱼救赎水的故事!)   季遇通宵了一晚上,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重演。他没有搜出来励啸是不是出品人,却搜出了导演之一叫冉。   脑子里啪得一声,带着Sally的声音。   ——啸哥在圈里没交心的人……除了陈愿能和他聊上几句,也就冉染了。   ——所以她有资本随便闯,一会儿想拍电影啊一会儿想拍电视剧啊。   ——现在她的关系嘛,大概就是你们CP粉里最有钱的那个。   ——啸哥夫。   他迫不及待地在凌晨六点给备注为【一星一素导演】的人发消息。但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竟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他很傻逼地问了句:   【JY:冉染,你知道励啸在哪儿吗】   其实他知道励啸在准备演唱会,天台分别后励啸就销声匿迹了一周,接着又开始恢复常驻热搜的状态。他现在天天混在励啸超话里,连他每天穿什么衣服都知道。   励啸也很憔悴。   冉染是直到上午十点才回了消息:   【一星一素导演:早上好季遇哥哥,啸哥哥在工体,今晚就是演唱会啦!!】   【一星一素导演:这是咱啸哥哥在AVEC的最后一次演唱会啦,你也要去吧!!】   季遇正把她的备注改回了名字,这丫头微信名叫冉染升起,挺有意思的。退回来才看到她发的。   他抿着唇,没回答,直截了当问:   【JY: 冉染,我今天看了个动画片,说是你导的,励啸也参与其中了吧?】   【JY: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励啸了?】   他问了两个问题,冉染就回了一条:   【冉染:还行吧,没季遇哥哥你早啦!!】   【JY:你能和我讲讲,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   冉染发来了个小猪昏倒的表情包。   过了会儿,名字开始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冉染有点儿纠结。   她不知道季遇和励啸的关系进展到那一步了。本来她看了热搜,看到季遇都去看励啸舞台了,心想多半就要公之于众了,刚好也是啸哥要解约的节骨眼儿。   但后面没下文了。   季遇哥哥这是在干什么呢?   不过连动画都看到了,应该也快了吧。   她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冉染:啊呀,就是我以前很喜欢啸哥哥啦。他出道舞台我在现场看的,惊为天人,从没见过这么帅的人。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地在后台堵他,夸他好看,长得好看,穿得也好看,项链也好看。天哪,当时他只对我说了两个字我就一见钟情了,季遇哥哥你猜哪两个字。】   季遇考虑冉染的身份是富家千金,想不出来。   脑海里只想出来励小绝对他说的第一句是啥。   冉染干脆开始发语音了,模仿励啸的语气。   “他说,让开。”   季遇:“……”   “天哪,他好凶,凶到我心坎了。”   “然后我更决定追他咯,我把他追烦了,他告诉我他是gay,我不信,他说他有过男朋友,我也不信,就死皮赖脸。”   “就这样过了很久,有一次他们得了一个重大奖项,但啸哥哥东西丢了,好像还挺重要的。那次颁奖典礼的会展中心刚好是我爸管的,我也还挺熟。我就想这么好的机会,我帮啸哥哥找到东西,这不就是找到了灰姑娘的水晶鞋吗。”   “结果是串刻着字的项链,我人都没了。”   “然后我就去给啸哥哥了,他很惊喜,就向我道谢,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结果我开始哭了哈哈哈。太不争气了。”   “我也是第一次倒追,很膨胀,从没想过会失败,拿到项链的时候才发现好像从来没有过机会,这太打击我自信了。你知道啦,女人的求胜欲很可怕的,我就想看看那女人是谁。”   “啸哥哥无奈,不知道怎么哄我,最后给我翻了下他的相册,说,就他,你看吧。我晕啦,还真是个男的。”   季遇:“……”   “我被好奇冲昏了头脑,瞬间不哭了,就开始八卦他。”   “然后那天啸哥哥也是有点儿高兴吧,又挺感谢我的,我问他什么他就回什么,大概也就是稍微讲了点儿你们的故事,没讲具体的,就说怎么被鼓励啦,怎么被支持啦,怎么被治愈啦。”   “我就嘀咕那为啥分手,啸哥哥就说。”   冉染似乎想模仿他的语气,发了几次又撤回,最后才粗着嗓以一个淡淡的口气说,   “他说,分了就分了吧,我现在搞得也不像自己,归根到底是能力不够,再等等吧。”   “我问等等是啥时候。他说快了。他最后还说,这项链以后就不戴了,如果丢了就完了。我问他那啥时候戴,他说不知道,等不丢的时候吧。”   “我那天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不敢相信面前的啸哥哥是我追了这么久的男人,完全是两个人,那么温柔,我又感动又意外又嫉妒。”   “我就感叹了句,他好幸运啊。然后季遇哥哥,你猜啸哥哥说啥了。”   季遇立马打字发过去:   【说啥了?】   “他那天第一次冲我笑了,说,不是的,是我幸运。”   “他把项链握在手里,又说,冉染你不懂,没有他就没有我站在这里。” 第43章 正站在舞台中央   和季遇分开后的那一周, 励啸生了场病。   他其实很少生病,虽然总是作死,这两年来还真没生过病。   但他那天从医院天台离开后,就觉得又倦又疲惫, 是他抵御不了的疲惫, 像被掏空了一样。困得要死,都要倒了。   他脑子其实还挺清醒, 心想自己怎么被人才甩就这样了。   后来他便意识到了。   哦, 是撑着自己的那股劲儿没了。   他自欺欺人地说他会等季遇准备好, 但他其实自己都不相信。   季遇说他不是励小绝了。   他拼命了两年, 就是想重新做回励小绝,想做回自己, 想能决定自己的人生,想和季遇光明正大在一起。   但这一刻, 在季遇心中,他已经不是励小绝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痛苦了。   原来两年都没有意义。   于是可能两年绷着的东西、压抑的东西也就攀了上来。他本来就是嗜睡体质, 又跳了舞喝了酒, 之前能撑着,现在不想撑了。   他给Sally发了一条“我收工一周。”   一进家门他便舒了口气,实在是没力气再走进卧室,直接顺着旁边的墙壁一坐。   他还没坐下来眼睛就迫不及待地闭上,这也导致他没有调整好一个稳定的姿势。整个人都顺着墙往下歪。最后就这么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他还想, 幸好没倒在路上,要是被季遇看到多尴尬。   他是被热醒的,醒来对时间没概念, 却能想起季遇说他们无法更进一步。   这让他喘不过气。   全身都是汗的他把衣服脱了冲了个冷水澡, 空调调到最低, 头发都没干直接又躺回床上继续睡。   这一睡,便是拽着他不起来的意思。他的梦一个接一个,先是梦见爸妈离婚了,妈出国了再没回来过;又梦见他一个人在家,他知道他爸在外面还有个家;后面又梦见绑架。   那是小学时候的事吧,他都快忘了那些人是怎么把他抱进面包车的。梦里他是长大后的样子,被人绑着挣脱不出来,他还埋怨自己怎么长这么高都斗不过这些绑匪。   那些人其实文化水平不高,就是图个拿钱放人。   但他爸不接电话。   直到两天后他才被救出来,没吃过东西,没见过光,就喝了几次水,也被揍过。   后面他看到他爸了。   他甚至觉得他爸和那些绑匪一样。绑匪是没钱的坏蛋,他爸只是比他们多点儿钱而已。   接着他爸和那两个绑匪的脸就突然出现在了SOL的酒局上,和另外两个满脸肥肠的男人在一起,挂着狰狞的笑容,全都望着他。   这些人都是巨人的模样,硕大的脸高高地环着,遮住了他的所有视线。压迫着他。   他们一人举着一个酒瓶子往自己脸上砸。   也就在这个时候,季遇出现了。   他举着一只大笔,像个侠客一样,把那些巨人都抡走了。   季遇把他扶起来:“你发烧了。”   励啸笑了声:“我需要你,大神。”   “为什么需要我。”   “我只有你。”   “你好骚。”   “真的,我需要你。”   “可是你不是励小绝了。”   “我是。”励啸为了证明自己,火急火燎地抬手去抓他的手。   抓了个空。   励啸的手往床头柜用力砸了一下。   这把他砸醒了。   伴着手疼头疼地,他茫然地支起上半身。边回忆刚刚做的梦边摸了下额头。   还真发烧了。   他去找药吃,吃了便继续睡。   他想再梦见季遇,找虐似地。   但梦境和现实一样,都喜欢来点儿事与愿违的扎心。   没梦见。   这一周励啸基本上就是这么昏睡过去的,就最后两天吃了两顿饭。这是他治愈自己的方式,梦境是有逻辑的光怪陆离,能逃避现实。   但到了第二周,他便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开工了。   马上要演唱会了,AVEC的仲夏和暖冬演唱会一直是这两年娱乐圈的王炸,尤其是仲夏,八万张观众席票,次次都是半秒售光。这次因为已经有新闻爆出来励啸要解约了,相当于是他最后一场演唱会,前排门票直接被炒到几十万。   励啸之前一直很期待这一天的。他脑海里的剧本是把手里的VIP亲属票递给季遇,让他坐在观众席中央,就像当年在法学院西厅,他给他表演。   他喜欢舞台,喜欢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去舞蹈去歌唱,去倾听观众席的声浪。   但除此以外的一切,他都不喜欢。   他和季遇当年都没想到,明星的屁事儿那么多。   他不喜欢杂七杂八的营业与公关,不喜欢出席各种各样毫无意义的晚会。   他不喜欢被人管束和安排,没有自由。   他觉得舞台上是自己,但舞台下,他便不是自己,是SOL的提线木偶,赚钱工具。   这种想法确实挺幼稚,挺天真。但他也固执。   说到底,他其实很不适合当明星。   可他又喜欢舞台。   就很矛盾。   他找到了平衡这种矛盾的方法,就是自己开个工作室,自己给自己当老板。   不用很火,能有演出接就行。   当然,火了更好。   励啸当然不是那种无欲无求清高超脱的人,在娱乐圈这种地方,人气说话。有人气,就能站稳脚跟,能有做自己的底气。   有了工作室,有了底气,再有季遇。   噢,不是再,季遇是前提。   这两年来,励啸每次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想他。像有魔法般。他自认为这两个字的咒语是能让他保持初心,让他坚持到底。   他又想爬到最高,又怕被娱乐圈过深的水吞噬到迷失。他很忙,有很多压力和焦虑,常常濒临崩溃,而娱乐圈的阴暗面,他窥之一隅都能感到战栗。   这个时候,就想想季遇。   想季遇,就是唤醒那个纯粹的自己。   “你还要成为顶流去追回他啊,励小绝。”   是,他是娱乐圈里的励啸,但他还是想做回励小绝。   所以当霜姐说“眼里的光还在,没变油腻,还是那样儿”时,他是真的感动,也突然有了自信。   还成,我没变。   但季遇还是说他不是励小绝了。   没有季遇,他一切也没啥意义了。   于是演唱会这一天,他突然想:   干脆解约后就退圈了吧。   也表演过了,也算火过了。   他带着这样的逃避思想又开始打瞌睡,化妆师在给他化妆,后面是栗子姐把他戳醒的。   栗子姐是AVEC的经纪人。   “都最后一次舞台了还这么犯困啊啸。”栗子姐抱臂看着他。   励啸笑了一下,有些懒于开口。   “我还给你加了三个SOLO,你自由发挥,都放在压轴,你能坚持住吗。”   励啸扬了下眉,淡淡应:“可以。”   “主要是你最后一次了,也是给粉丝点儿福利。”   “明白,谢栗子姐。”   演唱会确实累,尤其是他们这种唱跳男团,一共二十首歌,加四首安可,中间还夹着几次“TALK”环节。又是四面台,把控现场很考验能力。每次他们表演完都累到虚脱。   励啸在舞台上倒完全感受不到疲惫。就是享受。沉浸在音乐里,沉浸在呼声中,沉浸在灯光里,别人累得喘气他不喘,别人表情管理崩了他不崩,像个机器人。   但其实走完一场演唱会下来,他就会直接在后台睡过去。爱睡觉的名号也是这么传出去的。   励啸和团员们关系说不上很好,因为他装不来亲密。但毕竟男团,都一起泡练习室,默契肯定有。   他虽然话说得少,但不划水,对自己也挺狠的,带着他们跟着卷。大家都是从SOL出来的人,实力自然没得挑。AVEC的舞台也一直是只有名场面却从不车祸。   说来励啸也很感谢他们,七人团带来的现场效果是一个人永远无法比拟的,很燃很炸,且能互相影响对方,感染配合。   今天他们的状态就特别好,第一首歌就把场子炸起来了,中间也玩得开,喷水喷雾的。励啸今天的几套造型都走得性感风,也是给粉丝最后的福利,他也头一次把腹肌撩了出来,前排的妹子们嗓子都喊哑了。   渐渐地,三个小时过去,本是AVEC的应援呼声就变成了他的名字。   “励啸!励啸!励啸!”   到他最后的solo舞台了。   观众席都变成了他的应援色蓝色,励啸站在舞台中央,看着八万人挥舞着应援棒,在光与影的绚烂中,为他欢呼,为他尖叫。   他眯了眯眼。   大一的秋天,他和SOL签约,就是幻想能站在这样的舞台上,所有人都为他鼓掌。   他应该很满足才对。   可是没有。   最该来的人没来。   他在两年间表演了大大小小的舞台,从来没有满足过。   上一次他有点儿满足,但太短了,他看到了季遇,季遇又太远了。   千千万万的观众,真敌不过他注视过来的一双眼。   背景音乐响起。   励啸闭上眼,顺着音乐开始跳舞。   是毫无拘束自由自在的Swag风格。   工体的舞台那么大,他却像回到了狭小的西厅上。   他抬手,律动,踏步,在24岁时跳着18岁学的舞。   他想象季遇的样子,他坐在第一排评委席的桌上,会微微偏着头,一手撑着,手指跟着打节拍,一手举着手机,用闪光灯把他照亮。   照亮的是他,和他的梦想。   舞台灯光那么亮,可长久以来,能照亮他的,也只是那么一束闪光灯。   励啸很沉醉,在舞台上眉目从没如此舒展过,近乎一种温柔,自我放逐般任自己跳最简单的舞。   求求了,做回励小绝吧。   但一曲终了,只有更响彻云霄的“励啸”,此起彼伏地把他淹没。   下个节目更简单了,励啸拿了把吉他,直接坐在舞台上,像坐在校园里的草坪上,悠游自在。   他慢慢地拨了下和弦,手压了压麦说:“大家安静一点儿啊。”   一瞬间,全场寂静。   唯有灯光璀璨。   励啸轻柔地开始拨弦。   这个前奏有些陌生,起初都没人听出来,后面才有人窸窸窣窣地谈论。   “我靠,是一季绝尘。”   “啸哥从没在现场唱过吧。”   励啸没唱,要唱的人不在,他开口没意思,他就即兴改编了一下,随心所欲地表演了一段指弹。   偌大的舞台,就只有吉他的声音在飘荡。   这一刻,励啸突然有些累了。   很无力,很惆怅,很难受。   他闭上眼,手在弦上切换得很快,脑袋却是空白的。   在一季绝尘的配乐中,他逐渐能听到人声嘈杂,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但真的挺闹的,嘀嘀咕咕的“励啸”。   直到一声清亮的“励小绝”从耳畔滑过。   手指顿住,琴声戛然而止。   我靠,我真睡着了吗。他想。睁开眼。   这下真愣住了。   季遇站在他身旁。   季遇和他站在舞台上。   “你还不站起来吗,励小绝。”季遇噙着笑意看着他,慢慢说。   眼眶却是红的。   励啸猛然站了起来。   “大神?”   这话透过麦传遍了工体,有回声。   励啸忙把麦摘了,还觉得自己像在梦境。   时隔两年,他终于又一次听到他唤他这个名字。   季遇笑得眸光潋滟,映着舞台灯光,他抬起手来,有一串海浪项链。   “有些话我待会儿再说,”季遇声音颤抖,环过励啸的脖子,给他重新戴上了项链。   “现在先把项链戴好吧,这次不会丢了。”   “我这会儿只说一句。”   “励小绝,我准备好了。”   励啸、哦不、励小绝一片空白的脑子里骤然间波涛汹涌,过滤不了任何信息,他想问很多问题,可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中,他怕自己会再次苏醒面对虚空。   问个屁,不管了,先把梦抓住。   于是他笑了一声,抹了下季遇眼角一滴晶莹的泪。   “早在等你。”   他说,捧起季遇的脸,直接吻了下去。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爆发宣扬,万朵蓝色灯光为他们照亮。   他们正站在舞台中央。 第44章 闷死在你的怀里   18岁时, 季遇跟着励小绝在广场上表演。   24岁时,季遇和励小绝在舞台中央接吻。   还是万人注视的舞台。   能做出这种事的,不说别的,   脸皮肯定是极致厚。   音乐老师还很合时宜地贴心放起歌来, 顺着刚刚的指弹, 是一季绝尘。   于是在山呼海啸的人声和低沉醉人的情歌背景音中,两个站在绚丽聚光灯里的厚脸皮, 过于心醉神迷地唇齿贴合, 亲得很带劲。   馥郁的甜腻, 也有些酸。   季遇闭着眼, 一直在流泪。   他人生中哭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知为啥, 这会儿就控制不住。   他的脸被励啸捧着,往上微抬, 泪水从眼角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励啸的拇指就轻轻地去抹。   他歪着头慢慢地吸吮季遇的唇,又用温热的指腹去擦泪, 一下又一下, 擦得脸是酥麻的,亲的心是温软的。是过于炙热的轻柔爱抚。   良久,两人才难舍难分地分开,却又忍不住用目光再次无休无止地纠缠。季遇看着励啸,他的妆容很欲, 他笑得很撩,蓝色光海照得他无比闪耀。   现在他又是他的了。   这让他也笑起来,目光是澄澈的。励啸看得有些滞然。   他抬手又揉了下季遇的脑袋。   “你个大傻逼。”   季遇认可了:“确实。”   演唱会的早些时候, 和冉染聊了会儿的季遇心便开始狂炸, 激荡的情绪在突突的心脏跳动中传遍血脉, 刺激了大脑皮层。   他要去找他。   一直以来他都在口是心非,无非也期待有个理由让自己可以光风霁月,可以坦坦荡荡地去拥抱他。   而那个理由又那么简单,无非就是知道:励啸需要自己。   冉染很浮夸地给季遇说,是他支撑起了励啸,这句话解救了拧巴的他。毕竟季遇一直觉得自己没给励啸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还会拖累。有了这句话,他就像拿到了一根长杆,他顺着它爬,或者是借助这根杆来了个撑杆跳,急不可耐地越过了自己的那道坎。   既然是彼此需要和双向依靠,那傻逼才会逃。   于是他就来看演唱会了,冉染用她那千金身份带他进来。观众席自然没戏,季遇是混在一群工作人员里的。   他本来是想等励啸表演结束后,在后台去找他。   但按捺不住的意气用事,只需要某一瞬升腾的血液。   那一瞬就是他看到励啸跳的舞。   那段属于黑暗的西厅、属于他的舞。   现在与过去交相呼应的感觉让他热泪盈眶,场地变了,跳舞的人没变,中途的时间都被杂糅成了漫长的思念与缱绻。他的情感在那一刻倾泻。   要立马站在他眼前,季遇想。   于是他又野了一把,直接从后台绕过去冲上了舞台。最开始其他人以为他是工作人员,没管,后面才感觉这好像是个疯子。他们去拦他,他指着舞台用一句话向他们解释:   “我季遇,是他男朋友。”   男朋友也不能砸场子啊。   但那个时候确实没人能拦得住季遇,或者是莫名有些不敢拦,再加上季遇之前和AVEC的一些人打过照面,收获了一些助攻。   总之他站上了舞台。   他去走过励小绝的路,沐浴励小绝盛过的光,他听着熟悉的指弹,叫他的名字。   然后就这样了。   这是他们俩都没想过的剧本。   但没人比他俩更擅长演绎任性剧本了。励啸自然而然地加了一句腥风血雨的台词。   他站在舞台上攥住他的手,一起面着千万摄像头与目光,又把麦戴上:   “介绍一下,这季遇,我男朋友。”   尖叫快把他们俩淹没了。   从舞台上下来后,无数人便开始涌来。所幸仲夏演唱会高规格,安保措施还是做得不错,只是辛苦了保安。   励啸对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复杂的栗子姐说了句:“我先和季遇单独待会儿。”就拉着季遇拐进了一个休息间。   励啸本想问几句,季遇也本想说几句,但可能是舞台搞得阵仗太大了,耳朵里的呼声太响了,看着他们的人太多了,神经还处于高度昂奋的状态。   越安静,感官更被放大。   于是门一反锁,他们又开始亲。之前可能还绷了一下,现在没人也不绷了。在咬|吻和呼吸声中,旁边很大的一张方形化妆镜记录了他们俩如何靠坐在沙发上,最后又是如何交缠着倒了下去。   这下,镜子就只能反射出一只白皙的手是如何抚着微微拱起的背部衣纱,最后又紧紧抓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镜面才又冒出两颗立起来的脑袋,头发凌乱目光昏昧的。   季遇在轻喘,他手里有个黑银色的蛇状耳骨夹,是励啸本戴在右耳的。励啸啃他锁骨时他才注意到,觉得很性感,就拿手指把它挑在了自己手指上,再去舔他的耳廓。   “戴上。”   这会儿励啸懒洋洋靠着,手臂搭在季遇后面的椅背偏头看他,像命令。   季遇不会戴耳骨夹。   “给我。”励啸抬手,边捏起他的耳垂给他戴上,边含笑着轻轻问:   “大神,之前你怎么没准备好?”   励啸明明到这会儿了都还没缓过神,不敢相信季遇真回来了。却不是惊喜地去问他“你怎么准备好的”,反而是装作一副早知道他会来的样子,问他之前没准备好的理由,风轻云淡地。   挺会装。   季遇摸了下耳骨夹,实话实说:“你啥都不给我说,我怎么准备好。”   励啸撇了下嘴:“我没有不给你说。”   “那喝酒这些?”季遇问他,“你怕我担心吗。”   “也不是。我巴不得你担心我。”励啸笑了一声,“主要是我吧,我觉得……”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才说,   “我觉得我有点儿脏了,你懂吗。”   季遇一愣。   一股心疼泛了上来,他正想着安慰他,励啸就握住了他的手,把他的食指抓起来。   励啸一直看着季遇,动作却没闲着。他撩起了自己被汗水浸得近乎透明的薄纱衬衫,把季遇的食指贴在自己腹部,带着它勾勒自己的肌肉线条,最后抵住了自己肚脐眼,笑得玩味:   “所以今晚你给我净化净化?“   “……”   季遇的食指抵在他肚♂疯推文脐上,别说什么心疼,任何人类想法都烟消云散。   这男人。   这些撩人玩意儿都是啥时候学的?   他一时无言,冒出了句:“牛逼。”   励啸笑意更浓,又得寸进尺地带着他食指继续巡游,沿着肚脐往下,是要往小腹的意思。季遇喉咙都干燥了,这才用另一只手去打他:   “你说你这样,怎么可能是励小绝?