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亡国后,我依然是公主》作者:窗前夜曲   简介:   叶静枫是大商的公主,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八岁的时候瞎了眼,此后,便如同冷宫的弃妃,住在最偏僻的宫殿里无人问津。   十六岁那年,她的父皇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她这个女儿,让她重新过起了如珠如宝的日子,还为她招了一位德才兼备,温柔体贴的驸马。   成亲在即,她突然复明了。   她假装失明,想要给父皇,母后,还有未来驸马一个惊喜。   她听到门外高喊“皇上驾到”,进来一个太监,高喊“皇后娘娘驾到”,进来一个宫女。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听到门外高喊“国师求见”,她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害怕又进来一个太监,期待她的驸马可以揭穿两个胆大妄为的骗子。   然后,她看到一个身穿龙袍,英武伟岸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跪在下首:“微臣参见公主。”   叶静枫攥紧扶手,龙袍易姓,这是造反成功了。   她是该继续瞎呢,还是继续瞎呢,还是继续瞎呢?   【阅读指南】   1、女主身世是刀,感情线是甜。   2、1v1,轻松,帝王专宠。   3、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天作之合天之骄子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静枫,李霄┃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瞎子遇上大骗子   立意:扶弱助残,传统美德。 第1章   ◎认女◎   皇宫西北角,一间破旧整洁的房间里传出低婉悦耳的琴声。   曲罢,叶静枫用软布仔细擦拭过琴弦,站起身握住手边的盲杖走到门口,挑起厚重的绵帘。   雨声入耳,叶静枫弯了弯唇,自八岁失明后她最喜欢下雨的日子,她能通过雨水敲击瓦片的声音,冲刷树叶的声音,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色彩斑斓的景象。   跨出门槛,顺着屋檐来到许嬷嬷所在的寝房,问道:“嬷嬷,下雨了,外面可有晾晒之物?”   “老奴这就去收回来。”许嬷嬷面颊涨红,嗓音沙哑,腿脚软绵地走向门口。   叶静枫听出异样,黛眉微蹙:“嬷嬷是不是身体不适?”   许嬷嬷咳了一声敷衍道:“不碍事,昨日受了凉,已经吃过药了。”   说话间,她走出房门。   时间流转,叶静枫等了许久不见许嬷嬷归来有些担心,走到门边,从门后拿起一把竹伞前往屋后寻人。   摸到晾衣绳上湿答答的长裙,她心口一紧,扬声呼唤:“嬷嬷,嬷嬷你在哪里?”   半晌,从不远处传来许嬷嬷虚弱的声音:“殿下,老奴在这里。”   “啪!”竹伞坠地,叶静枫寻声找到歪倒在地的许嬷嬷,焦急询问:“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老奴无事,只是不小心踩滑了,崴了脚。”许嬷嬷安抚道。   “我扶你回去。”叶静枫搀扶着许嬷嬷起身。   路面湿滑,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房里,叶静枫已然察觉到许嬷嬷异常的体温,扶着她坐到床沿,换下被雨水打湿的脏衣躺下,去后厨为她煎药。   所有的物品都摆在固定的位置,叶静枫很快找到上一次自己感染风寒时用剩下的药材。   生火,添水,一气呵成。   原本除了许嬷嬷还有一个宫女照顾她的起居,六年前,那宫女出门领月例再也没有回来,她便开始学着做杂事。   药煎好了,她拿起药锅将汤药倒进碗里,手腕一抖药汁烫了手,一片绯红,她咬牙没有吭声,端起托盘回到寝房。   她早已不是幼时那个集万千宠于一身的娇滴滴的小公主,只有许嬷嬷会为她担忧难过,一点小病小痛忍过去就好。   许嬷嬷喝过药很快睡下,到底不是对症开的药,叶静枫放心不下守在床前。   