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废后她要权掌天下》作者:林一衣   简介:   我陪着他从废太子走到了九五之尊,他回头灭我母族,杀我父亲,夺戚家兵权。   我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我父亲一命,而他赐了我一碗绝子汤。   我想烧死自己来结束这苟延残喘的屈辱生活,他挑断了我的手筋和脚筋。   从此长春宫永远有人盯守,长灯不眠。   而我求死不能。   群臣要他废后,我求之不得。   可他却突然说我伴他十年犹如故剑,糟糠之妻不能弃,我便知道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长春宫里我肆意挥霍,风流放荡,文臣辱骂,武将激愤。   他却说:“她欢喜便好。”   明灯不灭,帷帐轻动。   他跪在我床前,声音嘶哑。   “今夜,我能……”   “呵,滚。”   纪昀深看着戚常念熟睡的面容,他知道她身上有很多疤痕,却从未显露人前。   右手手腕有一道,是那年废太子府里没有吃食,她去树上摘野果子的时候,不小心跌落戳伤所致。   胸口那一道,是那年他重返太子之位,有刺客刺杀时她替他挡下的刀。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他以为他对戚常念永远只会有利用,却不想这偌大的皇宫再繁华再热闹也比不上戚常念一句“滚”。   —— 正文不是第一人称。   真古早、渣贱、狗血虐。   心情不好,占个古早狗血渣贱虐文的坑发泄一下。   就是想被人亏欠,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理直气壮地谴责他!毫不客气地戳他肺管子!   真·各种古早狗血情节烂梗都有可能出现。   he、be看心情。?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虐恋情深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常念,纪昀深┃配角:张潮生、郑蓉儿┃其它:   一句话简介:肆无忌惮、尽情谴责。   立意:活着才有机会反杀。 第1章 、废人   ◎隆兴元年,明惠帝纪昀深登基,杀戚家,立郑氏,革世家,剿逆臣◎   隆兴元年,明惠帝纪昀深登基,杀戚家,立郑氏,革世家,剿逆臣,兴百姓,面相温和但手段果决,掌握朝堂之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后换年号隆兴,寓意昌盛兴隆。   *   除夕夜,大雪如柳絮般纷纷扬扬飘下。   整个盛京城银装素裹,却依旧不掩它的繁华,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和缠绕的红绸在风雪中飘摇,红白相间,越发艳丽多姿。   太和殿内正在举办除夕宴。   外边风雪凄冷,殿内温暖如春,一片欢声笑语,席间觥筹交错、燕舞笙歌,丝竹之声绵延不绝。   纪昀深端起金樽,轻抿了一口,龙泉酿入喉,酒香醇厚,他眉眼间依旧是旧日那副温和寡淡的做派,只是身上的气质已经掩盖不住身居高位、再无威胁的自在和得意。   身旁的郑贵妃见状,也轻拈起了酒杯,对着纪昀深笑意盈盈道:“新的一年,臣妾恭祝陛下万事顺意。”   纪昀深回眸,谦逊内敛的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眸光柔软道:“借贵妃吉言。”   然后与她一道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樽,关切道:“这酒烈,贵妃小心身子,可莫要贪杯。”   听言,郑贵妃羞涩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完全沉溺在纪昀深专注温柔的目光里,娇羞道:“臣妾知道了,陛下也小心身子。”   “好。”纪昀深微笑道,回身与其他朝臣饮酒。   旁人见这一幕也忍不住艳羡帝妃郎才女貌、恩爱情深。   帝妃不拘小节、与众人同饮欢庆,底下的朝臣更是感恩戴德、欢欣满怀,尤其是各路权臣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最角落里的一个小官瞧见了,也忍不住举起来了杯子,仿佛自己也和他们一样位高权重,被众人景仰敬重,顿时心底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叫崔廉和,按理来说,他这样新入宫的小医士是没有机会来参加这种级别的除夕宴的,但今年新帝登基,又刚除了心头大患戚氏一族,陛下实在高兴,便御赐众人恩典,允许在京所有八品以上的官员都前来一尝除夕宴,这才让他沾了这个福气。   不过他那个死板的师父张潮生没来,说什么太医院不能没有值守的人。呵,以为他不知道,还不是怕长春宫那个疯婆子又发疯没人照顾、病情恶化。   整个盛京城谁不知道陛下不喜欢那位,偏他还往边上凑,真是没眼力见,难怪空有一身好医术还在做个普通的小医官。   活该!崔廉和鄙夷地吐了口唾沫,心底暗骂这老古板不会做人,没准还要连累自己。   他一时没忍住,便多喝了几杯,脸上都有些泛红,不多时,便迷迷糊糊、毫无形象地醉倒了。   而另一边,那个所谓的老古板张潮生给其他嫔妃请完脉之后又提着医药箱冒着风雪赶到了长春宫。   他抖落了头上和肩上的积雪,稍稍等身上的寒气去了些,才走进屋内。   可一进门,便觉凄寒入骨。   这屋里同外边根本没有不同,甚至更冷,没有炭火也没点灯,一片漆黑冰冷,哪里像是皇后住的地方,倒像是乞丐住的漏风破庙。   张潮生微怔,赶忙点燃烛火,顿时屋内都亮堂起来了。   只见屋内满室狼藉,地面上乌黑色的汤药撒得到处都是,房间里弥漫着难闻、令人作呕的气息。地上还有摔碎的碗,光滑的碎瓷片泛着冷光,倒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手脚无力地靠坐在软榻上,身上被绳索捆着,披头散发,衣衫上还沾着漆黑的药渍,黏在身上,冰冷又狼狈。   当值的宫女太监早不知躲到何处去了,也无人收拾,就任由她这样脏兮兮地坐着。   戚常念忽然感受到了这突然亮起的光线,一时间不适应,眼眸微闭,睫毛颤抖,再睁开时只见张潮生站在她眼前,她微微垂眸,没有丝毫反应。   张潮生立刻走到她身旁,放下医药箱,解开她腰上的绳索,忙问:“娘娘没事吧?其他人呢?”   她不说话,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极了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   张潮生叹了口气,有些慨叹又有些惋惜。   昔日最是风光不可一世的戚家女,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就连身边宫女奴才都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将她捆绑在塌上,可想而知,平日里过的是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   哎,当真是唏嘘不已啊。   他沉默了一瞬,咽了口口水,安慰道:“微臣今日来得匆忙,明日再给您带些炭火来,到时候就不冷了。”   戚常念还是没反应。   张潮生也束手无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道:“微臣给娘娘复诊。”   见她依旧没有回应,又低声道:“得罪了。”然后便开始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可他刚一伸手,戚常念的手便微颤着移动了一寸,哑声道:“别碰我。”   张潮生的手顿在空中,立马道:“皇后娘娘,微臣只是想、”   “呵——皇后?”戚常念眼睫微动,缓缓回头,看着这在新年夜唯一一个光顾她长春宫的人,苦笑道:“我一个逆臣之后,如何当得起这个称呼。”   “陛下一日没下旨废后,皇后便依旧是皇后,微臣不敢僭越。”   戚常念看着他,沉默良久,然后短促地笑了一下,了然道:“难怪你这么多年升不上去。”   她被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厌恶她至极,他多啐她一声,指不定还能多讨好纪昀深一分呢。   张潮生不理她挖苦,低道:“娘娘见谅。”   随后强行掀开了戚常念的衣袖,除去旧日的一片烧伤,手腕上包扎着的白布已经被染红,他眉头微皱,又脱下她的鞋袜,检查脚上的伤口,都是如此,分明是冬日,伤口却迟迟不见好,溃烂流脓,还混着血,其状实在可怖。   张潮生行医多年,却还未见过这般不配合的病人,一时间有些气急,失了分寸,责备道:“你若是再任性胡来,这伤就真的好不了了,到时候才是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戚常念听他训斥,丝毫没有感觉,反倒是讽笑道:“这不就如他的意了,让我真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眼底全是悲愤。   张潮生唇瓣紧抿,“不论是为了什么,娘娘不当拿自己的凤体胡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理当、”   “他们死了,我父母已经死了!尸体挂在城墙上,是任人辱骂的逆臣!”   戚常念突然被刺激到,情绪失控,一声怒吼打断他的话,脸上的假笑撕碎得彻底,双目通红,只余下刻骨的恨。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巴掌甩在这个对她说教的人脸上,让他闭嘴,可是她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她手脚上的筋脉被人挑出来一点点割断,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废人,血流满地,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她被永远地彻底地困在了这里,成了一个废人。报仇报不了,死也不能死,她什么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像条臭虫一样被人恶狠狠地丢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发烂发臭!   戚常念额角的青筋暴起,眼底蕴藏的恨意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吞没,可她还是站不起来,也没办法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她是个废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你杀了我吧,求求你,帮帮我。张潮生,求你了,杀了我吧。”   张潮生看清了她眼底强烈的乞求,一时间也有些怔住了,有不愿可更多的还是心疼。   “娘娘……”他摇着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却怎么也不能答应她。   “杀了我啊!杀了我!”她大吼。   可他还是没办法答应她。   张潮生看着她瘦削的面庞,手微微扬起,想碰一碰她,最后还是忍住收了回来,避开她的眼睛,拿出药膏替她换药。   她也看清了他眼中的自己,歇斯底里,面目可憎,像极了一条可怜虫。   她冷笑一声,刻意忽略那一抹心疼,撇过脸,冷漠道:“你既然帮不了我,就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张潮生的手微顿,继续换药。   房间里,一室静默,两个人都不再开口。   他换好了药膏,看着戚常念手腕上洁净的白布,沉默不语,缓缓起身,沉默地将房间里的脏乱都打扫了一番,累得额角滴汗。   可她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张潮生也不敢看她。   直到他提起药箱要离开的时候,张潮生才回身看了戚常念一眼,迟疑了一瞬,说出了那些思虑良久后的话,“当日没能救下叔父已是我无能,如今我不能不管你。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一定会救你的。”   戚常念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彻底偏过头,不看他。   张潮生长叹一声,转身便要离开,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风雪直接刮到了脸上,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顿住脚步,背对着她,轻声道:   “念念,新年快乐。”   年年岁岁,我都盼你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说:   我又回来开文了。今年想好好写,多写几本。所以不会看评论区,不想影响自己情绪。不要撕逼,不要吵架。总结:还是那句话,男主又渣又狗,女主又蠢又白,作者写的烂还玻璃心,慎入。晋江文章千千万,不合胃口你就换。我们有缘江湖再见。   ——   面首不能写,改名字了,看起来很剧情流,应该大体还是感情流。所以剧情流姐妹可能要失望了,抱歉。   ——   排雷被戳删掉了。忘记复制了。   总结就是一句话,记得区分现实和小说,小说里看看得了,现实记得报警。就这样吧。   ◎最新评论:   【看到文案作者的话就想收藏哈哈哈好可爱】   【我总感觉男主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他之前也说了反正那些女人也不会有他的孩子,那就是他肯定对自己做了什么,或者他根本没碰过那些女人,他有替身?原谅我因为狗血剧看多了,看到这总感觉渣男?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不过不管怎样他渣还是渣的,我期待女主当女皇然后后宫男宠三千,气死渣男。给他戴绿帽子,只想给他戴绿帽子。】   【突然想看这种类型的,还是be的好毕竟有人命隔着,而且还是自己的亲人】   【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男主不配he】   【男主这种渣滓是不配得到he的,我能想到关于他最和善的结局,可能也就是女主权掌天下后,手脚也给他废了,然后灌一碗痴傻药放在后宫当一个美貌的废物男宠。】   【真古早,我先看看是不是这个味】   【给这种文来点分】   【不让这男的失去一切还谈让他痛苦?】   【评论区比较好好笑,居然有人说看哭了hhhhhhhhhhhhh】   【这简直是在糟蹋故剑情深的典故啊,好歹让男主失去一切了在痛苦呀,女主不爱他,就痛苦了?他断手断脚了吗?他被绝育了吗?他被灭门了吗?好歹两人在平等的位子上,再来谈痛苦啊】   【啊这种“杀我全家”的类型还有he的可能?那女主父母是得对她多差才能和杀父/母仇人he啊?(哆啦A梦惊讶)】   【但凡是个he。。。那只能说渣贱锁死】   【蹲个坑,男主死了那个be就看,女主权掌天下男主死了那种he也可,要是不是就算啦】   【父母被这样还能he咱说可真】   【还是喜欢这种古早虐文,只要女主不犯贱就好】   -完- 第2章 、留下来   ◎张潮生走后,戚常念一个人沉默地靠坐着发呆,银辉透过窗户缝隙洒落◎   张潮生走后,戚常念一个人沉默地靠坐着发呆,银辉透过窗户缝隙洒落在她身上,显得更加凄凉。   她微微抬眸看着外边苍冷的明月,面容清冷,侧影孤寂,她方才听见了他说的话,他说:“念念,新年快乐。”   新年了啊。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那纪昀深呢?他在做什么?   往年除夕夜宴都是她陪同他出席,如今他坐上了最高位,她却被困在了这里,成了疯子,讽刺啊。   听说他又纳了新的妃嫔,一入宫就封为贵妃。   也是高贵的世家女。   陵阳郑家的女儿,父亲在先帝时就位居太傅,地位不比她戚家低。   呵。   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一个娶新妇,一个被困成囚。真是太大的笑话。   可她却笑不出来。被这四四方方的宫殿,小小的屋子困得久了,人都变得麻木了,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充满了腐烂发臭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她发疯抓狂。   她想死,她只能期盼自己的身体能差些,日子能短些,这样就可以快点死掉。   可就是这样的幻想也很难实现。   她缓缓闭眼,思绪纷飞。   她出生于怀北戚家,将帅世家,父亲是怀远大将军戚在安,母亲是骁骑女将李媛姝,二人同心,携手并肩,纵横沙场,并称北疆雌雄双神将。   而她性格刚强,自幼跟着父母征战沙场,走南闯北,战火里来硝烟里去,风风火火地从一个孩子长成了大人。   那年春天。   父亲带着她和母亲回到盛京城述职。   那是她第一次回京,也是她后来所有噩梦的开始。   听父亲说,当时京中夺嫡之争已尘埃落定。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选择回京,趟这浑水。   苏贵妃之子五皇子因母家失势,无力相争,皇后刘氏养子被废,唯有亲子七皇子刚刚出生,只待年岁一大便会册立太子。   可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那时的戚常念还不认识纪昀深,也不知道他就是传说中被废掉的那个太子。只听同行春猎的伙伴说起过,太子在外宾之宴上被南疆圣女国进献的蛊蛇吓得晕倒,严损国威,后来因此被废。   她瘪了瘪嘴,举起长弓,瞄准远处的猎物,和他们开玩笑道:“国宴上被吓晕确实有损国威,若是我在,定是一箭就将那什么蛊蛇射死,叫他们南疆再不敢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   长箭破风而去,一下就射中了猎物。戚常念立刻驾马前去收获自己胜利的果实。   可走得近了,却发现一堆人围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她原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却见下一秒一匹矮马突然发疯,前脚抬起,直直地高耸站立,尖叫一声,下一刻便拖着自己倒地的主人在猎场的林间飞奔而去,而身后那堆人还在放声大笑。   她这便明白了这些人在做什么,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惊得那些人立马回头,只见带头的人不过十五六岁,身着黄色骑装,腰束革带,手握描金嵌玉的长弓。   她蹙眉,皇子?   这般年纪又这般行事,恐怕是苏贵妃之子三皇子。   她抿唇,电光火石之间,猎物都不要了,抬手握着缰绳驾马跃过他们,直追那匹发疯了的烈马。   林间的枝叶在耳边刮蹭,狂风呼啸,戚常念疯狂追赶,一边驾马,稳住自己的身子然后从马上站起来拈弓搭箭,然后“咻”的一声箭响,利箭穿云而过,直中马腿,疯马“轰”的跪地倒下,惊起一地尘埃。   她从马上一跃而下,扔了弓箭,赶紧检查那人的伤势,只见他半边衣裳都被拖烂了,侧脸也有许多红色的血痕。   她拔出自己腿上的匕首刚要割断马蹬上的皮革,解开他被卡住的右腿,就听他狠道:“滚开。”   戚常念手微顿,继而利落下刀割断皮革,把人拖到一旁的树边靠着休息。   她这才有机会看清他的容貌,他双眼微闭,唇色苍白,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绝色无双的容颜。流畅的下颚线让他看起来无比精致,凌乱的长发和脸上的血痕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凌虐感。   这是她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和她从前见过的那些男子都不一样,他是美丽的,柔弱的,像天上的仙女,但他又是男子,这两种气质在他身上一结合,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精致但又富有生命力的瓷娃娃,倔强又矜贵。   让人特别有想保护的欲望。   少女时初见便一眼钟情,将把人记在了心里,于是当她面对他的背叛和残忍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生来烈性,活生生地逼着自己把他从血肉里剥离,后来就只剩下了恨与绝望。   纪昀深勉强抬眸,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他方才被拖行时就迷迷糊糊看见了她一身骑装,驾着骏马奔驰而来,从天而降,将他救下的身影。他撇开脸,哑声道:“多谢救命之恩,姑娘可以走了。”   戚常念拧眉,这人怎么脾气这么大,她救了他他还赶人。   她不满地瘪瘪嘴,不和伤患一般见识。   然后回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离猎场已经跑得很远了,而她的马方才情急,忘记让它停下,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道:“你叫什么名字啊?这儿好像离猎场挺远的。”她才来京城不久,还是第一次参加皇家春猎,根本不熟悉猎场,“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你的伤得赶紧让太医瞧瞧。”   纪昀深疼得直皱眉,看着她未出声。   良久才道:“纪昀深。”   戚常念瞪大眼睛,惊呼:“原来你就是那个废太子啊!”   纪昀深:“……”   她看他穿得如此朴素,一身白衣袖子上都有些破了,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家里境况不太殷实,这才成了那些权贵戏耍的玩物。   没想到竟是废太子纪昀深!   难怪长得这么好看,他母亲的美名可是天下皆知。   和传闻里那个胆小懦弱还怕蛇的人倒不太相似,身上伤痕累累也不见他喊过一声疼。   戚常念立马跪地恭敬道:“参见废、啊不,五皇子,民女戚常念是怀远大将军之女,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您不要责怪。”   戚常念一想到自己刚才像拖猎物一样把人拖到这儿赖,瞬间头皮发麻,这样太大不敬了。废太子那也是皇子,怎么说也比他们这些外地的官儿要厉害些。戚常念可不想给自己父亲惹麻烦。   纪昀深没有说话。   他认出来了。   她一身武艺,马术了得,箭术高超,看起来便不像是京城中富养的那些娇小姐,更何况,她射箭之时眼里还带着赤/裸裸的杀气,那是普通人所没有的,而且他在京中从未见过她。   还有一点便是……京中的人根本不敢管他和三皇子的事。   戚常念见他还不叫自己起来,便悄悄抬头打量了他一眼,他就那么斜晲着自己,她瞬间有一种自己干坏事心虚被人抓包了的感觉,尴尬地喊了一声,“五皇子……”   纪昀深只闭眼道:“往南走有一条小河,沿着那条河往回走五里路,就能回营帐了。”   “是!”   那日,戚常念背着纪昀深走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好在是赶巧遇见了出来找他们的人这才回到营帐。两人分开之后,她还想过要拿些药物给他,但只听他身边的人说,他早就被侍卫送回宫中了,还有叫她以后不要再去找他。   戚常念那时还颇为不高兴,这人这般忘恩负义,难怪朝中没什么人支持他。   可如今枯坐在这冰冷的长春宫的戚常念却觉得那时的自己到底是有多么愚蠢,才会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过厌恶之后还乐颠颠地追着他跑。   她眼角麻木地落下一滴泪。   如果那时候她就放弃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偏是她愚钝,被纪昀深屡次三番拒绝之后还看不出别人的心意,等到他愿意对她微笑,对她温柔小意的时候,她竟真觉得是自己打动了他的心,对这背后的算计和筹谋丝毫没有察觉。   那时,她听纪昀深说了很多事情,比如他幼时是如何在梅嫔身边长大的,又是如何被送进皇后宫里的,如何当上太子,最后又如何被废。   他的言语明明很平淡,好像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经历这些大起大落都是稀松平常的。可落在戚常念眼底却很是心疼。   他身上没有怨恨,没有痛苦不甘,只是笑着对她说:“等再过两年,我就能出宫建府了,到时候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很好。你要不要来?”   他就那么一问,可戚常念却是满脸通红了,低头道,“我、我是要跟父亲回沙北城的,边城守将无诏不得入京。”   “那你能不回去吗?留下来。”   就那一句话,让戚常念彻底陷入了情网。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和父亲争吵一定要留下的,也忘记了父亲是如何劝阻她的。   只记得最后她说:“父亲,我自幼随你们在边关长大,从来都是保家卫国,不曾惧过,可我保护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见他常常受难,却不能保护在他身边保护他,我不甘心。”   她哀求,“父亲,你就让我任性一次,成全我们吧。”   她犹记得当时她说出这些话之后父亲沉默伛偻的背影。她一直知道父亲心中对她是有愧的,也知道说什么话他无法拒绝。他总觉得她好好一个女儿家,天天跟着他们打打杀杀,从未学过那些什么寻常女子的女红刺绣,琴棋书画,真真是亏欠了。   父亲最后默认了这桩婚事。   走之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父亲还说:“你要留,我拦不住你。可京城水深,一旦将来你在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赶不及来助你,也救不了你,更不能救你。你可明白?”   戚常念心口绞痛,如果她知道后来会是这样的结局,那她恨不得父亲忘了她这个女儿,不要爱她,不要来救她,更不要再念着她。   可偏偏他们没有一个人说到做到了。说放下的人没能放下自己的女儿,说会爱护她一生的人却是真的杀尽了她的亲族,将她彻底变成废人。   纪昀深!   作者有话说:   纪昀深以死谢罪。不要客气地骂他谢谢。ps:架空,所有的设定都是我乱捏造,各个朝代杂糅的,不要深究。   ◎最新评论:   【狗血我不怕。我就怕女主脑子一抽,最后原谅渣男。这样的话,不是渣男的错。是女主自己的问题了就。】   【垃圾东西!!!!】   【打卡!】   【求be。狗男人不配】   【果然世事无常】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章 、废戚后   ◎而另一边,雪夜下的太和殿,歌舞升平、群臣宴饮至后半夜。醉的◎   而另一边,雪夜下的太和殿,歌舞升平、群臣宴饮至后半夜。醉的醉,醒的醒,大多半梦半醒,殿内有些静谧,丑时已过,便是纪昀深也有些困倦了。   原是再等至天光熹微之时,守夜结束,众人便可带着满身喜气,皇恩浩荡地回去了。   可架不住有的人多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儿,便开始胡言乱语了。   礼部侍郎何忠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立马高声道:“陛下,臣以为,今日除夕,按照旧例,皇后娘娘应当出现在国宴上,陛下身边坐的也不应该是郑贵妃,如此是逾越了礼制,于理不合,于祖制不合。”   此言一出,郑贵妃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很是难看,煞白煞白的,像极了外面厚厚的大雪。   殿内的舞乐也都停了下来,还在交谈畅饮的大臣也都在一瞬间清醒,纷纷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大殿内静得能听见人的心跳声,四周仿佛突然都冰冻上了。   睡着的崔廉和脊背上染了一丝凉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就要清醒过来,手不小心一挥,旁边的酒杯被抚倒,滚落在地上,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尤其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吓得他立马跪地。   这朝堂之中,谁人不知,那位可是陛下的不可言说之人。   当年陛下娶戚家独女,借戚家上位,从废太子一跃成为如今的九五之尊,过后却是以戚家以权谋私,为祸百姓,围皇宫、杀先帝,意欲谋反的罪名将其铲除。   此事孰真孰假无人得知。   但戚家却是真的败了。   怀远大将军极其夫人尸首挂在法场三天三夜,其女戚常念也被囚禁,并废除一身武艺,手脚尽断,形同废人。   崔廉和至今还记得当时皇后娘娘火烧长春宫,以死鸣冤的壮举。   尤其是她控诉的话,   “狡兔死走狗烹!八千里来流血路,铺就你的金王座,座下冤魂谁能数,尸骨无数!尸骨无数啊!试问座下冤魂归何处,尽是我、戚家断头魂!”   崔廉和回想起这句话身体不由自主地抖擞了一下,感觉后背都阴森森的,真是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啊,怪让人瘆得慌。   不过现在都没几人知道,也没什么人敢说。   大殿之内,无人敢出声,也没人敢直视天颜。   纪昀深面带微笑,脸色温和地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没说话,任由他跪在地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底下的人来说,仿佛是一场酷刑,度日如年。   良久之后,纪昀深瞥了一眼身旁的贵妃,见她花容失色,微微一笑。   郑贵妃这才缓了一口气,也回了陛下一个温柔的笑。   底下的大臣见状,便有人揣摩了陛下的心思,自告奋勇地走出来,驳斥道:“何大人此言差矣,天下谁人不知,那位是逆臣之后,陛下饶她一条性命已是仁慈。如何还能让她以一国之母的身份出席国宴?”   何忠绪不知是喝酒喝上头了还是如何,丝毫不惧道:“若是皇后娘娘犯错,自当受罚。只是皇后虽是逆臣之后,却早已嫁给陛下多年。更何况,陛下一日不废后,皇后便一日是皇后。微臣身在礼部,只知一切按照礼制行事,任何人不得逾越礼法!”   言语间,他眼眸犀利地看着郑贵妃,吓得郑贵妃手一紧,却见陛下正惬意小酌,恍若没有这回事。   旁边出言的户部侍郎顿觉头皮发麻,暗骂何忠绪这个死古板,没事找事,那戚家都灭了,其女也形同废后,陛下良善,饶她一命,就他还在这儿给郑家和陛下找难堪,当真是活腻歪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郑严脸色也微微冷了下来,先帝在位时他便是太傅,如今新帝登基,他的女儿又入宫一跃成了贵妃,自然是风头无两。   郑太傅摩挲着手边的酒杯,指尖温凉,他最讨厌那些给人兴头上泼冷水的没眼力见的蠢货了,坏人兴致。   他微微瞧了一眼旁边的大臣,只见礼部尚书刘徐站了出来,通身气质沉稳,恭敬道:“臣以为,既是皇后娘娘还在其位,依照礼法,何侍郎提出让皇后出席国宴也并无错处,只是若让逆臣之后尊为国母,更不合礼法。”   “哦,那爱卿有何见解?”纪昀深终于出声,微笑问。   “臣以为,当去旧迎新。”刘徐掷地有声道,众人心惊胆战了一瞬,偏他还更加直白,掷地有声道:   “废戚后,立新人。”   此言一出,立即将太和殿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废戚后不过是小事一桩,戚后早已成了个手脚尽断的废人,不足为患,若不是陛下生了恻隐之心,恐怕她早就被赐死了。   只是这立新人里头便大有学问了。   立哪位新人,谁家的新人,何时立新人。   如今宫里还有能担当中宫之位,国母之能的妃嫔吗?   众人耳聪目明,都没有出声。   如何没有呢。   这上面可不就坐着一位最合适的人选?   郑太傅这边的人立马就机灵了起来,只见群臣进言此起彼伏。   “臣以为刘尚书所言有理,陛下登基初年,便扫清逆臣,革除世家,可见天佑陛下,事事兴隆,若能一举彻底清除旧日毒瘤,选立贤后,恐怕更能兴我大楚国运,扬我大楚国威!”   “臣附议!臣以为贵妃郑氏虽出身世家却心地纯良,且近来伴陛下左右,未曾出过差错,实有国母之能。臣恳请陛下立郑氏为后!”   旁边的郑贵妃立马诚惶诚恐地跪地:“臣妾不敢。”   郑严也站出来佯装阻止道:“小女德薄,实在是难以堪当国母重任。”   可太和殿内请求之声依旧不绝于耳。   有人道:“若是郑贵妃都不足为后,天底下哪里还有女子配得上呢?望太傅莫要推辞。恳请陛下废戚后、立郑氏!”   只见哗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头,“废戚后、立郑氏!”响彻云霄。   倒是还有小部分没跪的,有的手里还捏着酒杯,一脸茫然,有的还在观望,有的本就与郑家政见不合,不愿跪地。   可架不住这请愿的人实在太多,其他人也逐渐弯了膝盖,大喊:“废戚后、立郑氏!”   从始至终,纪昀深的脸色都丝毫未变,他摩挲着酒杯,一直微笑地看着这些黝黑的脑袋。   然后又瞧了一眼外边,天边露出微光,呈现蒙蒙亮的模样。   所有人的高呼弄得那叫一个群情激奋,好似赶鸭子上架一般把纪昀深就架在了那个位置,可他却语气温和淡淡道:“今日是家宴,就不谈国事了,此事容后再议,都退了吧。”   如此一来,四两拨千斤,倒叫其他人不好再开口,众人只得退去。   群臣散去,一瞬间殿内便空荡了下来,徒留满室静谧,纪昀深打发走了其他人,连楚楚可怜的郑贵妃都没有例外,可自己却没有离开。   他手撑着额头,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眸,显得格外慵懒,好似方才的闹剧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像一只小猫就这样随意地睡着了。   身旁的大太监李德善瞧着,担心他着凉,可也不敢在他熟睡的时候打搅他,便只好悄悄叫宫女去拿件大氅来,他在原地守着。   他原是先帝身边的人,后来到了纪昀深身边,跟着他的年限不算特别长,却也知道些许他的过往。   纪昀深原不过是个小小的嫔位之子,母亲梅嫔,冲州县丞之女,出身低微,凭借一身好姿色,在选秀之中脱颖而出,后来又偶得皇嗣,荣宠一时。   只可惜有孕之后,不知是怀胎时太过贪嘴还是如何,腹中胎儿过大,后来难产差点丧命,加之腰腹膨胀过大,生产后也未能恢复如初,渐渐地荣宠散了不说,连原来的安稳日子也没能保住。   宫中本就是最踩高捧低的地方。   没了恩宠,又比皇后先生出皇子,贵妃便也罢了,身后有母家撑腰,可她一个小小的嫔位,又失去了以色侍人得来的恩宠,在宫里这日子可想而知。   母子二人都过得清贫困苦,尤其是梅嫔一下从高处跌落便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所以,小时候,五皇子身上常常能见到淤青。   原本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怎么看也是当不上太子的。偏当时皇后刘氏和贵妃苏氏相争,苏贵妃凭借子嗣处处压皇后一头,皇后苦恼已久,寻了多少法子都不顶用,眼见着就要因为无后而落败,她便决定将纪昀深养在身边,算作倚靠。   后来皇后又乘热打铁,利用自己母家清河世家刘氏的势力借机推纪昀深上位,成为太子,并拔除了苏家在朝中掌控权势的大臣,这才算是将贵妃狠狠地打压在了身下。   本以为一切就此尘埃落定,可未曾想到在纪昀深成为太子后不过三天,皇后便查出来有身孕了。   一时间众人哗然。   纪昀深的身份也变得尴尬了。   别瞧着如今的纪昀深从容温和,当初的他可是出了名的胆小懦弱,烂泥扶不上墙。   他早年养在梅嫔身边,性格内向自卑,沉默寡言,见了人也不爱叫人,总是躲起来。后来到了皇后宫里也难改这般习性。说得好听点叫温和敦厚,说得难听点就是小家子气,所以皇后也不大喜欢他,觉得他没有一个皇子的气度,更没有太子的风范。   选他本也是无奈之举,这下好了,自己怀有身孕,虽然是男是女未可知,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皇后欢欢喜喜地怀着孕,等待自己的孩子降生,对纪昀深便更不上心了。   讽刺的是,十月怀胎后竟真的生下了一个皇子。   如此,皇后便又生了心思。   她原就不喜欢这个儿子,如今有了自己的骨血,哪里还能让太子之位落到外人手里?   然太子之废立乃是国之根本,不能随意行事。她曾假意和皇帝提过一嘴此事,皇帝虽也对这个儿子不满意,觉得纪昀深太过懦弱,不适合做帝王,倒也还没想要废他。   但偏偏后来楚国外宾之宴,他闹出了太子怕蛇的笑话,让楚国颜面大跌,如此这般,便真的被废了,成了大楚第一个废太子。   而他以这样的身份开局,认识戚家女后,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九五至尊。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宫女拿着大氅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李公公从过往的回忆里醒过来,接过大氅刚要将它披在陛下身上,就见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眸光如炬,仿佛一匹嗜血的饿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李公公吓得一惊,连忙跪地磕头,颤道:“奴才惊扰圣眠,还望陛下恕罪。”   闻言,纪昀深仿佛才从睡梦中苏醒一般,缓缓坐直了身子,然后捏着自己的鼻子揉按了好一会儿,缓解了头疼脑胀的情况,然后才温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纪昀深站起身,看着这空旷的大殿有一瞬间恍惚,方才还人群拥挤歌舞升平,如今便空空荡荡寂静无声了。   他转身离开,李德善跟着他身后,不敢出声。   陛下甚少发怒,常常都是以笑示人,这让人们差点忘了他才是那场夺嫡之争的赢家。   纪昀深出了太和殿,习以为常地便朝着西北角走去,还是李德善瞧见远处熟悉的建筑,见状不对,轻问道:“陛下不去咸福宫吗?”   闻言,纪昀深顿住脚步,可远处的长春宫已经清晰地显露在了眼前,微微亮的天色下,焚烧后破败的主殿至今还未修缮,显得此处格外荒凉。   他沉默了半响,淡道:“喝醉了,回去吧。”   “是。奴才让人给陛下准备一碗醒酒汤。”   “嗯。”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李德善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雪落肩头,微微有些弯曲,走在深巷里,这位以废太子之身触底反盘的帝王瞧着竟有些孤寂,他心底也是微叹一声。   都说人心难测,帝王更难。   杀戚家却不愿废后任是其他人也想不通这其中的诀窍,陛下分明不是心软之人,缘何不赶尽杀绝,永除后患?   这一刻,李德善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猜到了。   哎,看来日后还是要善待这边才好啊。   ◎最新评论:   【垃圾东西!!!】   【撒花!】   【够狗】   【狗男主,可怜我的女主了】   【好看好看!】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4章 、毁我念想   ◎除夕夜宴上废后一事并未有定夺。   但架不住此事传出◎   除夕夜宴上废后立新一事并未有定夺。   但架不住此事传出之后,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李德善曾严厉斥责过两个碎嘴的丫鬟,却被纪昀深制止,轻轻放过了。众人感恩陛下宽宏大量的同时,此事也越传越疯,越传越离谱,便连长春宫都不能幸免。   戚常念听着那些话,只觉讽刺。   若真想要这后位,大可直接杀了她便是,还要废什么废,真是多此一举。   可他没有,反而这样大张旗鼓地作势。戚常念不难想到纪昀深在做什么打算,无非是她身后的戚家旧臣还未能完全归顺,又想借此事来敲打郑家。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利用她。   张潮生入宫的时候,就听见有两个小宫女在墙角边扫雪边聊天。   “听说了吗!陛下要废后呢!”一个高个的宫女略带紧张和激动,悄悄地告诉自己好姐妹。   “真的假的?”另一个略显平头细脸的宫女反问道。   “那还有假,我同乡除夕那日在夜宴上当值,是她亲耳听见的。”   “那什么时候废啊?会立谁做新后啊?咱们也好早些想办法找人调进去,说不定能混个好差事。”这下平头宫女也好奇了。   “这就不知道了。听她说那天吵得挺凶的,可是陛下一直没怎么说话,没答应也没否认。”高个儿皱眉。   “啊……”   “不过我觉得我要是陛下,立后肯定立郑贵妃,她容貌出众,入宫也有半年了,从前陛下那是碍于戚后的恶名,一直守着她一个人,她们边关女子就是这样,善妒还凶!仗着自己会点花拳绣腿就敢欺负到自己丈夫头上!真是不守妇道!倒是郑贵妃颇有我们京城女子的风范,温柔善良,大方得体,出身陵阳郑家,家世又好。”她拄着扫帚艳羡道。   “可我却觉得皇后娘娘从前的日子更好,她在时陛下对她也颇为敬重,不敢纳妾。难道你不想一人独占你的夫君,不与别人分享吗?”平头细脸的宫女突然小声道。   “啊、说得好像有道理。”高个女子微愣,仿佛从未如此想过,心底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未久,她压下那股错觉,又艳羡道,“我听说在咸福宫当差,每个月的月钱都比别人高二钱呢!”   “啊?真的吗?那你有路子能想办法进去吗?”   “哎,我也没有啊,也攒不下来钱打点打点……”   张潮生沉默着听了一会儿,然后便离开了。   近来不知为何,宫中多有宣召他入宫当值,忙得不可开交,惹得其他太医都有意见了,而他也根本没有时间更寻不到机会再去长春宫,只能是托其他人多有照看。   今日,他直接回到太医院找到崔廉和,让他替自己去宫里给其他娘娘和贵人们请平安脉,自己则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里倒依旧是那副老样子,上回来萧条寂寥,这回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凡有些门路的宫女太监都想办法调到别处去了,没有路子的也不会愿意在这儿和一个废人耗着。   如此看起来倒像是与世隔绝一般,也不知听没听见那些消息。   戚常念看着忙上忙下的张潮生,年前的时候就说过让他不要来了。可他根本不听,人虽没来,却想了办法托人照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出什么事。   她扯了扯嘴角,她都这样了,没别人帮忙还能怎么出事儿?   这不就是纪昀深所想的,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失自由。   门口的碎嘴婆子倒是每日拿了张潮生的钱准点来准点走,手上的动作比起那些个小宫女那可是粗重多了,戚常念在她手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可是架不住实在碎嘴,凭她一个人便能把这宫里烂七烂八的事儿了解得一清二楚。   张潮生将烧好的炉火放在戚常念脚边,然后开始给她换药包扎伤口,许是因为近些日子天气缘故,伤口愈合的情况比想象得好很多,上面反反复复的破裂的地方也渐渐结疤了。   只是自那日起她二人不曾见过,今日贸然前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便只好挑些有趣的说,给她解解闷。   他道:“近来气候好转,雪停了,外面的风也没那么大了。若你愿意,可叫孙嬷嬷推你出去转转。等到春天的时候,桃花开了,说不定你就能站起来了。”   他怀揣着美好的幻想再向戚常念叙说着,可这些幻想落在戚常念眼里却只觉得厌烦。   她突然出声打断道:“你来,是怕我因为他要废了而寻死吗?”   那他便小瞧她了。她一心寻死从来不是因为纪昀深,而是自觉这一生已过得极无意义,她所在意的,所爱的,全都不在了,与其苟活还不如趁早下去与爹娘团聚。   她知道了……张潮生包扎的手微顿,然后又继续缠绕着白布,声音平稳道:“只是有大臣提议过,陛下还没下定论。”   “没下定论?”戚常念话语中带着讽刺的意味,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她微微闭眼,叹了口气。   “让你离我远些,你为何不听呢。张潮生,你明明知道我的处境,眼下他不废我,无非是看在戚家旧臣的面子上,不能将事情彻底做绝,寒了人心。他想要一个仁君的名声,却未必会做一个仁慈的君主。你离我越近,只会死得越快。”   他低着头颅,戚常念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道:“我答应过要救你出去。”   “呵。”戚常念浅笑了一声,这个人比自己还天真,他难道还不明白纪昀深不是一个温和良善的人,他能进宫,能来长春宫,能买通孙嬷嬷,无非都是纪昀深还不想杀她,网开一面,睁一眼闭一眼不予追究,可他还在执拗。   她唇瓣微张,吐出冰冷的几个字,打破他的幻想,“你救不了我。”   “张潮生,你救不了我。”   “你别忘了,你也出身世家。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明哲保身对你来说就很好。你从前也做得很好。”她把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仿佛前面的都是虚假的关心,后一句才是真切的心里话。   张潮生捏着白纱布的手一紧,手背上的青筋顿时立了起来。   若是她不提,他都快忘记了自己隐藏的那些秘密。他待戚常念好,确是因为二人早就相识,但不是在这宫里认识的,而是幼时的孩童之交。   人们常常提起世家。   羡慕世家大族的子弟位尊权贵,却不知那里头才叫一个龌龊与肮脏。   昔年昭远帝建功立业之时身后有五姓能臣相随,后来大楚开国,这五姓便成了世家大族,其后世代沿袭,数百年来辅佐历代帝王至今,已成了五姓世家。   这五姓世家分别为怀北戚家,燕南刘家,河东张氏,苗西崔氏和陵阳郑家,其中刘家一分为二,又分为清河刘家和燕南刘家。   由此便形成了五姓六族之高门世家,各中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摸透。   其中怀北戚家便是戚常念父亲这一脉,戚家尚武,历代蛰伏于边关,将帅之才无数,多掌朝廷兵权,家主常任兵马大将军,只可惜如今化作一抔黄土,埋于地底。   而刘家早年两位话事人分家,元气大伤,其中燕南一脉早不过问世事,多年无人参政,对朝廷之事漠不关心,如今隐于世间销声匿迹,内里几何,无人得知。另一脉则是清河一脉,当初的家主积极参与政事,其女便是先帝的皇后刘荷,掌中宫之权,位居国母,荣尊一时。只可惜后来夺嫡之争,清河刘家也是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苗西崔氏早年因蛊毒而颇具盛名,然善毒者终为毒所害,子嗣凋零,如今改行种植草药,行医济世为生,比之当初,没落不少。   而张潮生便是出自河东张氏,张氏掌管东部出海航运,据河海为生,门下渡口无数,虽听朝堂命令,但也时常打些自己的算盘,天高皇帝远,颇有些拥兵自重、割地为王的意思。   从前风光无限的几大家族,如今都呈衰退之相。一眼看去,竟只剩下当初平平无奇的陵阳郑家还屹立不倒。   真是唏嘘啊。   张潮生当年因为看透了家中的争权夺利,心灰意冷之下才弃文从医,后来为研究医术,更是远赴京城,改换身份入宫当了太医,由此算是彻底和张家断了关系,他若不提,旁人对这段往事都无从得知。   戚常念嫁来盛京之后,他二人虽见过,却甚少提及彼此间的往事。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会去挖空心思穷尽他人秘密的好事者。外人只当他们真是君臣的关系。   张潮生将最后一圈纱布包好,然后平稳地打好结,沉默良久,“你是不是怨我没能求助他们救你父亲。”   戚常念垂眸,“是。所以你不要再出现,我不想看见你。”   张潮生的手一下就松了劲儿,是啊,他和他们本就没什么两样,都是懦夫,贪生怕死,胆小无能的懦夫。不怪常念恨他怨他,事已至此,他如今再做这些有什么用。   还不是只能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他不敢抬头,“等你伤好了我就不会来了。”   “你如果不想被人知道你隐瞒身份的事情,从今天开始出了这扇门就不要再出现。”戚常念冷道。   “念念……”   “往后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张潮生提起药箱,站在门口,看着戚常念冷漠的侧颜,唇瓣嗫嚅半响,终是未能将话说出口。若她是担忧连累他,他无所畏惧,可若她是恨他怨他,每每见到他都会想起他不曾施以援手救助叔父他们,他又还有什么颜面再强行出现在她面前。   “你……多保重。往后我会拜托孙嬷嬷照顾你。”   他转身离开,不忍多看。原来他的存在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这些日子着实是委屈她了。   脚步声越走越远,门口彻底没了声响。   戚常念缓缓回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然后微微一笑,眸光中全是讽刺。   往后她要走的路手上沾满了鲜血,就不带张潮生了。   他不知道,纪昀深是一个城府极其深的人,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出现,更不会允许因为一些旧臣而引起朝堂动荡。   若他想,戚家那些旧臣既杀得也收得。   他留下他们,不过是不想让郑家一家独大罢了。换句话说,若他真的要废后,那么废后之日便是她命丧之时。当所有旧臣都被瓦解和收服之后,再也掀不起风浪,那她这个废人就连最后一丝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她看着那盆炭火冷笑,他算计多深啊。   连一个废人都不放过,她身上可还有哪一寸骨血是他不曾利用干净的?   哈哈哈哈——   当真是可笑,枉她当初还为他筹谋,却忘了他生于皇家,本就是长满獠牙的恶狼。   可是纪昀深,你欺人太甚!   我不过是想一心求死,想安安静静地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再不与你们这些畜生有任何瓜葛,你为何还不放过我!   就连让我安静入土都那么难吗!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辱我!   既如此,你毁我最后一丝念想,那我便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如愿!   我偏要永远坐在这个位置上,让你们所有人都膈应。我要让郑家永远矮戚家一头,让你的新欢永远跪在我脚下,让你为从前的罪孽忏悔。   我不如愿,你们就都别想如愿!   你们想要的,我每一件都要亲手毁掉!依誮   ◎最新评论:   【这个剧情怎么可能走向he。有没有男二,还是男二上位让男主后悔去吧。!!!!!!!!!】   【潮生这个名字好好听。】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5章 、舍不得。   ◎外面的谣言愈演愈烈。   戚常念坐在轮椅上,还有两三◎   外面的谣言愈演愈烈。   戚常念坐在轮椅上,还有两三步便是台阶,台阶下的冬雪已经慢慢化了。   她抬眸看着这晴朗起来的天空,觉得内心疲惫,甚是无趣。她想到了自己火烧长春宫的那天,也是这般晴朗,外面风和日丽,而她被关在了殿内,一碗绝子汤灌下来,冰肠冷腹,冻得人浑身发抖,腹内绞痛不止。   那时她就在想,果然是天家啊。   天子无情,万物皆是棋子。   情义是,爱憎是,亲人是,就连自己的感情和躯体都是。   当真是为难他纪昀深委曲求全那么多年,与她虚与委蛇等待机会了。   孙嬷嬷在旁边磕着瓜子晒着冬日,她觉得这皇后娘娘还挺能沉得住气的,这些日子了她忍不住把那些话告诉她,可她还是没半点反应。看来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哦。   啧啧啧,就是真的好可怜哦。   “嬷嬷。”   “嗯?”   “药该好了。”   “哦哦。”孙嬷嬷把瓜子往口袋里一放,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道:“那我去拿药,你在这儿别乱动,等我回来哦。”   戚常念轻嗯了一声。   孙嬷嬷便念念叨叨地去了。   门口就留戚常念一个人,凉风一吹,碎发贴在脸上带着冬日的寒意。   她看着融了雪,眼睫微垂,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可她突然口中闷哼一声,鲜血溢出,面露痛苦之色。   “主子!”   下一瞬只见一青衣女子从墙角落下,面带仓皇之色。   戚常念抬眸看她,抓住她的衣裳,脸上显现讽刺之意,“果、然……”她舌头受创,唇齿间都是鲜血,难以出声,下一刻便晕倒在女子怀中。   春草慌了,直接一把将人抱起,孙嬷嬷端着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消失在自己眼前,“诶!”   她愣愣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什么情况,哪儿来的人啊?”然后再看看手里的药,这可怎么办啊?   春草带着人直奔承干殿,一路上无人敢阻。   直到撞见了李德善,忙问:“这是怎么了!”   春草道:“还请公公速速请太医前来,皇后娘娘咬舌自尽了!”   李德善差点吓得一口气没上来,赶紧命人去请太医。然后安排人住进了内殿,道:“陛下还未下朝,烦请姑娘再等等。”   他是认得春草的。   这位从前就是皇后身边的人,只是后来戚家出了事,皇后也被软禁,他们也就被各自遣散了,后来娘娘曾心有不甘,妄图谋杀帝王,便带了几位贴身侍女杀进了承干殿,可惜难敌陛下的死士,娘娘虽可免罪,那些侍女们却没有一个能活命的,全被处死了。   这位便是其中之一。   李德善没有多问她为何没死,又为何抱着戚常念来到了承干殿,陛下身上总有许多让人猜不透的秘密,只是想起那日雪夜下的背影,他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   朝堂上废后一事重提,这回可比那日宴会上更是激烈严肃。   可纪昀深依旧不做决定,由着朝臣们争吵。   只是等时候差不多的时候再四两拨千斤地说一句,“立后一事,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将此事含糊其辞而过。   其他人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今日,他一下朝就听见有人来报皇后咬舌自尽的消息,纪昀深捏着扳指的手一紧,立马赶回了宫。   他是一路跑回来的,进门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冬雪的寒冷。他看见那个人躺在床榻上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她瘦了,瘦了很多,面颊上都瞧不见什么肉了。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喜欢练武,喜欢爬上爬下,没个姑娘模样,像个假小子。   脸上还带着一点肉,尤其是身体健硕着呢,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能给他拍得吐出血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看来,为何像是恍如隔世。   纪昀深缓缓走到床边,看着这张瘦得过分的脸蛋,她唇色苍白,眼下乌青,眉宇间都带着丧气,可见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怎么回事。”   春草直接跪地,声音微颤,“娘娘今日情绪稍好,说要出去吹吹风,谁知等人去端药的时候,竟会再次寻死。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伤口不重,养几天便无碍。”   纪昀深面色铁青,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平日里的温和和笑容,寒声道:“我留你们一命,无非是你们对她比旁人熟悉,更能看好她。如果再敢有下次,我一定让你们死无全尸。”   “是。”   “去戒律堂领罚。”   “是。奴才告退。”   他摆摆手,所有人都退下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戚常念两个人。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蛋,可是脑海中又忍不住回想起她在火海里的身影。   火光映衬在她脸上,她在疯狂大笑。   纪昀深有些害怕,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留不住她了。   他缓缓伸出手掀开被子,拿出她的手,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   一道厚重的疤痕。   那是他亲手划下的。   他握着她的手,吻上那道疤痕,把它贴在脸上。   为什么你都变成废人了我还留不下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做得更绝你才能不离开我?   你让我不要出现在你眼前我做了。你让我不再打搅你我也做了。你让我给你个安静我还做了。你为什么还要死?   死有什么好的,戚常念。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如果她恨,她可以向他复仇。   她为什么不来找他报仇,为什么非要死。   一次不行可以两次,两次不行可以三次,无数次。   为什么。   她不是很要强吗?   她不该杀了他吗?   戚常念。   戚常念。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三个字,然后仔细地端详着这张脸,这个人陪了自己十年,这十年间他无数的记忆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那些年废太子府的生活也不全是假象。   曾有片刻他也是真的动了心,想和她一直那样过下去的。   纪昀深握着她的手,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肩膀微微耸动。   他竟有些控制不住。   戚常念感觉到了自己手背上的湿润,缓缓睁眼,华帐青灯,祥云瑞彩,就连床榻都如此华丽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她微微垂眸,就看见他肩膀在不停地耸动,手背上的湿润还清晰可感。这让她又想起了那些年在废太子府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显露他的野心,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安贫乐道,闲云野鹤的闲散王爷。   可是他那样的身份,每回宫中宴会都少不了受气。她还记得有一年,皇后的儿子七皇子不知是听了谁的诱哄,指着他道:“你给我跪下来,我要骑大狗!”   戚常念眼神飘远,别说是纪昀深了,就连她都还记得那些奚落嘲讽看好戏的眼光。一道道落在身上,就好像是利刃一样可以把人割得体无完肤。   她气不过说了七皇子几句,小孩子倒是不闹着要骑狗了,转头就哭着去了皇后身边。然后她就被罚了二十杖,打得皮开肉绽。   回到家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边给她擦药边背对着她不住地耸肩抽泣。   那时候她就在想啊,他可真娇气,她还没哭了,他就先委屈上了。然后又想,幸亏是自己挨了几板子,要是落在他身上,那不得命都去了半条。   他那么胆小的人,怕这个又怕那个的,也就刚不认识的时候那张冷脸能唬一唬人,熟悉了谁都知道他软弱可欺。   要是没有她,他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真可笑啊。   如今还有谁敢欺他?又会有谁觉得那个笑容满面的帝王是软弱无能的胆小之辈?   她手指微蜷,纪昀深立马感受到了她的动作,猛的抬头,就见她睁开眼看着他。   他红着一双眼睛,有一瞬好像真的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些日子。   纪昀深刚想开口,张了张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缓缓直起身子,然后转身背对着她坐着,良久,冷声道:“你何时如此愚蠢,咬舌自尽这种办法并不能让你成功死去。你没死,后果只会比你想得更严重。”   他捏紧了手中的扳指,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去死?她一定要逼着他把她变成彻头彻尾的废人吗?不能动不能开口,只能躺着的废人。   他不想这样的。   不想的。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刚想说话,可是牵扯到口中的伤口,让她疼得直皱眉。   嘶,没想用多大力啊怎么那么疼。   那还怎么演?   戚常念深呼吸一口气,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力气不够,她把脸转向内侧,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纪昀深捏紧了拳头,眼眸深深地看着她的后脑勺。他明知道她一心求死,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她。但凡有,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他看着她纤细的脖颈,有时候想想,要是当初他再狠心一点,是不是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可是,舍不得啊。   他居然也会有舍不得的一天。   ◎最新评论:   【我迷惑了?你把人家逼成这样她哪来的能量搞刺杀?】   【   【晋江潭水深千尺,不及地雷砸你情~】   【呜呜呜。】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6章 、那你去死吧   ◎戚常念面朝里久久没出声,纪昀深静坐在床边,两个人就这么耗着◎   戚常念面朝墙壁久久没出声,纪昀深静坐在床边,房间里的气氛静得让人窒息,两个人就这么耗着,谁也没有再打破僵局。   直到他要起身却看见了戚常念眼角的泪珠,纪昀深微怔。   在他的记忆里,戚常念只哭过三次。   一次是她父母离开京城,一次是她来替戚家求情,还有一次便是火烧长春宫之时。   她从小生活在边关,屡经沙场,见多了生与死,血和泪,她的性格生来就是要强和坚韧的,也才不相信眼泪会有用这一套。   那些年在废太子府时便是如此。   不管她受了什么伤,有什么委屈,她从来不会哭,更不会示弱,只会握着他的手,倔强地说:“现在是咱们不够强,等以后就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她活得像是充满了战斗力的小马驹,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疼。疼了难过一会儿就赶紧站起来,也不哭也不闹,就是继续战斗而已。   纪昀深缓缓伸出手,手指刚接触到她的脸颊时,就感觉到戚常念整个人身体一僵,他沉默着继续替她擦干净眼角的泪。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直到床里崩不住了,传来隐忍哭泣的声音,他才感觉到心如刀绞一般的疼痛。   他长臂一捞,把人抱起来,死死地扣紧怀里,指尖用力至泛白。   戚常念挣扎着想要推开,奈何手腕没有力气,根本反抗不了。她这才无奈地被囚于怀中,然后泪流满面,放声大哭起来。   门口的李德善听见声音,心底大惊,刚巧瞧见陛下身边的大宫女明珠来了,二人对视了一眼,眼底虽露出惊诧之色,面上却不显。   只隐隐约约又听见,陛下在无奈地着,“念念。”   戚常念舌头剧痛,只能是挣扎着,结结巴巴地说出几个字,边哭边痛苦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如此、待我,我还是忘不掉你!”   “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会爱你……”   “我、该死……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纪昀深听着她的话,自己也眼角一片通红,不敢出声,怕一开口便暴露了他早已惨败的事实。他都已经认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和戚常念再和解了。以她的性子经历了那些事根本不可能再原谅他,无论他怎么做,怎么乞求她的原谅,她都不会再看他一眼,而他也没有资格开口求她原谅。   从戚家被灭那天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走到了尽头,两个人从此便只能是爱人变仇人,永远地互相伤害。   而今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不甘心强求而来的。   “纪昀深、我恨、我、恨你!”   戚常念舌头疼得整个人都在发颤。   纪昀深心口发颤,捂住她的嘴,在她一句又一句爱恨交织,不能自控的话语里率先败下阵来,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   “念念,我错了。”   他抱着怀里的人,大抵也没办法接受两个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不停地说着“是我错了”。   也不知是再像如今的她承认错误,还是忏悔当初的罪行。   而戚常念的哭声也一直未停,她的每一句哭声落在纪昀深耳朵里都是寺庙里的梵音,让他想要忏悔又恨事已至此。她的每一滴热泪落在他身上,都熔化了他滚烫的肌肤,让他猝不及防便缴械投降。她每说一句自轻自贱自恨的话,都让他呼吸停滞,心脏骤紧。   他就那样一直抱着她,紧紧地将这个人搂紧在怀里,生怕这梦一般的场景,他只要稍稍一松手就会消失在眼前。   他做梦都不敢相信,他们之间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他还能如此拥着她诉说着自己的衷肠。   戚常念撕心裂肺的哭声,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听见了,整个长春宫都回荡着她的哀嚎,仿佛以此在宣告些什么。   直到最后她哭肿了双眼,说:“纪昀深、我们、会下地狱的。”   纪昀深抱紧她,“我会走在你前面的。”   戚常念心口一颤。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最后累了睡着了,纪昀深才把人放下。   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面容,呼吸略微沉重些许,明珠端来温水想给娘娘擦身子,却被纪昀深亲自接过去,她微愣在原地,双手还维持着端水的姿势,却见陛下已经打湿了布巾,在给皇后娘娘擦脸,动作娴熟无比。   他一点一点地把她额角上的汗水和泪水擦干净,眼眸温柔似水,唇角微微翘起便落不下来,就像过去的十数年一样。   然后又开始帮她擦身子。   明珠就站在陛下身后,亲眼瞧着这一幕。她原先是陛下的死士,后来陛下登基,宫中琐事繁多,需要更多的人手在明面上,明珠这才被选来做贴身宫女,但她大多数时候还是负责掌控死士的。   故而,她对陛下和娘娘的事情有所耳闻却所见不多,后来陛下登基,又发生了那些事,她自然是更不知道他们从前的相处模式。   她赶紧低头,不敢再多看,恭敬地站在原地。   只瞧见陛下脸上的汗珠,才小心道:“陛下,奴婢来吧。”   纪昀深低着头,温柔地注视着榻上的人,换洗布巾,低道:“不必,你出去吧。”   明珠见状,微微福身,又听他道:“往后皇后就住这儿了,往后没有朕的命令,其他人不准随意入承干殿。”   “是。”   “长春宫那边让人好好修缮吧。”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手指,“还有,她幽禁时给过她屈辱的那些人,从今往后,朕一个都不想看到。”   明珠猛的抬眸,又缓缓低下,“是。”   见纪昀深再无其他指令,明珠抬眸扫了一眼陛下的背影,便福身低头出去了。   瞧见门口的李德善,二人对视一眼,便知晓这前朝后宫的局势又发生变化了。   *   好不容易等纪昀深折腾完,戚常念一觉睡醒,便已是天黑了。   许是哭得太用力,她脑袋还有些疼。   瞧见眼前不大熟悉的场景,头脑有一瞬间的紧绷,等回忆起自己做了些什么的时候才缓缓放松下来。   房间里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醒来时昏暗不刺眼,隔着一道屏风,戚常念都能看见对面那个人在认真批改奏折的模样,侧颜精致,眸色认真严谨,身姿清俊挺拔。   烛火跳动,又为他增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恍惚间又想起他们从前在废太子府的日子。也是这般,他常常点着油灯看书,而自己便在旁边陪着他。   有时候,她熬不住便睡着了,醒来时自己就在床榻上,可一转眼便能看见他在不远处看书,那时候她最喜欢的便是这样躺在床上盯着他的身影看。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纪昀深,便是只看着他就会觉得满心欢喜,全世界的蜜糖都叫她一个人吃了。   她微微闭眼。   自己这几日回忆过去的频率着实高了很多。   其实想想也是,到底是十数年的夫妻,两个人在一起一同度过清贫,从废太子府里走到今天,无论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太深了,留下的回忆也太多了。   一不小心便会深觉到处都是彼此的身影。   所以,戚常念不爱回忆过去,也没有办法回忆过去。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满心欢喜地等着纪昀深和他一起过中秋节的时候,他却彻夜未归。   直到天明,一切都瞒不住了,也早已尘埃落定,她才知道戚家一夜之间被灭满门。而她这个女儿还在皇宫里等着杀人凶手回来一起喝酒赏月。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日底下的人传来消息时的震惊。   就好像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她成了孤家寡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却是她的丈夫。   她爱了十年,举案齐眉的丈夫。   自那之后,她便一直无法接受此事。生也好,求死也罢,她不过是一直无法面对过去,一直在逃避而已,是她胆小懦弱,一直走不出过去。   戚常念眼角的一滴泪落下,最后滑入发间消失不见。她没有像白日那般哭得撕心裂肺,哀嚎痛哭。她只是忍不住哀悼自己死去的父母和爱情。   她微微侧身,让眼泪自己干掉,抬眸看着华丽的帐顶。   她想,应该还不够吧。   纪昀深对她确实还顾念三分情义,不然当初火场之中,他也不会亲自相救。   可是谁又知道这三分情义能有多少用呢?   转眼不还是能杀她全家?   她眼眸微眯,眸中露出凶光。   不够啊。   三分,便是十分也不够。   纪昀深,我要的不是你的情意。   我要你死啊。   你杀我亲族,伤我父母,夺戚家兵权,又如何还能期盼我与你之间恩爱长久?   你当真以为这世间的女子都被情爱冲昏头脑到这地步了吗?   她冷嗤一声,他不是素来城府极深,什么时候又会轻信起这样的游戏?真不愧是花了她好大力气演出来的哭戏。   纪昀深,你不让我死,那就你去死吧。   你死了,我才能满意。   是你们逼我走到今天的。   是你们逼我的。   ◎最新评论:   【皇帝什么时候死,我只想问一句哈哈哈哈。】   【作者的文笔很不错,剧情也写得很带感,就是这狗皇帝又渣又贱我真的很想弄死他,希望女主反杀】   【救命啊】   【女主好厉害哇(⊙o⊙)】   【很好】   【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7章 、糟糠之妻   ◎戚常念又住进了承干殿,前朝后宫无一处不起波澜。◎   戚常念又住进了承干殿,前朝后宫无一处不起波澜。   郑贵妃得知一切的时候手里上好的翡翠都给摔碎了。她父亲送她入宫,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小的,从前那女人疯了废了便也罢了,她不和她计较,没想到眼看着她就要被废了却突然还住进了承干殿,她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郑蓉儿手指紧握,硬生生折断了自己的指甲,手上传来一丝钻心的疼。   旁边的侍女瞧见了惊呼“娘娘”,她这才注意到,娇俏的小脸上怒气满容,道:“你快传消息给父亲,让他想想办法,我才不要被人压一头!尤其还是一个废人!”   “是。”   *   莫说是后宫,便是前朝也多有震惊。   这前几日还在商量废旧立新的事情,转眼陛下便让戚后搬入了承干殿,这是何意?   原本一心一意跟着郑严背后撺掇的人这下也慌了神,陛下究竟是想不想废后?还是说……就是闹着玩儿而已?   旁人有机会后退,郑家可没有。   郑严在府中练字时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把纸条烧了,然后接着练字。   当今那位可真是好手段,当初说好的灭了戚家之后,他女儿便会是皇后。可谁知如今蓉儿不仅没能当上皇后,那个女人还出来了。   郑严笔端下的字微微一扭,他的女儿他知道,还是孩童心性,哪里是戚家那个女人的对手,那个女人不论是在战场还是京城,都能凭借自己的能耐活下来,从不认输。这一点上,她比她父亲,还要更让人钦佩。   这样的人只能在她微末之时便彻底埋葬,否则后患无穷。   这个后非废不可。   要么她必死无疑。   *   消息不胫而走,连太医院都避免不了。   崔廉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得都快窜起来了。没想到啊,那个疯婆子竟还有这样的境遇?那他师父从前雪中送炭,岂不是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他师父都升天了那他可不就也能捞些好处了!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就连手中的医书都看得不积极,刚巧见张潮生当值回来,立马就迎了上去讨好道:“师父!师父!”   他鞍前马后地给张潮生端茶倒水,倒弄得张潮生有些不习惯了,满脸疑问道:“你今日又和谁吵架了还是?”   “没有没有。”崔廉和搬来小马扎坐在张潮生腿边,然后一脸激动道,“师父,你听说了吗?戚家那位又回到了承干殿!”   张潮生喝茶的手微顿,轻嗯了一声,没怎么说话。架不住崔廉和一直碎碎叨叨,“那师父你之前帮了她那么多,她如今重获圣宠,师父她肯定会报答咱们,啊不,报答你的吧?你说她会不会给你个院判当当?不行不行,太小了,以师父的资历,怎么说应该是个院正。”   张潮生听着他越来越离谱的话,没忍住皱下眉头,然后告诫道,“为医者,切不可生出这些不必要的心思。”   “哎,师父,知道了知道了。可是皇后娘娘重获圣宠就是你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啊,别人不说雪中送炭,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只有你在困难时刻帮助了皇后娘娘,她肯定会记住你感激你的。”   “感激……”张潮生忆起戚常念让他离开时说的话,苦笑一声,轻道,“她不恨我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站起身,又回到自己房间研习医术,并警告崔廉和不得以此事向任何人宣扬,否则便不认他这个徒弟,弄得崔廉和莫名其妙,嘀咕道:“难道是在冷宫治病的时侯医术不精把人治坏了?”   *   外边闹得沸沸扬扬,承干殿里一片宁静祥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里里外外全是纪昀深的人,他不想让人传进来的消息便一句话也不会泄露。   