励小绝那么单纯一人。”   “噢,”励啸抬了抬下巴,“那你去找单纯的励小绝呗。”   “……”   太不要脸了。   季遇还真说不过。   他当然也想“净化净化”这肮脏的男人,不过转念一想,励啸今天唱唱跳跳接近四小时,连着前两周的准备,肯定已经很累了。贴心如他,不急这一刻。   “今晚不行。”他说。   励啸猜到了他心思:“你放心,我可以当体力王者。”   “……别这么饥渴,励小绝。”   “好吧。”励啸被这名儿唤得心情舒畅,也不贪心了,他站起来,“那你在这儿先休息会儿,我出去下。”   “行。”   励啸走出去了,栗子姐就在不远处。她表情也没掩饰。   是责备的意思。   “啸,你有点儿着急了。”她边说边又看了下手机,处理信息,“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合同期里,是不能谈恋爱的。”   励啸挑了挑眉,敷衍地嗯了一声。   要不是季遇纠结,他多半三周前就会来个官宣。   不过能在最后的舞台上宣告,这更爽。   “你这也是够直接了,我们公关都没办法做。”栗子姐叹了口气。   季遇冲上舞台的时候她不知道,她那会儿忙得很,知道励啸Hold得住场面就没来得及管。挂完电话回来看这两人已经亲起来了,所有人都陷在这个场面里,她也陷进去了。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煞风景。   “我不知道严头会怎么处理,你有没有想过这事的影响?现在各大社媒都瘫痪了。而且啸,你这也属于违约的范畴,你要清楚这点。”   励啸低头笑了一声:“谢栗子姐,这我私事儿,我自己会承担的。”   栗子姐看着他。   她自然知道励啸会承担,但就是忍不住想来嘱咐责备一句。她嘱咐了这人两年,这人也挺有意思,常常任性,关键的却又听得进去。很知道分寸轻重。   这次大概是他最没有分寸的时候了。   不过他似乎就等着这一刻。   他完全没想过后果。   最终她叹了口气,也无法多说了,只道:“你啊,我听说你工作室都找好地儿了,这么想离开公司?”   “这不谈恋爱吗。”   栗子姐笑了一声:“行吧,你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倒是可以给你推几个经纪人。但这事儿我管不了你啰,你只能明天自己去应对了,今晚先去陪你的小男友吧。”   励啸愣了下。   本来AVEC今晚还有个记者会,他想着就烦。但栗子姐似乎不打算让他掺和了。   他有些感动,点头:“好。谢谢姐。”   这天晚上励啸和季遇是全副武装多面环护地上车回家的。励啸火急火燎地,非要今晚就让季遇搬到自己家来,生怕他溜走。   季遇也不见外,拖着行李箱就大摇大摆进来了,把自己的衣服往励啸衣柜里塞。   励啸饶有兴致地看他收拾,感叹:   “靠,我还是觉得像梦。”   季遇笑了一声:“我也觉得。你先去洗澡吧。”   励啸同意了,边卸妆冲澡边把今天的事儿细细回味了一遍,忍不住傻乐。   18岁都在期待今天。   他打算待会儿把微博看一遍,看看自己引发了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结果事与愿违。   他一上床就睡过去了。   季遇出来时就看到励啸直挺挺地趴着,脸都埋进枕头里,像是一下子栽在床上的。他只穿了睡裤,没穿上衣,就裸着宽阔平直的肩背。因为是趴着,劲瘦的腰就塌了下去,与臀部构成了一条很性感的弧线。   季遇歪着头左看右看,明明又不是没见过,却像是研究人体标本一样格外新奇。   毕竟两年来身体会变化,看身体的目光也变化。   季遇又是想这人为啥肩那么宽腰却是窄的,又第一次发现他屁股还挺翘。于是他去拍了下,像个弱智小孩儿一样立着食指和中指,迈步似的沿着励啸的腰往他背上走。   在他沐浴露味儿的背部肌肤上来了几圈手指田径后,季遇又把励啸脑袋掰成侧着,免得他脸一直闷在枕头里。   他去捏他的两颊,捏得嘴都嘟起来了。   季遇两年不能光明正大地摸他玩他,之前都只敢抹抹眉心,现在确实幼稚和贪婪劲儿都上来了。他玩性大发,喊:   “励小绝,快醒过来。”   他喊了十来次励啸才有那么点儿意识,特别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别睡了,陪我玩。”季遇喊,去掐他的脸。   “……”   “快点快点。”   励啸眼睛没睁开,但眉毛皱起来了:“大神,我才开了演唱会——”   “你不是说你是体力王者吗。”   励啸不可能在睡觉中途切换成体力王者模式,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这话太侮辱人了,但现在又没力气反击,于是他懒得理似的,脸又往枕头里埋,季遇又给他掰成侧着:“别,不然会闷。闷死你我咋办。”   “……”励啸一动不动。   已经又睡死了。   季遇无奈,扫兴地关了灯,躺在他身边看他   五分钟后,励啸才像是缓冲完毕一样,突然抬起上半身,扬起手臂扒拉了下季遇脑袋,抓着他后脑勺把脑袋埋进了自己怀里,还往下压了压。   季遇本来正看他看得出神,还没反应过来这人诈尸,脸就直接贴着他胸肌了。   一整个透不过气。   接着就听到励啸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坏笑,在胸腔一震一震地。   “那把你也闷死呗。” 第45章 在阳台给你化妆   励啸其实挺迷糊的, 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说了啥做了啥,立马又睡着了。   但季遇感觉自己听了句情话,明明可以金蝉脱壳的,还是抱着被闷死的牺牲精神贴在他怀里, 顺着他胸口起伏倾听他均匀轻缓的呼吸。   这感觉太安心了。   安心的感觉扑灭了季遇的困意, 思维愈发活跃,神经末梢还牵着演唱会的余温,   他们复合了, 官宣了, 在舞台上接吻了。   靠, 真牛逼啊。   季遇很后知后觉地,这会儿才高兴激动得全身战栗, 脑子里都是一连串感叹号的弹幕。   他一激动,又开始傻笑又开始出汗, 在男人的包裹下还真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于是他从励啸怀里挣脱出来,打算冷却一下, 结果刚滚成平躺, 励啸就过于|迅疾敏感地抬起左手,似乎想把他抓住。   但他也只是虚空地收了下手指,什么也没抓到。   左手顿了顿,便搭在了自己右肩上,一副要把自己环着的样子。   在季遇直愣愣地注视下, 励啸又皱起眉埋着头往下缩。   他忙去把励啸的左手抓过来。   他把那微微蜷起来的手指掰了掰,穿过自己的右手手指,和他再次十指缠绕。又急急忙忙地把励啸右手臂一提, 搭在自己腰上。   然后他往里面拱了拱, 不由分说地再次把自己裹进他怀里。甚至还舔了下他的肌肤。   似是急如星火地想把他的心口熨平。   等季遇第二天醒来时又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励啸不在。他早早起床去SOL应付昨晚的疯狂, 给季遇留了条消息。   季遇一边感叹这床有毒一边去看手机。   他能看到徐潇发来的【啊啊啊啊】,老霜发的【恭喜】,冉染发的【!!这下可以叫啸哥夫了吧】,还有老朱发来的牛和啤酒的表情包,以及各种笔友的【???】   他没回,就回了下【LixiaoJ】的消息,问他啥时候回来。   励啸倒是回得很快,说下午。又给他发了条语音,压低了声线,像是悄悄说的。   “大神,我认识新浪一个工作人员,我让他把你号封了哈。”   “为啥。”   励啸没回,他当时没来得及解释,立马被叫走了。季遇满怀疑惑地自己登陆微博。   此时的账号还是那个啸米小号,他切换到用户W7DE3。   暂时还没被封,但他大概猜到为啥励啸想给他封号了。   很多人逮着他骂呢。   官宣确实是腥风血雨,励啸CP粉和唯粉正打得不可开交。   其实明星官宣这种事,放在不同人身上影响就会不一样。励啸路人缘挺好,啸米素质也普遍较高,官宣后祝福挺多的。但这并不代表黑他的就少了,之前爆出八卦的时候就又炸出了一群新黑子,现在他们和反戈一击的唯粉们一起,战斗力极强,和CP粉撕得很惨烈,还无故中伤各种吃瓜路人。   “脱粉”词条赫然在“励啸季遇官宣恋情”词条下,牢牢占据第二位。   不过季遇一看,励啸不光粉丝数没掉,还莫名涨了几百万,清一色夸他勇的。   至于季遇这马甲号,其实是以“路人”被中伤的,作为励啸关注的一个“神秘人”,被抱着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的态度被黑子攻击了,辱骂词汇确实难听。   但季遇看着这些污言秽语,除了想到励啸这两年承受了什么,一点儿其他想法都没有。   他又做了一件疯狂的事,先是给励啸发微信说没必要封号,后面直接把默认昵称改成了自己的大名。   要骂别把我当粉丝骂啊,身份都没搞对。   他这操作两个小时后才被励啸看到,发了个“不愧是你”的表情。   后面季遇去了医院。即便他明智地戴着口罩,但也不断有熟悉的小护士来看他,她们倒不说啥,只是想瞻仰瞻仰真正的热搜景点。季遇倒不在意,却不想奶奶看到他也问:   “遇娃,我今天听那些护士聊天儿,说有个明星交了个男朋友,可轰动了,你认识不,好像叫李笑。”   “……”季遇差点儿被口水呛住,“励啸,就励小绝,那男朋友就是你孙子。”   那一瞬,奶奶的表情确实是挺丰富的,像是一瞬间耳清目明返老还童了。过了会儿才笑呵呵地说:“好好好。”   奶奶和他一起咀嚼着喜悦,问了很多问题,季遇一一应答,直到她问:   “那你以后打算在京城发展?”   季遇一愣。   他光顾着如梦似幻了,完全忘了现实。   他的工作室还在聿市,他的家还在聿市,奶奶病好后也会回聿市。   但励啸不属于聿市了。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他砸醒了,慢慢说:   “我还没想这个问题。”   奶奶知道他肯定顾虑很多。她老了,也无法给他建议,只说:“记得我以前给你说,生活应该咋过不。”   季遇笑了下:“任性点儿,胆子大点儿。”   “嗯,想想怎么解决。你想和小绝在一起,就大胆地去解决这个问题,别退缩。”   季遇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下午四点,他刚回励啸家不久,励啸也恰巧回来。提着大包小包的。   但他对季遇话没说两句就直接砸到了床上补觉。   他自知昨晚引起轰动要承担后果,今早八点是咬着牙踩着困意前去SOL的,迎着百来个守在门口怼过来的镜头,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公司大门。   带着一副供认不讳却爱咋咋地的拽样。   这副拽样就直接挂到了下午,他被SOL的大老板们围攻堵截,分析讨论也周旋僵持。在这群老油条面前,他就是个被翻来覆去煎烤的小鲜肉,被折腾得很疲惫。   不过他好歹没被烤糊,只是回到家困劲儿就上来了。   他带回了两包东西,大包是化妆品,昨晚演出会赞助商送的,即便他拿回来了不用,他也要顺走自己应得的东西;小包是给季遇买的小吃,驴打滚儿和豌豆黄。   季遇本想等着他醒来后一起吃,不想励啸一睡就是昏天暗地,颠倒黑白。他到了凌晨五点才第一次睁开眼。   一睁眼就看到季遇跪在他眼前,面无表情,一对黑溜溜的眼睛光闪闪的。   有点儿瘆人。   励啸吓得一弹,瞬间精神了:   “大神你干嘛呢。”   “没干嘛,睡不着,就看你睡。”季遇说着,这才把一直被励啸攥着的手抽出来。   手心全是汗。   励啸哦了一声,爬下床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就看到季遇还这么跪在床中间。   “励小绝。”他喊。   “嗯?”   “你知道你现在睡觉喜欢抓人吗。”   励啸眨了眨眼,嘀咕:“是吗,我一直以为自己睡觉挺乖的……”又贱兮兮地笑了声,“我抓你哪儿了,上面还是下面?”   “没抓哪儿。是挺乖的。”季遇叹了口气,突然站了起来,就站在床上,一本正经对他说,   “励小绝,对不起。”   “?”励啸被这前言不搭后语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我就是想说,之前是我太作太傻逼了。”季遇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倒是挺平淡的,却也不容置喙,   “励小绝,我保证我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   励啸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是季遇吃错药了还是自己睡昏了,他靠着墙笑了一声:“你咋了,听了啥网抑云emo了吗。”   看你睡觉emo了。季遇想回答。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心,想着这货是如何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死命抓住他的手,仿佛生怕他会走的可怜巴巴样儿。   挺感动,挺心疼,也莫名挺自责。   奶奶的话如雷贯耳在他耳畔。   虽然好像还有些障碍在眼前,但到了现在,他只会任性,绝不会再离开了。   最后季遇说:“emo个屁,我就是趁你睡醒表个白。”   励啸扬了扬眉,点头:“大神,你长大了。”   “???”   “会说骚话了,我怪喜欢的。”他说着,眯着眼往床边站,张开双臂,“来吧,给绝哥抱抱。”   季遇踩在床上往边儿站了站,这下他比励啸高了,励啸在地上把他腰环住,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抬头看他,轻轻说:   “说什么对不起啊傻逼。”   这低低的还有点儿慵懒的声音把季遇彻底酥化了,酥得他很想扒开励啸的衣服。   励啸似乎也正有此意,他拿手指抵了抵季遇的下巴,正颜厉色地仰头观赏着他的脸,过了会儿说:   “大神,我来给你化妆吧。”   “???”季遇把他额头一推,“你这什么怪癖。”   “我这是情趣。”一有这个诡异的念头,励啸就迫不及待想实施。他刚好有了一堆没用的化妆品,也没给人化过妆,包括自己。   刚好也没见季遇化过妆。   他幻想着季遇化妆的样子。   一定很漂亮。   越想他越觉得有意思,像一个期待已久的恶作剧。于是他不等季遇反应过来,环着他的大腿,直接把他扛在了肩上。   “……”   季遇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进化成了吃过菠菜的大力水手。以前励小绝背他都气喘不匀,这会儿他的腰腹却正压着励啸的左肩上,视线也只有他的背和地板。   励啸手架着他的大腿,还拍了下他屁股:“去阳台,绝哥给你化妆。”   “……”季遇只能吐出两个字:   “牛逼。”   凌晨五点刚好赶上了凉爽的清晨和壮丽的日出,旭日初现,从繁华的城市里冒出了点儿尖。   他们两个坐在吧台式的高桌凳上,面对着面。   旁边的吧台桌已经被阳台窗外的天染成了一种朦胧的深樱桃色。周围绿植掩映,几盏有情调的落地灯许愿灯昏黄闪耀。   再加上励啸很有情调地放了几首清冽澄净的纯音,整个阳台瞬间气氛拉满。   励啸敞开腿,把季遇的高桌凳直接往自己面前一拉,脚踩在他的凳脚上。   季遇的腿也敞开,分别搭在了励啸两边的大腿上,一副要把他夹住的样子。   两人就是以这样一个亲密的姿势开始了一场男人间的大冒险。   “你会化妆吗。”季遇问。   励啸边说边扒拉着那些名牌化妆品的包装盒,像摆摊一样摆好,回答:“不会。但我小学玩过4399的化妆小游戏。”   “……你小学玩化妆小游戏?我都是玩拳皇。”   励啸把季遇手捏起来,凑近,呼吸喷了过来:“我啥都玩。赛尔号弹弹堂大便超人,还有小花仙做蛋糕烤煎饼——你把眼闭上。”   “……”季遇闭上了眼,“那你小时候挺无聊。”   “确实。小时候没人管我。”励啸回答,“我感觉你不用打底啊……打底这个词儿专业不。”   “专业专业。”   “那我直接画眼睛,”励啸边说边把眼影盘打开,这眼影盘色号多,他马上就有一种画画的兴奋感。   他拿起里面备好的眼影刷,凭着自己的审美选了个屎黄色。边往季遇很薄的眼皮上瞎抹边继续说:   “我小时候没人陪我玩,也没人管我,我就只能打游戏,那个时候还不懂怎么自己下,只能玩网站的,太无聊了每个都点开过,4399是我家——睁眼,让我看看。”   季遇睁开眼了,问他:“没人管你?”   励啸左看右看,觉得颜色太浅了,又去点了个绿色:“嗯,我爸妈离婚了,我爸不管我,外面还有个新老婆——别睁眼哈。”   励啸觉得这眼影刷就是个败笔,怎么涂怎么不上手,最后干脆拿食指沾眼影,慢悠悠地继续说:“我后面被绑架了他都是两天后才知道,牛逼不。”他又开始笑,“大神,你睫毛别颤。”   季遇“嗯”了一声。   睫毛却还是颤。   他从没有真的把绑架这词儿套在姓励的身上过。   而那轻描淡写的声音就这么灌了进来。   季遇不想拉他回忆过多细节,却又想问问他,最后就柔声说:“那两天很害怕吧。”   “还行,但后面经常梦见类似的事儿,很混乱。”励啸拿手指轻轻抹季遇的眼皮,闪亮的粉末从他的肌肤传到了季遇的肌肤,“我以前特别喜欢做噩梦,也不知道为啥。”   励啸又去抹另一只眼,换了个宝蓝色:“大学就做得少了。”   “嗯。”   “你怎么不问是不是因为我和你谈了恋爱?”   季遇笑了下:   “这还用问?你天天和我腻歪,哪儿有时间做噩梦。”   励啸眼影都抹到他太阳穴了,目光很柔和:“确实。但我这人心态挺差的,你可能不信,我后面出道又开始睡不着觉了——睁眼我看看。”   季遇再次睁开了眼,目光贪婪地注视着他被晨光沐浴的脸上。   他这会儿眼皮上有乱七八糟的七种颜色,却是一种被人揍得眼青的感觉。   励啸憋笑,睁眼说瞎话:“挺好的,接下来我给你画眼线。”   “那你现在怎么觉这么多。”季遇问他。   励啸在他眼皮上横撇竖捺地勾着,像写书法:“失眠得治啊,但那些安眠药我吃着又开始做噩梦,烦他妈死。后来医生给我重新配了个新药,我不做噩梦了,但我这神奇体质,又开始嗜睡了。”   季遇的两腿不知不觉夹紧了他的腰。   “不过睡觉挺好的,解压。而且我有个很牛逼的技能,再困关键时候也不会让自己睡着,就攒到下次能睡的时候。牛逼不。”   季遇是觉得牛逼,也觉得这牛逼,过于苦。   他又忙问他:“那现在呢?还在吃药吗。”   “早不吃了,但我毛病没改回来。可能习惯了吧。”励啸此刻已经开始自暴自弃,直接用眼线笔在他眼角画五角星,扯着他的眼皮子又沿着下眼睑勾了勾,往下画出两滴泪水形状,“没腮红诶。我拿眼影试试哈。”   他用大红色的闪光粉抹着季遇的两颊,看着这一张花脸,笑得像个闯祸的孩子。   下一秒,花脸突然怼近,像是要把自己的色彩烙印在他脸上一样,贴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下他。   励啸一愣。   季遇睁开眼来,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么滑稽,只斩钉截铁道:   “励小绝,以后有觉就立马睡,有事儿就给我说,别憋着好不。”   樱桃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蔷薇粉,有光芒溜了进来,两个人都是暖色。季遇的脸五彩斑斓的像个涂鸦墙,又被眼线搞得很哥特风,励啸的目光流连着这自己的艺术作品,认真地点头。   “说来我也有个事儿,”季遇说,“我过几天可能会回聿市。”   完美的气氛瞬间被破坏,励啸立马沉了脸:“干嘛。”   “我想看看我的工作室咋搞,我不可能真被你养吧。”   励啸脸更沉了:“你他妈要回去工作了?”   说完他才想起来,季遇来京城,是给奶奶看病的。   失望和不舍瞬间攀上来。   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就要异地恋?   “没,我看能不能把工作室开到京城来,或者是开个分店啥的。”   励啸一愣。   他倒没想到季遇是这么个想法。   就这么一天时间,季遇似乎就真的决定“一直在他身边”了。   一瞬间他心潮澎湃,喘不过气来。   “这事儿还没谱。”季遇看着阳台外,城市开始繁忙,“到时候看吧,我不会走的。”   他说得随意也笃定,转头就看到励啸笑眼眯眯地,格外温柔地看着他。   阳台开始变亮,纯音鼓点清脆,季遇看着面前男人的脸,有些愣神,又很不争气地补了一句:“工作室搬不过来的话,你养我也行。”   励啸笑了一声,眼波缠绵。季遇都开始幻想他下一句是什么霸总台词了,不想这货慢慢开口:   “不,大神,我不能养你。”   “?”   “我可能要破产了,甚至还可能被封杀呢。”   “??”   “要不你养我?”   “???” 第46章 励啸是个形容词   “……你认真的么。”季遇问。   励啸耸了下肩, 吊儿郎当的,说得却是:“差不多吧。”   按照昨天下午严明央之流说的,还真是个既要破产又要封杀他的意思。   严明央是SOL的创始人之一,主要负责男团这一块儿。   当年, 都记不全公司旗下艺人的他, 倒是很早就对那个银灰色头发的男生有印象。   确实是有明星相。   但名字不太行。   无论是励小憠,还是励小绝, 都太萌了, 不够有星味儿。   直到励啸, 他才勉强点了下头。   他还记得当时那男生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眼尾挑着,插着兜, Hold出一种少年的拽样。   拽不到他,却可以拽倒万千小女孩的那种。   声音也挺冷倦, 哼了一声,不情愿也嘲讽:   “哦, 原来改两个字的名儿就行了啊?”   他声音只停在这儿, 但话明显没说完,严明央看到他还嘀咕了两个字,只是没出声。   透过口型,他读出来了。   文盲。   被毛头小子骂了文盲的严明央♂疯推文只淡淡笑了一声,点了下头。   这小子。   不可一世, 过刚易折。   但他自然也没管这个励啸,他出道的团都忙不过来。   严明央第二次听到这个人名儿,就是听说一个不知好歹的练习生往两个客户身上泼了酒。   就是他。   他大发雷霆气急败坏, 什么雪藏封杀让他出道前就滚, 啥话都往外抛出去了。   但下一次考核, 他去看了看。   励啸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个。   已经成长成一个明星了。   这个时候他再让下面的人不管他,那他就不是坐到这把椅子上的严明央了。   “让最好的老师好好带他。”他说。   “他会爆火的。”   对于励啸,严明央觉得自己做了两件错事。   第一件,是励啸和他谈那对赌解约协定时,他同意了。   第二件,是直到励啸演唱会公布恋情时,他才知道第一件事做错了。   励啸正式出道时,是以个人名义签定的一份为期五年的演艺合约,专辑收益公司拿80%,励啸自己拿20%,至于其他周边产品和活动收益,都是百分百归SOL。   