小半日过去,雨过天晴,叶静枫心底阴云密布,许嬷嬷浑身发烫,她一遍遍用温水为她擦拭毫无作用。   叶静枫道:“嬷嬷等着,我这就去请太医为嬷嬷诊治。”   “不可!”许嬷嬷握住她的手腕,强撑着意识阻拦:“皇上有令,殿下无旨不可离宫,若是触怒了皇上,影响殿下的婚事该如何是好,老奴命贱,这点小病不碍事的,很快就好了。”   刚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小小的叶静枫每日盼着双眼能够复明,皇上和皇后派人来接她出去,继续当一个尊贵的嫡公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没能如愿,她猜测皇上和皇后许是有了别的孩子,彻底放弃她这个瞎子了,心灰意冷。   许嬷嬷告诉她,等到她许亲就能离开这里,她便沉下心来耐心等待,嫁给谁都可以,和亲也没关系,只要能走出去就行。   “罚就罚吧,总比被遗忘要好。”叶静枫平静的嗓音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她拨开许嬷嬷的手起身走向门外。   十四岁及笄,皇家公主多在十六岁之前指婚,她已经十六岁了,至今不曾有人前来提及此事,定是把她忘了。   “不要去……”   许嬷嬷双眼含泪心急如焚,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挣扎着滚到床下,拼尽全力爬行了一段距离失去意识。   *   乌云散去,阳光明媚。   御书房里,太监总管葛舟尧上前吹熄烛火,李霄放下笔杆,转动脖颈,伸了一个懒腰,对他道:“天晴了,出去走走吧。”   葛舟尧看着堆成山的奏折弱弱提醒:“昨日的奏折还没有批复……”今日的就更不用提了。   李霄忽地拢起眉心捂着心口,胸脯剧烈地起伏:“许是折子看多了,朕突然感到胸口闷堵喘不上气来。”   葛舟尧急急道:“老奴这就差人把正院大人请来为皇上诊治。”   李霄摆摆手:“不必了,朕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说着,站起身绕过案台,大步流星地走向房外。   “……”葛舟尧眉眼间满是无奈之色,他心知肚明,李霄的身子壮得像一头牛,才看了十几封折子哪里会感到不适。   很多人说李家狼子野心算计前朝登上大宝,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若非为了自保,李家根本不想要这个皇位。   太上皇和太后搬去行宫把儿子推出来,李霄自小在边关长大,乃是领兵作战的将帅之才,让他拿笔杆子比拿刀还费力。   君要演戏,奴只能配合,他麻利地走到前方引路。   李霄这一走就不想回去了,御花园逛完了去鲤鱼池,把满池的鲤鱼都喂撑了仍是不肯调头。   葛舟尧提醒道:“皇上,前边少有人去,还是换个地方吧。”   李霄正欲开口,一位女子抓着一根缠着棉绳的青竹跌跌撞撞地冲到一行人前方,扑通一声跪下。   她繁复的发髻别着几支精致的发簪,容貌瑰丽,肤色瓷白,额头上布满细汗,一双翦瞳暗淡无光,面颊粉红,贴着一缕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身材单薄,穿着素净的裙装,仔细观察会发现,面料上乘,衣摆上的兰花绣纹十分精致,栩栩如生。   李霄挑眉,她是谁?宫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号人物?   叶静枫面朝葛舟尧,额心贴着青石砖,嗓音颤抖:“父皇,儿臣的奶嬷嬷病了,恳请父皇请太医为她诊治。”   八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离开住处,摸索着走到这里,期间不慎摔了一跤有些狼狈,听到葛舟尧的声音当即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求助。   她知道,如果错失这次机会,许是不等见到父皇和母后就会被人抓住送回去,一个年迈的嬷嬷哪有资格请太医上门诊治。   话音未落,葛舟尧“哎呦”一声仿若针扎一般跳开,让她得以直面天颜,而不是自己这个阉人。   一众随侍面面相觑。   李霄相貌堂堂,高大挺拔,英武不凡,至今未娶,自登基以来,无数的权贵世家想把女儿送进宫当妃子,年纪小的宫女想方设法吸引他的目光找机会上位,抓蝴蝶找老鼠,送吃送喝,掉手帕,平地摔跤……花样层出不穷,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爹。   