纪昀深上朝去了,戚常念裹着厚重的白绫袄坐在火盆前,温暖如春,和当初的长春宫真是天差地别,两个世界。   门口窗边都站着奴才侍女,除去李德善,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她扯了扯嘴角,心里讽笑一声,难怪戚家落败,纪昀深早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积蓄了自己的力量,而她还毫无察觉。   明珠端着汤药过来,福身恭敬道:“明珠见过皇后娘娘。”   戚常念望着她,这人长得不错,模样不算出挑,但身上有一股旁人没有的沉稳气势,尤其是腰肢以下,双腿走路极为稳妥不摇晃,她行至她身边都只有轻微的声响,可见这人下盘极为有力,是个练家子。   明珠见她久未出声,没让自己起来便也没有开口,一直是半屈着膝端着药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模样。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她一勺一勺地给戚常念喂着药,两个人一坐一立,可是在戚常念身边却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赤/裸感,就好像自己浑身被扒光了,什么秘密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戚常念慢悠悠地喝完一碗药,明珠给她擦完嘴便想要下去,却听她喊,“慢着。”   “娘娘。”她顿住脚步,回身道。   戚常念看着她,问:“你在他身边多久了?”   明珠如实道:“奴婢跟随陛下已有十四年。”   戚常念微微闭眼,这可真是比自己还要久的日子,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对她坦白过,叫她如何察觉,如何警戒?   她叹了口气,又问道:“春草呢?她哪里去了。”   “春草姑娘犯了错,眼下正在戒律堂受罚。”   戚常念沉默一瞬,“下去吧。”   “是。”   她转眸看着窗户上摆放的梅花,红白相间,好看极了,上边还沾着冬日的霜露,水珠盈盈欲滴。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这本是她最喜欢的花,可如今它和自己一样被困在了屋子里,再也没有机会凌寒盛开了。   *   朝堂之上,旧事重提。   郑严一派对陛下突然宠幸逆臣之后颇有微词。礼部尚书刘徐道:“陛下留戚氏一命,已属仁慈,可戚氏到底是逆臣之后,若是陛下还让戚氏为后并大加宠幸,恐怕会让人心生不满。”   礼部侍郎何忠绪不屑道:“臣以为,那戚氏早已嫁与陛下,若要算那便再算不得是戚家人,陛下宠幸自己的嫔妃是陛下的选择,谁能心生不满?刘大人,莫不是你有什么不满,若真如此,倒可以说出来听听,看看合不合礼制。”   二人又开始辩驳上了,连带着其他朝臣也开始参与其中。   纪昀深坐在上面,淡淡地看着这些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的臣子,然后又对上了太傅郑严的视线,他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旋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其实吵来吵去还是那些理由,他都听腻了。   他承认当初不制止这风波,任由它发酵得越来越大,藏有自己的私心。   戚常念是最好强的人,那时他们之间已经到了无可转圜的余地。他送去的东西,让去伺候的人每一个都被她赶走了,即便成了一个废人,她也要彻底和他断了所有的往来,她把自己困在长春宫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想自生自灭。   可是,怎么可以呢。   所有人都觉得从他和戚常念认识,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他也承认他确实是一直在利用她,她那么纯善,只要他稍稍一示弱,一喊疼,她就恨不得能自己代他受罪。她那么喜欢保护别人,如果不是戚家,她一辈子都会站在他身前保护他,永远会。   但有一点,没有人知道。   那就是当初那次初遇,戚常念救下他,真的是一个意外,一场巧合。那一次,他真的没想和纪昀合对上,安排的人也不在那一处,他不通武艺,烈马拖着他疾行,肌肤和地面摩擦传来热辣的疼痛,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   他以为自己的这一生真的要结束了。   他还有很多筹谋,他还很不甘心。   可没想到,她会出现。   即便是很多年后的今天,他依旧没办法忘记,她一身骑装,驾着骏马,手持弓箭奔驰而来,从天而降,将他救下的身影。   他不能爱她,可又怎么会不爱呢。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大胆的人,可是在她身上,他看见了他期盼的所有。他常常躲在她的身后,享受着她的一切包容和呵护,可这一切最后都没了。   他眼睫垂眸,有很多事情是他也不愿回忆的。   不过,有一点他知道,他喜欢戚常念,至少他还活着的时候想看见她,想每天都能看见她。想知道她是不是还那么鲜活,还那么勇敢,还那么……爱他。   纪昀深缓缓叹了口气,如今回忆这些,可能有些讽刺。   但他知道,戚常念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还没死就已经被旁人踩进泥里的人。   要么生要么死,若是无法让她死去,她必会不甘心地回来,她不会被打倒,只会不停地站起来,哪怕满身是伤,也要再战。   这便是她最迷人的地方。   她从前只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让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如今她回来了,他最熟悉的那个戚常念回来了。   瞧,到底他们之间都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即便他们之间还是会有隔阂,可是没关系,他们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他会对她好的,往后他们之间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时间还那么长,他们会恢复如初的。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这样的闹剧自然也没必要再演了。   群臣纷争,要他废后。   他微微一笑,只淡道:“自潜邸时起,戚氏伴朕十年犹如故剑,朕已经习惯了,更何况,糟糠之妻不能弃。此事日后不必再提。”   ◎最新评论:   【垃圾狗?皇帝,神特么一点小挫折你特么灭人全家,以前躲在女人背后,现在哭着自我催眠,你算个啥啊,还算个人吗?!】   【隐形病娇狗皇帝,什么没了戚家,会永远保护你,什么一点点小挫折,那是一条条人命,活该你被虐,你就是个自卑胆小鬼】   【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8章 、总会好的   ◎朝堂废后,糟糠之妻言论出来,戚常念得知之后,冷笑一声。   ◎   朝堂废后,糟糠之妻言论出来,戚常念得知之后,冷笑一声。   “糟糠之妻?”   她口中伤口未愈,每说一个字牵扯到的神经疼痛更让她清醒百倍。   真是可笑,他杀她父母、毁她家族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是夫妻?   可这些话戚常念没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只是再次苦笑一声,“糟糠之妻啊……”   她便知道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当初咬舌自尽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可她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纪昀深到底会做到什么地步,或许他可能会做得更绝。   那也好,她如今身无牵挂,无非是死路一条,也算是称了她心愿。再不济,也不过是回到长春宫,以此残躯,老死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   能出来是惊喜,出不来她也不会难过。她心底空荡如黑潮,波澜不惊,已没有什么痛苦能再打倒她,威胁她了。   反正她这副残躯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无论纪昀深是真的也好,做戏也罢,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回到过去,只能是不死不休。她会在这无趣孤寂的余生里,重新站起来,把他、把他们通通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她要让他们尝尝亲朋死尽,孤家寡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便是她余生唯一的乐趣了。   纪昀深下朝后回到承干殿,满心欢喜。一进门,就看见戚常念坐在门口,手中捧着暖手炉,面容平和,一身白绫袄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气色也好了很多,就是还是有些瘦,养一养,以后便会重新长起来的。   他匆匆行至她身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一张嘴便是满嘴的雾,他搓着手,眉眼弯弯,笑道:“好冷啊。”   他刚要习惯性地像从前一样,伸手把冰冷的手放在戚常念脖子里去凉她一下逗逗她,却见她头缓缓往旁边一转,避开了他的手。   纪昀深微愣,动作一僵,然后极短的时间里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温和地笑道:“没关系,念念,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她那么要面子好强的人,能在他怀中大哭,承认自己放不下已是不易,他不能要求更多了。没关系,他知道她放不下便好,往后的很多路很多事情他都会一一走过,一一修复好,他们终归会回到从前那样琴瑟和鸣,恩爱如初。   戚常念沉默不语,在旁人看来大抵是一副还不能接受自己心理防线被人冲破了的模样,依照她从前的性子,若是这般示弱大哭之后是很难拉得下面子的,她越发沉默和难以面对便越说明她心底藏着的对纪昀深的爱越深,便显得更难以启齿。   纪昀深也不为难她,只是唇角扬起,眉眼关心地问:“你今日有没有好些?口中还疼吗?可还要叫太医来?”   戚常念不答,他也不怒。   从前在废太子府的时候他们之间便是如此。若是戚常念真的生气了,多是他去服软讨好,等到她不气了,他便可以生气,这时候他往往能拿回百倍千倍的补偿。   她除却脾气硬了点,吃软不吃硬,待他向来很好。这身上的一身伤,刨除那些在战场上的,其他的大抵都和他有关。她还舍不得对他发脾气,所以往往是自己生闷气,把自己气得头疼。   他又问:“你是不是想春草了?明日吧,明日我便让她回来伺候你,好不好?”   路上明珠和他提了此事。他想让春草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她们主仆情深,若是戚常念还存了死志,她定能知晓,也算是件好事。他当初留她本也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戚常念这回没有矫情,轻嗯了一声。   也好,省得让她再找话题和他要春草了。   这不是什么好震惊的事情,她在承干殿和谁说话,能听见什么消息,无一不是被纪昀深所掌控的,这里的每一个人,恨不得连花草树木都在监视她。   她活在一个他构建的,只允许他控制的世界里。   听他回应,纪昀深顿时眉开眼笑,他就知道那日过后,她肯定会忍不住心软。再坚硬的城墙只要有了一个缺口,便能很快被攻破。   “外边冷,我抱你进去吧。”   他眉眼间都带着如愿以偿的得意,喜笑颜开地弯腰将人抱起,然后稳稳当当的一步步地把人抱回房间。   他们之间如今没有任何隔阂。   没有戚家,没有戚在安那些让人厌烦的东西,他可以肆意地宠爱她,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打搅。   只是因为他喜欢她。   戚常念靠在软塌上,房间里比外面暖和许多,纪昀深就坐在她身旁,他如今做什么都是带着笑,戚常念看不出来他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曾对她说过,他其实不爱笑,只是小时候只有他笑着喊人的时候,梅嫔才不会掐他,所以自那之后他便养成了见谁都三分笑的习惯。   那时的戚常念告诉他,“以后,你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了,不必勉强,更不必委屈自己。”   可如今呢,这笑到底又是演戏还是习惯?   戚常念也有些看不明白。   她只知道这笑烦倒是烦得很,而自己还要琢磨琢磨,戚家到底还有多少旧部,又有几个还不曾被纪昀深收服,而她要如何才能在这铜墙铁壁之中联络上他们,并且不惊动纪昀深。   纪昀深叫人拿来一对翡翠镯子,给戚常念戴上,他看着那双手,若不翻转看内侧,只会觉得这样一双修长的玉手再配上这样一对青翠欲滴的翡翠镯子,真是般配极了。   不知为何,他今日有些藏不住情绪,精致的面容早就因为笑得太过分而添了几分憨厚。他道:“这是苗西进贡来的药镯,说是在药水中浸泡过三年,戴之对身体有益。我想,于你是最适合的了。”   戚常念垂眸,瞧着确实好看。   可惜,她的这双手已经没多大用处了,不过是和这对镯子一样,成了无用的装饰品。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呆滞了一会儿,良久道:“这样好的东西就不用浪费在我这个无用之人身上了。”   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了纪昀深脑袋上。她的手因何无用,没人比他更清楚。   嘴角的笑僵硬在脸上,片刻后,他才缓缓道:“我们可以治,总会好的。”   总是会好的,是吧。   就像他和戚常念之间的裂痕,总是能被修复好的。   对吧。   ◎最新评论:   【这男主是傻逼吧】   【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坐等女主开后宫】   -完- 第9章 、这有何难。   ◎盛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一朝荣宠登天,一步阶下成囚的故事。   ◎   盛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一朝荣宠登天,一步阶下成囚的故事。   戚常念重获圣宠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旁人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她自己也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那些消息,纪昀深不想她便听不到,她也懒得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只是那日纪昀深和她说及治疗手腕和脚腕上的伤一事,她没有拒绝,如果她想把这群人都拉下马,那么她势必要自己重掌权力,而权力不会属于一个手脚皆断的废物。   她需要一副健康完整的躯体,哪怕是看起来健康。   可提及谁为她治疗之时,纪昀深很随意地便说到了张潮生。   “张潮生最是熟悉你的伤势,往后便让他来这儿给你治吧。”   他丝毫不掩盖自己知道那些日子是张潮生在长春宫为她医治的事实,也根本不怕戚常念再因此和他生嫌隙,如今的戚常念是他的笼中鸟,完全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但戚常念拒绝了,她道:“换个人吧。”   纪昀深望着她,等待着她的理由。   戚常念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想让一个见过我最落魄模样的人时时刻刻出现在我眼前。”   她说得轻松,语气平淡,可落在纪昀深眼里,却是让他再一次想起她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受了无数的委屈。她那么要强,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伤口一直剖开来给别人看呢。   可她却自己说出来了,她在委曲求全,保留自己最后一丝颜面。   纪昀深心口刺痛一瞬,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疤,摩挲着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然后哑声道:“好。”   戚常念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和张潮生牵扯过多,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   如果说她这短短的二十几年是历经风雨,活够了别人几辈子要经历的事情,那么张潮生便算得上是一直怀有自己梦想的人,他醉心医术,该有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的追求,而不是被她的事情牵扯卷入到一些不必要的纷争和麻烦中来。   她落魄之时,只有这一个人给她温暖,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可能也就是离他远些,不连累他了。   纪昀深又道:“那便换杜沉,他的医术也不错。”   “嗯。”戚常念这次没再说什么。   她甚至心知肚明,这个杜太医很可能也是纪昀深的人。不过,也无所谓了,她身边也不缺这一个两个监视她的人。   眼见着换了新的太医,春草也回到了戚常念身边,春草回来那日,还给戚常念敬了杯茶。   她站在戚常念身边,显得有些紧张。她身上还带着伤,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皇后娘娘开口,恐怕她现在还在戒律堂受罚。   只是她们之间如今的关系也有些难已开口。   她原是皇后的人,后来投了纪昀深,如今又被纪昀深送回皇后身边伺候,主仆二人很难没有隔阂。   戚常念倒是比她坦荡许多,她抿了口茶水,算是认了她这个人,随口问了句,“身上的伤还打紧吗?”   春草摇头,“多谢娘娘体恤,奴婢早已习惯了。”   戚常念微默,然后又问道:“其他人呢?”   春草,夏荷,秋霜,冬雪,这原是她宫里的四大丫鬟,后来她一时怒起,想带着她们劫法场救自己父母未成,转而要杀纪昀深也落败,她们便也不知所踪了。   如今春草还在,其他三人呢?   春草静默良久,她自是清楚娘娘问的其他人是谁。她们四人原都是戚家的家生子,生来便是忠诚于戚家的,可是现在……   戚常念扫了她一眼,她与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她们幼时都是一起长大的,一同上过战场杀过敌,一道入了这盛京城闯过龙潭虎穴,但现在眼前站着的只有她们两个人。   春草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道:“事发之后,夏荷和秋霜自愧未能给将军和夫人报仇,自刎而亡。冬雪伤势过重,昏迷多日,醒来后神志不清,已是痴傻。奴婢无颜,苟延残喘至今,求娘娘责罚。”   房间里暖炉上的火星噼里啪啦响起,戚常念的思绪僵住了一瞬。   如果她没被人从火场里救回来,如今会是什么样?如果她手脚未断如今又会是什么样?   她缓缓闭眼,不愿多想,只问了一句,“厚葬了吗?”   春草点点头,“陛下并未为难奴婢们,冬雪如今也在宫外将养着。”   戚常念不再多问,心口的刺痛感一阵阵上涌,胸腔里憋闷得慌,浑身都难受,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一样。   她想起了最喜欢做糕点吃的秋霜,那丫头生得一双巧手,每每做出的糕点都让人称赞不已,她常说:“等以后我嫁了人,我就要天天给我的夫君做好吃的。”   可惜,她等不到了。   还有寡言少语的夏荷。她最不爱说话,时常就是守在她身边,一问三不知,只有她下命令时她才是走得最快的那一个。她唯一喜欢的便是收集宝剑,尤其是钟爱一柄前朝名剑——流渊剑,她还记得自己向她承诺,将来寻得了这把剑,定会送给她时,她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好几圈,磕磕巴巴地道谢,被其他人取笑了好久。   可她至死都没能再等到那把剑。   还有冬雪,她年纪最小,也最贪玩。从前在废太子府时便给她惹了不少茬子,每回负荆请罪都红着一张脸,瑟瑟发抖地求饶,说不会再犯了,可下回还是会忘记。   但现在……她再也没有机会训斥她了。   戚常念回忆起故人,情绪上有些崩溃。她让春草先出去,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周边所有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明明知道走出来这一步势必要面对这些痛楚,可她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   她将自己困在长春宫,无非就是觉得,那些追随她的人,追随戚家的人都已经殒命,甚至是自刎,她又还有何颜面苟延残喘。即便是她手脚尽废,她也只有受尽和他们一样的苦楚,来日下了地狱,在阎罗殿前对簿公堂,她才有资格说一句,我不曾愧对你们。   她实在是无法面对这些厚重的情意和忠诚。   每回想一次这些,她对纪昀深的恨就更深一分。戚常念目露凶光,他便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戚家,她的父母,夏荷秋霜她们,通通都不会出事。   她们还有大好年华,应该再等着自己的心上人或是自己心爱的宝剑,而不是在这最好的年华里就化作了一抔黄土。   春草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了,她停滞在关门的那个动作上,自己也有些低落。过去,夏荷秋霜还有冬雪,她们四人总是在一起玩耍胡闹,就连娘娘赏赐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从前她还觉得冬雪最得宠,夏荷最聪明,秋霜武艺最高,可是现在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她们为何都落得如此下场。   她缓缓垂下手臂,刚一转身便看见明珠姑姑站在她身后,春草忙俯身行礼,这个人她在戒律堂就见识过她的本事了。   “见过明珠姑姑。”   明珠嗯了一声,问:“皇后娘娘在里面做什么?”   春草道:“娘娘说她累了,想歇息一会儿。”   门关了,明珠也不好再进去打搅,她扫了几眼木门上的纹路后,盯着春草的眼睛,道:“你可别忘了你如今是谁的人,若是敢吃里扒外,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春草身上的伤口瞬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忙道:“奴婢不敢。”   明珠冷哼一声,然后直接转身离开,独留春草一人在门口久久未敢起身。   *   这日子到底算是平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戚常念都无比认真地喝药和训练,时常练得自己满头大汗摔倒在地也在所不惜。   长廊上,她跌倒在地,整个身子都震得发麻,疼得难受,自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还是无能为力。   春草想上前去扶她起来,却被她拒绝了。   “我自己来。”   远处,纪昀深和李德善站在门口看着。   只见皇后娘娘双手有些用不了力气,不足以支撑整个身子,看起来像是浑身都在颤抖,可她还是攀爬着柱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立起了身子。   可下一瞬,“砰”的一声又摔倒在地。   那声音落在耳朵里,堪比巨石撞击的声响,不可谓不大,很难想象她到底有多疼,才会在地上爬了好一会儿,然后又自己挣扎着,挣扎着爬起来。   李德善瞧了,眼眶都不由得一红。皇后娘娘这毅力恐怕天下少有。   纪昀深把手背在身后,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扳指。   他的视线自看见了那个挣扎的身影就没有一刻离开过。他轻轻道:“你看,我就说过,她从来不会放弃。”   也不会喊疼,更不会哭闹。   她只会自己咬碎了牙往嘴里咽,然后面对敌人的嘲讽时,随手一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然后状似轻而易举地道:“这有何难。”   她将所有苦痛都击败在旁人不知晓的地方,所以留给别人的便只有那个意气风发,做什么事情都能轻而易举成功的戚常念。   这是她最让人心疼的地方,也是最让他心动的地方。   她每一次摔倒然后爬起来都是纪昀深最难以忘怀的记忆。即便他坐拥天下,可选的女子何其之多,可是这样的女子又何其少。   少的他只能寻出一个戚常念来。   少的他明明可以将她也弃之如敝履却始终念念不忘,难以割舍。   戚常念每摔倒一次,手便疼得难以控制。   她有些恨这样无能的自己。   那日杜太医来请脉,他看完她手上和脚上的伤口之后,谨慎道:“娘娘的伤恢复得不算差。”   他语气带着些许迟疑,戚常念也懒得和他猜哑谜,道:“太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无非就是彻底站不起来变成一个废人了。   杜沉见她这般平静,便实话实说了,“娘娘的伤虽然恢复得不错,可到底是被割断了筋脉,即便是再怎么修复,恐怕也很难恢复到曾经的状态。”他咽了口口水,选了个最保守的说法,道,“至少很难再练剑了。”   他是知道皇后是武将世家出身的,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子又岂止是手拈绣花针,他是瞧近日皇后娘娘练得过于狠了,这才说了实话,怕娘娘最后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失落,郁郁寡欢。   可戚常念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便让人将太医送出去了。   把人送走了之后,她便又开始一遍遍地复健,她强迫着自己站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帮忙,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来,弄得满身是伤,浑身青青紫紫一大片。   无数次尝试站起来皆以失败告终之后,戚常念躺在了地上。冬日里地面还是寒凉彻骨的,可是只有这彻骨的冷意才能让她感觉到她还活着。   她闭上眼睛,呼吸急促,额角的汗水浸湿了头发,整个人都脱力了。   她看着青蓝色的天空,还有一片一片的白云,眼睛疲惫不堪,她好困,好想睡觉,好想就此放弃啊。   站不起来便站不起来吧,反正她也是个废人,失败是理所当然,成功才是世间奇迹。她本来就是该死的废物,她这般局面也很难报仇,更是妄谈杀了纪昀深,她该放弃的,该放弃的……何苦要再和这些根本就不可能好起来的伤再作对,何必纠缠和执拗,这辈子就这样吧……她就该烂在泥土里,哪里还有什么雄心壮志。   戚常念闭着眼,眼泪掉进了发间,真的好疼啊,浑身都疼,手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肢体,根本不听她的使唤,身上那些旧伤也好像在此刻出来闹脾气了一样,到处都疼。   她咬着牙,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绝望过。   明明很努力了,明明很认真很听话地在练习了,为什么还是站不起来。   她咬着唇,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想放弃,真的好想啊。   可是。   她做不到。   一旦她放弃,她这一生便没有机会报仇了。她一想到自己此后都要靠着纪昀深的施舍苟延残喘,被困在这小小的宫殿里,当一个囚徒,一只金丝雀,她便会发疯。   她要仰人鼻息以过活,还要日日夜夜忍受整个人带给她的痛苦。她如果站不起来,那她所有的筹谋便会做空,她便要戴着面具,将这场所谓的“深情戏码”一直演到死。   她会疯的。   真的。   “念念……”   耳边响起一道呼唤,戚常念浑身一僵,眼泪也瞬间停住了,下一瞬她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快。   纪昀深也微怔了一瞬,他只以为是她练得累了,想躺下歇会儿不小心睡着了,原是担心她着凉,想将她抱回房间。   可是她这起身的速度……   戚常念自己也震惊了,她整个人手脚还在发颤,看起来浑身都在抖,但她竟是真的站起来了!   下一瞬,她又腿脚一软开始往前倒去,这一次,纪昀深接住了她,她落在了他怀里。   ◎最新评论:   【男主人公是终极大Boss,明珠是女主人公狭路相逢的小Boss,推倒地图上的Boss会掉落奖励么?!【Freedom/】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0章 、给你添麻烦了   ◎许是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往后的路子摔得再惨,戚常◎   许是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往后的路子摔得再惨,戚常念都再没有失去希望崩溃过。   她本就不是会向生活轻易妥协的人,如今也算是在悲痛之中开出了花。   她这般练着,手腕渐渐有了些力气,不说能拈弓射箭,但好歹能自己抬手拿个杯子或是吃饭什么的,再不需要别人来喂了。   腿也勉强能站立一些,只是时间并不长久。   纪昀深但凡有时间都会来帮着她,扶着她走一走。戚常念很难摸得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便索性不再去想这些,只一心扑在自己的复健之路上。   她一心练习走路,练习手腕用力,都顾不得时间的流逝,等到春暖花开之时,才恍然惊起,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春草见她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呆,便道:“奴婢带您出去走走吧。”   戚常念看了她一眼,垂眸,淡淡道:“你提前问过明珠吗?”   春草僵硬一瞬,“娘娘,奴婢……”   她想开口解释却又无法解释,嗫嚅半晌也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戚常念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汤,然后道:“无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我比你懂。”   闻言,春草鼻尖一酸,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皇后娘娘。他们分明都知道如今彼此的处境与过往都是天差地别。这承干殿除去眼前站着的这些婢女奴才,还多的是暗中盯守的死士,那些人都直接由明珠掌控。   戚常念捏着茶杯,沉思良久,最后只是看着门口静静道:“囚徒不论身在何处都是牢笼,出与不出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出,必将获取自由才是。   晚间,纪昀深批改完奏折之后回来,戚常念已经睡下了。   他让人不要打搅,自己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然后便看见了床榻上鼓起来的小包,她蜷缩在里面,就像是海螺一样,将自己紧紧包裹。   纪昀深缓缓坐在床边,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烛光下,她纤细的羽睫在下眼睑处形成一道阴影,衬托得这个人更是柔弱可欺。听明珠说她今日情绪不高,许是想出门了,可她没去。   他伸出手细细地描摹着她的五官,她算不上是顶好看的那种皮相,可是架不住骨相英气,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眸澄澈,像是会发光,往往看着人的时候里面都带了三分傲气,那份傲气不是来自她的家世而是她自身的底气,她历经的世事给她增添了无数神秘的色彩。   “念念。”   他呢喃了一声。   戚常念睡得有些浅,听见声音呼吸微重了一分,然后便缓缓睁开了眼,抓住了那只放在自己鼻尖上的手,声音带着三分睡意的喑哑,道:“你回来了。”   “嗯。”纪昀深听见这句话,心底的欢喜上了几分,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今日天气不错,你没出门走走?”   两个人闲话家常,犹如普通夫妻。   戚常念微微一笑,体贴道:“我这般身份,就不出去了。”   谁也不为难谁,都互相体谅着。   纪昀深知晓外面的风言风语伤人,便竭尽全力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锁,戚常念深知自己的身份难堪,便不去给纪昀深添麻烦。   可她越是这般谦卑讨好,小心谨慎,纪昀深便越是难过。她从前不会思量这么多的,更不可能因为这些东西而委屈自己,也不需要这般委屈自己,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自己,即便是如今,她也一直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纪昀深握着她的手,黑眸深深地望着她,感受到了她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委屈和识大体,他把人抱在自己怀里,道:   “念念,你是朕的皇后,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会是。所以无需这般委屈自己,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出去,不必担忧其他。我将他们留在你身边,只是想保护你,并非为了禁锢你,若你不愿,便让她们留下好了。”   戚常念静静地听他说着,等他说完,然后缓缓将手臂环住他的腰,低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你我是夫妻。”纪昀深把人从怀中拉出来,见她低着头,一抹便感觉到了她的泪水,她现在比从前多愁善感了很多,心疼道。   他耐心地帮她擦干净眼泪,然后看着她的手,笑道:“我的念念,好生厉害,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假以时日,定可以回复如初,到时候我带你骑马去吧。”   她骑马时是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也是他记忆里面容最鲜活的模样。   戚常念望着他,眉眼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杜太医说我以后无法再做那些事儿了。我走不远了。”   纪昀深沉默一瞬,这是他所期望的,从前的戚常念他留不住,生怕一撒手她就跑了,可如今看着因此而自卑的戚常念,他又觉得有一瞬间的后悔,他抱了抱她,哑道:“没关系,往后我带着你走。”   戚常念陪着他叽里咕噜说了好多无聊的话,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便直接睡过去了。   天光微明之时,纪昀深还没醒,她却已经睡不着了。她看着身边的人,想起昨夜那些话,狠狠地皱了皱眉头,他可能是忘了她的手脚是他亲手所废,若不是他,她早就烈马飞扬,纵行林间了。她这逆臣之后的身份也是败他所赐,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为他考虑。   戚常念在心底狠狠地鄙夷了一番。   纪昀深何时这般愚蠢?什么鬼话都信?   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寻求联络上戚家旧部的机会?   戚常念眼眸微眯,若真如此,自己岂不是又落进了他的圈套。   她咬了咬牙,看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眼下,她手中只有一个春草可用。春草虽投诚过纪昀深,可到底从前是她身边的人,孰轻孰重她自有掂量。   只是这承干殿里,小小的一个春草并不足以翻出浪花。尤其是还有明珠在跟前摆着。   她咬了咬牙,若是能让这明珠为自己所用最好,若不能,死人最是省事。   联系戚家旧部一事确需谨慎,可有些人却是可以见见的。   戚常念捏着手腕上的药镯,郑家将女儿送进宫,荣宠一时,想必见她如今复宠早就按捺不住了吧?要不是她进不来这承干殿,只怕那小丫头早就把自己撕碎了。   呵,如此也好,她进不来,那自己出去便是。   可还有一个人,戚常念手指微攒,握成拳。   那个人一碗绝子汤,让自己经受了这世间的奇耻大辱,又怎能在她这场只为复仇的杀戮中全身而退呢?   寿康宫的宣荣太后。   曾经的梅嫔。   不知是不是婆媳天然不对付,还是宣荣太后就是脾气古怪。她从前就与纪昀深关系紧张,后来戚常念嫁了进来,她虽碍于戚家不曾为难过她,可也一直不怎么喜欢她。   直到她为父亲求情那日,纪昀深将她软禁,她等不来一个人,也等不来一个宽恕的命令,可她等来了一碗冰冷的绝子汤。   宣荣太后身边的朱嬷嬷让人将她钳住,然后高高在上地冷眼瞧着她,道:“皇后娘娘还是喝了吧,这是陛下的旨意,喝了这碗汤才能保住您的命。否则,你就要去和其他人一道团聚了。”   她苦苦挣扎,不想喝,可是没有用。   她的四肢都被捆绑着,那些个嬷嬷的力气一个比一个大,她们压在她身上,她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们捏着她的下颌,逼着她张开口,然后一碗苦涩寒凉的汤药自口中灌下。   戚常念扭曲着,摇晃着,想躲避,可还是躲不掉。   朱嬷嬷将汤药灌进了她口中之后还不够,强行让她仰着脖子好些时候,确定她将汤药都喝下了,没有呕吐的可能,然后才命人松开她,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声,“娘娘得罪了,奴婢这也是为了您好。”   哈哈哈哈哈——   讽刺。   那绝子汤冷得让人窒息,撒得她喉间衣里到处都是。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碗汤是怎么从她的喉间一点点进入腹中,进入身体各处。   可笑。   昔年她在战场上受伤无数,伤了身子,这些年用尽汤药想寻求办法怀孕也没有用,可是到了她这儿,却是一碗绝子汤断了她十几年的希望。   她们可真绝啊。   当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戚常念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   这对母子一个都不得好死。   ◎最新评论:   【冲!】   【如果后面说什么绝子汤被断手脚不是纪狗做的,有难言之隐或女主不知道全部真相那就太失望了,希望作者保持这样的风格,不要像那些榜单上所谓的“追妻火葬场文”(话说这种文能一直频繁上榜,就很迷)】   【就纪狗在非常骄傲的感觉,你看你被断手脚是逆臣之后不能生育子女我却仍然陪着你,我们真是天下最相依的夫妇,但每一件事都是他造成的,他有什么理由感动呢,在此引用影评人评价韩雪短片的一句话:自我感动和感动是有区别的(dbq我和纸片人狠狠公情了一切观点非常主观)】   【以后千万不要原谅纪狗!!!】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1章 、梅花真绝色   ◎春寒料峭之时,戚常念坐着轮椅去了梅园赏花,大片大片红白相间◎   好不容易得了出门的机会,即便是春寒料峭,戚常念也坐着轮椅去了梅园赏花,园子里大片大片红白相间的梅花抓住了冬天的尾巴热情绽放。   她坐在园中间的亭子里,三面都用帘子围了起来,挡住了不识趣的寒风。旁边还烧着炭火,温着酒,一身狐裘裹身,显得整个人白白净净,暖洋洋的,手指时不时地敲打一下椅子,瞧着格外慵懒。   明珠没来,就春草站在身后,帮她温着小酒,主仆二人,惬意得很。   此处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温和宁静,这样的形象是她过去不曾有过的。   戚常念抿了一口酒,还不等她放下酒杯,就听见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发出一道惊呼。   “皇后娘娘?”   戚常念一回头,就看见郑蓉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带着宫女从不远处走来,灵动青春,洋溢着少女的气息,似是不小心撞见自己,赶忙屈膝行礼解释道,“妾身不知娘娘在此,见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想采一些回去放着,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戚常念淡淡一笑,“无妨,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   郑蓉儿抱着怀中的红梅入了亭子,她年岁小,比起戚常念来,可以说是正是最好的青春年华。   春草见她这般抱着怀里的梅花,上面还沾着露水,不由得道:“梅花沾水,容易打湿衣衫,奴婢帮您寻个花瓶放着吧。”   谁知郑蓉儿微微垂首一笑,脸颊红了一大片,和手中的红梅正是交相辉映。她低道:“这是妾身今日在园子里寻见的开得最好的梅花。”   戚常念微微挑眉,看着她没有说话,继续抿着手中的温酒,有些凉了,但味道刚刚好,辣中带有清甜。   郑蓉儿见状,抬眸,杏眼透亮地望着戚常念,瞧着像炫耀,又有说不出的真诚和稚气,“本是想将它放在陛下宫里的。”可言语中又真的藏着一分说不出的羞涩,“陛下最是喜欢梅花。”   所以,她不想交给任何人。   戚常念喝酒的动作半点没有卡顿,仿佛早有预料。少女怀春,心事总是显而易见写在脸上。   更何况,纪昀深的皮相确实是一顶一的好,她从前不也被他迷得昏昏沉沉,不知所以。他又是爱笑,话语温和,大多数时候情绪藏得极好,根本瞧不出他生气了,郑蓉儿这样的小姑娘栽在他手里不足为奇。   只是……纪昀深不喜欢梅花。   他从前跟着梅嫔的时候日子过得不太好,所以与梅有关的东西他都不大喜欢,她倒是喜欢梅花,可那些年一直顾念着他的喜好,宫中即便摆放花草也常常是以兰草荷花为主。   不过,戚常念的手微顿,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在承干殿看见的那瓶梅花,就放在窗台之上,还透着幽幽的香气,红白相间,搭配得艳丽极了,好像自那之后,承干殿的梅花就不曾缺过……   她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笑中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闻声,郑蓉儿的脸色一僵,抱着梅花的手紧了紧,“娘娘……”   戚常念抬眸,仿佛这才记起她还在一般,她敷衍地解释了一下,“想起了一些和梅花有关的趣事。”   “哦。”郑蓉儿应了一声,可脸色还是有些难堪。这样的借口谁会信,她必然是在嘲讽自己。更何况,这些日子,陛下去咸福宫的日子确实少了很多,而戚常念这段时间就住在承干殿。   她握着梅枝的手越来越紧,陛下难不成真的又喜欢上了这个女人?可戚家已倒,她又成了废人,废、郑蓉儿看见戚常念举着酒杯的手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手好了!   郑蓉儿杏眸微惊,若不是那手腕上的疤痕鲜明可见,就戚常念这娴熟平稳的动作,她都要以为她手脚尽废是谣言了。   难怪陛下近来不许任何人入承干殿,恐怕就是为了隐瞒她伤势好了的消息吧。   父亲还说什么不要轻举妄动。   ……   戚常念看着她都快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梅花揉碎了,不由得挑了挑眉,对春草道:“给贵妃上酒。”   “是。”   郑贵妃回神,赶忙松开手,顺势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小口,然后道:“多谢皇后娘娘。”   她放下酒杯,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娘娘,妾身有一盒上好的祛痕膏,若是不嫌弃,妾身可叫人拿来送与您。”   戚常念笑了笑,“不必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她留着这些疤,才好记得自己吃了多少苦。   “是。”郑蓉儿干笑了两下。   明明二人也不是初见,从前在那些宫宴上,她跟随父亲入宫,见到戚常念到机会不算少。可眼下她与戚常念枯坐着,总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她小口小口地将一杯酒喝完,脸上染了些许红晕,低道:“妾身出来也有些时辰了,这花还需尽早插上,便不陪娘娘久坐了。”   戚常念点点头,“嗯,回吧。”   她看着郑蓉儿离开,倩影窈窕,带着微乱的脚步走得有些匆忙。   戚常念浅笑了一下,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便是有郑太傅帮持,又哪里能事事谨慎呢。   她看着这满园子的梅花,园林开遍,尽是芳华。   戚常念又饮一杯酒,也不知道纪昀深是不是对这小丫头动了心,还是说也同从前待自己一样,许她温柔陷阱。她眼睫微阖,然后讽笑一声,帝王哪里有心。恐怕这小丫头很快就会沉不住气了。   最好是快些,狠些,才好叫纪昀深愧疚心疼,给她多些补偿便利才好。   她扭头冲春草示意了一下,在园中折了一株白梅带了回去,来了一趟总要带些什么才好交差。   回去的路上,木轮子压在地面上的声音嘎吱嘎吱响,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了远处匆匆而来的张潮生,身后还跟着崔廉和。   轮椅停下,她道:“张太医。”   张潮生看见了她,低头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二人对面而立,不再说话,显得再像陌生人不过。   崔廉和瞧着,立马上前一步,道:“见过皇后娘娘。”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奴才名叫崔廉和,是张太医的徒弟。”   戚常念视线偏了偏,瞧见了崔廉和,是个有些瘦削的文弱男子,和张潮生不太一样。   她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就听张潮生先道:“太后还等着微臣请脉,恕微臣不能失礼,先走一步。”   话落,张潮生便先行离开,崔廉和被自己师父这一通胆大妄为的操作吓得差点跪在地上,本想替他找补找补,却听已经走出好几步远的张潮生喊道:“还不快跟上来。”   崔廉和只好冲皇后娘娘苦笑一下,“娘娘见谅。”然后赶紧离开,心底却在暗骂难怪这老古板干了半辈子升不了官,谁敢半路撞上皇后自己先走的?   崔廉和气得头脑发昏,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另寻出路,换个师父了。跟着这样的人,只怕以后是要连累自己的啊!   官道上,戚常念的面色倒是很平静。   反正早已说过两不相欠,如此疏远甚好,以后就不必担忧连累他了。   *   晚间纪昀深回来时,远远地就听见他喊:“念念,我回来了。”   戚常念坐在房里假寐,听见他的声音出门相迎,可一见到他人便呆在了原地。   只见他抱着一大捧盛开的红梅走近,和郑蓉儿那一束如出一辙。   他把红梅都放在戚常念手中,笑道:“听闻你今日去了梅园,我便也去了。你可有采到自己心仪的梅花?快拿出来我悄悄,看咱们谁挑的梅花好。”   她咬了咬唇,微笑道:“当然是陛下的梅花好看。”   今日起,她再也不想看到梅花了。   “真的吗?”纪昀深拉着她回房间,看着桌上的白梅,朗声道,“嗯,果然还是我的红梅艳丽。”   戚常念笑笑不说话,心底有些厌烦。   可她抱着一捧红梅,浅笑温言的模样落在纪昀深眼里却是格外的好颜色。   “念念。”他低唤了一声。   “嗯?”戚常念抬眸看着他,却见他摘下一朵红梅,温柔地别在了戚常念的发间,轻道,“原来梅花也是真绝色。”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配合着他笑了笑,垂眸看着这捧红梅,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她第一次知道,好好的红梅还能这么难看。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2章 、要抓住哦。   ◎第二天一早纪昀深去上朝,戚常念就顺手把插着红梅的白玉瓶打碎◎   第二天一早纪昀深去上朝,戚常念就顺手把插着红梅的白玉瓶打碎了。   明珠听见了声音赶忙走进来,便见戚常念一脸平静地道:“不小心打碎了,拿出去扔了吧。”   明珠扫了地上残败的红梅好几眼,最后看着戚常念那张平静的脸,低道:“是。”然后便命人将一地碎片残梅扫了出去。   她留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书,不再做出声响。   虽说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但这才解禁多久,自然不能频繁行事,要等到纪昀深放下戒心再动手为宜。   戚常念将手中的兵书翻页,上面正在讲战争与国家存亡的关系,又讲若想打胜仗,则天时地利人和、将才、法制缺一不可。   前人尚且知晓战争关系国家存亡,而将帅统领又是影响战争胜负不可或缺的因素。可纪昀深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将她戚家一众将才杀尽。   她想起自己那些叔叔伯伯,还有他们的孩子,她戚家各个好男儿,无一人不足以出任将帅,可偏偏没能死在战场上,都被牵连进了这该死的谋逆之罪中而惨死刀下。   她捏着兵书的手指用力至泛白,脑海中回忆起自己年少时和堂兄弟还有姊妹们嬉闹的场面,然后缓缓松开手,把书页抚平。   她看著书页上的字,低道:“总不能让你们白死。”   终有一天,她会送他们下去给戚家人赔罪的。   她放下书,脑海中又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若说她手中无人可用,那此人说不定会成为她最好的帮手。   今日不过晌午,纪昀深就先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冷气往屋里走的时候,戚常念在用筷子夹黄豆,手的抖动幅度虽大,但碗中的豆子已比前几日多了很多了。   杜沉在一旁恭喜道:“娘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恢复到这个地步,当真是可喜可贺。”   戚常念淡笑道:“不过是人闲事少,便只能练练这些东西了。”   杜沉还未开口,就听身后传来声音道:“皇后可是闷了?”   她唇角的笑微僵,但抬头的那一瞬又眼含星光,笑得灿烂,道:“陛下回来了。”   杜沉见状,赶忙起身行礼,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   纪昀深便顺势坐下握着她的手,“今日没出去走走?”   她摇摇头,努了努嘴乖巧解释道:“昨日出去过了。”   她努嘴的模样落在他眼中好像一只慵懒的小猫,纪昀深便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啊,是懒吧。”   戚常念笑而不语,她如今自带一种历经世事沉淀过后的宁静和温柔,与过往相差甚远。纪昀深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还是宠溺道:“玉泉宫的汤池倒是修好了,我带你去泡泡吧,正巧近日有时间。”   年节才过不久,他堆积了不少政务,正巧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看折子批折子才算是解决了不少,如今也算是空出些时间,可以松口气了。   闻言,戚常念看着纪昀深的眼睛,他眉眼最是精致,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面容都像是打开了一样,像桃花一样蛊人。   她道:“好啊。”   纪昀深刚要大笑开来,又听她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郑贵妃呢,她不去吗?”   她语气很淡,好像只是在问今日吃什么一样简单轻松,可纪昀深的笑却是在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自戚常念住进承干殿便很少说这些事,她大多时候都是在看书和锻炼自己的手脚,就算是纪昀深回来了也只是说些今日做了什么,想吃些什么的闲话家常。   而纪昀深也竭尽全力地堵住所有可能让她和外界接触的通道,他将她困在小小的宫廷里,即便身自由,耳朵也不自由,他不让她知道任何事情,仿佛这样,两人之间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可能是这样的日子太平静了吧,弄得纪昀深都有些活在梦里了。   他扯了扯嘴角,略一垂眸,避开她的眼睛,状似随意地问:“怎么问起她来了?”   戚常念从他手中抽出手,又开始无聊地夹豆子,“昨日在梅园撞见她了。小丫头都快十七了吧?”她的手稍稍一停顿,“和灵萩差不多大。”   灵萩是戚常念的堂妹,她小叔戚在全的女儿,只幼时抱过几次,她嫁来盛京城的时候,灵萩也才六岁。也死在了那场剿杀里。   而这些,纪昀深自然也知道。   提及故人,房间里的气氛彻底紧张起来。   他脸色虽没有多大的变动,但情绪很明显地冷了下来,甚至眼底带了一丝不安。他不太想面对戚常念的质问和发脾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人应该往前看。   可他也没等到戚常念大发雷霆,就在他还迟疑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戚常念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她轻笑道:“你是在害怕吗?”   纪昀深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下一瞬她直接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凑到他耳边低道:“别怕,在我心里什么都不及你重要,过去的就过去了。”等你死的时候我会原谅你的。   她都呼吸打在纪昀深都耳侧,弄得人肌肤发痒,他想拉下她的手,她却先他一步松开,然后笑意盈盈道:“带上她吧,不然郑太傅会不高兴的。”   她说得那般得体,那般为他着想,可落在纪昀深眼里却觉得诡异的不对劲。   他想问她就不会不高兴吗?他想问她真的原谅了吗?他还想问她为什么如今连他夜间偶有未归都不知道……可他也开不了口。   本就是满目疮痍的华服,问得越多只会腐朽得越快。   他笑看着她,应道:“好。”   戚常念垂眸,端起旁边的茶,轻抿一口,抬眸便是满含笑意,用充满了爱意的眼神看着他,像极了一个为了他什么都能舍弃,什么都能容忍的好妻子。以他为天,以他为神,为他肝脑涂地。   纪昀深看着她充满了假意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就想撕碎这张脸,让她别笑了。   可他也做不到。   她能与他说话,能对他笑已属不易。   强求再多,只会适得其反。   他站起身,轻道:“我还有事,你歇着吧。”   戚常念轻嗯一声,都懒得站起身送他。   纪昀深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眸看她,她低垂着头,细细地品着茶,动作优雅高贵,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粗俗。但明明很久以前,她从不爱喝茶,也不喜欢品茶,只喜欢大碗大碗的喝酒,然后把碗一摔,豪言壮语,好不威风。   他深呼吸一口气,掀帘离开。   戚常念停下品茶的手,蹙了蹙眉,她不喜欢喝茶,带苦,味还淡,她喜欢浓烈的,热辣的东西,就像酒一样。   可这京中人人都爱喝茶,她身在局中,便是棋子,如何能有自己的选择,便也只好学上了。   春草再外边,见这回陛下之待了一会儿便离开,有些纳闷地进了屋里,见皇后娘娘还一脸平静地喝茶,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娘娘,陛下就这么走了?”   戚常念抬眸,“不然呢?”   春草愣住,呆在原地。   她闲来无事又开始夹豆子,顺便道:“若是得空,收几件衣裳,准备去玉泉宫吧。”   “啊?”   “嗯?”   “哦……”   春草一脸茫然地进来又一脸茫然地出去,撞见了明珠,都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行了个礼就收拾东西去了。   房间里,就剩戚常念一个人。   她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黄豆,一颗颗的光滑饱满,她一粒又一粒地将它们夹起,然后放进另一个碗里。   人啊,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像她,装了几天,便控制不住想刺激刺激纪昀深,想来也是,若是不提,恐怕他都快忘了是他屠了自己全族,也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他莫不是真以为她是娇羞无力的弱女子了。   也不知他能有几分愧疚,还是会逆反,此后便开始疏远她?   戚常念拿捏不准,但深觉有趣,就连夹豆子的手都稳妥了几分。   郑蓉儿,我可是给你机会了。   要抓住哦。   ◎最新评论:   【大家来提供哈思路。怎么虐渣。。我建议把渣男阉了。哈哈哈。把太后送去青楼。】   【把男主骨灰扬了吧,这种渣渣不要也罢,让我们女鹅独美,直接女尊文上线】   【看不够一点?】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3章 、白衣风流   ◎去玉泉宫那日,天清气朗,是个好日子。   戚常念坐在◎   去玉泉宫那日,天清气朗,是个好日子。   戚常念腰间挂着玉佩,一身浅色宫装,坐在马车里。她原本还存了看好戏的心思,想着纪昀深要如何应付郑蓉儿让她心甘情愿地来,又要如何应对这新欢旧爱齐聚一堂的修罗场。   却没想到宫门口一瞧,不仅是郑蓉儿,还有好几个文臣武将。   她撩拨着帘子,嗤笑一声,竟觉得有些意料之中。也是,他向来如此,一身的心眼,全是好算计,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自己摆布了。   戚常念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些大臣,有好几个都有些面熟,礼部的尚书刘徐,户部尚书周成,还有十六卫军的统兵主力征北中郎将贺奇。   看来带的都是他自己的心腹啊。   戚常念冷嗤一声,刚要放下帘子,就看见一个熟人印入眼帘。   只见远处一个一身白衣,儒雅俊秀的青年男子骑着马缓缓而来。他不着官服,也不戴什么配饰,身上剑都没配一把,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身份。   可即便如此,就凭他一身白衣,可肆意骑马入宫就知道此人身份不低。   戚常念看着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仿佛没想到他会出现一般,她正准备收回视线却见白衣男子恰巧偏头眸光朝此处看来,他眉眼风流,眼神柔软,瞧着人畜无害,可戚常念知道他可不比纪昀深好对付。   他冲戚常念温和地点了点头,颇有礼节。   戚常念没回应他,只是手一松,帘子落下,借此将两人相交的视线完全隔挡开来。   只听外面一声“出发”,队伍便浩浩荡荡开动起来。戚常念刚想假寐休息一会儿,就见自己的帘子被人掀开了,然后跳进来了一个人。   纪昀深望着她,眼底带了许多欢喜,他好久没干这样的事儿了,有点像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的刺激感。   戚常念看见他时也一惊,“你不在自己马车里,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尤其是还这样偷偷摸摸地来。   “来看看你。”纪昀深道。   戚常念“哦”了一声,然后就没说话了,车轱辘在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两人中间回荡。   纪昀深看着她,似乎是意识到她并没有那么欢迎自己,方才的欢喜渐渐散了两分。   他轻问道:“你生气了?”   戚常念摇头,“没有。”她微微垂眸,低道,“就是怕叫旁人看见了不好。”   “这有什么可怕?”纪昀深理所当然道,他满怀欣喜地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出去游玩,心情都不知好了多少倍。   纪昀深直接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又温柔道:“念念,你是我的妻子,无需这般小心翼翼。”   戚常念也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无比真挚诚恳地柔声道:“我只是怕他们说你这个帝王还这么小孩子脾气,没个正形。”   闻言,纪昀深这才放松了下来,直接笑开了,道:“放心吧,他们都是我的人。”他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与她闲话家常,“对了,你看见成舒了吗?”   听见这个名字,戚常念顿了一瞬,然后点点头,道:“看见了。还和过去一样,就爱穿白衣。”   纪昀深也笑道:“是啊,他啊,仅靠一身白衣,一张好皮相,就足以让天下人为他倾倒。”   戚常念不难听出来他语气中带着骄傲,他们兄弟俩关系还不错,比起亲兄弟自相残杀,他二人反倒有些兄弟情深的意味。   可是这个人留给她的记忆却不是那么快乐。   成舒,本该叫纪成舒的。   他是纪昀深的堂弟,靖王纪寒之子。少时丧母,府中姨娘无数,算是个泡在脂粉堆里长大的男子,靖王看不惯他那副女儿家娇弱做派,一生气就把他扔进了军营里,他那般身份,有几个将军敢接这烫手山芋?这不是给自己请了个活祖宗?靖王便只好拜托了她父亲。   说来也是巧合,他被扔进军营的时候正是戚常念刚来京中之时,两个人的交集真算起来其实不多,可架不住这家伙当时记恨上了她父亲,毕竟要是戚在安不答应,他就不用去军营里受苦,所以某日京中的赏花宴上,这家伙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对她明送秋波,旁人问起来,还直白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吾心悦之。”   那时,她本就刚来京中,万事不通,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更不知道他在京中久负盛名,尤其得女子喜欢。   这下好了,突然之间冒出一个不知名的边关女子得了这娇郎君的心,心悦他的女子简直恨不得要把她撕碎,去哪儿都叫人排挤。尤其是那些世家贵女都擅长阴阳怪气,她根本是有苦难言,又不能动手。   平白受了好久的闲气,等到他被戚在安带走,事态才平息下来。   当年一别,如今再见,真是物是人非。   可这个人变化却不大,不过是本就精致风流的容颜更加明艳罢了。   戚常念忆起旧事,一不小心陷入了沉思,纪昀深叫了好几声她才回神。   “念念,难不成你也心悦他?”纪昀深开玩笑道。   戚常念看着他眼底的打趣,突然笑道:“是啊。长得这般绝色,比你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可不行。”纪昀深一下就急了,他不过是逗一逗她,他知道她不喜欢那样风流多情的男子,才随口说的。   戚常念笑笑,又随口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纪昀深略一思索,忆道:“前些日子吧。当年他在、”他话语停了一瞬,错开戚在安的名字,直接道,“他离开怀北,去了燕南之后就多年未归,也是皇叔前些日子写信装病才把他叫回来。”   戚常念点点头,没再多问。   这个时间可真是完美错开了戚家的灭门一案,也不知他又在这件事情里有几分算计。他回来又是否真的只是为了靖王,还是另有图谋?   戚常念扫了一眼纪昀深,心底思虑甚多。   她微微敛眸,不愿多想,还是先解决好眼下吧。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4章 、刺杀   ◎一路上颠簸,好不容易到了玉泉宫,纪昀深还有事情,便让戚常念◎   一路上颠簸,好不容易到了玉泉宫,纪昀深还有事情,便让戚常念自己先去了汤池沐浴。   按规矩,普通嫔妃在里间的昭华池沐浴,皇后在鸾凤池沐浴。   外面的清风池便是御赐给其他大臣的。   此次出行,带来的嫔妃就只有皇后和郑贵妃。两个人前后脚进门,刚巧撞上,郑贵妃向戚常念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郑蓉儿垂首道。   戚常念坐在轮椅上,“嗯”了一声,见她身后跟着不少婢女,浅浅一笑,然后让她先进。   二人面上瞧着和和气气,并没有太多的过节。戚常念不知道她会不会动手,但也无碍,此行她还有其他目的。   见郑蓉儿的人走远,戚常念等人进了鸾凤池。   鸾凤池里,春草和其他婢女在准备着东西,红烛摇晃,水流声哗啦啦地在身后响起,池子里还弥漫着浓郁的花瓣气息,还冒着热气。   她抬手取下珠钗,看着镜中的自己,黑发披散,面容消瘦,脸色近些日子才微微好转。然后缓缓走到池边,撩拨着温和的泉水,其他人都下去了,就留春草一人在她身旁伺候着。   她问:“陛下就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入水?”   戚常念拨弄着花瓣,低道:“再等等。你先下去吧。”   “是。”   春草走后,池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她一个人撩拨泉水的声音。   她在等,等一个能帮她的人来。   昔年燕南刘家因为元气大伤被迫退出朝堂,从此销声匿迹,无人得知他们的踪迹。可这并不代表刘家就真的彻底消失,无权无势了。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向来是盘根错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戚常念年幼时还见过刘家的家主刘向渊,那时是在戚家的书房里,她父亲在和刘叔叔商谈军事。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当时她还纳闷,父亲身为怀北大将军,为何要对一个无功无名的白衣这般礼让。后来她才得知,那便是与五大世家齐名的刘家家主。   而刘家因早年祸事,一直隐姓埋名,刘家子弟几乎不用自己的本名,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由此刘家逐渐发展成了地底下最隐秘最强大的情报组织。   只是刘向渊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因病去世,戚家被灭之时,是帝王的屠杀,刘家也不敢插手。更何况,新任的家主她见是见过一次,却不熟识。   但坊间传言,此人打破了刘家不与朝堂为敌的家训,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信息都卖。   她取下腰间的玉佩,这玉佩是早年间父亲交给她的,说是刘叔叔送的新婚之礼。   表面瞧着成色普通,花纹也无甚出彩,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令人惊喜的地方,但实际戚常念也没看出什么惊喜来,不过她近日身上一直佩戴着此物,尤其是还出了宫,一路上瞧见这玉佩的人应该不少。   戚常念想,这般明显的信号,若是刘家的探子看见了,应该会派人前来。   帘帐微动,耳边风声轻起,戚常念抬眸刚要说:“你来了。”   却见来人根本不是刘家的人,而是几个黑衣刺客,提着长剑泛着冷光便要杀来。   她眉头一拧,眼见着长剑刺来,自己却根本动弹不得,她如今这样的残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难不成,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   也是可笑,没等来刘家的人倒是等来了刺客。也不知是谁派来的,郑蓉儿?太后的人?还是纪昀深?   她树敌太多,又占据后位,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敌人。   长剑破风而来,戚常念缓缓闭眼,死了也好,也算是另一种如愿以偿了。   “噌”的一声响起,石子与利剑相击,戚常念睁开眼,只见那石子打在刺客的剑上,然后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响,竟是裂开了。   就见纪成舒从窗外翻进来,回眸轻笑,道:“皇嫂,就这么等死,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他一身白衣与人周旋,手中并无兵器,可是打起来却完全不落下风。   外面的人听见了声响,春草和明珠等人也带人赶紧冲了进来。刺客见状,边打边退,明珠等人追上去,春草忙跑到戚常念身边,询问道:“娘娘没事吧?”   戚常念摇头,只望着纪成舒,春草寻视望去,也道:“多谢小王爷救命之恩。”   纪成舒淡笑:“举手之劳。”   春草将戚常念护起来,又问:“小王爷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外臣的汤池在清风池,他是如何过来的?   纪成舒挑眉,含糊道:“路过,见外边春色正好,便瞧了瞧,没想到遇见了这样的事情,一时情急,皇嫂勿怪。”   他一双狐狸眼风情万种,眉目饱含深情。   戚常念瞧见便不喜欢,抿了抿唇,偏开头,“无碍,我累了,还请小王爷回去吧。”   纪成舒也不过多纠缠,笑着点头,“那成舒便先出去了。皇嫂好生休息。”   他从戚常念身旁走过,忽而探手,动作之快,戚常念都没反应过来,他甩着手里的东西,温声道:“皇嫂这般高贵的人,怎么能佩戴这种不入流的玉佩呢?不如送给小王我,就当是救命之恩的谢礼了。”   “诶……小王爷……”他这般无礼,春草也惊了,可碍于身份,又不能对他动手。   戚常念冷着脸看他,却见他丝毫不在意地把玉佩收进自己怀里,然后温言告辞,更没好脸色。   纪成舒走了,这汤池也没什么可泡的了。春草扶着戚常念去休息,不一会儿就见纪昀深匆匆赶来。   他不过是在外间与朝臣谈论了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他进来时,看见戚常念正躺下,惊得手脚发凉,她如今不比当初武艺高强,若真是受伤,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怎么挽回。   他跪坐在床头,神色慌张,瞧着像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念念。”   戚常念抬眸看着他,柔声道:“我没事。”   纪昀深把人搂进自己怀里,紧了又紧,他把头埋进她发间,听闻消息之时,他整个人手脚冰凉,四肢都冻僵了。   他抱着人低语,“念念”“念念”地叫了好些声,声音里都带着颤抖。若非他一时兴起,带她出来,又怎么会遇见这种事,若不是他废了她的武艺,断了她的经脉,她如何不能自保?   他声音里掩藏着哭腔,他说:“以后还是让明珠她们跟着你吧。”   戚常念没说话,听着他的哭声,面无表情地安慰着:“我没事,别哭了。”声音里带着些不耐烦。   她看着那些红烛,脑子里想的却是方才的场景,纪成舒怎么会前来?还比春草他们来得快?他又为何要拿走玉佩?莫不是他知道些什么?   对了,他也是从燕南回来的,他和刘家又有什么关系?他去燕南又为了什么?   纪昀深把人牢牢抱着,心底有种劫后余生之感,但凡晚一步,他最爱的人就命丧黄泉了,就差一点,一点,他就留不住她了。   明珠追查刺客回来,恰巧撞见这一幕,赶忙回头,低道:“陛下,娘娘。”   纪昀深顿了一瞬,然后缓缓坐起身,若不是他眼眶通红,根本看不出他方才哭泣害怕的模样。   他紧紧地握着戚常念的手,冷声道:“追到了?”   明珠摇头,“都死了。”   “可查出了其他什么线索?”   明珠回道:“他们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是连衣衫服饰,都没有任何会泄露身份的东西。见事情败露,自刎而亡,动作果断狠绝,没有丝毫犹豫,可见是常年专于此道的刺客。”   纪昀深的手握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他冷冷地看着明珠分明甚少生气动怒的人此刻声音里却掩藏不住冷意,“你回来就告诉我这些?”   明珠立刻跪地,“奴婢该死。”   他慢慢站起身,垂眸看向她,“你确实该死。”   “求陛下饶命。”明珠以头磕地,她跟随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也一直倚重她,还从未见他如此动怒过。   纪昀深冷哼一声,捏着手里的扳指,咬了咬后槽牙,凉薄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若你查不出来,这个暗卫统领你也不必做了。”   “是。奴婢遵旨。”明珠赶紧领旨离开。   纪昀深冷冷地看着,然后回身坐在床边,抚着戚常念的长发,低道:“若她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便换一个人守在你身边。念念,我一定会保你周全。”   戚常念微笑着抱了抱他。眼底却没有多少欢喜,这场刺杀到底是谁做的,又是为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但如今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明珠在纪昀深身边落下了办事不力的印象。   她扯了扯嘴角,还以为是什么互相倚照的好主仆,原来也不过是个工具。   也是,这个人又没有心。   她眼皮微掀,看着纪昀深的侧颜,原来他竟是喜欢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怪自废去自己的手脚之后对她的紧张程度上升了许多,随意一哭他便缴械投降,看来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模样,都爱做那大英雄,盼着英雄救美,让女人仰慕青睐。   她在心底冷嗤一声,真是没用的废物,要靠这样的东西来维持自己那无用的尊严。就是不知道他这番生气有几分真心,能不能加重几分对自己的情意,对自己又有哪些益处,比如是否真的能为了她杀了明珠?   戚常念垂眸,也罢,既是知道他喜欢弱女子,往后也更好对付他。   ◎最新评论:   【对(超大声),皇帝就是个没用的fw】   【好看】   【击掌赞叹,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非地雷不足以炸出吾等倾慕之心。】   【地雷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完- 第15章 、“姐姐”   ◎刺杀一事出来,整个玉泉宫都被封锁了。所有人都被禁足在自己房◎   刺杀一事出来,整个玉泉宫都被封锁了。所有人都被禁足在自己房里,任何人都不得出门,直到查出凶手。   戚常念倒是没什么反应,她留在房间里一边锻炼自己的腿,如今勉强能多走些步子不那么摇晃了,但是想健步如飞还是很难。   外面乱糟糟的一片,明珠带着人在查刺客,但鸾凤池的偏殿还是寂静的,房间里,纪昀深在扶着她走路,原本平常都是春草做这些事,可这两天纪昀深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寸步不离,完全不假手于人。   