确实是不合理,确实是压榨,但SOL就这样。   而他之所以会同意励啸两年即解约的要求,是因为励啸答应牺牲掉自己的20%,退而求其次只拿12%,并承诺再额外帮SOL赚公司前两年总收益的40%。   这是一个极为疯狂的数字。   那时候严明央想,先不说励啸赚不到就还是只能待在SOL,就算赚到了,那公司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现在,当励啸真要离开SOL时,当他把演唱会都搞成了自己官宣的舞台时,严明央迟缓地发觉:   自己还是亏了。   若是励啸不离开,长期来看,他带给SOL的经济效益,远远超过合同里牺牲的那些。   严明央比谁都明白,励啸官宣恋情,看似招来了一些是非,实则吸引了更多流量。而他的整体风评不但不会变差,反而只会越来越好。   他有能力,有性格,也并没有崩人设。   只要他不和他那个帅哥男朋友分手,走到哪儿更会吸引眼球。还能顺便再立个专一长情真性情。   SOL规定艺人不能谈恋爱,是怕影响他们的发展。但励啸很明显是个例外,说不定还能从顶流位置上再突破一把。   而他竟然放这样的人走了。   实在是后悔。   于是严明央还是揪着那个合同期不能谈恋爱的规则和励啸掰扯,义正言辞地说他违约了。   要想走人,行,付巨额违约金。   他还语重心长地给励啸说了下没资本依靠会是怎样的下场,处处被针对,黑稿谣言都没人帮他删。   弦外之音无非是,还是留在SOL吧小子。   他不知道那小子听进去没有,他竟然还和第一次见到时一个样子,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眼尾挑着,插着兜,一副不可一世的拽样。   只是这次,有点儿拽到他了。   他们这次的谈话无疾而终,这事儿一时间不可能谈拢,严明央语气缓和,让励啸回去好好想想。   他以为励啸会为此沉思,却绝对想不到。   励啸在饶有兴致地给他小男友化妆。   当然,励啸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烦,但倒不至于能把他心硌着。   能硌他心的就眼前这一个花脸,其他的都无所谓。   “真有可能要破产么。”花脸问他。   励啸抿了下唇。   “可能吧,到时候在说。”   一副心大的口气。   他这会儿懒得想这些。   阳光洒在两人脸上,他们像是刚刚陷入初恋的情侣,目光如火般热烈,励啸往后慵懒地移了移脑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遇的眉眼,满意地拿手机咔了一张后便站起来。   “干嘛去。”季遇问他。   “玩儿够了,去洗个澡。”励啸伸了个懒腰,“怎么,你还想让我化吗。”   他把手机举给季遇看。   季遇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有多么傻逼,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就挂着这张格外抽象派的脸和励啸聊未来,励啸还一点儿没笑。   “励小绝,你真的很幼稚。”他说,也从凳子上滑下来,“你先等等,我先去洗个脸。”   励啸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说:“我干嘛要等?”   他们家浴室的盥洗区和淋浴区分得很开,淋浴旁还有个像摆设的浴缸。   所以完全不用等,季遇在前面洗脸励啸也能在后面拉上门洗澡。   谁也不碍着谁。   当然,这种柏拉图式谁也不碍着谁的情况不可能发生。   励啸脱了上衣后就看着季遇手捧着水洗脸,但他画得过于花哨,季遇一个劲儿在猛搓。季遇搓着还能透过镜子看到赤|裸着上身的励啸略挑弄的目光,他被看得有些发麻:   “你不能去洗吗。”   励啸嗯了一声,却是去给浴缸放水。又走过来,问:“你洗好了吗。”   “还没。”   励啸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他的脸掰过来。   确实是还没洗好,眼角还有些斑斓细微的色彩,在水珠烘托的滑腻肌肤上肆无忌惮地跳跃。   如火的目光逐渐变得暧昧不清。   励啸眼睛眯了眯,毫不掩饰地舔了下唇角。   “够了。”他压低了声音说,与季遇视线绵绵不绝地缠绕。   “剩下的我给你洗。”   “噢,那你来。”季遇便直接闭上眼,还下意识地略踮了下脚,似乎很想把脸凑在他跟前。   励啸又笑了一声,呼吸有些重,此起彼伏得喷在季遇脸上,带着近乎命令的口吻:   “那把衣服脱了。”   季遇又疑惑地睁开眼。   看着励啸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不是洗脸。   浴缸里的水要满了,励啸散漫的声音混在哗哗的水声里:   “来点儿不幼稚的游戏吧,大神?”   五分钟后,他们便一起跨进了浴缸里。   在氤氲的水汽、四溅的水花和贴着肌肤的乳白色泡沫中,季遇陷进了励啸的身体里。   也是在这场不幼稚的游戏里,季遇总算明白了,励啸和励小绝的区别是什么。   是水。   他第一次把吻给励啸,是在泳池。   他第一次把自己给励啸,是在浴缸。   他似被水裹挟,被海吞没。   励啸的气息无形无影却无处不在。   挣脱不了。   水洗褪了励小绝的单纯幼稚,融化了励小绝的生涩柔和。   但励啸还在。   他就是水。   澎湃的,浩荡的,狂烈的。   励啸不会掩饰自己舌尖的湿润和目光的热浪,不会掩饰自己狂涛的亲吻和喷涌的爱潮。不会掩饰他需要季遇。   需要季遇大汗淋漓,和他一起山呼海啸。   季遇仰着头,喉结都被励啸歪着头上上下下舔过了,在目光迷离意识混沌下,他却愈发清楚:   那个在阳台上抹着他的脸玩幼稚化妆小游戏的是他。   那个在浴室里明明呢喃温柔却依然狂暴攫取的也是他。   励小绝是名词,是他。   励啸是形容词,也是他。   季遇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也无处遁逃。   水越来越冷,呼吸却越来越热。   季遇紧绷白皙的脚踝被锁在浴缸边缘轻颤。   励啸擦了下他眼角混着水的泪,声音暗哑地问他是不是很疼。   “还行。”   “那再来。”   “行。”   ……   从浴室出来后,季遇直接倒在了床上。   他半夜看励啸看得睡不着觉,这会儿却被励啸折腾得酣畅也虚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闭上眼。   要睡不睡的边缘,他还能听到励啸咬着他耳垂的沉沉烟嗓:   “辛苦你了,体力小王者。”   “……滚。”   蹦完这个字,季遇就像伶仃大醉一样,彻底睡着了。   励啸站在旁边,垂眸看着他,挂着笑。   季遇穿的他的浴袍,松松垮垮的,水汽未散,还停在柔滑的肌肤上。整个人都像是一团要融化的皎洁的雪。   他意犹未尽,太想再次把他捧起来了。   他会让雪化,化在自己手上,每一个痕迹都嵌入自己的肌理。   不过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躺在季遇旁边,抓过他的手腕裹到自己胸口,跟着闭上了眼。   季遇是累了才睡着,励啸其实不累,但他可以随时随地睡着。所以等季遇醒来发现又到了下午,而励啸就在他旁边再次睡得人事不知时,他不禁感叹,跟着这人生活作息太紊乱了。   他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是老朱打来的。   他直起上半身,左手拿手机,右手还被励啸攥着。他干脆用侧脸和肩膀夹着手机,拿左手去乐此不疲地轻拍睡着人的脸,刮刮他的鼻梁。   “怎么。”他压低了声音问,不可抑制地有些沙哑。   老朱一听就听出来了:“阿遇你在睡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   季遇心想幸好老朱打过来了,不然跟着励啸直接睡到明天都有可能。   “哦,我是看你不回消息,不知你咋想的,那看来你还不知道。”   季遇微微皱起眉来:“怎么了。”   “三茄发疯了。你去笔站看看吧。”   笔站是一个国内转笔者交流切磋的论坛网站,在十年前很繁荣。但随着各大社交媒体的兴起就逐渐有些没落,不过依然属于pser乌托邦的存在,圈内有啥大事,也是一般都从笔站发布。   至于三茄,一个Pser。   如果一定要加个定语,就是一个实力一流、看不惯季遇、季遇没放在眼里的Pser。   他在笔站发了个帖。   季遇一看就冷笑出声。   这帖挺长的,季遇没耐心看完。但意思还是明白了。   三茄联名了一堆人让他退出转笔圈。   理由大概就是他现在俨然是个流量明星了,还和舆论中心谈恋爱,给转笔这个小众运动带来了极为负面的影响和争议。身为一个Pser,天天因为私生活待在热搜,有伤风化。   季遇左手又拿起手机,动了动脖子:“这人真够闲的。”   “是啊。但阿遇你别不放在心上,你知道有些人看不惯你很久了,你现在已经火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一些老转笔艺术家也有点儿坐不住了,我朋友圈都有人转,你打算咋办啊。”   “和励啸分手。”   “??真的啊?”   “怎么可能。”季遇按了下手指关节,神情漠然:“我想想怎么回应吧。”   “其实你可以假装和励啸分手,等这阵儿过去再……”   “不可能。”   “好吧。我胡扯的哈哈,那你看着办吧,也不用太焦虑。”   “嗯,谢了哥。”   挂了电话后,季遇觉得右手有些酸,抽出来甩了甩,励啸果然敏感地又来抓,像个小孩儿一样。   “怎么了。”他闭着眼,昏昏沉沉问了句。   “没事儿,发现一个傻逼。”   季遇说着,把手又塞回了他手掌中,语气柔切,   “你继续睡。” 第47章 刻意重逢的套路   到了第二天下午, 季遇才三言两语地给励啸讲了三茄这件事。   那个时候他们才从医院回来,待在像音乐工作室的客厅里。   季遇光着脚坐在扎染浅灰色的绒毛地毯上,看着励啸在midi键盘上随意演奏,空调呼呼地吹, 马林巴琴的乐色清脆又冰凉。   在炎热的七月里, 一切都像励啸的发色一样散着冷冷的清爽。   “大神,”   励啸的手指轻按和弦, 眼尾飞出一抹很淡的嘲意,   “我们谈个恋爱搞得两个人都要退圈, 我们是乱世佳人吗。”   季遇听着励啸的混响和电音, 淡淡笑了下。   他很迷恋这会儿的慵懒,像学生时代的暑假。   “你怎么想的。”他问。   励啸专注地将手指放在黑白琴键上, 没回答。   他不是不清楚SOL的意思。   好说歹说分析利弊那么多,无非就是不想放他走了。   他觉得挺好笑的。   但一时半会儿确实也没办法潇洒离开。   他本尝试拿起法学生的身份重新研究一下合同的漏洞, 但无功而返,似乎最省事儿的办法依然是去支付违约金。   他也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 励啸看着心大, 也不傻,两年来他的业余活动就是个睡觉,不能再省钱省事儿了。他确实还是攒了些钱,甚至已经秘密成为了几家创意公司的小股东。   但这笔钱是他用来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做自己的音乐、偶尔在季遇面前挥霍浪漫一把的。   这些钱是他成为自己的底气。   他是可以付了违约金潇洒走人,但没有了底气后, 他还有能力成为想成为的自己吗?   24岁的励啸和18岁的励啸比,可以说是少了无畏,也可以说是少了莽撞, 他告别了理想主义开始现实, 也终于明白, 没有百分百的自由。   他是个俗人,明白要想成为他想要的自己,还是只有物质能支撑那卑微的自由。   当年,他就是没把握自己出道后会是什么样儿,没把握能保护秘密谈恋爱的季遇,所以才同意了分手。   这一次,他想有把握点儿。   “我就是想再多赚点儿钱再解约,但我那个合同搞的,现在接任何演艺活动都是在给SOL赚钱,我实在是不想给他们当工具人了。”励啸说,“你呢,你咋办。”   “我没啥。”季遇淡淡应。   季遇14岁就已经是国内最顶级的Pser之一,可以说是“德高望重”,不可能因为一个联名信就真的退圈。   但这事儿确实比他想象中闹得大,微博都有了#转笔圈抵制季遇#的词条。   其实已经有很多人在帮他发声了,列了他实打实的成绩。他设计的转笔周边、他开办的转笔教学班、他发明的转笔Trick(单招)、以及他得的奖。   但他自然是要自己回应的。   不过季遇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回。   他不想就来几句草草的回怼。   要一击致命,让那些跳脚的人彻底噤声。   励啸切换成了钢琴音色,弹了几组琶音。季遇听着,不想想其他事儿了,就站起来坐到了他旁边,把手搭在励啸手上。   琶音停止了。   “你继续,我感受感受。”   励啸笑了一声,把腿敞开,拍了拍椅子中间:“那坐这儿来感受。”   “行。”   季遇坐到了励啸前面,靠在他怀里,搭着他的手感受他指节的移动。   但他的手搭着,励啸是彻底弹不动琴了。   “我教你,四手联弹。”   “好。”   励啸带着季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按键,夸道:   “季遇,你这手就是钢琴家的手,do在这儿——”   季遇突然偏过头,吻了下他的下巴,慢慢说:   “嗯,do在这儿。”   “……”励啸瞬间顿住,声音都哑了些:“你能不能认真学。”   “不能。”   季遇说着,自己拉过励啸的手,按下了re,又转头亲了他的唇角:“这是re。”   励啸这下笑了:“你又要和我玩儿?”   他把季遇的手拿开,单手弹了一组黑白键交错的清脆旋律,然后松开手,背往后微靠,闭上眼:   “这在哪儿?给我演示一下。”   季遇:“这么多音符,我怎么亲。”   他虽这么说,干脆直接把励啸脑袋往下压了压,从下巴顺着鼻梁亲到眉骨。   “在这儿。”   这下,两人兴致都被亲起来了。   励啸声音低沉撩人:   “大神,这是降G大调,光亲一下你觉得够?”   季遇明知故问:“那怎样才够?”   “去卧室才够。”   季遇也笑了,站起来,拿脚趾往励啸膝盖上一戳:   “那你给我展示一下,什么是升G大调吧,励小绝。”   ……   他们折腾到了傍晚,然后依依不舍地出门了。   晚上有一个饭局。   励啸要请冉染吃饭,订在一个小众私房菜馆。   冉染一进饭桌就展现了人间富贵花的气质,特别甜,“啸哥哥”“啸哥夫”地喊,季遇不禁心想幸好励啸喜欢男的,不然这白富美女孩儿确实有点儿让人难以招架。   三人先是东拉西扯聊了半天,主要是冉染八卦,励啸季遇一一作答。直到后面,励啸才笑着说:   “冉染帮了我很多,当时你送我的项链我丢了,是她帮我捡到的。”   他说着又像想起一个大事,突然郑重其事地掏出手机来,边扒拉着屏幕边说:   “当初她还帮我联系着一个动画工作室做了一个动画,我就是等着追到你后给你看的,暗戳戳地表达了我的心声,你看了绝对惊喜。”   季遇和冉染对视了一眼。   冉染说:“那个,啸哥哥,其实啸哥夫他——”   但励啸已经把手机横着架在了瓷盘边,侧着立在了三人都能观看的角度,迫不及待地打断:   “快看,叫如水得鱼,还得了奖的。”   “……”季遇看着励啸如此兴奋期待的模样,不想让他扫兴,便装出一副格外兴趣昂然的模样:   “好,我看看。”   看完后,励啸目光炯炯地问他:“怎么样。”   “太感动了。”季遇回答。   季遇对自己的演戏能力没有信心。他觉得他无法演出第一次看到《如水得鱼》时那种无数情绪泛上来的感觉,只能把语言夸张化:   “励小绝,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动画。这个鱼就是我吧,好可爱啊。”   “……”   季遇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崩人设了,还在演:“励小绝,我真的,有被感动到。”   “……”   励啸眯着眼:“大神,你他妈是不是看过了。”   “……”   励啸又加一句:“还不只一次。”   季遇还没来得及做最后挣扎,冉染慌里慌张补一句:“啸哥哥我没说过,是啸哥夫自己看到的!”   “…...”   “这种国内都没出的你怎么找到的。”励啸疑惑。   季遇“额”了一声,不好意思承认他当了三周资深啸米,只笑了下:“碰巧。”   “那我和冉染早就认识的事儿你知道?”   “嗯。”   “那我丢项链的事儿你也知道?”   “嗯。”   “那一星一素是我故意让冉染联系你,专门用来追你的节目你也知道?”   “嗯……嗯???”   励啸这下舒了口气:“终于有你不知道的了。”   “……励小绝,你这啥意思。”   励啸把鲍鱼塞到季遇嘴里,笑得极坏:“大神,懂不懂,世间没有恰巧的缘分,只有刻意的套路。”   “……”   其实这个套路挺简单的。   几个月前,励啸算了算时间,他钱快赚到点儿了,合同要到期了,确实到了可以追回季遇的时间了。   他等不及了。   但他不知道怎么追。   无人可问的他只能去咨询冉染的意见。   冉染那阵儿刚好兴致来潮想拍综艺,灵光一现,就说让两人一起拍个恋综。   一个明星和一个素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名正言顺地一起待很多天。   名字都定好了,一啸一遇。   但毫无疑问,这实在是太刻意了。   季遇但凡脑子没被撞,就不会同意这种事。   于是他们改了改,改成了旅行综艺,一星一素,又特地邀请了其他四对年轻男女。   显得自然多了。   自然到季遇都没意识到,最初就确定和励啸一组,便是深深的套路。   不过后面节目组的安排倒是顺其自然,工作人员除了冉染没人知道他俩的关系。而冉染也因为临时有事,只成为了一名挂名导演。   也是因为这顺其自然,励啸没想到综艺期间会爆出他们的恋情、季遇会提前退出、他们的旅行会戛然而止。   所幸,结果没变。   “要不下次有时间你们再重新拍次节目,正经地拍次一啸一遇?”冉染问。   “我觉得行。”励啸说,“季遇以前说过,他只能接受恋爱后再被人欣赏。”   “……可别了。”   “为啥,一星一素这综艺多好啊,你不怀念吗大神。我现在还保存了一个剪辑。”   励啸说着,又翻开下一个视频。   这个剪辑季遇也看过。   【终究是一场海啸相遇的短暂重逢】   当时很火,把季遇还搞伤感了来着。   这次季遇自然再也咀嚼不出伤感来,但他看着他们的互动,看着网友的弹幕,突然顿了下。   “你等等,退回到双人转笔那里。”   励啸往后拉了拉。   剪辑放了十秒他们在Hand Bar一起转flower的片段。   弹幕清一色的:   【啊啊啊啊太帅了】   【看得我都想学转笔了】   【这就下单,我也要这么装逼】   他们俩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双人转笔,看着一季绝尘在十指紧握的手上旋转展开的花,看着弹幕飘过,不由地又对视一眼。   然后季遇笑了。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两个人目前的问题。   “励小绝。”   “嗯?”   “SOL管你娱乐圈的演艺活动,但管不了你转笔圈的演艺活动吧?” 第48章 粉丝给予的把握   两天后, 一个热搜就不声不响又迎风招展地挂上了热搜前排。   #励啸季遇笔站直播#   有别于以前的被动上热搜,这次是季遇主动发了个微博。   【季遇:八月一日,我会在笔站给大家直播转笔教学,励啸会和我一起。】   励啸看着他发的这条微博, 洋洋自得地点评:“大神, 我真是你的蹭热度工具人。”   “确实。”季遇自认不讳。   他们这会儿又坐在阳台悠闲放空,励啸准备弹吉他。季遇为了确保能把热度蹭得一点儿不剩, 在励啸弹吉他前还先把他的手压在桌子上, 再在上面搭上自己的手, 旁边还摆了一支绝尘季划, 拍了张照片连着微博一起发出去。   要多刻意有多刻意。   励啸看季遇装模作样地低调惯了,这次连照片都主动po, 难得一副“快上热搜快给我爆”的感觉,乐得停不下来。   “不愧是你, 想到利用我来科普转笔。”   季遇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利用,纯粹是互相合作。”   季遇想好了, 既然三茄的意思是说他和励啸谈恋爱给转笔带来了负面影响, 那他就直接用正面影响来打脸。   一星一素提醒了他,他完全可以借着他们俩、主要是励啸的热度,重新科普这门小众手部极限运动。   季遇故意把直播平台设置在快凉的笔站上,就是要把实打实上升的日活数展示给所有质疑他的Pser看。   再顺便赚钱。   和冉染吃完饭后的那天晚上,季遇和励啸就像大学期末抱佛脚一样, 仔细研究了一下和SOL签的那个协议。   “未经甲方同意,乙方不得以任何目的、任何形式擅自参加与商业或非商业公众活动,展示相关个人形象照片……这好像规定死了啊。”季遇说。   “不, 当时SOL可能就是怕我逮着漏洞反咬一口, 把‘商业或非商业活动’重新详细定义了一遍, 你看,”励啸举着合同慢慢念着,“包括以下活动:出版、广告、演出、电影、歌曲录制……”   他基本上把娱乐圈涉及的活动都念了一遍,念得口干舌燥,然后才笑了一声:“他以为把一切都限制涵盖得天衣无缝了。”   季遇也跟着笑了:“但他绝对不可能提到什么转笔。”   “没错,这个补充反而成了漏洞。”   季遇本就打算把直播设置成前三期免费、后面需要付费观看的模式,再在里面植入一些广告带动周边贩卖。而这个漏洞就意味着,励啸不仅能和他一起转笔赚钱,甚至还能成为他周边贩卖店的代言人。   收益都不用分给SOL。   一举两得。   季遇听着励啸弹吉他,一曲都还没弹完那条微博便已经有了10w+评论了。   他情不自禁隔一会儿就去看一眼,看着那一刷新就是999+的红点点,第一次感受到“流量”和“数据”是如何影响人心情的。   【笔站是什么,快给我分享链接啊姐妹们】   【呜呜呜这就是我嗑的cp,官宣后还要不停地发糖,一整个大满足给到】   【啊啊啊啊终于又要看到我家啸总了,想他】   季遇饶有兴致地翻着这些评论,忍不住再欣赏一遍自己的微博。   他看着照片上他的手指搭在励啸的手指上,肌肤的颜色和交错的手指线条,莫名觉得有点儿眼熟。   他又去点开励啸的微博头像看。   季遇记得第一次进励啸微博时,就觉得他头像诡异,粉白色,奇奇怪怪的线条分割,看不懂。   时隔这么久,他似乎有点儿看懂了。   “励小绝,你这微博头像是啥。”   励啸专注地看着琴弦,没抬头:   “你猜。”   “我懒得,你快说吧。”   励啸现在弹琴也不想卖关子,就笑着解释:   “是以前我们俩牵手的照片,你还记得吗。然后我就不停地放大、再放大,放大到看不出来是我们的手指,甚至看不出来是手,然后就这样咯,我觉得还挺艺术的哈。”   他的声音混在仲夏的阳光和细腻的吉他音色中,让季遇一滞。   