真是别出心裁啊!   葛舟尧站稳脚跟呵斥道:“哪里来的疯子居然胆敢冲撞圣驾,来人呐,把她带下去仔细审问。”   叶静枫身子一僵,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眸暗淡无光:“儿臣是父皇的嫡长女叶静枫,父皇说儿臣出生的时候,五谷丰登,红枫满枝,故而给儿臣取了一个枫字。”   父皇真的是忘了她这个女儿,许嬷嬷危在旦夕,她掩去心底的那份失落,试图让他忆起自己。   李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抬手拦下侍卫,对葛舟尧耳语了几句。   葛舟尧面上一怔,改口对随侍道:“去把张御医请来。”   叶静枫眼不能视,听力过人,隐约听到有人低语,心知他是得了皇上的吩咐,喜出望外,激动道:“多谢父皇!”   太医们平日端着架子,每每传召,若非平安脉,十有八九要一路小跑,张御医来自军中有些身手,听闻皇上在等着,干瘦的身子背着药箱,脚底抹油比平日跑得更快,甩开传话的小太监,不多时就到了。   葛舟尧恭敬道:“劳烦……公主在前面引路。”   李霄玩心大起,他自然要配合。   叶静枫撑着盲杖起身,凭着记忆返回住处。   青竹敲击着青石砖发出有节奏的脆响,李霄满眼兴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其后。   张崇一头雾水,瞎子领路,明眼人跟着,算怎么回事啊,在皇宫里还能迷路不成。   他眼含困惑地看向同样来自藩地,肤色黑不溜秋的御前侍卫陈武,后者微微摇头,他也没搞清楚状况。   叶静枫是从后门出去的,总不能让皇上走后门,带着一行人沿着湖边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停在一座破败的宫殿前。   说是宫殿,占地比寻常的院子大不了多少,只围墙建得高耸厚实,不得从外窥视,门头上满是蛛网,门板歪歪斜斜,朱漆褪色。   众人心中暗道,宫里居然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这么破旧的地方会有人住吗?!   目睹整个过程的陈武越发觉得这女子故意在演戏,居心叵测,警惕地看着她,手掌悄然覆上身侧的刀柄,同时微微躬身,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叶静枫小心翼翼登上石阶,伸手去推门板。   李霄将葛舟尧往前一推,葛舟尧会意,道:“殿下留步,让老奴来吧。”   叶静枫收手站到一旁,葛舟尧看着布满灰尘的门板一脸嫌弃,脖颈后仰,禁着鼻子,伸直手臂用力一推,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宽阔的门板直直向前,轰然倒地。   “……”   门头上的灰尘似碎雪般飘然而落,葛舟尧用帕子捂住口鼻一阵猛咳。   叶静枫心中惦念着许嬷嬷,率先跨进门槛,踩着门板前行,李霄迈开长腿跟上去。   走进院子,一行人环顾四下,屋舍破旧,灰尘很厚,不似有人居住。   穿过一道小门,众人眼前一亮,后半边的院落虽然破旧但很整洁,这才像住人的样子。   叶静枫加快脚步走向寝房,推开房门,一只手抓住她的肩头。   葛舟尧伸头看了一眼,带着张崇和陈武越过她走进房内。   叶静枫想要上前确认许嬷嬷的情况,可肩膀上的大手使了力道不肯松开,她抬手搭上李霄的手背疑惑道:“父皇?”   李霄噙着一口与平日截然不同嗓音:“这里交给张御医就行了。”   众人齐齐看向李霄——你就这么认下一个看上去比你小不了多少的闺女?   作者有话说:   李霄:小爷说的算,你们管不着!   开书啦,求收藏,求评,感谢大家的支持,红包走起。   推个玄学预收《本欲守活寡,奈何遇鬼夫》   白初语投生到侯府,本以为会富贵缠身,一生喜乐,却因为母亲怀孕时跌了一跤,将她生在阴月阴日阴时,被送到深山老林的道观里养着。   十七岁的时候,侯府突然给她许了一门亲事,将她迎回府中。   初时,白初语推测,对方许是为了攀附权贵才会接受她这种注孤生的八字,她必是要拒绝的,在获悉对方的情况后,她欣然应下。   王府的嫡子,身有重疾,命不久矣,娶亲是为了冲喜,十有八九嫁过去就会守寡。   