她走了好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了。纪昀深便扶着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戚常念弯腰坐下,腿都还在打颤,呼吸急促,鼻尖一层薄汗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纪昀深舔了舔唇,直接用手将她的汗珠擦干净。   戚常念微怔一瞬,自有隔阂起,她二人之间虽有更加亲密的行为,可是大家的心却是始终不在一处的,所以两人的相处多少会有些克制,像这种充满了情意的暧昧行为他们已经很少做了。   纪昀深似乎也愣住了,可他没有收回手,他慢慢蹲下身,和戚常念平视,这一次他没有叫念念,而是叫“姐姐”。   戚常念心口一紧,这个称呼她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恍惚间回到了他们最初认识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比纪昀深要小,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而纪昀深比她更像是弱柳扶风的小姑娘,她威逼利诱对方叫她姐姐。   可是,一个男子又怎么会愿意轻易叫另一个女子姐姐。戚常念记得,他第一次叫她姐姐是两个人一起去逛庙会的时候。   那时他们还没确定彼此的心意,不,应该说是纪昀深还在暧昧不清地犹疑,对她不冷不热的,而戚常念已经先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她看见满街的长灯,旁人都是男子送女子花灯,偏戚常念与众不同,喜欢把什么好东西都捧到自己喜欢的人手心里。   她捧着自己费了好些脑子才猜出来谜题换来的桃花花灯,将它送给了纪昀深,然后满心欢喜地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朦胧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肩上,周边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一瞬间,纪昀深觉得她像极了这桃花灯修炼成人的妖精,明明是最直接率真的一个,可那一刻她脸上的魅惑完全不输任何人,将他都蛊惑得乱了心神。   他缓缓弯下腰,然后凑在她耳垂边,低唤了一声,“姐姐”。   戚常念瞪大眼睛僵硬在原地,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听耳边一声轻笑,她羞得满脸通红,刚要开口,唇瓣便被人堵住了。   那是纪昀深第一次主动,也是他们之间关系转变的契机,自那以后,纪昀深便待她很好,常常是将她哄得找不着北,而她也控制不住得越陷越深,然后愿意为了他一句话,违抗自己父亲的意愿,留在盛京城。   戚常念神色恍惚,他们之间的记忆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她半辈子的时间都在和眼前这个人纠缠,只消随意一个称呼,随意一句话,便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是她亲身经历过,为之欣喜过,痛苦过的人生过往。   她忍不住手指紧攒,而纪昀深却是一个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春草和其他的婢女都默默地退下了。   戚常念浑身紧绷,手脚无措。   她不是不知道会有这一天,从她想示弱复仇开始她就预料到了。可是当事情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些害怕和抗拒。   她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心底不停地劝说,也没办法让自己完全放松。   来行宫本就是为了让她散心,增进两个人的感情,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岔子,纪昀深原是有些不喜的,可是眼下看着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便想起了他们当初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那时候她比自己要勇敢和张扬得多,不说在旁人眼里看起来,便是他们两个人自己也感觉戚常念在这段感情里占尽了上风。   她果敢,直接,想要什么一直是很坦白地告诉纪昀深,便是那些个春宫图,戚常念也没少带着纪昀深偷看,他还记得她红透着一张脸,却故作镇定,不停地想叫自己害羞胆怯的模样,那般的大胆且豪放。   直到新婚夜真枪实干了,这丫头才绷不住说自己害怕,显露出她生涩胆怯的一面,甚至还想临阵脱逃。   他抱着她,一步步地走向温热的泉水中。   衣衫在水的作用下漂浮着,戚常念除却抗拒,更多的是恐慌,她不想和这个人有这般亲密的接触,她没有办法再接受两个同床异梦的人还要鸳鸯戏水,她更不能接受如今的自己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外衫落下,中衣解开,戚常念靠在池边,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离开,她手脚发麻,浑身冰冷,即便是温热的泉水将她包裹也暖不起她的身子,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这一关。   他修长的手指来到她的里衣,她身上只剩下这一件衣裳,泉水打湿了她的身子,将她曼妙的曲线展露无疑,只要他轻轻一拨弄,这件衣裳便也要离她而去了。   戚常念呼吸停滞,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脑海里有一个人在大喊住手!   眼见着纪昀深就要解开她最后一件衣裳,戚常念控制不住刚要大喊出声,就听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陛下,查出来了。”   纪昀深的手一顿,戚常念也瞬间回神,猛地把人一推,直接自己爬上了池边,顿时房间内的旖旎消失得一干二净。   ◎最新评论:   【贱男人给老娘死!我气死了】   【那么好看的文收藏为什么会那么少钱我不理解】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6章 、成全个屁   ◎二人从池中出来,好好收拾了一番,才叫明珠进来。   ◎   二人从池中出来,好好收拾了一番,才叫明珠进来。   春草扶着戚常念坐在椅子上,纪昀深坐在她旁边,二人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新衣,但脸上还是通红一片,房间里也弥漫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水汽。   明珠走进来,跪地道:“参见陛下,娘娘。”   纪昀深摆了摆手,直截了当道:“说。”   明珠抿了抿唇,肃道:“回陛下,此次刺杀恐是清河刘氏所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脸色微变。   谁不知道清河刘氏早在夺嫡之战就被彻底铲除了?如今又哪儿冒出一个清河刘氏?   纪昀深捏着手里的扳指,他思虑的却不是清河刘氏还在不在,而是清河刘氏能把手伸这么长,恐怕燕南那边的人又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清河刘家和燕南刘家到底根出同源,只要一方不倒,另一方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而他的掌控下容不得这样除不尽的死灰。   他摩挲着手指,唇角微扬,浅浅笑着,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杀心已起。   明珠继续道:“奴婢和那些人交手之后,记住了他们所用的招式,虽多有杂糅,但还是能看出不少招式是出自各家名门武学。便以此为契机,发布了玄甲令,让各大暗卫处从江湖之中寻找会这些招式的人,其中查出不少招式是出于清河地界上的归垣一派。”   纪昀深微微挑眉,世家和江湖人士联合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世家有权,江湖人有武力,二者结盟,强强联合,刘家和归垣派便是如此。   归垣派是清河地界上最大的武学门派,一直以来和刘家互相倚重和扶持,刘家为归垣派提供庇护,归垣派为刘家提供武力,两相照应,各取所需。   别说纪昀深了,就是戚常念听见也皱了眉头,她也是知道世家私底下会和江湖门派结合的,所以当初能成功铲除清河刘家,靠的还是她戚家的大军。世家里,她戚家为首就是因为只有她戚家既有权又有兵,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明珠说到这儿停住了,其他的事情便显而易见。   戚常念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清河刘家贼心不死,为了寻仇来刺杀我?”   当年是她戚家灭了清河刘家,如今戚家已亡,归垣派想复仇只能来找她也算是合情合理。   明珠叩首,低道:“奴婢愚钝,所查确实如此。”   戚常念抿了抿唇,最后摆手,不再追问:“那便如此吧。”   还是纪昀深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不必担心,往后我会加派人手护你周全。”   她微微一笑算是同意了。   纪昀深起身离开,明珠随后跟上。   房间里就剩下春草和戚常念两个人。   春草低道:“娘娘信吗?”   这清河刘家都死多久了,偏这时候被拿出来鞭尸抵罪?   戚常念轻笑一声,“信与不信,你有选择吗?”   这个结果不能说是有什么问题,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错处,反正清河刘家已亡,死无对证,就像她戚家一样,人都死光了,史书怎么写,旁人怎么看,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吗?又不能从地下爬出来申冤。   春草点了点头,道:“也是。”她看了眼周围,又小声道:“那小王爷拿走那块玉佩是为何?”   戚常念眉心一跳,她还以为纪成舒会把此事捅出来,至少要把此事怪在燕南刘家身上呢,可瞧着像是没有跟明珠他们说实话的样子。不过眼下在纪昀深眼里,恐怕清河和燕南也没什么两样。   她微微凝眸,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刘家,戚家,下一个就要轮到郑家了。   纪昀深想革除天下世家,唯他皇权独尊。   真是好大的野心。   *   房间外,走廊里,纪昀深走在前头,明珠跟在后面。   他面色依旧温和,声音也淡,可听着却浑身泛冷,“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明珠立马低头,“奴婢不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纪昀深冷哼一声,没再说话,直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他转身坐在主座上,回眸淡笑着看着明珠,“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明珠跪地垂首,“回陛下,十四年了。”   纪昀深转着手里的扳指,浅笑,“十四年了啊,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吧。”   明珠脸色“唰”一下就发白了,脊背发凉,刚要辩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皇兄,何必这么凶呢,快要把美人吓着了。”   纪成舒笑着走进来,把明珠扶起来,然后看着人家瑟瑟发抖的模样,笑着打趣道:“瞧瞧,我们明珠姐姐那么厉害的人物都叫你吓坏了。”   纪昀深看着他怜香惜玉也不阻止,只问道:“你怎么来了?”然后摆了摆手,明珠便自觉退下了。   纪成舒颇为熟稔地坐在他下首,然后端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杯茶,轻抿一口,唇齿留香,笑道:“皇兄这话说的,我可是你弟弟。”   纪昀深也摇头喝了口茶,直接拆穿道:“别演了,那些话是你教她说的吧?”   纪成舒嘿嘿一笑,被拆穿了也不慌,“皇兄英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过去,淡道,“那日从皇嫂身上拿来的。”   纪昀深拿来一瞧,不过是块普通玉佩,平平无奇,不足以掩人耳目,但成舒既然拿来了,便说明这玉佩不是这么简单。   他道:“别卖关子。”   纪成舒笑了,“皇兄,你可真是无趣,也不知道皇嫂怎么和你过这么多年的。”他放下茶杯,然后挑眉一笑,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哦”了一声,幸灾乐祸道,“可能皇嫂也忍不了你了吧。嘻嘻。”   纪昀深望着他那双尽是趣味的狐狸眼,也回笑道:“你再不说,我就告诉靖王,你给他弄出了个小孙子。”   “?!”   纪成舒被他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的逗趣消失得一干二净,立马反驳道:“你少胡说,我什么时候有儿子了,我还年轻,还没玩够呢。”   要是叫他家老头知道了,肯定是信纪昀深不信他,照他家老头那个架势,不找到孙子肯定不会罢休,到时候他跑哪儿去给他弄个孩子来?   “那你还不快说。”   纪成舒扁扁嘴,道:“此次我从燕南回来,正是要向你禀告这些事。这块玉佩是燕南刘家前一任家主刘向渊的信物,是他亲手所做,原是要送给他女儿的,可他女儿早夭,刘家与戚家素来交好,他可能是将此物送给了皇嫂。凭此物可以动用刘家所有的探子,必要之时,还能动用刘家的死士。”   他凝声道:“若我猜的不错,皇嫂可能是想杀什么人。”   说到这儿,纪成舒的话顿了一下。   他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纪昀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兄不会不知道皇嫂想杀的人是谁。   可他还是面色无波地继续喝茶。   纪成舒叹了口气,戚家的事确实惨,皇嫂也很可怜,可他到底是纪昀深的弟弟,也只能怜悯她一番,最多是不将此事捅出去再让她处境难堪了。   他续道:“可皇嫂不知道的是,几年前,刘向渊就已经被人害死了,新任家主刘丛楠乃是原先清河家的私生子,是先帝皇后的亲侄子。此人当初夺权之时差点死在刘向渊手里,所以对刘向渊恨之入骨,更不可能会听从拿着他信物的人,尤其是还是皇嫂,所以刘丛楠的人看见此物之后便想对皇嫂出手。皇嫂远在深宫,不知这其中变数,没想到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所以,说是清河刘家寻仇,也算不得错。”反正现在两家也归为一家了。   纪昀深听着他解释,一直没出声,细细地品着茶。   纪成舒见状,形态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又变得轻浮起来,道:“不过皇嫂本也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看起来像是走投无路了才如此,皇兄你也别逼得太急了。”   纪昀深品茶的动作停了一瞬,“你那儿子……”   “好好好,我错了。”纪成舒立马坐正求饶,又正色道,“可是皇兄,这刘丛楠确实狡猾,我在燕南这三年,与他交手数次,没一次能抓住他。将来恐成大患。”   纪昀深一杯清茶饮进,不在意道:“他不足为惧。”   纪成舒扁扁嘴,小声吐槽道:“那什么为惧?难不成是皇嫂?”   “听说你从燕南带了不少新奇物件,过几日送去长春宫给她挑一挑吧。”纪昀深站起身,淡道。   纪成舒:“??”   他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宝贝就这么轻易被人要走了?   他看着纪昀深离去到背影,不满地大喊:   “皇兄,你这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纪昀深又回到了鸾凤池,他回来的时候依旧是满面春风,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只是一下就抱住了戚常念,抱得很紧很紧,倒叫戚常念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了?”   纪昀深摇摇头,像是在她身上寻求安慰,他低道:“姐姐。你想要的我都会成全你的。”所以不必找这么危险的人和事。   戚常念听着这话一脸莫名其妙,她想他死,他去吗?让他去死他不愿意,让自己死,他又想尽办法阻挠,他成全了什么?他的私心?   ◎最新评论:   【好惨,好虐】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7章 、新筹码   ◎戚常念确实不知道纪昀深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有一◎   戚常念确实不知道纪昀深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明珠必然没和她说实话,换句话说,这背后肯定有隐情。她垂眸,而且这所谓的隐情还很可能和她有关。既如此,那便只有玉佩那件事了。   他们应该是猜到了她要用玉佩做什么。   她躺在床榻上,身旁的人已经睡去,晕黄的烛光微微摇晃打在她脸上,眸色微冷,神情颇为烦躁不喜,少了这条路,看来还要找别的办法,她翻了个身,憋着气,也渐渐睡去了。   刺杀的事情告一段落,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再留在玉泉宫了。   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皇宫。   玉泉宫门口,人群乌泱泱的。   戚常念出来的时候,纪昀深正和纪成舒说着什么,二人侧耳相谈,眉眼都带着笑意。   她也不感兴趣,便让春草扶她去自己的马车旁边,不想正撞见郑蓉儿出来,她福身道:“参见皇后娘娘。”瞧上去脸色不太好。   戚常念点了点头,她便起身,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明眼人都看出来有脾气了。   戚常念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说来也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没怎么玩,就被下令禁足查什么刺客,查清楚了又火急火燎地赶回宫去,这几天纪昀深又多在她这处,还没怎么陪她,真是白跑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她看着朝这边走来的纪昀深,唇角微弯,略带讽刺地淡道,“陛下不去哄哄?”   闻言,纪昀深眉峰一挑,哇哦,真刺激,回程的路上听闻了皇兄皇嫂“恩爱至极”,戚家被灭,戚后不倒,血海深仇,却无隔阂。   现在看来名不虚传啊。他的眼珠子控制不住地悄咪咪在二人身上打转,像是挖掘到了什么秘宝,又惊又喜,又害怕皇兄一生气再把他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纪昀深敛了敛眸,他不喜欢戚常念这副牙尖嘴利,笑中暗含着不怀好意的模样。那样会让他觉得他们都只是她寻乐子的玩意儿,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他假装没有听见这些话,温和地看着戚常念,然后把人抱起来将她扶上马车。   纪成舒在身后瞧见了,不由得给自己皇兄竖了个大拇指。是了,皇兄一向很能忍。   上了马车,纪昀深拿出薄毯给她盖上,然后掖得贴贴实实,他温声道:“寒冬虽过,但天气还冷,你受不得这样的寒凉。”   闻言,戚常念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嘲讽他。她如今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是谁害的?装什么深情?   她按下心底的不喜,转而又把话题扯了回去,淡笑道:“后宫之事,本就该雨露均沾。从前是臣妾不懂事,如今,臣妾熟读宫规,谨记自己的职责。此次出行,陛下已陪了臣妾好些时候,如今贵妃生气了,陛下也该抽出些时间去哄哄了。”   她动作随意地拍了拍腿上的薄毯,拍开了纪昀深的手,仿佛掸掉什么灰尘一样,然后冲着外边喊:“春草,还不请陛下去郑贵妃那儿。”   帘外的春草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急得脸颊都在抽搐。   还是纪成舒瞧见她可怜,替她解了个围,朗声道:“皇嫂,刚好我闲,贵妃娘娘那儿我去哄,你们慢慢聊啊。春草就我带走了。”   马车走起来了,队伍渐渐开动。   戚常念才不在意外边的事儿呢。   她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若是刘家这样的亡命徒都不帮忙,她想不到还有谁敢和她一起筹谋弑君的事情,突然之间看着他这张脸就有一种被掌控操控禁锢的无力感,那种感觉是她极其厌恶的。她心底烦躁,今日就是不太想看见纪昀深。   纪昀深与她熟知多年,自是摸得透她的脾气,见她情绪不太好,便不太搭腔。   她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晾一会儿便好了。   两个人就那么闷坐着许久,戚常念靠着马车看着帘外的风景,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行路至半程的时候,纪昀深突然开口说话了,他道:“郑家文臣出身,朝中门客无数,太傅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膝下只有一女,故而我许她贵妃之位。”   戚常念原本靠着窗吹着冷风,可他这话一出,她面色一下就冷了。   当初戚家被灭敢说没有他郑家的手笔?他现在还敢跟自己解释他为何看重郑贵妃,纪昀深是当真闲她恨他恨得不够深吗?   纪昀深续道:“可也仅此而已。”   他看着她的侧颜,微风吹起她耳畔的碎发,显得她整个人都带着一丝朦胧的美感。   “念念,皇后之位我从未想过会是别人。”   “啪”的一声响,戚常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马车都停顿了那么一瞬。   纪昀深偏过头,用舌尖顶了顶酸胀的侧脸,然后回眸看着她,眼底竟然含着笑意。   戚常念手都在发颤,可见这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她看着纪昀深脸上的巴掌印,冷道:“你自找的。”   “纪昀深,你其实什么都知道是吧?我假装咬舌自尽从冷宫出来,我假装痛哭引你心疼,我向你示弱讨好,我委曲求全为求权力,我戴着玉佩到处走,想引人杀你,你其实通通都清楚是吧!”   纪昀深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没有说话。   戚常念咬着牙续道:“你什么都知道,看我不过是看一个小丑一样,我全族尽灭于你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却还要在你身下委曲求全,你是不是很得意!可我告诉你,你也别太过分,你愿意宠幸谁就宠幸谁,给她贵妃又如何,你想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不敢废我吗?还是不敢杀我?有种你杀了我全了我的心意啊!”   她冷嗤一声,“我若出声哀求一句,便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好过遇见你们这群恶心人的东西!”   纪昀深听着她痛骂自己,突然之间就笑了。他眼眶微红,哪怕是被她骂也觉得安心。她很久没有这么鲜活这么痛快地骂过自己了,自她出来一直是假装温柔小意,假装贤良淑德,可是他每次见她都觉得离她好远。   他触摸不到真正的她,她把所有的真实的自己都掩藏在面具下了,若他不曾见过,还能假装不知道,可他见过,他见过她最鲜活的模样,她知道她什么时候是在生气,什么时候是在假装温柔。他每次看着她,明明不高兴,明明不是那样想的却总是拙劣的讨好自己,又在其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厌烦时就觉得很难过。   人都是贪心的,她心如死灰不肯见自己的时候,他想只要她愿意出来,有求生的意志就好,可她出来了对着他虚与委蛇,他又想看到面具下的她。他忍不住幻想要是他们真的可以恢复如初该多好。   他瘪了瘪嘴,轻轻地喊了一声,“姐姐,我疼。”   他精致的眉眼中尽是楚楚可怜之态,再配上那鲜红的巴掌印,红通通的眼眶,一个男子竟是比女子还要惹人怜悯。   戚常念急促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从前她最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一想到他受了委屈就恨不得找别人讨回来,可现在她才发现这个人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能用最温柔最可怜最致命都假相来欺骗别人,惹人心疼。   可分明他才是最狠的人。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戚常念忽然伸出手捏着纪昀深的下巴,然后轻轻地讽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我啊?舍不得了?嗯,纪昀深?”   她伸手揉搓着他红润绵软的唇瓣,看上去诱惑情/色十足,可眼底却透着几分不屑和讽刺,“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杀了我全族之后竟是发现自己爱上了我,而且不能自拔吧?”   纪昀深眼底有一丝的慌乱,却没有避着戚常念,仿佛被她知道了虽让人害怕却也不足为惧。   可戚常念却突然看着他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她好像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筹码。   原以为都是谋算,不过是虚情假意,没想到他还有这样可笑的东西啊。   ◎最新评论:   【其实be也是挺好的】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支持】   【男主真让人无语(#-.-)】   -完- 第18章 、祸国妖后   ◎自从戚常念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纪昀深的秘密之后,整个人都嚣张◎   自从戚常念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纪昀深的秘密之后,整个人都嚣张了起来。   她想反正自己如今心无挂念,杀她也好,杀谁都行,她输了无非一条命的事,可她要赢了那他纪昀深和那些人不得给她戚家的冤魂赔罪?   如此一想,她整个人都神魂畅快了起来。   她不再唯唯诺诺,委屈讨好,甚至行事乖张,都不准备避一避的,就直接冲到咸福宫找茬了。   端庄稳重如今不是她的首选,祸国妖妃,不,妖后才是她的真面目。她如今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裳,头上也是珠钗满头,看起来妖艳魅惑许多。   她摆弄着自己手上的长甲,透亮又唯美,上面画着一朵桃花,显得整只手都艳丽十足。   她身旁除了春草,还站了另外一个女子。   脊背笔直,双腿有力,尤其是腰腹紧实,一看就是练家子。她和旁人不太一样,不爱笑,甚至不太会笑,来到戚常念身边第一天,除了点了个头什么都没说。   还是纪昀深给她介绍,这是明潇,也是死士,日后将由她接替明珠来保护戚常念的安全。   戚常念对她很是满意,方才郑蓉儿还不愿意跪她的时候,她不过是拧了拧眉,明潇就直接上去一脚踹在她膝上,将她按倒,连春草都看惊了。   戚常念道:“你敢踹郑贵妃,就不怕得罪了她?”   明潇面无表情道:“陛下让我来保护娘娘,自然以娘娘为重。”   戚常念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做得不错。”   而底下跪着的郑蓉儿还在疯狂叫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放开!本宫可是贵妃,这里是咸福宫!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处置我!”   戚常念微微垂眸,看着她,唇角微勾,笑中带着一丝讽刺。   她可不是什么善人,从前还有可能存了三分良善,可她戚家全族被灭,举世只余她一个人,她还有什么好和这世界讲道理的?更何况,是和自己的仇人之女。   她起身看着跪地眼眶通红,倔强不服的郑蓉儿,缓缓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脸蛋,不由得在心底慨叹一声,青春年少就是好啊。   瞧瞧,多么的楚楚可怜,若是纪昀深见了,怕不是要心疼死。   她笑道:“郑贵妃,其实本宫一向不爱和人计较,可你方才对着本宫连个跪安礼都不愿意行,就行个半礼,本宫不过是让你跪着一小会儿,你不委屈吧?”   郑蓉儿到底才十七岁,被如此羞辱,身旁还站着其他的宫女奴才,如何能忍得了这口气。   “我便是不行礼又如何!”她看着戚常念彻底撕破脸,恶狠狠道,“皇后,你以为你又能嚣张到几时!戚家被灭,你身后没有倚靠,还如此乖张,无理取闹,迟早有一日你会被废,被赐死!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戚常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捏着郑蓉儿的小脸蛋,笑道:“你说得都对,本宫也这么觉得。所以,本宫决定死之前要好好爽快一把,不说别的,就尝尝别人眼里那祸国妖女的滋味。”   她回头看着春草和明潇,笑得张扬肆意,“你们说是不是?我还没做过祸国妖女呢!该怎么做?做妖女的第一步是不是就是无理取闹,肆意妄为啊?嗯?”   她缓缓站起身,然后轻轻笑道:“给我掌嘴。”   “你敢!”郑蓉儿被人按着肩膀起不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没想到戚常念居然会突然变性,如此不讲规矩,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戚常念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朗声道:“明潇。”   只听“啪”的一声巴掌响,郑蓉儿的身体都被甩到了地上。   戚常念听着响亮的巴掌声,笑看着郑蓉儿,劝道:“小丫头,以后别招惹我,我和你不一样,你有父有母为你撑腰,而我只是个亡命徒。我是真的会吃人的哦。”   她坐上轮椅,让春草推着她走,至门口的时候停下步子,淡道:“你今日这顿巴掌也不算白挨,就当是为你们郑家偿命了,往后我寻仇不找你。”   找你们郑家,让你也亲眼看看,自己的父母亲族被人害死是什么滋味,让你也尝一尝无父无母没有倚靠是什么感受。   一行人出了咸福宫,戚常念的心情明显好得不得了,还哼着小曲,做恶人的滋味可真好啊,她伸出自己新做的指甲给春草看,问:“你觉得怎么样?”   春草低道:“好看。”   戚常念扁扁嘴,对她的答案不满意,这可是她特意新换的,就为了和自己这无理取闹的妖女名声相衬,她扭头看着明潇,问:“你觉得呢?”   明潇:“好看。”   戚常念:“……早知道就不问你了,算了,你们都不懂欣赏,我明日再换一个花色,要红色的,我觉得玫红色就不错。”   春草看着她这般行事,脸色透着明显的担忧之色,又瞧了瞧旁边面无表情的明潇,想了想这话好像只能自己来说,她鼓起勇气道:“皇后娘娘,咱们今天这样……不太好吧?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尤其是郑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身后戚家又……”   “好了好了!”戚常念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满地打断她的话,她道,“你说的我知道了。我这才做妖女几天,还没过瘾呢,纪昀深都没找我算账,你总为我担心什么?”   她冷哼一声,道:“我还能不知道自己是个没有倚仗的废人?死前想玩个痛快都不行?用不着郑蓉儿说完你又提醒一遍。”   她真的是憋够了,从出来之后就一直委曲求全,拿着一手烂牌想尽办法权衡利弊找对策,可比起她的假意迎合又怎么比得上纪昀深的隐忍。   若是比忍,她迟早有一天会落败,倒不如这般破罐子破摔,嚣张跋扈起来,起码爽了一时算一时。   更何况,死对她来说,不足为惧。   纪昀深没有什么再能威胁到她了。   人啊,无欲则刚。   这一局她非赢不可,她就是要知道纪昀深这点可笑的感情能纵容她到什么地步。   她不仅要欺负郑蓉儿,还要砸了寿康宫呢。   她眸色一冷,那个老太婆休想全身而退。   “你要是怕了,就回纪昀深身边去吧,这样我死了也不会连累你。明潇,你推我。”   “是。”明潇像是个机器一样,直接把春草挤开,然后推着人离开了。   倒叫春草站在身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   晚间,纪昀深回到承干殿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人。他边解披风边问:“人呢?不是让明潇跟着了吗?”   李德善接过他手中的披风叠好,小声道:“娘娘回长春宫了。”   纪昀深蹙眉,“她回长春宫做什么?”   李德善想了想,没敢说,闭着嘴跟在他身后。   他走进房间一扫,里面好些戚常念常用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纪昀深脸色一变,眸光冷冽,“发生什么事了?”   李德善咽了口口水,小心道:“皇后娘娘……把郑贵妃给打了?”   纪昀深拧眉,“她打了别人她跑什么?”   “娘娘说……怕陛下找她算账,她就自请重新住回冷宫,不麻烦陛下亲自罚她了。”李德善边说边流汗,谁能想到这皇后想一出是一出啊,她要走,身边又跟着个死心眼的明潇,只听她的话,根本是拦都拦不住。   闻言,纪昀深突然失笑出声。   他想起她在马车上的所作所为,他就知道她不会安分的。   他转身出了门,对李德善道:“让人去安抚安抚贵妃,赏点东西,你看办吧。”   “是。”   ◎最新评论:   【耶】   【好看】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支持】   【女主:摆烂ing,反正我不怕!】   【男主怪搞笑的】   -完- 第19章 、佛口蛇心   ◎长春宫因烧毁较严重,休整了好几个月才修整了一半,从外边◎   长春宫因烧毁较严重,休整了好几个月才修整了一半,从外边看上去还有些杂乱无章,一副毁坏与新生并存的场面。   旁边的偏殿里,烛光摇曳。   戚常念高高兴兴地把漂亮的衣裳铺了满床。颜色鲜艳,款式各异,都是她从前不会穿,也不敢穿的衣裳,旁边还有好几套漂亮的骑装。   她美滋滋地摸着这些衣裳,从来没觉得这么畅快过。话本子里面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妖女宠妃就是别的不行,唯有容貌一事上魅惑如狐,穿着服饰上妖艳如花。   她当然要穿得漂亮点,她都想好了,以后啊,一天一换,这些穿过了就叫内务府换新的。若是内务府说她奢靡,他们便是坏人,就该像今日罚郑贵妃一样罚他们。   做宠妃别的不行,任性那她可是一等一的学得快。她摸着这些漂亮衣裳,幻想着日后的舒爽日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难怪人人都爱做宠妃,换她她也愿意啊。做那什么宠妃妖女的,不必守规矩,不必天天念着什么端庄稳重,大方得体,贤良淑德,要做天下女子表率。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要嚣张跋扈,还能有这么多漂亮衣服随便穿。   耳边传来脚步声,戚常念一回头就看见纪昀深来了,也没个人通报一声。但想了想,明潇春草都是他的人,便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她倒也不惧,不客气道:“你怎么来了?”   纪昀深都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了,柔声道:“你今日好生威风。”   又是打人又是跑路的,李德善都不敢拦,可不威风。   戚常念挑了挑眉,“我已经罚自己重新住回冷宫,三个月不出门了。”   纪昀深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他指了指那一床都摆不下的衣裳,眉眼带笑道:“你这是住冷宫的样子?”   她坐在床上,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想怎么样?”   纪昀深看着她,失笑出声,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眼底又透着宠溺,走过来,轻道:“我带你回承干殿。这儿还未休整完善,白日里太吵,你会睡不好。”   他拦腰把戚常念抱起,然后带着人走出了长春宫。春草明潇她们都提灯在身后跟着,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敢说。   早春的夜间,凉风习习,走在官道上还是很冷的。   但纪昀深的步子很稳,明明看起来那么单薄瘦弱的一个人,将她抱起走这一段路竟也脸不红气不喘。   夜风刮在戚常念的脸上,她整个人都冷静了一瞬。   她缓缓伸手,用胳膊环抱着纪昀深的脖子,然后随着冷风笑嘻嘻道:“纪昀深,你今日不罚我,明日我便会更加变本加厉。”她用手做出抹脖子的动作放在他脖子上,蛊惑的声音里夹杂着轻佻的笑,“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纪昀深脚步未停,月色落在他肩上,尤其是他面容精致,眉眼间又带着一股刻意装了多年的和气,显得这个人无比的柔和蛊人。   戚常念都做好了准备他不会回话或者是把自己扔下来,可没想到走到景安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姐姐不是想做宠妃妖女吗?”   他眼眸透亮,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我陪你。可是祸国殃民的妖女是否应该想尽办法让君王不早朝?”   戚常念嘴角一抽,立马松开手,纪昀深摔死她算了。她略一垂眸,自己今日这般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底线到底在何处。可他这般回应,说实话,她也看不太懂纪昀深怎么想的。   难不成,真爱?   呵。   戚常念在心底暗嗤一声。   他或许是觉得自己如今无依无靠,即便是嚣张跋扈,祸国殃民也必须要讨好他,如此在她身上找回了从前弱她一等的自尊和得意。   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点至少是明确了的,那便是他对她在后宫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在意,又或许应该说是太自信了,他觉得自己能摆平这一切,能掌控自己,她在他的五指山里翻不出什么浪花。   戚常念看着这长长的路,突然觉得也没那么无聊了。   她想起自己让春草递的消息,眸色幽深,她想,从前她戚家势大,她居然只一心想着辅佐纪昀深,那便很可笑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掀桌造反,自立为王的,起码和河东张家一样做个土霸王。   不过,也不着急,人啊还是活着好,只要活着,只要豁得出去,便什么都有可能成功。   她看着纪昀深的侧脸和深邃的下颌线,唇角缓缓勾起,慢慢来,前朝后宫,她哪一个都不会放过。她要让纪昀深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在他自己的自负之上的。   *   闹了一通,又回到了承干殿。   李德善对这位主子那是更加尽心竭力。   清晨她一起床,便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连昨日只是提过一嘴的指甲,今日又叫内务府送来好几种新花色。   戚常念随便翻了翻看看,便了无兴致地摆了摆手,倒是从旁边的托盘里挑了两个新的指甲套给自己戴上了。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手上那镶满东珠的指甲套,声音张扬而肆意地喊明潇,“走,我们去寿康宫。”   她还特意让李德善多点了几个机灵的丫头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李德善看着他们的背影,脑门上的青筋一跳,瞧着外面天色微暗,想起了昨日给郑贵妃赔罪时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控制不住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看来今天也不会是很容易的一天啊。   戚常念坐在轮椅上,一身暖黄色的宫装,明媚又得意,外边再披一件毛茸茸的大氅,整个人看上去春风得意极了。   太后在宫中的走动并不算多,大概是因为从前和纪昀深的关系也算不上太好,他登基之后,太后也颇有眼色地安安分分地待在寿康宫里。除却平日里的晨昏定省,很难看见她。   戚常念坐在轮椅上一边欣赏自己的护甲一边提前告知她们:“去了寿康宫你们可机灵点儿,尤其是你,明潇,这会儿就不必这么死脑筋了,太后身边的苏公公也是个练家子,他可不会让着你。咱们打不赢就跑,听见没?”   其他新来的宫女乖巧地喊:“是。”   明潇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春草在心底叹了口气,只试探着问道:“娘娘,太后到底比您辈分要高……”   戚常念冷嗤一声,一双明亮的杏眼微抬,不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也要扇太后一个巴掌?”   她取下手上的指甲随意一扔,眼底透着狠劲儿,愠怒道:“等会儿去了寿康宫把那老太婆的东西都给我砸了。”   老太婆表面上装得朴素清高,可其实因着从前失宠受尽了冷眼,最怕的就是被人瞧不起和没钱,砸了她的宝贝,能把她脸都气绿。   “尤其是她请的那什么破观音。”   老太婆搬进寿康宫之后,还特意去护国寺请了个菩萨回来,可是请观音的第三天,她就给自己灌了一碗绝子汤。   你说可笑不可笑。   戚常念眼眸微眯,眸中尽是恨意,“这老太婆自己满手血腥,还学别人吃斋念佛,真是好一个菩萨面孔,蛇蝎心肠。”   ◎最新评论:   【《德善大总管的艰难社畜生活》】   【冲!】   【加油大大】   【第一】   -完- 第20章 、如你所愿   ◎戚常念带着人到了寿康宫,这架势一看就是来惹事儿的,尤其是前◎   戚常念带着人到了寿康宫,这架势一看就是来惹事儿的,尤其是前一天刚打完郑贵妃闹得沸沸扬扬的。   苏公公瞧见了,抿了抿唇,然后堆起满脸的褶子,笑得和老菊花一样灿烂,“皇后娘娘怎么有空来寿康宫了?”   戚常念微微一笑,“许久不见母后,甚是想念,所以本宫来瞧瞧她,给她请安。”   苏公公堆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后近来诚心礼佛,需要闭关修心,娘娘的心意奴才代太后心领了,只是恐怕不能接待娘娘了。”   “这样啊……”戚常念摸着自己的下巴略一思忖。   苏公公续道:“是,还请皇后娘娘多多海涵。奴才会和太后、”   “刚好我最近也看了几本佛经,那个什么般若……”   “般若波罗蜜心经。”春草接话道。   “啊对,就是这个,本宫也看了这本经书,可甚是不解,正巧今日来了,就烦请太后解惑了。”她一个眼神,明潇就直接推着轮椅往里进,苏公公想拦可也不敢太过放肆。   一行人进了寿康宫里面,戚常念环顾四周,扫视了一圈,表面上看去这四周装饰肃穆庄严,她挑了挑眉,老太婆还挺能装。   戚常念随意地摸起旁边一个花瓶,眉眼清淡地笑了笑,“汝窑的白瓷,太后真是好福气。”   明潇在心底默记,“要砸的第一件。”   “嘿嘿。”苏公公在一旁陪着干笑了两声,胆战心惊地看着戚常念把玩,生怕她失手给摔碎了。这白瓷色泽纯净,可是太后最喜欢的一个花瓶,便是那汝窑也烧不出第二件这样好的白瓷了,价值连城呢。   他给旁边的宫女递了个眼色,立马有人端着茶上来,苏公公谄媚道:“皇后娘娘,要不您先喝杯茶吧?若是娘娘诚心与太后商谈佛经,老奴便斗胆去通禀一声。”   戚常念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眼珠子在屋里头乱晃,接过茶杯又是一声轻笑,她举起来茶杯仔细端详,然后道:“哥窑的冰裂纹,啧,烧得果然别致。”   明潇:“第二件。”   苏公公呼吸一滞,瞪了一眼端茶水的宫女,可一想寿康宫里的茶具几乎都是上好的瓷器,这套哥窑的冰裂纹茶具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苏公公陪笑道:“那老奴去通禀太后,娘娘稍等。”   戚常念喝着茶摆摆手,让他去。   苏公公悄悄退去,和旁边的奴才递个眼神,让他们看着皇后,这才安心离开。   他一走,戚常念就更肆意妄为了,直接指着墙上那幅画,道:“本宫看不清上面的字,取下来给本宫瞧瞧。”   寿康宫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还是明潇一跃就把画取了下来,交到戚常念手里,可那画上竟还有灰尘,戚常念不满地撇开脸,嫌弃地把那画就给扔开了。   接下来她更是如法炮制,自己拿得到的,直接叫春草推着她去拿,拿不到的便是明潇拿下来给她把玩,寿康宫的人瞧着脸色都白了,可碍于这么多人又是皇后根本不敢阻拦,只能是在身后小心护着,跟着收拾,恢复原样,好在是还没造成什么乱子。   而明潇更是简洁,直接在心底数:“三、四、五……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眼见着天色沉下来了,可苏公公还没回来,戚常念拿着手里的玉骨扇轻轻一笑,淡道:“差不多了,就这些吧。”   她随意往地下一扔,拿名师所做的玉骨扇就直接碎了,戚常念状似很惊讶地喊:“哎呀,怎么办,碎了!”   寿康宫的一个小太监刚要走过来将玉骨扇捡起,说无碍,就见其他人一瞬间散开,然后屋子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   寿康宫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什么汝窑白瓷花瓶啊,哥窑茶具啊,前朝名师的画作啊,全都稀碎,在眼前化为尘土。   躲在后厅的苏公公听见声音,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了,结果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幕,瞬间气血上涌,头皮发麻。   他一跃到明潇眼前,想抓住她摔东西的手,却被她躲开了,二人直接在屋里就打起来了。   戚常念冷哼一声,“老东西,躲我,哼——”   她招招手,春草直接推着她先走一步,远离战场,无人敢拦。   而身后的明潇边打架还边记着,“二十九……”   这苏公公的武功确不在她之下,可她并不为打赢他,只为砸东西,她将人引到一幅百鸟朝凤图的屏风前,苏公公要抓她,她起身一跃,跑到了屏风后,而苏公公一手直接捅破了屏风。   明潇:“三十。”   苏公公:“!!”   她又是一个转身,直接把屏风踢到,“轰”的一声巨响,响彻云霄。   太后也被这一闹给惊得坐不住了。她一出来就是看见这般场面,气得呼吸急促,脸色胀红,大喊:“给我抓住她!抓住她!”   这下不仅仅是苏公公,寿康宫所有的人都开始对她动手。   明潇看着这一圈圈围着自己的人,直接把旁边的椅子踢开,一个回旋踢直接扫倒一大片人,不小心就波及到了第三十一件物品,墙壁上供奉的观音像,连香灰炉都倒了,灰尘飞得满地都是。   这下太后更是眼睛都直了,气血翻滚,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苏公公忙扶住人大喊:“太后!太后!”   明潇:“菩萨对不住了。”   然后她一个翻滚直接破窗逃走了,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漏风的窟窿和一地的哀嚎。   回到承干殿,明潇把这一段复述给戚常念听的时候,她笑得花枝乱颤,道:“明潇啊明潇,你可真是个宝啊。”   她本来还担心她被苏公公抓住了怎么办,没想到她把人家房子都拆了。   “哈哈哈哈哈——”戚常念笑得前俯后仰,好不畅快。   明潇握着手里被奖赏的橘子不知道哪里好笑了,她不过是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罢了。   戚常念拍着她的肩笑得肚子都疼了。   *   寿康宫里一片狼藉,太医来了都是无处下脚,手忙脚乱地给人医治。   纪昀深碍于身份到底还是去寿康宫看了看。   太后好不容易悠悠转醒,看见纪昀深,也顾不得那么多体面不体面,生疏不生疏了,直接拽着纪昀深的衣领,大哭大吼道:“皇帝啊!你一定给哀家做主啊!你看看戚氏那个贱人,她居然带人把哀家的寿康宫给砸了!成何体统!真是成何体统啊!”   纪昀深看着她温和地安慰着,“母后,儿臣会处罚她的,您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吧。”   他不留痕迹地把太后的手拉下来,然后又随意地宽慰了几句话,又问了问太医情况如何,太医如实道:“太后是一时气急攻心所致,休养几天便无碍了。”   “皇帝啊……”   纪昀深站起身道:“儿臣在,儿臣这便回去责罚她。”   他微微垂首,不等太后再哀嚎诉苦,就吩咐苏公公照顾好太后便离开了。   回承干殿的路上,李德善不由得小心地问:“陛下准备如何罚皇后娘娘?”   闻言,纪昀深笑了一声,“罚什么?她久居宫中,正是无趣,又没做什么坏事,不过是损毁了写东西罢了,砸就砸了。你对外就说朕罚她闭门思过,禁足三个月吧。”   “是。”   夜晚,纪昀深走在回宫的路上,心情还颇为不错,从前他们受欺负的时候也是这样,戚常念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找回面子里,没想到如今是越发大胆和有趣了。   他不怕戚常念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前朝后宫如今尽在他手,这点小事还是能摆平的。   只是前脚掌掴郑贵妃,后脚砸了寿康宫两件事一传出,戚常念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了。   从前还只是因为逆臣之女的身份被人弹劾不配为后,这下好了,文武百官又抓住了她品德有瑕疵的由头在朝堂上大肆弹劾皇后戚氏,要求陛下废后。   其中有奏章是这样说的,“皇后戚氏,德行有亏,不尊长辈,不爱弱小,恃强凌弱,欺贵妃,辱太后,虽于陛下有少年夫妻之情,但陛下若不废后以惩罚,恐难以服众,天下人莫不笑君王被妖姬所惑,竟是不辨是非,不分轻重了。恳请陛下废后以平悠悠众口!”   “啧啧啧,这折子写得真有水平。”戚常念边吃杏仁边看道,“言辞恳切,句句肺腑,都是在为陛下考虑。”   旁边的纪昀深淡笑道:“如你所愿,被称为祸国妖姬了,姐姐可还满意?”   戚常念随意把折子一扔,然后环抱着纪昀深的脖子,笑意绵绵道:“那陛下让不让我祸国呢?”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   ◎最新评论:   【新年快乐】   【除夕快乐】   -完- 第21章 、谁是赢家?   ◎请求废后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递到纪昀深桌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请求废后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递到纪昀深桌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戚常念都习以为常了,她颇为不客气地这个看看,那个翻翻,时不时还点评两句,这个大臣的字不好看,那个大臣的遣词造句比较文雅。   看累了就直接把折子扔到火盆里当柴烧,好不快活。   她瞅着这噼里啪啦的火星,扯了扯嘴角,这般做派应该是彻底坐实了她妖姬的名声吧?   啧啧啧,前半辈子学端庄娴熟,现在身无倚靠居然还成了宠妃,真是可笑了。   她搔首弄姿地把玩着近来新得的古玩,听说是前朝名匠蕙心大师所做的麒麟玉棋盘,戚常念随便看看便觉得无趣了,她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刚巧要开始拈棋子练手腕的时候,就看见太医来请脉了。   戚常念没回头,直接道:“坐。”   反正她和杜沉已经算得上是比较熟悉了,就不拘这些小节了,更何况每回杜沉来都是说些奉承话,她捡有用的听听就行。   “娘娘。”却见那人站在原处并不像杜沉那般与她熟稔,戚常念一抬头就看见张潮生一身官服站在自己眼前,眉目清秀,带着三分疲惫。   她愣在了原地。   有一瞬间她是不想看见张潮生的,看见了他就回忆起她在长春宫里的那些日子,阴暗潮湿,手脚尽断,无能为力的废人。   可她更不想张潮生看见自己眼下这副模样。一身艳丽的宫装配着各种千奇百怪的装饰,像极了一个东施效颦的小丑。   他低头行礼道:“杜太医近日家中有事,故而由微臣暂代他当值几日。”   戚常念收回自己的思绪,她不知为何有一瞬间心慌,像是被大人抓住干了坏事的小孩一样,她刚要将棋盘棋子都收起来却不想一拂袖竟是将整盒都撞倒了。   棋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地,黑白混合,戚常念微怔,心底更是慌乱得一团糟,她着急起身想把棋子捡起来,却忘了自己的腿还没好全,直接一个经脉无力就倒了下去。   张潮生赶紧一把把人扶住,戚常念面容呆滞,他把人好好安置在软座上,然后垂首弓腰开始一颗颗地捡起麒麟玉棋子。   戚常念看着他流畅的脊背线条,看着他一步步挪动着将棋子捡起,不发一言。   她咽了口口水,有一瞬间她就好像又回到了长春宫。那里,她无人可依,唯有他雪中送炭还要忍受着她的臭脾气。   她刚想开口别捡了,就听见声音问:“今日如何?可有好些?”   一抬头是纪昀深解开披风从外间进来了。   戚常念在一瞬间收起自己所有的悲春伤秋,然后随意地倚靠在案桌上,道:“还不知道呢。今日不是杜沉。”   纪昀深走到她旁边坐下,看见满地的棋子,摆摆手,李德善便叫人过来收拾了,他低声道:“张太医,还是老奴来吧。”   张潮生把手里的棋子交给他,然后朝纪昀深行礼,道:“微臣张潮生参见陛下。”   纪昀深点点头,“哦,是你啊。”   “杜沉呢?”   “杜太医家中有急事,故而由微臣暂代他几日。”   纪昀深仿佛才想起来一样,“好像李德善是说过有这么回事。行,那你给皇后瞧瞧吧。”   “是。”   戚常念浑身僵硬地伸出手,张潮生站起身用帕子小心地握着她的手仔细观察,像是再看什么山珍海味一样,那认真的眼神看得她都有些心慌。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戚常念屏住呼吸,才见张潮生放下她的手,然后禀告道:“娘娘的手已无大碍,只是近来使用过多,手腕支撑不住,反受劳损,平时阴天雨天总是会手腕疼,还是要适当休息,劳逸结合为妙。”   戚常念抿了抿唇,握着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确实会有这样的情况,阴雨天便瘙痒疼痛难忍。他这是让她不要操之过急。   她淡声道:“我知道了。”   纪昀深也握着她的手腕,两个人看起来四手交握,好不美哉。   张潮生垂眸,不敢多看。   纪昀深道:“朕以后会看着她的,你便好生为她调理吧。”   “是。”   张潮生走后,纪昀深原是还想腻歪一会儿的,可今日戚常念没心情便把人赶走了。   崔廉和在太医院背医书的时候等到了回来的张潮生,他麻溜地跑到师父面前,好奇地问:“师父,怎么样你见到皇后了没?她真被禁足了啊?是不是和以前在长春宫一样惨啊?”   张潮生没搭理他,他又自顾自分析道:“我就说了她那样的性子肯定会出大事的,又是拳打郑贵妃,脚踢荣太后的,这还没坐稳皇后的位子几天就又被那么多人参奏要废掉她。啧啧啧,真是命不好。还好,咱们和她离得远,不然啊,保不齐还要连累咱们。”   他说着说着,越觉得自己说得对,说到兴头上却感觉脊背生风头脑发凉,一回眸,张潮生面容阴冷,眸色冷冽地看着他,寒声道:“若你还是这般杂念丛生,往后你就不必跟着我了。”   话落,他便离开,留下崔廉和一个人站在原地还一脸茫然。   *   承干殿里,戚常念发着呆,手边摆着麒麟玉棋子,她无聊地拿起又随意地扔下,砸地“啪啪”响。   她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乏味了。   说是要为戚家复仇,可是这样的小打小闹根本动不了纪昀深的根本。   她想要的是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机筹谋得到的东西最后又离他而去。   她想要让他从高处狠狠地衰落,匍匐在她的脚下,然后虔诚地向戚家惨死的冤魂忏悔道歉请求宽恕。   她要让他将自己尝过的痛苦一一尝尽。   这样他才有资格说出他那个廉价的“爱”字,而她会考虑留他一个全尸,让他死得痛快点。   她回眸,看向桌上的那堆折子。   除却废后,上面还参奏了不少其他事情。   比如河东张家越发嚣张,掌控东部半数水运之后竟是先自己而后官家,属实是不给朝廷面子了。   又比如中原郑家太傅郑严表面清风傲骨,面上只有一个独女,私底下其实还藏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外室,知天命的年纪居然还有了一个孩子。   再比如统领十六卫军的佂北中郎将贺奇即将返回怀北,掌控戚家旧部残余势力。   呵。   戚常念唇角微勾,纪昀深对这些事根本不防着她,因为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即便知道了这些消息也递不出去,更做不了什么。   她把手里的棋子一扔,弹到了远处去,想起春草方才递给她的纸条,唇角微扬。   啧,又有得玩儿了。   纪昀深啊纪昀深,你太低估我了,也太低估戚家了。   他筹谋十数年身边尽是自己的心腹,可他忘了,这十几年间都是她陪在他身边筹谋,他们曾经夫妻一体,利益捆绑,每一个他的人,多多少少都留存了她的影子。   她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有人可用呢。   谁能保证利益面前就真的那么忠心呢?   能背叛她戚家的人又为何不能再一次背叛他呢?没有永远的君主和帝王,只有永远的利益和往上爬。   金王座下尸骨无数,谁是赢家?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最新评论:   【不会吧?不会吧?太一不会是后面的男主吧?】   【利益才是永远的合作伙伴】   【姐姐快来搞事业】   -完- 第22章 、本文5号入v,谢谢大家   ◎朝堂如何掀起风波,戚常念不管。明◎   朝堂如何掀起风波,戚常念不管。明珠近来也不怎么瞧得见了。戚常念也不关心,不过内务府新来了一批婢女奴才,李德善先送来承干殿让戚常念挑选,她看着眼前一一排列开来的人,兴致缺缺。   听了李德善那么多介绍,这个机灵,那个会干活儿,戚常念刚想随便乱选一个,就见一个婢女忽然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还差点撞到别人。   李德善忙上前一步,训斥道:“你做什么!皇后面前还不稳妥些。冲撞了娘娘,你拿什么恕罪!还不快滚!”   那婢女低着头,跪地讷讷道:“奴婢知错。”   戚常念蹙了蹙眉,垂首喝茶,顺嘴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婢女答:“大可。”   闻言,其他人微怔,怎么会有女子的名字这般奇怪。   戚常念抬眸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眼,然后淡道:“为什么叫这个名?”   “家里说贱名好养活。”   戚常念还没说话,李德善就先讨好道:“皇后娘娘要是不喜欢,可以给她赐个名字。”   戚常念笑笑,没接话,只道:“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吧。其他的人你看着办吧。”   李德善恭敬道:“是。”   除了大可,李德善还挑了两个机灵可爱的小丫鬟,还有一个稳重些的姑姑。   屋里多了人要干的活儿自然少了许多。春草和明潇都多得了许多空闲,春草自然而然就休息去了,明潇倒是没活干也坚守在戚常念身边,还是戚常念让她去歇着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大可端着水进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默不作声地干着活,似乎没察觉到任何怪异。   戚常念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微扬,还挺沉得住气。   大可把周围都打扫了一圈,好像真的只是在打扫卫生,就在她端着脏水盆离开的时候,戚常念有一瞬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可她在与戚常念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声音低微,却刚刚好传进了戚常念的耳朵里,许是带了些许内力,哑声道:“子时,将军在密道等娘娘。”   她不带丝毫停留地离开,戚常念也不带任何迟疑地翻著书页,两人心照不宣好像没有这回事。   纪昀深下朝之后回到承干殿,见戚常念今日没有练手腕在看书,便打趣道:“今日遵医嘱,可赏。”   戚常念长眉微挑,“那陛下准备赏什么?”   “任你挑,只要我给得起。”纪昀深大方道。   “啧,陛下真是好大方啊。”戚常念笑意暧昧道,“那要是我想回怀北呢?”   她突然冷不丁提起,纪昀深唇角的笑僵硬了一瞬,戚常念却赶在他之前就开口,“说笑罢了,怀北如今已无戚家,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陛下不如赏我个恩典,让我出宫转转吧,总是这样呆在宫里,很闷的。”   纪昀深的脸色些微好转,他轻道:“念念,你想出宫,我准了。可是怀北太远,路途艰难,我舍不得你受苦。”   戚常念扯了扯唇角,没搭理他后半句话,只说:“多谢陛下恩典。”然后转移话题道,“对了,今日我在内务府挑了几个丫鬟,你要不要过过眼?”   纪昀深拒绝了,“都是叫李德善送来伺候你的,你满意就好。”   戚常念点点头,又问:“好些日子没看见明珠了?她哪儿去了?”   纪昀深答非所问,“怎么,明潇伺候得不好?”   她摇头,“不过是许久未见问问罢了。”   纪昀深摸了摸她的长发,安抚道:“她有其他的任务,不必念着了。”   戚常念轻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倒是纪昀深先提起,过几日就开春了,要举办春猎,以慰祭祀,他问她今年有没有兴致去看看。   戚常念喝茶的手微顿,抬眸满是欢喜,雀跃道:“去,当然要去了,许久没拉过弓骑过马了。”不过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就瞧瞧,不上手。”   她先把话说在前头,倒叫纪昀深不好拒绝,他道:“那叫李德善安排吧。”   “嗯。”   晚间,纪昀深又和她一起用膳,两个人一个批折子另一个在一旁看书,灯光剪影之下,夫妻相对,竟是格外透着和谐。   戚常念看书久了,眼睛有些累,她揉按了一会儿自己的眉心,不知大可什么时候进来了,端着两杯茶水悄然站在她身旁,戚常念扫了她一眼,然后端起左边那杯,道:“把另一杯给陛下送去吧,他也累了。”   “是。”大可面色如常地走了过去,步子极为稳当。纪昀深看见有人送茶水来了,一抬眸才发现蜡烛都烧了大半,他随口道:“放一边吧,朕等会儿喝。”   “喏。”大可稳妥地放下茶杯,一眼未抬,微微福身,然后离开。   纪昀深把最后那点折子批完的时候,蜡烛都快燃尽了,他伸了伸懒腰,揉按了一下自己酸疼的肩背,然后端起茶杯微抿,茶水已经凉了。   他放下茶杯,回到里间,床榻上鼓起一个包,戚常念已经睡下了。   他看着这一幕眉眼间忍不住荡漾了笑意,然后自己脱了衣裳,在她身侧躺下,悄悄环住她的腰,缓缓睡去。   良久之后,戚常念眼眸微抬,估摸着时间已经快到丑时了。   她翻了个身,正对着纪昀深,她看见他眼底一片青黑,是这些日子日夜勤政辛苦所致,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明显。   戚常念伸手缓缓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确实是个勤劳的帝王,自登基以来,他从未懈怠过一天。可他不是一个好的枕边人。   戚常念收回手,然后缓缓起身,见他还睡着,便穿衣离去了。   黑夜里,床榻上孤单的人影翻了个身。   而长春宫的密室里,戚常念姗姗来迟,并未见到约定的人,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最新评论:   【太虐了吧呜呜呜呜呜,能不能虐男主啊】   【感觉这狗皇帝知道了】   -完- 第23章 、痛且艰难   ◎密室里一片漆黑,戚常念转身,缓缓取下头上的斗篷,轻笑一声,◎   密室里一片漆黑,戚常念转身,缓缓取下头上的斗篷,轻笑一声,“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那人站在阴影下,瞧不大出他的模样,但仅靠他的身形就可以辨认这应该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他低声道:“主子有令,不敢不从。”   戚常念冷笑一声,“你还记得你曾是我戚家的奴仆呢?”   阴影下,那男子猛一抬眸,目光锃亮,透着狠厉的杀气,显得格外摄人。偏戚常念不怕他,眉眼清淡,直直地看着他。   男子收回视线,从阴影中走出来,可不就是那如今意气风发统领十六卫军主力的征北中郎将贺奇,他一身夜行衣,眉目冷峻,面容刚毅,下颌线像是刀削一般冷硬,挺直的脊背自带让人惧怕的煞气。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不客气地坐下了,根本不看他,冷道:“昔年我放你去军营,是因为看重你的才能,觉得浪费了可惜。你也确实争气,从奴仆到如今京中风光无限的征北中郎将,真是好生威风。”   贺奇垂眸:“主子恩情没齿难忘。”   戚常念自嘲地笑了一声,“没齿难忘。”她微微敛眸,细长的眼睫毛在密室里微弱的烛光下打出一片阴影,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挑明道,“咱们之间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你是个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不是个会为了所谓的恩情就付出一切的人。你来,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贺奇也垂了垂眸,并未出言反驳。   戚常念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这是纪昀深心血来潮送她的药镯,她之前一直嫌麻烦不爱戴,这回见贺奇倒是拿出来戴上了。   她盯着这镯子,眼神空洞,声音突然落了几分,问:“我就想知道当年我戚家满门抄斩,我父母头颅被挂城墙之上到底是为什么。”   戚常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当年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都太快太突然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戚家就已经血流成河了,等她想反抗的时候宫里已经全是纪昀深的人了,她的折腾根本无济于事,所以她才那么崩溃,一时间承受不住甚至想自残以死谢罪。   可是如今她既然已经从长春宫出来了,也想复仇,那她就有理由要把这一切都查清楚。   贺奇拧眉,似乎没有预料到她还会去追查这些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   他刚想开口,戚常念便抬眸冷冷地看着他,“别告诉我是他们说的什么谋逆之罪,可笑,我的父母我还能不清楚,我在宫里一天,他们就不可能罔顾我的死活做出这种事。”   贺奇噤声,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腐旧气息。   她站起身,走近两步,“又或者你告诉我,纪昀深是怎么做到的。”   她戚家不敢妄称是天下第一大家,可以算得上是名门世家,手中有兵有权,纪昀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这样大的一个家族顷刻间崩塌成灰烬。   “你们又有多少人早就投靠了他?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戚家可曾薄待过你?”   提及过去,戚常念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   在这宫里,和她有关联的人几乎都被纪昀深清理干净了,除了春草她们,其他从前在长春宫伺候的那些旧人早就不知道被打发到什么地方了,可能死了,可能残了,也可能投靠纪昀深了,反正和她不可能有多大的关系了。   贺奇手指微微攒成拳,没说话。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儿居然在她面前气势矮了一寸。   密室里透着诡异的静谧,戚常念睁大通红的眼眶,冷笑一声,然后又坐下,“罢了。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听说你近日就要启程去怀北,收拢戚家旧部?”   贺奇冷声道:“是。”   戚常念挑眉,在心底啧啧称赞,纪昀深可真是好手段,若是旁人去,天戚家的人必不会听从,可贺奇当初是从戚家发家的,老少一辈都或多或少知道她,不论是念旧情还是看战功,他们多少都会对贺奇有所忌惮。如此一来,假以时日,戚家就彻底被这样的怀柔手段收服,再无反抗之力。   “就为了我戚家这点儿事,舍了一个战功赫赫的中郎将,他可真舍得,你呢?你又舍得这京城的繁华去怀北那苦寒之地吗?”   贺奇不作声,良久道:“陛下圣意,微臣不敢不从。”   戚常念扬唇,“你瞧瞧你,跟着他这么久,还不是说一句怀北无人就被发配出去了。说什么戚家旧臣除你之外无人能管,你仔细想想,你又有那么重要吗?朝中除了你当真就无人可用了?还是说他怕你和曾经的戚家一样……”   她的尾音拖长,带着一丝担忧将人的好奇心高高调起,然后又缓缓落下四个字。   “功高盖主。”   贺奇一瞬间眼底凶光毕露。   戚常念根本不看他的脸色,她站起身戴上斗篷做出时间不早了要走的架势,背对着他道:“你当真愿意为了他一辈子镇守怀北吗?没了你任何一个中郎将接任了十六卫军都能有今日的风光吧?你觉得你现在的这些属下追随者会不会也变成别人的人,被他们收服呢?”   她系紧自己的斗篷,然后道:“中郎将何其之多,可统领十六卫军的只有一个,你仔细掂量掂量吧。若你不愿步我戚家后尘,你我还有商谈的余地,若你两袖清风,心无权势,今日你赴约就当是还了我当年的知遇之恩,往后你我各不相欠。”   话落,她不等人回答就推开门离开了,冷风一瞬间灌进来,贺奇在密室里站了很久才离开。   戚常念一个人顶着冷风回到承干殿,脚腕微酸,人前她虽一直在复健,也能站起来,但大多时候还是一轮椅示人,所以旁人根本不知道她如今已可以自由行走了。   贺奇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摇的人,他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吃过不少苦头,这些年应该是练得比任何人都更心狠冷情了。   她今日的话只是想在他心底留下一颗种子,等时机成熟,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而且她手里还有一样东西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昔年她戚家贵为五姓六族之中的第一大世家,以武将强兵出名,如今戚家虽亡,兵将几乎被绞杀干净,可还有一样东西,所有人都不曾找到,这也是她唯一对纪昀深有所隐瞒的地方。   那便是她戚家还有一个硕大的兵器库。   那是戚家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她戚家威震天下的保障,而宝库所在只有戚家历任家主知晓。当年她外嫁,不再插手戚家事宜,一心帮着纪昀深打天下,按理来说她不该知晓这个秘密了,可父亲到底是心疼她,临走之时,将这个秘密告知,说若到危急之时,这个秘密或可保她性命。   这就是她为何坚信父亲不可能会置她于不顾谋逆的原因,他把自己最深的秘密都告诉了她。为她计之深远,他怎么可能会害自己。   唯一的可能便是纪昀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逼迫戚家,害得他们都惨死而亡。   她取下斗篷,浑身冰冷,并未回到床榻上,而是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纪昀深的背影,他并未醒来,还沉睡着,迷药没有下在茶里,是蜡烛的底座,燃到最后一段的时候才缓缓挥散开来。   没办法,谁叫他过于勤政爱民呢?   她其实不想和他斗的,他们之间太相像,太容易察觉到对方的心思了。斗起来就像是和世界上另一个自己自相残杀一样,痛且艰难。   可是他非要做得那么绝,她就只好让这一切来得更惨痛一些了。没有谁真的可以心无芥蒂地和灭族仇人同榻而眠,如果有,她只是在静待良机,以求一击即中。   待身上的冷气散了,戚常念才悄悄上了床,然后睡在内侧,与他相隔甚远。   纪昀深手指微动,带着暖气缓缓往里边靠近了些。   ◎最新评论:   【狗男人没睡?】   【这男主不要得了】   -完- 第24章 、年年放烟花   ◎立春过后,春猎之事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纵然有前朝废◎   立春过后,春猎之事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纵然有前朝废后之声不绝于耳,但如今这后宫之中,长了眼的都知道,戚氏最是得宠。   她打了贵妃,砸了太后也不见真的有什么惩罚,戚家已倒还能在宫里耀武扬威,看来是有些本事的。   戚常念倒是不知道外头怎么议论自己,只知道近来郑贵妃自己都焦头烂额,确实没有时间来找她的麻烦。   咸福宫里,郑蓉儿砸了好些东西,破口大骂道:“那个孽种还想进我郑家的门!我告诉你休想!”   身旁的侍女翠儿小声道:“娘娘小点声,别叫旁人听见了。”   “还用小声吗!你都知道了,外边早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郑蓉儿怒道。   她原是在戚常念这儿受了委屈,想要找父亲帮忙,可谁知道,翠儿回来竟是带来这样一个消息,而且还听说那个贱人和她也不过一般大,孩子都七八个月了,她抱着孩子欺压上门,逼着她母亲认下她二人的身份。   她母亲乃是太史令之女,居然被一个不知羞耻的外室给欺上了门,真是奇耻大辱!   想不到她父亲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看看如今这些腌臜事,她怎么也不能把那个在外风光无限,清风傲骨的太傅,以及平日里对自己百般宠爱的父亲和这个被外室找上门来要说法的懦弱男人联想在一起。   郑蓉儿捏紧了拳头,她咽不下这口气,也绝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是这幅模样!   她又想起自己,当初纪昀深是如何哄着她的,如今又是怎么当着她的面和戚氏那个女人旧情复燃敷衍她的。   她捏紧手指,长甲齐肉尽断,十指连心,疼痛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眼眸中带着狠厉与决绝。