这确实是姓励的能做出来的事,就像他设置的锁屏一样。   但他没想到在分手的两年,励啸在自己被SOL控制的流量阵地上还会保留这样暗戳戳的细节。   季遇吸了下鼻子:“嗯,但你这太艺术了,我都看不懂,你干嘛不给我炫耀炫耀。”   励啸一心弹琴,只懒洋洋地笑了声:“没必要,我又不需要用头像来宣告什么,我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   他挂着这样一个头像,就不打算让人看得懂。   自己清楚截取的是啥就行。   励啸慢慢地拨着弦,每一个都能刚好弹到季遇的心上,弦动心动的。   “大神,你猜我弹的是什么。”   季遇看着他银灰色头发上的金色光影:“也是押尾的吧。”   “嗯。你去押尾列表看看,猜猜名字?”   “好。”季遇在押尾的乐曲列表里一滑,各种曲名从他眼前不加停留地一一扫过,然后慢悠悠地说:   “我猜是《First Love》。”   励啸低着头,眼尾飞起来,琴声愈发清脆:   “靠,你猜得真准,这是心有灵犀吗。”   季遇笑了一声:“是吧。”   “我太喜欢押尾的曲了。”   “嗯。我也喜欢你弹的押尾。”   季遇当然知道他喜欢弹押尾,他也根本不用猜就知道励啸弹的是《First Love》。   他没告诉他,分手后的无数个日夜里他把押尾的每一首指弹都听了个遍。   他本只想听那热门曲目第三首,《Lovin'you》。   可莫名地,每一首每一遍,他都能想象出是他在阳台上,给他弹奏的样子。   他们是八月二日晚上开始直播的。前一天由于访问笔站的人太多,老古董服务器完全无法承受,直接爆了,只得推迟一天。   两人也很随便,慵懒地坐在桌前,架着一部手机就开拍了。   励啸的开场白更直白:   “我知道你们点进来,要么是看我,要么是看季遇,要么是看我和季遇,但这次,我们看的是转笔。”   他虽这么说,弹幕依然是:   【啊啊啊啊啊重点是看啸总和季遇转笔】   【前面错了,重点是看秀恩爱】   【就只有我是来舔屏两人的手吗】   励啸和季遇先来了一顿一本正经的尬聊,一看就是彩排好的。   季遇:“当我们开始我们第一期的教学前,我们首先应该正确认识转笔。”   励啸举手:“提问:转笔有啥需要正确认识的,不是随时都可以转吗。”   季遇摆手:“错了,转笔也要讲究规则。目前圈内确认了三大转笔原则,一,正式场合不能转笔。二,熟练前不在他人面前演示。三,以正途发展转笔。这是作为一个转笔者,无论是业余的还是职业的,都应该有的规范。”   励啸颔首:“原来如此,那转笔除了可以装逼,还有什么用呢。”   季遇:“转笔除了是无聊时打发时光的一个休闲运动以外,也是一个手指技,一种手部极限运动,是小众文化。我希望大家看到这个直播后能减少对它的误解和对转笔者的偏见。它有自己的规则、技巧与组织。转笔者也不是不务正业,兴趣并不分高低贵贱。”   两人情不自禁对视一眼,季遇又说:   “同时,转笔能增强手指灵活度与协调性,这也是一个锻炼大脑的过程。”   励啸笑眯眯的:“原来如此。”   两人的对话十分官方且做作,但莫名地弹幕还是一片【磕到了】的欢呼。   反而是季遇抓过励啸的手讲解第一个Trick(单招)时,弹幕变少了些。   已经有人拿着笔开始学了。   “拇指饶是中指推笔饶大拇指一圈,最开始用中指和无名指夹住笔杆中央,大拇指抵住笔杆约四分之一的位置,”季遇摆弄着励啸的手。   这个Trick由于过于简单,励啸自作主张地就直接转了一圈,还很嘚瑟地扬了下眉。   “……”季遇轻拍了他手一下,“谁叫你转了。”   励啸略委屈巴巴地蹙眉,握住笔:“那不转了。”   “注意是以大拇指为轴,不要弯曲,也不要用大拇指施力。手掌最开始练习时保持平直状态,笔以一个略微倾斜的角度,像这样,然后就可以进行尝试。”   励啸本来转这个转得挺熟的,季遇这么一摆弄,他反而不会转了。   “快转啊你。”   “噢。”励啸别扭地一转。   笔掉了。   他望着季遇,眨了下眼:“没转起来。”   季遇点了点头,望着镜头说:“最开始类似这样的掉笔是正常现象,勤加练习就好。”   “……”   “当大家会拇指绕后,后面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练习食指饶,中指绕,甚至是小指绕,连起来就是一个bo(连招)。”季遇说着就自己演示了一下,笔在他五指之间从从容容旋转自如地,看着特别炫。   “……”励啸无语地看着他,这才明白自己出镜的目的不只是带来热度。   还是用来衬托的。   不过他们的热度确实是挺高的,两人尝试直播了几天后,笔站注册用户就直接翻了快百倍,虽然里面真正会坚持下来学转笔的人自然是凤毛麟角,但季遇的目的达到了。   他至少在这段时间短暂地掀起了一股转笔热潮。   一个小众运动第一次以相对正面形象的方式出现在了公众视野。   甚至因为有明星带动的关系,“非主流”都在这段时间里变成了“主流”。几个知名运动APP为了蹭热度,专门开设了转笔频道,甚至还有视频网站制作了手部极限运动的网综。   到了这个时候,季遇才回复了三茄的那条帖子,就问了一句:   【遇:什么负面争议?】   这下没人吱声了。   同时另一边,励啸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真挺有商业价值的。   就随便拍了几张绝尘季划的照片,季遇网店里的这款笔就直接脱销了。更不要说笔站粉丝的订阅。   他以前虽知道自己挺火的,但总觉得是背后有SOL在捧,有资本在推。这一次也是给了他信心。   是因为自己。   或者是自己的粉丝。   他第一次意识到粉丝带给自己的是什么。   励啸自认为他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爱豆,虽然在舞台上兢兢业业,但对粉丝不好。   他没把她们的喜欢放在心上,也愧对她们的热情。   可是这一刻,看着那些啸米为了他去学转笔还在超话打卡那一刻,他有点儿膨胀又有点儿感动,那些类似“啸总勇敢飞,啸米永相随”的宣言为他凭空积攒了一团厚厚的云,托着他往上飞。   让他有了离开SOL的把握。   他曾经以为他的把握是钱,这会儿才过于迟钝地发现,抛却物质,他的把握就是他是顶流。   他有啸米。   到了24岁时,不只是季遇在支撑自己。   还有“粉丝人数”里那一个个的数字。   每一个数字都是一个人。   这些人浓烈甚至是疯狂的支持与热爱,让励啸迟来地体会到了诚惶诚恐的欣喜,无数追星少女赐予了他无端的勇气。   这份勇气让他相信还有一群人不在乎他是不是AVEC的门面,只在乎他能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这份勇气让他敢于承担起付巨额违约金的代价,再次义正严辞地告诉严明央,他要离开公司。   而当他决定宁愿付天价违约金也要离开SOL时,严明央也知道回天乏术了。   他一边给自己的滑铁卢上狠狠记下了一笔,一边恳请励啸在最后一段时间里以AVEC团员的名义再出席几项活动。   励啸同意了,他也得保持热度。   于是演唱会后休假了小半月的他再次开工,边筹划着自己的工作室,晚上还缠着季遇教转笔,忙得晕头转向。以至于那天清晨他的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把季遇吵醒了他也完全没听到,睡得纹丝不动。   季遇就干脆越过他的脑袋拿起手机。   看着是个陌生号码。   他打算等对方主动挂,可是那人不停地打过来。   于是他接了。   对方是个听不出年龄的男声,第一句就是:“小绝你终于接了。”   季遇抿唇。   叫小绝,说明是圈外人。   他低着声音回答:“我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他……朋友。”季遇不知道对方是啥身份不敢多说,“你谁?”   “哦,”对方没回答他的问题,“能麻烦把电话给小绝吗。”   “他在睡觉。”   “这样。那我后面再打吧。”   “你是谁?”   “我吗。”对方似乎笑了一声,但听不出来情绪,“我是励小绝他爸。那我先挂了。”   说完他就立马挂了。   季遇皱起眉。   他点开这个陌生号码的详情,发现这人近半个月来给励啸打了接近几十次电话。   励啸只接了其中两次。   第一次,通话接近一分钟;后面一次只有十秒,像是被这人搞烦了励啸让他别打了。   但电话始终穷追不舍。   励啸没再接过。   但他也没有拉黑。 第49章 你干嘛这么凶啊   励啸两个小时后才费劲地睁开眼, 季遇正半躺在他旁边玩手机。   他慢慢直起身来,习惯性地拿手贴了下季遇的脸,又揉着自己后颈醒神,越揉越困。   就是这还处于半梦半醒的时候, 手机铃声便又响了。   安静的上午听到乍然的铃声是很烦的, 励啸不满地啧了一声,没心情疑惑为啥手机是丢在他和季遇中间的, 只瞟了眼号码就立马按了挂断。   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反扣着搭在肚子上, 靠着床头再次闭上眼。   他又要睡着了, 季遇突然吭声,吓了他一跳:   “我刚帮你接了个电话。”   励啸没睁眼, 就“嗯?”了一声。   “说是你爸。”   励啸又“嗯”。   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励啸才哑着嗓沉沉开口:   “别理他。”   他声音过低, 裹挟着倦意,季遇没听清:   “什么?”   励啸像是有些不耐烦似地, 长长呼吸一口。睁开眼来看着季遇。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皮还半垂着的缘故, 显得过于冷淡,正言厉色的:   “我说别理他,懂么。”   季遇的手指按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不动,一堆问题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吞了下去。   他慢慢说:“行。”   “嗯。”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严肃了,励啸又拿手贴了下季遇的脸, 眯着眼笑了下,缓和气氛:“乖。”   季遇冲他翻了个白眼,但励啸转眼间把他拽入了怀里。他便很迷途知返地从无数疑惑里跳了出来, 只沉醉于当下的亲密。   励啸上面没穿衣服, 他怕热, 之前顾及还假把式地套个睡衣,现在就不在乎了。季遇的手指划他的腹肌,讲着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后天回聿市好吗。”   励啸撇了下嘴:“啥时候回来。”   “三天?”季遇也不知道,他有一种自己是回聿市告别的感觉,“一周之内肯定回来吧。”   “行吧。一周后我也不一样了。”   “怎么。”季遇抬头望他,头顶把励啸下巴一撞,励啸疼得呲一声,笑道:   “一周后我就真的从SOL解约了。”   季遇也笑:“那我很期待。”   下午季遇去医院,边给奶奶削水果边在想怎么给她说。   其实季遇还不太清楚自己的打算,以他这职业的方便程度,哪怕工作室在聿市,他只要有手有笔留在京城也无所谓,他也想和励啸待一块儿。   但奶奶呢?   奶奶这病是好不了的,考虑到老人家身子骨不行,他们没敢激进做化疗和移植,病根始终在。但也不枉这段时间在A院的治疗,病情缓和了许多,医生的意思也是再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以后定期服药按时检查,不让它复发就行。   励啸便说等奶奶出院了就和他俩住一起,待在京城也方便照顾,季遇有点儿犹豫。   莫名地,他总觉得是自己在自私任性,让身边人都跟着委曲求全。   他想问问奶奶愿不愿意待在京城,但他还没说话,老人家先开口了:   “遇娃,我想回去了。”   这话一出,季遇想说的便一股脑临阵脱逃,灰飞烟灭。他的手顿了一下,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削苹果,说:“快了,出院了咱就回聿市。”   奶奶又说:“你给我找家养老院吧。”   苹果皮断了。   季遇抬眸,看着她:“您想去养老院?”   他的情绪又一阵一阵地往上涌,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直不楞登说了句听上去极傻的话:   “我会给您养老啊。”   奶奶笑了,看着季遇就在手上把苹果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从没想过这娃还有这样的刀工:“我知道你给我养老,但这样我也没意思啊。”   季遇不说话,就喂她吃苹果丁。   “我这几天听其他病友唠嗑,说现在的养老院挺好的,主要是都是我这样的老年人,一起打牌聊天听听曲儿,很有意思的。”   奶奶边慢慢嚼着苹果边说,“而且我一个人啊,挺没劲儿,总会想你爷爷。等去了养老院,全是糟老头子,就不那么想了。”   “……”季遇默默地看着奶奶把苹果吃完,用毛巾给她擦嘴。   “不过现在的养老院挺贵的,像我这种还带点儿病的,更得花钱,还不是你给啊。”奶奶又说,“遇娃,你和小绝就一块儿留在京城吧。”   季遇抿着唇沉默。   奶奶心如明镜,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一览无余。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一时间他自责又愧疚,瞬间把情啊爱啊都置之脑后:   “不,我也回聿市。您要是真想住养老院,我给您找,找个离家近的我方便来看。”   奶奶直接打了他手一下:“你这娃怎么这么不上道呢,我要你天天看什么看。”   她看着他的脸,严肃道:“遇娃,我想去养老院不是突然兴起,你爷爷还在时我们就这么想过,纯粹是自己想去。不关你的事。”   季遇还是没说话,奶奶又问:“现在我问你,你自己又想去哪儿?你不是才和小绝谈恋爱吗?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和他待在一块儿,就想天天陪个老婆子。”   见季遇默然,奶奶心知肚明地拍了拍他的手,慈眉善目:   “孝心不是这么用的,遇娃仔。”   这个称呼让季遇更开不了口,反而是鼻子酸了。   她就是这样从小把他唤到大的。   二十年前她牵着他的手步行去幼儿园教他数数,等他笨拙地数到一百了,她就抱着他亲。   “我的遇娃仔怎么这么聪明呀。”   十五年前他放学回家,她看他瞎跑乱玩滚得全身都是泥,边嫌弃地给他脱衣服边夸张地皱眉。   “你不是奶奶的遇娃仔了,你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   十年前他下了晚自习,坐在卧室里补作业,她给他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   “遇娃仔,吃了再做吧。”   “别这么叫我了好吗,弱智。”叛逆期的他说。   “那你想听啥。”   “随便。”他没好气。   于是只是把“仔”给省略了。   直到一分钟前他又再次听到这时代感的爱称。   像是装着旧时光的老抽屉突然满了,溢出来了,溅得他全身都是酸的。   “当初你明明可以去读F大,最后还是留在了本市。我知道你咋想的,但我们真不需要你这么陪。”奶奶说着叹了口气,这也是她的一个遗憾,总觉得季遇放弃了小半个未来,   “我早就给你说了,奶奶喜欢年轻人无所顾忌地乱闯。男子汉最忌讳优柔寡断束手束脚的。你和小绝在一块儿,每周来看我一次,这样不香吗。”   季遇噗嗤笑出了声,眼睛却有些模糊:“您哪儿学的这些网络用词。”   “就听小护士说的。”奶奶有些嘚瑟,   “遇娃,你这么大了,要拿出点儿成年人的魄力来,好不。”   季遇始终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奶奶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不愿他为她委决不下。他不无羞愧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松了一口气,仿佛天意赐予了一个两全的法子。   即便他明白,老人说得再轻松,这天意归根到底也只是因为她心疼他、宠他而已。   而他也再次恬不知耻地接受了这份宠。   “好。”   他握紧了她干瘦的手。   不过找养老院这事儿比季遇想象中麻烦。等他去了聿市,跑了几天多方比对才找到一家满意的。既有专业人员陪护,又提供专门的健身康复设施和24小时健康监控。   就是贵了点儿。   “一个月一万多?这是抢钱吗。”季遇请老霜和老朱吃火锅时,老朱如此感叹。   “这是聿市最好的一家养老院吧,不过都是这样的,收费和服务成正比。”老霜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口气,“不过阿遇,你这样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季遇没承认也没否认,就说:“赚得钱总是要花吧。”   老朱贼贼地笑了声,把毛肚捞出来:“咱阿遇现在不缺钱,本来就挺火了,如果你顺便再夺了个全球冠军,奖金加广告费都有的赚了吧。诶,说来你全球赛的原创Trick想好了吗。”   这事戳到季遇痛点了。全球赛的第二轮、也就是最终轮是现场比,举办地刚好就在国内的U市。但这时已经是神仙打架的级别,人人都能在难度上达到顶级,想独占鳌头就得在新奇点下功夫。   按照往届的规律来看,要想夺冠,必须有一招自己独特的原创Trick。   算是王牌杀手锏。   但原创Trick不好想,好转的都被前辈拿去用过了,既要追求技巧和表现力,还要独出心裁颠覆过去,确实又费脑又废手。   季遇以前就只想过一招Trick,就是Flower,但那是和励啸腻歪的结果。这次只能用在自己手上。   他暂时还毫无思绪,便摇了摇头:“还没。”   “别急。还有几周,总会想出来的。”   老霜一眼看破:“他哪儿是没想出来啊,他是根本没想,”她转头看着季遇,“我猜你这段时间光谈恋爱去了,恨不得把这茬忘了。”   季遇勾了下嘴角,承认:“还真是。”   “怎么说,你是打算把工作室开到京城吗。”   “工作室还是你们开着吧。”   “阿遇现在只想当股东,躺着拿钱。”老朱说。   季遇筷子在油碟上点了点,又承认:“确实。我想再等等吧,看我能不能夺冠,现在就靠直播和工作室分红凑活凑活。”   老霜眯起眼来:“有男人了就是不一样,以前多事业咖的一人啊,现在就只想凑活凑活。那你过几天又要回去找小绝?”   “嗯。”   “时代变了啊。”老朱感叹,“阿遇你知道吗,繁星商场要倒闭了,这是聿市最大的商场吧,说倒就倒了。这下好了,商场没了,阿遇也去京城了,物是人非啊。”   “……我又不是不回来。我每周都会回来的。”   “阿遇,我很好奇。”老霜又问他,“你和小绝到底是怎么复合的?”   “怎么复合的吗。”季遇偏了偏头,“就这样复合的啊,他觉得时候到了,问我,我拧巴了一下,然后也觉得差不多了。”   他说得很玄乎,两位听众都觉得没八卦到点子上。   季遇抬眸:“怎么了。”   “没,我就是好奇一下。”老霜说,“就是你们复合给我的感觉……比我想象中慢,也比我想象中快,我在说废话哈哈哈。啊呀,就挺好奇怎么恰巧是这时候。你们有聊过吗。”   “聊什么?”   老霜一顿:“我也不知道哈哈,就以为你们得聊聊?我没和前任复合过,以为这事儿得说开。”   “哦,我们没怎么聊,感觉就是顺理成章吧。”   “这样,那挺好的。”   “嗯。”   这个话题被一语带过,但莫名地,季遇开始陷入沉思。   他和励啸复合确实是“顺理成章”,他们彼此喜欢,彼此都没忘记,于是磁铁又啪得一声连在一起了。   的确挺快的。   季遇太渴望了,他不知道励啸是不是和他一样渴望,演唱会后他就马不停蹄去了他家。   他俩都迫不及待。   在一起时,也不需要过渡两年的生涩。   季遇甚至觉得,他们除了在某些方面更成年人了些,其他什么都没变。   他沉迷于这种热恋的状态无法自拔,直到这一刻才跳了出来,隐隐约约发现他和励啸之间还有一层膜。   就是老霜口中的“说开”。   他们好像没怎么说开。   都挺避讳谈过去的。   励啸就像当年不问他为什么会“分手”一样,如今也不问他为什么“需要准备好”,他只等他一个答案,听到了他就迅速把他拉入怀里。   而季遇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但他也不想问,他觉得没必要。更重要的是,他害怕他捅破了这层膜之后,会打破现在美好的状态。   季遇看着火锅咕噜咕噜的红油气泡,突然意识到他和励啸的复合并不是自然而然。   只是他们都是急性子,选择直接跳过过去的坑,火急火燎地再次拥抱。   但应该……   无所谓吧?   那些过去,反正都跳过了。   季遇不想打破平衡,他和励啸只要有现在和未来就好了。   但他也没想到,过去的坑里会爬出来一些故人,提醒他有些东西还需要填补。   比如励啸他爸。   季遇是回京城那天看到励啸他爸的,他就在励啸公寓楼下徘徊,看不出年龄,长得既像四五十岁的成功人士,又莫名有一种六十岁的年迈颓唐。   季遇自然不知道那是励啸父亲,倒是他认出了季遇的外貌,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喊他的名字。   “季遇你好,我是小绝父亲。”   “……”季遇一愣,“你怎么认识我。”   说完他就发觉自己问了个弱智问题。   他和励啸如此高调。   凑近了,季遇发现这人年轻时应该也很英俊,甚至可能是花花公子的类型。励啸也继承了他部分五官的优越,只是放肆生长了些,变得更夺目。   他应该长得更像妈妈。   励平伟望着季遇哂笑道:“我问了小绝公司,知道他住在这儿,但具体楼号不太清楚。我在这里待了快一天了,一直联系不上他。”   季遇“嗯”了一声:“他可能在工作。”   励平伟听着他的声音:“上次接电话的是不是也是你?季遇,你能带我去小绝家吗。”   季遇皱起眉来。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人,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无论是励啸的家人还是父亲,这两个身份在他这儿都太陌生了。   见季遇很犹豫,励平伟又再次说:“我真是他爸。”   他说着,竟然从手机里熟练地掏出一张他牵着小孩儿的照片来:   “你看。”   季遇看了一眼,腹诽这照片也是够老了,励啸目测连三岁都还没到。   但看着挺萌的。   他忍不住多瞟了两眼,励平伟又说:“季遇,能让我见见他吗,我快三年没见过他了。”   季遇又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   他给励啸打了个电话,没接,发微信也没回。   