王府的寡妇好哇,身份尊贵,还可以继续悟道。   新婚之夜,弱不胜衣,病恹恹的封漓挑开她的盖头,然后两眼一闭就被抬走了。   没死,没死也差不多了。   岂料,没过多久,拥有阴阳眼的她就看到夫君的生魂围着她打转,看着她更衣,看着她洗澡,还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白初语忍无可忍,往他脑门上拍了一张黄符:定!   〔一心修道女冠x病弱小郎君〕   ◎最新评论:   【哎加油】   【替女主憋屈,明明是嫡长公主,却要隐瞒身份躲在宫里,同样是亡国公主,反倒活得不如二公主潇洒。不知道后面剧情怎么安排,就算在宫里建了公主府,但若不能正位,其实算是男主的外室,还不如出宫建府像女配那样。】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加油加油加油加加油,大大努力更新,争取要早日完结啊】   【防盗章是多少小时啊?后悔跳着看了(╥﹏╥)埋个地雷,将作者炸出来!】   【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换封面啦】   【一口气26章没吃够qaq】   【这个封面有点像张予曦啊】   【内什么,我有个小学同学名字和主角一模一样。。。】   【预收!】   【撒花】   【一眼就看中了预收】   【这个抽奖要怎么参与呀?好几次看到其他作者留言说发了红包,只有我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领红包……】   【救命救命是怎么回事,女主的父亲是太上皇?男主是她哥哥?】   【看文案感觉有点意思】   -完- 第2章   ◎世外桃源◎   李霄曾作为暗探潜入敌营,为此特地学过变声口技,即便有些许不同,时隔八年叶静枫已然无法分辨。   听到父亲的声音,她没有欢喜也没有怨恨,只有一份不知所措的紧张,生怕他突然变脸,僵着身子候在原地。   许嬷嬷头向着门口趴在地中央,额角有一处新伤,鲜血顺着面颊滑落,双目紧闭,肤色呈病态的苍白,乍一看有些瘆人。   葛舟尧战战兢兢不敢靠前。   陈武用刀鞘戳了戳许嬷嬷的手臂不见醒来,张崇白了他一眼,这里又不是边关,时不时有敌方的探子和刺客以各种姿势登场。   拨开刀鞘,示意他与自己合力将许嬷嬷抬到床上,为她诊治。   趁着这个功夫,李霄参观了一下隐匿在自家后院的“世外桃源”。   格局与寻常的院子没什么两样,惹人注意的是书房里有千本藏书,琴房的墙体很厚,门窗皆用棉被遮挡,很明显是用来隔音的。   也就是说,这对主仆是有心掩人耳目藏在这里。   李霄挑唇:“有意思。”   他将葛舟尧唤到身前:“前朝大公主叶静婷在公主府里住着,叶静枫又是何人?”   前朝皇室血脉被藩国魏王率兵屠戮殆尽,只叶静婷得外家庇护幸免于难,他清剿了魏王一系上位,算不得篡权夺位,保留了她的公主之位。   侥幸活下来的宫人全部被留用,前朝大内总管和副总管死在叛乱中,排在其后的葛舟尧顺势上位,他对前朝之事颇为了解。   短暂的沉默后,葛舟尧道:“叶静枫是前朝先皇后的长女,比叶静婷长半岁,先皇后因母族谋反受牵连被赐死,关于叶静枫有两个传言,一说,她早在幼时就病故了,二说,她同先皇后一并被赐死,继后上位后,抹去她的存在,下了封口令。”   “先皇后之女,周国公的外孙女。”李霄呢喃低语,随之追问:“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骗子?”   葛舟尧道:“先皇后身故的时候老奴只是御膳房里传菜的管事,对主子们的事不甚了解,不过老奴曾在先皇后身边见过房里那位奶嬷嬷,应该是真的。”   李霄仰头,五指覆着面容无声大笑,他这个皇帝当了一年有余,竟不知宫里头还藏着一位前朝的嫡公主,这皇位并非想象中的那般无趣。   平复了心绪再次问道:“这间院子是什么时候建的?”   葛舟尧直直跪下:“老奴不知,老奴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外面那片林子年头已久,高大茂密,粗看根本想不到里面会藏着一间院子。   位处偏僻,主子们不会走这边,宫人们偶然路过看到那破落的门头也不会一探究竟,前朝皇帝生性多疑,报到上头是福是祸不得而知,就这么被忽视了。   身为大内总管连这种事都不清楚是失职之罪。   