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只有挂在墙上才会安分。   郑太傅私生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般私德有亏,哪里还坐得稳太傅一职,朝堂上转头参他的折子堆积如山,不过好在郑严跟脚深,暂时害稳得住局面,他寻了个由头告了病假,好些日子不曾出现在众人眼中了。   前几日,纪昀深还提过一嘴,此次春猎郑贵妃就不去了。   戚常念淡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郑严如今的下场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且比起她戚家的结局,这又算得了什么。   *   春猎开赛的那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文臣武将,王公贵族但凡能上马的都来了,纪昀深瞧着心情也很不错。   在开赛前就将奖赏加码,道:“今日获胜者不仅赏白银千两,还赏羊脂白玉如意一对。众卿可要好好比啊。”   纪成舒在底下也换了一身骑装,平日里瞧着不大可靠,这会儿却显得身形精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瘦弱。   他一扬弓,高声道:“皇兄,那这玉如意可要是我的了!”   纪昀深笑应道:“且看你的真本事。”   号声起,赛场开猎,乘风御马,众人齐齐飞奔而出,看上去便气势十足,可撼天动地。   戚常念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一切,她也曾上那其中一个,也曾骑马射箭,快意人生。   可如今,她摸着自己的腿,手指不自觉地就收拢。   纪昀深见众人散去,便径直来找戚常念。   他眉眼轻松,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放松的机会,要和戚常念好好腻歪腻歪。   可戚常念触景生情,脸色一般,瞧着兴致便不高。纪昀深约莫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叫李德善牵来一匹宝马,然后不等她拒绝就直接把戚常念抱上马,扬长而去。   春草和明潇在身后懵逼了一瞬,明潇刚要去追,就被人拦了下来,李德善摸着下巴,笑呵呵道:“这种时候,明潇姑娘就不要去凑热闹了。散了吧。”   他乐颠颠地回营帐里准备晚间的吃食去了。   戚常念见他牵马的时候就有一瞬间不好的预感,没想到他居然会强行带她骑马离开。   冷风刮在她脸上,眼睛都睁不开,青丝胡乱飘扬,她因为没准备参加春猎,所以穿的也不是骑装,长袄加上雪披,衣服厚重不堪,完全不好施展,只能依靠身后的人,她语气有些冷道:“纪昀深,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纪昀深驾马前行,速度反增不减。   他搂紧了怀中的人,大声道:“念念,我带你去个地方。”   戚常念憋着一肚子的火,她讨厌他的自作主张,可眼下也只能受制于人。   快马扬鞭,冷风拂面,有一瞬间她好像又感受到了曾经那些肆意人生的模样。她也曾是天之骄女,也曾是让人艳羡的人,也曾有机会自己独自驾马飞扬甚至夺下春猎赛的头筹。   可是如今,她失去了所有。   戚常念眼神略带空洞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神色麻木。   纪昀深带着她骑了很远,直到猎场尽头看见一条小河,他才让马停下,然后搀扶着戚常念下马。   马背上坐久了,戚常念腿有些受不住。   下马的时候差点摔倒在纪昀深身上,他倒是乐意了,可戚常念是真的整个脸色都臭了,这无非就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现在是个离不开人的废人。   纪昀深把她扶到一旁,眼前是一片草地,背后是一片密林,才立春不久,地看上去还是一片青黄不接的模样。   不远处的一条小河淅淅沥沥地流淌着,在这春日里带来了一丝生机。   这般场景,戚常念如何还能想不到是什么地方。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此处。   恍惚间算来,应该也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啊,岁月如梭,来京城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后半生的时光都会被困在此处。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这一场初见。   纪昀深就坐在她身旁,席地而坐,看起来根本没有帝王的威严。凉风吹在两个人身上,他缓缓开口,“我们好久没来这儿了。”声音里带着慨叹。   他回眸看着戚常念,如今的她已褪去了青涩和婴儿肥,紧致硬朗的下颚线给她平添了一丝英气冷艳。   说实话,戚常念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论容貌不说他自己,便是郑蓉儿都胜她一筹。   可是她身上带着的韧劲和自信是别人没有的。   也是他没有的。   他永远都能记得她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将他从濒死的边缘解救下来的场景。   她顾盼神飞,神采飞扬的模样就像是会发光。   只需要一丁点就足以照亮他的整个世界。   他曾有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年救自己的不是她,他们还会不会有今天?   可不会有如果。   人啊,年纪大了,就开始忆当年了。   纪昀深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   戚常念扫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纪昀深望着她,眉眼深邃,柔声道:“想起我们第一次初见,你救下我的事情。”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原野的空旷,“那时候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闻言,戚常念也笑了。   他居然还有脸提那时候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她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怎么,这是胜利者对囚困者的炫耀和羞辱吗?   要来揭开她的伤疤告诉她当初她有多么愚蠢?还是他蠢到以为他们之间的裂痕是过去那点回忆可以修补的?   她实在是不想配合他演这些往日回忆,恩爱情深的戏码。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彻彻底底的耻辱。   “是啊,若不是我初生牛犊不怕虎,纪昀深,你又怎么可能算计得了我?”她回眸深深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如今想来,那场英雄救美,应该也是你的算计吧?”   她“啧啧”两声,摇摇头,“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太小瞧您了。”   纪昀深唇角的笑微僵。   原来,对他来说,是充满欢喜的回忆对她未必见得。   即便他此刻解释当初初见真的是一场意外,她也不会相信。   就连当初梅嫔在得知他被戚家女救了之后,第一反应也不是来看望他的伤势,而是特意来夸奖他,笑意绵绵道:“没想到你的心思比我还要深远,竟是打到怀远大将军的女儿身上了。”   她撑着腰,戴着几根寒酸的珠钗,看见了他脸上和腿上的伤口,又看看旁边戚常念送来的上好药膏,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点评,“这招苦肉计用得不错。她们那些边关来的蛮子就喜欢英雄救美,体现自己的强大,男女都一样。会几招功夫,就威风得不得了。”   她摸着自己早已失去了当初绝代风华的脸蛋,自傲道,“多亏了我把你生得这般美貌,瞧起来你这就把她勾引得很好嘛。想当初你父皇就是这么对我一见倾心的……”   纪昀深听着,没有出声反驳。   后来戚常念几番示好,他还曾拒绝过。   可唯有一次,他身边的老仆被七皇子戏耍打死了,而皇后还偏私,随意给他换了个奴才回来。   他才开始接受戚常念的好。   他承认,这往后全是利用,她对他早已情根深种,他根本不需要太费心力就可以轻易拿捏住她,更何况他还将那些龌龊心思都用来引她上钩,那些时日,纪昀深亲眼看着他越陷越深,对自己越来越痴迷,她甚至都不懂得一点欲擒故纵的道理,让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   他想起戚家要离京之前她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那时,她常常在他眼前晃悠,可又总是欲言又止望着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总以为是自己不开窍,又或者是自卑不敢说,明里暗里地提示过两回,见他不接话还总是生闷气。   那时的他只要轻轻甩甩钩子,甚至都不需要放什么饵,她就雀跃地跳出水面,恨不得自己钻进他的网里。   而他见时间差不多了才说出那句,“留下来。”   她也真的留了下来。   此后,戚家也彻底被他一介废太子绑定。   纪昀深垂眸,叹了口气,又道:“念念,其实我一直……”   他嗫嚅半响,最后无话可说。   “若陛下是来找我忆往昔的,那陛下找错人了。”戚常念冷嗤一声,自己支撑着站起身,寒声道,“我不想和你演这些旧日情深的戏码,陛下也不要自作多情,捅破了你我这最后一丝体面。”   她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凉凉道,“陛下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什么心思,没出事之前,大家表面上过得去就算了,若真要深究,恐怕陛下欠我的下辈子都还不清。”   她走到黑马旁边,自己挣扎着就要上马,却被纪昀深一把抓住手腕,他看着戚常念的眼睛,很想像她那样也说些狠话,可是又舍不得,哑声道:“念念,你真的很想要吗?”   四目相对,戚常念隐隐猜到他在说什么,却又不敢承认,她扬唇冷笑,“要?我想要什么?你又知道了?嗯?”   纪昀深拨开她额间的碎发,眉眼间极度温柔地看着她,轻道:“再等等吧,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他把戚常念抱回来,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包裹,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小河边折腾。   戚常念就在他身后看着。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   纪昀深准备好了一切也只敢站在她身边不出声。他只是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便是不说话也好。   直到晚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戚常念觉得有些冷了,纪昀深将自己的衣裳盖在她身上,然后走到小河边拿出火折子点亮。   突然之间,轰响一声。   天空之中,一片明亮。   一朵接一朵漂亮的五彩斑斓的烟火燃放升空。   她想起了在废太子府里最贫寒的那些日子,那年新年,他们入宫被训之后就偷溜了出来,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花灯盏盏,还有璀璨的烟火。   那时候两个人手拉手,笑得好高兴,她说:“纪昀深,以后你年年要为我放烟花!”   他笑看着自己,摸摸头,“好。”依誮   纪昀深看着她愣怔的神色,悄悄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烟火。   心底默默道:姐姐,你会如愿以偿的。   作者有话说:   再提醒一遍,故事纯属虚构,不要代入现实,现实直接报警。男主渣滓,不要同情,会遭报应。看清楚,这是渣贱文。真的是渣贱文。最后,晋江文章千千万,不合适的你就换。咱们各自安好,互不干扰。   ◎最新评论:   【他想让女主当女皇?要不然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我觉得男主好恶心啊】   【看哭了太虐了】   【仇人亲手奉献给她的补偿。她多想说一句:千刀万剐你个也还不起!】   【我看不懂这个男主,利用完开始深情了,啥仇啥怨啊要把女主父母挂城墙还要挑断手筋脚筋,我看麻了,啥时候虐男主啊!!!】   【只能说是个大剑杯】   【怎么会有人这么剑?大大狠狠地戳他】   -完- 第25章 、河东张氏   ◎几朵破烟花而已,为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害得她在外边待了那么◎   几朵破烟花而已,为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害得她在外边待了那么久。   当天晚上,戚常念回来,脸色难看得出奇。   她十几岁的时候还会喜欢这些浪漫但没用的东西,就像烟花,就像甜言蜜语,可如今她都二十几了,她只想要能够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势和地位。她也想在前朝后宫叱咤风云,也想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也想一声令下就让一个百年世家就此消失,无人能阻。   张潮生提着药箱进来的时候,戚常念咳得肺都快出来了,面色潮红,整个人浑身无力。   昨夜一场烟花夜景,直接让她着凉了。   张潮生拿出脉枕,给她号脉,然后又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眼睛和喉舌,道:“娘娘是感染了风寒,微臣给娘娘开些药,等退了热,休养两天就好了。”   戚常念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眼皮耷拉着,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太好。   张潮生见她这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退下了。   他走之后,春草忙着煎药,大可级别太低,没跟来,就剩下一个明潇在跟前看着。   纪昀深主持完春猎赛回来时,戚常念正在喝药,他身后还跟着喜欢花言巧语的纪成舒。   纪成舒见到人,立马道:“成舒见过皇嫂,皇嫂你现在感觉如何?”   戚常念生病了本就难受得很,根本没心思应付这些人。她端起碗把剩下的直接一口闷,然后无力道:“我很好,你们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她根本不管有人在场,躺下直接把被子拉到头顶,谁也不想看见,摆明了一副送客的模样。   纪成舒碰了个软钉子,眼神在纪昀深和戚常念两个人身上打转,然后识趣地告退,顺带把明潇春草也带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   纪昀深看着拱起来的被子,微微叹了口气。   “昨夜是我考虑不周了。”   可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被子里就传来一声,“滚!”   纪昀深:“……”   “我先出去,等你好些再来看你。”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凸起的被子静默良久,终是离开了。   帐篷外,纪成舒嘿嘿一笑,“皇兄,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纪昀深没答话,只道:“你猎的那头鹿,色泽光亮,鹿皮就送给你皇嫂做春猎之礼吧。”   “诶!那可是我千辛万苦才猎来的!”   纪昀深撇他一眼,纪成舒立马噤声,然后求饶一般,“好好好。”   他抬手搭着纪昀深的肩膀,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弟勾肩搭背一般,两个人朝着靶场走去,他又看着皇兄小声道:“皇兄,那郑太傅的事情,你不准备管管啊?你想铲除郑家,可皇嫂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出风声,会打草惊蛇的。”   纪昀深站在靶场中间,李德善立马机灵地叫人递上弓箭,长箭锐利,铁弓嵌玉,看起来就贵气十足。   纪昀深瞄准远处的靶心,纪成舒也跟着拈弓搭箭,顺口道:“若是那老狐狸以此为借口致仕,之后就老实在家,不再折腾幺蛾子,咱们以后还真难抓住他的把柄,将其一网打尽了。”   放虎归山便有卷土重来之日,只有像戚家这样被彻底铲除才是最好的选择。   纪成舒看着远处的靶心,“嘭”的一箭比纪昀深更先射出,直中靶心。   听远处的侍卫报了靶,李德善忙恭维道:“恭喜小王爷。”   他笑着摆摆手,“客气,有赏。”   李德善又赶紧谢恩。   纪成舒不再搭理他,扭头看着纪昀深,却见他瞄准靶子却迟迟不射,拄着弓淡笑一声,“皇兄,你可别是怕输给我啊。”   话落,就听“噌”的一声响,利箭破空而去,直中靶心不说,还把纪成舒的那支箭直接打了下来。   李德善又忙着恭喜,纪成舒挑了挑眉,“啧,皇兄,也不用这么下臣弟的面子吧。”   纪昀深放下弓箭,走回凉亭,淡道:“你话太多了。”   纪成舒瘪了瘪嘴,道:“我话多不多可不要紧,可别是皇兄又心软了,舍不得。”   纪昀深脚步微顿,没搭理他。   纪成舒却想将话捅明白,跟在他身后,凉凉道:“皇兄可别忘了先帝爷的旨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小心啊,别到最后鸡飞蛋打。”   纪昀深扫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把人扔下回帐篷里了。   纪成舒摇摇头,看着李德善,风凉道:“老李啊,你说做皇帝的人可不能这么优柔寡断,心软是吧?”   李德善紧张地一哆嗦,躬身尬笑道:“这,老奴不敢妄议。”   纪成舒找了个没趣儿,也走了。   *   春猎赛一共分三天。   戚常念自第一天出去看了一眼,后面两天都是在床上养病。   只听春草说了几句,好像是哪位将军拔得头筹,得了奖赏。小王爷是第二名,猎了一匹顶好看的鹿。   她一边给戚常念按腿,一边乐颠颠地笑着说:“小王爷那箭术了得,箭从眼入,一点儿没伤到皮毛,陛下啊,将这鹿皮赏给了娘娘你。”   戚常念靠坐在软塌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春草见她没什么反应,声音渐渐小了。她就是看皇后娘娘这几日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才想说点让她高兴的事,可还是没什么用。   她瞧了一眼皇后娘娘,见她眉眼微阖地睡着,便逐渐放轻了捶腿的手,然后缓缓停下给她盖好被子离开。   戚常念见她走后,睁开眼瞅了瞅又给闭上了。   她现下不想想这些事情。   张潮生来给戚常念复诊的时候,见屋里没人,刚要出去,就听她喊:“进来吧。”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他,张潮生躬身道:“见过皇后娘娘。”   戚常念嗯了一声,随口道:“坐吧。”   张潮生给她诊脉,又瞧了瞧她的旧伤,说:“娘娘已无大碍了。”   戚常念没吭声,收回手,然后看着他收拾东西离开。   张潮生步子都走到门口了,最后却又折返了回来。   “念念,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太危险了,我、我……要不你收手吧。”   戚常念弯了弯嘴角,淡道:“还是没忍住啊。”她抬眸看着张潮生,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笑道,“不是说了你我之间再无瓜葛吗?”   “念念,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他的力量远比你想得要强大,便是我都能知道郑太傅私生子一事有你在其中的手笔,他如何能不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若是追究下来,你会小命不保的!”   他真情实感地说了一大堆,可戚常念却只回了他一个字。   “哦。”   她嘴角带着淡淡地笑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小丑一样,可戚常念绝无此意,她只是觉得他说得这些自己早就猜到了,她语气稀松平常地回答道:“你难道不觉得小命不保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吗?”   她都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纪昀深知道了又怎么样?杀了她?那来啊!她等着。   她戚常念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配做戚家女。   “念念……”张潮生的语气中带着心疼。   戚常念没心思安慰他这些多余的情绪和担心,现在不能为她所利用的东西都只是负担。张潮生也一样,他所谓的担忧和关心对她来说都显得毫无价值,若不是看在冷宫里的情分上,她才没心思一直这样体谅他。   可他要是自己不识趣,就不要怪她不念旧情。   张潮生看着她良久,仿佛是今日才看懂这个人一般,她真的和当初不一样了,她不会再沉溺于自己失去了一切的崩溃中。她是真的想复仇,哪怕死也在所不惜。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最后睁开眼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如果你真的想那么做,我可以帮你。”   这句话出口,戚常念倒显得有些震惊。   他落在帐篷上的身影一下就显得高大了起来。   戚常念皱眉,然后冷笑一声,“你帮我?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你就帮我?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太医凭什么觉得你能帮我?”   张潮生似乎是经过郑重思考的一般,他并未被戚常念的冷言冷语吓走,他转身背对着她,淡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毕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至于结果,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前半生潜心钻研医术,小有所成,就此死去也不算遗憾。”   戚常念眉头皱得更深了,张潮生发什么疯?他瞎掺和什么?   他续道:“你总有用得上我的时候,不论是我的医术还是我身后的河东张氏,我比你身边的明潇春草,总是要可靠许多的。”   话落,他便提起医药箱离开。   留下戚常念一个人还没回神。   她没明白他最后一句话何意,他这是要为了自己搭上河东张氏和纪昀深为敌吗?   戚常念忍不住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讽刺和一些说不出的滋味,他这是疯了?为了她搭上一族人的性命?还是说他早就看不惯河东张氏,想早点送他们上西天?   戚常念觉得还是第二种答案比较可靠。   下午纪昀深来的时候,戚常念看着他突然觉得顺眼了许多。   若她身后有河东张氏为靠,天下大半水系为她所用,那她赢的可能性一下便从微乎其微变成十有五六了。   纪昀深见她这么眉眼顺畅地瞧着自己,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些迟疑地小声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戚常念看着他笑得暧昧不明,掩了掩自己的笑意,摇摇头,喝了口茶,淡道:“没什么。”   只是送你上路的日子又早了几天。   ◎最新评论:   【恭喜入V】   【啥时候来个大更?】   -完- 第26章 、失心疯   ◎张潮生自己要送上来为她所用,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   张潮生自己要送上来为她所用,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至于他的情义,戚常念心口微窒,她约莫能猜到些许他对她的心思,可如今她实在没心思想这些。一个有用的朋友和助手远比一个只能给她提供乐子的情人来得有用。   春猎赛后,朝堂一片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就连宫里头都过了几天好日子。   不过风平浪静中又夹杂了一丝小小的波折,戚常念和纪昀深曾因为一道菜吵起来过。   那日,纪昀深和戚常念两人在承干殿用饭。自她住进来之后,承干殿的饭菜便由春草掌手了,方便戚常念想吃些自己想吃的东西。   可偏是这样,就出了事。   这边,戚常念好好地吃着饭。觉得今日的菜还算不错,尤其是一道蒜蓉蛤蜊,味道极好,她还多吃了好几口,那馋嘴的模样叫纪昀深瞧了都乐,他便开口道:“这道菜我能吃吗?”   此时,戚常念还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纳闷,他想吃什么还问自己干什么,吃不就是?她大方地把菜品跟他分享,还夸了一句,“味道极好。”   却不想纪昀深脸色已经半黑。他不带任何感情道,“你夹给我吃。”   戚常念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但还是隐忍不发,谁也不想在饭桌上生气,便夹了一筷子放他碗里。   谁知就是这个举动,直接让两人爆发一场争吵。   纪昀深直接放下手中的筷子,房间里一片寂静,就连布菜的太监都发现了气氛不对,悄悄往后站了两步。   戚常念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就见李德善猛咳两声,朝着碗里挤眉弄眼。   她刚想笑呢,看见纪昀深碗里的蛤蜊盖了一层厚厚的蒜蓉才反应过来。   她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然后道:“你不能吃蒜蓉,我吃吧。”   她刚要把那蛤蜊再夹回来却被一双筷子制止了。   纪昀深常年带笑的脸上显得格外平静,像极了涨潮前夕的海面,戚常念最讨厌他这副鬼样子了,高兴不高兴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靠猜。   但很明显,他现在生气了。   戚常念凝眸看着他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直接问:“那你想怎么样?我让春草给你换一只碗。”   她这么一说,李德善恨铁不成钢地盖住自己的眼睛,恨不得当场捂住她的嘴。   纪昀深心口翻涌的岩浆更加沸腾,自她从长春宫出来以后,他对她一直百般容忍和讨好,可她除了偶尔的虚与委蛇便是冷言冷语,甚至给他找麻烦,可这些他都忍了。   他知道她心中有恨,也一直容忍她发泄。   可是,如今,他越和她亲近就越能感觉到她的抗拒和不在意。   即便她学会了掩藏,也掩藏得很好,可像他这种人还是能一下就感觉到,他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是因为他做的那些事让她生气了怨恨了,等她看开了,不再恨了就好了。   可他看着她真的在一点一点地走远,还是会慌张。   成舒问他是不是心软了。他承认是有些许,可也只有些许。他只是想,想有可能自己也需要有一个人陪着,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有一个人可以安慰安慰他,有一个人永远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有一个人会永远保护他。   现在说这些似乎是有些晚了。   纪昀深看着这一碟子的蒜蓉,她都不记得了,也可能是记得却不在意了,可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戚常念不知道他想发什么疯,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确实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毕竟只有纪昀深少吃了两口的菜她都不会再让它上桌。可今早春草和她说,御膳房来了新鲜的蛤蜊,问她要不要做,想吃什么味儿的,她也确实没想起来纪昀深不能吃蒜蓉了,只是觉得这样做好吃罢了。   戚常念眉头紧皱,神色显得有些烦躁。   难怪刚刚还问问问,什么能不能吃,又作妖让她给他夹,不过是想发疯了找借口罢了。   不能吃就别吃,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天天惦记着别人记住他的口味,真当他是什么珍珠宝贝,人人都要细心呵护?   呵,也是,他贵为天子,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她冷笑一声,舔了舔后槽牙,倒是瞬间有了兴致陪他闹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控制好情绪,然后放柔声音,微笑道:“那陛下想怎么样?不如这样,臣妾下回叫御膳房多做些蒜蓉蛤蜊,哦,不止,还有蒜蓉蒸肉,蒜蓉大虾,蒜蓉粉条,蒜蓉酱鸭,做满一桌子蒜蓉宴。到时候欢迎陛下前来品尝。”   纪昀深直接气得筷子一摔,所有人都吓得跪地发抖。   李德善更是心脏漏跳一拍,差点呼吸不过来,陛下已经好些年没发过脾气了。   春草见情况不对,也赶忙请罪,“陛下,是奴婢失职,忘记提醒娘娘,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娘娘,要罚就罚奴婢吧。”   纪昀深直接一脚踹翻了春草,冷嘲热讽道:“你倒是养了好些个忠心的丫头。”   戚常念自顾自地继续吃饭,顺便答道:“是啊,所以死的死,残的残,都拜你所赐。”   夏荷,秋霜,冬雪,没一个有好下场。   纪昀深抓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冷道:“戚常念,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好便真的不会杀你!我对你已是百般忍让,你还想怎么样!”   戚常念挥开他的手,冷笑一声,“百般忍让?何为忍让?杀我父母,灭我亲族,杀尽我身边所有熟悉的人,然后挑断我的手筋脚筋,将我囚禁,这就是你的忍让吗?你难道不是过河拆桥,做事太绝,自己内心不宁,怕死后下地狱才让我活着的吗?”   两个人之间最后一点遮羞布被彻底扯开。谁也没想到,他们这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夫妻仍旧恩爱的假相竟然因为一碗蒜蓉蛤蜊而毁于一旦。   演戏演到现在,谁都烦了。   戏幕已经开场,台上的人除了死谁都下不去,便只好举起自己最锐利的武器开始朝着对方攻击。   戚常念讽笑一声,“杀我?有种你杀啊!我并非是一天两天求死,你为何不杀我!你就该在当初杀我父母的时候,也将我处死,这样你也不用忍让了。”   她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眸,眼底的恨意一旦上涌便很难消散,她盯着他那双同样通红的眼眶,突然道,“哦,忘了你舍不得?”   她微微偏头,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瑟瑟发抖的人头,发出一声短促的讥笑,然后道:“你真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杀我父母血洗戚家之后又盼望着我还能爱你。啧,纪昀深你这样的人当真是世间少有,我有时候都不明白,你心底到底是有多扭曲,才会存有这样的幻想?”   “装孙子很难吧?这些日子哄我应该很费劲吧?嗯?又不想我恨你又想将我留在你身边,这样吧,纪昀深你再给我把手脚割断,这回做得更绝一点,把我的喉舌也割掉或是毒哑,把我的眼睛挖了,做成人彘,如何满意吗?是不是很符合你的需求?”   纪昀深手指紧紧攒成拳,手背青筋暴露,指尖泛白,哑声道:“你无非是仗着我舍不得动你。”   戚常念直接一把把他推开,指着他骂道:“对啊,就是仗着你舍不得!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副做了坏事还觉得自己委屈、故作深情的模样。你做得别人就说不得?啊!让你杀你又不敢杀,让你做成人彘你又不愿意,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懦弱的人?难怪当初先帝要废掉你的太子之位,纪昀深你当真是我见过最无能之人!”   “啪”的一巴掌声响,戚常念脸偏向一边,浑身僵硬。   李德善头皮发麻,我的天爷哦,小祖宗,这话怎么能说啊!陛下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及他从前优柔寡断,胆小怕事被先帝废除太子之位的事情,这可是他一生的污点啊!   纪昀深指尖微颤,“皇后得了失心疯,你们严加看管。”   “是。”   话落,衣摆一甩,便离开了。   戚常念扬了扬头,顶了顶被打的脸颊,其他人也出了门,然后赶紧将房门锁上,房间里瞬间空荡荡的,就剩下一桌吃剩的饭菜。   她缓缓坐下,继续吃着那蝶蒜蓉蛤蜊,嗯。味道还是一样的好。   虽然被禁足了,可是话说出去她爽了啊。   纪昀深一天不杀她,她就一天不认输。   她边吃蛤蜊边琢磨着怎么能见到张潮生,要是能让他递个消息给戚家旧部就好了。河东张氏水运通天下这可得好好利用。比如,她戚家的兵器库若是打开,里面的东西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她想去的地方,就得靠河东张氏的水运。   还有,也不知道离贺奇离京还有几天,他若是还不动手,那她就只能自己动手了。她不可能让贺奇去怀北收服戚家旧部,那是她的人马绝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也该是时候和戚家旧部的人联系上了。   想起旧日的叔伯,戚常念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瞬,这些人大多数是从戚家军出去之后的将领和士兵,他们都是曾经跟着戚家打过天下的。   可如今戚家败了,不仅没能给他们庇护,反倒是连累了他们。   戚常念叹息一声。   世事无常,瞬息万变,尤其是天子之侧,帝王人心最是难测。   刚刚还在这里发疯呢。   她得了失心疯,可真是笑死,她若是得了失心疯最该的就是一刀捅死他,省得盘算那么多,一了百了。   ◎最新评论:   【男主挺搞笑的】   【这个渣渣,这点委屈都受不住啦?脸真大。】   【女主太冲动了,什么都表现在面上】   【女主她都把我说饿了】   哈喇子快流一地啦!   盛宴,真实的比心~~】   【渣男夫君】   【好看就是太少了什么时候来个大更啊】   -完- 第27章 、给我跪下   ◎又被看管禁足起来,这对戚常念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纪昀深根◎   又被看管禁足起来,这对戚常念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纪昀深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她,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两招,禁足加威胁杀掉她或者是杀了她身边的人。   也是可笑,她父母亲族都死干净了,还会在乎这几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吗?   杀呗,有本事杀个干净,杀出一个暴君的名声,好叫天下人都反抗。   纪昀深如今还想威胁她?呵,门儿都没有。   她被禁足之后,吃穿用度上倒是没短她的。就连春草明潇也还是在身旁伺候着。   明潇不大说话,偶尔还会消失,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春草在她身边操持一切。   这天,戚常念吃着饭就开始脸上起疹子,尤其是嘴角红了一大片,起了一堆的小疙瘩。   “娘娘,你的脸……”春草瞧见了惊疑道。   戚常念仿佛这才有感觉一般,一碰唇边就火辣辣的疼。   春草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惊道:“奴婢去请张太医!”   张潮生火急火燎赶来之后,瞧见戚常念红肿的脸,立马帮她查看,他时不时皱眉,又开始转头检查桌上的各色菜品,春草见了,好奇地问:“可是菜品有什么问题?”   张潮生在查看了全部菜品之后,指着其中的一道虾球道:“应是这道菜里有发物,娘娘的身体受不得,故而导致肌肤起癣。”   “那该怎么办?”春草焦急道。   张潮生淡定道:“无碍,不是什么大病,用清水将脸洗净之后,再冰敷至面部不再发热红肿即可。”   春草这才把心放下来,然后赶紧叫人把那桌子菜收拾了,又着手去准备冰块。   戚常念顶着一张猪头脸点点头,乖乖地坐在原地,也不喊疼不闹腾的。   等人走了,张潮生才道:“微臣记得娘娘香杧不耐受,这道香杧虾球,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戚常念随意地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淡道:“这都小时候的事儿了,你还记得呢。”   张潮生:“……身为医者,记得这些不足为奇。”   戚常念不以为然地看着他,道:“别拆穿我了,好不容易想到这个办法见你,少说几句废话省得浪费时间。”   张潮生:“……”   “我被禁足的事你听说了吧。”   张潮生:“娘娘时常被禁足,不知说的是哪次?”   这回轮到戚常念无语了。   她撇了撇嘴,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解释道:“就我得了失心疯这事儿。”   张潮生微怔,诚实道:“不曾听闻。”   “嗯?”这下换戚常念一头雾水了,又问,“那我如今被禁足了你可听说?”   张潮生又是摇头,“不曾。”他顺带着解释道,“微臣听闻皇后被禁足是砸了寿康宫之后的事情,不知娘娘到底想问什么?”   戚常念眉尾一挑,垂着眸,然后低低地发出了一道短促的笑,“啧。”纪昀深这个小王八蛋居然没告诉别人她被禁足一事呢,她顺嘴还问了,“那你近来在外头可有听说我什么事情?”   张潮生摇头,近来确实算得上是比较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了。   戚常念笑了,然后喃喃自语,“纪昀深啊纪昀深,你还真是演得一场好戏,装得一手好深情呢。”   这话张潮生可不敢接,他站在原地,眼见着春草都快回来了,就听戚常念低声道:“我想见安远侯,你想办法帮我安排见一面。”   张潮生看着她那双透亮的眼睛,眼底野心和欲望尽显,外边传来了脚步声,春草回来了。   戚常念眼眸微眯,冷道:“你说过会为我所用的。”   “娘娘。”春草端着冰块进来了。   张潮生垂首道:“臣遵旨。微臣告退。”他弯着腰后退,撞见春草还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戚常念松了口气,僵直的脊背一下子就松开了。她靠在软塌上,享受着春草细心的照顾,可是冰水触脸,还是冷得发抖。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声道:“轻点轻点。”   心底瞬间觉得自己为了见张潮生一面付出了太多。   春草又心疼又生气,“前个儿脸上的巴掌印才消,今儿又起癣,娘娘这都是什么运气啊。不会是上回砸了观音像,冲撞了神仙的报应吧?要不奴婢寻个机会去拜拜?”   她一惊一乍的,戚常念都没想到她怎么就想到那上头去了,不过怕惹麻烦就没和她解释。   戚常念摆摆手随她去,要真有报应这回事,也应该是先报应在纪昀深身上,她自己接过冰敷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敷着,也委实是显得有些凄惨。   她一边敷脸一边想着张潮生说的那些话,纪昀深对外没说禁她足的事儿呢?难怪她瞧着这承干殿和往日没什么区别,春草明潇她们还是来去自由,一点儿也不妨事呢。   啧,倒是她自己,还真乖乖地待在房里不出门,信了他的邪。   她冷嗤一声,一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疼得抽气一声。又想,这必然是纪昀深的手段,想困住自己又暂时稳住后宫罢了,不然三天两头的皇后被禁足,也没脸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当然她一直是没脸的,也不差这一回了。   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敌不动她不动。   戚常念安安心心地等着张潮生的消息,倒是好些日子不曾闹腾。   承干殿安分了好些日子,平静得都有些不同寻常了。   期间郑蓉儿倒是来过一次,小姑娘瞧着一下子就成熟了的模样,坐了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说了两句意味不明的话。   “皇后娘娘如今这般境地还能委身于陛下,恩爱情长,当真是好度量,蓉儿自愧不如。”   戚常念拧眉,只淡笑一声,道:“本宫比贵妃大几岁,你自愧不如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被罚跪掌掴之后还能主动来看望本宫,姐妹情深,也是好雅量,不必伤心介怀。”   “春草,送客。”   “是。”   承干殿的风平浪静自然也和纪昀深好些日子没来有关,但他来与不来,戚常念也没太在意。   不来更好,省得还要让人去维护他那可怜可悲的自尊心。   一个帝王为了一碟子蒜蓉蛤蜊大发雷霆,说出去都可笑,可耻。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日,她正在屋子里夹黄豆练手的时候,李德善带人端着一副顶好的鹿皮送了过来。   他笑嘻嘻地冲着戚常念请安,仿佛前些日子的事儿不存在一般,道:“皇后娘娘万安。”   他让人将衣服展开,这鹿皮瞧着色泽确实不错,摸上手也是滚烫暖和,身边还让人绣了几株青草,婉约可人,针脚平整密实,瞧着也算是上品了。   “这是之前春猎之时小王爷的猎物,陛下瞧见了,觉得甚好,便让奴才找人给您做成了鹿皮大氅。您瞧瞧,可还有哪儿不合适,奴才再让尚衣局去改。”   戚常念扫了一眼,点点头,直接让春草收下,淡道:“你可以走了。”   “啊?”这么快就走,李德善都愣了。   可见她收了东西,又开始埋头继续夹豆子,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李德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是走好还是不走好。按理来说是该走了,可就这么走了,陛下的交代还没完成呢。   他站在原地磨蹭着,没说走也没说不走。   春草都在门口掀帘等好一会儿了,他还没挪窝。这么明显的姿态,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戚常念抬眸,明知故问:“你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见她抬头,李德善立马解释道,“其实这鹿皮本该是由陛下来交给娘娘的。”   他话说一半就不说了,故意卡在这儿,这言语间的暗示意味,春草听了都要笑出声。   他满脸的激动就等着戚常念问出下一句,陛下为什么不来,他就好解释,好让娘娘多关心关心陛下,毕竟那边儿可跟她冷战好些天了。   戚常念挑了挑眉,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放下筷子,道,“我知道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她就是不接茬,李德善急得额角的汗都出来了,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戚常念弯了弯唇角,垂手拨弄着豆子,笑道:“有话就快说吧,磨磨唧唧,拐弯抹角的,真是跟纪昀深跟久了,染了一身的臭毛病。”   “娘娘!”李德善吓得赶紧跪地,提醒道,“直呼陛下姓名这可使不得啊!”   戚常念嗤笑一声,“知道了,起来。”   李德善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然后颤巍巍站起身,忙道:“其实陛下这些日子一直歇在御书房,并不曾去其他嫔妃处。”   戚常念笑笑,像是看好戏一样道:“然后呢?”   李德善走近一步,悄咪咪扫视周围一圈,小声道:“娘娘,其实陛下上回打完您就后悔了,真的。他当夜一晚上没睡呢。”   李德善为何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他想起自己陪着陛下熬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时候,他迷糊愣登的,熬得头都疼了,靠在墙边打盹,就听陛下一声怒吼,叫他去御膳房给他做一桌子的什么蒜蓉大虾蒜蓉蒸肉的。   他当时就觉得他这辈子可能也不想吃到蒜蓉做的菜了。   戚常念笑而不语,不接茬,李德善只好继续道:“陛下心底还是有您的,您不知道,虽然当初陛下想禁您的足,可到底还是没禁,您瞧这春草明潇不都还是来去自由吗?还有这鹿皮大氅,陛下让老奴亲自送过来,其实他也知道错了,就是不好意思来见您。”   “老奴保证,只要您服个软,陛下肯定就和您和好了,就和当初您回到承干殿一样,很轻松的,娘娘。”   他满怀好意地劝说着,甚至连主意都想好了。   戚常念看着李德善,心底叹了口气,纪昀深何德何能有他这么伺候他给他转圜?   李德善满眼期待,在他看来这事儿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个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事儿,谁先服个软道个歉就完了,大家都好过日子。   陛下身为帝王,贵为天子,九五之尊,让他低头可能难了些,但他做的那些事儿又明显得带着讨好意味,这意思到了就行,皇后娘娘再口头上说上一声,或是也送个什么东西,给个台阶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这到底是他的美好幻想。   只听戚常念笑着问:“你想让我给他台阶下,是吧?”   李德善满眼放光的地点头,最近御书房伺候的日子可真是太难过了,陛下想一出是一出,阴晴不定的,还是赶紧和好吧!   只见戚常念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然后道:“那你让他给我跪下,我就考虑考虑。”   ◎最新评论:   【今天晚上11点更。】   【   【皇帝跟姓郑的睡过没】   【李德善是“猴子”请来的_逗比_救兵?【他是来卖萌的嘛。】   【加油】   【好看】   -完- 第28章 、幻想   ◎戚常念不知道那日李德善回去是怎么传话的。   但是没多久◎   戚常念不知道那日李德善回去是怎么传话的。   但是没多久之后,纪昀深又回到了承干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把之前的那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   戚常念都要给看笑了,骂了句,“贱得慌。”他还真是比自己能忍很多。不过这也让戚常念越来越嚣张,甚至嚣张到明目张胆就和张潮生在承干殿里见面,讨论在哪儿见安远侯为妙。   张潮生道:“安远侯久居北部,要请动他可不容易。”尤其是戚家之亡是帝王之怒,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无法阻止的灾难,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明哲保身。他又道,“我已去信河东,叔父若是念及旧情,恐会帮忙,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淡笑道:“无碍,他来不来,见与不见不是最重要的,你将我与他私联的消息散布出去了便可。他也出身怀北戚家,同样位高权重,有了他牵扯其中,贺奇必然会坐不住,戚家拿不下又要失十六卫军的统领权,到头来两头空,他就算是想乖乖听话去怀北也忍不下这口气。”   她抿了一口茶,忆起往昔,道:“昔年他从戚家出去建功立业,便与戚家断了往来。那时他曾告诫过父亲,戚家百年盛世,名声在外,树大招风,来日必有祸患。父亲也一直将他的话紧记于心,但架不住戚家体量过大,猛虎虽不下山,可人人皆知猛虎可怖,妄想除之而后快。戚家所在是帝王之不能忍,戚家灭亡也是必然的。”   张潮生眼睫微颤,她一个女孩子,如今能够清醒理智地说出这些话,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她心底到底有多少苦楚。   谁能想到当年的预言会来得这么快呢?说起来,她也是这祸患中的一环,如果不是她引狼入室,戚家也不会分崩离析得这么快。   戚常念眼神放空,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可不代表她能接受,帝王又如何,如果这个帝王不能容忍,那就换一个好了。   她道:“他自那时起就是一个极其知晓权衡利弊之人。我也不指望他能看在旧日情分上来祝我成大业,无非是想搅浑水,让他也扯进这一场戚家旧部的争夺之中。”   更何况,如果贺奇再忠心一点,还不反抗,她便会将戚家旧地藏有武库的消息放出去。   到时候,就由不得他选了。   只是那时候乱的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怀北了,恐怕整个朝堂都会起异心。   谁都知道戚家当年的辉煌,若是掌管了武库,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权势和财富集于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大道之上就只会铺满利欲熏心的尸骨。   她微微垂眸,掩饰住自己心底的疯狂。这一点上,她和纪昀深一样,都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以牺牲天下安宁的小人。她认了,如果真有报应,那就等她下地狱的时候再去阎王爷那里被审判吧。   张潮生听着她分析的话,微叹了一口气,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收起脉枕,正色道:“娘娘的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如今拿些轻物不碍事,但还是要小心不要提重物,不要再撞击。”   戚常念嗯了一声,然后举起手腕对着窗外的光线看了看,瘦削的皓腕在光线下显露出了女子的纤细柔美,可是上面却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破坏了这一切的美感。   她说:“我幼时在战场,后来嫁给纪昀深,这一生也算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了,我身上的疤痕早就多到数不清了,可只有这几道是被我最亲近的人划的。张潮生,你明白这是种什么感受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苍茫的大海一样。   刚走到门口的纪昀深停住脚步,面色无波。   张潮生愣了愣,看着那双手,算不上多细腻多柔若无骨,上面甚至还有老茧,配合着那两道凸起的疤痕,若说是男子的手也不是没有人信。   他张了张嘴,嗫嚅半响,最后没有吱声。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这道疤痕,仿佛要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把它们都牢牢地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点都不敢忘。   她缓缓收回手,莞尔一笑:“潮生,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是么?”   张潮生立马跪地道:“微臣不敢。”   戚常念眉眼弯弯,眼角像是藏着几分魅惑一般,刚要弯腰去扶张潮生,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男声,“张太医今日又来请平安脉了。”   戚常念伸出去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坐好,然后看着纪昀深一袭蓝衣,气质清爽地走进来。   张潮生立马转身道:“参见陛下。”   纪昀深嗯了一声,续道:“恢复得如何了?”   张潮生如实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不能提重物,但不妨碍娘娘平日里的生活。”   “是嘛,那就好。”纪昀深不软不硬道,张潮生虽不如其他人那般会察言观色,却也能感觉出陛下的情绪不大好,刚想说告退,就听他问:“杜沉家里有事还没回来吗?”   张潮生微怔,忙答道:“杜太医这几日已经回京了。”   “那他怎么还不来请平安脉?这些日子可真是麻烦你来承干殿了。”   这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任谁都听出来了,一个帝王对着臣下说麻烦,可不就是要折煞他。   张潮生麻利地叩头,“微臣不敢。”   纪昀深冷哼一声,没理她,然后握上戚常念的手,微笑道:“往后还是让杜沉给你请脉吧。”   戚常念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只对着张潮生说:“你先下去吧。”   张潮生跪安之后,李德善等人也颇有眼力见地出去了,还顺带带上了门。   戚常念抽出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斜斜地倚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下,讽笑道:“都听见了?”   眉眼间,媚态风流尽显,丝毫没有被丈夫抓包的感觉。   纪昀深定定地看着她,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可能不知道她这副模样瞧上去有多么得风流多姿,显得头上的珠钗花环都一下子黯然失色。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独特的,可是当她褪去娇蛮霸道和强势,显露出这一面的时候,他竟不知她比任何人都更能勾起他心底的欲念。   纪昀深的声音一下就嘶哑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戚常念瘪瘪嘴,白了他一眼。   她不过是想让张潮生对她再忠心一些,给他点好处罢了,不然她实在是想不通张潮生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从冷宫到如今,他一直这么不求回报地帮自己,她瞧着都要有些动容了。   不过,男人嘛,她栽过一回跟头了,也知道这都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最多是做做手里的工具,可利用可给些好处,但万不可心疼,掏心掏肺地把所有身家都搭上。   更何况,他日,她要是真成事了,必然也是后宫佳丽三千,怎么可能只爱一人。她不过是早些予他恩宠罢了。   戚常念心底是这么想的,但口头上却又是另一套说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啊……我觉得什么都能做,就看陛下管不管得住了。”她笑吟吟道,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昀深那双本就撩火的眼睛。   纪昀深是真的不曾见过她这副模样,色气,大胆,放得开,却不是那种野蛮粗鄙,而是魅惑与天真自成一体,尤其是她身上又带着那种久经风霜的坚韧,她透露出来的那种风情一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   他不知道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还是戚常念,还是因为戚常念与往常不一样了,但他知道,毫无疑问他又栽她身上了。   一次又一次,他也是不长记性。   可能也是不想长记性,只想沉沦吧。   不然当初也不会留下她。   他长臂一伸,将人紧紧揽进自己怀里,吞咽了好几口口水,戚常念都能听见他胸膛激烈的心跳声。   他道:“姐姐是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的。”   戚常念用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知道啊,可是就是不想遵守呢。   她将尾音拖长道:“底线啊……在哪里啊……”手指又在他胸口撩拨,一圈一圈,像是蚂蚁爬过,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纪昀深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她指着他的心口,柔声道,“这儿吗?”   然后又缓缓往下,“还是……这儿呢?”   纪昀深呼吸一滞,不敢再动。   戚常念松开手,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大笑道:“陛下,白日宣淫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若是叫外人知道了……”她摇摇头,“啧啧”两声,然后一个起身,猝不及防离他两步远,在他抓到自己之前,体贴道,“臣妾就不打搅陛下了。”   她微微一个福身,就要离开,却见他手里还扯着自己的外衫,满脸通红。   戚常念旋身将衣服褪下,然后笑而不语地离开。   纪昀深满脸涨红,可是又碍于身体原因不好起身相追,他看着手里的衣裳,上面还留着她的余温,仿佛她的花容笑貌还在眼前。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发现还是没有办法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脑海中有关于她的一切幻想。   他们自少年时相识相知,一直到今日,戚常念在他眼底一直是蛮横却青涩的,她大胆放得开却没有经验,所以这件事上一直是由他主导。   可今日的她,却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和畅想。   作者有话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司马迁《史记》   ◎最新评论:   【好贱】   【哈哈哈哈】   【这个设定是说女主有可能把男主赶下台,当女皇,然后后宫三千,男主变成男N?太爱了。哈哈哈哈哈,恕我孤陋寡闻,还挺新鲜的。】   【   -完- 第29章 、选秀   ◎安远侯与戚常念来往的事情确实引起了风波,可还不等这风波扩大,贺奇那边就真的出事了。……◎   安远侯与戚常念来往的事情确实引起了风波,可还不等这风波扩大,贺奇那边就真的出事了。   听说是京城之中突然出现大批流民,有官员家属在送粥赈灾的过程中,差点发生冲突,流民甚至是冲到了官员家中洗劫一空。   此事一出,京中人心惶惶。那流民连官员家里都能横冲直撞,强行闯入,普通人家中自然就更危险不安了。   一时间,不少人上书要严惩流民,同时加强京中防范。   当戚常念听见消息的时候,差点笑出了声。   这个贺奇,难怪这么久一直不出手,原来是等在这儿。   这批流民,戚常念有点儿印象。   几乎每年冬春交接的时候北部都会过来这么一批人,北部地处干旱,气候又冷,冬春之际,好些作物都活不了,家里穷的,到了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实在是没办法就只能沿路乞讨往南走。   最后有的去了江南,有的去了西部,像盛京这种皇城虽会管控,可到底也不能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城外都会开设免费的粥铺施粥。这些年,也算是安稳,并未出过什么大事。   她冷笑一声,这贺奇也真是个妙人。如此沉得住气,后日就是离京的日子,今天京中安防就出了事。这样一来,京中要加强防范,少不得他这个十六卫军的统领要留下来好好布防巡逻。   不过,这事儿于她无碍,只要贺奇不去怀北,她就不担心戚家旧部的人被别人收服。而且前不久,她和戚家旧部的人已经通过张潮生联系上了。   他们本是同一片属地出来的儿女,戚家不仅仅是她戚常念一家,还是整个怀北的精神支柱,是整个北方的庇护神。   如今戚家灭亡,北部混乱,许多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北边接壤的赫拉一族更是对他们多有骚扰和掠夺。所有怀北人都盼望着北部能够安稳起来,盼望着戚家这面大旗能够重新竖起来。   他们从前忠心于戚在安,现在戚家唯一的后人有凌云志,自然是忠心于戚常念。   她看着戚家旧部的领头戚远山的来信,满意地将纸张烧去。   这就好,只要戚家旧部还在她手里,她就有底气和纪昀深掰一掰手腕。   如今,安远侯这些人也可以暂时放一放。   当下就看她如何在宫中赶紧建立起自己的脉络了。   戚常念吃着春草新做的糕点,什么都好,就是太甜。她放下糕点的一瞬,脑海中突冒出了一个主意。   她缺的无非就是人手,那就让这宫里热闹起来就好了啊。   当夜,承干殿传出皇后旨意,“今圣上登基已久,后宫嫔妃稀少,陛下子嗣艰难,遂令礼部户部,昭天下州县,广选秀女,以实后宫,绵延子嗣,钦此。”   纪昀深听见这消息的时候都吓得把口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他斥道:“她还真是越发胆大包天!”   而礼部和户部尚书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也只能是跪地接旨,然后开始公巡各处,以甄秀女。   李德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茶水,苦笑一声,“陛下,皇后娘娘位居中宫,执掌凤印,选秀一事确归她管……”   纪昀深瞪他一眼,“朕何时说不归她管了。”   李德善:“……”   你说的都对。   纪昀深微叹一口气,然后宠溺又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她还真是永远不服输。”   永远都在前进奋斗的路上,永远给他找事儿,永远惹麻烦不停手。   “选秀就选秀吧。”看她这回又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而承干殿,戚常念颇为高兴地吃着春草剥的瓜子,然后问:“张潮生那儿你叫人把消息递过去了?”   春草点头,“张太医说既是广选秀女,即便是娘娘不说,张家也必定会送人进来。其他大臣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到时候,咱们就有机会穿插自己的人入宫了。”   戚常念点点头,“还是自己的人用着顺手。”   春草扫了一眼外边守着的明潇和大可,用眼神示意道:“那她们……”   戚常念沉默了一瞬,都是别人安插的眼线,就算是用得再顺手那也不是她的人。   她道:“无妨,选秀过后,我再进一批伶人。”她拍了拍手,然后取下长甲,揉摁了几下手指,眼底藏着恶趣味,“我呀,还能送纪昀深好大一个惊喜呢。”   *   选秀一事一出,可不仅仅纪昀深大惊,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朝野上下就没有不吃惊的,但这事儿是皇后下的旨,也算是合乎礼法。   其他人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抗旨,更何况,陛下后宫中就一后一妃还有几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嫔妃,膝下不能说是子嗣稀薄,只能说是没有。如今能够广纳后宫也算是一桩好事。他们也有机会把自己的女儿们送进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就连纪成舒都被自己这个嫂子给逗乐了。她啊,是真的踩不死的野草,春风吹又生。   她那些小动作,别说逃过皇兄了,就连他都逃不过,可她偏偏还是无所顾忌,不停地折腾。   纪成舒看着眼前的这张画像,上面一个女子一身骑装,动作敏捷迅速,身下烈马奔腾。如果戚常念看见了这幅画,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正是她当初出手救下纪昀深时的场景。   寒风在她身边呼啸,她好生神采飞扬和鲜活明艳。纪成舒伸出手迷恋地摸了摸那张画像上的人,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肯定会很有趣吧。   至少每一天都会充满了活力。   戚常念可不管别人怎么想,更不管纪昀深怎么想。他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戚常念在床榻上呼呼大睡,根本没有要和他商量解释的意思。   纪昀深看着她的面容,伸手勾勒出她的眉眼,最后长叹一口气,然后抱着人入睡。   选秀就选秀吧,反正也不会有子嗣。   而且他如今是眼睁睁地看着戚常念手中的把柄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强大,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闭眼轻叹,她还是太过招摇了,怕给自己惹来祸端啊。   选秀之事坐不住的还有郑贵妃,她砸了手上的玉佩气得浑身发抖。   她郑家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安安分分地生活,想叫众人都不要再盯着。就连她自己也低调了许多。可没想到,戚常念竟然是搞出这样一出来!   这宫里人少,陛下本就不太到后宫来,就算来了还是去了戚常念那儿,再广选秀女,充实后宫,只怕以后她能有的恩宠只会更少。   纪昀深这样没有心的帝王她算是看透了,当初有求于她郑家的时候,他是如何向他父亲保证会一辈子对她好,绝不会辜负她的,可现在才多久,她这咸福宫不仅荒凉如冷宫,还要和新来的秀女争宠!   身旁的婢女忙跪地道:“娘娘息怒。”   郑蓉儿冷斥:“滚!”   婢女们一溜烟地都跑了。   倒是还留下一个小太监不曾动弹,郑蓉儿眸光冷冽,“你还不滚!”   只见那小太监神色平静地靠近她,然后缓缓地摸上了她的手,“娘娘息怒。”   他面容秀气,瞧着有些面生,郑蓉儿想了想才隐约记起来他是近些日子郑家送过来的人。   那私生子之事出来之后,他父亲在外丢尽了脸面,在家也有些尴尬。   原以为母亲会被那女人以子嗣的名义拿捏,却不想她母亲却很快地将那对母子给处理了。   郑夫人先是宽容大度地将人收进了府,还将那贱人抬成了名正言顺地姨娘,对外称是她的婢女早早有了孩子,因为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克父母这才将他养在外头,生下来才带回郑家。如此不仅全了郑家的脸面,还解释了由来,当然旁人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出于主母的宽容,她还将那贱人的孩子要在了自己名下养着,她父亲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反倒夸赞她贤淑大度。   郑蓉儿轻嗤一声,这孩子能不能活过今年都不知道,父亲在外心如明镜,内宅之事却一窍不通。   “敢肖想本宫,你胆子不小啊。”她伸手捏住这小太监的下巴,柔笑道,“我母亲将你送进宫来是为什么?”   小太监垂眸道:“夫人说后宫之中,子嗣最重,望娘娘莫要走她的老路。”   郑蓉儿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所以呢,你一个太监能帮我?”   那小太监似乎不慌,然后将她的手拉至身下,淡道:“奴自幼有一特殊之处,便是这下体是马阴藏相,故而外人看来天生残缺,躲过了那一刀。”   郑蓉儿摸到的时候也震惊了,继而大笑,“想不到母亲还能寻到这等宝贝?”   她一把将人拉起来,眼底冒着光,晶莹剔透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蛋,然后纤纤玉手勾起他的下巴,贴上去暧昧道:“想不到皇后那里有个真皇帝,我这儿也藏着一个假皇帝。”   小太监站起身,直接将人抱在怀里,然后缓缓走向床榻,垂眸看着郑蓉儿那双媚色的眼睛,淡道:“那是他没有福气,不懂娘娘的好。”   郑蓉儿伸手勾着他的脖子,笑声若银铃。   有了子嗣,那纪昀深是死是活又有什么重要呢?到时候她垂帘听政,整个天下都是她郑家的。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没有名字。”   “那就叫……夜欢吧,与我夜夜欢好。”   “是。夜欢愿意伺候娘娘。”   “哈哈哈哈哈——”   咸福宫里被翻红浪,笑声连连,尽是欢喜与刺激。   天底下当是再没有这般痛快的事了。   ◎最新评论:   【晋江后台崩了,更新不了】   【绿毛龟】   【狗皇帝活该哈哈哈哈】   【各有各的算盘】   -完- 第30章 、贵妃宴   ◎咸福宫的乐事,暂且还是瞒得挺好的。不过◎   咸福宫的乐事,暂且还是瞒得挺好的。不过,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郑蓉儿自然也不会放过能见到纪昀深的机会,她主动放低身段,做了糕点去御书房求见纪昀深。   李德善通报的时候,纪昀深还在批折子。他皱了皱眉,边写批语边道:“她怎么来了?”   近些日子,郑家丑闻缠身,郑太傅和他女儿都小心做人,他已经好久没听说过郑蓉儿的消息了。   李德善道:“贵妃亲手给您做了芙蓉糕,说是许久不见陛下,想叫陛下尝尝她的手艺。”   纪昀深顿笔,道:“让她把糕点放下回去吧,就说晚上朕会去看她。”   “是。”   *   承干殿里,戚常念因为选秀一事忙得不亦乐乎。   她看着那些个画像,都快挑花眼了,不由得感慨道:“这做帝王就是好啊,天下这么多美人任君挑选。”   春草笑了,“娘娘,你这是给自己挑还是给陛下挑啊。”   戚常念挑了挑眉,道:“给他挑。”她拿着一张张画像细细端详,“也给我选。”   也不是什么三年大选,所以画像能递到宫中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像是什么河东张氏家主之女,户部侍郎之女,还有大理寺少卿之女都摆放在了一旁,留了下来。   而剩下一些家世背景一般但容貌出众的又放在了另一侧。   戚常念拿起其中一张画像,里面的女子瞧着面容和她有七分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和戚常念的一模一样。   春草瞧了都要惊呼一声,“天下竟有如此想象之人?”   戚常念唇角一弯,道:“这个留。”   然后又扫了下其他的画像,还留了几个和自己有三分像的姑娘,便让春草将选出来的画像都交到礼部去了。   抬头一看外边的天竟是到傍晚了。   戚常念这才抬了抬头,恍惚间才惊觉脖子的酸痛。她笑了笑,果真是看美人容易叫人忘却时间流逝和腰酸背痛啊。瞧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她心情甚是愉悦,仿佛自己都年轻了好些岁数。   晚间的时候,李德善来通知了,说是纪昀深今天不回来,在咸福宫用膳。   春草脸一下耷拉了,倒是没说什么。戚常念自己吃着饭,也没搭理李德善。   他站在原地,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准备为陛下找补找补,立马解释道:“娘娘……其实陛下心里还是有您的,只是陛下已经许久没去其他妃嫔那儿,尤其是今日贵妃娘娘还提了亲手做的糕点去御书房,陛下也不好冷待她。不过,陛下连门都没让她进!只让她留下糕点就走了!”   戚常念从碗里抬起头,吃得面红耳热,鼻尖上还冒虚汗,她道:“你这是再给纪昀深解释吗?不用。”   她唇角辣得通红,“帝王恩宠,雨露均沾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更何况,选秀之后,宫里的姐妹只会越来越多,我自是很体谅他。”   她说得体面贤淑,下一秒对着春草道:“今日的水煮鱼好带劲儿,味道极好,告诉御膳房,赏!”   春草应,道:“是。”   边说她还边斯哈着气,辣得合不拢嘴,“纪昀深不来就是好,他这人矫情,这个吃不了那个不能吃,又不吃大蒜不能吃太辣的,和他吃饭真是受罪。”   她朝李德善抬了抬下巴,“以后他要是不来,你早些告诉我。我好选些自己喜欢吃的菜。”   李德善:“……”   倒也不必如此。   他尴尬了一瞬,委婉道:“其实……娘娘,也可以做些糕点送给陛下什么的。”   感情这些事儿,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说是说陛下对皇后做的那些事儿过了。可照他看,陛下真的放在心里的还是只有这位。   便拿今日要去咸福宫来说,陛下可是在御书房批折子批到亥时才去,而从前要是回承干殿,只要不是二人闹脾气,陛下大多时候都是一到戌时便迫不及待地赶过来。   更别说两个人闹脾气的时候,陛下常常是先低头了。   戚常念拿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喝了口温水,感觉嘴唇上的辣去了些,然后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般随口道:“贵妃一个人做的糕点不够吃是吧?”   还想吃她做的,也不怕撑死。   李德善擦汗:“贵妃做的是贵妃的心意,娘娘做的是娘娘的心意,二者是不同的。”   戚常念冷嗤一声,“他要想吃什么,御膳房不会给他做?”   她做的还没别人做的好吃呢。   李德善:“这……其他人做的怎么能和娘娘亲手做的相比。”   戚常念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李德善见状,赶紧识趣地告退。   出了门,瞧着外面黝黑的天色,长叹一口气,为了讨陛下高兴,他也是费尽心力了。   而另一边咸福宫,郑蓉儿等到半夜才等到纪昀深来。   她一身浅蓝色长裙打扮,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纯良,尤其是额间跌落几根碎发,就像是月宫的仙女跌落凡尘一般,清冷迷人。   她福身行礼,“参见陛下。”   纪昀深点点头,然后虚扶一把,“起来吧。外边冷,以后就不必等着了。”   郑蓉儿眼眸纯纯地看着纪昀深,柔声道:“谢陛下。”   夜欢站在门口,看着二人并肩进了咸福宫。   月色下,从窗上投射的阴影都能清楚地看见里面两个人相谈甚欢的局面,尤其是女子的娇笑声连连,不断地传出。   他知道里面做满了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都是按照陛下口味做的。   他从前不觉得会有任何问题,毕竟他一个奴才哪里有资格和皇帝相提并论,可如今瞧着心中却有几分的不高兴。   她在自己眼前可从没这般尽心尽力地讨好过,更不曾这般尽心地打扮过。   可没过多久,纪昀深便从里边出来了,他对着依依不舍地郑蓉儿摸了摸她的手,然后叹气愧疚道:“近来朝事颇多,御书房还有折子没批完,今日就不此留宿了。”   “陛下……”郑蓉儿柔声撒娇道。   “爱妃也早些休息吧。”他抽回自己的手,然后起身就离开了。   房间里的热闹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郑蓉儿的脸色也一瞬间就变了。   夜欢看着纪昀深从里面出来,面色恭敬地跪安将人送走,转身便入了里间。   只见酒菜都还剩了大半,郑蓉儿一个人面色冰冷地坐在桌边,方才瞧着还像恋爱中的女子,如今便像是最被人冷落的深闺怨妇。   夜欢走到她身边,想握着她的手,却发现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松开,他稍稍用了些力才打开她的手,而她的长甲已经齐根尽短,流血了。   