在忙吗。   季遇纠结了好一会儿,想着这人无论如何是励啸父亲,甚至莫名产生一种励啸爸也是自己爸的感觉。   孤儿被这种遥远的辈分搞得一阵心软,他最后点头:   “那走吧,我带您上楼。”   他是挡着手输密码的,一开门就看到励啸的鞋横七竖八地摆着。   他在家。   “他应该在睡觉,您等等。”季遇说着就推门去卧室,徒留励平伟一个人在一堆音乐设备里无措。   励啸确实在补觉,季遇看他还睡得很深就又默默把门关了。   他招呼励平伟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等等。   尴尬的沉默。   季遇本以为这人会拉着他围绕励啸唠嗑,但并没有,励平伟坐上沙发后就开始看手机,搞得挺忙。   倒是季遇受不了这气氛了,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付父亲辈,还是励啸父亲。   磨蹭了半小时后,他就又去房间把励啸叫醒。   励啸睡得正香呢,被骤然拍醒搞得很烦躁,但一看是季遇想炸的毛又顺了,他抓过季遇的手,抵在鼻间贪婪地闻了下,闭着眼懒懒地:   “回来了?”   “嗯。”季遇揉着他的头发,轻轻说,“你爸来了。”   手上的热气顿住了。   励啸屏住了呼吸。   他睁开眼,把季遇的手扔开,腾地爬起来:   “来哪儿了。”   “……来家里。”   励啸脸色瞬间一沉。   “他来家了?他就在外面?”   那一刻,季遇发觉自己可能做了件错事。他有些迟缓地“嗯”了一声。   励啸没说话了,但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爽,像是走到路上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全身都是往下滴的冷意和戾气。   他站起来火速套了件衣服,往卧室门走,季遇跟着他走,励啸突然转过身,有些阴鸷地命令道:   “待在这儿。”   季遇一愣,下意识地重复一遍:“待在这儿?”   这话一下子点着了励啸混着起床气的无名火,他不耐烦地瞪季遇一眼:   “你听不懂人话?”   听得懂,你干嘛这么凶啊。   季遇不说话了,哦了一声就站在了门后,励啸走出去直接把门一摔,砰得一声。   卧室门没那么隔音,季遇能清楚地听见励啸出去后对他爸说了什么。   就一个字。   “滚。”   他说了两遍,中间穿插着他爸模糊的声音,但还没怎么说就偃旗息鼓地被励啸打断,很快就是关门声。   励啸似乎是三言两语就把他轰了出去。   季遇从没想过父子对话会是这样的。   他有些惶恐地站在卧室里,励啸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季遇一咬牙,自己推门出去了。   励啸正靠墙抓着头发,听到声响后就淡淡地扫了季遇一眼,冷哼一声。   季遇一看到他那没表情的脸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励啸确实没压住火,本来想自己冷静一下,看到季遇又气不打一处来。   “大神,我是不是让你别理他。”他没看他,就一字一顿地,   “你干嘛要管闲事儿?” 第50章 雨水朦胧下说开   季遇还没来得及解释, 励啸就毫无耐心似地又开口:   “算了,你让我先出去待会儿吧。”   说着他再次开门。   脸上又浮现出抑制不下的厌恶神情。   他对门外的人说:   “你怎么还不滚。”   门外人嘀嘀咕咕的,励啸听都没听,他穿上鞋, 就在季遇眼前再次摔门而出。   又是砰的一声。   季遇惊讶于励啸那副恨不得把他爸撵到世界尽头的模样, 也没想到他们之间是用“滚”字交流的关系。他在原地发愣了十分钟,才回过神决定去找他。   外面下起了淅沥小雨, 不大, 就是显得天有些暗。励啸就站在公寓小区后面的一条石板路上, 连路边栽满的四季桂都在雨中显得有些零落。   “励小绝。”季遇走过去。   励啸转身,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没想管闲事儿。”季遇以一个平和的口吻进行迟来的解释,像水般无波的声音慢慢往励啸怒火上扑,   “当时你爸就在楼下问我,我没办法赶他走, 我还不是想着那是你爸。”   “我爸?”嘲意从笑容里荡出,很显然这十分钟并没让励啸冷静下来, “我恨不得没爸。”   “我就没爸。”   “那又如何?”   季遇没想到励啸这么反问一句, 他看着面前戾意冲天的男人:   “我只是说,你好歹还有爸,比我总好些吧,没必要对他——”   “你哪儿看出来我比你好?”励啸再次怒极反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季遇我问你,你哪儿看出来我比你好?”   季遇一时间说不话来。   励啸讥讽地抬了抬下巴催促:“你说啊。”   季遇不喜欢在夏季粘稠的雨天还要和他掰扯,不喜欢他凶巴巴叫他名字, 更不喜欢他这样挑衅的态度, 挑得他平静的声音都有火了:   “我从小就被人可怜, 你被可怜过吗?我从小就被人叫孤儿,你被叫过吗?”   “那又怎样?”励啸走近了两步,视线沉沉地压着他,“季遇,你自己觉得你是孤儿吗?你自己可怜自己吗?”   季遇一愣。   从没有人会问他这种问题。   他呼出一口气,否认:“不。”   励啸早知道他的答案似的,听罢只哼了一声:“你自己不这么觉得,别人不都是放屁?但我呢,我是自己可怜自己,我有爸也觉得自己是孤儿,你会吗?”   他咬了下唇,又在笑,垂在睫毛上的雨滴往下落,   “你会天天做噩梦吗?你五岁生病的时候会自己给自己配药吗?你至少还有人疼有人爱,那我呢,我从来都没被人爱过,你体会过吗——”   “那我是什么?”季遇猛然打断他,声音都跟着他激动,亦或许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疼在内心翻涌,   “我难道不陪你不爱你吗——”   “所以我才说你很他妈重要啊,”励啸也激恼地打断,不耐烦自己还要浪费口舌陈述这些,更火了,   “所以其他无所谓我也一定要你啊,你这还要瞎逼逼——”   “好,我不瞎逼逼,”季遇脱口打断,“我直接亲你总行了吧!”   励啸一愣。   季遇不等他反应,瞬间就仰起头用唇堵住他微张的嘴,扯着他的头发把他脑袋往下拽。   一顿猛亲。   仿佛啃得越烈越能证明自己的心意。   毛毛雨湿漉漉地贴着他们的肌肤,却鬼使神差地沾上了桂花香。   季遇的舌尖滑舔翻涌着他的舌部内侧,第一次想裹住他而不是被他裹住。   雨再下大一点儿吧。季遇心想。   再轰轰烈烈点儿。   但他失望了,天气没有赐予他倾盆大雨中亲吻的浪漫,只会用迷漫如丝的咸涩水滴融化他的情感。细雨绵绵地点着他们的缱绻,滑过碰撞的鼻尖,在唇齿贴合间化开。   励啸被亲得全身都僵住,气都没喘匀,下意识地紧紧把季遇腰捆起,往上提了提,闭上眼任着他用嘴拖拽。   大概没有什么是一顿亲解决不了的。   等他们恋恋难舍地分开后,都有些说不出话。   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亲上的。   两人先静候回神般听了会儿雨声,接着便不约而同地打破沉默:   “对不起。”   对视了一眼后又再次异口同声:   “你对不起什么。”   这下励啸笑了,一切负面情绪都在水雾中烟消云散。他抢占先机地率先说:   “我凶你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季遇回答,“是我不该擅作主张,让你毫无准备情况下就撞见你爸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烦的,大神。”励啸边说边讨好似地去拉住季遇的手,给他掸走头发上的桂花屑,   “我是烦他进我家了,我只有这个家,我和你的家。”   这随随便便一句话又把季遇心戳得死死的。   他像是听见了一句分外撩人的告白,心颤了,目光也软了。他情不自禁捏了捏励啸的手心,也想回馈一句,但听上去有些傻兮兮:   “嗯,你爸不疼你,我疼你。”   励啸果然被这句傻到了,又笑,开始毁气氛:“嗯,但我不需要你当我爸爸。”   “……”   “回去吧,别这样淋雨。”励啸说,拉着他走。   显而易见他依然不想进行过多谈论,若是以前季遇可能也就顺势闭嘴,任着他牵回家。但这次他边走边说:   “励小绝。”   “嗯?”   “你爸外面养了老婆,不管你不爱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可能是他愧疚了想弥补呢。”   励啸又笑了一声,满脸轻蔑:“大神,不是所有不要脸的人后面都能捡到脸的。”   “……”   这人还真是挺恨他爸的。   雨丝往眼前飞,励啸抹了把脸,鄙夷不屑地说:“他是来找我要钱的,他商场要倒闭了,就想到他大儿子了。”   “商场?”季遇微微一愣,想到老朱吃火锅时说的话,“你家……不会就是开繁星商场的吧?”   励啸皱眉,严肃地更正:“不是我家,是他。”   “噢,对不起。”   “反正他缺钱了,就想到来找我了。你不觉得很搞笑吗。”励啸心烦意燥地,“而且老子已经给过他两百万了。”   “两百万!”季遇倒吸一口气,“啥时候?”   励啸揉了揉头发:“挺早之前了。我比他要脸,知道他虽然不管我,但法院把我判给他,我没他的钱也他吗活不到这么大,那两百万是我还他的。”   既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就干脆全部倒出来,脚慢慢沿着石板路往前踏:   “你敢信,十几年都不在乎我的人,听说我不经他同意去当了练习生,还专门来SOL堵我?”   “我当时还挺高兴的,天真地以为无论他是骂我还是支持我,都说明他是在意我的。但我实在是没猜到,励平伟同志来找我,是问我是不是快当明星可以挣钱了,挣钱了就早点儿还他抚养费,也算是给他养老了。”   “我问他要多少,他说一百万,我问是不是我把这钱还了我俩就没啥关系了,他说可以这么理解。”   时隔多年,励啸还能记得励平伟当时的每一句,让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就是一条没人要的狗,只是在法律的制约下,他可以成为一条冷清房屋下的看门狗而已。   “我同意了,我发了疯地想赚钱摆脱和他的关系。”   季遇没想到励啸以前还背负着这样的压力,他有些窒息,就握紧了他的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不清了。”励啸抓了下脑袋,“噢,第二天你来给我送过学籍表,说实话我当时真不想见到你,那个时候我看到你,就觉得……嗯,干干净净自由自在的,我莫名就觉得很烦,你懂吗,我觉得我很烦,我屁事儿太多,我可能不值得你喜欢了。”   季遇脑子嗡地一声。   他也记得那一天,他站在SOL门口,第一次感受到了距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殊不知他竟然会有同样的想法。   励啸没注意到季遇的情绪,就慢悠悠地继续。他也从来没说过这些话,声音沉沉地混在雨声中。   “我后面给了他两百万,以为就可以一清二白。结果现在他破产又找我要,我凭什么?我钱就那么好赚?我再有钱也不会给他。”   “别给他。”季遇轻轻说。   “啊?”   “我说别给他。”   励啸笑了一声:“我知道,我不轰他走吗。如果不是看在他确实是我亲爹的份上,我恨不得报警了。”   “嗯。”   励啸加快了些脚步:“快走吧,雨有点儿大了。”   季遇任着励啸拉着他沿着落满桂花瓣的石板路往前走,看着自己的手臂划着一道一道的雨痕,流进励啸的指缝里。   沉默片刻后他蓦然开口,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   “所以你当初就同意分手了。”   励啸的脚步顿住。   他转过头,不懂季遇怎么没来由地提这茬,前言不搭后语的。   越来越密的雨点裹着花屑呼呼地拍,树叶沙沙作响。   “什么?”   季遇看着他,看着他湿漉漉的碎发:   “你觉得你事儿太多,不想连累我,所以就同意分手,是这样的吗。”   励啸用力咬了下唇。   良久,他撇了下嘴角承认:“是也不是,我那会儿能力不够,活得挺浑浑噩噩的,没办法自己做主,你肯定不喜欢那样的我。”   “那你知道我那个时候为什么想分手吗。”   励啸顿了顿,说:“因为我是明星?”   季遇笑了:“算是吧,反正很多乱七八糟的因素让我犯了贱,最主要的是,”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垂眸,又开始按手指关节,   “励小绝,我不知道我能带给你什么。”   “我觉得我不配你这么喜欢我,你看你这么多事儿我都无法帮你分担。我决定复合,也是因为冉染说我可以支撑你,但我现在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该怎么支撑你,我太弱鸡了,说心疼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心疼,我啥都不会做。”   励啸扬起嘴角:“大神,你不用做什么,你在我身边就能把一切都带给我。”   季遇猛然顿了下。   转眼间小雨彻底变成了倾盆,哗啦啦的水声淹没了两人的声音。   他们全身都湿透了。   公寓就在两步开外,却仿佛是个极远的距离,让他们无法前进。   励啸扒拉着脸上的雨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骚。”   季遇重重点了点头,却又说:“但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励啸扬嘴,露出一个很肆意的笑容:   “我说,你在我身边就能把一切带给我。你知道你的意义是啥吗。”   他的声音好像和着雨声的韵律,一个节拍一个节拍地往季遇耳畔送去,   “你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爱过我和我爱过的人,这还不够吗。”   季遇全身战栗,双眼也模糊了,都不知道是雨搞的还是励啸搞的。   朦朦胧胧中,他能看到湿漉漉的励啸张开双臂:   “来吧,这么大的雨,抱一个?”   季遇笑了。   抱一个哪儿够啊。   他三步两步跨过去,在滂沱的一串串雨帘中,仰头再次亲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还有三四章正文就完结了噢,但是会无缝更新一堆番外….. 第51章 到底和谁有一腿   他们在暴雨中墨迹腻歪了半天, 然后才以水桶模样回了家。   两人像从末世渡劫回来一样,一起泡热水澡时都有些沉默。直到励啸像超长待机突然亮屏般,乍然冒出一句:   “不对。”   季遇吓一跳,手臂荡着水, 拍到励啸大腿上:“啥不对。”   励啸一本正经:“你的分手原因不对。”   “怎么。”   “你还记得做节目时你对我的话吗。”励啸作柯南分析状。   “说啥。”季遇继续拍着他的腿。   “你见我第一句就是, ”励啸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开始模仿,   “滚开。”   “……”季遇收手, 不想拍了。   “然后你还说, ”励啸微微直起身来, 俨然一副学人学来劲儿的模样:   “你还说, 励啸啊,别他妈在我这里犯贱。”   “……”   “大神, 如果你是不知道怎么对我好才分手,那重逢时你绝对不会让我滚, 你应该会扑到我怀里哭才对。”励啸斩钉截铁道,笑得极为欠扁,   “你在说谎, 明明前段时间你还很讨厌我来着,只是后面才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季遇白了他一眼:“想多了,你当年屁都不放一个就同意分手,我生气而已,而且我那时以为你和陈愿有一腿。”   “陈愿?”励啸顿了下, 似乎从没想过这两人还能联系起来,过了会儿才笑,“你还知道陈愿啊, 那你很关注我嘛。”   季遇很讽刺地“嗯嗯”了一声。   “你放心吧, 我和他假cp都没炒起来, 当时我死皮赖脸不想炒,就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贞洁。”   “……”   “我就说,这才是个正常人的分手理由。”励啸恍然大悟,又贱贱地哼笑了声,“你非把自己讲得这么伟大。”   “……励小绝,我有时候真想把你嘴给封了。”   励啸挑了下眉,以为季遇开玩笑。但季遇说着就真一手把他脑袋按进了水里,不让他起来,省得这个人一直瞎逼逼。   结果励啸扑腾着挣扎着脑袋就贴在季遇微曲的腿上,脸恨不得顺着大腿根一遛。   这尺度有点儿过头,季遇吓得忙松手。   励啸终于可以抬起头来喘气儿,挂着水滴的五官张扬地舒展开,冲着季遇恬不知耻一笑:   “你看吧,所以我到底和谁有一腿?”   “……”   励啸把季遇腿掐了掐:“要不再来一腿?”   季遇瞪他,骂:“再来个火腿去吧你。”   励啸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又在浴室里疯了一阵,出来时窗外都已是暮色黄昏。   季遇有些恍惚,感觉自己一来京城时间就过得很梦幻,周遭一切都似被摒弃了。他的记忆还是下午把励啸叫醒,他们在雨中掰扯,他们回家。   连他爸,都自动过滤成了一个模糊的过客。   时间线浓缩拉长又折叠,一切都流逝无痕,只有他和他在季遇记忆里成为了永恒的定点。   “你晚上想吃什么。”励啸问,“自己解决行不。”   季遇看着他:“你要干嘛。”   “我想睡会儿。”励啸坐到床上边理干头发边应。   “你又睡?但你没吃饭啊。”   “无所谓,我可以两天不吃饭,只喝水。”励啸语气很嘚瑟。   “这很值得炫耀吗,你太不健康了。”   “嗯,主要是我犯困,谁犯困还吃饭。”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犯困?”   “不知道。”励啸把空调调低,慢悠悠躺在床上,“医生说我嗜睡是以前那个药的后遗症,平时又累到了,再加上点儿心理原因。他说我潜意识里想用睡觉逃避现实。”   “逃避现实?”   “就以前压力大,我心态不好,你还不在我身边,啊呀就有点儿抑郁吧懂吧,用睡觉治愈。”励啸闭上眼,慢慢说,“现在不抑郁了,但就是感觉没睡够。”   季遇想起之前看过一条新闻,说有人嗜睡醒来后就变成了弱智。   那症状和励啸挺像。   担心自己男人会变成弱智的季遇又开始发愁了:“那什么时候才能睡够。”   “不知道。”   励啸侧了侧头,很明显已经困得懒于开口了。   季遇也不吱声了,就看着他转眼便睡死过去,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励啸睡得挺踏实的,也不皱眉了,但季遇还是坐到床边,下意识地抹着他眉心。   越抹他越无法理解,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家庭不管,怎么会有爹不要。   光是当个花瓶养也好啊。   反过来说,他也不懂在这样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奇葩环境下,励啸又是如何能成长成这副模样的。   三观五官都能戳到他点上。   太不容易了。   季遇用手指饶有兴致地去拨他安静搭着的睫毛,第一次把自己想的无所不能,自以为是又擅作主张地确定了一个事实:   只要有自己在,他就不会抑郁,不会做噩梦,也不用用睡觉去治愈和逃避。   ——那怎么觉还是这么多啊?   虽然说姓励的也能操控自己的睡眠吧,硬要醒来也能醒来吧,但这可能是因为他还年轻。   等他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呢?万一他无法再做到他引以为傲的“攒困意、能睡的时候才睡”呢?   季遇刚鼓起的强大风帆又瘪了。未雨绸缪、老夫老妻地担心起几十年后的生活来。   这毛病不解决掉,他心里还真悬着放不下。   晚上,在外面边转笔边忧心忡忡查了一堆嗜睡资料的季医生回到卧室,他的病人果然一动不动躺尸了四五个小时。   他端详着他的脸,比对着网上的症状。   按照浏览器的说法,他怀疑励啸可能有什么癌。   就在他分析面诊的时候,励啸脑袋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迷离地眯起来看着季遇。   四目相对。   寂静沉默。   季遇都有点儿分不清这人眼睛是不是又闭上了,就感觉盈盈有光。这模样很戳他,没刺儿没攻击性,像只很奶的萨摩耶,让人想捏起来揉。   他就这么想时,励啸微微掀开了点儿眼皮,慵懒随性的目光透过来。   他抬手,勾了勾食指,低哑着声音唤:   “过来。”   这种烟嗓季遇更受不了,上瘾的。   他乖乖过去了,等趴在床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可能自己才像只狗。   “亲我。”   励啸闭上眼说。   季遇想亲,但他更打算欲迎还拒地装模作样一下:   “亲哪儿。”   励啸不应,他随口一说,下一秒就又睡着了。   季遇见这人一派安详,才知道自己白作了。   他无语地轻哼一声,讨厌这副撩人就跑的德行。   但他来都来了自然不会空口而归。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被励啸均匀的呼吸扑得鼻子痒,他还没亲呢,却直接打了个喷嚏。   这如愿以偿地又把励啸喷醒了。   他闭着眼,拿手指准确地弹了下季遇额中间,声音一如既往的倦:   “你是对我过敏么。”   “……”   励啸睁眼抹了下脸,挂着一副没睡醒的生无可恋表情爬起来,驾轻就熟地径直出去倒了杯热水,又捞了点儿感冒药丢给季遇:   “吃了。”   季遇摸了下额头:“我没感冒。”   励啸困得懒得多说一句话,惜字如金地又丢出两个字:“以防。”   他看着季遇把药吃了,喝了他剩下的水,便又没骨头地倒回了床。   季遇几分钟前还想当励啸的医生,这会儿又不争气地意识到还是成为励啸的病人更舒服。他情不自禁笑了下,爬上床,贴着暖呼呼的他睡觉。   这一系列活动自然而然,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破绽,反正到了第二天,两个人是都感冒了。   本来这是病号更加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的时机,结果他们就着到底是谁传染给谁的问题进行了一次严肃的争执,非要争个胜负。后面季遇吵累了,退让一步:“行行行,我传染给你的行了吧。”   他这副口气让励啸有点儿不爽,但他没说什么。季遇还以为这事儿翻篇了,拉着他选了个恐怖电影窝在床上看。   