李霄站得笔直,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张崇安置好许嬷嬷前来禀报:“额头是皮外伤不妨事,脚踝筋骨扭伤暂时不能走路,风寒引起的发热喝过药就退了,只是她有郁结在心,加之操劳过度伤了元气,这样下去很容易染病,病了很难痊愈,需得精心调养。”   “把药留下。”李霄转身走向门外:“人都撤了。”   葛舟尧站起身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就把那对主仆留在这里不管不顾地走了?   *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   许嬷嬷悠悠转醒,掀开眼帘,入目是熟悉的床帷,昏迷前悬着的心落定,扭头看向守在床前的叶静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叶静枫清丽的脸上浮出喜色:“嬷嬷醒了?”   “老奴感觉好多了。”许嬷嬷含笑道。   叶静枫双眼似山涧跳跃的清泉,清澈闪亮:“父皇来过了,还请了御医为嬷嬷诊治,不曾处罚我。”   她是落水后高烧导致失明,眼球本身没有外伤。   话音落下,半晌没有听到回应,她疑惑地唤了一声:“嬷嬷?”   许嬷嬷怀疑自己在做梦,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如此反复三次,眼前的景象依然没有改变,这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心脏砰砰乱跳,紧张地问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前朝都亡了啊,明嘉帝的坟头都长草了,哪来的父皇!   笑容褪去,叶静枫微微垂头:“父皇没说什么,吩咐御医把药留下就离开了。”   不曾过问从前,也不曾许诺往后,根本不欲理会她这个令皇族蒙羞瞎眼的女儿。   儿时她哭过闹过,有很多话想要质问父皇和母后,他们那般疼她,为何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许是时隔太久,许是她已经长大了,当父皇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连开口都很艰难。   许嬷嬷满脸震惊,再问:“除了皇上和太医可还有旁人?”   她想知道究竟是谁诓骗了叶静枫,此事是否有挽回的余地。   “还有宦官和带刀侍卫。”   葛舟尧说话的调调很容易分辨,大门倒下的瞬间,叶静枫听到了陈武拔刀的声音。   说到这里,她掩去眼底的波澜,背过身走向门外:“嬷嬷饿了吧,我去准备晚膳。”   许嬷嬷险些背过气去,手掌不自觉地攥紧身下的被褥。   御医,宦官,带刀侍卫都全了,对方定是一位主子,而如今偌大的皇宫里只有一位主子,就是新帝!   可能吗?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明嘉帝活着的时候处心积虑地打压明王,只因明王的封地位处边塞,是大商与敌国之间不可或缺的壁垒才没有将其铲除。   明王名义上是正义之师,清剿反贼,临危受命,实则只是不想交恶的魏王上位。   叶静婷的外家是鲁国公府,位高权重,加之为了安抚民心,这才得以保留公主之尊,叶静枫的外家是前朝反贼,一旦暴露只会成为新帝泄愤的对象,性命难保,又怎会配合她演戏,轻描淡写地揭过。   思及此,她猜测对方应是前朝的某个老人,念及先皇后的恩惠大发善心,待腿脚能动后,她要出去打听一下。   至于叶静枫这里,能瞒一日算一日吧,把眼下这种局面告诉她只会徒增烦恼。   *   许嬷嬷在院墙下开垦了一块田地,叶静枫拿着一把铁剪刀来到田边,弯下腰摸索着。   李霄坐在墙头,双腿自然垂落,乌黑的眸子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流转。   葛舟尧不记得这里,他却是清楚的很,还曾是这里的居客。   十多年前,他与另外三位藩王世子被明嘉帝召到皇宫为质,临时建了这么一间院子作为居所。   魏王世子联合吴王世子和齐王世子找他麻烦,被他反过来按在地上暴打。   彼时,这位先皇后的长女刚好路过,她头戴异域进贡的珠钗,身披绛红的斗篷,脚踏柔软的羊皮靴,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扬着头,嘟着粉嫩的小嘴,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他恃强凌弱。   