他心疼地将伤了的指甲含进了自己嘴里,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郑蓉儿这才回神,她扯了扯嘴角,然后捏住他的下巴,低声骂道:“你们男人真是该死,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喜欢那个,来日选秀,一大批新人入宫,恐怕更是不知道把我忘到哪里去了吧?”   夜欢看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道:“奴的心里一直只有娘娘。”   郑蓉儿冷笑一声,然后松开手,暧昧道:“别说话,吻我。”   夜欢将唇小心翼翼地送上,郑蓉儿感受到了肌肤的温软,哼,果然啊,在这皇宫里就是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不然,这凄冷的长夜,一个人独守空房,如何是好。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哑声道:“抱我去床上。”   可笑,君王夜夜笙歌又如何。她也不遑多让。   *   戚常念晚上伙食太好,吃太饱了,睡到半夜都没睡着。   翻来覆去,最后不耐烦地爬了起来,刚要去喝口水,却见屏风后边好像坐着一个人。   她蹙了蹙眉,“谁啊。”   随手拿了个花瓶,就要走过去扬手,却见纪昀深一身白衣正在灯下看她选出来的那些秀女。   他一抬眸,眼底带着困惑。   戚常念若无其事地将花瓶收起来,然后问:“你不是去郑贵妃那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昀深看着她把花瓶放下,睁眼说瞎话道:“饭菜不合我胃口。”   戚常念瘪瘪嘴,没接话。   “听说你今天胃口不错。”   戚常念:“……”   他吃不好那也不用回来她这儿找茬吧?难不成他胃口不好还要天底下的人都陪着他吃不下饭?   “嗯。”她不想和他在这种事儿上多聊。直接坐到他对面,指着桌上的画像道:“这些都是看过了的,我瞧着合意的毒交到礼部去了。你若是觉得还有不错的,也可以自己挑挑,明早我再让春草送去。”   纪昀深看着她说得这般随意轻松,心底本来是三分不顺一下就变成了七分。   他道:“你如今倒是做得一个好皇后,替朕广纳后妃,关心子嗣,真是贤良淑德,值得称颂。”   戚常念拧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她冷道:“你阴阳怪气什么?在咸福宫受了气回来找我撒,未免也太过了吧。”   “戚常念!”他怒喊一声,她这副模样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也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纪昀深!”戚常念一拍桌子,跟他对吼。   真是疯子,一天天的情绪错乱,就知道对她乱发脾气,“你那么能耐,对着你的贵妃生气去吧,跟我横什么横!”   纪昀深呼吸急促,额角的青筋都要暴起来了,他自回来就看见这桌子上堆满了画像,她是有多迫不及待地要将他推开?   他深呼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冷道:“长春宫已经修好了,不日你就般回去吧。”   呵,威胁她?   戚常念也不服软,“搬就搬。”   李德善还说给他送糕点?不毒死他就不错了。   ◎最新评论:   【现在不流行狗血虐么?继续啊】   -完- 第31章 、有孕了。   ◎长春宫一切都修缮好了。   依旧是红墙青瓦,庭院深深◎   长春宫一切都修缮好了。   依旧是红墙青瓦,庭院深深。这里的风格一切如旧,就好像当初那场大火没发生过一样。   戚常念坐在门口的时候,都有些恍惚,她看着那块牌匾,忍不住想起旧日那些事。   其实修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和冷宫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换个地方而已。   她垂眸,看着身边的人搬东西。她带回来的人也不多,春草,明潇,大可,还有几个小宫女。   李德善也跟来了,不知道是纪昀深的命令,还是他自己的主意,好歹也是个御书房的秉笔太监,在这宫里也算是可以横着走的位置了,就这么跟在她身后忙上忙下的,指挥着其他人干活。   戚常念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处处操心处处关切。她扯了扯嘴角,喊了一声,“德善公公。”   “哎呦——”   这一喊不得了,李德善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腿都软了。   他忙跑过来,弯腰道:“奴才不敢当。娘娘有何吩咐。”   她勾了勾手指,李德善低头凑近,她道:“公公,你这样给我帮忙就不怕纪昀深发疯吗?”   李德善抬眸干笑一声,“陛下宽宏大量,怎么会计较这些,再说了,陛下对娘娘……”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一套他其实也很看重你啦,虽然他喜欢发疯犯贱,想一出是一出,说囚禁就囚禁,说赶走就赶走啦。   戚常念赶紧打断他,然后让春草把手上的包袱交给他,道:“前几日瞧见你袖口磨损严重,我便叫春草给你新做了一件。”   李德善拿着包袱不敢动弹,“娘娘,这可使不得……”   戚常念淡笑道:“拿着吧。在承干殿的时候给你惹不少麻烦了,就当是谢礼。”   她摆摆手,直接让春草推她进去,李德善站在身后看着手里的包裹又看了看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泛红。   明明挺好一姑娘,可是,哎,皇宫内院就是如此。活在这里的人能有几个是自由的。他指挥着其他人搬东西更用心了。   *   春时已过,初夏来临。   隆兴二年四月十二,天清气爽,万里无云。   新选的秀女入宫。   太和殿前站满了一排排青春靓丽的姑娘。戚常念坐在最上头,薄扇轻摇,看着好不闲适悠哉。   太后念佛,说是不参与杂事,压根没来。纪昀深说是忙于朝政,也不管,这事儿就彻底落在了她手里。   她薄扇摇晃,衣衫清减了许多,看上去没有了冬日的厚重感。   其实,自纪昀深把她赶回长春宫之后,就好些日子没来过了,算起来,一个多月了吧。中间,李德善倒是来了好几次,而且每回还都要明里暗里地告诉他陛下不曾去旁人那处,叫她不必担心。   弄得戚常念哭笑不得。他可能是把那件衣裳当收买贿赂他的东西了。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而且戚远山在逐渐将自己的势力向京中转移,不日这京中就她自己的人可用了。   “臣妾觉得这个还是赐花吧。”   戚常念老神在在地抬了抬眼皮,是了,郑蓉儿也来了,就做在她下首,身后还跟了个面生的太监。   她如今是越发张扬大胆了,和初入宫时的温婉柔和完全不一样,听说她这几日常常去承干殿侍寝,恩宠隆盛,风光无限。   戚常念垂眸,啧,果然世家大族送进来的姑娘就没一个是吃素的。   她看着那个要被郑蓉儿赐花的姑娘,其实和其他人也都大差不差,毕竟当初都是看过画像的,如今只要瞧瞧是否和画像出入大不大就行。   不过方才她随口问了句她喜欢念什么书。这小姑娘一脸憨气地说:“西厢记!”   戚常念:“……”   妙啊,敢在这种地方说这种书。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还有其他秀女没忍住低笑出了声。   戚常念扇子微顿,这话叫她都不好圆,不过她也没想圆,她瞧着小姑娘那滴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扯了扯嘴角,这深宫里可不缺张生和崔莺莺,最好啊,人人都是崔莺莺,天天都偷情,乐得让她看纪昀深的笑话。   她直接道:“太史令之女苏颜性情纯真,留。”   谁知旁边的郑蓉儿直接脸色一变,放在扶手上的玉手收紧,皇后这是何意?   西厢记这种书但凡是个家里有规矩的都不会叫女子去看,更不会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尤其是早些年这本书就被禁了。   莫不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夜欢的事情,所以才会留下这个秀女特地来敲打自己?还是说这个秀女根本就是她的人?   她眼眸微眯,扫了一眼那个秀女,又看了看皇后,见她还回头冲自己一笑,脸色更是难看。   她果真是知道了自己的事才这般的!   戚常念被郑蓉儿盯得毛骨悚然,还好脾气地朝她笑一笑,却不想被她直接瞪了一眼。   戚常念也懒得维持这表面的体面了,直接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看了大半的秀女,太阳落山,戚常念都有些困了,她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去,明日再看。   却不想郑蓉儿站起身走几步,突然就弯腰叫了起来。   所有的宫女太监立马围上去,戚常念坐在人群之外,眉头紧皱,又开始作什么幺蛾子?   晚间的时候,郑贵妃躺在床榻上,戚常念坐在离床榻的不远处,太医急匆匆地赶来,戚常念抬眸一看,竟是张潮生。   二人对视一眼,并未说话。   张潮生越过咸福宫一众的宫女太监,走到郑蓉儿身边开始给她把脉。   只见他眉眼深深,不笑的脸蛋格外严肃。   门口,帘子掀起,纪昀深也赶来了,直接越过她走到床边,然后问:“贵妃如何了?”   还是李德善随后进来向她悄声行了个礼。   谁知张潮生站起身,然后撩起外袍,直接跪地道:“回禀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有孕了。”   “贵妃娘娘有孕了。”这七个字落在了众人耳朵里。   戚常念一惊,整个人鄂立当场。   郑蓉儿有孩子了?   孩子……   是孩子啊。   她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她与纪昀深十几年夫妻,不说子嗣成群,就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她吃了十几年的养身药,最后还是太后一碗绝子汤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她就有孩子了。   和纪昀深的孩子。   戚常念僵硬地缓缓地抬头,死死地盯着纪昀深那张脸,却见他脸上也显露了不少错愕,她冷嗤一声,他有何错愕的?这可是他的孩子,他亲自拨的种,还能有假?   只听纪昀深低道:“你确定?”   张潮生肯定道:“娘娘已有身孕一月余。今日许是身体劳累,这才动了胎气。日后好好休养,定能平安产下龙胎。”   他说的越肯定,戚常念的心就越冷。   她心底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在嘶吼,她恨不得也像当初自己被灌绝子汤一样也给她灌一碗,可是这是一个孩子啊……   一个本也可能是她的孩子。   如果没有那碗汤是不是她也会有一个孩子?她甚至不需要一个男孩来维持地位,只有一个娇娇小小的女娃娃就可以了。她一定会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送给她。她会给她很多很多爱,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她甚至想,要是她能有一个孩子。就算,就算是不报仇也可以。她就守着自己的孩子在长春宫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不争不抢,安安分分,忍气吞声。   可是,她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   她没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孩子。   过去没有,现在不会有,以后将来通通都不会有。   她抬眸看着纪昀深,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整个宫里第一个子嗣。   所有人都在恭喜,在欢呼,甚至就连李德善都上前恭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您终于有子嗣了。”   纪昀深却越过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戚常念。他的脸色很复杂,戚常念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床榻上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陛下……”   戚常念看着纪昀深收回眼光,缓缓坐下,然后对着郑蓉儿说:“朕在这里。”   “都是臣妾不好,自己怀了孕也不知道,害得陛下担心了。”   “你别说这些,好好休息。”   “……”   戚常念听着这些郎情妾意的话,心口痉挛一般疼痛,眼眶泛红,她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些人都杀光。   杀光,杀!   春草见状,直接把轮椅推了出去。   夏日的夜风吹着,脸颊上都是寒凉的。   她低道:“娘娘,咱们以后也会有的……”   戚常念冷笑一声,“会有的……”   “哈哈哈哈哈哈——”   会有。   她不会有了。   所有人都会有孩子,只有她不会。   所有人都可以是崔莺莺和张生真心相爱,历经磨难,终成眷属。   只有她最后会和那个拆散别人姻缘的郑恒一样不得好死。   戚常念让春草停了轮椅,她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娘娘……”春草还不舍。   戚常念已经站起身,自己一步步走远。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走到了哪里,只知道周围四处无人,她一拳砸在墙上,指骨破裂,指节上全是全是血。   她缓缓蹲下身,最后把头埋在膝盖里,手指的疼痛根本挡不住她心底的委屈。   “□□大爷的,纪昀深。”   “你们都不得好死。”   “呜呜呜呜——”   “都该死……”   孩子,她也好想要一个孩子啊。   一个和她一样留着戚家血脉的孩子。   ◎最新评论:   【好看】   【别担心,那个我不是渣男的孩子】   -完- 第32章 、子孙满堂   ◎而另一边,纪昀深早早离开之后。郑蓉儿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眼◎   而另一边,纪昀深早早离开之后。郑蓉儿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跪在床边,贴着自己肚子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他哑声道:“按日子算,它应该是我的种。”   她浅笑了一下,将他的手推开,然后挑衅道:“什么你的种,这可是皇嗣,龙种,比你可高贵多了。”   夜欢被噎了一下也不难过,他有些紧张地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道:“真想听它唤我一声父亲。”   他是个孤儿,自幼被人贩子卖来卖去,又因这天残之相受尽人耻笑,可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种,还是由高高在上的贵妃孕育的。   谁知郑蓉儿嗤笑一声,直接把他推开,然后捏住他的下巴,冷道:“我告诉你,你是你,孩子是孩子。它是因为我才生下来就如此高贵,是皇嗣,你要是敢因为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害得它身份败露,连累我们娘俩,我就真的让你变成残废。”   话落,她直接把他的下巴一甩,然后道:“给我滚出去。”   夜欢看着她真的动怒了,垂了垂眸,然后缓缓起身,道:“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   “滚。”   郑蓉儿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出门,眼眸微眯,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其实前几日她就隐隐约约有感觉自己有孕了,但一直未曾声张,若非戚常念步步紧逼,她何至于在胎还未坐稳的时候就揭露消息。   她垂眸,眼底晦暗不明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显得有些烦躁。   原本按照母亲的意思是让她去父留子,可是这个奴才对她还算上心,而且眼下也还不知道腹中孩子是男是女,这样的天残之相想要再找也难,她就暂时绕他一命。   若他敢不识好歹地坏自己的事,她再杀了他也不迟。她这般安慰着自己,心底好受了不少。   *   一夜之间,郑蓉儿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这下好了,还有谁不知道她郑贵妃日后前途无限呢?   戚常念勉强撑着看完了最后的那些秀女,然后无精打采地回到长春宫。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就连明潇都有些担心她的状况。   晚间,长春宫长灯夜明。戚常念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影子倒映在窗上,看起来格外寂寥。   她承认孩子这件事给了她不小的冲击,为什么别人都能有一个孩子,而她就没有呢?嫉妒的情绪在她心底疯狂生长。   戚常念想,人和人的命就是不一样啊。   她很少会后悔什么事情,而这一次她真的有一点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嫁给纪昀深她是否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长春宫里,戚常念睁着眼到后半夜才上床睡觉。   她睁着眼看着围帐,她承认她心软了。   按理来说,她想要夺权,如今郑蓉儿有了孩子,她就该直接让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消失,可是……   那是一个孩子。   一个她也曾心心念念,盼望着会降临到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闭上眼,狠狠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前些日子才骂纪昀深优柔寡断,懦弱无能,转头这个人就变成了自己。   真是可笑。   她把被子往上拉,直接盖住自己的脑袋,不愿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纪昀深来到长春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戚常念盖住被子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状况。   戚常念瞧见他也是一惊,她从床塌上一溜烟儿的爬起来,冷道:“你怎么来了?”也不见其他人通报。   她唇瓣紧抿,有些不喜。   纪昀深隔着屏风看着她,未曾走近,就先深深地叹了口气。   昨夜在咸福宫的时候就知道她情绪不对了,好在是后来明潇前来汇报,她平安回到了长春宫,他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昨天从咸福宫回来的时候他就想来找她的,可是事发突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找到她又能说什么呢?他该怎么解释那个孩子?   纪昀深站在原地不动,就那样看着她,瞧上去眼里有很多话想说。   戚常念很是不喜,开口就赶人,“你现在可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还不快去咸福宫看你的孩子?”   纪昀深眼底有些微的受伤,他缓缓开口,喊了一声“念念”。   戚常念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每次他这么喊,她都觉得他是又有什么鬼心思要来对付自己了。   “你别叫我。”她不掩饰自己的嫌恶,直接道。   纪昀深抿了抿唇,眸色暗了暗,他张了张口,却又显得有些无从说起。   戚常念都要被他这副艰难且情深的模样给笑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死了一个孩子呢。   她讽刺道:“你不必装出这副深情的模样来我这儿做样子。你无非就是怕我对孩子下手。”她扯了扯唇角不屑道,“我还没下作到这种地步。”   闻言,纪昀深上前一步,忙解释,“不是的。”   “不是?那你来干什么?”她微微立起身,跪坐在床榻上与纪昀深四目相对,冷嘲热讽道,“你该不会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还要向我炫耀一番,让我恭喜你吧?”   “那我祝你子孙满堂,儿孙遍地走,满意了吗?嗯?”她拉长尾音,显得格外讽刺。   她与他夫妻十几载都没有孩子,郑蓉儿入宫不过一年多,就有孩子了。   说来也是可笑。她心心念念的求不到,而人家轻而易举就有了。   纪昀深张了张嘴,最后哑声道:“我不会有、”他顿住了,又道,“即便有……我也只认你的孩子。”   这话一出,戚常念直接笑了。   “我的孩子?”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认我的孩子让太后给我灌一碗绝子汤?这就是你说的认?纪昀深,什么时候这么恶心人了?还是你一直如此?”   “我……”   她缓缓收回目光,整个人脊背一下就无力了,她扬唇一笑,“也是,你一直如此。”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突然翻脸杀尽她戚家人。   她抬眸看着这个人,他们分明朝夕相对十余年,可如今看起来却是这般陌生,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在骗她,满口鬼话地哄她。   “念念。”   他又唤一声,戚常念直接下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她眼底猩红,“你是不是很得意啊,纪昀深?”   “你是不是觉得这时候了,还是只要你说几句甜言蜜语我就会信你?”   “纪昀深你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他哑口无言。   明知道自己该张口反驳,可是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他就说不出话来。   他是知道的。   她一直很喜欢孩子。   ◎最新评论: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少了。】   【be才是常态,he就是变态,不过感觉他们都是变态】   【   【啊皇帝不反驳这个孩子的存在,意思是和别的妃子都发生过关系咩?】   -完- 第33章 、男人   ◎纪昀深来看一眼又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安慰,反倒是因为他◎   纪昀深来看一眼又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安慰,反倒是因为他那些装深情的恶心话,叫戚常念难受了好几天。   这夜,戚常念一个人抱了好几坛子酒,在院子里对月苦酌。   孩子一事,对她的打击确实很大。尤其是有咸福宫的风光无限,热闹非凡来衬托,更显得她长春宫冷冷清清,寂寥寒冷。   夏夜的凉风刮在她身上,泛粉的脸廓在烈酒的作用下显得更加艳丽绯红。   她眼角模糊地都开始碎碎念了。   “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孩子……”   人一旦有了执念,求而不得的时候,整个人都会陷入偏执抑郁的情绪之中。戚常念也觉得自己快为了孩子这事儿疯魔了。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可是这个坎儿就是过不去了。   春草明潇在远处看着,也不敢上前。只能说皇后娘娘确与子嗣无缘,其他的事情,她们根本无法安慰。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乖乖站在远处守着。   谁知突然“砰”的一声响,只见戚常念忽然砸了自己手中多酒坛子,然后对着月亮撒泼大喊:“我要一个孩子!你听见没有!”   春草和明潇大惊,瞪圆了眼睛,尤其是春草,她跟在戚常念身边好些年,从未见娘娘醉酒过,更不要说是这样口无遮拦地撒酒疯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去阻止。   可还不等她二人做出反应,就见戚常念红透着一张脸,踉跄着转身,朝着她们勾手指。   春草怔然片刻,然后和明潇一起走了过去,谁知戚常念直接勾住明潇的脖子,热气呼在她脖子上,满身酒气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明潇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别人她可能一掌就把人拍飞了,可这是皇后娘娘,她只能浑身僵硬道:“明潇知道了。”   戚常念嘿嘿一笑,打了个饱嗝儿,然后半眯着眼摇头说:“你,呵呵,你不知道。”她扑在她身上,垂首,声音突然低落了许多,“你……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要一个孩子,尤其是如今戚家一个人都没有了。她真的很想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当全世界都因为利益背叛她离弃她的时候,只有她的孩子会和她站在一起,他们是彼此唯一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她会把自己所有的爱倾注在他身上,而他也会爱她。   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明潇僵直在原地,给春草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准备把她扶回房间睡觉。   可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见戚常念又猛地抬起头,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着明潇下令道:“你!去,给我找一百个男人来!要容貌端正的,体态挺拔的!丑的不要,要有文采的,最好还要会武功!快去!”   她突然站直身子发令,除了一张脸通红,看起来清醒极了,眼睛张大,瞪得圆溜溜的,像极了兔子,明潇和春草震惊,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间没明白她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戚常念见她还不动,直接上手推了她一把,“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孩子的父亲要长得好,模样俊,还有有学识会武功,怎么,你不去找是觉得我不配吗?”   明潇摇头,“奴婢不敢。”   “那你还不快去?”   “可是……”明潇即便对着醉鬼也不得不道,“您是皇后啊?”   您有丈夫,还是天子,若是叫陛下知道了她给皇后娘娘找男人,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皇后怎么了?没有孩子,这破皇后谁爱当谁当!”她摇摇晃晃地揪着明潇的衣领,“我告诉你,我没喝绝子汤之前也没有孩子,所以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一定是他!换一个人肯定就好了,对吧?”   她踉踉跄跄地扑在明潇身上,明潇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这副被纠缠着凄惨的模样叫春草瞧了,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你去不去?你不是该听我的吗?我让你给我找男人,你去不去!”   她揪着明潇的领子不放,一直质问她去不去,仿佛明潇是辜负了她的负心汉一般。   明潇无奈抓住戚常念的手,怎么敢拒绝,只好道:“是。娘娘您松手,奴婢这就去给你找人。”   她把人交到春草怀里,然后喟叹一声,一个身影噌地消失在黑夜里。   戚常念看着眼前突然消失的人,似乎理智了许多,她靠在春草怀里,然后滑下来坐在地上,继续喝酒,哑声道:“一百个男人,肯定有能怀上的,对吧……”   她抱着酒坛子嘿嘿一笑,仿佛自己已经怀上了孩子,傻笑道:“一百个,嘿嘿……我有一百个……”   恍惚间,她好像站在了天上,然后眼前站了一百个孩子,旁边是送子观音,观音说:“你挑吧,你喜欢哪一个我就让他投胎到你腹中,双生子也可。”   “真的吗?”戚常念完全不敢相信,她只想要一个孩子,没想到可以有那么多孩子任她挑选,她怎么敢呢。   她怎么还敢挑他们呢,只要他们愿意做她的孩子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女孩,她小小的一个,就像是一块玉一样纯洁无瑕,她一看她,女孩就张开嘴咯咯笑。   戚常念控制不住地往前一步,抱住这个孩子,她想告诉观音,有她就够了。   这孩子一笑,她的心都要化了。   她这么爱笑,长大了肯定会快乐,她可以给很多人都带来希望,因为她首先就拯救了她的母亲,消去了她的执念。   她就像是观音送给她的一颗糖一样,让她觉得活着原来还有甜的时候,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生怕摔碎了。   可是她一回头,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世界都在山崩地裂,手里的孩子也没了。   “孩子!我的孩子!”   “还给我!你还给我!”   “念念,醒醒!念念!”   “孩子!”   “我的孩子!”   戚常念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眼角都挂着晶莹的泪珠,见是纪昀深,她痴傻着问了一句,“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把她藏哪儿了?嗯?”   她抓着纪昀深的手四处寻找,他身后没有,到处都没有,她没有孩子了。   “孩子呢?我的孩子!你还给我!你还给我!你为什么要叫醒我!为什么啊!”   她抱着他放声痛哭。   纪昀深也红了眼眶,如果不是明潇来找他,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彻夜醉酒,更不知道她疯魔一般抱着酒坛子一直喊,“就是他,我的孩子……”   他把人搂进怀中,想开口安慰却无从说起。他有太多太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孩子,是这其中最重的几件之一。   戚常念在他怀中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眼泪都哭干了。   初夏的夜风吹在人身上还是带着夜晚的寒冷。她痴痴地靠在纪昀深的怀里也不挣扎。   眼见着天都快亮了,晨深露重,春草低声道:“陛下带娘娘回屋吧。”   戚常念面无血色,麻木地让人操纵。   纪昀深把人送回房间,将她放在床榻上,然后给她盖上被子,他低道:“你好好休息。”   戚常念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纪昀深微叹,门口,李德善小心地提醒,“陛下该上朝了。”   纪昀深摸了摸她的脸,抿了抿唇,浑身沉重且疲惫地离开了。   他一走,戚常念便睁开了眼。   春草端着温水前来,见状,悄声问:“娘娘可要洗把脸再睡?”   谁知,戚常念直接道:“你去给我找一百个男人。”   春草:“!!”   “娘娘,你没醉啊?”   戚常念坐起身,按了按有些晕眩的脑袋,本来想着明潇武功好,跑得快,给她找男人肯定也快,结果,日子久了,她都忘了,她是纪昀深的人了,她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烦躁。   “去不去?”她皱眉,烦死了,纪昀深都能有孩子凭什么她不能?绝子汤怎么了,万一有谁的种厉害,还是让她怀上了呢?   春草瑟瑟发抖,“娘娘,这……”   “你是谁的人?”戚常念眉毛一竖,“让你去你就去。”   就算不能怀孕,她也能找个乐子,最重要的是还能膈应一把纪昀深。   可笑,他纪昀深夜夜笙歌,和别人恩爱情长,孩子都有了,她如何不能照猫画虎,回敬对方了?还在这里守什么身玩什么清高?   男人嘛,就该是用来玩儿的,找找乐子而已,往后她登顶最高处,这样的日子也该是常态了,早些习惯习惯也好。   春草张大嘴,对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感到惊讶的同时又觉得体谅和解气,陛下能子嗣繁衍,皇后娘娘如何不能了?   本就是她们娘娘吃了亏,玩几个男人算什么,别叫人知道就是了。   更何况,如今戚远山的势力也逐渐潜入盛京城中,过几日她寻个机会,将长春宫里的人都换成自己人,到时候娘娘想玩几个就几个。   陛下又如何?负心汉人人得而诛之。   更何况,不过是要几个男人罢了。   春草内心一番劝说,最后坚定了要和自己主子站在一条道上的决心,她面容笃定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给你找些好的。”   戚常念看着她这副严肃的表情,摆了摆手,又道:“对了,让戚远山备好人。”   春草突然眼里放光,“娘娘是想……”   戚常念微微一笑,“当然是想玩男人了。”   春草忙点头,“娘娘说的是!”然后一溜烟便跑出了房间。   戚常念看着她这不稳重的样,失笑出声,纵然她再怎么安排,也很难让自己的势力潜入皇城,至少逃脱不掉这宫里的眼睛。   既如此,倒不如直接让他们光明正大地进来。   ◎最新评论:   【哎!看得我心酸】   【啊,我对废后有执念,因为有个人坑了我,我在坑底出不来,现在看你了】   【好喜欢看】   【我不理解,我好想笑】   -完- 第34章 、不止呢   ◎带一百个男人入宫,就算是再小心谨慎也难免走漏风声。尤其是春◎   带一百个男人入宫,就算是再小心谨慎也难免走漏风声。尤其是春草还真把人都给塞进了长春宫,这下连住的地方都不够了。   戚常念醒来之后,看着眼前这些模样各异的男人,头一下就疼了起来。   她回忆起自己醉酒时的模样,天呐,她这是都做了些什么啊……   春草还在一旁兴冲冲地说:“娘娘,奴婢顺手把咱们宫里的人也换了一遍,往后您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她还体贴地指着旁边的几个男人小声道,“娘娘,那几个穿蓝衣的是戚将军的人,你可别玩错了。”   “……你就没考虑过其实我是真的醉了吗?”戚常念脸色一言难尽,努力挣扎道。   春草静默了一瞬,然后道:“可是娘娘,您说要把戚家的人也弄进来。”   言外之意,如果只是要一百个男人,她或许也和明潇一样觉得她是喝醉了说胡话,可是她还让自己在里头掺杂戚家的人,怎么看都像是为了巩固自己势力而不惜牺牲自己名声的路数,是大格局。   戚常念忍不住扶额,“就……没人拦着你吗?这可是一百个人!一百个男人!你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进宫?”   这下,春草更骄傲了,她道:“奴婢和内务府的人说了,娘娘想看戏,尤其是那一场全是男人的《定军山》。”   戚常念:“……”   旁边的明潇自当暗卫以来也是第一回 见这样的事情,一时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春草瞪她一眼,期待地去看戚常念的反应,却见她久不出声。   方才的兴奋和激动也收敛了不少,她垂首道:“娘娘,我是不是又做错了啊?”   从前她就是这样,几个丫头里她最不出众,还屡屡犯错。其他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只有她,可能唯一的长处就是运气好吧。   她脸色有些难过,戚常念叹了口气,“算了,前边这十几个人暂且留下,你先安排方才其他人的住处吧。”   “哦。”春草点了点头。   这一字排开的十几个男子里头没有戚家的人,也不知道是入了长春宫后知道了戚常念的身份还是如何,她一身寝衣散落着长发走下来的时候,一个黄衣男子立马就快走了上去,然后恭恭敬敬地扶着戚常念,给她端茶倒水。   戚常念怔了一瞬,继而轻笑,道:“你倒是很懂规矩。”   黄衣男子垂眸浅笑,对着她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抹青涩的微笑,“草民不敢。”   戚常念笑笑没说话。   她穿上外衣,这黄衣男子在她身旁一直走来走去地伺候着,眼见着二人相谈甚欢,戚常念都快被他一个人给黏上了,其他人也开始不甘示弱起来。   晚间的时候,因着人多,戚常念直接让人准备了晚宴。   长春宫里,琴声瑟瑟,酒醉饭香,一片欢喜畅快。   戚常念斜斜地依靠在座椅上,身旁的沐风,也就是方才的黄衣男子在给她斟酒。   他最是大胆,从一开始的主动攀谈到后来近身倒酒,和皇后有说有笑,这一切都叫人看在眼里,也嫉妒在心里。   其他人有后来想攀附却没有机会的,有还清高着自斟自饮,绝不同流合污的。   戚常念都不为难,只是也对他们喂的酒来着不拒。   沐风见她喝多了旁人的酒便开始故作生气道:“娘娘总是喝别人的酒,莫不是已经喜新厌旧,瞧不上沐风了。”   好在春草在容貌上这一点格外关注,否则这般扭捏的姿态换成别人做出来,她肯定要一把把人推走。她伸出食指勾着那张略带脂粉气但还算是精致可爱的脸蛋,轻笑道:“怎么会呢?你在本宫心里还是排第一位的。”   沐风嘟着小嘴,不信道:“真的吗?”   “当然。”戚常念的情话张嘴就来,她从来就喜欢柔弱可欺这一款。眼见着两个人越靠越近,沐风就要被亲上了,他故作羞涩地等待着那一抹温软,脑海中已经幻想到了之后的事。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钻营,皇后娘娘这么喜欢他,到时候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没有官职,在她身边做个仆从也算不错,天子又如何,自古灯下黑,富贵险中求的事多了去了。   可谁知下一秒,戚常念的唇还没落下去。   “砰”的一声响,利箭撕开了夜风,直接穿透了沐风的胸膛,只差一点点就刺穿了戚常念的衣裳,这样的力度,这样的尺寸,明摆着就是在警告她。   呵,她嗤笑一声。   然后看着眼前这张不敢置信的脸和这支血淋淋的箭头,体贴地为他盖上了眼睛,轻道:“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你懂吧?很遗憾,泥赌输了。”   她替沐风盖上了眼睛,沐风死死地抓住她衣衫的手也无力地滑落了。   其他人更是被这一幕吓得不敢出声,脸色发白,僵立在原地根本不敢动。   只见纪昀深一身黑衣走进来,腰束革带,将他的比例拉得极为优越和纤长,她看着他,唇角还带着一丝醉意,啧,不管再过多少年,这张脸,这样的身材都会让她心动啊。   可惜了,从前那么温温柔柔,和和气气,跟在她身后喊着姐姐的人,现在怎么变得戾气这么重了?   啧,真难看。   她喜欢柔弱的精致的需要保护的物品,就像瓷器一样,可以远观,可以赏玩,但不可以有自己的脾气,只能被人轻拿轻放地收藏着。   纪昀深把弓扔给了旁边睁大着眼睛,兴奋好奇地看着戏的纪成舒,从听说皇后宫里大肆选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今天死皮赖脸地进宫,就是为了看皇兄准备怎么处置呢。   啧啧啧,要说玩还是皇嫂会玩,一下一百个,这回宫里新进的秀女也没这么多吧?   能把皇兄逼得亲自动手,真是厉害啊。   纪昀深一步步走近,所有人都还被方才嗜血的一幕震惊,连礼都忘了行。只有戚常念还面带微笑地从沐风手里拿过那壶酒,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一饮而尽,还感慨道:“三十年的女儿红就是不一样啊。”   闻言,纪昀深跪坐她身边,然后接过她手里的酒壶,替她再斟上一杯,喂到她嘴边,他面容带笑,脸色温和,仿佛刚才一箭穿心、杀人的人不是他。   戚常念看着这张脸,太熟悉了,太精致了,从前雌雄莫辨的精致感如今渐渐退却了,多了几分/身在高位的威严和冷漠,这是他带着温和的面具都驱不散的。   戚常念冷笑一声,“怎么,你也要跟他们争宠吗?”   纪昀深将酒杯再送进一分,微笑道:“他们斟的酒就喝,我的就不喝?”   戚常念看着这双眼睛,分明在笑,但她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整个人都是冰冷的,她伸手要接过那杯酒却被他拒绝了,他贴近她绯红的唇瓣,哑声道:“喝。”   戚常念也收了笑,空气中的热烈和酒浓饭香一下子就冰冻住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切。   春草这才意识到问题大了却已无法挽回。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没有了笑容,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后,她一挥手直接打在纪昀深手上,酒杯掉在地上,酒水也洒落了一地。   纪昀深看着这满地的酒水,面容沉郁,良久之后,他才缓缓抬头看着戚常念,嘶哑道:“姐姐就是不太乖呢。”   他伸手摸着戚常念的脸,像是毒舌吐出蛇信子一般轻声低语,“为什么你就是不长记性呢?为什么你总要那么强硬?为什么我就扳不断你的脊梁?姐姐,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的强势吗?”   戚常念拍开他的手,接连两个巴掌印,他的手都被打红了。   她冷嗤道:“你既然讨厌,当初何必娶我?还不是你无能,你懦弱,你只能依附于我!”   纪昀深被她嘲讽,却丝毫不气,他道:“姐姐说的都对,我就是无能,就是懦弱,就是只能依附于你。”他不死心地继续触碰她,将她额角的碎发别在耳后,然后低道,“可你为什么不能只让我一个人依附呢?姐姐。你身边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人?”   “以前有春草,夏荷他们,现在又有张潮生,你身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只有我!”   “所以你就毁了我的一切吗?所以你就杀了我父亲,杀了我戚家全族!”戚常念突然暴走,一把推倒纪昀深。   “是!”他跌落在地,分明处于弱势,可他红着一双眼看着人的时候却比戚常念更疯狂,“都是我杀的。还有戚家给你配的那些暗卫,长春宫的旧人也都是我赶走的,他们都死了,通通死了,我就是要让你身边再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如果你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不能只让我一个人依附,那你当初为什么招惹我!你应该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与他四目相对,明明应该是一对爱侣最后却变成了怨偶。   “不止呢。”他朝着她微笑,像是恶鬼勾魂,他一挥手,“杀。”   顿时满院的箭声响起,戚常念就那么看着眼前所有的人倒下,分明方才他们还在谈笑风生,载歌载舞,可下一秒就是血流成河。   戚常念突然就笑了,她摇了摇头,然后捂着腹部大笑,“纪昀深啊纪昀深,你杀了他们又有何用?你不杀我,那今日是他们,明日就会是别人。除非我死了,否则总有一天我会摆脱你,我会躺在别人怀中,与我喜欢的人夜夜欢好,而你会被我彻底遗忘。”   “姐姐,我不想对你动手,你不要激怒我。”他抚摸着她的脸庞,把人搂进怀里,“姐姐,我们和好吧,我会对你好的,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我会像以前一样哄着你,宠着你。”   戚常念面无表情地诅咒道,“纪昀深,你怎么不去死呢?你这样无耻的人可能阎王爷都不敢收吧。”   他没有反驳,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样,只是不高兴道:“姐姐,你要对我好一点。”   戚常念真的是心底憋着火,她要是可以一刀捅死他就好了。全天下都没有这样无耻的人,他后宫佳丽三千,妻妾成群,子嗣繁衍,却对着一个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形同残废的人说,让她对他好一点儿。   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纪昀深闻着她的气息,情绪平静下来许多,又带着些许哀求的意味,“你很想我死吧……那在我活着的时候,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呵,你死了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各位读者情人节快乐   然后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   好的是只要我找到工作稳定下来了应该就会尽量稳住更新,不会坑文。   坏的是我要开始找新工作了,可能更新不能这么稳定了,以后评论区请假就是会晚更,请假条请假就是今天不更。   谢谢大家,请多多海涵,新的一年一起做社畜,一起赚大钱。   ◎最新评论:   【??大大平安喜乐,早日暴富】   【好的】   【嗯,大大加油】   -完- 第35章 、杂事   ◎闹了这么一出,长春宫算是彻底在众人心底落下了一个不识趣的名声,这下◎   闹了这么一出,长春宫算是彻底在众人心底落下了一个不识趣的名声,这下谁都知道皇后戚氏是个胡作非为,放荡不堪的女人了。   朝臣怨声载道,但奈何要废戚氏的奏折上了也不是一封两封,在朝堂里也讨论过不下三五回了,每回都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最后皇帝还和稀泥说故剑情深舍不得,这下大家也基本看清楚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了,御史台象征性地上了几封折子就不再折腾了。   长春宫里更是有意思,那一百个男人可是实打实的,纪昀深动手杀了十几个,还有八十几个挤在后边呢。   纪昀深派人来把人都带走的时候,来的还是熟人,明珠扯了扯嘴角,“见过皇后娘娘。”   戚常念看着许久不见的明珠微微一笑,“想不到竟是你。”明潇也客气地朝她低头行礼。   她扫视了她一眼,明珠一身黑衣打扮,劲装紧身,和往日的宫女打扮大不相同。   “这是……?”   明珠垂眸,只淡道:“奴才奉命前来带走他们。”   戚常念笑笑,“他们可都是本宫找来的客人,你就这么带走了不好吧?本宫以后上哪儿看戏去啊?”   “娘娘若是想看戏,内务府随时可以为您筹备。”   戚常念挑眉,“那行吧,直接把他们都安排到内务府去。本宫过几日就要看戏。”   明珠微怔,僵住一瞬,然后道:“内务府选人……还要经过层层审核,他们恐怕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戏不好吗?过些日子就是夏日花会了吧,就让他们到时候表演吧。”   明珠还想挣扎,戚常念却已经面色不虞了,她道,“你要是觉得为难,不如先回去问问你主子同不同意,若本宫不高兴了,处置不了你主子,处置一个你还是小事一桩的。”   明珠:“……”她看着戚常念身后的明潇,见她摇头,最后抿了抿唇,低道,“奴才这就将他们送去内务府,让他们处置。”   戚常念甩了甩帕子,然后骄傲地回房间了。   明潇明珠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微叹了口气,然后离开了。   自这一场男人的闹剧结束,戚常念整个人也算是恢复了些精神。   孩子这种事不可强求,更何况,她强求也求了,这不是求不来嘛,便只好暂且放下了。   倒是如今的郑家,自郑蓉儿怀上皇嗣之后,不说是其他人就是郑太傅也有些扬眉吐气扬眉的感觉了。   他自前些日子私生子一事之后一直在家中抬不起头来。而且自小儿子回来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大夫说是冬日天冷,感染了风寒的正常情况,但是这反反复复一直在发烧咳嗽也不见好,这样下去恐怕要变成傻子了,他一个做父亲的,也心焦啊。   早几日选秀的女子也都入住了各宫,按理来说,早就该向皇后贵妃请安了。但架不住那日贵妃有孕,皇后又胡闹一场,这件事就推迟了下来。   这不,这几日这件事又提上了日程。   清晨,戚常念起床的时候,春草就向她禀告,说今日各宫嫔妃都会来请安,尤其是新入宫的妃子。   戚常念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果不其然,早饭都还没过多久就见新人都来了。   她坐在上首,刚要宣人进来,就见郑贵妃先来了。   她扶着腰一步一晃地进来,显得格外娇艳妖娆。戚常念拧眉,这还没显怀吧,需要这么挺着腰吗?   郑贵妃微微屈膝向她行了个礼,然后道:“臣妾身子不适,不能行跪拜大礼,还望娘娘海涵。”   嚯,这是阴阳怪气她上回用行礼的名义打了她呢。   戚常念并未动怒,而是扯了扯嘴角,然后道:“那当然,贵妃可要好好保护自己腹中的皇嗣。”   郑贵妃笑笑,然后落座。   贵妃也到齐了,新人入殿,只见一水儿花一样的女孩子们走进来,五彩斑斓鲜艳各异的衣裳穿在她们身上就好像是鲜花蒙上了薄雾,显得更加撩人艳丽。   水嫩嫩的脸蛋上充满了朝气,再配上那一双不染尘埃天真无邪的眼睛,便是想让人不心动都难。   只见众人跪地行礼,齐声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戚常念摆了摆手,道:“起。”然后让春草赐座看茶。   “谢皇后娘娘。”   只见众人落座,一切瞧着井然有序,温和可亲。前边的几个嫔妃好些都是世家出来的贵女,身上自然也带了些傲气和清贵。   一眼瞧上去便和别家的女子有些不同。   尤其是郑贵妃下手那个,戚常念瞧了,略微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是郑家的女儿吧?”   只见那个女子落落大方地站起身,然后温婉道:“妾身是刑部尚书郑格之女郑欣儿。”   戚常念点了点头,顺口道:“那你和贵妃?”   只见郑欣儿瞥了一眼郑蓉儿然后道:“家父与郑太傅是堂兄弟,妾身唤贵妃一声堂姐。”   话落,屋内不少嫔妃的眼光都被她吸过去了,这个郑欣儿此次封妃便是最高的位分嫔位,她家世不俗不说,如今怀孕盛宠的贵妃又是她表姐,想必日后也是盛宠连连。   “哦——”戚常念仿佛才知道一般,发出一声惊叹。   坐在倒数第二个的苏颜倒是看起来很新奇,她尝着糕点喝着茶,观察着四周,然后点点头,看来做皇后还是好的,宫里头居然有那么多宝贝。   戚常念略带笑意地看着郑蓉儿,啧啧啧,刑部尚书之女啊,这家世可不比郑蓉儿差,她就不信真进了宫这二人还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姐妹互帮互助,若不算计得你死我活都算是她二人够讲情义了。   郑蓉儿摸着自己的肚子被戚常念看得浑身不舒服。   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父亲会把郑欣儿送进来是什么意思?郑家那么多女儿,偏要挑一个和自己最像,家世也最接近的,无非就是为了将来她失宠了好顶替她。   哼。这宫里能有几个姐妹情深的。谁不想盛宠绵延,日日承欢,谁不想子嗣成群,稳固地位,可是可能吗?   谁都想得宠的是自己,失宠的是别人,入了宫的女人谁不就是赌自己是这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一瓢呢。   都是赌徒,无人会愿意在赌桌上相让。   戚常念顺势道:“既是亲姐妹,那日后你二人便要互相照顾扶持了,如今贵妃有孕,往后你可要尽心服侍,多去咸福宫看看她。”   郑欣儿眼眸微亮,贵妃荣宠,又身怀子嗣,若是常去咸福宫必能见到陛下,而她如今不便承宠,那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   她立马起身,恭敬道:“是。”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淡笑一声。   这宫里嘛,无非就是这些事,你膈应膈应我,我膈应膈应你。   说有趣也无趣。   她随意一扫,只见不远处的苏颜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唇角上的糕点还没擦干净。   戚常念对她倒是印象很深,选秀那日说自己看了《西厢记》的那个小姑娘。   她问道:“糕点好吃吗?”   苏颜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自己,见没人回答且皇后娘娘在看着自己,才有些呆愣地站起身,然后点点头,说:“好吃。”   戚常念笑了,道:“那你走的时候带上些吧。”   苏颜乖乖点头。   戚常念想起上回的事,顺嘴又问道:“你近日可又看了什么?”   苏颜脸蛋瞬间通红,自上回在大殿上口无遮拦之后,她入宫以来已经被很多秀女嘲笑过不知羞了。   她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尴尬道:“不,不曾……”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打趣道:“不必如此慌张,想看什么书,宫里多的是,不过《西厢记》可就没有了。”   顿时房中又爆出一阵笑声。   苏颜整张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她结巴道:“没……没……”   戚常念见小姑娘真的害羞便也不逗她了。再扫了扫屋里的秀女,约莫认得出哪些是世家女,哪些是自己安排进来的人,便照例说了几句叮嘱的话让她们都回去了。   人群散去,屋子里顿时就空洞了下来,方才的欢声笑语仿佛都是假相。   戚常念坐在凤座上一时间有些失神。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宫里大概是最映衬这句话的地方了吧。年年花开都有新人入宫,可年年赏花的人都不同。   她也一样,若她不自救,再过几年是赏花还是做花肥,恐怕就很难料了哦。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而去下棋了。这宫里就是这样,离皇权最近的地方最是消磨人的耐心和时间。   所有人都在这里虚度年华,空把岁月当花肥,最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死了自己。   和纪昀深闹了这些日子,倒是听闻河东地区发生了夏汛,沿海已经淹了不少地方,出现了难民,只是张氏迟迟未报,近两日是江淮巡抚途经苏杭地区巡察发现此事才及时上报的。   因为此事,朝中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有说河东张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是要自立为王的意思,还有说张氏掌管河东多年,治理河汛经验丰富,迟迟未报恐是今年大雨过多,超出了预想,没来得及上报,虽有渎职,但并非大罪,绝无占地为王之意。还有说当务之急是先治理水患,张氏之罪容后再断,若能戴罪立功,将水患治好才是大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而言之是没吵出个什么结果来。   不过戚常念倒是越发欢喜。这张氏行事是越来越放肆了,当初她戚家在时,五大世家以她戚家为首,为国尽忠,绝无二心,可如今她戚家下场凄惨,张氏越发狂妄。   戚常念想,可能也是受了她戚家惨状的影响吧。这样也好,张家有心为王,才能和她一起推翻这纪家的天下。   作者有话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引用   ◎最新评论:   【有请假条吗?怎么没看到……今天更不了了,抱歉~】   【好想一下看到结局,看看那狗男人的下场】   【太少了,不够看→_→】   -完- 第36章 、改道   ◎张氏牵扯了朝堂精力,戚常念如今有了自己的人行事越发大胆。可这◎   张氏牵扯了朝堂精力,戚常念如今有了自己的人行事越发大胆。可这些还不够,她手上的人马不过是旧日戚家残部,昔年她戚家全盛之时尚且溃败,如今就更不可能只靠他们成事。   她还需要拉拢更多的人,尤其是手中有实权的大臣。   戚常念捏着手中的棋子,其实她是很看好贺奇的,自上次他借流民之势留在京中,这些日子也低调了许多,大抵也是明白自己手中的权势招人惦记了。   她轻轻落下一子,她是个惜才的人,与他又有昔日情义,若他能为自己所用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她现在更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才之人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是更大的祸害……若不能便只好除之。   但愿他们这对昔日的主仆不要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   朝廷为水患流民一事烦心不已,就连纪昀深都在她面前因为这件事皱过两次眉头,戚常念百无聊赖地吃着夏日新送来的水果,由着张潮生给自己复诊。   其实她如今手脚已无大碍,除了不能久行久站,不能提重物之外,日常的生活已不成问题。   张潮生收了脉枕,还是同往日一样那几句话,让戚常念好生歇息,注意身体。   戚常念点了点头,然后扔了个橘子给他,问:“苏杭一带什么情况?”   张潮生微微弓着腰坐在她前面,剥了橘子略带了些随意,道:“今年雨水有些大,宴河决堤了,原是想尽早把堤坝修好,但没想到这么快消息就传到了朝廷。”   戚常念嘴角一弯,淡道:“看来你河东张氏也不是铁桶一块。”   她自己也剥了个橘子吃着,一入口嘴里满是酸甜,水汁沁人。   张潮生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无奈道:“陛下的手伸得远比你我想象得远。你可还记得刘家?”   戚常念皱了皱眉,“燕南刘家还是?”   张潮生笑了,“先皇后一脉都死绝了,难道还能是清河一脉?”他偏了偏头,又笑道,“不过如今的家主算是清河一脉的,就当他们合归同源了吧。”   戚常念挑了挑眉,没接话,看看张潮生到底想说些什么。   张潮生续道:“你可知前些日子靖王之子纪成舒回来是为何?”   戚常念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张潮生便道:“他在边关多年,之前一直跟在你父亲身边,偏是那么巧,在戚家出事之前就离开了,又是在他回来之后刘家的情报网也出了事,我便寻人去查了查。你可知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好事?”   戚常念沉默着,做好一个好听众。   张潮生叹了口气道:“他在怀北之时行事稳妥但是不曾出过什么岔子,想来也有叔父的为人处事有关。可他后来去了燕南之后,行事就彻底放开了手脚。我曾听闻那段时间,燕南一名白衣少年郎声名鹊起,他不着饰品不戴环佩,一扇一白衣,风流无限,尤其是耍得一手好枪法,秀气又狠辣,穷追刘家家主七天七夜,连捣刘家地下十二家情报点,若非刘丛楠借着熟悉地势之便才得以逃脱,恐怕刘家也早就落入了他手中。”   戚常念失神,捏着橘子的手忍不住微微用力,手上瞬间沾满了汁水,她若无其事地拿帕子擦了擦手指,然后将其扔在一边,淡问道:“然后呢?”   张潮生笑笑,道:“然后?然后我们这位小王爷便平安无事地归来,笑看风云变幻了。”   难怪当初玉泉宫行刺,纪成舒来得这么快,看来他是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他兄弟二人可真是都修炼得一副好面具,一个瞧着温文尔雅,其实内里自卑狠辣,另一个看着风流倜傥,不羁放荡,其实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明一暗,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张潮生听着她的慨叹,吃了手中的橘子,并未有太多感触。   上了这艘船,他二人便下不去了。   不论对手是谁,结局无非是你死我活。   戚常念又道:“从刘家到戚家再到如今的郑家、张家。”她唇瓣微扬,“纪昀深这是打算彻底革除世家啊。”   张潮生眼神也空洞了一瞬,然后道:“自古君权最过霸道。戚家张家都已经到了这个位置,除非自断臂膀,否则根本无法回头。”   戚常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所有人都觉得世家好,享无数财富与珠宝,可谁都不知道世家一旦行差踏错一招便是全族覆灭。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站对了这个皇帝的世家未必站得对下一个,遇上纪昀深这种什么都想握在手里的疯子,站对了便是更惨的结局。   世家更迭往往只在顷刻之间。   瞧着外边时间已经不早了,张潮生站起身,道:“水患一事你倒不必担心了,张家自有安排。我忧愁的是往往水患之后常常带有疫病,若是疫病一出,恐怕我张家也难能自保,到时候朝堂出兵出力,咱们便又断一臂。”   戚常念蹙眉,“你的意思是……”   张潮生扬扬头,“若朝廷前来救治灾患的是我们自己人……”   他点到为止,戚常念也会心一笑,道:“此事我会再想办法。你也好生准备着吧。”   张潮生点点头,临走之前,又眉眼俱笑地唤了她一声“念念”,熟稔许多。   戚常念轻笑一声,叮嘱了一句,“纪昀深并非坐以待毙之人,你还是要让他们小心些。”   张潮生微笑着点头,然后缓缓离去。   戚常念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然后回想起他那句话,救灾的要是自己人……纪昀深手底最信任的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纪成舒,另一个贺奇。   纪成舒是不太可能了,戚常念又剥了一个橘子放到嘴里,这个有些酸,吃得人直皱眉。   她放下剩余的橘子擦了擦手,感慨一声,看来是老天不让她放过贺奇啊。   *   夏日的夜晚带着余热,空气里都黏腻了几丝热汗。屋子里放着的冰块都化了,春草又叫人填补了些才算是好了些。   晚间的时候,纪昀深还是来了她这儿用膳。戚常念无心与他争吵,便没怎么和他搭话。   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一片青黑,瞧着便是好几日没休息好了。戚常念承认,他一直都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这些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不曾推诿放置,该管的管,该罚的罚,若他想做的事即便遇上阻力也要一力除之。戚常念恍惚了一瞬,她戚家就是这么被除掉的吧?   她弯了弯唇,谁能想到呢,看上去最温柔慈善的人,一旦成为帝王,却是最果断狠绝的。   两个人沉默地吃完了晚饭。   戚常念淡定地擦了擦嘴,见纪昀深还未起身,便大约猜到他有话要说,然后开始喝起茶来。   果不其然,就听他问道:“河东水患一事,你怎么看?”   戚常念喝着茶,淡道:“后宫不得干预朝政,臣妾谨遵祖宗教诲。”   纪昀深沉默一瞬,“朕许你说,恕你无罪。”   她继续不冷不热道:“臣妾一介妇人,见识浅薄,不知道说什么。”   纪昀深叹了口气,从前有什么事,他们都是商量着来的,如今,哎。   他静坐了片刻,然后起身,却又顿住脚步,道:“宴河年年修堤却年年水患,若非此次决堤恐怕又是这样修修补补又三年,年年水淹百姓田地住处。堵不如疏,我想将河线改转,接南部惠州渠。”   戚常念喝着茶汤,轻轻将盖子一盖,“惠州渠下游是临沧渡口,河东第二大渡口,你将河水改道,直接淹了渡口,二十年内,临沧便起不来了,张家绝不会答应。”   甚至不止张家,凡与临沧有关的一切运输都将停摆,朝廷也会受到严重的损失,付出的代价远超想象,可一旦推行成功,河水改道之后,在新的入海之处重建渡口,将其推举成第二个临沧渡口,那么不仅稳住了运输,还彻底解决了宴河水患这一灾事,此后便真的是享盛世繁华。   但这过程之漫长,也超出人们的想象。   恐怕真的推行了下去,应该要等他们死了才能看到所谓的繁华盛世吧。   纪昀深也深知此事,他扭头看着戚常念,像是在从她身上汲取能量一般,他问:“若是你,你怎么选?”   一个是继续修修补补,无功无过地度过这些年,另一个是大力推行改革,可能此生都处于骂名之中,功过留待后世评判。   戚常念回眸,看着他,然后莞尔一笑,“陛下问我?陛下难道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吗?从来你要做的就没有畏惧一说,再大的阻力能比得过杀我戚家来得艰难?”   杀一个功臣世家,他都能隐忍十数年一朝发作,连根拔除。河水改个道算什么。张家又算什么。   纪昀深垂眸,不敢对上她的眼睛,然后叹了口气,道:“罢了。”   他转身离去,脊背像是弯曲了一瞬,显得有些单薄和苍凉。   戚常念何尝不知道他本是想来自己这儿寻求一丝支持与笃定的,可是他又怎么好意思呢?   她看着这满桌的残羹剩饭,改道好啊,最好是做得再激进一些,这样,不仅是张家,恐怕半个朝堂都会反驳。   他不是最喜欢逆流而上,坚持心中信念吗?杀戚家是这样,改道是这样。   他的大义全叫别人牺牲了。   那就去吧。去为他的理念而奋斗。   他的名声不坏,她又如何能找到机会,将他扯下这宝座。   ◎最新评论:   【哇,从这章看谁都有谁的立场,就是皇上太绝了,杀了皇后全族,从皇帝这里觉得世家这里无可避免,当皇帝就没世家。大大注意身体!】   -完- 第37章 、承情   ◎果不其然,宴河改道的事一提出来,朝堂就乱套了。张家还没有人◎   果不其然,宴河改道的事一提出来,朝堂就乱套了。张家还没有人开口,就听其他人先开始抗争了。   户部的人说:“这宴河一改道,临沧渡口被淹,沿海各处经济恐怕没有几十年起不来,户部征税恐怕也会有大问题,陛下若是觉得宴河决堤银钱不够,户部还能再余出些来。”   其他人应和:“是啊是啊。”   工部的人也不同意,“改道绝非小事,一河改道,多处地理环境都会受到影响,陛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   纪昀深没说话,扫了一眼末尾站着的纪成舒。他自回来之后也借靖王之势举荐入朝,当了个闲散小官。   但这回他也没说话,在这大殿里优哉游哉地看着,不出声不掺合,眼光四处飘忽不定,就是不看纪昀深的目光,颇有些和他无关,莫挨老子的意思。   纪昀深将提案说出来之前也料想到了这副局面,倒也没有多少失落。不过他顺势应下了户部贴补银钱的话,淡声道:“既如此,此次宴河决堤修补一事便由户部拨款,工部勘察,不得推延。”   见陛下不再一意孤行,工部和户部的人感激涕零,连忙谢恩。   除却这些,还商谈了一些杂事,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很快便有了决断,解决了。   等到散朝的时候,户部的人和工部的人一块离开,两位主事的尚书对视一眼,纷纷擦汗,“陛下怎么就想到了改道这一出呢。”户部尚书慨叹道,后面还答应得那么爽快,搞得他都要怀疑陛下是不是做局逼他们出钱出力了。   工部尚书也是叹气,“是啊。”他摇摇头,“哎,不管怎么说,改道这事儿暂且还是放下了。”   一河改道牵扯的可就不仅仅是修缮勘察这些事儿了,有许多后果都要在多年之后环境改变才会显现出来。由此,充满了挑战和未知,一个没弄好,他工部恐怕是最先被问责的。   户部尚书也是狠狠叹了口气,道:“是啊。”然后拍了拍工部尚书的肩膀,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   朝堂之上,在争吵河水改道一事,朝堂之下,后宫之中,戚常念兴致来了,在书房里让人摆开了场面,开始画画。   她画技一般,这些年跟着纪昀深也没有多少长进,无非是从画得认不出来到画得勉强看得出是什么。   夏日炎炎,窗外刮来的风都是热的,墙边的竹林在热浪中摇摆,飒飒作响。   戚常念兴致勃勃地画着画,春草在一旁给她研磨,见她画了一堆草,立马夸上了,“娘娘画得真好。”   她眼底带着星星,闪闪发光,说得真挚无比。   搞得戚常念都不好意思了,巴不得多听几句奉承话,她嘿嘿一笑,“是嘛,说说哪儿好?”   春草立马道:“瞧这株草长得真精神,娘娘下笔有神,草也继承了娘娘的意志,长得粗壮有力,栩栩如生,定是十里狂风也吹不倒。”   戚常念唇角的笑僵硬了一下,然后不敢置信道:“你不会以为我画的是你吧?”   春草摸了摸脑袋,有些羞涩道:“娘娘~”   都画得这么明显了还说出来做什么呀。   戚常念看着自己画的竹子瞬间没了兴致,她还以为她长进了呢,原来还是认不出她画的是什么啊……   她在心底暗叹一口气,放下笔,道:“行吧,这画赏你了。”   春草抬眸,大声道:“谢皇后娘娘!”   她兴冲冲地拿起画就回了房间,等画风干,她就要把它裱起来,身后的明潇倒是看得明白,唇角带笑地看着春草,眼底还带了些揶揄。   戚常念见春草走了,扫到了明潇一脸暧昧的笑,便问道:“要不要本宫给你也画一幅?”   明潇摇头,“奴婢愧不敢当。”   “你是瞧不上本宫画的吧?”戚常念破有自知之明地吐槽道。   “不敢。”   戚常念呵笑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   她看着门口春草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声音略带了些恍惚,道,“四个丫头里,她最不出彩,其他人都各有所长,是后来经过层层考验才到了我身边做婢女的。只有春草,自幼跟着我长大,她一直说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好,胆小也不够聪明,能跟着我是运气好。”   她垂眸,“可我身边如今只剩她了。”   明潇听着她伤感,没有出声。   戚常念笑了笑,“有时候运气好也很重要。”   所以,她不在意春草曾屈服于纪昀深,也不在意春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为她战死,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好。   只有在她身上,她能看到些许自己过去的影子,看到他们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   明潇不吭声不代表她什么都没有想。谁不知道运气好很重要呢?   她原也不过是纪昀深身边最平平无奇的一个暗卫。如果不是明珠办事不力,可能她都没有机会走到台前,成为戚常念的婢女。而她身后还有很多这样的兄弟姐妹,他们同为暗卫,活在黑暗里,眼底只有任务,完成了生,完不成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而来到戚常念身边,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戚常念拍了拍她的肩膀,抬了抬下巴,明潇意会,便也出去了。   书房里,瞬间只有戚常念和大可两个人。她转身坐在矮几旁,端起凉了的茶水轻抿一口。   大可站在墙角一言不发,在房间里的存在感低得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戚常念回忆了一下这些日子她的身影,好像确实如此,她不联系,她便在长春宫里乖乖做着最普通的婢女的活儿,也没听说过出过什么事,和谁闹过什么矛盾,她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也不会主动打搅这长春宫的任何一个人。   戚常念喝了两口冷茶,瞬间喉间胸肺都冷冽了下来。   她轻问道:“这些日子你在长春宫过得可还好?”   大可走近两步,低头道:“奴婢一切安好。”   戚常念点点头。   话语就此截断,房间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但眼前的人却丝毫不觉。   戚常念这才意识到这也是个狠角色,恐怕不亚于明潇。她扯了扯嘴角,也是,贺奇会信任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   她又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本宫说嘛?或者说贺奇就没有再让你带过什么话?”   大可似乎早已知道她有这么一问,道:“主子说若娘娘有需要,迟早会联系奴婢。”   戚常念微哂,“你主子还真的是……”   她叹了口气,道:“罢了,告诉你主子,不日户部和工部将拨出银钱和人力前往苏杭一带赈灾,陛下势必会钦点他带队护送。”   她转了转手上的镯子,纪昀深送的东西她多数是不爱戴的,但这个蛊镯不知怎么的,却格外得她喜爱。   她道:“你让他费心些,河东一带恐会出现疫病。”   闻言,大可抬眸,眼底透露着震惊。   戚常念笑笑,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透露信息,若是贺奇还不知道承她的情就不要怪她也念旧情了。   张潮生知晓此事,是有张家掌管河东多年的经验,但这些旁人都不知晓。而贺奇带队贸然前来,堤坝可能修好了,疫病却是始料未及,一个处理不好,小命不保不说,还有可能被安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剥夺兵权。   她这一招,为的就是要贺奇记着她的恩。她救他一命,日后她有所求,他也不好拒绝。   而且,河东到底是张家的地界,她没有兴趣让疫病大肆蔓延,祸乱河东的想法,这无异于削弱自己的势力。只有贺奇和他们都一样,一心抗灾,才能暂时将所有的分歧搁置,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灾祸。   所以,她不仅要贺奇和张家同心协力抗灾,还要他承自己的情。   大可收回目光,若皇后娘娘所说为真,那么此事可是个大消息,若主子听言提前备好药材,到时候即便疫病爆发也有所准备,若能修堤和治理疫病同时完成好,恐怕将来这官阶再上一级也不是难事。若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磕头道:“奴婢替主子谢过皇后娘娘。”   戚常念勾了勾唇角,淡道:“我的恩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你让他最好是活着回来报恩。”   “是。”   大可退出房间,然后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潇眨了眨眼睛,略微思忖了一瞬,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是吧。所以,不告知陛下也是可以的吧。   嗯,陛下公务繁忙,还是不要叨扰他了。   ◎最新评论:   【那个镯子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可以的可以的不告诉狗男人】   -完- 第38章 、见红   ◎宴河改道一事不了了之,但工部和户部也算是大出血了。纪昀深钦◎   宴河改道一事不了了之,但工部和户部也算是大出血了。纪昀深钦点贺奇率十六卫军之一的天字旗出征,一时间朝野上下趋于平静,企盼着中郎将能够平安归来。   贺奇出京的时候,纪昀深和文武百官都到场前去送行了。他站在城墙之上,夏日的风呼啸着刮在他身上,按理来说,这时候,中宫应该和他并肩而立,但戚常念不在他身边。   纪昀深垂眸,看着贺奇一身盔甲,领着兵马,押着物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京东行。长长的队伍运输的东西远比想象得多,但他没有深究。   纪成舒站在他身后,轻笑道:“皇兄,轻易放弃可不是你的风格。你到底想做什么?”   纪昀深看着渐渐与天边黄昏的地平线融为一体的队伍,眼眸微眯,淡淡道:“不过是完成父皇的心愿罢了。”   纪成舒笑笑,要真是想完成父皇的心愿,难道不应该不顾阻挠,和张家撕破脸皮,强行要求改道吗?最好是张家违抗皇命然后以此为由,彻底铲除。纪成舒摸了摸下巴,什么时候纪昀深也学会退而求其次了?   他没有再继续深究,纪昀深也没有解释。   同在一片天幕下,一个城墙之上,同姓兄弟,也终究是两条心。   *   长春宫里,戚常念问张潮生,“你那边如何了?”   张潮生给她递来一盒新的药膏,说是可以活络血脉,有助于手脚灵活。