他正沉浸在安娜贝尔的恐怖氛围时,就听见励啸冷不丁冒出一句:   “所以我昨天就不应该喝你的水。”   “……”   电影里在尖叫,成为了励啸振振有词的背景音:   “我淋雨不会感冒,源头还是你不该对着我打喷嚏。”   季遇恨不得把电影里的娃娃砸到励啸脸上:“你多大了,纠结这玩意儿有意思吗。”   “嗯,我就是想证明,我身强体壮。”   “壮壮壮,壮得很。”   他这语气让励啸更不服气,为了证明自己,他二话不说把季遇拽到自己身上,抓住他的后脑勺按在自己锁骨下。   季遇在他怀里率先提醒,语气含糊:“感冒了你别想瞎搞。”   励啸笑了声:“你一天天都在想啥。”   他们确实没瞎搞,就是在床上摸爬滚打。背景是电影里主角与恶魔角逐厮杀。   三天后,励啸结束了身为SOL签约艺人的最后一个通告,名为【AVEC-励啸】的微博也更新了最后一条动态。   是一个挥手的emoji,加一个句号。   粉丝还没来得及在评论区过多地伤春悲秋,这个垄断了一年零九个月微博最多粉丝数量的账号就被注销,匆匆告别网友视野。   又是一周后,一个名为【励啸】的新用户又默默地刷新了单日粉丝增长数的新纪录。   其实励啸本打算解约后就把名儿换回去的,但和季遇商量了一下,又决定算了。   他的粉丝叫啸米,他还是励啸。   只是是季遇的励小绝。   为了前后照应,他火速用新账号发布了第一条微博。   是一个剪刀手的emoji,加一个感叹号。   于是那段时间,用一个手势emoji加一个标点符号表达心情便成为了潮流。   而他的工作室再经历了杂七杂八繁琐的流程后,也终于成立了起来。   励啸其实很早就开始筹备工作室,但真到要开起来时还是遇到了许多麻烦,光是招人搭建一个团队,再拿到一堆个人资质都费了老大劲儿。但这段时间里他很有干劲,整个人都是飘起来的。   他团队十几个人,除了栗子姐介绍的黄金经纪人桃子姐,其他都是朝气蓬勃的小年轻,和他差不多大。挂牌运营第一天,他们就啸哥啸哥地喊,喊得他这个厚脸皮怪不好意思的。   那天很多圈内人送了人情式的礼物和祝福,励啸从里面挑挑拣拣,找到了季遇写的贺卡。   其实也不算是贺卡,季遇一看就是随便找了张A4纸写的,用他代表性的行书就写了一句话。   我要励的人生,全凭自己全权作主。   励啸看着它笑。在24岁时第一次相信,自己的确会有老生常谈的、所谓光明的未来。   然而他还没光明一天,又被阴霾住了。   网上集体爆发式地出现了【励啸不赡养亲人】的黑稿,有鼻子有眼的,他们新团队,还没进行第一次团建就开始处理黑评做公关,充满了生疏和仓促。   励啸本想处理不了就算了,结果又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他被起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高估自己了,后面还有几个关键情节,看来三章完结不了了,还得拖一下下…… 第52章 练习室是干啥的   励啸收到法院传票那天, 季遇不在。奶奶出院回聿市,他回去待了两周。   他没怎么在意网上的言论,黑励啸的多了去。   直到他看到励平伟上了个弱智网络访谈节目,搞得像寻亲。   这就闹得有点儿大了。   季遇不知是不是久经社会的人都很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和目的, 反正励平伟很像一个失败的父亲, 一个礼貌平淡,甚或有些怯懦的父亲。他端着一副走投无路却也维持尊严的样子, 就静静诉说自己的苦闷遭遇, 也没有责备励啸的意思, 似乎就是想合理地、拿钱。   是能戳中人心的高段位卖惨。   这让季遇不寒而栗, 也莫名感到庆幸。   庆幸他的男人不像他。   季遇发微信问他男人咋办。   励啸很快回了:   【凉拌呗】   季遇看着这三个字,都能想象他轻慢的声音。   【LixiaoJ:但励平伟把我告了[大拇指] [大拇指]】   【JY:???】   【LixiaoJ:当年我给辅导员说我以后不会进法院, 没想到还是要进】   【LixiaoJ:还是以被告的身份[大拇指] [大拇指]】   季遇本来挺忧心的,看着他阴阳无比的大拇指表情又忍不住笑了下。   他还想问几句, 但励啸又很快发来条毫无关联的新消息。   【LixiaoJ:你比赛啥时候?】   季遇便把消息删了,重新回:   【JY:十月中】   【LixiaoJ:哦, 那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大拇指] [大拇指]】   【JY:你不忙?】   【LixiaoJ:现在忙, 到时候就放假[大拇指] [大拇指]】   【JY:行了,别发这个表情了】   【LixiaoJ:好[嘴唇]】   【JY:[大拇指]】   这是他们这两周仅有的几次交流之一,大多数时候就各忙各的。没视频没电话。   也不是别的,就感觉不需要始终保持你侬我侬的状态了。   以前在大学时黏得紧,可能也是因为太紧才经不起考验, 一有距离就蹭蹭冒着隔阂的烟。   现在成熟了点儿,他们想来个张弛有度。   张了半个月后,季遇才绕过无数在写字楼下隐秘的狗仔们, 去工作室找励啸。   工作室后面设了个小小的私人练习室, 被三面镜子环绕, 角落有个长沙发。   励啸就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季遇走过去,知道他没睡。他抬手摸他的喉结,感受滚动。慢慢地说:“你这几天没睡好。”   励啸把他手抓住,也不睁眼:“嗯。睡少了点儿。”   季遇的手跟着脸爬,勾着他的唇线:“就猜你装得轻松,压力大吧。”   励啸撇了下嘴。   “你爸可真行。”季遇说。   励啸哼笑:“我以后绝对要拍个电影,我的吸血鬼父亲。”   见季遇回到身边,他也不再抑制自己的火气,揉了揉鼻梁,“他妈烦死了。”   励啸刚刚单飞出来,正是要去争取新资源,谈新商演的节骨眼儿。爆出这种料,还缠上了离谱的官司,直接导致他的两个高奢代言打了水漂。   微博的黑料通稿写得既有逻辑,又铺天盖地。   要说SOL没在其中推波助澜,励啸不信。   最关键的是他不想澄清什么。他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连季遇都是到现在才透露一些,怎么可能公之于众。   在这点上,他也有拧巴的自尊。   这就让他在舆论上处于被动。   “不烦。”季遇说,手指继续往上,抹他有些乌青的下眼睑,“不烦。你爸告你不赡养他,但你当初给了他钱,你有和他签什么吗。”   “没,我傻逼了。”励啸叹了口气,“也没想到他商城说倒就倒。他确实是缺钱,人一缺钱就不要脸。”   “他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嗯,应该要高考了吧,我没见过。”   “励小绝。”   “嗯。”   “这事儿,我觉得……”   “我知道,”这下励啸终于睁开了眼,仰头看着他,   “钱还是得给。”   季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把大学学的法忘得差不多了,但常识他俩还是明白。   励啸之前给的两百万不可能了结法律上的父子关系,血缘斩不断,励平伟的确有要求支付赡养费的权利。   哪怕励啸从小没人照顾,在白纸黑字上,也不能获取太多有意义的支持。   “但他想的巨额赡养金肯定也不可能,最多一个月也就拿四五千。”季遇说。   励啸拧眉:“不少了,我一分钱都不想给。”   季遇笑了声,拍拍他的脸:“不就是你的一顿早饭钱吗,顶流?”   “别诽谤我啊。”听着季遇两三句稀松平常的话,励啸心情好多了,他站起来,耸肩,“顶流个屁,爷要糊咯。”   季遇知道他才出来想证明自己来个王炸,结果还没出牌就被亲爹一记猛坑,搞得有些丧气,他说:   “那知道该怎么办吗。”   励啸叉腰看他:“不知道,或许成为年度感动人物吧。”   “傻逼,你继续积累人气呗。只要你能打,这些料总会没的。互联网没记忆,知道什么有记忆吗。”   “啥,好记星有记忆。”   “……”季遇白了他一眼,脚尖点了点地板,“舞台啊,舞台有记忆。”   励啸看着季遇。   良久,他终于笑了下,但还是说:   “大神,别整这些虚的,舞台没记忆。”   “嗯。”季遇的手绕过励啸的脖子,贴在他的后颈上,在耳边低声说:   “舞台上没记忆,但舞台下有季遇。”   励啸耳朵一酥。   他低笑:   “谐音梗扣钱哈。”   季遇也笑,透过励啸背后的镜子,他能看到后颈如何连着平直的肩背,也能看到自己的手是如何在后颈上一下又一下地揉抚。他的手指按着他的脊椎骨,甚至能看到励啸逐渐紧绷的肌肉。   时间开始凝固,放重了呼吸。   “别给我按摩了大神。”励啸受不了了,手也贴上季遇的后颈。   但他的手太大了,像是能直接握住,他把季遇往沙发上拽,拽到胸口,一震一震地:   “张弛有度,弛了这么久,也该张了吧。”   季遇还没来得及说确实,励啸就亲了上来。   其实他们早就是一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季遇恨不得一见面就贴上去,也不懂干嘛还要来几句废话。   但或许欲扬先抑的作用就是张弛无度,让一切变得更直接。   三面都是落地镜,亮晃晃的白光。   他们从唯一的沙发滚到木地板上,嘭得一声。   太硬了。   木地板太硬了。   也不止地板。   四四方方方方的小练习室里,什么都是硬的。   季遇分神了。   他分了一小撮神偏头看了眼镜子。   他可以看到励啸的腿,自己的背。   是他从没看到只会感受到的角度。   第三视角。   季遇看入迷了。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骂自己是变态。   但他改变不了。   他用第三视角看自己,看自己和他,看得上瘾。   客观地欣赏主观。   一半灵魂是当事者,一半灵魂是局外人。   喘息拍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有余温。镜子能从前、后、侧记录,励啸如何烙印他的吻。   镜子里是他,到处都是他。   靠,我可以嗑自己的cp吗。   季遇很没出息地想。   他的灵魂又回来了,眯起眼,想着励啸会在这里跳舞,忍不住轻声说:   “励小绝,你这练习室到底是干什么的。”   还是那种让季遇醉掉的嗓音,暗藏着极坏的笑意:   “干你的。”   ……   两天后,励啸请了个外援,来帮着解决他和他爸的破事。   刚拍完一星一素的李若航。   李若航也确实是伶牙俐齿据理力争的律政先锋,在他的帮助下,励啸甚至没成为被告。   励平伟撤诉了。   他们达成了“庭外和解”。   说是和解,其实就是励啸没当众揍他爹两拳。他答应每月给励平伟六千日常所需,让励平伟有多远滚多远。   励平伟半满意半失望地滚了后,励啸也没放松,反而更憋着一股气。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切换到了发疯的工作模式。   他是从大公司出来独立门户,是从男团转型成个人唱跳歌手,还没站稳脚跟,现在正处于媒体对他质疑满天飞、风评又刚刚受损、圈内不停受针对的阶段。   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但,季遇说得没错,至少舞台不会针对。   灯光打上,他就能主宰。   所以他要把握舞台。   明星也需要勤奋的。励啸勤奋起来很吓人,基本上不休息。   这有点儿把季遇吓到。   不过季遇吓归吓,倒也不会劝他。先不说励啸很倔,这种注定不会改变他想法的无谓关心,只会让他不耐烦。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这是励啸的开始,像跑一场马拉松,他不能让他在最开始就喘口气儿喝瓶水。即便季遇相信励啸任何时候跑,都能走向最高处。但以那人的性格,他就是想永远上风,时时领先。   季遇以前觉得姓励的运气挺好,他能高考超常发挥五六十分,能考前一天熬夜抱佛脚第二天就拼个满绩,能在两年爬上顶流。但当他跟着他泡练习室,陪着他做音乐,彻底融入他的生活时,他就知道那不是运气。   这个人,纯粹就是,绝不让自己掉链子。   如果目标直接,必然一往无前。   这反而让季遇有点儿焦虑。   就是看到励啸俨然已开启了新篇章,自己不甘咸鱼,想和他齐头并进。   那他必须要得冠军。全球冠军。   一种职业再小众,做到顶尖便可配上优秀。同样的,再小众的职业,要想做到顶尖也有难度。   季遇压力挺大的,他想了一个个原创Trick,又不断地一次次否定,总觉得还能更好。   他和励啸不一样,励啸可以在关键时刻用冒险和挑战创造惊喜,他则必须要稳扎稳打才能稳操胜券。   不然他就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   季遇掉过几次链子,大学他就足以成为全国冠军,因为紧张变成了亚军。他明明可以一直陪着励小绝,却在他要出道的前一天,选择退缩犹豫。   他不允许自己再掉链子了。   这天晚上,季遇坐在练习室的沙发练转笔,看励啸练舞。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共享时间。   励啸在练Breaking,在地板上翻来翻去的,季遇指间的笔也跟着他的节奏往上抛,笔和励啸的身体都快重合了,也好像被励啸带跑了。   当他一个技巧没跳起来,仰面摔在了地上时,季遇的笔也跟着掉地上了。   他连忙去捡。   笔回到了手中。   但励啸还大字型地躺在地板上,呼吸缓慢。   季遇走过去,发现这人竟然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睡着了。   他皱了皱眉,蹲下身把他用力拍醒。   励啸似乎瞬间陷入深度睡眠,叫了老半天才睁开眼来,神情特别不耐烦。   “要睡去沙发。”季遇说。   这话让励啸缓过神来。   他曲着腿直起身,张望了下四周,用力搓了搓脸:“靠,我睡着了?”   “嗯。”季遇一脸严肃,“你太累了,这样不行。”   “有点儿。”励啸不否认,他看了眼季遇,过了半天才说,“快了哈大神,等国庆假期的初秋烟花会过了,我就休息,顺便陪你比赛。”   初秋烟花会是国内热度最高的晚会之一,露天场,像个大型音乐节,邀请的也都是公认的大腕。   这是励啸自己开工作室以来,得到的最好的舞台资源。   他第一个火爆全网的舞台,也就是跟随AVEC在初秋烟花会上的表演。   季遇神色冷峻,沉默半晌说:   “励小绝,我带你去医院吧。”   “干嘛。”励啸一愣,又迅速猜到了,他笑了下,挺无奈的。   “大神,嗜睡这毛病没法治,我就是缺觉,多睡几天就好了。”   “那你睡啊。”   “我在睡啊。你放心,等我把烟花会过了,天天补觉行了吧。”   季遇嘀咕:“天天补觉也不健康。”   “啊呀。”励啸捏了下他鼻子,转移话题,“你不想看我舞台啊。前几天你不是还说没看够吗。”   那倒也是。   这段时间季遇跟了励啸几次舞台,坐在黄金vip观众席,陷入他的世界里。这人唱唱跳跳的确吸引人,也能给他原创Trick的灵感。   “烟花会比这些舞台规格更大,而且我这次新歌新舞,炸死你。”励啸虽说炸,声音却挺懒的,又问,“你原创Trick想好了吗。”   “差不多吧,我给你演示演示?”   “不,比赛时再演示吧,给我个惊喜。”   “好。”   “我烟花会也给你个惊喜。”   季遇知道烟花会的传统是每个舞台后就会放主题烟花,他说:“你不会用烟花给我求婚吧。”   励啸噗嗤一笑:“那你也想得过于好了,我还真没这个浪漫情怀,但还是有点儿小惊喜的。”   “那我很期待。”   励啸冲他笑,笑得轻松。   季遇看着他,却莫名地,担忧沉重。 第53章 拥抱当下的季遇   今年的十月国庆假期, 京城再次刷新了旅游入境人数新高。   同比刷新的,还有初秋烟花会的观众人数。   考虑到烟花的安全性,这个秋季档的王牌盛典一直设在郊区偏远的空旷地带,但也不知是不是人太多的关系, 季遇哪怕作为“受邀嘉宾家属”坐在第一排, 还是觉得有些拥挤得喘不过气。   他站起身来,往后看, 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天色渐晚, 每个人的脸上都盛着期待的晚霞。   季遇孤行己见地觉得这么多人都是来看他男人的。   有点儿膨胀。   其实他可以跟着励啸待在嘉宾准备区, 但是季遇很早就和他分开了。   他喜欢坐在观众席, 和其他人一样翘首以盼。   翘首里藏着知道舞台上的人是为他表演的志得意满。   是一种暗戳戳的凡尔赛。   就在他自得其凡时,几朵斑斓的烟花炸在了天空, 把他吓了一跳。   欢呼骤响。   晚会开始了。   国内批准燃放烟花的地点和活动凤毛麟角,这也是为什么初秋烟花会年年爆的原因, 越罕见越吸引人。再加上这个晚会确实有钱,不谈烟花, 从舞台规格、音响设备到灯光效果, 都是国内顶级。   大大地透露出一个壕字。   两年前,励啸的第一个名场面就是诞生在这里,直接把AVEC带出圈。   季遇当过两周资深啸米,也曾慕名欣赏了一下。   说实话,他有点儿迷惑。励啸也就是舞台最后定造型时嘴巴微张喘了几口气, 刚好有飞扬的亮片停在他睫毛,他眯了下眼,亮片继续往下落, 后面舔了舔唇。   季遇觉得也还挺……司空见惯……吧?   但这个片段直接被网友奉为了内娱神级ending。   照这么说, 他觉得励啸的神级ending多了去了。   不理解哈。   他胡思乱想了半天, 才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顶级配置和豪华阵容,初秋烟花会上的节目是实打实的视听盛宴,个个都能带动观众情绪,一起点燃掌声和烟花声。   但该有的审美疲劳还是会有,烟花炸来炸去还是那砰砰两声,缤纷几朵;舞台换来换去也还是唱个听不懂的歌,来群挺整齐的舞。一个小时后,季遇旁边的人便开始用手机打麻将了,他也觉得有些无聊。   励啸啥时候来啊。   是时候让啸总炸场子了吧。   他这么想时,励啸就真来了。   季遇不知道节目顺序,是听人们的呼声知道下一个节目是他的。   这货一直有几个战斗力极强的粉丝,无论在任何场合,她们都能大声地吼出他的名字。   然后带动全场。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在此起彼落的“励啸”声中,季遇的眼睛亮起来,瞳孔里映着舞台斑斓的色彩。   旁边的人麻将打了一半,但她把手机揣回兜,仰头往前看,跟着喊。   季遇没喊,就默默地念,头一次觉得励啸这名比励小绝好。   至少唤起来朗朗上口,不带喘的。   K-POP风格的电吉他音前奏响起时,刚刚还有些疲软的气氛就彻底炸了。   季遇甚至觉得呼声都要淹没顶级音响。   他又疑惑了。   这人人气真的有下降吗?   他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   励啸还没出来,只有前奏响彻耳畔。潇洒放纵又自在随性。   他的音乐风格一直很有特色,有瞬间抓耳的能力,能烘托出一种神奇的氛围。   他曾对季遇说,音乐或许可以用手摸。   他是要制造音乐的实感。   合成音跃然灵动,旋律像稠迭连绵的山,澎湃又有张力,里面合成了水声,仿佛酒液碰撞,仿佛鲸群入海。   舞台被烟雾喷得模糊,终于渐渐地勾勒出一个修长笔挺的人影。   季遇眯了眯眼。   千呼万唤间,他终于看到白衬衫的励啸缓缓从舞台后的中央走出来。   励啸很多表演都喜欢穿衬衫,各种各样的衬衫,这都快成为他的特色了。季遇也喜欢看他这么穿,有一种率性的性感和散漫的矜贵。衬衫越简单,身体越散发荷尔蒙。   比如白色的。   和他的发色极配。   利落,明净,闪耀。   季遇暂时还看不清他的脸,就看见他边往前走边慢慢卷右臂袖口,又抬手按了下耳返。   太他妈欲了。   他想。   好像也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身边的尖叫震着他的耳膜。   就在他沉浸在这个时候时,人影消失了。   他猛然一愣。   烟雾还在,音乐还响,就眨眼间,刚刚还在他眼前的人影,突然就没了。   台下有些哄闹。   “励啸呢?”   “怎么蒸发了?”   “我靠好吓人。”   烟雾慢慢散去,舞台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就有一块儿塌下去的升降台。   有一瞬间,季遇的心跳停止。   他害怕励啸掉了进去。   但是这一瞬间又马上被下一瞬间所取代。   下一瞬间,他就听见励啸嗓音了。   在低沉的微醺音色中,励啸双手撑地,以一个极为拉风也挺高难度的姿势,从那块下陷的升降台里跃起,又用Breaking动作翻了上来。   跳到地面一瞬间还刚好踩中了鼓点。   “啊啊啊啊啊!”   人群再次欢呼尖叫,更响了。   这个十分刻意的登场方式完美地吸引了眼球,让情绪不需要过渡,才开始就已经拉到了高潮。   励啸继续往前走,后面跟来一群伴舞,呈倒三角形。   他边走边唱,又在中间站定,开始跳舞。   他的舞蹈曲线极美,强弱有致,既有柔韧性又有爆发力,像个艺术品,但可能是带了点儿poping风格,也显得街头。   季遇一边想这个舞跳一场也太累了,一边又觉得太有范儿。   他都能看到白衬衫下肌肉的舒展和起伏。   他妈的,这姓励的。   帅死了。   暮色下沉,只有舞台斑斓。又是一个鼓点拍下,舞台四周开始喷水,迎着水的励啸跳到高潮,也唱到高潮。   再次沦陷   滚烫处藏着你的寄语   迷途翩跹   与你吻等待爱的觊觎   Follow me, Your kiss   lock in   炽情给予   Answer me, My heart   deep in   浸沉记忆   励啸的歌词一般写得不复杂,出尘的是他的旋律,极富节奏和冲击性,每一个节拍打下,季遇都觉得心也狠狠颤了一下,燃炸全场。   “啊啊啊啊啊!”观众都跟着跳起来了,这高潮洗脑,很快他们便一起大喊。   Follow me, Your kiss   lock in   炽情给予   Answer me, My heart   deep in   浸沉记忆   季遇越听越愣。   他没听错吧?   什么觊觎给予的。   为啥这高潮……   感觉像在喊他名字呢?   回忆里的励啸声音在耳畔适时回响。   ——大神,谐音梗扣钱哈。   季遇开始笑。   他不知这是文字游戏还是音乐游戏,但他笑得停不下来。   一种极致的欢愉迅速把他包裹。   他看着励啸,这人被水喷得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灯光原因还是专门搞得花样,他脸上的水有些泛红,从额顶滑到眼尾,滑到脖颈,染了白衬衫的领口,励啸在合适的时候用大拇指在脸上一抹,肌肤上便开了朵湿润的玫瑰,摄人心魄。   太带感了。   季遇看呆了。   再次沦陷   滚烫处藏着你的寄语   迷途翩跹   与你吻等待爱的觊觎   季遇听得全身战栗,他迫不及待问旁边有节目单的人,这歌叫啥名。   “你说什么?!”太嗨了,旁边人听不清。   季遇直接抓过节目单看了一眼。   【追鱼——励啸】   季遇愣了下。   然后他笑得更欢了。   明明他知道这货总是出乎意料地给他直接,但他怎么还是次次被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和着音乐,季遇都已经想好接下来的剧情了。   待会儿见到励啸第一眼,他就说:   “比起歌词,这歌名有些违和弱智。”   而励啸肯定会说:   “我取什么名我乐意。”   他就继续:   “励小绝,鱼不用追。”   接着他们就会拥抱吧?   季遇越想越兴奋,迫不及待想见他。   高潮渐去,灯光突然暗下,舞台被黑夜彻底笼罩。   但声音还在,励啸隐没在烟雾里,嗓音逐渐变得更沉更低,有些淡淡地喘息,很有画龙点睛的作用。   舞台上黑黢黢的。   场面归于沉寂,但音乐没停。   一小团星星点点的金黄火光就这样亮起来了。   光照着一张流淌着水的英俊脸庞,一张被封为内娱神颜的顶流脸庞。   顶流拿着根烟花棒,边低低吟唱边往前走。   在越来越大甚至撕心裂肺的尖叫中,他潇洒跳下了舞台。   那一刻,季遇就鬼使神差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   也不知怎的,他就确定,励啸要把烟花棒给他。   黑夜里,季遇能看到励啸模糊立体的轮廓,很好看,很撩人。   他突然意识到这块儿郊区野外的空旷场地,烟花棒的小小星火,可能就是唯一的光。   这是励啸的光。   他要去接住。   歌曲步入尾声。   “原来浪漫的不只过去,”   励啸慢慢地唱,走到他身边,把他往前拉了拉。   以一个避免火星烫人的角度,他把烟花棒递给他。   季遇接住了。   烟花棒要燃尽了。   但他还是及时接住了。   励啸笑了下,唱了新歌的最后一句:   “拥抱当下的,是天缘际遇。”   声音落下一瞬间,千万朵烟花就在季遇脑海里炸开。   噢,不只脑海。   抬头就是烟花,蓝色的,海浪形状。   声音璀璨,在耳畔轰鸣。   烟花棒和烟花都照亮了他,他的头发和一点一点的光焰一起往后飘散。他也准确地把握住了那滑向手掌的、一圈冰冷的金属触感。   这下彻底滞住了。   季遇头皮发麻。   他又站在云端了。   烟花照着他的脸,他抬头往上看,又看了眼他。   但看到他那一刻,他像开始从云里坠落。   励啸唱完后便没看季遇,他转头往回走,双手撑地跃上舞台。   又一次以一个特别拉风的姿势隐没在烟雾中消失。   季遇看着他的背影,低头,双手颤抖。   手上有东西。   那份带给他冰冷质感的东西。   戒指。   他直接把它圈上了自己的无名指,然后往后台奔去。   惊喜,浪漫。   季遇是感受到了。   但是也不止这。   季遇知道他没有看错。即便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他焦急地往后台跑,心突突直跳。   越跑就越能听清楚工作人员匆忙的声音。   ——那个升降台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故障了,上个节目用了根本没升起来,烟雾一来啥都看不到,他直接栽下去了。   ——他反应太快了,完全没人看出来。   ——但那个升降台快两米了,他是脑袋先着地吧,怎么做到爬上来继续表演的?   ——不是人啊,但你没看到他下台那样子吗。   ——看到了,这摔得该多惨啊。但台上看上去像个没事人。   ——真的牛逼。这次我是真服了。   ——我们这儿这么远,救护车啥时候来。   ——不知道,医务处去救急了,好多血,唉。   季遇焦急地往后台跑。   很多年后,他都能记得那时的感觉。   就在短短一刻间,他刚刚被捧上了天,又乍然被踩进了深渊。   励啸举着烟花棒在他眼前时,他就看到了。   他看着他被照亮的半边脸。能清晰地看到往下淌的液体。   是喷的水,是汗,是血。   他以为是颜料,以为是化开的眼影,还觉得励啸抹去的样子很带感。   但只有极端凑近了,他才看到那是什么红色液体。   他妈的,我真是个傻逼。季遇想。   节目还在继续,意外也还没传出去,无数的人在季遇身边穿梭,季遇扒开人群,终于在形式|主义搭建的医疗棚里找到了他。   励啸正靠在一把椅子上,旁边围着一群手忙脚乱的医护人员,在给头做简单的应急包扎,季遇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两条松松垮垮伸着的长腿。   他走过去,医护人员也包扎好了。   她们没想到自己会派上用场,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现下只能等救护车来。   季遇走近时,她们就自动退让了一步。   季遇没来得及问她们话,只想看他。   可看到他那一刻,他的血液系统和心脏又宕机了两秒。   棚里有白炽光,他终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样子。   额头上绑着个止血绷带,脖子和手臂还有一些淤青,脸色煞白。   季遇直接不动了。   这个人,明明刚刚,还那么帅,那么拽,那么燃。   可现在他半垂着眼皮,像是意识快涣散了一样,掩饰不住的虚弱,   季遇摸着手上的戒指,明确一切都不是他在幻想。   舞台上的励啸,和现在的励啸,都不是假的。   他真的从升降台摔下去了,他真的在舞台一开始就受伤了。   季遇嘴唇颤抖,别说什么吐槽歌名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励啸,一看到他就马上扯了嘴角轻轻笑了下,开口:   “我没事哈。”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画蛇添足了。   季遇更加确定,他有事。   他彻底乱了,深呼吸都呼吸不过来,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骂:   “你他妈能不能别作死。”   励啸又笑,他左手骨折了,只能用右手摸了下脑袋,似乎在证明他即便脸色差,精神倒还行:   “太倒霉了大神,追鱼竟追了个头破血流。”   “……”   励啸故作轻松:“你帮我看看我的后脑勺会不会瘪了。”   季遇生气担忧心疼,各种情绪一股脑儿涌上来,甚至还没励啸气喘得匀。他拉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瞪着他,还是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没好气地唤他名字:   “励小绝。”   “诶。”励啸笑着应,眉毛却皱着,展不开。但看季遇眉毛皱得更紧,他连忙说,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当时真没感觉,不知道脑袋摔了个坑。可能已经摔傻了哈哈。你不夸夸我的应急能力吗。”   坐到他旁边,季遇能看到励啸脸上密密的细汗,和血痕混在一起,触目惊心地滴着。他愈发恼:   “夸个屁。我他妈从没见过摔这么惨还无缝衔接继续表演的明星。”   励啸蹙眉看着他,眨了下眼睛,一闭一睁的速度很慢。   他再次笑了下:“那今天媒体必须得夸我敬业。”   “谁夸你,都骂你傻逼。你以为这么血汗交加带伤上阵很帅?励小绝,我真——”   “大神抱。”   季遇还没说完,就被励啸打断。   他的埋怨哽在喉间,就看到励啸眯着眼望着他,微微扬起手,像只会撒娇的狗,一字一字地轻声重复一遍:   “大神抱。”   他这副样子,季遇都不知该形容自己心软,还是心碎。   他不说话了,马上紧紧地把励啸抱住,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背。   这时Sally急匆匆跑来:“救护车十分钟就到了啊,啸哥再坚持一下啊。”   她看了眼励啸,眼圈又开始泛红。   她刚刚就被吓哭了,励啸从舞台上下来就往地上栽,额顶上的血止不住,和汗混在一起,身上又是湿的。他被人扶起来,完全抑制不住地在抖。   扶到椅子上才好点儿。   他又在撑。   励啸边把季遇推开边应了一声,又再次坐正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   本来在季遇来之前,他撑得挺来劲的。   虽然头晕目眩,全身都痛,尤其是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个关不住的水龙头,一直在流,淹没自己的感官,但他依然觉得还行。   结果被季遇一抱,他就感觉不行了。   这挺奇怪的,励啸以前无数次想睡又不能睡时,想想季遇就能让他支棱。   那人像座塔。   作为唯一一个他在意和在意他的人,励啸曾矫情地确定,季遇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坚不可摧。   不然他如何度过这几年。   可现在,塔变成了罂粟花,季遇的身体、味道和气息都能麻醉他的神经,季遇的每一次抚摸都让他迷醉,拽着他往云里塌陷。   完了,这人似乎也可以让自己的灵魂摇摇欲坠,一触即溃。   励啸知道季遇随时都能影响他,却没想到影响得如此矛盾。现在,他绷着的弦在一根根变软,似乎仗着季遇在身边,它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崩断。   他不想崩断。   太弱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励啸把季遇推开,这椅子有点儿低,他的后脑勺没支点,就可以强迫自己继续撑。   他一口一口地费力喘气,没注意到自己胸口起伏幅度很大,呼吸都在颤。   只有季遇听得一清二楚。他抓住励啸的手:“很痛吗。”   “嗯,晕。”励啸应,默默数着数保持清醒。后面他发现自己也数不动了,就尝试轻声唠嗑:   “大神,对不起哈,我真的倒霉,舞台事故都能摊上。又毁气氛了。”   “毁个屁,你能不能留点儿劲儿,别说废话。”   “噢,好吧,那我不说了。”   励啸乖巧地又闭了嘴。   他确实也没啥力气开口。   一阵沉默,周围忙里忙外的声音变大,在励啸耳畔加重他越来越盛的倦意。   不知过了多久,励啸明智地意识到自己困到边缘了。他撑起最后一股劲儿,反攥住季遇的手,扣在自己大腿上,慢慢说:   “大神,车来了你叫我一声,我可能得睡会儿。”   像是征询他的同意。   这一刻,季遇积攒多日的害怕担忧就攀到了顶点。   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在他们重新相遇又在一起的时间里,季遇几次无端害怕,但还没抓住就散了。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总觉得过于杞人忧天。   励啸总是说睡会儿。   他常常叫励啸醒来。   唤醒励啸是件不容易的事,季遇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会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反正,他总恐惧有一天他就叫不醒他了。   他耀眼,张扬,精力充沛。   也脆弱,疲惫,总是沉睡。   季遇忍不住想起那些电视剧、那些电影,想起那些和他有过类似恐惧的主角们。   在这时候他们一定会不停地祈求“别睡再坚持一会儿”吧。   但季遇不会。   他不是演员,不相信狗血,他会独自咽下这份遥远的恐惧,会伪装坚决,保持淡定。   于是他看着眼皮几近垂下、脑袋也开始往下点,却似乎还想徒劳撑着听他一个答案的励啸,抬手,让他脑袋稳稳地靠在自己肩上。   他张嘴,深呼吸一口,缓声说:   “睡吧,我后面叫你。”   我总会叫你,只有我能叫你。   励啸听不清他说的,但能听见他的声音,他靠着他,手掌下有无名指的金属触感。   靠,忘记看戒指了。   算了。到时候再看吧。   励啸安心了,也从没这么松懈过。   他低应了一声,紧紧攥着手,急不可耐地闭上了眼。   季遇只感觉肩膀一沉,刚刚灌注的坚定顷刻就没了。   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或许知道是徒劳,那晚他没叫励啸。励啸也没再睁开眼过,救护车来时他嘴唇都已经白了。   季遇的肩膀麻,人也跟着麻,就这样冷静也混乱地跟着,看着已经完全丧失意识的励啸匆匆忙忙被推上车。看着耷在担架外的右手不太自然地蜷着,还始终保持攥着他时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励啸的歌词一般写的不复杂”,好吧是因为我只能瞎编出这种歌词……就假装他旋律很好听哈 第54章 自己做主的人生   季遇以后一定要帮励啸回答个问题。   人可以有多作死。   答案都编辑好了。   谢邀, 就是不带歇地累个把月,把自己逼到身体极限。   极限时再摔个淤青骨折加颅内出血,然后继续进行剧烈运动。   噢,运动时还要被冷水喷喷, 浇浇外伤。   最重要的一步, 是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伪装好,绝对不能流露出一点儿疼的迹象, 把自己撑到最后一刻。   以上, 差不多就可以作一顿不错的死了。   季遇边编辑答案, 边想姓励的真他妈生错年代了。   以他这种硬撑能力, 要生到战争时期,可能心脏中弹都还能坚持再撕几个外敌。   连医生都在为他不动声色的表演感到不可思议。   那会儿励啸已经昏迷不醒快五天了, 微博热搜迟迟不下。“升降台事故”、“教科书级救场”、“神级完美舞台”以及表演后“重伤昏迷去医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重磅新闻。   别说粉丝了, 连医院里的吃瓜群众都忍不住来关心关心他。   季遇觉得励啸醒来一定会很得瑟,他又创造了一个名场面“血色舞台”, 用拇指把混着血的水往眼尾抹的镜头被做成了动图, 火到了外网。这下他不仅打破质疑证明了自己,人气也攀到了一个新高度。   没办法,内娱从来没有过这种力挽狂澜还有点儿美强惨因素的舞台剧本。这不仅是敬业了,就是硬、牛逼,确实拉好感。   连很多职业黑子都开始转粉。   但没用, 他始终不醒。   季遇本来挺冷静的,他内心有杆秤,看励啸都不需要用呼吸机, 知道他没有摔到有生命危险的程度。   可他耐心也有限, 觉得这人昏得太久了。这天半夜他又开始发烧, 虽然也是脑出血常有的并发症,但季遇突然就有点儿崩溃。   他知道姓励的发烧是什么样子,他本应该翻来覆去地折腾,像个煎饼一样在床上烙来烙去。但现在他一动不动,被转移到冰毯进行降温,没力气没意识没知觉,身上那么烫,气息却是凉的。   季遇要受不了了。   不过他一向崩溃得不动声色,而且他总会想办法宽慰自己。   他的办法就是去楼道口抽烟,再翻开视频,看看励啸烟花会的舞台。   他和别人不一样,啸米已经不敢看这个视频了,季遇就有点儿找虐,他并没有越看越酸,而是越看越燃。   他看得入迷。   “原来浪漫的不只是过去   拥抱当下的,是天缘际遇。”   傻逼。   季遇想。   他把视频循环,烟也抽了一根又一根,就这样过了四五个小时,他才裹着满身烟味又坐回励啸旁边。   励啸已经退烧了,脑袋往一旁歪着,季遇强迫症似地把它摆正,摆到一个抬眼就能将安静的五官收进他目光的角度。   真希望我的烟味能臭醒你。季遇又想。   在这种时候,他终于理解一个病人家属可以丧失理智到何种程度。他身为知识分子,竟开始不相信科学。   明明各个仪器都在记录励啸稳定的生命体征,但季遇就是不太信。他去趴在励啸胸口听他的心跳,去拿手指触他的鼻息。然后他干脆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搭在他肚子上。   他现在只相信自己感受到的肌肤、呼吸,只相信自己感受到的他。   励啸的肚皮很紧,暖呼呼的,季遇的手则是冰的,他就这么搭在上面,掌心下是每一次轻微的起伏,一起一落,很平稳。   他终于又安心了些。   后来他就有点儿上瘾了,隔断时间就伸手,搭在励啸肚子上。   他沉醉那样的温度。   这行为几番被医生护士瞧见,目瞪口呆。   面前这男人神情寡淡平静,没什么情感流露地看着床上的人,像个雕塑。右手支在膝盖上,有时候拿着手机,大多数时候拿着笔。左手很别扭地伸长,埋在励啸的腹部。   像是要用他肚子烤火。   这一烤就不动了,反正躺在床上的人不动,他也不动,就手动。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把左手伸出来,甩了甩,接过笔,又换成右手搭进去。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时宜,但看着确实是有点儿滑稽和诡异。   后来,有一个年轻医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夸张的望夫石行为了,安慰道:   “季遇,他早就过了危险期了,就是在睡觉,你别担心。”   励啸的被单只盖到腰身,季遇的手就在薄薄的蓝色条纹病号服里面,在医生的视角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励啸肚子衣料那块儿违和的凸起,拱来拱去,他都能想象季遇的手指是怎么下意识划着他的腹部线条。   他打了个寒战。   有点儿色情是怎么回事。   “那他怎么还不醒。”季遇问,也不觉得自己的变态行为有伤风化。   “啊呀,还没到时候嘛。”医生说,“我这么给你解释吧,他以前睡眠习惯极差,这睡眠就像个弹簧,是一直压着的,这次刚好受伤,弹簧就弹起来了,之前压得太紧,所以反弹得也高。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季遇这才看了眼这医生。   他没见过他,不是之前给励啸做手术的医生,很年轻,也就二十五六,说话风格也很年轻。   他好像很了解励啸。   “您姓什么。”季遇问。   “姓孔,你不用这么客气哈哈。”   季遇想起以前曾在励啸手机里看到的联系人,愣了下:“孔医生……您以前就治疗过他吧。”   “嗯,所以我现在来看看他。”孔医生对季遇说,笑得明朗,   “你别担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伤得重,却刚好也能让他补补觉,脑袋休息一下。他这几年就是太累了,休息时间少,毛病没有根除。”   “他总是睡不醒。”季遇说,像是询问,也像是陈述。   “所以这次给他个机会让他彻底睡醒,把两年欠的都补回来。”孔医生说,“你放心,明星的睡眠问题我很了解,一看一个准。”   “嗯。”   孔医生瞅了眼昏睡的励啸,莫名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会儿他才刚刚出道,但已经失眠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来寻求治疗。   他觉得挺有意思,这人有轻度抑郁,却又很积极;他明明很疲惫,却又能保持干劲;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甚至有点儿自卑,却似乎又有能找到归属感的自信。   他总是被两方面很矛盾地拉扯着,竟就把他拉扯成了一个巨星。   是什么在拉他?   如今他大概能猜到点儿答案。   他不禁啧啧感叹,所谓的情感啊确实能大幅影响一个人。   就在他在这儿自我揣摩人类的奥秘时,季遇突然吭声:   “对了孔医生,上次真谢谢您。”   孔医生纳闷上次是哪次,但他能get到季遇的感激,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励啸他主要是自己能排解自己……”   “嗯。他的事我没打算谢。”   “……”   “我是替我奶奶谢谢您,A院的床位,是励啸让您帮我联系的周鸿医生吧。”季遇说,终于把目光从励啸脸上移开,认真地看着他。   孔医生扬了下眉,没说话。他不想看季遇用手和躺尸人调情了,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才说:“那你还是感谢他吧,他是问了我,但床位这些是他自己联系的。”   “季遇,你知道A院是私立的,采取合伙人模式吧。”他笑了声,理所当然地透露出一个秘密,   “励啸是A院的股东哦。”   “……”   孔医生走了,季遇的眼睛还睁得圆圆的。   无名指准确地摸到励啸肚脐,他插进去,慢慢地吐出一个字:   “靠。”   两天后,励啸还没醒过来。但他终于能偶尔动弹一下,甚至会微微睁开眼,扯着嘴角尝试冲季遇笑笑,但还没笑完眼睛又闭上了,显得有点儿惊悚。   季遇感觉这人多半要像这样补觉补到明年,叹了口气。   但望夫石不能再望了。   他要去比赛了。   “大佬你还要去比赛啊。”这天是徐潇来看励啸,携着她的男朋友,刚刚有点儿起色的小糊咖骆朗。   听说季遇买了下午的机票,两人都十分讶异。   “嗯,”季遇一脸平静,“怎么了。”   “哦哦没什么。”徐潇摆手,和骆朗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在他们想象中,季遇应该是为了昏迷的励啸可以不吃不喝的人,放弃比赛只守护他醒来一定是必须有的情节。   结果这人仿佛屁股不愿再多做停留一样,很火速地就抬腿准备走了,临走时当着两人面很敷衍地亲了下励啸的额头,似乎证明他的确还是爱着励啸的。   但亲完后,他又很快擦了下自己的嘴唇。   “……”   等季遇走后,骆朗对徐潇开玩笑,“你以后生病时,我可以出去唱歌吗。”   “唱个大头鬼,他们俩和我俩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颜饭CP粉头严肃表示:“极品帅哥间的绝美爱情,永远独一无二。”   说来也奇怪,无论季遇有多么担忧励啸,脑子里还真没有过放弃比赛的想法。   相反,这一周多时间里他看着这睡美人,灵感爆棚,直接把之前想的原创Trick否决了,想了个新的。   其实也不算是Trick了,他完全换了个风格。   这个风格挺难,但这一周他一直待在安静的病房里,倒也练得勤快,成功率还挺高的。   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太自私。   男朋友还在躺尸,他却出去比赛。   不管了,反正他就这样的人。   他只是有点儿遗憾,遗憾励啸无法和他一起去。   就像他看了励啸的舞台一样,他也希望励啸能见证自己。   他真的很想让他看。   