然后道:“贺奇在京中购买了不少药材,还收了好些有关疫病的方子,听说他府中二百门客没日没夜地翻书,将书中所有有关水患疫病的内容都摘录了出来。”   戚常念扬唇,“他倒是谨慎。也好,如此能更好地助咱们度过这一劫。”   张潮生也轻笑了一声,“借他之力成咱们的势,还让他承情,娘娘英明。”   戚常念挑眉,“张太医,你可不太适合说这些恭维人的话。”   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彼此都默契地摇摇头,不再说这些。   长春宫里一片欢喜,承干殿可就大有不同了。   李德善看着回来的陛下直接躺尸在床上,瞧着满脸疲惫的样子,便跪地为他脱靴,服侍他休息。   不想纪昀深醒了过来,挣扎着自己往被子里躺了躺,然后又吩咐道:“明珠那儿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晚些的时候,我去一趟长春宫。”   “是。”李德善老老实实地照做然后退下。   他关上房门,抬眸看了一眼外边的残阳余晖,心底也琢磨不透咱们这位新帝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总觉得许多人许多事看起来都云里雾里的,例如分明所有人都觉得陛下不喜皇后,可偏偏皇后是这宫里最顺心如意的,例如所有人都觉得日后继承大统的必然是郑贵妃腹中的孩子,可除却第一次陛下知道贵妃有孕之后,竟再也没去看过。再例如外人都觉得陛下与靖王之子关系密切,可他却看见陛下与纪成舒私聊之时,好几次都在转动手上的扳指。   他跟着陛下的日子说短也不短了,先帝在时,他便以会察言观色而出名,他不会不清楚那是陛下极为不耐烦的表现。上一次看见时,还是群臣请愿逼陛下废后的时候,可如今中宫那位还好好地坐在这凤座之上呢。   李德善在心底微叹,这宫中看什么都不能看表象,不能跟风。   谁都不会知道别人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寻了个小太监,让他带话叫明珠姑姑切莫轻举妄动,然后便去长春宫通知陛下会前来用晚膳了。   纪昀深来用膳这事,戚常念不足为奇。   她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癖好还是有什么习惯。这么些年,不管发生什么事,纪昀深都雷打不动地要在她这儿用晚膳。   当然也有摔筷子走了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两个人还是能平静地吃一顿饭的。   戚常念摆摆手,直接让春草准备去了。   晚膳的时候,纪昀深是一身白衣过来的,瞧着应该是歇息过了,精气神好了不少。戚常念给他行了个礼之后便开始自顾自地吃饭,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纪昀深没动几筷子,戚常念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原以为这顿饭就这么过去了。   可没想到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说要喝酒。   戚常念拧了拧眉,到底不想和他起冲突,便让人拿了酒上来糊弄他几下。   纪昀深给自己满上先是一脸郁闷地自己干了一杯,然后又给戚常念倒了一杯,他看了看戚常念,见她没有要喝的意思,便也不勉强,只是端起自己的酒杯和她的碰了一下,然后又灌进腹中。   他这副喝闷酒的架势叫戚常念看不明白了。她停下筷子,蹙眉道:“想喝醉了耍酒疯去别的地儿耍去,我这儿不欢迎。”   纪昀深脸颊通红,握着酒壶嗤笑一声,然后直接仰头饮尽。   戚常念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是铁了心要在她这儿发疯了。她站起身,不想惹麻烦,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谁知纪昀深眼疾手快直接拽住她的手,酒壶“啪”的一声撞碎在地上。   他满脸通红,身上泛着浓烈的酒味,眼底也不复方才的清明,呢喃道:“你要去哪儿?”   戚常念抿唇,不悦道:“放开。”   纪昀深死死拽住她的手,缓缓摇头。   自郑蓉儿有孕之后,他与戚常念之间疏远得不是一星半点,原本就不太好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前些日子因着水患一事他也没有机会和她解释清楚,可是现在,他觉得好像不解释清楚他们之间更没有可能了。   他一点一点地拉近戚常念的衣袖,然后把脑袋埋在戚常念脖子里,轻嗅着她的气息,低道:“念念,其实……我……”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只见“噔噔噔”地脚步声传来,“启禀陛下,贵妃娘娘见红了!”   戚常念也是立马回眸,纪昀深的酒都醒了不少。   他捏着自己的鼻梁,刚想说让他们去找太医,又想起了些什么,只好叹了口气,道:“朕这就过去,你让太医先去。”   “是。”院外通传的人离去,房间里也静默了好几秒。   春草和李德善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自觉地出去了。   戚常念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着送客。   纪昀深重重地叹了口气,“今日是我失态了,你别生气。”   戚常念冷哼一声,“贵妃腹中的孩子才是重中之重,陛下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纪昀深张了张口想解释,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只道:“姐姐,你再给我些时间。”   戚常念直接背过身,看都不再看他。   纪昀深看着她的背影,眼眶突然一红,不知为何,分明她的冷脸也看了不少,可当她用这么鲜明这么冷漠的姿态面对自己,他还是会觉得难受。   他想靠在她肩上,想抱着她一起取暖,想和她说姐姐我好想你,想把她拘在怀里,谁也不能把她带走。   他闭了闭眼,哑声道:“你好好休息吧。”   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他走之后,戚常念也呆滞了几秒,她约莫能猜到今日纪昀深是有话要说的,可被郑蓉儿见红一事打断了。   她坐在房间里看着那摇晃的烛光,他想说的又能是什么好话呢,无非就是他那点可怜的小感情。   呵,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给她权势。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个屁话,听起来舒服,用起来屁用没有。   戚常念狠狠地在心底骂了他一番才洗漱睡去。   咸福宫中,一团大乱。   郑蓉儿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她抱着自己的腹部疼得脸部发白,身边围绕着各色宫人太医。夜欢站在远处,想上前却没有资格。   而床边还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握着贵妃的手,心疼不已,“娘娘,你没事吧?”她一边给贵妃擦着汗,一边关切道,自己的手腕被贵妃抓得通红也没有半句怨言。   纪昀深皱了皱眉,问什么情况。   杜沉道:“娘娘可能是误食了木薯引起的腹部胀痛,动了胎气。”   只见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然后起身跪在纪昀深跟前,哀求道:“陛下一定要为姐姐做主啊!”   纪昀深扫了一眼身旁的李德善,他立马将人扶起来,然后贴心地在纪昀深耳边低语,“这位是新入宫的欣嫔,郑贵妃的堂妹。”   纪昀深这才想起来选秀这回事,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问:“你就是欣嫔?”   郑欣儿立马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整理好仪态,楚楚可怜道:“妾身便是郑欣儿,家父乃是刑部尚书郑格。”   “哦,是他啊。”纪昀深点点头,道,“此事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惹事,此人可能也是活腻了。   “谢陛下!”   他摆摆手,让杜沉好生给贵妃治疗,然后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自己的酒都还没醒,脑袋还晕晕沉沉的。   半夜的时候,见郑蓉儿睡着了,李德善便小心提醒靠在床边也快要睡着的纪昀深,他微微惊醒,然后揉按着脑袋,喝了李德善备好的醒酒茶,稍微舒服了一些,扫了一眼也守在床边侧肘而睡的郑欣儿,让宫人给她多加了件衣裳,便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郑欣儿便睁开了眼睛,低眸瞧着才睡下不久的贵妃,她额角的汗还未消去,可见方才是真的很疼。   郑欣儿勾了勾唇,还以为陛下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孩子呢,不然为何她入宫这么久,也在咸福宫伏低做小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一次都没见过陛下呢?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嘛。   ◎最新评论:   【哦,又来一个心机美人,有的斗了】   -完- 第39章 、你来干什么?   ◎咸福宫那位中毒一事,戚常念有所耳闻。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咸福宫那位中毒一事,戚常念有所耳闻。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种事情在后宫里从来不会少。   男人在前朝权谋算计,女人天生被驯服压在后院阴谋诡计,谁又比谁高贵?无非是一个站在了权力的中心,俯瞰天下,而另一个只能通过站在男人身边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从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戚家权势滔天,她却甘愿以臣子之姿辅佐纪昀深登基,如今想想,可笑得很。权势这种迷人的东西就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纵然她有千万种方法牵制纪昀深,也抵不过她本身就拥有权势让他俯首称臣。   他就应该也只能是她手里的玩物。   戚常念摆弄着手里的白玉棋子,对郑家这两姐妹的算计不感兴趣。她更关心贺奇一行如何了。   听说已经到了黎川地界,那是中原和河东的交界处。   戚常念看着棋盘上的残局,有时候一帆风顺是幸运,波澜起伏才是常态。   *   承干殿里,李德善看着跪在皇帝面前瑟瑟发抖的一个小丫鬟痛哭流涕,“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木薯有毒啊……”   “陛下饶命啊,陛下!”   纪昀深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身旁的郑欣儿,贵妃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前来审问罪犯,便由她这个妹妹来代替了。   郑欣儿眉眼温婉,听了小丫鬟的哀求,似乎也心软了,便道:“陛下,要不绕了她这回吧,她应当是真的不知道木薯生吃容易中毒。”   纪昀深不耐烦地示意了一下李德善,李德善立马人精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不是她玩忽职守,将半生的木薯送到了贵妃桌上,也不至于损伤龙嗣,便罚她三个月多俸禄,再赶到浣衣局做一个月苦力吧。”   话落,便有人上来将这小丫鬟拖走,那女子哭着大喊:“不,我不想去浣衣局!陛下!陛下饶命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承干殿里环绕了许久才消散。   纪昀深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处理完这件事,准备再去长春宫一趟。他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他现在焦虑的是该如何找戚常念把这件事情说开。   昨夜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被打断了,他心底憋屈烦闷得很。   郑欣儿瞧见了,款款上前,然后贴心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忧的事情?若是陛下不嫌弃,可以和欣儿说一说。欣儿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   纪昀深扯了扯嘴角,勉强敷衍了一下她,“朕没事。最近朝政繁忙,有些疲惫罢了。此事也已了结,你回去让贵妃安心吧。”   郑欣儿乖巧点头,“蓉儿姐姐知道了,必定会感激不尽的,若不是陛下,这孩子还不知要遭什么难。”   纪昀深笑笑,不自觉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其实说来这个扳指和送给戚常念的那对蛊镯是同一套饰品。都是自苗西进贡来的,听闻是在蛊虫熬制的药水中浸泡了三年,佩戴可强身健体,更可百毒不侵。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些东西受蛊虫侵染,故而也会侵蚀自身,最严重的后果便是会致人无法怀孕,男女都一样。   他将镯子送给戚常念是在她喝了绝子汤之后,她已然不可能再有孩子,那这蛊镯对她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他自己,纪昀深有些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戴上这扳指的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这扳指就一直跟着他。起先他还不知道这扳指有这样的作用,后来又觉得自己没有子嗣是件好事,便一直戴着了。   他生来父子情缘就淡薄,先帝先后不喜他懦弱,厌他恶他,最后却没有办法都死在他手里。他从来就没有感受过父子亲情的美好,自然也理解不了,更不想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   孩子,对他来说,只会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累赘品。   朝臣因为他没有子嗣的事情也闹过几回,但大多不了了之了。   唯一遗憾的是,姐姐想要一个孩子。   纪昀深按了按太阳穴,所以说,郑蓉儿这个孩子来得有多么及时。   “陛下!陛下!”   耳边传来关切的呼唤,纪昀深回神,冲她微微一笑,轻问道:“怎么了?”   郑欣儿一脸的心疼和担忧,“陛下国事如此繁忙,妾身却不能为陛下分忧,妾身真是无能。不如妾身为陛下按一按吧?”   纪昀深压着心底的烦闷,道:“不用了,这些和你没关系,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这么赤/裸裸地赶客,郑欣儿也不好再逗留,便轻声应道:“是。”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她走后,纪昀深直接浑身泄力地靠坐在软塌上,明珠从屏风后走出来,低声道:“贺大人和张家的人已经接头了。”   纪昀深轻嗯了一声,明珠又问:“听闻宴河一带河水降下去之后出现了疫病,但张家秘而不发,咱们可要……”   纪昀深挥挥手,道:“这件事随他们处置吧,贺奇心里有数。”   “是。”明珠又消失在屏风后,房间里眨眼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人烟的牢笼。   纪昀深闭着眼也颇为疲惫。   许多事情,他都知晓。但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说得那么明白。   纪昀深躺在软塌上假寐,忽而走进了一个梦中。   梦里一片白茫茫的云雾叫人看不清楚,对面有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气质威严。   纪昀深抿了抿唇,喊了一声“父皇”。   先帝并没有搭理他,而是朝他走了两步,然后冷冷地直视他,质问道:“你答应我的事怎么还没完成?”   纪昀深垂眸,面无表情道:“世家根基深厚,要想连根拔起还需要时间。”   他冷哼一声,“你该不会是又心软了吧?”   纪昀深沉默片刻。   先帝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懦夫!要不是老三和老七不顶用,你以为轮得到你!连成舒那个小子都比你强!我告诉你,这个皇位你要是坐不了就换别人,少在这里败坏我纪家的天下!”   他怒一甩袖,直接消散在云雾里。   纪昀深从梦中醒来,额角冷汗涔涔,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仿佛那一巴掌是真的一样。   他猛地起身,打开门直接朝着长春宫狂奔而去。李德善看着眼前的人一溜烟儿地跑走,还愣在原地呢,等回过神来赶忙追了上去,“哎,陛下等等老奴啊!”   纪昀深到长春宫的时候,戚常念正和明潇她们有说有笑呢。   她让春草和明潇比武,看谁厉害。   这二人往那儿一站,手持长剑,气质便不一样了。   尤其是春草,平日里瞧着蠢兮兮的,可手上一拿着武器,竟然立马就精明强干了起来。她在明潇手里竟是连过了十数招都没有落败的迹象。   戚常念瞧着就欢喜,她自己是不能舞刀弄枪了,可架不住喜欢看别人弄啊。她在一旁起哄道:“今日谁赢了就赏银一百两!”   还在旁边招呼其他的小宫女,道:“快来啊,你们也下注,看她们谁赢。”   其他的小宫女面面相觑,不敢投注,戚常念兴致上来了,直接道:“输赢都算在我账上,我再压一百两明潇赢!”   见皇后包场,还下注压明潇赢,瞬间不少宫女太监都跟风压明潇赢。   春草一瞧,顿时不满了,“娘娘,你怎么能压她赢呢!不公平!”   明潇的长剑压在她肩上,竟也开玩笑轻道:“没办法,谁叫我武功比你好!”   “哼!”   二人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利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远处的李德善瞧见了,站在纪昀深身后不住地擦汗,这……皇后娘娘也太胡来了,比武不说,还带着大家聚众赌博,传出去恐怕又要被御史台狠批一顿了。   纪昀深远远地瞧着她,夕阳下,昏黄的光线错落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温暖明媚,她唇角上的笑就没有停下去过。   纪昀深想,他好像很久没有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他悄悄走近,恰是春草一心急棋差一着输给明潇的时候,她被打得直接栽进了旁边的矮木丛里,爬出来的时候,头顶上还插着枯树枝和绿叶子。   戚常念捂着肚子大笑,“春草啊春草,你这样好像鸟窝啊!哈哈哈哈哈——”   鸟窝。   纪昀深顿步,想起从前在废太子府的时候,那年废太子府里穷得没有吃食,她上山爬树,下水摸鱼,样样都做。   她看着那个笑得前俯后仰多女子,她身上有无数疤痕,却从未显露人前。   右手手腕有一道,是那年府里没有吃食,她去树上摘野果子的时候,不小心跌落戳伤所致。   胸口那一道,是那年他重返太子之位,有刺客刺杀时她替他挡下的刀。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他以为他都能忘记,可以假装看不到,可是原来遇见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想逃,想躲到她身边来,想喊一声“姐姐”,然后她就会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春草扔掉自己头上的草木,撅着嘴刚要发脾气,就见陛下来了,连忙收拾好情绪,跪地行礼道:“参见陛下。”   院子里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与方才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一样,割裂开来。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朝着纪昀深行礼,戚常念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他。   暖黄的余晖为她的身影增添了七分柔情。   纪昀深好想抱一抱她,他走上去,伸出手,却只见戚常念捡起地上的长剑,反手指着他,冷道:“你来干什么?”   ◎最新评论:   【那真跟别人睡过了】   【真是够傻的,都要逼死人了,还要找慰籍。后续是有什么要对付贵妃的,这样的人做皇帝这个国家要完吧,成不了什么事。当皇帝后居然爸自己老婆娘家灭了,还觉得能依靠老婆】   -完- 第40章 、“陛下~”   ◎戚常念收了剑,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允许纪昀深出事的,就是明潇,◎   戚常念收了剑,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允许纪昀深出事的,就是明潇,在她持剑对着纪昀深的那一刻也将剑对准了自己。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把剑扔给了春草,转身直接进了房间。   其他人也颇有眼力见的赶紧退下了,纪昀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戚常念又开始数豆子,这碗豆子在她手里都快被磨得光滑圆润了,她能清楚地知道左边那碗豆子有多少颗,右边有多少颗。   这深宫里无聊的日子,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打发的。   她歪着身子倚靠在案桌上的模样显得格外慵懒随性,昏黄多烛光洒落在她身上,就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橘色的外衣。她的手抓着一把黄豆,然后又微微松手让黄豆丛手中滑落,颗颗粒粒,圆润饱满,砸在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这夜里显得格外悦耳。   纪昀深默默地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把玩手里的黄豆,张了张嘴,“昨夜,我……”   “嗯?”   她回眸,晶莹透亮的眼睛望着他,纪昀深一瞬间就说不出话来了。   戚常念看见他这副痴呆的模样就想笑,她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不要总是装纯情拿这招来骗人。   “你有空不去陪你的孩子,来我这儿做什么?又想发酒疯?”   纪昀深看了看她,略一垂眸,辩解道:“我没想发酒疯……”   戚常念淡笑一声,说来有趣,纪昀深是个极不喜欢醉酒的人,但他的酒品极好,就算是醉得走不动道了也会自己晕晕乎乎地爬到床榻上,盖好被子再呼呼大睡,甚少会大吵大闹地发疯。   故而昨夜不过是寻个借口来她这儿闹事罢了。   她突然话题一转,“纪昀深,你还想喝酒吗?”   “啊?”纪昀深还没回过神来,就见戚常念招了招手,随后春草带着人拿来了好几壶烈酒和几碟小菜。   她笑道:“那今日就再给你这个机会。”   她亲自倒酒,端起碗,朝着他示意,“不醉不休。”   纪昀深其实不太喜欢酗酒,更何况,眼下清醒着,更不想让自己酒后失态。昨夜也不过是想借机说出孩子一事的秘密,可他看着戚常念仰头大口喝酒的模样,忍不住想起从前还在太子府的日子。   那时候,他才刚刚出宫建府,说起来厉害,可实际上谁都知道他是个不受宠还被废过的太子。   府中人丁稀少,连伺候的仆人都没几个。戚常念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嫁进来的。   新婚之夜,纪昀深揭开她的喜帕,二人对着这冷冷清清、家徒四壁的场景,他原本还想好了措辞该怎么缓解她的落差,她本是高高在上的戚家女,却沦落到和自己这样一个废物皇子住在一起。   可她却眨巴着双眼,灵动的眼睛一转,而后盯着他问:“纪昀深你是不是脸红了?”   “……”   她笑嘻嘻地站起身就要往前揍,要不是纪昀深起身得快她就要被身下绑在一起到喜服绊倒了。   可她拿着交杯酒回来的时候还一点自觉都没有,笑眯眯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也起来了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要跑,舍不得我啊?”   纪昀深原本那点儿自卑的小心思被她三两句话就弄得烟消云散了。   他微微扬唇,指了指两人绑在一起的同心结,“你跑不了。”   “嗷~”戚常念瘪瘪嘴,“还以为是你想我了呢。”   两个人重新坐到喜床上,戚常念自己动手斟酒,一人一杯,她笑吟吟地看着纪昀深,道:“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嗯。”   纪昀深轻轻应了一声。   二人交杯而饮,酒水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喉舌,从那以后,她就彻底被他捆绑住了。   他回忆着过去,然后看着戚常念豪饮的样子,就好像又回到了那间新房了,明明很冷清但因为她在,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他也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戚常念瞧见了,温柔小意地给他一杯接一杯地续上。   纪昀深看着她倒酒,因着醒来没吃什么东西,空腹饮酒腹部不大舒服,但他也没有拒绝。   她倒多少他便喝多少。原本戚常念还意思意思陪他喝几杯,到后来便成了纪昀深一个人在喝。   烈酒入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昀深看着那澄澈的水流,满面通红,他支着自己的下巴,撑在桌子上,眼前也模糊一片,便是戚常念也一下子变成了好多个。   戚常念给他倒酒的时候被他突然一抓,酒水差点洒落在地上,她拧了拧眉,刚想发脾气,却见纪昀深已经是一副半醉不醒的模样,便扯了扯嘴角,轻轻地将那杯酒喂到他嘴边。   纪昀深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在支撑着了,这杯再下肚,恐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可戚常念却忽然笑着问他,“昀深,你喜欢我吗?”   纪昀深勉强点点头,戚常念抿嘴,“那你再喝了这最后一杯好不好?你不是说喜欢吗?难道这点事你都不愿意为我做?”   她说得好生委屈,纪昀深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她,他无意识地张嘴,把那杯酒也囫囵入肚,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头直接磕在桌上,“砰”的一声响,人一醉不醒。   戚常念推了推他的胳膊,轻声喊道:“陛下?陛下?”   见他真醉了才冷哼一声,唤春草进来。   春草见状,让人把纪昀深搬到床上去,然后问:“娘娘,您灌他做什么啊?”   戚常念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细细品味着,而后饮尽,笑道:“当然是给我找乐子了。”   她看着醉得像具尸体的纪昀深,朝春草耳语了几句,春草瞪大眼睛,瞧了瞧桌上任人宰割的陛下,又看了看势在必得的皇后娘娘,最后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听自己主子的话。   *   这一顿烈酒喝得纪昀深头疼。但架不住这梦里过于温暖舒适。   梦里,念念愿意亲他抱他,还会和他说俏皮话。   他整个人都暖和得飘飘然,就好像在仙境里一样。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甚至比那时还要好,因为念念会对他撒娇对他示弱了,她的眼底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再也没有别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这样好的梦,如果不是他腹部实在不舒服,他真的是不愿意醒来。   他按压着自己的腹部,迷茫着睁开眼,自己衣衫半开,身旁睡着一个女子。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必然是念念,她们都轮廓都是一样的。   可下一瞬,一道与戚常念截然不同的莺软娇啼声响起。   “陛下~”   ◎最新评论:   【才到家,今天11点更】   【一个喜欢带蛊药扳指,一个带蛊药手镯,是不是有啥玄机哦】   【送别人床上了?】   -完- 第41章 、她笑了。   ◎这一声娇啼彻底将纪昀深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低头一◎   这一声娇啼彻底将纪昀深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低头一看,眼前的人看着熟悉,可却那么陌生,她的眉眼间至少有七分和戚常念相像。却没有戚常念那么英气,而更加精致婉约,若真要说起来,恐怕这女子的容貌还要略胜戚常念一筹,可落在纪昀深眼里却像是一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赝品。   他一把将人推开,“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陛下……”那女子被推搡得倒在一边,柔若无骨,眼含热泪地望着他。   可纪昀深却根本不管她,他惊恐地站起身,环视一圈周围,这里的每一个摆件,每一个物品都那么熟悉,他确定就是长春宫,就是戚常念的寝殿。   可是戚常念呢?她人呢?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侵袭而来,他就像是一个想回家的猎犬,回到了家却发现他的主人已将他丢弃,甚至已经把他卖给新的猎人了。   “戚常念!”   “戚常念!”   “你给我出来!”   他站在房间中心,身体摇摇欲坠,腹部绞痛不止,头也一阵阵晕眩。可能下一瞬就要摔倒了,可他偏偏不死心地喊着“戚常念”这三个字。   而被呼唤的人不耐烦的地推开大门,皱着眉头看着他,“干什么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吵死了。”   她站在门口,身后就是皎洁无限的白月光。而他站在门内,身后只有一片漆黑灰暗。纪昀深看着她,眼眶通红,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嘶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戚常念……”   戚常念没睡够地打了个哈欠,缓缓走近了两步,跨过了那个门槛,也步入到这黑暗里来,好像这样他们才是身处一个世界的人。   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看着戚常念的时候像是要吃了这个人,可她却丝毫不怕。   戚常念看着他这衣衫半开的样子,再扫了扫身后娇软莺啼的美人,勾唇一笑,“呦,哪来的美人啊。”   戚常念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热闹似的扭着腰,婀娜多姿地绕着纪昀深走了一圈,然后勾起了那小美人的脸蛋,笑道:“啧啧啧,瞧瞧这如花似玉的一张小脸蛋。”   她回眸扫了一眼纪昀深,仿佛他不懂欣赏一般怜惜道,“多好看啊。纪昀深,以后你可以让她给你生孩子啦,别光顾着郑家姐妹啊——”   “皇后娘娘……”小美人垂首行礼。   纪昀深都感觉到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尤其是喉间都可以闻见清晰的血腥味。   他攥紧了拳头,指尖用力至泛白,生生地逼着自己咽下那口气,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哑声道:“你收回这些话,让她滚。我就当做这件事不曾发生过。”   他僵直着身子,站在这冰冷的宫殿里等待着她的回答,明明是夏夜,温度也不低,可他却觉得不会再有比这更冷的地方了。   一道冷哼声传来。   纪昀深的耳膜像是被敲碎了一样,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不想听了。他认命地闭了闭眼,就知道她不会回头。   戚常念不屑地“哼”了一声,收回去?   做他的春秋大梦。   她就是要让纪昀深不痛快,他越愤怒越憔悴,她越高兴。所有能让纪昀深不高兴的,就能让她欢喜,所有让纪昀深难受抑郁的,就能让她满意。   收回去,下辈子吧!   她绕到纪昀深眼前,看着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冷笑一声,“怎么,是我精心给你挑选的美人不满意吗?嗯?”   纪昀深看着她幸灾乐祸的眼神,手臂青筋暴起,额角也一突一突地跳。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哈哈哈哈哈——”戚常念大笑道,“我满足你啊!”   她突然放声大笑,然后一拍手掌,只见门外突然出现一排的妙龄女子,戚常念指着她们,肆意地笑道:“你瞧瞧这些个宫女美人,哪一个不是长得和我有几分像?”   她指着一个说,“这个眼睛像。”指着另一个,“那个鼻子像。”   “那个嘴巴像,还有那个……”戚常念看着这些人,笑得弯了腰。   而后缓缓直起了腰,一双透亮得足以照亮一切的眼眸深深地望着纪昀深,“你想装深情,想说爱我,纪昀深,我成全你。怎么样,如今和我相似的女子,你要多少有多少,陛下这回对我选的人满意了吗?”   “够了!”   他一声怒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戚常念还想反驳,却见下一秒,纪昀深“噗”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戚常念也愣怔了一瞬,只见他脸色寡白,惨白的唇角还挂着鲜红的血迹,就像是一朵艳丽的荼蘼之花开在了尸体上。   “陛下!”   宫人们连忙越过她,去将纪昀深扶到床榻上去,随后赶紧将太医请来。   长春宫里,顿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宫女太监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鱼贯而出。戚常念坐在离里间只有一道屏风之隔的软塌上,神色略微有些呆滞。   她把玩着手上的蛊镯,好似这样才能减轻她心底的慌张和不安。   春草守在戚常念身边,见状,叹了口气。   “娘娘,你何必要如此肆意行事呢?”早知道皇后娘娘当初选秀女时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就劝一劝了。   可叹,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   戚常念看着眼前这根白烛摇晃着烛火,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然后扯了扯嘴角,“你是觉得他吐血了晕倒了,我就错了是吗?”   春草噤声,不敢回答。   房间里除了太医救治病人的声音,再无其他。所有人都慌张不已,屏息凝神,不敢打搅太医救人,生怕陛下真的就此殡天,那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眼眸微眯,“我不过是把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点一点还给他而已,这才到哪里,他就受不住了?没用的东西。”   她冷嗤一声,然后扬手直接用自己的手指掐灭了那株燃烧着的蜡烛。   房间里的光又黯淡了一瞬,一缕黑烟飘散。   “娘娘!”春草惊得直叫。   戚常念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看着自己手上被烫出来的痕迹。   她笑了。   抬眸看着春草满脸焦虑的模样,眼底透露出一丝疯狂和嗜血。   “春草,我要做的事就是死也不回头。你要是怕了,就趁早离开。”   “娘娘……”春草的声音也低哑了一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劝。   可戚常念也毫不在意。   她看都不曾看一眼屋里的人,起身就直接踏着月光,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工作慢慢稳定一点了。   以后应该都是11点或者是12点更新了。   抱歉,辛苦大家追文了。   ◎最新评论:   【此评论超时未审,暂被系统自动屏蔽,审核通过后即可展示!】   【今天跟不了了,明天跟,抱歉了】   【可怜女主,哎。】   【没事你想多少点更就多少点】   【虽然有点短小,但是哈哈哈哈,虐死她】   -完- 第42章 、寿终正寝   ◎纪昀深空腹酗酒再加上气急攻心晕倒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就尽人皆◎   纪昀深空腹酗酒再加上气急攻心晕倒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就尽人皆知了。   太医好不容易把人救过来,让宫人们好生照看着。   戚常念倒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太后听闻此事,也顾不得自己礼佛不问世事的形象,从寿康宫出来,直奔长春宫问罪戚常念。   太后到的时候,戚常念还在睡觉,锦被温暖,她睡得香甜。   太后见状,更是气得火冒三丈,直接让苏公公掀了她的被子。   戚常念猝不及防被人掀了被子,冷空气侵袭,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加之起床气作怪,她更没有好脾气,眼眸惺忪却带着杀气,“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太后气得直瞪眼,怒斥道:“你把皇帝气成这样,居然还有心思睡大觉?”   戚常念裹了裹被子爬起来,看着她,不耐烦道,“太医不是去看了吗?又没死,我为什么睡不着。”   “你!”太后手指发颤,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按耐住自己想挥出去的巴掌,冲着苏公公道,“苏宁安,把她给我捆了,带到皇帝面前去跪着!”   眼见着苏宁安就要上前,戚常念抬眸,冷眼看着众人,“我看谁敢!”   她瞬间从满眼惺忪变成一身肃杀之气,春草和明潇二人也站在她身前护着。   太后气急,指着明潇道:“你个蠢货,你不是皇帝身边的人吗?还帮着她!”   明潇垂眸,“奴婢奉陛下之命,护佑皇后娘娘安全,陛下不在,娘娘便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你!”她气得直接一巴掌就要扇过去,打不得戚常念,还打不得一个不听话的奴才了。   可这巴掌还未落下,就先被戚常念抓住了手腕。戚常念一身白色的寝衣,头发披散在身后,瞧着柔弱可欺,可眼神却凶狠至极。   “太后,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唇角微勾,看起来像是在笑,但眼底不带丝毫情绪,手指稍稍用力,就把太后的手腕压倒了她自己的身前,浅笑道:“你大概忘了,我姓戚。”   话音一落,长春宫里顿时所有的人都一身煞气地将太后及其随从围了起来。   太后见状,更是气得心绞痛,她挣扎着扯出手腕,然后指着戚常念,颤声道:“你,你们!”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道,“恭送太后。”   太后身子微颤,看着戚常念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恨不得一爪子就抓烂它。   她冷道:“早知如此,当日哀家就该一瓶鹤顶红毒死你!”   戚常念耸肩笑笑,“谁让你斩草不除根呢?太后娘娘。您已经散失先机了。”她伸了伸手朝着门口做出送客的姿势,“请吧。”   “哼——”   太后怒一甩袖,转身朝着门口踏去,步子里都带着怒火的声音,苏公公走在前面为她开路,一行人离开了长春宫。   见他们走后,戚常念才抿了抿唇,顿时又感觉到了外面的寒冷,一溜烟缩回了被子里。   其他人都散去了,唯有明潇站在床边不走。戚常念看了看她,道:“你站这儿干嘛?看我睡觉?”   明潇垂眸,“今日多谢娘娘维护。”   戚常念笑了,“我不是维护你,我只是在护着我自己的面子,更何况,她根本不是冲你来的。”   明潇还想说些什么,可戚常念已经不耐烦的赶人了,“好了好了,快走吧。我困了,这一个个的闹出这些事儿,还能不能让人睡觉了。”   她躺下床,直接把被子拉高盖住自己发的脑袋,压根不想听明潇说些什么感激的话。说来说去,无非是那些,说多了只会让她自己更难做。   明潇微叹,看了好几眼那床榻上鼓起来的包,最后还是出去了。   戚常念一个人闷在被子里,闭着眼,回忆起昨夜之事。   昨夜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纪昀深会吐血晕倒。   在她看来,纪昀深那样的人起码是祸害遗千年。更何况,也从未听说过他身体有哪儿不好,更没想到他会气成这样。   戚常念拧眉,凭什么他气病一回,所有人就偏向他了?她心里更是觉得厌烦。   *   纪昀深病了之后,咸福宫二位主子也没闲着,郑家姐妹轮流当值,都快把照顾纪昀深的活儿揽光了,尤其是郑欣儿,贵妃有孕,受不得一直操劳,后来便是贵妃的份额她也一并包圆了。   弄得不少妃嫔都有异议,但架不住她郑家势大,也没几个人敢说什么。   长春宫里,夏日明媚。   窗外偶有东南风挂过,枝叶飒飒作响。   窗边,苏颜坐在皇后下手和她下着棋,不一会儿,瞧着这局棋,乐呵呵道:“娘娘,你这棋和我一样臭啊。”   戚常念正思考下一步怎么走呢,愁得一直揪头发都快揪没了,听见她这样说,额角黑线。她放下棋子,问,“你怎么没去伺候陛下?”   苏颜揣摩了一下她的表情,一本正经道:“有欣嫔在承干殿守着,妾身不敢造次。”   戚常念白了她一眼,“还有你不敢造次的?”   苏颜嘿嘿一笑,不装了,直接道:“欣嫔爱伺候就让她伺候去吧,省得我干活儿了。我懒,才不爱做这些事,伺候别人呢。”   戚常念笑了,还是第一回 听见这样的话,“旁人对于陛下生病这种事,都是求之不得在身边伺候,叫陛下感念她的恩好,你倒好,不仅跑到我这个罪魁祸首宫里,还嫌懒不愿伺候。传出去莫教人笑话。”   “我才不怕呢。”苏颜笑嘻嘻地剥着花生,扔进自己嘴里,“我本来也不会伺候人。”   戚常念弯了弯唇角,“你既不会伺候人,那你家里将你送进宫做什么?让你消磨时光,养老送终?”   “嘿嘿~”苏颜眼睛一亮,“娘娘你还真猜对了。”   戚常念:“……”   苏颜有些天真道:“父亲说了,不求我在宫中荣华富贵,但求寿终正寝。我呀,就想在宫里活到老,活到死。每日能有吃有喝就行,也不求多精贵,能填饱肚子便可。”   “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寿终正寝。”戚常念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低笑了一声,“寿终正寝,哪儿有那么容易。”   有时候你不害人便是人害你。   这宫里,没有不吃人的地方。   承干殿里,一片寂静。   纪昀深自醒过来之后就不要郑欣儿喂药了,李德善只好接过欣嫔娘娘手里的碗,继续喂着。   可后背被那双秀眸盯着,就像是有火在烧一样,让人不敢回头,额角直冒汗。   作者有话说:   工作确实比较忙。干的行业忙。所以抱歉了。   ◎最新评论:   【不是很能理解男主脑回路?】   【救命!看到标题我还以为男主狗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嗯,新入职学习很忙】   -完- 第43章 、狗   ◎纪昀深醒来之后扫了扫屋里,没有看见戚常念的身影,既出人意料◎   纪昀深醒来之后扫了扫屋里,没有看见戚常念的身影,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他扯了扯嘴角,她怎么可能会来。   即便他百次千次的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已经和好如初,也掩盖不了彼此都伤痕累累的事实。   纪昀深闭了闭眼,让所有人都出去了。   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脑子里回忆起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   他生命里,大半有色彩的事情都和戚常念有关。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于她而言,确实是罪孽深重。   他手指紧紧攒成拳,他没办法回头,也不会回头。他只能按照着自己的设想一步步走下去了。   纪昀深忍受着腹部的绞痛,他蜷缩着身体,就好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可怜虫一样,可分明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享无边权势。他只是失去了戚常念一个人而已。   *   长春宫里,戚常念听着张潮生的汇报。   贺奇已到河东地带,疫情确有爆发,但因为做了十足的准备,所以控制良好,不足为惧。   戚常念擦剑的手都没停一下,笑道:“看来,贺奇回来之后又能升官了吧?”   张潮生轻笑,“朝中确有不少官员替他美言,但……”他迟疑了一瞬,“娘娘是知道的,功高盖主,风头过盛可不是什么好事。河东一带,尤其是苏杭地区,已有不少人将贺奇视为救世主。民间也多了不少传言,说他是天神降世,特意来拯救大家的。”   戚常念看着手里擦得锃亮的宝剑,她如今想舞剑已经很难了,但架不住她还是喜欢这些东西。   她抬头看着张潮生,莞尔一笑,“天神降世?他也真敢听。”   众所周知,这世上与天有关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子,当今圣上,九五至尊。   他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弄出这天神降世的传闻来,比天子还高了一个辈分,可想而知,叫人听见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张潮生道:“那咱们可要出手,将这些传言都、”他做了个杀人的手势,戚常念勾了勾唇,然后把宝剑收起来,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道,“急什么。”   “谣言传得越广对咱们越有利。他要是能安安全全地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还怎么和他谈合作?”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更何况,他贺奇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上统领这么多人了。”   张潮生点了点头,良久之后才问道:“陛下那儿……”   “你也是来训诫我的?”   “微臣不敢。”   戚常念哼了一声,“那就退下吧。”   张潮生哑然,还是自合作以来,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被戚常念赶走。   他静了片刻,随后站起身行礼,转身离开,一气呵成。   戚常念喝着茶,也不留人。   她讨厌所有人都为了同一件事情来质问她。也没有兴趣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   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既然纪昀深教会她这宫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有真心,她又凭什么要为他伤神?   她只会笑看着这些人在这宫里斗来斗去,而她也是这其中身不由己的一个,最后大家一起归于尘土,化为泥。   她垂眸,这宫里最好是再有趣些,再热闹些才好。   如戚常念所愿,没多久,宫里就真的热闹了起来。   纪昀深一场大病之后,身子骨明显清瘦了许多,脸上都挂不住肉了。依誮   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太后便做主,办了一场小小的家宴,好为他庆祝一番。   原本那日家宴是不曾邀请戚常念的。   可架不住碎嘴的人多,叫戚常念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在长春宫里直接放下嗑瓜子的手,然后提着一碗喝不下的浓鸡汤,也赶了过去凑热闹。   她一来,原本是歌舞喧嚣,谈笑风生的屋子里直接冷了下来。比那冬日的寒潭还要凉上数倍。   太后直接拉脸,不客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戚常念微微福身行了个礼,笑道:“妾身来祝陛下身体康健啊。”   太后脸色又黑一分,“他的身子因谁而坏,你难道不清楚?”   戚常念挑了挑眉,“这妾身怎么知道。许是喝多了酒吧。”   “你!”太后气急,想直接将手里的佛珠砸在她身上,却被纪昀深按住了手。   他道:“来都来了,坐吧。”   戚常念甜甜道:“是。”然后直接越过欣嫔和郑贵妃,坐在了纪昀深身旁。   郑蓉儿脸色最是难看,原本戚常念不来,太后便直接把她的座位安排在纪昀深身边了,尤其是她还怀着肚子,宴会之上,谁得宠谁失意一目了然。   可戚常念却不走寻常路,直接挤在了她和纪昀深中间。   郑蓉儿脸色铁青,道:“皇后娘娘,妾身如今身子重了,恐怕不能走动,还请皇后娘娘去别的地方坐吧。”   戚常念从春草手里接过浓鸡汤,然后转头冲郑蓉儿微笑,“你既是怀了孕,这桌上的酒水凉菜定是吃不得的,这些个宫人奴才真是不长心,怎么能叫你来这样的酒席。”她微斥道,而后冲着门口喊,“来人,明潇,贵妃有孕,身子不适,你负责将她送回咸福宫,出了事为你是问。”   明潇:“是。”   郑贵妃傻眼,还不等她开口,明潇就带着人走到了她身旁,道:“贵妃娘娘请吧。”   她身为贵妃,又怀着孕,也不可能当众撒泼,便只好抱着自己的肚子开始“哎哟哟哟——”地叫起来,顿时屋里乱作一团。   刚巧太医就在门口候着,明潇等人合力将人抬走医治,这场闹剧来得过快,以至于等大家回过神的时候郑贵妃已经被抬走了。   戚常念端着那碗鸡汤,笑意盈盈地喂到纪昀深嘴边,然后哄着他喝,“陛下,这可是妾身熬了好久的汤呢。”   她旁若无人地表演着,太后和欣嫔看得脸色发黑,压根没心情再坐下去,都甩袖走人了。苏颜倒是看得笑出了声,嘴里含着的糕点都喷出来了,见众人瞧着自己,也赶忙随意行了个礼,匆匆离开。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多留,一时间原本还宾客满座的屋子就只剩下纪昀深和戚常念两个人。   她举着碗和汤勺手都酸了,见纪昀深还没有一点要喝的意思,便直接转手把汤喂进了自己嘴里,然后狠狠地皱了皱眉,吐了出来,小声嘀咕道:“果然难喝。”   纪昀深看着她从进来到放下碗擦嘴这一系列操作,一直不曾制止,直到此刻,他才开口,“你来就是为了演给他们看吗?”   戚常念喝了口旁边的酒,漱了漱嘴里的浓鸡汤味,抬眸笑道:“也是演给你看啊。”   纪昀深后槽牙一紧,他有时候真想把这张总是爱嬉皮笑脸的脸蛋撕碎,然后再缝上她那张永远牙尖嘴利的口。   他笑得凉薄,道:“演给我看,怎么不早些来?”   戚常念扬眸,不怕死道:“怕你打我。”   纪昀深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即便是这样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戚常念回看他,和他四目相对,毫不避讳。可即便是看着这双透亮的黑眸,她也看不清里面的喜怒。他总是比一般人都能忍,温柔和善的面具挂久了都让人忘记了他本也是个嗜杀的刽子手。   她比起别人还好些,多见过几次纪昀深发脾气的模样,便多了解一些他的情绪。比如现在,她能感受到纪昀深暂时还不会杀她。   纪昀深缓缓伸出手,然后抚摸上戚常念的脸,将人扣在怀里,哑声道:“姐姐,你不可以把我推给别人。”   你可以报仇,可以想尽办法拉拢别人,甚至可以杀了他,但不可以把他推给别人。   “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会……”   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可谁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戚常念的脑袋埋在他胸前,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苍劲有力。   她也缓缓抱住了他,深呼吸了一口他的气息,道:“纪昀深,你就是一条狗。”   一条发疯咬了自己主人最后又开始自己套上缰绳变得摇尾乞怜的狗。   纪昀深轻笑,“姐姐,那你好好牵着这根绳子。”   人也好狗也罢,都比不过无家可归的漂泊感。如果能让戚常念对他好一些,做狗又如何。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没有出声。   眼底却是一片阴凉。   她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他们玩下去了,部署了这么多人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她抱着他紧了紧,“那就乖乖做我的狗吧。”   我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   所以,你死吧。   ◎最新评论:   【哦,怎么样】   -完- 第44章 、做不做?   ◎河东水患大好的消息传来,朝野振奋,百姓安心,纷纷为贺中郎将◎   河东水患大好的消息传来,朝野振奋,百姓安心,纷纷为贺中郎将的先见之明上奏折夸赞。   戚常念听见消息,唇角微勾。   于她而言,一些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轻轻将手边的茶杯盖住,眼眸微垂,她算过,皇城的禁卫军听命于纪昀深,却是掌握在纪成舒手里。   而且早先张潮生和她说过纪成舒在燕南的事情,戚常念眼眸微眯,若能拉拢纪成舒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他们兄弟情深,恐怕不会轻易倒戈。   而十六卫军,其中八卫由贺奇主管,四卫由兵部统领,还有四卫亲握在纪昀深手中。   至于她自己,她手上戚家旧臣,最多抵三卫军队的力量,所以她早命人将武库的秘密送了出去,由戚远山开发,且招兵买马。如今算来,四五卫军的势力怎么也是该有的。   除此之外,张家早有异心,若她许出江山各半的条件,她不相信张家不会出兵,还能借由这天下河运,快速到达各处,阻击朝廷兵队集结。这样算来,起码兵部那散落各方,镇守边关的四道卫军是很难赶回来支援了。   如此,只要能拉拢纪成舒,而贺奇又不出手,那么她与纪昀深这一战,胜算不小。   戚常念的手指放在茶杯上,轻轻敲打。   当然,在这之前,最好彻底把郑家这些碍事的都给处理了。   戚常念喝了口冷茶,说说实话,她想不到纪成舒的弱点。他自幼在花丛中长大,女人对他来说没有绝对的吸引力,又是靖王独子,备受众人喜爱,如今更是陛下亲信,身份越发尊贵。   她琢磨不透这个人。   财、权、美色,他什么都不缺,甚至自己也才华卓越,武艺高强,这一生可能唯一受过的管教也不过是被她父亲管着的那几年。   是了,她的父亲。   可是……   戚常念揉按着自己的额头。   父亲,对不住了。   *   眼见着黄历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季便要结束了,但夏季的酷暑余热还很难清散。即便是初秋也感受不到一点寒意。   戚常念在宫里喝茶的时候,咸福宫那边又出事了。   她眉头紧促,自己都不找那边的麻烦,怎么那边三番五次的出事?   而咸福宫郑蓉儿挺着大肚子正和太后身边的苏公公对峙。   她珠钗散乱,容颜慌乱紧张,护着身后的人,吼道:“谁敢动他,就从我身上跨过去!”   夜欢看着苏蓉儿这个模样,心底忽然起了恻隐之心。   苏公公劝道:“贵妃娘娘,您是有孕之身,不能动怒啊。”   郑蓉儿从头上取下钗子,指着他们怒道:“你也知道我肚子里怀着龙种,你们趁我怀孕,无凭无据就要捉拿我宫里的人,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我吗?还是你们想欺我郑家,欺我肚子的皇嗣!”   苏公公苦涩道:“老奴也不愿意啊,可有人说这奴才他不干净,若是叫这样的人混进了宫中那还了得?娘娘,您就让他跟奴才走一趟吧,若他真的净了身,老奴会将他还回来的。若他不是……”   “你待如何?”郑蓉儿死死地扣着簪子,“你们这些阉狗,敢私闯咸福宫,冒犯本宫,我必要告知圣上,叫他来处置你们。”   听闻“阉狗”一词,苏公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他冷哼了一声,拱手朝西北方向道:“那可是太后的懿旨,今日这人娘娘愿意奴才要带走,娘娘不愿,奴才也要带走!老奴劝贵妃娘娘不要不识趣,若是耽搁了审查,娘娘是无碍,可这个小杂种就不知道能活到几时了。”   “你!”她气得胸口闷疼,指着苏宁安手指都在颤抖,突然手上的簪子掉落,郑蓉儿捂着自己的肚子缓缓跪地,夜欢拉着她的手,心焦道:“娘娘,你没事吧!太医!快叫太医是!”   苏宁安也乱了套,赶紧让人叫太医。   这下不仅是太医来了,陛下也来了。   他瞧了瞧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郑蓉儿,然后问苏宁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宁安如实道:“回陛下,有人瞧见那奴才身子不干净,告知了太后娘娘,太后这才叫咱家前来带人审查一番的。”   纪昀深看了一眼那跪在门口,眼眶通红的瘦弱男子,扫了一眼郑蓉儿,道:“不必查了,他是朕安排在贵妃身边的。”   “陛下,这……”苏宁安满脸震惊,又赶紧低头答道,“是老奴僭越了。”   他摆摆手,“此事你知道怎么回禀太后吧?”   “老奴清楚。”   “那便退下吧。”   “是。”   苏宁安离开之后,纪昀深看着那个浑身瑟瑟发抖的男子,他走到他跟前,然后缓缓蹲下身,眼底的眸光像是冷刀,能将他切碎。   夜欢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想感谢他方才救自己一命,可张了张口最后喉间哑涩,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纪昀深勾起他的下颌,微笑道:“长得倒是不错。”   夜欢立马以头磕地,“奴才不敢。”   他笑笑,看着他弯曲的脊背,这样的两个人竟和当初的他与戚常念有七分像。都是女强男弱,都是爱哭,都是出事了女子先顶在了前头。   他轻问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话语是疑问句,可他的语气却像是在陈述一般,极其笃定。   夜欢更是惶恐,这下完全不敢吱声。   纪昀深看了看外边站着的宫女侍卫,若他想,这人立马就可以人头落地。可他不想,他就是要看看,是不是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变得强硬,甚至是冷血。   他想看着他们重走自己和戚常念的悲剧。   哈哈哈哈哈——   多有趣啊。   一死一活,那这个人就永远活在了郑蓉儿心里。他们就可能拥有旁人再也破坏不了的爱情。   啧。爱情。   他亲手毁灭的东西,别人怎么可以拥有。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完成一个任务,我就放你和贵妃双宿双栖。”   夜欢惊得抬头,“是什么?”   纪昀深轻笑,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夜欢愕立当场,良久才回神,浑身血液冰冷,他僵硬着摇头,“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纪昀深浅笑,“你不做,那么仅凭贵妃私藏男人这一条,就足以让她郑家诛九族,更何况是混淆皇嗣。你要是做了,我保证你们一家三口安安稳稳出京,此次隐姓埋名,无人知晓。你们可以过你们想过的生活,没有任何人打扰。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有一个孩子,多美好的生活啊。”   他缓缓站起身,将这一切描绘得那样好,仿佛就是他自己憧憬过的生活,对夜欢来说,也似乎没有任何理由不做。   可他还是疯狂摇头,他哭着抱着纪昀深的腿,“不要,不要,她会知道的,陛下,求你了,陛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再给你一次机会?”纪昀深轻笑,把人踢开,“我给你机会,那当初谁又来给我机会呢?”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当初在承干殿里的一幕,他一个人从天黑站到了日落。   大殿之内只有他一个人。   明明正午的太阳光线□□裸地打在他身上,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他好不容易才获得来的温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后盾,却被人逼着亲手折去了羽翼。   他被人毁了一切,徒留这冰冷的金銮座,成了一个彻底没有家没有爱人的行尸走肉,一个守着这座江山的傀儡。   所以他现在做什么都弥补不了。   为什么就没有人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呢?为什么当初就没有人可怜可怜他呢?   他垂眸看着这个人,眼底突然就带上了杀气,“得寸进尺可就不好了。”   他抬脚踩在夜欢的手指上,狠狠地碾压。   “啊——”   纪昀深看着他淡淡地笑道:“要么你做,他们死,要么你们都去死。”   他用着最温暖和煦的语气说着最让人痛苦的话,夜欢根本不敢挣扎。   “你想想看,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听太医说可能是个女孩儿。你不想看她一眼吗?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儿,会像你和贵妃一样,长得国色天香。”   而他早就不知道是被谁哄着戴上了这枚扳指,比起夜欢,他更可怜,他连一个孩子的念想都不可能有。   夜欢疼得浑身抽搐,脸上泪水鼻涕混杂在一起,纪昀深狠狠地皱了皱眉,然后跨过他,冷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不做,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希望能看到你出现。”   他微笑着,对他报以期望。   夜欢哭红着一张脸,浑身青筋暴露,哑声道:“不……”   纪昀深唇边的笑扩大了,原来将人逼入绝境,看别人犹如困兽哀嚎搏斗是这么有趣。   瞧瞧,这惨状,和他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他笑着走出了咸福宫,可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脸上就有了泪水。   李德善跟在他身后完全不敢出声。   纪昀深走到长春宫门口,看着那个擦拭着长剑的女子,眼神痴望。   他也想有选择的。   可是没有。   她从来都不会回头,也不可能给他弥补的机会。   他狠狠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所有的喜怒哀乐,眉眼口鼻都看进心里。   如果,如果当初他选了另一条路。   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好想像往常一样走进这间房子,然后默不作声地把人抱住。   她会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会告诉他,别怕,我替你出气。   戚常念在房间里觉得不对劲,便抬头往窗外一看,什么都没有,便又低头擦剑了。   纪昀深偏头对李德善道:“回去吧。”   “是。”   ◎最新评论:   【所以,男主既然现在这样,当初为什么非要杀女生父母呢?】   -完- 第45章 、郑家亡   ◎一夜之间,郑家败亡。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没有一个活口。   ◎   一夜之间,郑家败亡。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没有一个活口。   城中风声鹤唳,无人敢议论此事。   就连朝堂里,当朝太傅之家被屠都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上奏折要求彻查。   因为这一切和当初戚家被屠的场景太像了。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的理由是郑家女淫/乱后宫,混淆皇嗣。   戚常念听见消息的时候,手上的棋子“啪”的一声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她面容呆滞,久久出神,脑海中当初戚家被屠的画面又一次被唤醒。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被杀,人头挂在城墙上的场景,就忍不住恶心干呕。   戚常念扶着桌子,喉间酸涩的味道不住上涌。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脸色忽然惨白,春草瞧见了立马过来问:“娘娘,你没事吧?”   戚常念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喉间酸水上泛,耳鸣极重,就好像是有人拿铜锣在她耳边狠狠地敲了一声,然后留下绵延不绝的余韵一样。   春草一抹戚常念的额头,手上全是冷汗,这下更担忧了,赶紧让明潇去请太医来。   戚常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想去找纪昀深问个清楚,可她更想让这一切都消失。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事情,也不想别人再经历她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哪怕那个人是郑蓉儿。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一种多么大的苦楚。没有人知道这背后要用多少力气才能让人活下去。更不会有人知道,留下来的人比死去的还痛苦。她过去活着的每一天,都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活着都是一种罪孽,是一种耻辱。她不配再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她不配笑,不配高兴,不配欢欢喜喜地吃饭聊天甚至是睡觉。   她无法接受,所有的亲人都因为自己离世,更不能接受在他们离开之后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和这个始作俑者虚与委蛇。   戚常念一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便直接倒地了。   迷迷糊糊间,耳畔还回响着春草焦急的呼唤声,“娘娘!娘娘!”   *   朝堂里无人敢提及郑家的事。   可到底按不住风声。   靖王府。   纪成舒衣衫半开,下人在给他包扎换药,靖王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那郑家虽说是文臣出身,但还是有些好手的。”   纪成舒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纱布裹起来了,他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缓缓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笑道:“我不过是图个乐子。皇兄还安排了别人动手。不过能离咱们的大业更进一步,是我心之所向。”   靖王叹口气,忧愁道:“你也别太为他尽心。先帝许诺的东西,他未必会同意。”   纪成舒笑笑,“他一定会同意的。”   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靖王看着他这自负的模样,摇了摇头,与虎谋皮无异于与狼共舞,胜负谁手无人能料。   纪成舒放下茶杯,又道:“我不会连累王府的。”   靖王脊背微勾,摆了摆手,只道:“你自己小心吧。若有需要,可叫王府的人帮你。”   “多谢父王。”   靖王叹气离开。   皇族之中,他这个王爷的结局已经算得上是很好了。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了一辈子,可也风风光光,高高在上了一辈子。   他想起自己儿子做的那些事,大概这就是子债父偿吧。当年他没有做的事情,如今他儿子都做了。   *   长春宫里,戚常念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嘴里一直说着胡话,也听不清楚。   纪昀深听见消息之后,立马就赶了过来。他紧紧握着戚常念的手,“念念!念念!”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怎么回事!”他对着春草等人质问道。   春草忙跪地,答道:“娘娘她……”   “说!”   “娘娘她听说了郑家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干呕,然后便晕倒了……”   纪昀深的身子一怔,然后浑身僵硬地回头,看着床榻上那张陷入昏迷的面容。   他紧紧地握着这支纤细的手,身子都在颤抖,眼眶一瞬便通红,他轻轻地拨开戚常念额间的碎发,“我知道你是想起戚家了,念念。我允许你难过,只要你答应我会醒过来。”   他亲吻着那双冰冷的手,哑声道:“答应我,一定要醒过来。”   “念念。”   而浑身烧得滚烫的戚常念在梦里好像也是陷入了一个大熔炉一样。   她感觉到自己浑身滚烫,尤其是脑袋,就好像有人把她倒吊着扔进了火炉里,而她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竟希望这火炉能够尽快地带走她。   因为梦里的场景让她觉得恐惧。   那年戚家被屠,她错过了最惨烈的一幕。   可是如今在梦里,这一切却好像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一样。   她站在戚家的大门口,浑身是血,衣衫破败,她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淹了鞋底的血海,眼眶红肿。   她大喊着:“爹!娘!我是常念啊,我回来了,你们快出来看看我啊。”   可是没有人理她。   她一步步从尸山上爬过去,翻越着一具具的尸体,她没有找到自己的父母,是了,她父母的尸体被带到了城外,头颅还高高悬挂在城墙上,受烈日曝晒,以示禁戒。   她找到了其他亲人的尸体,她看着一张满脸络腮胡,身上插着一把倦了的刀,她哭着喊:“叔叔……叔叔……你起来啊。”   她翻过旁边一个妙龄少女的尸体,眼睛肿得睁不开,“灵萩,灵萩,你快醒醒啊。姐姐回来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这满院的尸体没有一个人会回应她的哭喊。   他们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在她脑海中回放,戚常念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喊:“你们快回来啊。”   这曾经满院的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满院的尸山血海。   戚常念头疼欲裂,崩溃得拿自己的脑袋砸墙,她的心口被巨大的悲伤俘获,疼得根本喘不上来气。   她只想问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有死掉啊。   她这样的人应该和他们一起死掉的。   如果不是纪昀深拦着她,她早就和自己的父母团聚了,即便是在地府,她也是一家三口团团圆圆,而不是独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间,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昏迷着的戚常念口中胡言乱语,还时不时地挥舞着手臂,大喊些听不懂的东西。   纪昀深便只好将她束缚住。春草看见皇后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红痕,害怕娘娘再把陛下惹生气,便道:“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可他却只是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不让她乱动,冷道:“不必。”   他把人扣在怀里,戚常念动弹不得,眼角的泪打湿了他的衣裳,纪昀深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   “念念,我不会再锁着你了。所以,你乖乖的,早一点醒过来,好不好。”   ◎最新评论:   【好久没看了,为什么感觉女主好脆弱】   【好恶心一男的,不要hw】   -完- 第46章 、再见了!   ◎戚常念这一睡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正是一个昏暗的夜晚。◎   戚常念这一睡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正是一个昏暗的夜晚。   她缓缓睁开眼,长春宫里灯火微明,人员稀少,她微微侧脸便看见纪昀深躺在她的身侧,趴在床边睡觉。   昏暗的灯光下,纪昀深疲惫的面容显得更加憔悴,她都能看见他冒出来的胡茬和下眼睑的一片青黑。   戚常念缓缓转正脑袋,然后看着静静地看着头顶绵延的围帐,世人都说皇家好,享荣华富贵,受万人跪拜,就连围帐都是捻金丝的布料,戚常念扯了扯嘴角,可这每一分每一毫的享受都是靠自己亲人一条条命,一滴滴血换来的。   她眼角落下一滴泪,狠狠地闭了闭眼,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等到它逐渐平稳之后,戚常念睁开眼,眼底的情绪变得冷淡和漠然。   她并未叫醒纪昀深,而是悄悄地掀开了被子出了房间。   初秋之际的夜晚,凉风习习,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是戚常念只穿一身单薄的寝衣,风一吹过,衣衫飘起来,瘦弱的身躯看起来更加单薄,就好像是会被风吹走一样。   春草在门口打着瞌睡,突然福至心灵一样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戚常念站在眼前。她刚要喊皇后娘娘,就被戚常念捂住了嘴,她轻声道:“别出声。”   春草睁大眼睛点点头。   戚常念松开手,“我要出宫,今夜就走。”   春草震惊了一瞬,但很快就接受了,道:“戚副将来京之后,咱们的人早就布置好了密道,娘娘随时可以离开。”   她又扫了扫屋内,“那陛下这儿?”   “我与他不会再有瓜葛了。”戚常念垂眸,“若是事成,便是兵戎相见。他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走吧。”   “是。”   二人从长春宫偏远的密道里离开,狭窄逼仄的隧道常年不见天日,夜风更是凄寒,春草脱下自己的外衫给戚常念裹上了。   戚常念想拒绝,“你自己穿吧。”   春草硬是给她穿上了,道:“隧道里凉,奴婢冻着了不打紧,可娘娘本就才苏醒,若是再冻坏了身子可是要出事的。”   戚常念不再拒绝,反而是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哀凄道:“我身边的旧人也只剩下你了。”   “娘娘……”春草出声,想安慰她。   戚常念笑笑,“所以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二人出了隧道,直接来到城外,只见一座荒芜的小山坡上有一个小凉亭。   戚常念二人走到凉亭处,春草掏出怀中的信号弹一放,天空之中弥漫出五色的烟花,闪亮了一瞬之后便消失。   夜风寒冷,春草稍稍有些瑟缩,握着戚常念的手给她呼气摩擦,“娘娘再等一会儿,戚副将他们很快就到了。”   戚常念点点头,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她的手脚被废过,走了这样长的一段路,她的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春草扶着她坐在石凳上,替她按捏着腿,小声道:“早知道应该把药膏带出来的。”   戚常念笑笑,摸了摸她的头。   可唇边的笑容又很快消失,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一丝不安。   冷风拂过,戚常念心跳更快,耳边好像传来了马蹄声,整个山体都在颤动。   春草也听见了,她笑道:“肯定是戚副将他们!”   戚常念抿唇,忽然站起身,冷道:“不对。戚远山来接我不可能如此大动干戈,一定是纪昀深醒了追过来了。”   她拽起春草,“走!”   二人直往另一侧的山下冲去,她依稀记得当初选择这座山作为密道的出口就是因为山底下有一条河,那河直通淮水大运河,河道上游还有一座幽深清静的寺庙。   如此一来,若是遇到不测启用密道逃生,仅靠水源或者是去寺庙求救也可以躲过一阵子。而且也不至于人多眼杂,轻易暴露行踪。   但这出口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知道。   当年她和纪昀深登基之后深感先帝被围困之时的无力,所以才动了心思要修建这条隧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逃生。而且那时的纪昀深为了表现他对自己的重视,更是将隧道入口选在长春宫,还将此事交由她处置。   后来戚家出事,隧道虽已修好,可她根本没有心思告诉纪昀深。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启用。直到今日,她决定不再瞻前顾后,临时起意要逃离,这才有了机会。   纪昀深醒了之后,如果在宫里没找到她,沿着隧道寻来是必然之事,寻到静水寺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戚常念身子猛地一僵,春草直接撞到她身上,声音焦急道:“娘娘,怎么了?”   戚常念回神,“不行,如果没有找到我们,纪昀深肯定会直往静水寺去抓人。这样浅显的道理我能知道他肯定也能想到。”   春草慌神,抓着戚常念的手问:“那怎么办?那戚副将他们呢?”   戚常念突然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将春草一推,春草后退几步,眼眸悲伤道:“娘娘!”   戚常念道:“去啊!”   她转身往回走,春草红了眼眶,也只好按着戚常念的计划赶紧朝着戚副将的方向跑去。   下山容易上山难。   戚常念一步步往回走的时候,脚腕处感觉到火辣辣的麻痹感,这双腿飘忽地都好像快不是她自己的了,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撑着身子缓缓走了几步,最后还是放弃,寻了个合适的能遥遥地看见流水的地方,然后靠着树站了一会儿。   仿佛才片刻间,眼前就一片灯火通明。   戚常念抬眸,只看见那个人骑着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背后是满山亮堂堂的火把,他轻轻一跃,优雅地从马上落下来,然后走到离戚常念三步远的地方,柔声道:“我一直在想,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离开我。”   戚常念看着他这副模样笑了,他发脾气倒还好,他越是这样温润如玉,柔声软气就证明他越生气,后果不可估量。   戚常念缓缓站直身子,忍着腿上的沉重感看向他,微笑道:“我也一直在想,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杀了我。”   纪昀深看着她的面容,她又瘦了很多,明亮的火光打在她脸上,显得这个人格外的瘦小。明明她才是那个可以拈弓搭箭,射杀虎狼的人。   他捏着手里的扳指,淡笑一声,“念念,你知道的,我不会杀你。”他伸出手,朝着她勾了勾,温柔道,“你乖,你回来,今夜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不好?你病才刚好,不能这么折腾,我们回去吧,就当是你出来散散心了。”   戚常念看着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念念。”他呢喃了一声。   戚常念抬眸看他,冷笑道:“纪昀深,你戏演得这么好又有什么用呢?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相信你,你天天演着这些深情的戏码不觉得恶心吗?你不恶心我都恶心了。”   “你知道吗?自我戚家被灭之后,我每待在你身边一天我就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怎么才能杀了你,可你居然还在对我说这些什么既往不咎的鬼话?纪昀深到底是谁要追究谁啊?你能不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是我!是我戚常念要追究你的罪孽!我想你死!想为戚家报仇!我日也想,夜也想,做梦都想,想得咬牙切齿!你怎么还能对我说出这种只是散散心的话?我要离开你,我想彻底远离你!我想杀了你明白吗!”   戚常念觉得自己都快疯了,纪昀深是不是个傻子啊,为什么就讲不通理解不了正常人的想法呢?他是只活在自我的那个世界里吗?为什么会有人在灭了自己妻子一族之后还能深情款款地对着她说我不在意,我爱你这些鬼话?他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三言两语就能抹去别人眼中的灭族之仇?   纪昀深的身子僵在原地,唇角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可他还是扯住了嘴角,然后哑声道:“念念,其实我……”   “够了!”戚常念怒吼一声,她根本不想再听他狡辩。   纪昀深的声音哑住,他看着瘦弱的戚常念一步步后退,止不住地摇头,“念念,你别这样……”   戚常念一步步走到悬崖边上,耳边都能听见清晰的落石声,她回头一看,滚滚河水正在往西流去,秋夜的河水,大病初愈的女子,如果真的掉下去恐怕至少要去掉半条命。   纪昀深也有些慌了,“念念,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想杀我,你能不能别走,你留在我身边才有机会杀我不是吗?念念,你想为戚家报仇,我随时等着你,你别再后退了。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戚常念看向他,扯了扯嘴角,“纪昀深,我们就赌一赌,我跳下去能不能活。”   纪昀深疯狂摇头,“不要!我不赌!我不赌!我让你走!让你走!戚常念!”   戚常念看着他逐渐发狂的模样,扯出一个漂亮的微笑,“不用了,纪昀深,这一次就让我们看看,谁的赌运更好吧。”   她再退一步,半只脚都悬在了半空中,滚滚落石砸在崖壁上,纪昀深突然就压制不住情绪了,怒吼道:“戚常念!”   “戚常念!你不能这么对我!”他按捺不住心底的恐惧了,他想起自己冲进长春宫看见她躺在火场里时的场景,恐惧一瞬间就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突然揭开所有的假面,眼底都透着疯狂和愤怒,“戚常念!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纪昀深,再见了。”   她看着他发狂的模样,得意道。往后一仰,身体便悬空了,她闭上眼睛,耳边呼啸着山风,还有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不!”   ◎最新评论:   【终于出宫了,想知道男二是谁啊】   【唉】   【看得我都哭了。】   【这男的是疯子,把人逼疯】   【啊啊啊啊啊啊啊,后面怎么样】   -完- 第47章 、昏迷   ◎“啪”的一声响,河面上惊起巨大的浪花。   戚常念浸◎   “啪”的一声响,河面上惊起巨大的浪花。   戚常念浸入水中,眼耳口鼻被四面八方的河水淹没,浑身冰冷,她的躯体被水裹住,   河面上的浪花逐渐平息,而河底的人已经没有力气在游动。   山顶上,纪昀深想抓住戚常念也跟着一跃而下,却被身后的护卫死死抓住,眼睁睁地看着戚常念从他眼前跳下去。   他情绪崩溃,气急攻心,差一点就晕倒,却偏偏强撑着身子,带着人直冲山底,四处搜寻戚常念的身影。   行至谷底河边,这下其他人根本拦不住纪昀深,只见他自己带头,一跃入水,在这秋夜的河水中,睁开眼模糊地搜寻着自己的爱人。   有好几次,他呼吸都快上不来了还不愿意起来,还是赶来的纪成舒强行把人带走,这才让他发疯的行径暂时收敛了一些。   长春宫里,纪昀深三天三夜未能好睡,又在冷水中泡了一夜,回去便伤寒入体,发高热了。   张潮生给他把脉的时候,听见他在睡梦中口里也不停地喊着“念念”两个字,张潮生扎针的手微顿,皇后出逃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整个盛京城都被封锁了,连着周围四城八路七水运,全都有人在寻查她的下落。看来这一次,纪昀深是铁了心要把人找回来。   张潮生守在陛下身边,等他额头上不再冒汗,才取下银针。   纪成舒问:“皇兄身体如何,还有多久会醒?”   张潮生垂首恭敬道:“陛下是操劳过度又被凉水浸泡,体内湿热交加,导致身体湿火过旺才病倒的,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应该就能醒了。”   纪成舒点点头,摆摆手就让他离开。   张潮生收好东西,提起自己的医药箱便要走,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话。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两个人背对着,纪昀深背着手看着床上的人,仿佛随意一问,张潮生背着药箱身子微微佝偻着,他眨了眨眼,看着这青灰色的地面,缓缓站直身子,似笑非笑道:“微臣怎么会知晓皇后娘娘的下落,小王爷怕是问错人了。”   纪成舒也笑笑,烛光在二人中间闪烁摇晃,两道挺直的背影显得格外清楚,明明气氛是静默的,可却让人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剑拔弩张。   纪成舒勾了勾唇,良久才道:“张太医既然不知道那便算了。”   张潮生稍稍敛眸,道:“那微臣就告退了。”   纪成舒轻嗯了一声,“张太医要是有消息记得及时禀告,皇兄会重赏的。”   张潮生面无表情地应道:“是。”   他走出承干殿,一路往前回到太医院。心底波澜横生,纪成舒的这几句话无非是在敲打他,告诉他他们已经知道他和戚常念之间的事情。   他的身份大概早已暴露了,如今留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和戚常念一样要么逃要么留。   逃或许有一线生机,留下却很可能在将来成为纪昀深随意拿捏的人质。   张潮生回到自己房间,静坐了一夜。   直到天明之时,崔廉和伸着懒腰路过他房间,诧异道:“师傅,你一夜未眠啊?”   张潮生回神,淡道:“在想一个方子。”   崔廉和点点头,“哦,那还是要休息休息的,可别累坏了身体啊。”   张潮生嗯了一声,然后真的起身回到床榻上休息。   崔廉和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好像师傅从来在白天睡觉过?挠了挠头,没想明白,他便去检查药草了。   张潮生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只有这样,纪昀深他们才无法通过他找到戚常念,更没有借口对张家动手,至少不是因为他动手。   而长春宫里,纪昀深也醒来了过来。   他头脑昏昏沉沉的,难受得要死,却还是努力地挣扎着爬起来问:“戚常念呢?”   纪成舒端来滚烫的汤药,坐在床边,不客气道:“皇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她?”   纪昀深本就难受,根本不想听人说废话,一挥手直接把汤药扫倒在地,纪成舒看着这地上一片黑褐色的污渍,脸色也颇为不虞,“你念着她又有什么用,皇兄,你别忘了,你可不是普通男子,你是帝王。帝王如何能被儿女之情所束缚!你这副模样我倒觉得她走了才是件好事!”   纪昀深头疼欲裂,嘴唇都干得起皮,他根本没有听清楚纪成舒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他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大堆,吵闹得要死。   他嘶哑着声音,大喊:“李德善!李德善!”   “欸!”李德善赶紧应声,随后飞快地进来房间,掀开帘子走到纪昀深眼前,低声道:“陛下!”   纪昀深撑着一口气,喊道:“找!都去给我找!让明珠也去!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皇后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德善立马跪地领旨,“是!”又飞快退下。   倒是徒留纪成舒站在原地生闷气,感情他白说了!   他一甩袖,道:“你就疯吧!好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皇兄,迟早你会后悔的!”他咬牙切齿,“你这副样子真是让我瞧不起你!”   纪成舒拂袖离开,纪昀深身子撑不住直接摔回床榻上,他看着这熟悉的围帐,明明这屋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都充满了戚常念的气息,可偏偏就没有戚常念这个人。   他闭上了眼睛,他一直知道戚常念的性子有多刚强,所以当初才会被逼急废了她的手脚,即便是后来她要治疗手脚,他也曾犹疑过。如今想来,当初就该让她废着。也好过她一心求死,弄得下落不明。   *   城外一座塔寨之中,略显寒酸但干净整洁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女子。   春草握着戚常念的手,问大夫,“她什么时候能醒啊?”   大夫摸着胡须,悠悠哉哉道:“这姑娘身上旧伤太多,落下不少旧疾,此番又遭冷水浸泡这么久,身子一时受不住,恐怕……”   他这样一卖关子,吓得春草以为她要死了,直接大哭起来。   “到底多久?”   旁边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突然发话,他声音低沉,背后背着一把大钢刀,额角还有一道疤痕,一瞧便不是什么好人,凶神恶煞的。   大夫哆嗦了一下,老实道:“睡个三五天就醒了。”   “真的吗?”春草边哭边问。   大夫点头发誓,“我保证!这姑娘虽然身上伤不少,但一看以前就是个练家子,体格好着呢。”   闻言,春草缩了缩鼻子,这才哭得小声了些,“那就好。”   大夫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然后问:“既然没事了,那我能走了吗?”   戚远山背着钢刀就要送他,大夫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您留步,我自己下山就好。”   只见他拿了赏钱留下药方跑得比兔子还快。   房间里,春草守着戚常念,然后对男子道:“戚副将,今日实在是多谢你。要不是你,我和娘娘可能就回不来了。”   戚远山道:“哪里的话,要不是你提前拦住我们,恐怕我们就要和禁卫军对上了,哪里还能先一步到达河边将小姐捞回来。”   春草看着戚常念的面容哽咽,“都是小姐的法子。若是这一跳留下了什么病根,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戚远山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只道:“小姐会长命百岁的,你也别太难过了。”   他抿了抿唇,“我去让人给小姐煎药,你守着她。”   春草嗯了一声,戚远山掀帘离开。   他一走,春草便扑在戚常念身上默默地流泪,仿佛如此才能确定娘娘真的还活着。   ◎最新评论:   【好看】   -完- 第48章 、悬空楼   ◎戚常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盛京城里风声◎   戚常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盛京城里风声鹤唳,到处都在搜寻她的消息。戚远山站在她床边,眼眶也红了一瞬,喊了一声很久不曾听过的称呼“小姐”。   戚常念眨了眨眼,身子还很虚弱,她躺在床榻上,看着这个相隔十数年未曾见过的故人,眼眶也湿润了一瞬,喊了声,“远山叔叔。”   “诶。”戚远山应了一声,道,“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我。”   戚常念眨了眨眼,乖巧地躺在床上。她这一睡像是在地府里走了一遭,浑身都难受得很,头脑也昏昏沉沉的,到现在还觉得很重,总感觉浑身冰冷,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出不来一样。   即便她有心要做什么,这身子暂时也没法支撑她。   戚常念重新闭上眼,好好休息去了。   而皇宫里,明月悬挂在高空之上,银辉洒落在地上,点亮夜晚。   承干殿,灯火摇曳。   纪昀深披着大氅,唇色苍白地靠在椅背上,问:“还没有消息吗?”   底下的人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明珠站出来,迟疑道:“城内搜过了,周边的城池也基本没有他们的消息,恐怕是躲在那些荒山野岭的寨子里了。”   纪昀深狠狠地皱眉,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那就去给我找。”   “是。”明珠应声,然后带着人消失在房间里。   大殿内一下子就空空荡荡了起来。   纪昀深瞬间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他闭上眼,脑子里不断地回忆着过去,仿佛这样戚常念就还在他身边一样。   *   又休息了两三天,戚常念的身子好多了,她这才从屋里走出来,发现自己所住的地方竟是一座山崖岩壁的悬空楼。   戚常念甚感精妙,问道:“这倒是个好地方,寻常人恐怕难以找到这个地方。”   陪同她闲逛的戚远山也笑道:“此处我们也是偶然误入。平日里,弟兄们都在山顶处训练,吃住也都在山顶的塔寨里,唯有遇见官兵扫荡的时候才会下到此处,然后将楼门封锁。如此,便是外人进不来,里面也出不去。不过楼里存了不少粮食,所以倒也不必惊慌。”   戚常念满意点头,“还是远山叔叔想得周到。”   戚远山笑笑,“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若是此番直接起义,恐怕咱们还缺了一个由头,自古以来,师出无名是大忌。”   戚常念看着悬空楼崖底,笑了笑,“戚叔叔,你忘了,我是戚家人,若论师出之名,没有人比我更有理由。我戚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和戚家军的亡魂看着呢。”她轻轻地敲打着廊上的围栏,轻声道:“不过,我还有一个人没见。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戚远山也微微叹气,“那小姐尽快决断,此事不宜拖延。”   戚常念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悬崖林木,扯了扯嘴角,声音幽怨道:“放心吧。我也不想长线作战。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逼宫,让他纪家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戚远山抬眸看了一眼戚常念,轻道:“如此便好。”   他又看向远处的风景,与戚常念一同并肩站在风口之处,任由凉风吹起二人身上的衣衫发丝,静看着这林海飘动摇晃。   时间在二人的发丝间流过,仿佛小溪边的水,细细流淌,让人恍惚不觉它的轻快,待到人回神,却发现大家都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模样。   此番若是事成,往后日日夜夜都当如眼前这般潇洒自在。若是事败,往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欣赏这般美景了。   这便是世间最豪爽的赌局。   作者有话说:   出了点事,状态不好,抱歉。   ◎最新评论:   【加油】   【加油】   -完- 第49章 、称帝   ◎皇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落着一家生意不错的茶楼。   ◎   皇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落着一家生意不错的茶楼。   楼下客来客往,楼上清风一片,戚常念坐在最顶层靠窗的边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出入的行人宾客,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这茶汤清甜入喉,咽下之后还唇齿留香,她微微抿唇,回味了一会儿,然后放下茶杯,感叹道:“好茶。”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想不到皇嫂也懂茶。”   戚常念回头只见纪成舒还是那一身白衣,风流倜傥地从门外进入。她看着他,其实她一直觉得纪成舒身上有很多纪昀深的影子,比如他们都一样的温柔,愿意放低自己的姿态哄女孩子开心。   可是他比纪昀深更加外放,也更加琢磨不透。   她笑笑,“你终于来了。”   纪成舒走到她跟前,也缓缓坐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捻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满意道:“云山毛尖,特地从南部云山运过来的,以冬日露水烹煮才有这般清甜的味道。成舒能喝到真是三生有幸。”   戚常念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喝茶,慢条斯理地说话,也不曾有丝毫的不耐烦,仿佛两个人真是挚友一般。   纪成舒放下茶杯,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戚常念看着,“不知皇嫂寻我来所为何事?你应该知道整座城都在找你吧?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消息告知给皇兄?”   他指了指窗外,楼下四处搜查的士兵还未走远。   戚常念勾了勾唇,她抿了口茶,缓了缓二人之间的气氛,抬眸淡笑道:“你不会。”   纪成舒也笑,他问:“你便这么笃定吗?”   戚常念笑看着他不说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大抵都明白彼此有什么底牌,纪成舒身子往后一靠,慵懒道:“皇嫂有什么话直说吧。”   戚常念勾唇,她赌得果然没错,纪成舒和纪昀深不是一条心。   她扬唇浅笑,看着纪成舒,直到把人看得毛骨悚然坐立不安才开口,她道:“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偏帮纪昀深。先帝在时,膝下有三子,贵妃的三皇子,皇后的七皇子,再加上他。可无论如何,这三人的身份看起来,他也不是最尊贵的,更不是最有希望登基的。可我却听说,自他少时起所遇见你,你便待他很好,寻常人都会踩高捧低,唯有你真心待他,从不轻视。”   她又垂眸轻笑了一声,“我是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自卑懦弱,猜忌不安,能叫他说出这些话,说明在他心底你很重要。所以你大抵是真的做过不少对他好的事情。”   她笑看着纪成舒,眼底带着探究。   纪成舒感受到她的目光也不怯懦,只是笑问道:“皇嫂就不曾想过我可能真的是个好人吗?我大爱无私,怜惜所有可怜人,对他们都好。就如同皇嫂你,当初玉泉宫也是我出手相救,可见我是真见不得美人受伤流泪更流血。”   戚常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个好人。”明明是陈述句,可说起来却觉得这话实在是太好笑太讽刺了,她实在是没忍住。   纪成舒也被她这一声笑下了面子,但好在他涵养好,只是挑了挑眉,静听下文。   戚常念收拾好自己的失态,回望着他,然后开始细数他的事迹,“昔日你父亲要将你送入军营,其他将领都不敢收你,是我父亲揽下了这差事,那之后你便放出话说倾慕我已久,直到你离京之后,我都还是不少女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额……”纪成舒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有这回事吗?”   戚常念冷笑一声,又道:“早年你父亲膝下曾有过一房小妾,但她怀孕之时曾对你出言不逊,未久,便有人在深井中发现了她的尸首,井下还有两条恶犬,她被活活咬死了。”   纪成舒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没有方才那么吊儿郎当,他微笑道:“皇嫂还知道这些呢。”分明笑着可他眼底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笑意。   戚常念又继续道:“后来你从怀北去了燕南,追查刘家一事,刘家新任家主刘丛楠不愿见你,还让人给了你一个下马威,你便单枪匹马连捣刘家十二个分舵。”   纪成舒挑眉,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些都是他们先不敬的,我不过是略惩小戒。”   戚常念看着窗外的风景,“你确实算不上一个坏人,也是他们先挑衅于你,你才反击的。”   她垂眸,“可你也不是个好人。你所有的报复都远比他们对你不敬要狠百倍千倍。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我不相信你会无条件地对一个当时于你而言没有什么用的人这么好。”   纪成舒眼神微眯,淡淡地看着戚常念,“皇嫂,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给人留面子。”   戚常念浅笑,“你现在说了。”   纪成舒失笑一声,“其实我也一直很不明白皇兄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女人,长得一般,性子也不好,强势还喜欢出风头,除去你父亲的兵权,你可真是……”他啧啧两声,嫌弃的表情一览无余。   “不过,我现在倒有些理解了。”纪成舒打量着她,“和你在一起应该不需要那么多伪装吧?”他的声音忽然有些空洞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又笑起来,“你还特别喜欢逞强,总是不爱认输,特别喜欢保护别人。”   他想起早些年回京看到过她和皇兄还未决裂时的场景,那时候他分明已经知道皇兄并非是个一无是处的懦弱之人,可是看见皇兄被她护在身后,看着皇兄可以理所当然,无所顾忌地依靠着她,在她怀里撒娇胡闹,他竟有些觉得艳羡。   年少时他喜欢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可如今他却觉得强势又冷硬的松柏也不错。菟丝草依附于旁人而生,她让旁人依附她而活。   戚常念皱了皱眉,她不想把话题扯得这么远,她道:“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纪昀深并非池中之物,又为何要帮他?”   纪成舒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想了想,然后道:“不记得了。”   只记得好像很小的时候先帝就告诉他,“成舒,朕欠你父亲的,一定会还给你。”   他神思飘远,想起那一个夏夜的宫宴上,先帝把他抱在怀里,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他在他耳边轻道:“你觉得你这三个哥哥哪个好?你想让谁做皇帝?”   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会改变什么,只是疑惑问:“为什么是他们做皇帝?我不可以吗?”   旁边的靖王听见了,吓得只发抖,立马跪地叩首,“臣绝无此意。”   可先帝却是哈哈大笑,道:“靖王,你这儿子比你更有野心啊。值得鼓励。”   靖王额角冒汗,“小儿失言,还望陛下责罚。”   先帝却抱着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然后亲昵地抱着这个孩子,小声道:“既然成舒想要,那这个位置就是小舒的。”   纪成舒天真地问:“真的吗?”   先帝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当然,你皇伯父还能骗你?”他指着坐在最末端的纪昀深道,“你瞧他,可好控制?”   纪成舒不解地看着他,先帝笑笑,“你以后可要对他好些,他对你有大用。”   他那时虽还不明白,却也乖乖点头,并付诸于行动。   戚常念见他走神,颇为不快。但忍住了脾气,问:“想必纪昀深身上必有你想图谋的东西。你我有共同的目标,若你愿意祝我成事,来日,我可将他交由你处置。又或者你我二分天下,共治江山。”   纪成舒回神浅笑,他端起云山毛尖再抿一口,茶已经冷了,可那味道还在,口中清甜不散。他笑道:“我从不知一个女子竟还有这样大的野心。皇兄当真是没看错你。”   戚常念丝毫不避讳,“谁说野心是你们男人独有的东西,我不过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她缓缓站起身,“若你不愿,我也不为难你,只是你当真就愿意在他手下一辈子屈居于一个小王爷吗?纪成舒,你难道不想站在他的位置上享尽世间权势吗?”   她甚至是双手一摊,大方道:“我甚至可以辅佐你登基,我所求只为报我戚家灭门之仇。”   纪成舒抬眸,“你就这么恨他?”   戚常念反问:“若你是我,你能原谅吗?”   纪成舒眼睑微垂,良久道:“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谁胜谁负也与我无关。”   他站起身,转身离开,行至门口的时候又道了一句,“皇兄近来身子极差,已缠绵病榻多时,皇嫂有空还是去看看吧。”   话落,他便挥一挥衣袖离开了。   他走后,戚常念在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春草走进来,看着纪成舒离去的方向,问:“小姐,咱们怎么办?”   戚常念回眸,“传信贺奇,他欠我的情该还了。”   “是。”春草应声。   *   隆兴二年八月十二子时,明月高悬,银辉温和,大军奇袭入城,贺中郎将治灾未归,无力阻止,兵部所掌四卫军镇守边关难以回救,禁卫军守夜不出,只余纪昀深手上所掌的四卫军抵死相抗。   不到三日大军便直抵皇宫。其速度之快让人震惊,更让人重新认识到了当年戚家军的威力。   中秋之夜,皇宫被围,圆月于天空之中照亮底下厮杀拼搏的一切。   哀嚎厮杀之声遍地,骨肉与刀剑相击之声在耳边绵延不绝,犹如午夜的赞歌,在这团圆之夜响起,给人留下了最深刻的记忆。   戚常念就那样在戚家军的护送下,一步步地踩着鲜血,踏着尸体走进了那个她曾最熟悉也最痛恨的地方。   她犹如杀神般出现,所有曾与她相识的人看着她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在这鲜血遍地的宫城里,她一身白衣,洁净如雪,仿佛与这眼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可脚底的污泥血肉却提醒着众人的眼睛。   她才是发起这场屠杀的主宰者,她也是这场围城之战的胜利者。   太和殿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戚常念看着身负重伤的明珠和明潇二人,还有他们身后负隅顽抗的侍卫和潜藏在暗处多年的死士。   她抬眸看见了殿内高高在上地坐在金銮椅的人。   明明还隔着无数个人,可他们就是能一眼对上,并清楚地感知到彼此想说什么。   戚常念的人越逼越近,明珠边退边护在纪昀深身边,直到退无可退,他们才停下脚步。   她看着纪昀深,他明显看上去清瘦了很多,她眉眼深深,轻声问:“你想过会有今日吗?”   她身后的戚家军气势昂扬,杀人如削铁,铁血之师的名号又在他们身上重新闪耀。   纪昀深轻咳一声,肺部像是针扎一样的疼,可他看见了戚常念便又觉得不那么疼了。   他张了张嘴,脸色惨白得像鬼一样,轻笑道:“你没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还带着一丝雀跃,更透着松了一口气的欢喜和自在。听他的声音都好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戚常念抿了抿唇,恶毒道:“你不死我如何能瞑目。”   纪昀深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吃力,“你回来了就好。”   他一副放弃挣扎的情圣做派让戚常念狠狠地皱了皱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落得这副田地了,还在她面前演什么你若安好,他便安心的苦大情深戏码。   她道:“今日不管你是真的悔恨也好还是装出来的也罢,纪昀深,你所拥有的一切在这一刻便都结束了。”   他还是那样,坐在龙椅上,温柔地望着她浅笑。   戚常念没心思再和他演戏,一挥手,戚家军便要再上。   明珠和明潇二人带着身后的死士就要以死相搏,纪昀深却开口了,“退下。”   明珠紧紧握着手中早已染血残缺的剑,声音里都带着血腥味,苦苦挣扎道:“奴婢誓死保卫陛下,绝不后退。”   纪昀深看了一眼她,又喊了一声,“退下。”   明珠心有不甘,回头看向纪昀深,面露苦色,“陛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愁,自己都浑身是伤快要站不稳了,却还是不愿意退下。   最后还是纪昀深自己从金銮座上缓缓走下来,然后按住她的手将那把剑取下。   明珠死死握着不愿松手,二人挣扎对视。   戚常念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这二人主仆情深的模样,如今胜卷在握,倒也不去打搅他们这最后一场落幕之戏。   明珠看着纪昀深的眼睛,她跟了主子多年,不会不知道主子的心思,若他真的有心反抗,这场战争不会输的那么快,那么蹊跷。   可她还是不愿意松手,她的主子是天子,是帝王,是坐在龙椅上最尊贵的人,一旦她放下手里的武器,那么他们就真的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可她看向纪昀深的眼睛,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温柔也太坚定了。   明珠眼角的泪水没有忍住,最后落在了两个人握着剑的手上。   纪昀深轻声道:“明珠,我累了。放弃吧。”明珠终于绷不住,大哭了出来。   手中的剑也“哐啷”一声落地。   至此宣告这场帝后之战彻底结束。   中秋之夜,团圆之夜,血流成河的皇宫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改朝换代了。   宫里的奴才宫女都在努力地清扫着地上的尸体和鲜血。当天明之时,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不会有人知道这些死去的人到底是谁。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尸体终将扔向何处。帝王之争,尸骨无数。冤魂残尸亦是无数。   太阳升起的时候,戚常念已经换上了龙袍了,她站在高高在上的太和殿内的龙椅前。没有人知道昨夜的这里到底有多少尸体和鲜血。   但眼前所有的朝臣都会向她跪拜,并且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最新评论:   【今天的呢】   【终于看到一篇女主反击自己称帝的火葬场文了】   【什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他铺路,那还做什么皇帝】   -完- 第50章 、影子   ◎朝廷改朝换代,戚常念一跃站在了群臣之上。当她坐上那张龙椅俯◎   朝廷改朝换代,戚常念一跃站在了群臣之上。当她坐上那张龙椅俯瞰众生之时,并不是所有的朝臣都臣服于她。   可她的铁血手腕不比纪昀深差。   不是所有人都敢站出来说话反抗。尤其是这皇城已经换上了戚家的人。   但有一个人站出来了——礼部尚书刘徐。   他最是会用那些礼教的条条框框压迫人,瞧着一身儒雅气,端方如玉地站出来,行为举止上没有任何不恭敬,可说出的话却是句句戳戚常念的痛点。   “臣以为皇后娘娘身为女子当以相夫教子为荣,绝非是这般搅弄风云,贪恋权势之辈,尤其是不该屠杀百姓,弄得皇城血流成河。娘娘这样,可对得起你戚家的列祖列宗?”   大殿之内,静得能听见人的心跳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看这前朝旧臣和新帝之间的博弈。   “我戚家的列祖列宗啊?”戚常念莞尔一笑,他们是不是忘记了,她戚家的人都死绝了,就死在这个王朝的手里。   如果让她戚家的列祖列宗知道她有今日,恐怕会放烟花爆竹给她庆贺吧。   她浅笑地看着刘徐,轻声道:“你这么惦记他们,不如你下去陪他们好了。”   她一抬眸,眼底就带着冰霜,“来人。”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侍卫带着佩刀出现,站在刘徐身后。   戚常念微微一笑,“礼部尚书刘徐感念戚家过往恩德,朕心甚慰,特此赐刘徐戚氏姓,白绫三尺为戚家尽忠尽孝!”   侍卫闻声将人围住,群臣震惊。竟还有这样荒唐的理由,借口将人捧杀,架在最高处,最后以光荣殉葬的名义将人赐死。   偏偏如此一来,又难以说戚常念有错。刘徐恭敬于她,她亦礼待刘徐甚至赐帝王姓,哪怕死也让他死得体面,死得尊贵了。   侍卫就要上前将刘徐架走,他斥了一声,“我自己会走。”   他抬眸看着高台上的戚常念,眼神平静,二人四目相对,戚常念似笑非笑,刘徐谦和淡漠,最后,刘徐出乎意料地一撩官服,然后双膝跪地叩首,高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戚常念并未出声,她就看着刘徐站起来然后被人带走,往后这个世界上便不会再有这个人了。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遗憾的。   她只是在他跪下的那一刻,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原来身为帝王,权势在手时的滋味是那么的美妙。   刘徐刚走,贺奇便连夜从河东赶回来,二人在宫门口擦肩而过。   当他一身盔甲,风尘仆仆地走进大殿时一切都已经翻天覆地了。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   他们好奇这个手握八卫亲军,掌握天下至高兵权,曾是太上皇纪昀深最看重的亲信到底会不会反。   戚常念也皱了皱眉,贺奇会这么快赶回来是她没想到的。她还以为河东水患加上疫情起码能再拖住他两三个月。更何况,他欠自己一份人情,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戚常念安心。   贺奇走到大殿中央,他身姿挺拔地立在大殿里,并未跪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   戚常念也面容冷漠地看着。   时间在沉默过一分一秒地度过,空气都变得黏腻稀薄了,眼瞧着旁边的侍卫都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紧紧握着。   贺奇又上前了一步,“哗”的一声响,大殿里银光闪闪,直指贺奇。   戚常念一挥手,侍卫缓缓将剑收起来,只见他忽然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言一出,群臣不敢再有异议。   戚常念冷眼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她才真的坐稳了这个皇位。   她一甩袖坐在金銮座上,声音淡漠得不像她自己,道:“平身。”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地,声音响彻云霄。   戚家登顶,皇朝固若金汤。   *   而承干殿里,从前被锁链捆着的人也换成了纪昀深。   那个说着中立,不插手帝后之争的人也出现在了大殿中。   他看着身体衰竭的纪昀深,声音略显喑哑,“若你想,这场战争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推她上位,是不是?”   纪昀深躺在床榻上,他的身子自落水后愁思忧结,越发不好了。连往日精致的容颜此刻都有些颓靡,就像是枯萎的花一样。   他重咳了两声,道:“她不会对你动手,如此已是最好的结局。”   纪成舒看着他,垂眸,“皇兄,值得吗?你所做的一切她又可曾知道?你以为你落到她手里会有什么好下场?她只会恨你!只会折磨你!”   纪昀深捂着唇,哑声道:“这是我欠她的。也是你欠她的。”   纪成舒忽然拽住他胸前的衣衫,怒吼道:“我不欠她!先帝遗旨,戚家本就是要亡的,就算是我动手的又如何!我只是让他们都死得痛快些,不用再负隅顽抗了。”   纪昀深的身子像是破败的灯笼任由着他摇晃,等到他将情绪都发泄完了,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已让明珠明潇带领其余的死士归顺于她,贺奇也会臣服她,所以你不用再妄想那个位置了。”   纪成舒咬了咬牙,突然松开手,纪昀深重重地砸在床头,浑身都疼得难受。   他看着纪昀深皱眉的模样,忽然笑得恶劣又可恨,“你一直在防着我。”   纪昀深垂眸,长长的眼睫在他的下眼睑打下一片浓浓的阴影,他没有出声。   可纪成舒却什么都明白了,他不死心地问:“贺奇一直是你的人是吧?那日茶楼我与她谈话你也知道是不是?如果当日我选择与她为伍,你会怎么做?若我选择对抗她又如何?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杀了你们所有人你又能怎么样?”   纪昀深只说了一句话:“若你出手,贺奇便会归京,杀。”   一个字便说尽了纪昀深所有的心思。   纪成舒笑了,“留下十六卫军中的八卫对付我手里的这几千禁卫军,皇兄,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纪昀深没有出声。   他用贺奇牵扯住纪成舒,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所以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插手这场纷争才是最好的。   他以鲜血送戚常念登基,而今五姓六族,戚家、郑家、崔家、刘家皆已不成气候。至于张家,如今有利可借用,来日若有反心,杀张潮生祭旗,十六卫军随时可以踏破河东。   这便是他送给戚常念的礼物。   也是他对戚常念的补偿。   纪成舒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疯狂,“皇兄,小时候你救我一命,所以我对你忠心耿耿,哪怕这个位置本该是我的,我也愿意为你而退让。可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纪昀深抬眸,这是他自囚禁以来第一次直视纪成舒的眼睛,晶莹透亮却淬着毒,他轻笑一声,“救你?你忘记了,我本就是父皇为你培养的傀儡。”   纪成舒凝眸,“你一直知道。”   纪昀深勾唇,“影子互换,成舒,是你太相信我了。就如同当年你父亲太相信先帝一样。”   ◎最新评论:   【皇室的人心真脏】   【太少了不都看?】   【这是在给男主洗白吗哈哈哈哈哈】   【迷糊了】   【绝】   -完- 第51章 、你回来……   ◎影子互换在皇家不是什么秘辛。   寻常皇室子弟也会培◎   影子互换在皇家不是什么秘辛。   寻常皇室子弟也会培养影子以防万一,甚至是时常让影子替自己行危险事,护自己周全。   可影子互换却并非那么简单了。   因为互换便代表着有一个人终将被取代。旁人的影子只是护自己安全的棋子,可互换的影子却是会真的取代自己地位的人。   故而这些年皇室里虽有影子,但互换的案例一直不多,唯一的一例便是靖王和先帝。   先帝与靖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年培养影子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先帝的影子竟然会是自己的亲弟弟。   那些年夺嫡之战,靖王曾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人人都觉得最后的皇位必是他的囊中之物,可谁也没想到他最后竟是让先帝登了基。   而登基之前,靖王站得有多高就吸引了多少火力,他成了挡在先帝面前的靶子,下毒暗杀背叛陷害,哪一样不曾亲历,甚至还曾因为与其他皇子相争被害得瘸了一条腿,这些年虽也享尽荣华富贵,可是那条腿却是直不起来了。   而纪昀深和纪成舒……也曾是一对影子。   区别是……纪昀深从影子一步步真的走成了主子,自己踩着血路最后登基。   纪成舒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静坐。   他静静地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戚常念并未对他下手,就连李德善也在门口守着,纪昀深扯了扯嘴角,她还是更心软三分。   *   坐稳了皇位,戚常念的住处便搬到了承干殿,这往日自己不可触摸的一切,如今竟真的全成自己的了。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中觉得不真实,可眼前沉甸甸的奏折却是实实在在地摆在这里的。   春草也换上了女官的服饰,瞧着便一身高冷气,比起寻常要挺拔多了。她举着奏折,道:“陛下还是快些处理政事吧。”   戚常念:“……我才刚当上皇帝不久,就要批折子……好烦哦。”   春草苦口婆心劝道:“陛下身为皇帝切不可这般任性。”   戚常念小声嘀咕,“真是不解风情。”她不耐烦地挥手,“放那儿吧放那儿吧。我知道了。”   春草将折子摆放在桌边,然后立在一旁,戚常念七扭八扭地歪坐在椅子里,纳闷道:“你怎么还不走?”   春草微笑:“陛下今日便要将这些折子批完。”   戚常念大惊抬眸,“今天?”   春草乖巧点头。   戚常念瞬间咸鱼躺瘫在椅子上,春草又道:“陛下要注意仪态。”   戚常念瘪嘴,“你好烦哦。”自从换上这身官服,就一直管着她,啊……   春草又是微笑,乖巧道:“这是奴婢的职责。”   戚常念:“……”她刚想继续吐槽,就见春草一屁股坐到她椅子上,和她肩并肩地咸鱼躺,然后道:“娘娘,做官好爽可是好累哦。”   今天李公公还教了她一天的规矩,让她以后督促陛下勤勉执政呢。   戚常念也躺着笑道:“是吧是吧。那咱们以后别为难自己了。”   春草冲她笑着点头。   戚常念看着这一大堆折子,“那它们怎么办呢?”   春草没心没肺道:“陛下,你努力,奴婢先去睡一会儿。”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随意行了个礼就溜了。   戚常念额角黑线,没办法只好靠在椅子上看折子,字少的先批,字多的不看,字好看的给赏,字丑的让练字。   就这样胡乱折腾到了大半夜,总算是把一堆折子都看完了。   她从奏折堆里爬起来,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从前纪昀深都是在晚上来找自己了。换她折腾完这堆东西连地方都不想挪了。   想起纪昀深,戚常念脑子清醒了一瞬,勉强站起身扭了扭脖子,最后去了他所在的房间。   她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戚常念皱了皱眉,走进去看见那个端坐在床榻上的人,冷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黑暗中,这一幕似曾相识。   一站一坐,地位互换。   闻声,纪昀深抬起头来看着她,他浅浅地弯了唇角,欣慰道:“你穿这一身很好看。”龙袍在她身上竟然显得这般妥帖乖巧,把她的一身英气全都衬托出来了。   戚常念抿了抿唇,对他的赞扬不可置否。   她看着这一切觉得有些讽刺。尤其是纪昀深手脚的锁链和她当初的那根一模一样。   她扬了扬唇,嘲讽道:“纪昀深,铁链的滋味感觉如何?”   她以为自己能看到纪昀深哀求的神色,可他却只是晃了晃手上的链子,随后伸出手,唤了一声“念念”。   戚常念笑看着他,从少年夫妻互相扶持再到登顶宝座互相残杀,再到如今彼此囚禁,她与纪昀深的这大半辈子看起来竟然这般跌宕起伏又这般的可笑讽刺。   “你猜我为什么不杀你?”   纪昀深望着她,眼眸深深,半点没有被囚困的自觉,他望着戚常念的眼里都带着欢喜和自在,像是卸下重担之后的轻松和自由。   他眉眼舒展开来,浅笑安然,看着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死死地卡着人的弱点,“因为你还控制不住贺奇。”   她轻笑一声,“你倒是看得明白。猛然伸手捏着纪昀深的下巴,“那你想没想过,我留你一条命便足矣,至于其他的……”她缓缓摸上纪昀深的手腕,忽然用力抓住,笑得有些恶劣,“我也挑断你的手脚如何?”   纪昀深望着他,眼神像条流浪狗终于有家了一般的痴迷,他扯了扯唇角,道:“念念。”   “别一天天这样叫我。”戚常念突然一松手,纪昀深直接被推得摔倒在床上,她皱了皱眉,他如今身子怎么这般差了。   纪昀深趴在床榻上,良久才回神,他缓缓直起身,回眸望着戚常念,那眼神竟是比深闺怨妇还要幽怨,看得戚常念心里堵犯嘀咕。   他哑声道:“那我唤你什么,姐姐。”   戚常念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就忘了,这人从前还未显露自己的能耐到时候最是擅长装柔弱扮可怜。   她瞧着便心烦,明知道他都是装的,可她还是见不得别人可怜兮兮地在自己眼前掉珍珠,尤其是过往的那十数年,她保护他已经成了习惯。   戚常念手指握成拳,她转身冷道:“纪昀深,我不杀你。可往后我也不会再见你。你就被锁在这承干殿里孤老一辈子吧。”   话落,她便大步离开,可纪昀深却突然从床榻上跑了下来,他飞快地奔向戚常念的背影,喊着别走,可是铁链的长度有限,眼看着他就要追上了,却被铁链直直地拽住“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那一声响在了黑夜里也响进了戚常念的耳朵里,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摔得有多疼,肯定红了一大片。   戚常念脚步微顿,纪昀深看见了她停下来的步子,伸长着手臂想要拽住她,可是怎么拽都差了那么一点儿,他哀求道:“姐姐,你别走,别走……”   戚常念没有回头,她看着那扇大开着的门,踏出去之后她便不会再回来。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真正的路人。   纪昀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成为囚徒,而她会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呼风唤雨,荣华富贵。   他们之间的命运彻底互换了。   这让她想起皇室中存在的一个秘密,那便是饲养影子。   她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有多少影子最后反噬主人的,能成功的少之又少没有人站在了高处之后还愿意把一切的权势、荣华富贵都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去,亲兄弟也不行。   所以,在她看来,影子互换不过是一种把身家性命都放在别人身上的赌博之举,赌的是人性,更是贪欲。   她从来不信。   戚常念淡声道:“你好自为之。”   话落,她便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迈着步子跨出大门,纪昀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画面就像是一帧帧定格一样,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戚常念是怎么毫不留恋地离开的,然后又看着那扇大门彻底关闭,将最后一点光亮都隔绝在了门外。   他想发出怒吼,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   喉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样,疼痛难忍。   他伸长胳膊,勉强发出声音,“不……”   他嘶哑着声音,额角青筋暴起,眼眶不知何时通红湿润,浑身颤抖,“姐姐,你不能这么对我……”   “姐姐,你回来……”   房间里,弥漫着他一个人的哭声和悲伤。   他把人捧向最高处,可人却把他抛弃在了最黑暗的地方。   地板的冰冷让他整个人都发凉。   他绝望地看着那扇禁闭的大门,呼唤着不会回来的人。   “姐姐……”   ◎最新评论:   【唉~这就是报应吧】   -完- 第52章 、苦肉计   ◎离了承干殿,戚常念一个人走在这官道上。白月光洒在她身上,显◎   离了承干殿,戚常念一个人走在这官道上。白月光洒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柔和。   她往前走着,眉眼低垂,往日热闹的宫城如今已经冷落了下来。   她比不得纪昀深心狠,说杀就杀,可她也不想轻易放过他。囚禁于此,往后就当他不存在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中秋已过,天气越渐寒凉,戚常念一个人悠哉闲适地走着,抬眸竟然看见了一个人。   他站在月洞门外,体材纤长,面容如玉。戚常念脚步微顿,然后朝着他走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张潮生轻笑一下,先是想行礼却被她拦住了,戚常念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他收回手,他非文臣亦非武将,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太医,非召不得入宫。其他人都能亲眼目睹她登基,恭贺她千秋万载,唯有自己,只能是在太医院听着别人那儿传来的消息在心底里为她祈祷为她祝贺。终究是按捺不住,深夜入宫来见她。   张潮生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从嚣张不可一世的戚家女到中宫皇后,再从几近被废身体残疾到眼前的君临天下。   她这一生跌宕起伏,充满了传奇,若是叫后人知晓,恐怕也会惊叹得说不出话吧。   戚常念见他一直望着自己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张潮生回神,缓缓摇头,两个人并肩走在官道上背影悠长,他看着她的侧脸问:“如今朝中一切渐稳,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闻言,戚常念想了想答道:“嗯……把戚家军重新建起来吧。”   毕竟是她父母一生的心血,她既然有如今这个位置,也该为戚家平反。更何况,贺奇眼下服她,可到底不是她的人,他手里掌握着兵权,于她而言,不安全。   思及此,戚常念的思绪忽然一动,她扯了扯嘴角,啧,原来这便是过河拆桥啊,从前总觉得是纪昀深无情,如今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才发现原来是这个位置会把人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该说自己无情还是也变得这般精于算计,可于她而言,手里握着禁卫军的纪成舒,掌八卫军的贺奇,还有眼前有河东张氏作为倚仗的张潮生都让她心生忌惮。   即便他们眼下不曾起反心,可他们拥有这个实力便是有罪。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尤其是这帝王宝座之前,谁人不心动。   戚常念的眼神不由得冷了冷。   张潮生没有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抿了抿唇,眼见着前殿便要到了,他鼓起勇气张了张嘴,问:“那……后宫呢?”   戚常念蹙眉,后宫?“你是说纪昀深的那些嫔妃?我已经叫人将他们都打发了,愿意留在宫里的便养着,不愿意的都送出宫去,婚嫁随意。”   张潮生:“……你想得真周到。”   戚常念扬唇,“倒也没必要为难这些女人。不过……”她想起另一个人,寿康宫那个老太婆,呵。   想起她登基之日便叫春草带人去寿康宫给那老太婆赐药了,也是一碗绝子汤。   倒也没别的意思,那老太婆这个年纪了也不可能再生孩子,也没人敢跟她生,她无非就是要把她当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报复回去,她就是要恶心她,谁让她掐灭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幻想。   戚常念站在自己的宫门口,看着张潮生,微微一笑,“你回去吧。夜凉,路上小心。”   张潮生点头,看着她进去,背影消失在眼前,在大殿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春草见她回来,立马上前伺候,替她宽衣,又问道:“陛下,你怎么和张太医一起回来了。”   戚常念摊开双臂,任由她脱衣,眼眸微眯,道:“你为何不问他无召何以入宫?怎么?宫门口都没人拦他吗?”   春草一怔,愣在原地,然后立马跪在地上,“奴婢失职。”   戚常念坐在床榻上,道:“算了,你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宫里的人都换成自己人。至于张家,能不用则不用吧。”   “是。”春草应声,伺候着她睡觉给她盖上被子之后吹灭了蜡烛,轻轻关上门。   她站在门口久久不动,明潇见状,过来查看,“你怎么了?”   春草摇头,看了眼门里,总觉得娘娘还是不一样了。   躺在床榻上安睡的戚常念闭着眼回想起张潮生在官道上问的那几句话。   “如今朝中一切渐稳,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那……后宫呢?”   她约莫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是他不可能是这个人。   她为帝王,那后宫之中便只能有于她有益的人,但那个位置更要有她能控制住的人。   张家,不可能。   原是一觉好睡,第二天戚常念欢欢喜喜地去上朝,朝中大小事务她原先也不是没管过,如今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不过,看着底下缺了一个人的位置,戚常念蹙了蹙眉,自她登基,纪成舒已经多日未来上朝。   这番姿态,算是什么?无声的抗议吗?   戚常念冷笑一声。   朝臣还在谈论大事,尤其是重建边防的问题,昔年戚家军一直镇守边关,如今戚家不再,这些年一直是分散了四卫军的势力各自镇守,可这还不够,四卫军有不少士兵并不熟悉边防情况,尤其是各地的风土人情,真出事了根本没办法因地制宜。   故而有人请奏,重建戚家军。   谁都知晓,新帝登基,这一步是必然的。可贺奇站在武将之首,他不点头,竟没有几个人敢赞同。   戚常念扯了扯唇角,并未动怒,只道容后再议。   还不等下朝就见李德善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然后失态地冲着戚常念耳语,“陛下……先皇……先皇他……”   戚常念拧眉,“他怎么了?”   李德善扶住了自己歪歪斜斜的帽子,面色慌张道:“他……自尽了!”   “什么!”这下戚常念也惊了,她猛地站起身就跑,直接留下一群大臣面面相觑。   等她到锁住纪昀深的房间时,他已经睡着了,躺在床榻上面容安稳,手腕脚腕上的锁链也被取下来了,地下一片血迹还未干涸。   戚常念掀开被子,看见他手腕上两道深深地伤口,冷声问:“怎么回事!”   地下跪着一个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宫女瑟瑟发抖道:“奴婢……奴婢早上来送吃食他便这样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陛下饶命!”   戚常念面容冷峻,她看着这个昏睡着的人,真是耍得一手好苦肉计,她抿住唇,紧咬着后槽牙,心底百感交集。   ◎最新评论:   【希望今天早一点】   【女主一定不要心软啊】   -完- 第53章 、绿茶   ◎承干殿里,戚常念一个人守着纪昀深。   夜幕上来,她◎   承干殿里,戚常念一个人守着纪昀深。   夜幕上来,她便趴在床边睡觉。   睡梦中,他们还不曾离心,那时还在太子府,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纪昀深在屋内下棋,戚常念在窗外练剑。   她挥舞着手中的利器,眉眼坚毅,而他面容温柔沉静地看着眼前的棋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   如此岁月静好。   可那些都不会回来了。   戚常念察觉异样的时候,纪昀深已经醒了。他手腕上的伤痕很深,太医说是他自己狠心用锁链坚硬的部分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腕磨破了,甚至是磨断了里面的经脉,其痛可想而知。   她一抬眸就看见他伸出颤抖的手在抚摸自己的长发。   戚常念抿了抿唇,并不知晓这一刻的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两个人相顾无言,房间里一室静谧。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静静地看着过彼此了。   戚常念看见他干得起皮的唇角,问了一句,“要喝水吗?”   她刚起身要去端水,纪昀深就拽住了他的衣袖,扯动了手腕上的伤口,耳边传来一道痛苦的呻/吟。   她赶忙回头,“你没事吧?”   戚常念握着他的手腕,咬了咬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你自残我便会放过你吗?”   纪昀深看着她站在自己眼前,还有心情训斥自己,一瞬间竟是眉眼舒缓地笑了。   戚常念见他还笑,更是不喜,心底顿觉自己被人耍了一样,她直接甩开他的手,不顾他的伤口,起身便要离开。   又听他“啊”的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焦急地唤道:“姐姐,你别走。”   戚常念顿住脚步,一回头便看他捂着自己的手,上面的血迹已经浸湿了纱布透了出来,她狠狠地皱了皱眉,拿起一旁的药膏和纱布便开始动作熟练地为他包扎。   她低头,眸光认真地替他揭开上面染血的布,纪昀深时不时皱一下眉,可是看见她又觉得心情很好,唇角的笑都要抑制不住了。   戚常念翻了个白眼,这股灼热的视线她想感受不到都不行,她抬眸,不客气道:“你一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蘸着药膏狠狠地往伤口上一摁,纪昀深立马疼得手抽筋,身子都在颤抖。   “姐姐……疼……”他委屈巴巴道。   戚常念冷哼一声,“怎么,敢割还有胆子喊疼?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啊。这点痛都受不住,怎么死啊。”   纪昀深看见她真的生气了,眨巴着眼睛垂着头不说话,像极了一条被人抛弃了的流浪小狗。   戚常念看见他这模样就想起了他们从前相处的日子,不由得心一软,言语冷酷地训斥道:“不想死就给我好好活着。别一天天给我找事儿。”   纪昀深看着她给自己包扎的手,眼眸低垂,许久未说话。房间里都静了下来,烛光摇曳,墙壁上映衬出两个人双手相连的身影。   良久,他才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见我了。所以,我想尝一尝你曾受过的苦。”   闻言,戚常念包扎的手一顿,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包扎。   纪昀深割破自己的手腕脚腕,无非就是想知道当初自己对戚常念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苦。可如今他尝到了,手脚尽断的滋味便是即便你爱的人在身旁你也没有能力再抱住她了。   但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叫纪昀深拿捏不准她的心思。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戚常念,声音委屈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不求你原谅,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里夜晚很黑,很冷,我很害怕。姐姐,你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眼看着手上的纱布打下了最后一个结,戚常念看着他包扎好的手腕,眼神空洞了一瞬。   若说纪昀深所做的一切她完全不知晓,那不可能。   贺奇掌八卫军,天下兵权他占一半,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当日她占领了皇城,贺奇若想反,她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镇压住他。   可他没有反。   他不仅没有反,还回来替她坐镇。这样的情义并不是她一个人情就能办到的。   无非是他身后还有人,这个人是谁不得而知。   她不觉得自己的帝王是纪昀深让的,毕竟若她没有称帝的心思和手腕,这个位置她坐不上去。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能坐上这个位置确实有纪昀深的筹谋在里面。   她恍惚间再看眼下的朝局,纪成舒和贺奇相互制衡,未来至少十年内难以打破。   五姓高门如今只剩下张家,而张家的嫡长子还被扣在京城。   回想起往日种种,她想,纪昀深应该早就知道了张潮生是河东张氏的人,留下他甚至纵容他与自己接近,何尝没有刻意放纵,让他成为自己助力的意思。   更何况,她所上位的王朝,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大臣,就连世家也被按住了命根子。可昔日的先帝有,过去的纪昀深有,唯有她没有。   她这一路走来的朝堂,比当年的他们要容易许多。   “姐姐……”见她不理自己,纪昀深慌了一瞬,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戚常念抬眸,眼神有些无语,她忍不住吐槽道:“你能不能别装可怜?”   看他杀戚家灭郑家时的威风,谁会相信他是那个从废太子登基的明惠帝。   纪昀深扁了扁嘴,更委屈了,“我本来就很可怜……”   戚常念懒得搭理他,刚一站起身,纪昀深立马拽住她的衣袖顺势抱住她的腰,情绪激动道:“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我以后不这样了,念念,你别走好不好!你别走!”   戚常念看着手里的药膏和纱布,额角黑线一瞬,无奈道:“我放个东西。”   “不行,你别走,你不要放了!”纪昀深就是不撒手,戚常念无可奈何地推开他,可他如今身子柔弱得像是扶风细柳,一推就倒了。   纪昀深趴在床榻上,良久不能起来。   戚常念以为是又伤到了他哪里,赶忙去查看,却见他背着自己,泪珠一颗颗地掉在了被子上。   她顿时手足无措,一刹那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也是,纪昀深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个弱不禁风的文弱公子,常常是这也做不得那也害怕,被人欺负了还要她去讨回公道。   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地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尴尬道:“你别哭了。”   纪昀深不听她的,继续掉眼泪。   戚常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没办法地妥协,“好了好了,不走不走,这下总行了吧?”   纪昀深抬眸,眼眶湿红一片地看着她,确认道:“你说的?”   戚常念不耐烦地点点头,“啊对对对,我说的,别哭了。”   她顺手替他擦了擦脸上都泪珠,动作有些粗暴,脸都给他擦红了一块,还顺带吐槽道:“看你这怂唧唧的哭包样,能不能硬气点。”   纪昀深一瘪嘴,戚常念立马求饶,“啊啊啊,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你不用硬气,就这样,就这样就很好,啊。别哭行不行?”   纪昀深眼睛红得像兔子一眼地瞪着她,戚常念被看得头皮发麻,“挺好,别哭了。”   她挠了挠头,这怎么皇位没了就开始和以前一样了呢?怎么,这皇位上还带硬汉功效?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无奈地哄着纪昀深,不由得暗骂了一句,自己就是活该!   她偷偷抽了一下自己的脸,让你见不得人哭,这下好了,人家拿这玩意儿拿捏你了吧。   戚常念坐在床边生闷气,她怎么就那么贱呢,哭就让他哭去呗,谁还没哭过了,有什么好心疼的。   “我冷……”他声音轻柔还带着一丝瑟缩的感觉,戚常念立马投降,“行了行了,给你盖被子,快睡吧。”   伤成这样,还这么多事,没死真是算你命大。   可她拿着被子往他身上一盖就要敷衍的时候,却被纪昀深一下抓住了手腕,他眼眸湿漉漉地看着她,“姐姐,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睡?”   “闭嘴。睡觉。”真是得寸进尺。戚常念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心机?这宫斗技巧那不比那些什么郑蓉儿郑欣儿强一百倍?   “我冷……”他又委屈地重复了一遍。   月光下,纪昀深唇角带笑,睡得无比香甜。   戚常念浑身僵硬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上的围帐,身上盖着被子,旁边还躺着一个毫无自觉的男人,紧紧地抱着她的胳膊,压得她手臂都发麻了。   呵,男人。   ◎最新评论:   【这一章还不如是,男主自尽被救回来,做的一场梦,更合理一些。如果是真的,我实在接受不了这种转变。】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要跑路了】   【家人们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要溜了】   【呃,这转变的我有点接受不过来】   【??为啥看的有点奇怪,好割裂】   【额,你全族都没了,还对他那么心软】   -完- 第54章 、咯血   ◎清晨,戚常念醒来的时候纪昀深还在熟睡,她看着他沉睡的面容,◎   清晨,戚常念醒来的时候纪昀深还在熟睡,她看着他沉睡的面容,缓缓起身,然后摘下了他手上的扳指。   她拿在手中细细磋磨了片刻,想起昨夜张潮生查看过纪昀深病情之后说的话,“陛下身上的外伤无碍,只是,微臣为陛下把脉之时,却感觉到陛下体内经脉凌乱,体虚难受,这……”   “这什么?”   “这、陛下恐怕是中毒了……”   “什么毒?”   “微臣也不知晓,瞧这脉象,像是经年累月入体的慢性毒药,而且他体内脉象诡异混乱,不像是普通的毒药,倒像是……蛊毒。”   她将扳指收进怀里,然后起身离开。   朝会散去,御书房里,张潮生已经在等着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小徒弟崔廉和。   张潮生先上前一步请安道:“陛下隆安。”   戚常念嗯了一声,越过他坐到椅子上。   他的视线追随着戚常念,缓缓起身,然后解释道:“微臣今日斗胆带小徒前来。”   崔廉和笑着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戚常念面无表情地摆手,崔廉和起身,偷瞄了一眼戚常念,在心底默默吐槽:这陛下果然还和当初做皇后时一样不近人情啊。   又听张潮生道:“他出身苗西崔氏,若论蛊毒,恐怕他比微臣更为精通。”   崔廉和瞬间扭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师父,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苗西崔家的人了?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啊。   怪不得今天一早就催着自己来陪他请脉,明明是有求于自己!   张潮生感受到了崔廉和的目光,但没有丝毫反应,自古医毒不分家,他收崔廉和为徒就是看中他背景特殊,在此事上可能比常人要懂得更多。   戚常念点点头,她看着张潮生,从怀里拿出了扳指,略微迟疑了一下,她问过李德善了,他身上与蛊有关的,恐怕也就是这件东西了。   她把扳指交给春草,春草便将此物递给了张潮生,张潮生细细端详过后又将它给了崔廉和。   未久,崔廉和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声问道:“陛下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啊?”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稍稍收敛了一点,他小声道:“陛下,我的意思是我认得这东西。”   戚常念面色冷淡,瞧着并未生气,但崔廉和素来有些怕她,顿时有些惶恐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见状,她抬了下下巴,沉声道:“继续。”   崔廉和便解释道:“此物乃是是我苗西崔氏一族的镇族之宝,名为‘蛊惑连心’,是由连心蛊的子母蛊熬制浸泡所制,其功效是可使人百毒不侵还能温养身体,延年益寿。”   他摸着自家进贡了好些年的宝贝,舍不得还回去,留恋道,“按理来说,应该还有一对镯子,是为母镯。”   戚常念抬眸扫了一眼春草,她便立马去梳妆台前找到了那对镯子,崔廉和一瞧便道:“就是它!”   他一眼便能认出来自家的宝贝,想当年这东西他想要他家祖宗还不肯给呢,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   他把两样东西都还给春草,笑嘻嘻道:“这两样东西可是宝贝,不过……”   话音至此,众人也知晓这后面的才是重要内容,不由得竖起耳朵倾听。   崔廉和的面色也沉重了几分,他正色道:“此物几十年前就被我祖父封禁了,不知道为何这东西会在陛下手中。”   “被封禁?”戚常念疑问了一句。   崔廉和点头郑重道:“是。