不过他又很快自我宽慰,励啸在他会紧张。   反正来日方长。   就让他醒来就看到冠军吧。   三天后,WSPG世界转笔大赛全球总决赛正式开赛。   这比赛两年一届,今年是首次将决赛的比赛场地设到亚洲。天南海北的顶级Pser们来到这里,都讶异地发现:   这个国家好像转笔气氛还挺浓。   这挺难得。   听说是个转笔明星带动的。   这更难得。   毕竟这种有难度的小众爱好,不是想带动就带动地起来的。   也是因为小众,比赛虽然是世界级,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其实很淡。大多数Pser比起比赛,更主要的是来以笔会友,交流social。   但是志在冲冠的Pser们就不一样了,圈内已经把冠军锁定在美国的Bred、日本的Goo,和坐镇东道主的U三人之内。   按照赔率来看,Bred夺冠几率是最大的,经验丰富的老Pser,难度流,拥有一双罕见的大手。Goo则是上一届的冠军,速度流,被人形容为暴力转法。   只有U,无法形容是什么流,难度速度都只能算中规中矩。   但观赏性不错。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分组battle结束后,最后进行冠军角逐的,还真就是这三人。   最后一轮也很简单粗暴,就是三人轮流进行转笔表演,由评委和其他Pser们共同打分。   季遇倒霉催地抽到第一个。   众所周知,第一个出场除非是碾压性优势,不然都会遭遇压分的情况。   WSPG举办十几届以来,就没有首位登场者夺冠的。   但季遇似乎很自信,他这会儿正搓手保持手感温度。   “你紧张吗。”已经确定名次为全球第18名的老朱问季遇。   他们来这里三天了,三天季遇都没展示过他最后的转笔招式,仿佛都不用彩排。   “有点儿。”他说。   “你用左手转还是右手转?”   “左手吧。”   励啸昏迷前,攥的是他的左手。   “行,我这会儿紧张得手抖。”老朱边说边瞟了眼季遇手上的戒指,挺朴素简洁的款式,甚至感觉和Hand Bar里那种十块钱一包的序号戒指没啥区别。   他开玩笑缓和过于紧绷的气氛:“我还以为这种大明星肯定是要送你个钻戒。”   季遇笑了下。   “钻戒就无法戴着转笔了,影响手感。”他把笔掏出来说,   “这个刚刚好。”   他拿出了两支绝尘季划。   一支黑,一支白。   “你选哪支啊。”老朱问。   报幕DJ已经开始吼了:“Let’s wele U——”   在一群起哄的“U”声中,季遇压了下戴着的黑色鸭舌帽沿,那是他临走前顺的励啸的。   帽檐下他的五官覆上一层薄薄的阴影,显得冷峻,也勾勒出一股傲气。   他走向表演中心的小圆台,又望着老朱。   “不选。”   他淡淡哼笑了下,   “哥,见过单手转两支笔吗。”   老朱一愣。   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只剩如竹般笔挺的背影。   然后他反应过来了。   我靠,两支笔转?   一支笔都有掉笔的风险,还两支笔转?   他虽这么怀疑,却又忍不住开始笑。   他相信季遇,也相信季遇手中的笔。   季遇手握着两支笔走在中心。   转笔比赛没有舞台,大家都围着他,只是有一个大屏幕对准手,让后面的人也看得清晰。   清晰的自然不只是他的手,还有手中笔黑白的色彩,和两串镭射的彩虹光。   季遇摸了下上面的JUE,冲计时评委点点头。   他眯了眯眼,深呼吸一口。   Three   Two   One   开始了。   ——季遇先把黑色的笔抛起来,白色的笔则迅速在五根手指间缭绕游走。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转笔的呢。   12岁,13岁?   现在他24岁了。   十年里,季遇被问过无数次同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学转笔啊?”   ——啪,黑色的笔落向手掌,像螺旋桨一样旋转着,虎口夹住白色的笔,以大拇指为轴心,逆时钟继续旋转。   季遇的回答是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与众不同吧。   从很小时,季遇就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   他没有爸妈,他喜欢同性。   这样的“不同”没有让他感到疏离或自卑,没有让他去尝试融入成相同。   相反,他的想法是,既然我不同,那我就更加不同点儿。   转笔最开始只是打发时光的装逼利器,后面就成为他中二期标榜特立独行的武器。   再后来,他的实力够了,兴趣满了,他就开始越过兴趣,心生更多的贪婪。   我就是想一直做我喜欢的事儿,要你们瞎逼逼吗。   ——手掌快速翻转着,两支笔也黑白交错,从手背转到手心,像两条要对垒决斗的蛇。   哦不,有一个人不会瞎逼逼。   励小绝从没问过他,为什么要转笔。   他问的是:   “大神,你怎么转笔这么牛逼啊,不学无术到极致,就是天才啊。”   “……”   “教我。”他说。   于是季遇第一次主动地、没那么刻意地,抓过他的手。   他去摆弄他的手指,他们指腹相贴,温度在冰冷的笔杆上传送。   他开始看着他的脸。   “励小绝,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后想用转笔赚钱。”   “靠,你也太酷了。”励小绝认真地研究着笔,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惊奇言论,“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永远做自己。”   什么?   喜欢?   季遇在这个随口而出的喜欢里,揣摩出了完全不同的意味。   他嘴角开始勾起,更加抓紧了他的手。   励小绝开始笑。   “大神,你别挠我的手心。”   “我没挠,我是让你翻面,这么转。”   ——两支笔轮流腾空抛起,起凤腾蛟般旋转回落,接着黑色的笔再次绕着手指游弋,转得极快。而白色的紧随其后。它像是要追赶,永远保持在黑色笔停留的下一刻。   在一起后,季遇就很喜欢励小绝抓住他的手。   励小绝的手很大,很干燥,时而冰凉时而温暖,但都带着他的温度。他的手包着自己的手,他们十指缠绕,光是这,都能让他加快心跳。   励小绝会抓着他的手埋进胸口,会用脸贴,会用舌尖舔,会用牙齿咬。   当然,循环利用,他们还无师自通地用手做了很多其他事。   季遇的敏感部位是他的脚踝。   而励小绝的敏感部位,是季遇的手。   励小绝的敏感点长在季遇那儿的。   季遇只是用手指稍微勾勾,他就能沦陷。   ——又是啪得一声,白色的笔和黑色的笔来到同一区域,归于同一节奏了。它们共同在手掌转起来,又共同从手背穿梭,从食指、中指、无名指绕过。   “大神,你的笔名为啥叫U啊。”励小绝曾问季遇。   季遇回答:“这不是笔名好吧。我只是觉得U和遇很像。”   “噢,那我叫什么,我没有和名字很像的字母。”   “随便你,不用只叫字母的。”   “那我叫L吧,我姓励。”   “可以。”   “而且这L吧,看上去根根棒棒的,横着竖着似乎都能插进U里。”   “……求你快滚。”   ——不知不觉间,两支笔合为了一体,或许是强烈的黑白对比的缘故,它们像翻涌了起来,并驾齐驱般被季遇灵活的手指掌控着。   “励小绝,快告诉罗飞和孟齐,我们的网店文案是什么。”   “一起呗,一起吼更中二。”   “你们俩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啊。”   两个重度二逼青年对视一眼,像是共享了一个天大的甜蜜。   他们开口,有些嘚瑟:   “我要你的手会跳舞,我要你的笔是艺术,我要你的人生,任凭自己全权做主。”   ——像是黑夜与光明、阴与阳、水与火的相遇,两支笔旋转、跳跃、飞绕。黑色与白色,就这么穿插又交替、纵横又汇聚、平行又重叠。   季遇再次把它们一起抛向空中。   “叮。”   时间到的那一刻,笔又再次被他握回掌心。   Pser们开始欢呼、鼓掌、赞叹不已。   单手转两支笔,不是没有Pser尝试过。   但是在保证难度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流畅、如此有观赏性的,U是第一个。   除非后面的Bred和Goo能表演单手转三支笔,否则有点儿难翻盘了。   下台后,老朱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紧紧握住季遇的手。   “你他吗——你这手怎么长的啊。”   季遇也还有些缓不过神。   本来他预估可能会有两次掉笔情况。   但他都没掉。   他竟然超常发挥了。   “你这都不是原创Trick了,是原创bo(连招)了吧,阿遇,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   季遇没想过招式的名字,他偏了偏头。   正思索着,就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口罩黑镜框、把自己捂得像个有文化的犯罪分子的人走了过来。   噢,也没有捂,他没有带帽子,银灰色的头发很高调。   哪儿来的杀马特。   季遇笑了。   他和杀马特目光对视了一下,慢悠悠回答:   “这个招式的名字,叫逐浪。”   像是对老朱说,也像是对他说。   而杀马特也挑了挑眉,站到了他身边,像18岁陪他参加全国赛时那样热络地揽住他的肩膀。   落在季遇耳畔的话,也依然那么熟悉欠扁。   “大神,牛逼。” 第55章 终章·一个恋综   季遇单手转双笔的神级操作, 使得表演的演绎分和执行分全部拿满,创造了转笔圈的新纪录。这也让后面的Goo和Bred压力山大乱了阵脚,他们纷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误。   于是U这个指望拼一把的全球冠军,莫名就拿成了碾压式。   但他没去领奖, 是老朱帮着领的, 神情有点儿无语。   他拿着奖杯,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季遇和励啸毫无营养的对话。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瞻仰世界冠军?想我了吗。”   “想个锤, 我都在准备给你买棺材了。”   “那我想你了, 老梦见你。”   “你肉不肉麻。”   “确实是肉麻了, 想你给我搓搓。”   “……”   “别废话了U神, 陪L去找找存在感吧。”   “……行。”   然后老朱就看到这两人准备迈腿走了,他听得脑子死机, 还傻不拉叽问一句:   “你们去哪儿啊。”   不约而同的回答:“开房。”   “……”   也不隐晦一下吗。   是有多饥渴,才能连颁奖都等不及啊。   励啸和季遇确实是饥渴, 算算也快两周了,之前没感受到, 这会儿见面了就突然觉得这两周像经历了生离死别。   季遇甚至有一种励啸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感觉, 也讶异这人怎么才复活就能如此精力充沛。   他被快感折磨得低吟出声。   这他以前从来没有过,他喜欢忍着闷着,喜欢独自藏住情|欲高|潮,但这次他没忍住。   它们都泻出来了,匿在他的声音里, 太浓了。他抓着被单唤他的名字,最后一个字裹着醇烈的喘息和爱火。   听上去像夸耀。   这让励啸彻底听爽了。   他难得感到饱食餍足,深沉又昏昧的目光里, 索取愈发贪婪。他觅取得越来越深, 仿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勘察一遍。   季遇哭了。   他控制不住的泪水直接被励啸像狼一样舔过。季遇理性觉得差不多了, 感性又觉得还不够。混沌中他莫名想到他转的两支笔,它们是如何在一起翻跃的。   翻跃得太高了,宾馆床都要被晃散了。   要记住今天。季遇想。   刚刚夺得冠军,但转瞬就成为另一个人的手下败兵。   但他乐意。   靠。   完事后,两人汗流浃背地躺在一块儿。待心焦火燎的余温散尽,他们才有耐心去回味这漫长的十几天。   “你不是说睡会儿吗,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季遇趴在励啸身上,盯着他的瞳孔看。   他好久没看到这对眼睛了。亮的、撩的、只看着他、也让他放心的眼睛。   励啸低笑了下,左手松松掌着季遇后脑勺。这只手之前骨折了,还没彻底愈合,力度轻,就显得温柔。   他本来想插科打诨地接嘴,抖个机灵开个玩笑,但他能看出季遇瘦了,憔悴了。   他心里一疼,沉沉呼吸了一口,把季遇埋到自己胸前,抚慰地拍,难得轻声细语说了句人话:   “你担心了吧,对不起。”   这话让埋进胸口的季遇鼻头蓦然一酸。   他不说话了。   励啸感受到了不对劲,低头看他:“我靠我没做了,你怎么还哭?”   “……”   季遇掐他。   可能是当冠军了,他今天就是特别感性。   他抬头,眼眶有点儿红,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小男人,声音都软了些:   “励小绝,你那天是真把我吓死了。”   季遇冷静了,淡定了,也熬过崩溃了。   但他也装够了。   哪儿有那么多面无波澜的表情包。   他本就是个极度矫情喜欢胡思乱想的人。   励啸看着他,把手陷进他黑色的碎发里,一下一下地摸,声音低哑:   “好了好了,我错了。”   励啸想起那天在舞台上,他其实已经有点儿昏昏沉沉精神恍惚,他就看着季遇,嘴里在唱,心里却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   以后一定要死在这人怀里。   转瞬又想。   那他会难过吧?   他冷不丁有些得意,好像有人为他难过是件极有成就感的事。   但立马又骂自己,这想法太不负责、太自私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绑架也两天无人问津的可怜人了。   励啸刚对季遇说了句假话,其实他根本没梦见他。   这半个月来,他什么梦都没做,是空白的漫长。   冥冥之中,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企图用梦见一个人来逃避和治愈什么。   他醒来就会看见他。   励啸喜欢季遇,这个过程其实开始得挺肤浅、甚至挺变态的。   他第一眼就看上那双手了。   那时他在床上,下面那个人在转笔,手指很长很灵活,骨节分明,白得发光。   啪嗒,笔掉了。   而他心里有个锁也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他突然很心烦意乱,他吼他:   “能他妈安静点儿吗。”   你这手绕来绕去,老子心乱。   他嘭一声又倒下床。   可翻来覆去,想的全是那手。   励啸从没被人牵过手,至少在印象里是这样。他小时候看别人被牵住,很羡慕,感觉牵住的是他渴望的归属。这样的渴望让他逐渐喜欢抓个什么东西,喜欢幻想手里有肌肤的温度。   他有点儿手控。   之前没注意到,就是在开学第一天,看到季遇那一天,才意识到的。   他迷恋那双手。   要再去看一眼。   于是他下床了。   下床他就知道,这不是一眼能解决的问题了。   这人长得……也很他妈对胃口。   从来没这么对胃口过。   他看着那支旋转的笔,莫名想笑。   无数从没想过的奇怪念头就这么旋转起来了。   故事、或者是套路,也就这么开始了。   励啸让季遇教他转笔。   这可以让他顺理成章地,人生中第一次被另一人的手抓住,也抓住另一人的手。   他全身僵硬,然后发麻,终于沦为上瘾。   就是这种感觉,他长这么大,就是期盼这种感觉。   没有人知道,他在心里模拟了多少遍牵手的场景。   那又是什么时候,这种肤浅的喜欢变得更深呢?   他记不清了,大概所有一见钟情都会覆上日久生情的滤镜吧。   尤其是那天,在京城,他发烧了。   他竟然在照顾他。   他长这么大,就从没被人照顾过。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感觉自己都被一种诡异的情感搞化了。   “谢谢你啊,大神。”他说。   闭上眼,他立马就梦见他了。   梦见他们在床上摸来摸去。   他吓了一跳,又睁开眼。   他真的在摸他。   但他一睁开眼,他就立马把手移开,像辩解似的嘀咕一句:   “还没退烧。”   他嗯了一声,唤他:“大神。”   他们对视。   又躲闪。   不一样了,他知道。   从他梦见他开始,这个大神就彻彻底底不一样了。   “在想啥呢。”季遇把励啸从回忆里拉回来。   “你别这么发愣,我怕你脑袋真摔傻了。”他严肃表示,贴贴他的眼皮,“现在还犯困吗。”   “睡了十几天,再困那我真要死了大神。”励啸又笑。   他握住季遇的左手,抬起来欣赏把玩,饶有兴致地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   是过于低调的银色,显得有些黯淡。   “这戒指咋样,影响你比赛发挥吗。”   “还行。”季遇说。   毕竟你买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这种三块钱的地摊戒指,会加大摩擦呢。”   “……???”季遇差点儿被呛一口,“这戒指多少钱?”   励啸一副仰不愧天的表情:“三块哈哈。”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对我们爱情的侮辱。   “还不怪你。”励啸振振有词地解释起来,“我本来是想把烟花棒给你,自我感觉已经很浪漫了。结果你竟然想什么求婚,我怕你到时候失望,就在路边摊捞了个戒指逗逗你。”   “……逗你妈。”   季遇想起老朱之前说这戒指看上去有点儿粗制滥造,他还骂他不识抬举。盲猜既然是励啸买的,起码也得七位数。   白瞎了。   白瞎了啊。   他二话不说,转着戒指就准备摘下来。   “礼轻情意重哈,你不可能真以为我要用这个给你求婚吧,那我肯定会亲自给你戴上啊,怎么会插到烟花棒里,烧糊了咋办。”   “……”   季遇把戒指摘下来了,他把它甩到励啸微耸的锁骨里,爬起来,一副被欺骗感情的决绝表情。   励啸又笑着把他拽下,一阵冲击力,戒指又弹到床单上。   他把它夹起:   “来,我给你戴上。你闭眼。”   “闭个屁。”   “大神,你变了,你虚荣了。”   “嗯对。”季遇冲励啸竖中指,眼睛眯着,很跋扈地说,   “顶流,现在这手是世界冠军的手了,你三块钱的戒指圈不住了。”   励啸看他这表情觉得很可爱,咬着唇笑,把他中指包起来:   “那咋办,圈不住手,圈脚可以吗。”   “???”   后面他们一阵疯闹,励啸就把这戒指圈在季遇小脚趾上了。   很难不说一个变态。   而到了这天晚上,【一星一素】官博趁着季遇夺冠的热度,又发布了三组嘉宾的ending写真。   虽然励啸和季遇拍得早,但因为等着另外两组录完,所以就拖到了现在。季遇都快忘了这茬了,这会儿看着精修过的滑板图,好看得过了头,忍不住一直右键保存。   励啸也在看,他翻了翻一星一素的微博,看到“励啸先生与季遇先生已确认在S国篇拍摄结束后暂时退出节目”的声明,有些遗憾又不满地啧了一声。   “大神。”   “嗯?”   “你接下来有啥事儿?”   “还没想好。”季遇回答。   他以前就想夺冠,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没有。   大概就像曾经期盼高考结束,以为考完会有强烈的解脱感,也没有。   完全没什么过多情绪,反而是一瞬空虚。   生活还在继续,一个篇章结束,又是下一个篇章来临。   “我也没啥事,你不是说放假吗。我们再去录综艺吧。”   “什么?”   “把暂停的一星一素录完,还可以赚点儿广告钱。”励啸伸伸懒腰,冲他眨眨眼,“好不。”   季遇看着他,看着他乱七八糟的银灰色头发,和在宾馆灯光下落于五官的光芒。他想起就在几个月前,这人从五星级大酒店里的旋转门里走出来,也是那样光芒四射。   当时他以为自己没什么情绪,他这么自欺欺人,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了个不争气的念头:   我勒个去,这个大帅逼前任。   他迅速溜进卫生间深呼吸了两口,骂自己神经病。   然后帅逼前任就来打招呼了。   他二话不说,脱口一句滚。   快滚,不想看到你这张勾起回忆产生幻想的脸。   那个时候季遇还不知套路,但相信缘分。虽然他觉得是孽缘,但玄妙莫测间还是摸出了点儿火星,让他有些犯贱地欣喜。   他和姓励的,火星从未散去。   季遇笑,把励啸头发拨了拨:   “好,我们再去拍。”   他开始相信生活是个圈,无论是无疾而终的恋情,还是无疾而终的综艺,都会等来一个属于它的结局。   于是,一周后,【一星一素·啸遇篇】就这么上线了。   这是个一明星一素人组成的双人组综艺,明星是内娱顶流、个人唱跳爱豆励啸和刚刚获得WSPG转笔世界大赛冠军的季遇。   两人看着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但偏偏是对情侣。   嗯,这是个纯秀恩爱的无聊恋综。   他们第一天的任务,是骑自行车去挖菜。   但有些人永远倒霉。   比如励啸才骑一半,他的车链子就掉了。   他蹲下身来修。   季遇靠着自己的车座懒散地勾着脚看他,看他最迷恋的宽肩撑着橘红色的晚霞。   他沉醉这样的场景,用力吸了一口。   “你感冒了?”励啸听到声音问。   “没。”季遇说了句骚话,“我在吸日落。”   励啸一声低笑,声音氤氲在四溢的暮光中。   他站起来拍拍手:“不行了,我不会修。就走路吧。”   “好。”季遇说,脚往后一搭,把自己这边的刹车踩下。   励啸往前抬了抬下巴。   小G走在后面跟拍两人,觉得他们一黑一白的背影仿佛能烙印黄昏。   “此情此景,我又想起一句诗。”励啸边走边说。   季遇保持沉默,以他上次滑沙的经验,励啸的诗绝对不是诗。   但他还是捧哏般问:“什么。”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嗯。”   励啸偏头,看着季遇漆黑的眼睛都纳进了绚丽的橘色,不禁屏住呼吸。   他沉声,慢慢继续:   “好像有点儿违和。”   “日落不用吸,我们也不是断肠人。我们应该是——”   “我知道。”季遇拉过他的手,捏了捏,冲他笑了。   他率先抢答,声音弥散在秋日傍晚的煦风里。   “是脚踏日落,与你一季绝尘。”   【正文完】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