祖父说此物虽可使人百毒不侵,却过于阴邪,常年佩戴会使人不孕,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听祖父说,当年苗西第一炼蛊师炼制此物时失手掉下了制坛,致使母蛊是食血而成,子蛊食尽其余残骸。所以此物药效到底如何,并无人知。只是自那以后,凡是此物出现的地方,再无蛊虫,它这百毒不侵的名声才传了出来,被世人奉为至宝。”   戚常念狠狠地蹙了蹙眉,“所以你并不知道它有毒?”   崔廉和摇头,“我只知道佩戴扳指的人没一个活过了三十岁,咯血之后很快就入土了,不过佩戴母镯倒是可以延年益寿,祖父说这叫阴阳平衡。”   他又摸了摸下巴,表情疑惑道:“忘记问祖父要是一个人镯子和扳指都给带了会怎么样,两相抵消?”   戚常念:“……”没心情听他插科打诨,冷声道:“你先下去吧。”   “是。”   崔廉和走后,张潮生和戚常念四目相对。   他安慰道:“陛下不必担心,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明惠帝。”   戚常念看着眼前的镯子和扳指,哑声道:“他昨天晚上吐血了。”   “什么?这么快。”张潮生讶然,立马起誓道,“臣定保他今冬无虞。”   戚常念想起他趴在床榻上哭泣时的模样,他以为背对着她擦干净她就看不见,可手腕上刚换的白布立马就染红了,怎么可能作假。   戚常念叹了口气道:“你尽力而为吧。”   “是。”   她拿起扳指和镯子,又走出了御书房。   张潮生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   *   承干殿里,戚常念来的时候纪昀深正在换新的纱布。   他一看见戚常念来了,便推开李德善,把手举到她面前,戚常念冷冷地看着他,可看着上面的伤害又不得不败下阵来,接过李德善手里的东西替他包扎。   李德善瞧着这二人的相处,颇有眼力见地带着其他宫人都退下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   纪昀深就那样看着戚常念,眼眸深深,一刻都舍不得眨。   戚常念包好之后看着手腕上的结,问了句,“你是怎么想的?”   纪昀深一脸疑惑,“什么怎么想的?”   戚常念从怀里掏出镯子和扳指,扔在被子上,玉和玉之间撞击发出清脆美妙的声音,她道:“这两样东西你清楚还是不清楚?”   纪昀深看见它们,眼神瞬间就变了,他拿起那只扳指缓缓给自己戴上,轻道:“知道。”   戚常念抓住他的手腕,质问道:“所以你又是故意的?”   纪昀深看着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带了些隐忍的坚强,低声问:“姐姐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装作不知道?等你死了好替你收尸是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既然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为什么还要一直戴着这个破扳指!”她气得直接将那扳指强行取下来,扔在地上,“哐啷”一声,就稀碎了。   纪昀深看着那块碎了的玉扳指,勉强扬唇,面色发白,唇瓣都在颤抖,他颤声道:“因为……承认自己从来都不被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啊……”   有些事情即便选择性遗忘了,到了该记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想起来。   就如同那块扳指一样。   那是先帝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那时,他刚被选为纪成舒的影子没多久,先帝把他抱在膝盖上,哄着他说道:“昀深啊,戴上他,往后你就是朕最出色的儿子,这江山就是你的了。”   呵。   谁敢相信呢,他的父皇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要他命的扳指。   可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扳指的来历,真以为是父皇肯定了他的象征。他时时刻刻都戴着,就连睡觉都舍不得摘。   等到他察觉身体出问题的时候,他已经是太子了。   他记得自己逼宫那一夜,先帝躺在床榻上,垂垂病危,看见他来,只是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有今天。”   他沉默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可先帝也不在意,他看见了他手上的扳指,死之前都笑得欣慰满意,他说:“我早就知道你这样的孽种不会心甘情愿地把皇位让给成舒的,不过没关系,我的儿啊,这江山注定不会是你的。哈哈哈哈哈——”   他死之前都是欢喜的,如愿以偿的。   他甚至比他还早就布置了人马安插在戚家军里,他想清理逆臣,可纪成舒却拿着他的无字诏书借刀杀人,把戚家上上下下都杀干净了。   他想开口否认都没有机会,因为太后身边的苏公公也是先帝的人,他抓住戚常念以此威胁,“先帝遗诏,新帝应当谨记革世家,兴百姓之理念,故而戚家和皇后只能留一个,陛下尽快决断吧。”   他想起自己给咸福宫那个假太监做选择时的场景了,可他却觉得自己比那个太监更可怜百倍千倍,明明逼宫的人是他,明明是他赢了,最后他却要落得这副田地,他被自己的父皇摆了一道。   他恨,他不甘心。   他恨所有人,更恨先帝。   他命人将先帝的遗体挫骨扬灰,可还是解不了心头之恨。   他最后选择留下了戚常念,可她恨他。   他知道是自己罪有应得,却还是会觉得这世道不公。   凭什么,凭什么要在他手握一切的时候毁掉他所有的幸福!凭什么让他所在意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太后最后赏了戚常念一碗绝子汤,苏公公和她二人再不敢出寿康宫。   可他呢。   他和戚常念呢。   他根本不敢去看她,更别提面对了。   戚家被灭的消息传来,戚常念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她直接带着身边的人杀进了承干殿要和他同归于尽,有一瞬间他想,这样也好,就再也不必烦恼了。   可是,他到底是没死。   戚常念被关回了长春宫,他以为能暂得清闲的时候,她一把大火将这一切烧为灰烬。   那时,他才知道她的性子到底有多刚强,他也预料到了往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   他从火场之中将人救出,见她屡次求死,最后失了神智断了她的经脉,将她囚困在了长春宫,与其说是他囚困她,不如说是她画地为牢,再也不愿见他。   而他也终究是留下了她这个人,却彻底割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情义。   他们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会想推举戚常念登基也是那时的事情。如果当初,先帝没有做得那么绝,或许他还会在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纪成舒,可是先帝毁了他的一切,他便也要毁了先帝期盼的一切。   这帝位,就算是给天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回到纪家的手中!   戚常念看着他又哭又笑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定然还瞒了她许多事情。   她心底一时间也难以言说,原以为自己恨着的人会活得比自己久,会被自己折磨而死,可突然得知他竟早已在死亡的路上狂奔,而且很快就要看到终点线了。   她竟一时觉得自己心底空落落的。   她垂眸道:“纪成舒,我劝你不要再自作聪明。你还能不能活过今冬还未可知。你最好是安分些。”   纪昀深却是直接扑进她怀里,闷声道:“姐姐,那你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对我好些吧……对我再好些……别离开我了……就算要离开我,能不能等我死了再走……”   ◎最新评论:   【这是替皇帝洗白啊?】   【撒花】   【先帝为啥要这样?有什么深仇大恨?】   【剪不断,理还乱唉,都惨】   【所以这算不算灭族之仇】   -完- 第55章 、没良心   ◎戚常念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把他哄睡之后单独留下了李德善。◎   戚常念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把他哄睡之后单独留下了李德善。   御书房里,夜晚静谧,除了门口几个小太监,就连春草都回去休息了。   李德善弓着腰站在戚常念面前,静候着她的问话,她摩挲着手里的镯子,良久才开口问:“你在先帝身边当过差,你说说他从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纪昀深之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她来盛京之前听说过一些先帝的传闻,但并不清楚内情,只是知晓先帝性情淡漠,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后来到了盛京,见过先帝,那些年接触下来也确实如此。而他和纪昀深之间,关系也确实不好,不,应该说他和他的三个儿子都不大亲近,三个皇子还比不上纪成舒那个侄子受宠。   闻言,李德善慌得跪在地上,嘴角半张,“这……”半天也没敢说话。   可戚常念也不着急,她摩挲着手里的镯子,那日是李德善亲口告诉他,这两件宝贝是先帝赏赐的,故而纪昀深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他没得选。   先帝不喜太子懦弱她能理解,但她不明白,先帝和纪昀深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怨,需要这般算计自己的亲儿子?   连命都要收走。   李德善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见陛下大有问不出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最后一磕头一叩首,咬着牙豁出去了,道:“其实先帝无嗣……”   “你说什么?”这话太过荒唐,先帝无嗣,那纪昀深他们是哪儿来的?难不成都是借种?戚常念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李德善面前,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李德善害怕地带着哭腔道:“先帝……先帝无嗣,先帝患有体虚之症,不能生育。故而……故而……”   “所以……纪昀深他们都不是先帝的儿子!”戚常念也被自己说出的这句话惊到了。她跌坐在地上,也有一瞬间的愣怔,没想到先帝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李德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他半哭腔道:“明惠帝手上的那枚扳指,先帝也曾戴过,幼时先帝与靖王互为影子,靖王在明,先帝在暗,这枚扳指是先帝的母后亲手送给靖王护身用的,没想到被靖王转送给了先帝,先帝将他穿戴起来带在脖子上,待老太后发现时一切都迟了。”   前人恩怨扑面而来,戚常念愕立当场,属实是不曾想到竟还有这么多隐情。   如果李德善所说为真。那么当年老太后想的应该是牺牲靖王保全先帝,可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他二人兄弟情深,竟是将自己的扳指送给了亲哥哥,最后阴差阳错让先帝成了无嗣之人。   他哭着道:“此物是太后寻来为靖王护身的,没成想这东西竟然还有这样的坏处。靖王得知此事之后也曾寻过解法,但苦寻未果,最后……”   最后靖王腿瘸,先帝无嗣短命,太后一个儿子都没保住。   戚常念也深感后背发凉,难怪靖王心甘情愿与先帝影子互换,原来是从一开始便亏欠了先帝。   而先帝呢……即便是后来身为天子,也不可能拥有子嗣,可后宫里的皇子公主却是一个接一个地出来,难怪众人都道先帝情薄,对靖王之子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如今看来……竟让人遍体生寒。   她挥了挥手,让李德善先出去,自己在房中静坐。   如此看来,先帝在当年一事中居然是受害者,戚常念无法想象,她依稀记得自己和纪昀深对付先帝之时,即便他缠绵病榻,垂垂危矣,也随时能将他们玩得团团转,若不是后来大军压境,哪里有她和纪昀深的后来。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阴谋诡计用尽的帝王败在了自己弟弟的一腔真情上,怎么想怎么讽刺。   但当年一事,还没有这么简单。   李德善离开御书房之后,直接回到了承干殿,跪在纪昀深床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回到自己房间上吊自尽了。   戚常念得知消息时是第二天早晨,她看着那具冰凉的尸体,最后让人妥善安葬了。   纪昀深看着她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包扎,直接抽出手,“你是在可怜他吗?”   戚常念抬眸,“与你何干。”   纪昀深笑了,冷嘲热讽道:“你还可怜他,姐姐,你实在是太天真了。他可是在先帝身边当过差的人,还活到了现在,你不会以为他给你讲了个故事你便知道所有的真相了吧?”   戚常念直接捏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按,纪昀深大叫一声,立马泄气委屈起来,“那我死了之后你也会这样魂不守舍地想着我吗?”   “你不还没死,和死人争什么!”   “那我不是就快死了嘛。”他说着,忽然气息不顺,猛咳两声,一口鲜血直接吐在了被子上,溅到了戚常念手上、衣服上,温热的液体让她都怔然了一瞬。   可方才还嚣张闹脾气的人却一瞬间害怕了起来,他擦干净戚常念手上的血,含着血哑声道:“对不起,弄脏了。”   戚常念回神,立马叫太医来给他查看,却被他按住了手,他喉间艰涩道:“姐姐,你忘了先帝也是这么走的,无药可救。”   戚常念愣在原地,看着他自己给自己擦干净血迹,然后叫来人换衣裳,从头到尾,他都很冷静,很平静,仿佛他早已演练过无数次并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宫人们把脏了的衣衫被子都换下,然后端来温热止痛的药给纪昀深服下,他喝完药后便有些昏昏沉沉的,开始困倦。   戚常念想等他睡下便离开,却见他强撑着不肯睡,他小声祈求道:“姐姐能陪我睡吗?”   她看着他想走,但最后还是留下了。   方才那滩血迹还鲜红地映衬在她眼前,她缓缓躺下身,纪昀深抱住她的胳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他缓缓道:“我知道你可怜他,可是他说出了这些事,即便不自尽,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样的皇宫秘辛本该烂在肚子里,可他却让当年的事重见了天日。   而且牵扯到的还不止他一个人,靖王、纪成舒,还有当年的郑家,还有那些早已嫁出去的公主,没有人会允许别人说自己不是皇室正统,更不会允许几十年后再有人来告诉她们这一切都是假的。   哪怕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戚常念问他:“所以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是不是?”   纪昀深闭着眼,声音略哑,“当年我接手宫城本想血洗先帝的人,他用这个秘密向我换取活路,我答应了。”   但他同时也告诉李德善,除他之外,他不得再说给第二个人知道。   否则那便是他的死期。   这样的死亡已是他最好的结局了,还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离开。   戚常念也闭上眼,“当年的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纪昀深沉吟了一会儿,道:“靖王因为愧疚,不曾挣扎便心甘情愿地将唾手可得的帝位让给先帝,但……”   “当年靖王不是先帝的影子,而是……先帝是靖王的影子。”   他回忆起自己在登基之后在承干殿里偶然找到的一件物品,那是一道密旨,是先祖留给先帝的诏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纪青河为主,纪青嵩为影。   而纪青河是靖王的名字,纪青嵩是先帝的名字。   可这道密旨却没有任何人见过。   所有人都只知道密室之后,靖王便成了先帝的影子。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纪昀深扯了扯嘴角,不怀好意地笑道:“定是先帝骗了靖王。”   可能是一颗糖,也可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对自己的父皇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而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靖王府里的纪青河望着天上的弦月,忽忆起当年的事情。   那年他与皇兄兄弟情深,挑选影子之后,皇兄便面容沉郁,闷闷不乐,他以为是皇兄不愿意当自己的影子,虽有一丝难过,可一想到皇兄平日里对他那么好,他便自作主张道:“那皇兄,我来当你的影子吧。”   但皇兄说:“这……怎么可以……”他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辅佐你,可你知道我这身子向来差劲,论谋略还可,论武艺我是半点不及你。”   靖王说:“没关系,皇兄,你是我亲兄弟,你当皇帝和我当不都一样!而且我身体那么好,肯定比你更能扛。”边说着他便把自己的护身扳指送给了先帝,他乐呵呵地道,“皇兄,以后我可就靠你了,我嘛做个闲散王爷就行了!”   他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走在前面,却不曾见先后面的帝捏着那枚扳指,眼底带着讽刺和冷意。   靖王看着天上月,地上霜,淡声道:“皇兄,当年你说以后一定会把皇位还给我,如今也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承干殿里,戚常念睁开眼扭头看他,“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纪昀深扁了扁嘴,“没有了。”   戚常念冷哼一声,纪昀深便立马抱紧她,生怕她离开,他道:“他们那些人的恩恩怨怨有什么好知道的,我都快死了你还凶我,戚常念,你是不是没有心!”   戚常念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我没有心,那早在你灭戚家之时我就一剑捅死你了。”   “你没捅吗?”说到这些,纪昀深也委屈地不行,他掀开自己的衣裳,上面确实有一道疤痕,戚常念翻个身假装看不见。   纪昀深抱紧她的腰,不许她远离自己一寸,“你就是没良心。”   “闭嘴。”   “哼。”   他抱紧这个人,源源不断地汲取她身上的暖意,两个人静静地躺着。   戚常念都熟睡了,纪昀深看着她的面容哑声道:“姐姐,你对我好一点吧,我会帮你扫除一切障碍的。”   ◎最新评论:   【晋王和纪成舒要反了哦?女主不会被赶下皇位哦】   【加油】   【反转反转啊】   -完- 第56章 、初雪落   ◎朝野之中暂且安稳,按理来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也是如此,◎   朝野之中暂且安稳,按理来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也是如此,可戚常念自登基第一日处置了礼部尚书,让人瞧见了她也不是好拿捏的人之外,便没有再做过其他什么出格的事情。   如此,虽有些出人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新帝登基,平稳过渡,百官也是乐见其成的。   承干殿里,纪昀深服了药睡下了,他如今睡的时间不长,因为这毒是长年累月留下来的,故而早已深入到五脏六腑之内。   从咯血之后爆发,体内的器官便是渐渐腐烂直到整个身体都溃烂流脓,然后死不瞑目。她隐约记得,当日先帝病重也是如此。   戚常念给他盖好被子之后便回去批折子了。   听戚远山说近来城中兵马调动不少,恐有人生出异心,她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奏折,眉目冷峻,这些人大抵是觉得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便可以任人欺负了。   她冷笑一声,翻过一本又一本的折子,直到深夜才回到承干殿。   纪昀深已经醒了过来,他如今越发像是孩子了,仗着自己病了快死了越发地脾气大了。   这不,醒来没看见戚常念便饭也不吃药也不喝。一个人冷眉冷脸地坐在床榻上,不许任何人靠近。   春草见戚常念来了,这才松了口气。虽说如今纪昀深是阶下囚,可谁都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倒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作贱的。春草放下手里的药,带着宫人退下。   戚常念端起旁边的碗摸了摸还有些许温热,便直接舀一勺喂到了纪昀深嘴边,他不张嘴,戚常念抿唇,“张嘴。”   纪昀深看着她就是不张开,戚常念直接放下碗捏着他的下巴便灌了进去,他用力挣扎着一挥手还把碗打碎了,汤药洒得满地都是,自己也呛得难受。   戚常念脸色更是难看,“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纪昀深捂着自己的胸口猛咳,抬眸看着她,眼眶湿漉漉的,哑声道:“反正你也不想看见我,还来干什么?”   明知道他都快死了,可他醒过来还是看不见她,她分明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戚常念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心底的不痛快,她批了一天的折子也很累,回来还要哄他。   她按下自己心底的火气,看着他慢慢道:“没有不想见你,你别胡思乱想了,乖乖喝药吧。”   她起身想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却被纪昀深直接一把抱住了腰,他哑声道:“你是不是很烦我……姐姐,你是不是已经厌弃我了……”   戚常念站在床前背对着他,可他的温度却透过衣服一寸寸地传递到她身上,她甚至能感受到纪昀深的颤抖和哭泣,她沉默着,没有开口。   纪昀深却先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姐姐,我也不想胡思乱想的,可是你能不能多陪陪我……姐姐,你能不能在剩下的日子里多陪陪我……”   他不想死,不想就这么离开,可是他没有机会了,如果死亡真的无解的话,那能不能让他在死前任性一点,能不能让他多见一见自己想见的人。   戚常念心底的火气彻底淡下去了,她转身抱住他,声音低哑道:“乖,别想了,你身子受不住的,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像是知道这个人没多久就要死之后,很多事情一下就放开了,爱也好恨也罢也就这些日子了。   她哄着纪昀深睡下,唤春草进来收拾了残局,再熬一碗新药进来喂给纪昀深喝下。   药里放了些许安神的东西,能让他好受一些,可即便是如此,睡着了的纪昀深也是紧皱着眉头,额角冒冷汗。   白日里见过了张潮生,他说:“明惠帝的日子可能、比微臣想的还要短,这些日子,尽可能让他舒心不要动怒,盼着他体内的毒素能少发作些。”   她看着身旁的人,其实真要算起来,纪昀深是个老倒霉蛋了。她儿时出身世家,好歹还享过几年福,可他自幼时到如今,好似欢喜时少,悲苦时多。命运多舛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半点都不为过。   当他真的要死的时候,她居然也会有不舍,戚家灭族之事,上回她叫春草去寿康宫灌了太后一碗绝子汤时就已经知道了。   可很多时候,不是知道了真相就能心无芥蒂地原谅,她也只能是看在可怜他的份上,陪他走过这最后一段路。   更何况,当初他也不曾告诉过她真相,他任由自己误会,那么他就必须承担这误会带来的后果。他们之间的裂缝也不可能修补。   大概阴差阳错才是世间常态。   戚常念到底是多抽出了些时间陪着纪昀深,可也看着他一点点地消瘦下去,前几日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些日子便连睁开眼动动手都困难了。   张潮生说他体内已经被蛊虫掏空了,如今就是一具空壳勉强维持着。   纪昀深病了之后,靖王和纪成舒进宫来看过一回,瞧上去,几人都生疏了不少。   尤其是纪成舒,远远地站在门口看过一眼便走了。   他二人走后,戚常念一边给他喂药一边问:“你就不曾后悔与他离心吗?”   纪昀深喝了一口药,身子颤巍巍的,他咳了几声,五脏六腑都像是快散开了一样,疼得脑袋都发晕。   她问自己后悔吗?   那靖王明明知道这枚扳指有毒,可戴上他手的时候,有没有任何一个人提醒过他?   先帝对他痛下狠手,逼他做傀儡,逼他灭了戚家的时候有没有可怜过他?   没有。   他们都只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地做好这个傀儡,替纪成舒挡灾然后送他登上皇位。依誮   他原本还能乖乖听话,可从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他就没办法再按照父皇和纪成舒给他安排的路走下去了。   先帝只以为他夺权是因为野心膨胀,却不曾他原本念在兄弟情分上,真的想过给纪成舒做影子便做了,左不过他也就是他们手中操控的一具傀儡,待到江山落定的时候,他带着戚常念闲云野鹤也没什么不好。   但他们偏偏要防得如此狠,连一条贱命都不愿留给他。他死了,戚常念怎么办呢,戚家这样大的世家,不论是先帝还是纪成舒都不会留它的,到时候戚常念又该如何。   所以他想夺权,他要夺权。   至少死之前他要替戚常念安排好这一切。只是也没想到,他曾和三皇子七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他们却都不是先帝的儿子,自然也就不知道先帝竟还埋下了人马逼着他二选一,亲手毁了这一切。   人算不如天算,这一点上,先帝如此,他亦如此。   至于纪成舒,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纪成舒不曾薄待过他,可他这一切的遭遇最后受益的人都是他。   这让他如何再毫无芥蒂地与他称兄道弟?   更何况,他原也不是没有称帝的心思,不过是想等他死了之后再行事罢了。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天气有些阴沉,声音暗哑道:“快入冬了吧。”   戚常念嗯了一声,他痴痴地看着窗外,自他病了之后出门的机会寥寥无几,这病发作起来比他想象得快,他遗憾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今冬的第一场雪。”   他靠在戚常念怀里,抬眸看着她的侧颜,仿佛要将她的一切深深印记在自己脑海里,哑声道:“姐姐,你想看戏吗?”   戚常念抱着他,也寻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轻声道:“今夜,有雪。”   夜深人静,冬月格外的清冷。   月色下,竟是飘飘扬扬地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皇宫里,血色弥漫。   ◎最新评论:   【他都要死了,是不是be?】   【男主要死了唉】   【加油】   -完- 第57章 、帝薨逝   ◎窗外雪花沸沸扬扬,落在大地上逐渐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   ◎   窗外雪花沸沸扬扬,落在大地上逐渐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   戚常念帮着纪昀深穿衣裳,他执意说要出去走走看看这夜下雪景。   纪昀深看着一脸冷色地给他穿衣服的人,扯了扯嘴角,抬手把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轻笑道:“别哭丧着脸啊,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姐姐,该高兴才是。”   戚常念沉默着,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回光返照。   纪昀深用手指拉了拉她的嘴角,害得她憋出了个丑丑的笑脸,戚常念白他一眼,打开他的手,“老实点。”然后给他裹上大氅。   这还是当初他做的那件鹿皮大氅,没想到用到了今日。他一穿上,显得整个人体态修长又温润如玉,尤其是上面绣的青草图案再配上他这张脸,看起来更加的温和柔善了。   纪昀深转身坐在春草推来的轮椅上,他摸着扶手,这轮椅就是当初戚常念用过的,摸上去仿佛还有她那时留下的余热,他淡笑了一下,“想不到,有一天我还有机会坐上它。”   戚常念俯身给他抻平衣摆,抬眸平视着他的眼睛,道:“让你也尝尝不能走路是何种滋味。”   纪昀深眼底带着笑,“我已经知道了。”   戚常念浅笑了一下,纪昀深看着他,眼眸清澈明亮,他低声道:“走吧。”   “嗯。”   *   门一打开,寒风裹着冬雪便呼呼地刮到了脸上。   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开来。   戚常念推着轮椅走在前头,春草撑着油纸伞站在她身后,雪夜里,他们看起来那么的温和又那么的有力量。   就在这宫殿前的不远处,有人穿着盔甲在夜雪里厮杀,刀剑相击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戚常念看着靖王父子带兵围剿宫城,面容平静,丝毫不觉危险。   贺奇与纪成舒相搏,纪成舒领着人越过了兵线来到了宫殿面前,他脸上染血,眉峰冷硬,常日里喜欢穿的白衣在盔甲之下也被染红了,禁卫军把他们围起来,纪成舒走到他们面前,轻声道:“皇兄,你该兑现诺言了。”   身为影子就该把皇位让给主子,尤其是他快死了。   纪昀深缓缓站起身,还踉跄了一下,戚常念赶紧扶住他,他如今身子虚得走两步都要喘。可偏偏他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冲着她轻笑一下,便松开她朝着纪成舒走去了。   她站在轮椅面前,背对着他,鹿皮大氅从手边划过,留下最后一丝触感。他们都知道这一松手会是什么结局。   纪昀深站在雪地里,望着他唯一的弟弟,不,应该说是逆臣。   他勾了勾唇,问:“今夜雪景不错,成舒是来陪我赏景的吗?”   纪成舒没有开口,只是冷眼看着他,淡笑道:“皇兄,你防我可终究还是落到了我手上。这天下到底是我纪家的。”   纪昀深垂眸,“纪家?呵。”   他伸出手接住这飘落的雪花,雪花落在手中渐渐化成水,他看了看纪成舒身后的人,就连太后身边的苏公公都来了。   看来他那个好母亲也躲在某个角落观看着这场游戏呢。   他扬了扬唇,为什么这些人都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呢,他不追究寿康宫的罪责已是看在她是自己母亲的份上网开一面了,可她还要得寸进尺。   大概是这世人都免不了对那个位置的狂热和喜爱吧。   这一回逼宫,很明显靖王把自己私下豢养的死士都用上了,眼看着贺奇不敌他,靖王带着人就要朝这边冲过来。   纪昀深缓缓靠近纪成舒,走到他跟前,和声细语道:“成舒,你知道人在殊死一搏的时候最不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纪成舒把剑对着他,压根不在意他说什么,只道:“今日,你输了!”   纪昀深看着这滴血的剑对准自己,也并未有丝毫的害怕和后退,他甚至更进一步,剑尖对准了他的喉咙,他道:“是犹疑,是心软。”   犹疑心软,这四个字曾伴随他的前半生。他因懦弱无能而被先帝不喜,被众人嘲笑,可是都没想到他会有今天。   下一瞬,纪昀深直接抓住了他的剑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呲啦”一声,鲜血溅在纪成舒的脸上,他神色恍惚了一瞬,他明知道纪昀深寿命已尽,可他从没想过他真的会死在自己手里,他甚至想过看在往日情分上放他一马让他自生自灭。   但下一秒,宫墙之上忽然火把明亮,将满地的尸体血色照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而那里站满了一圈圈的文武百官。   只见纪昀深按着胸口的剑,忍着疼痛高呼,“靖王及其子成舒,联合太后,犯上作乱,意图逼宫夺位,谋杀帝王,诸位爱卿可曾看清楚了!”   围墙上的百官见状,蜂拥而入,跪在染满了血的地板上,冰冷刺骨,高呼:“臣等亲眼所见,逆臣其罪当诛,求陛下下旨,清剿乱臣贼子!”   戚常念背对着众人,手一挥,话音落,“杀!”   百官随从蜂拥而上,躲在角落里的太后也被吓得赶紧逃跑。   纪成舒看着眼前这一切,眼底的恨意瞬间滔天泛滥,他想再刺一剑直接杀了纪昀深,却被贺奇先捅一刀,染血的刀子从胸前出来,红艳如火。   “不!”靖王看见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拼命想要朝着自己的儿子跑去,却被人拦下,他们在厮杀在拼搏。   纪昀深看着这黑色的夜晚,洁白的初雪,还有胸口红艳的刀子,他眼角模糊,缓缓而落,戚常念转身一个健步接住他。   鹿皮大氅在雪地里染脏了皮毛,纪昀深望着她,伸手摸到了她脸上的水迹,他哑声道:“我早有这一天,你是知道的,哭什么。”   戚常念抱着他,春草为他们撑着伞,可是一点用都没有,风雪还是落在了他们身上。   纪昀深摸着她的脸,呼吸微重,道:“靖王根基深厚又名声在外,我不逼他反,你将来会受他掣肘的。”   闻言,戚常念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叫他听见了,心里也疼得难受。   可他狠了狠心又交代道:“贺奇掌兵权,你不必怕,他麾下副将心思各异,管好他们已是难得,十年之内,他无心越权,你大可放心地用。”   他看着远处的张潮生,心有不甘却不得不道:“我扣住了张潮生在京城,他对你有意,必要时可以利用,河东张家若敢有异心,念念,挥师东行,革除世家,虽有阵痛,却是长远之计,贺奇会助你一臂之力,你不必担忧。”   戚常念听着他一点一点为自己谋好后路,泪水模糊。   “太后那儿,任你处置,若你愿意留她一命即可,若你不愿……我不怪你。”   他沉默里一瞬,把自己能想到的都给交代清楚。   “还有,要是有人敢拿子嗣一事逼你,你大可杀鸡儆猴,再从戚家过继几个孩子继位。明白了吗?”   眼角越来越模糊,身子也越来越无力,好像所有的后事都交代清楚了,他便可以离开了,可以安安稳稳地去死了。   他抓住戚常念的手舍不得放下,最后也控制不住地落泪,终是说出了那句,“念念,我不想死。”   他还想和她在一起好多好多年,可是命运从来没有给过他选择。   戚常念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一点一点地变冷,他在渐渐地离她而去。   “纪昀深……”她喊了一句。   纪昀深眼角的泪像是发了大水一样滑落,他模糊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哀求道:“念念,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哥哥啊。”   从来都是他哄着她,明明小她几个月也愿意在她面前“姐姐”、“姐姐”地喊。可是就快离开了,他好像听她唤一声哥哥啊。   戚常念哭得鼻子都红了,她嗫嚅了半响,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句,“哥哥。”   纪昀深唇角缓缓展开,他应了一声“欸”。   他举起手,想再摸摸她,可是风雪吹来,他的手腕便无力地滑落了。   戚常念低着头,把人死死地抱在怀里,他被蛊虫掏空了身体,这身子脆弱得不像话,生怕一用力他就会碎掉一样。   她想大哭出来,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胸口的疼痛抑制不住。   良久,她终于是哑着嗓子喊出了一句,“纪昀深……”   这一刻,他不是帝王,不是废太子,更不是什么影子,他只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纪昀深。   风雪中,靖王的人被彻底绞杀,黏腻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宫廷。   戚常念在雪地里抱着他静坐了许久,直到她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春草在一旁撑伞看着,见她这副模样,仿佛是体内压抑着一只张扬凶恶的猛兽,随时都可能破体而出,将世人撕碎,她是半点不敢出声打扰。   天光微明的时候,宫人们已经开始清洗现场了,这满地的尸体就像是一座屠宰场,只有杀戮和鲜血。   贺奇也元气大伤,被人抬下去了。   戚常念神色冷漠地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在冰冷的地面上跪坐了一夜,僵硬得咯咯响,她踉跄着站起来,然后把纪昀深也抱起来,他很轻很轻,即便是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抱起。   她抱着他朝着宫廷深处走去,谁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无人敢阻止,甚至没有人敢发出声响。   他胸口插着剑,手臂自由地垂落在她身旁。她的背影像极了一幅画,仿若死神归巢,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她让路,震撼极了。   恍惚间,有人在她耳边说:   “念念,帝王之路鲜血淋漓,往后你一个人走,不要轻信任何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最新评论:   【终究爱过啊,心里才会如此难过。】   【接下来是女主搞事业了吗?还是要大结局了呀~】   【哭死】   -完- 第58章 、娶正君   ◎初雪一战,明惠帝薨逝,靖王府被除,贺中郎将身受重伤,这些年◎   初雪一战,明惠帝薨逝,靖王府被除,贺中郎将身受重伤,这些年逐渐放权将养身体,颇有些闲云野鹤的味道了。   戚常念到底留了太后一条命,只不过当着她的面杖杀了苏公公,吓得太后当众出丑,再不敢出寿康宫的大门。   朝堂里,十年过去,戚家军已然重建,戚远山任怀北大将军一职,驻守北地,护国安民。   五姓世家,如今只留下河东张氏一族。而早几年河运收归国有,张氏虽有过异议,但碍于如今世家单薄,孤掌难鸣,家主之子又被扣,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局面,不过戚常念也没有把事做绝,还留下了临沧渡口供张家倚靠。   总的来说,这几年河东张氏大权被削,虽保有富足,但也逐渐没落了。   朝廷里,大多都是戚常念的人,她如今算得上是高枕无忧了。   只不过……   御花园里,戚常念倚靠在贵妃塌上赏花喝茶,看着远处走来的张潮生微微蹙眉。   春草一身女官服饰,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她偏了偏头,垂眸看着戚常念,低声道:“陛下,张太医来了……”   戚常念扶额叹气,这十年来,自她登基为帝,前三年以为明惠帝守孝为由不曾充盈后宫,可后几年,朝臣终于是看不过去了,就算是女子为帝,也要子嗣绵延,故而让她广纳后宫,丰盈子嗣的奏折是一封接一封。   戚常念看得都头疼了,老实说,登基之前她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对男人没有兴趣,可登基之后,这些个朝臣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天的奏折多得御书房都要摆不下了,她批完折子天都黑了,哪里还有心思去什么后宫,只想一觉睡到大天亮,就来早晨起来穿衣服都是春草在帮忙。   可这个中痛苦,哪里能为外人道也。她也就能和春草聊聊,倒倒苦水。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那雪花般的折子,她便下旨让礼部选人去了。   这下好了,折子是没了,可一天天的敬事房又开始来吵吵。还说什么,“陛下至今无嗣,虽然国事为重,但子嗣也是大事啊,这一点上陛下还是要多上上心的。”   戚常念真的想口吐白沫了,她要是能生早就有了,可又不能直接宣告天下她生不了。   她琢磨着还是纪昀深说的对,等再过几日,自己四十大寿的时候,去戚家选几个孩子过继吧。   她今日真的是忙里偷闲,好不容易才有空来这御花园坐坐,没想到还撞上了张潮生。   哎,大抵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出来了她和张潮生之间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她选了七人入宫,可偏偏这七人中并无张潮生,倒叫宫里说了好些闲话。   戚常念揉按着眉心,老实讲,她不想纳张潮生,其他的人选也就选了,做摆设也好借口也罢,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宫里没人知道他们私底下到底怎么回事,那些人也不敢乱说,更不敢质问她,能堵住朝臣的嘴就行。   可张潮生不一样,她要真纳了他,就不能像对待那些侍君一样对待他了,势必要以诚相待,好生礼待着。   即便她心底有无数牢骚,张潮生还是走近了。他还是那副老古板的做派,脊背挺直,一身正气,戚常念想过将他调入户部,让他掌管财权,也算是对当年他对自己相助的回报,但被他拒绝了,他道:“我志不在此,更何况,我并无这般资历,这样会让旁人对你的决策有非议的。”   戚常念蹙眉,“我不在意。”   张潮生道:“我在意。”   他语气诚恳,表情真挚,叫戚常念也没办法再任性,便只好任他在太医院继续干着了,只是这几年已经升为了院正,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张潮生朝戚常念行礼,“见过陛下。”   他仪态端方,身上还带着一股药草香,是他常日里的模样,他就是这般,失势时从不谄媚讨好,风光时也不得意忘形。   戚常念站起身,把他扶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张潮生道:“原是想给陛下请平安脉的,但在承干殿不曾寻见陛下,明珠姑姑说你这儿,微臣便斗胆寻来了。可是打搅陛下雅兴了?”   戚常念微笑着摇头,“坐。”然后伸出手让他把脉,张潮生把过脉后,沉吟片刻,道:“陛下今日多有操劳,还需少些愁思,多些休息才是。”   戚常念点头,想收回手,却又听他道:“听闻陛下又要充盈后宫了。”   戚常念手一抖,赶紧收回来,心虚一笑,“哪有,都是旁人瞎说的。”   张潮生垂眸,“臣在礼部看见圣旨了。”   戚常念尴尬笑了一声,“那什么,礼部逼得实在是太紧了,我便给他们找了些事儿干。”   张潮生抬眸望着她,也笑一笑,随后扬唇道:“那陛下准备什么时候纳我了。”   此言一出,直接把戚常念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惊慌地看着张潮生,他最是古板规矩的一个人,能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质问戚常念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春草也被惊掉了下巴,平日里张太医可从来不会这般逾矩的。   但这一回,戚常念却是逃不掉了,只见张潮生也蹲下身平视她,问:“念念,你这回又想躲着我吗?”   他道:“礼部选的那些人我都瞧过了,没有一个有我身份尊贵,即便你选了,来日朝臣还会逼你立正君的,你何不立我?”   他越靠越近,戚常念越退越后,“还是念念,你怕了我?”   “十年了,念念,你想负我?”   *   御花园里,戚常念直接吓得落荒而逃。她回到承干殿猛灌冷水,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她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实在是没想到张潮生会把话都摊开说在明面上,这些年他虽为太医,可朝臣宫人对他都格外尊敬,大家约莫都知道她与张潮生的那一点关系。   她其实也不是不想立张潮生为正君,只是……从他们开始认识到如今,她一直是把他当做朋友,恩人,可利用拉拢的棋子,唯独很少思考过,自己是否爱他。   承干殿里,月光和烛光胶着,戚常念的心脏渐渐冷静下来。   有时候,她觉得张潮生也不是不可。他若为正君,势必朝臣不敢再逼迫子嗣一事,也不会总催着纳后宫,他还能帮自己处理政务,自己也能喘口气了。   夜晚,皇城里,灯火未眠。   戚常念一个人踏着月光去了一趟长春宫,她看着那棵榕树下的墓碑,扫去了上面的落叶,拿了两壶酒,一人一口,对着墓碑一仰而尽。   十年之前,纪昀深死在她怀里,她便把人埋在了这长春宫里。这里有太多他们之间的回忆,在这皇城之中,没有人比他们之间的纠葛更深了。   风一吹,发丝飞扬,头顶的榕树叶哗哗作响,就好像是有人在抚摸着她的面颊,温柔和善。   戚常念靠着墓碑闭了闭眼,低声道:“我要娶别人了。纪昀深。”   “以后就不来看你了,你在下面也好好保重。”   风吹过,戚常念在墓碑下睡着了。   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纪昀深和初见时一样冷漠又带刺,可他看见她走来,却又忍不住扬唇。   他温柔又胆小,不敢靠近她,却因为她的靠近而止不住心跳加快,脸颊变红。   戚常念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他们一起看着落日,看着晚霞,看着天边飞过的白鸽。   温暖舒适。   她从梦中惊醒,脸颊冰冷,眼瞧着天快亮了。   戚常念缓缓站起身,浑身僵硬酸痛,她摸了摸墓碑,刺骨的凉意浸透皮肤。   她哑声道:“纪昀深,我走了。”   话落,她收回手,转身离开,微风吹拂起她的衣摆,仿佛在挽留。   *   明微帝十年,戚常念大婚,纳张潮生为正君,群臣贺喜,宫宴大摆三天三夜,整个盛京城都挂上了红彩头,所有人都笑容满脸。   春草也在大殿里忙上忙下地指挥着人在布置婚房。   戚常念看着她操心的样子,乐呵呵地站在旁边吃着糕点,还被春草好说了一顿,“陛下,这可是你大婚,你好歹也上点心吧。”   戚常念不满:“我怎么没上心了?这不是一直看着你们嘛,我可是今天连奏折都没批就来监管你们了。”   春草翻了个白眼,“你啊,就是想偷懒。等正君来了之后,我定要告诉他,陛下成过一回亲,这回啊就不在乎了。”   “诶诶诶——别啊。”戚常念把糕点一放,掐一把春草,瞪她一眼,“小兔崽子,还学会告状了。”   春草摸着手臂躲远,然后笑嘻嘻地把手里的剪纸扔给戚常念,使唤道:“这个贴铜镜上,陛下还是快干活吧,这才体现了您对正君的一腔爱意呢。”   戚常念冲她哼了一声,到底还是贴剪纸去了,红色的剪纸蜡烛摆满了屋子,瞧着便喜庆极了。   她看着这一切,心底竟也觉得颇为安心和满足。   明微十年,六月六日夜,大吉。   承干殿里,灯火通明,红光一片。   戚常念看着一身红衣接进宫中的张潮生,眼底透着满意和欢喜。   一根红绸,连接着两人,她领着张潮生进了承干殿,然后一根喜秤揭开了他头顶的帕子。   烛光下,红衣衬人。   他身上格外透着喜气,戚常念笑看着他,一瞬间竟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张潮生也攥着帕子,垂眸,面颊绯红,良久才问:“不喝交杯酒吗?”   戚常念回神,挠了挠头,“哦哦,对。”赶忙端过喜酒,二人交杯而饮。   往后他们就是夫妻了。   ◎最新评论:   【总要有自己新的生活。】   【老夫老妻】   【加油】   【哈哈哈哈,女皇哦】   -完- 第59章 、张潮生   ◎自张潮生成为正君以来,戚常念肩上的担子确实轻了不少。尤其是◎   自张潮生成为正君以来,戚常念肩上的担子确实轻了不少。尤其是他还懂各种按摩手法,药浴等等,帮着戚常念好好地缓解了疲累。   有他之后,二人相互扶持,日子也算是和谐幸福。   戚常念偶有闲暇的时候还带着他出去游玩,他和纪昀深不一样,纪昀深时常会不安,容易怯懦,需要她服软哄着,可张潮生不会,他虽然古板老派,但他成熟且自信。大抵是源于他对医术多年的钻研和热爱,他比常人更能沉得住气也更稳妥谦和。   所以戚常念对他不需要太过顾忌和小心。   这日,她原是微服私访,路过河东一带,便想着出都出来了,便带着张潮生去回张家看看。   一路上游山玩水还算是快活,尤其是一行人到了苏杭一带,沿着宴河东去,半途中安营扎寨,暂做休息。   戚常念坐在车里,掀开帘子,看着河坝堆高的滚滚宴河水,感慨道:“若当日要是改道了,恐怕今日便看不到这番景色了吧。”   她又想了想,忍不住说:“若是改道了,恐怕史书也得狠狠记上他一笔。”   没听见身边人附和,戚常念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只见马车不知何时已经空了,春草眼观鼻鼻观心地指了指后门,小声道:“君上走啦。”   戚常念挑眉,她甚少见张潮生闹脾气,便赶紧下了马车追上去,只见他一个人沿着河边走去,背影略显孤寂。   春草坐在马车里看着,明潇靠在车壁上,抱胸好奇地问:“君上居然也会发脾气?”   春草“切”了一声,“哪还有不会发脾气的人,又不是死人。”   明潇被怼了也没生气,只是说:“我记得他以前很少发脾气的,至少我不曾见过。”   春草支着下巴,看着那二人在夕阳下的背影,笑道:“陛下这张嘴就是把谁惹生气了都不足为奇。”她嘿嘿一笑,转头道,“你快去准备晚饭吧。”   明潇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怎么不去?”   春草奸笑道:“你做的好吃。上回那个酥脆鸭太脆了,陛下都夸你呢,明潇姐姐,你就做嘛~”她拉着别人的衣袖撒娇道。   自上回春草没忙得及,明潇帮忙做过一次之后,就被她赖上了。   明潇摇了摇头,冲着厨娘那辆马车走去,春草在背后招手,乐道:“多谢明潇姐姐,陛下还想吃蒸枣糕和凤凰鸡!”   明潇叹气,认命地干活去了。   而宴河边,戚常念跟在张潮生背后,他比自己还是高了不少的。夕阳打在他身上的光线只余些许会落到她身上来。   她踩了一株白色的野花拿在手里把玩着,也不开口,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堤坝的尽头,张潮生终于停下了脚步,戚常念也停下,两个人站在坝上,前后是滚滚的河水,天空中是橘黄色的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拉得长长的,重叠在一起,微风浮动着衣摆,看起来格外温馨。   张潮生回头看着她,戚常念把手中的花藏在身后,他什么都没说,然后席地而坐,静静地看着河水在夕阳中流淌。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戚常念倒不觉得有什么,还是张潮生没憋住,问她:“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戚常念莞尔一笑,把背后的花拿出来,几朵白色的小花再加一些草,看上去有些廉价却又纯真,她道:“我知道你生气了,但他真的只是过去了,我无法向你保证一定忘了他,但如今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她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了,有什么误会也不说,宁愿两个人痛苦也要争口气,要面子,年纪大了之后便觉得这些都没意思,原是相爱的人何苦这般折磨彼此,服个软说开了大家都舒心。   张潮生似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坦诚,表情有一瞬间的怔然,他唇瓣微张,嗫嚅了半响,略带委屈道:“你这样显得我很小肚鸡肠,无理取闹,我其实……。”   戚常念笑笑,把花塞进他手里,然后亲亲他的脸,直接靠在他肩上,看着天上的晚霞,轻声道:“没关系,我允许你小肚鸡肠,无理取闹。”   她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张潮生握着手里的花,又忍不住碰了碰脸颊上的吻,仿佛方才的湿热还停留在上面,他的耳夹瞬间爆红,声音也颤抖了,“花、花不错。”   戚常念靠着他也不拆穿他。   他们都已是近黄昏的年纪,再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吵架就没有意思了。   *   自宴河启程之后,他们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张家。   张氏的府邸宅院看起来气派恢宏,丝毫不比皇宫要差。他们来的时候,张家的家主张世全亲自出门迎接。   戚常念带着人下了马车,只见众人跪地高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君上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摆了摆手,“平身吧。”   “谢陛下谢君上。”众人起身,□□领着他们进去。   “她就是陛下吗?”只听一道孩童的声音传来,戚常念一回眸,张世全立马跪地道:“小女无知,还望陛下恕罪!”   戚常念看着那扎着小揪揪的女孩,见她看着自己也不害怕,便招了招手,小女孩颠颠地跑了过来,戚常念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道:“张彩依。”她伸出手好奇地摸了摸戚常念的脸,虎里虎气地问,“你就是皇帝吗?”   戚常念点头,“是啊。怎么了?”   彩依皱着眉头,“可是你和我一样是女孩子……”   戚常念笑了,“女孩子就不可以是皇帝吗?”   彩依揪着手指,苦苦思索,“可是可是……他们说女孩子不可以乱跑,要和绣娘一起学绣花,我不喜欢,我想和哥哥一样去骑马……”   戚常念看着这小孩子摸了摸她的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张家人,只听张世全立马道:“臣立马让她学。”   戚常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彩依原是你的孩子,不当由朕来插手。只是如今朕为帝王,十年前就曾下令,天下百姓,男女皆可入朝为官,凡心中有抱负者,不拘一格,皆可录用。这才换来这十几年的海晏河清。张爱卿的想法还是要变一变的,万一我们彩依往后就是大将军呢。”   张世全瑟瑟发抖,“陛下说的是。”   彩依听着她的话,抱着戚常念的脖子好奇地问:“陛下姐姐,大将军是不是就能天天骑马了啊?”   戚常念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是啊,天天骑马练箭,你可愿意?”   “好啊好啊!”彩依乐得拍手,“我要当大将军!”   她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宠溺地笑道:“这就是了。女子又如何,若是争不过咱们也认,可是得给人争的机会不是。前朝就有位废后将军,姓霍名长君,以女子之身上战场,力挽狂澜,立下赫赫战功。将来彩依也可以像她一样,成为威名显赫的大将军,身披战甲,上阵杀敌,掌百万雄兵,护天下安宁,是不是?”   彩依点头,大声道:“是!”   逗得戚常念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张世全擦了擦额角的汗,陪着几人进去。   二人在张家逗留了几天,张潮生的脸色一直淡淡的,一开始戚常念还以为是上回的事情惹他不高兴到现在还没好,可是前几日还见他将那束花晒干了藏在自己的医书里,瞧着不像是还在生气的样子。   这日戚常念熄灯睡觉,见他还睁着眼没有睡意,便问了一句,“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我惹你生气了?”   张潮生淡淡道:“没有。”   戚常念扁扁嘴,戳了戳他的手臂,“那是为什么?”   张潮生没有说话,戚常念白日里四处闲逛,考察民情也确实有些累了,眼睛半闭都快睡着了,才听他道:“张世全是我小叔父,可彩依却是我亲妹妹。念念,你说这世家大族到底能有多肮脏。”   闻言,戚常念的瞌睡虫一下就吓跑了,眼睛瞪大,精神得不得了。   张彩依是张世全女儿,却是张潮生亲妹妹,阿弥陀佛,那说明张彩依和张潮生是同一个母亲,小叔子和嫂子,啧啧啧,真刺激。   听说张潮生父母是老夫少妻,她和张世全年纪倒是差不多大,张潮生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未曾改嫁,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这混乱的伦理关系,戚常念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番,只能说张家确实玩得花。   不过她倒也不好在张潮生伤口上撒盐,便只好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清楚,你喜欢彩依往后和她来往便是了,至于张世全,你若不喜欢便不见。”   张潮生转身抱住了她,闷声道:“我知道世家大族向来如此,里头肮脏得让人难以想象,便是我父亲其实也是私生子,我又有何理由苛责母亲。可是念念,我不喜欢这些。”   戚常念回抱住他,“放心吧,我生不出,你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孩子的。”   话音落,戚常念看张潮生定定地看着她,眼眸微眯,带着危险的意思,戚常念立马举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刚好我生不出也就省得争孩子是谁的了!啊呸,也不是,就是说、”   张潮生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念念,你真不会说话。”   戚常念猛点头,她这张嘴真是越描越黑。   二人相拥,张潮生看着围帐道:“咱们也去领养一个孩子吧。戚将军上次说有不少阵亡的将士都留下了遗孤,咱们也养一个。”   “好。”   作者有话说:   争取这两天完结吧。还有两章。   ◎最新评论:   【哈哈,这样相处也很好呀。】   【加油】   -完- 第60章 、盼归   ◎秋风起,黄叶落,云海舒卷美人眉。   戚常念看着这长◎   秋风起,黄叶落,云海舒卷美人眉。   戚常念看着这长春宫并排立着的两座墓碑,眼底一片模糊。   她已经渐渐老了,鬓角华发丛生,脸上的皱纹也遮挡不住了,微风一吹,她也不过是个伛偻的老人了。   几年前,张潮生也去世了,说好了要陪她一辈子的人却因为时常忧思顾虑,太过操劳离开了。   她看着洒落的黄叶,一个人两壶酒三只酒杯,在墓碑前浅醉,迷迷糊糊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院子里。   只见一个小太监跟在小殿下身后焦急地喊:“殿下,慢点,殿下小心摔着!”   戚常念感觉到一股力量朝着冲来,小皇子扑在她身上,差一点就把人撞到,还是戚常念稳了一下身子,才回过神来,带着醉意地抱住孩子,问:“宴之,你怎么来了。”   “娘,我练完字了!”小孩子举起写满大字的纸张兴高采烈地邀功。   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子,她比念之大两岁,稍微沉稳一点,手里也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戚常念见了,也冲小姑娘招了招手,“念书,过来。”   戚念书慢吞吞地走过去,靠在她怀里,脸颊绯红。   这两孩子是当初她和张潮生一块去怀北收养的,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母亲早亡父亲战死,她和张潮生隐去身份观察了好些日子才选定的。   小公主叫戚念书,收养时已经三岁了,约莫有些记事,性子有些闷。小皇子是遗腹子,今年八岁,算是她和张潮生一同养大的,他不记事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亲生的,故而对她和张潮生更加亲昵,性子也更活泼跳跃,撒娇也是信手拈来。   戚念书被抱在怀里还有些不习惯,戚念之就不一样了,他欢兴雀跃地抱着戚常念的脖子,看着这园子里的墓碑,小声问,“娘,你又来看爹爹啊。”   戚常念点点头,让两个孩子喊了一下人。   念之和念书都礼貌地喊:“爹爹,昀伯伯。”   戚念之喊完,立马和她谈条件,“娘,我今天写完字了,想吃香酥鸡!”   戚常念掐了掐他的脸,应声道:“好。”   小姑娘也拿着纸张,却没敢开口,戚常念低头也拿过她的字看了看,夸奖道:“念书写得真好,娘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鬼画符呢。”   戚念书被人一夸,耳朵通红,小声道:“娘也很厉害。”   戚常念笑着问:“那念书想要什么奖励!”   “小人书!”戚念之率先抢答,“姐姐的小人书已经看完了……”   戚常念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等着你姐看完了你好看是吧?”   戚念之嘿嘿一笑,戚常念不搭理他问:“念书你想要什么你说。”   戚念书想了想,也悄悄抱住戚常念说:“想吃娘上次做的鱼。”   “好。”戚常念站起来,一手牵一个小娃娃,一家三口走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幸福美满。   戚念之身子后仰,抓了抓姐姐的衣袖,苦着脸道:“姐,不是你说的你不好意思让我帮你说要小人书的嘛,怎么变成鱼了……”   戚念书和平日里在母亲面前那副呆闷害羞的模样完全不同,她俏皮地眨眼,“这样就有三个愿望了啊。”   未久,在房间里一边吃着香酥鸡一边看着小人书的戚念之感慨道:“姐,你真聪明。嘿嘿——”   *   明微二十一年,朝野安稳,正君去世之后,明微帝一直未再娶,中宫之位不可久缺,为做世人表率,朝臣上书,让戚常念再娶正君。   戚常念看着这一封封上来的折子都头疼,捏着自己的眉心,烦闷道:“这些人就是无聊,一天天地就爱盯着我娶不娶正君这点儿破事。”   春草在一旁递茶,道:“也该娶了,公主今年都十四了,再过些日子便要出嫁,陛下一个人操劳身心俱疲,更何况,小皇子再过几年也要开宫建府了,到时候就剩您一个人了。”   戚常念放下茶杯抬头,不满道:“这么快?”   春草笑一笑,她眉眼也多了许多皱纹,轻道:“君上都去世三年了。”   戚常念叹口气,声音略显悲伤,“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她站起身,准备出门走走,春草想要跟着,被她拒绝了。   她看着这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明明如此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走到太和殿前的时候,她停顿了一秒,自登基以来,她甚少有时间游玩闲逛,平日里到这儿都是上朝处理政务,倒是不曾认认真真地看过这大殿的模样,尤其是那高高在上的金銮宝座。   戚常念抚摸着椅背,坐上去,这宝座让她拥有了至高的权力,也让她此生再不能脱离皇城的枷锁。   说不上是悲是喜,她只是觉得她这一生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她忍不住回想自己这过去的大半辈子,前半生跌宕起伏,风雨交加,后半生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与之对应的两个男人也是性格各异,戚常念忆起他们的模样,一个是年少时温柔怯懦的样子,时间久远,有些记不清了,另一个是中年时沉稳可靠的模样。   他们组成了她人生的一部分,但也和她一样,被困在了这里。   她还想起那些年曾和纪昀深说过想出宫,却一直为曾实现过。也想起和张潮生说过要带他再游一次宴河,但他也没有等到。   这皇宫给予他们许多,也困住了他们许多。   许是老之将至,她一时忍不住多愁善感起来。   “陛下。”春草匆匆赶来,一声呼唤,将她从回忆里叫醒。   戚常念眼神涣散,缓缓抬头,看着这个困住了自己又成就了自己的地方,最后起身,收束所有心绪,面容如常地走下了金銮座。   她问:“你怎么来了?”   春草没有出声,只是指了指外头,让戚常念自己看。   戚常念走出了太和殿,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身青衣,身姿挺拔,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这样的少年郎戚常念见了不少,原也不惊奇,可待他回头。   戚常念却怔在了原地。   那张脸和纪昀深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记忆里被模糊的容颜一下子就清晰明朗了起来,戚常念愣在原地不敢动。   十七八岁的年纪,粉嫩的肌肤,带有一丝害羞和瑟缩的气质,便说是纪昀深转世,她也是信的。   春草小声道:“原是礼部送来的乐人,可是实在是太像了,奴婢便斗胆将人带了过来。”   戚常念回神,少年被带到她身边,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戚常念看着少年的容颜,轻道,“你抬起头来。”   少年抬头,一身干净清朗的气质让戚常念感觉仿佛与年少时的他重逢。   “叫什么名字。”   少年垂眸低语:“唤盼归。意为盼念故人归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交代一些事情就差不多了   ◎最新评论:   【   -完- 第61章 、十世轮回   ◎年老时得遇与少年时恋人如此相似的人也算是幸事一桩。   ◎   年老时得遇与少年时恋人如此相似的人也算是幸事一桩。   她给了盼归机会,让他选择留与不留,最后是他选择待在她身边的。戚常念便再无顾忌得把他娶为了正君。   不过盼归的出现让春草等人都生疑,尤其是他许多喜好和脾气都与先帝年少时一模一样,便让戚常念身边的老人都忌惮了几分。   但是他们让人监视了他许久也不曾见他做过什么伤害戚常念的事情,最后便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而有了盼归的出现,戚常念明显高兴许多,看着他好似便可也想起年少时的自己,那样的青春华貌,那段时光让人流连忘返,不愿遗忘。   直到她死的那段时光,盼归都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她。   这日,天气转冷,初雪降临。   戚常念在久居病榻之后居然奇迹般地好转了不少,她让盼归推她出去看看,盼归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轻声道:“外面冷,不去了吧。”   戚常念看着飘落的大雪,低道:“他便是在一个雪天离开的。”   盼归沉默,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所有人都告诉他,陛下第一任夫君是明惠帝纪昀深,那是一位皮相温柔却杀伐果断的人,不是他这样的小小乐人可以比拟的,更不是他可以妄图取代的。而明惠帝便死于一个初雪的夜晚。   她拍了拍他的手,道:“去把我那件鹿皮大氅拿来。”   盼归迟疑一瞬,然后起身替她把东西找来,给她裹上,将她抱着放进轮椅里,掀开帘推着出去看初雪。   从头到尾,一气呵成,也一声不言。   戚常念坐在廊下,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寒风刮在身上,雪花被带着也亲吻了戚常念的脸颊,她哑声道:“是他来接我了吧。”   盼归没有说话。   时光已近,她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   戚常念伸出手接住一朵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手里融化,眼底越来越模糊,她扯了扯唇角,苍老的皱纹里书写着她这一生的传奇。   她缓缓闭上眼,手指垂落,恰恰落在鹿皮大氅绣了青草的那块地方,那里写满了她和纪昀深共同的思念。   雪花还在无休无止地落下。   盼归看着这场雪,泪流满面。   他无声地蹲下身,握住她苍老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低声道:“我在黄泉边上等了你三年,你没来,我怕时间久了你忘了我,便只好来接你。”   “念念,这一次,你等等我。”   明微二十七年,初雪落,女帝戚常念薨逝,正君殷盼归殉葬,其女戚念书继位,国丧三年,雨顺风调。   遥远的一个村庄里。   一男子哄着一个疯癫了的女人,任由她打骂。   瞧他年纪已近古稀,皮相已老,却能看出他年轻时容颜俊朗。   走近一看,这可不就是当年经手郑家灭门之案的夜欢。   当年他做出选择之后,郑家一夜亡尽。纪昀深倒是信守诺言,让他带着自己的妻女离开了,可一路南行的时候,郑蓉儿还是听见了自己家出事的消息,便逼问他到底有何隐情,他不说她便以死相逼,最后逼不得已将实情说了出来。   郑蓉儿一时难以接受,气急攻心,还动了胎气,最后难产,孩子差点没保住,只是虽生下来了,到底先天不足,最后还是早夭了。   家族亡故,孩子早夭,她经受不住这一切打击,更受不了杀自己父母的人是自己的枕边人,便走上了和戚常念当年一样的路,糊涂时疯疯癫癫,醒时一心求死。   夜欢不得已将她锁起来,如今他在这小小的山沟里头,以种菜捕猎为生,带着她苟延残喘至今。   他替她擦干净脸上的脏东西,抱着她低声道:“蓉儿,如今他们都死了,你大仇得报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醒又略带嘶哑的声音,“那你呢。”   夜欢浑身一僵,抬头看着她,只见她虽然发钗杂乱,眼神却是清醒无比,他颤声道:“你醒了。”   郑蓉儿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接忽视了他的存在。   夜欢攥了攥拳,嗫嚅半响,最后什么也没说。   清晨,郑蓉儿被鸡鸣吵醒之时,并未像往常一样听见他干活的声音,她一转头,只见夜欢躺在她身侧,胸口上插着一把钝了的刀,鲜血流满了床榻和地面。   他手里捏着一张纸,被血染红了,上面写着六个字:谨遵娘娘旨意。   郑蓉儿闭了闭眼,最后平静地躺在了他身侧,长眠不醒。   *   阴暗的地府里。   阎罗王等来了那位传说中的女帝。   她虽已华发苍苍,却不怒自威,站在他面前也丝毫不虚。   阎罗王往后一靠,倚着石座,看着眼前的案牍,声音里带着好奇和轻慢念道:“戚常念,怀北人,德轩四年生,父母皆亡,亲族死尽,孤煞命,隆兴二年登基称帝,往后政通人和,海晏河清,死时五十九岁,寿终正寝。”   戚常念蹙了蹙眉,没有吭声。   只见阎罗王好奇地打量着她,关上案牍,支着下巴问:“你有两任夫君,纪昀深,张潮生,他们先后经本君审夺,过奈何桥,喝忘川水,投胎转世。若不出意外,你也当如此,你可有什么异议或有什么话想说?”   戚常念想了想摇头,她没什么好说的,她这一生是好是坏都算是走完了。   死前也算是圆满,她很满足。   至于来生,便来生再说吧。   阎罗王眨巴着眼盯着她,“帝王气运,你一人独占其二,先为后再为君,世间少有。本君对你也该是以礼相待,便是轮回来世也是好人家。不过,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有人以帝王气运和十世畜生道轮回换一世短命,带着记忆重生。你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吗?还是说……这次,你依旧无话可说吗?”   戚常念眨了眨眼,垂眸,眼睫盖住了双眼,叫人瞧不出她的情绪。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怎么样。   这一生的路她已经走完了,下辈子……她不清楚,也不想给那个自己戴那么多枷锁。   她继续保持沉默。   阎罗王笑了,“你果然是个天生的帝王。”   他摆了摆手,让鬼差带她去投胎。   她抬步缓慢离开,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念念!”   戚常念脚步微顿。   阎罗王支着下巴翘着二郎腿,乐呵呵地看着,这地府里啥都缺就是不缺痴男怨女,让他看个乐子。   眼见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戚常念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奈何桥,又听阎罗王对着那新来的小鬼喊到:“诶诶诶——你这一世轮回是畜生道,不走那边!”   “念念!”   戚常念脊背微颤,最后还是跟着鬼差离开了。   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戚常念闭上眼进了轮回道。   一世为帝王,气运加身;   二世为将军,铁马护身;   三世为贵女,锦鲤转世;   四世做侠女,猛虎为骑;   五世为巫师,蛊王随身;   六世成医女,麒麟追随;   第七世戚常念自愿为乞丐,看着赖在她身边不走还给她叼来鸡腿,银钱荷包的大黄狗。   戚常念苦笑不得,她拿起那只鸡腿塞进大黄狗的嘴里,道:“你还挺细心。以前怎么没发现?荷包哪儿捡的?”   狗子摇头,戚常念皱眉,“别人给的?”   狗子点头。   戚常念笑了,“你倒是比我还能赚钱。”   她拿着银钱买了几个肉包子,蹲在墙角,看着吃完鸡腿盯着她流口水的狗子笑呵呵道:“想吃?”   她伸出手,狗子伸舌头想舔,她凉凉道:“特地叫老板拿的狗肉包子呢。”   狗子立马缩回舌头,冲她大喊了一句“旺旺”!   戚常念逗了它,笑得开心,眉眼舒展,一口一个当着它的面全吃完,然后说:“嗯~大肉包真是不错!你还跟着我,下次我真吃狗肉了。”   “旺旺——”狗子不满地大吼。   戚常念笑笑,晒着夏日的暖阳,看着晴朗的天空,然后叹了口气道:“你说你,一直追着我干什么呢。从前世到今生到现在,阎王爷都被你烦死了吧。”   狗子又委屈地大喊两声,“旺旺——”   戚常念摸了摸他的脑袋,晒着太阳睡过去了。   八世为织女,蚕王吐丝。   九世做杀手,鹰隼常驻。   第十世戚常念没投胎,在地府里和阎罗王打了一辈子的马吊,纪昀深在人间为狸猫,常年四处奔走还未找到那个熟悉的人,最后劳累而死。   他死后入地府,急匆匆地去找阎罗王想要问他为何寻不见他想见的人了,可在踏入地府大门的那一刻,他却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女子缓缓转头,手里还捻着叶子牌,嘴上叼着一张,见他来了,眉眼舒展开来,莞尔一笑,是记忆里的模样,她说:“好久不见。”   纪昀深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想不到他苦寻无果的人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戚常念起身走到他面前,眉眼间带着促狭的笑意,“总是叫你追着我跑,这回,我等你了。”   纪昀深忽然眼眶通红,抬手想擦却发现眼角没有泪,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鬼魂。   戚常念看着他呆愣的模样放声大笑,纪昀深也带着一丝丝局促,跟着她一起笑,待笑够了,她才道:“他们说你这一世便可投身成人了。”   纪昀深僵硬地点了点头,呼吸都带着一丝紧张。   戚常念伸出手,纪昀深以为她是想牵手,谁知她把叶子牌往他手上一放转身就走。   纪昀深看着手里的牌,面色失落得掩饰不住。   又见戚常念转身,笑意盈盈道:“还不快跟上来投胎,我可上等你很久了。”   纪昀深立马转悲为喜,飞奔跟上。   阎罗王不满道:“你走了谁陪我打牌打马吊啊!”   戚常念牵着纪昀深的手,背影潇洒地挥手,“再找个鬼吧,你牌品太臭了!”   “欸!你真是——”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了。在榜单上,周三改状态。   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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