明嘉帝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借机处置他,他父亲为保他一命,故意在战场上断了一臂,借口接回他这个独子,之后没有再生。   如果生下来就要被明嘉帝除去,还不如不生。   忆起这段过往,他眼底涌出了恨意。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下,他得到了皇位,明嘉帝的女儿圈在这方寸之地苟且偷生,真是讽刺。   失神间,右脚鞋跟磕到了院墙,发出细微的声响。   叶静枫寻声抬头,晚霞映入她的眸子散发出琥珀色的光泽,沉静,明亮,似一汪清澈的湖泊。   一瞬间,李霄觉得她看到了自己,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屏住呼吸浑身僵硬。   赶巧,蹲在墙头上的一只麻雀双腿一蹬,拍打着翅膀飞向远处。   原来是一只飞鸟,叶静枫垂头齐根剪下一棵鲜嫩的菠菜,起身走向灶房。   待她走远了,李霄长吐一口气,跃下墙头,轻手轻脚地跟上去。   昔日帝后的掌上明珠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一定很痛苦吧,他要好好欣赏一番,不失为一种乐趣。   灶房,叶静枫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倒进盛着菠菜的盆子里,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白的藕臂,软玉般的双手伸进冷水中仔细揉搓。   她姿态从容,神情恬静,丝毫没有李霄想象中的困窘之色。   为确保清洗干净,搓洗过一遍之后,又舀了两瓢清水冲洗。   李霄暗暗撇嘴,多此一举。   叶静枫可不知看客的想法,她凝眸驻足,贝齿含着朱唇,双手拢着菠菜,忽地用力甩动手臂。   李霄猝不及防地被冷冰冰的水珠溅了一脸。   “……”   她莫不是装瞎?   待甩干水分,叶静枫将菠菜放在一个宽大的菜板上,左手按着叶杆,右手拿着菜刀高高举起,眼看着刀刃要落在柔嫩的指尖上,李霄险些绷不住冲上去阻拦。   “当——”   就在即将血溅当场的一瞬间,叶静枫抽回左手,刀刃狠狠地落在菜板上,将菠菜切成两段。   随后,她双手同时握住刀柄,把菜板敲得咚咚作响,好好的青菜剁成了猪食。   李霄:“……”   他错了,他还以为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在逆境中会有什么长进。   在许嬷嬷醒来之前,叶静枫已经将白米下锅,这会儿熬成了粘稠的白粥,米香四溢。   她掀起木质的锅盖,将菠菜碎尽数倒进去,用铁勺搅拌了几下,取来盐罐,抓起少许盐巴,指尖轻捻,均匀地撒进锅中,再次用勺子搅拌。   李霄冷哼,原来是煮菠菜粥,看着就倒胃口。   算算时辰,御膳房已经备好了晚膳。   他悄然走出灶房,运起轻功,纵身翻越宫墙。   叶静枫浑然不觉,盛了两碗菠菜粥放在灶台边上,用清水将菜板刷洗干净,此时,粥水的温度刚刚好,她端起粥碗送到寝房。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   1、现阶段每个人的行为都基于前因,解释就是透剧,后续会说明,不要急着挑逻辑bug。   2、修文提醒不必重看,多半是精修字句,内容有改动我会额外提醒。   3、这不是虐文喔。   ◎最新评论:   【所以这公主的吃穿是从哪里来的呀】   【感觉挺有意思的文,终于不是榜上那些套路文啦】   【男女主严格意义上来说有血海深仇吧?男主爹因为女主爹手都没了,也不知道命是不是也因为女主爹死的。女主爹可真的是因为男主爹死的。。。】   【   【   【另一个公主怎么一会是绮一会是婷的】   【男主为啥跟女主不同姓呀?是异姓藩王咩?】   【太有意思了】   【撒花】   【撒花】   【想知道男主今年几岁了】   【补分】   【蹲个更新时间】   【催!】   【啊开文了】   -完- 第3章   ◎扶弱助残◎   龙临宫,葛舟尧气沉丹田,提着嗓子,高喊一声:“传膳——”   口谕一路传到御膳房,不多时,小太监们捧着金龙朱漆盒排成一列,挪着小步来到寝殿。   由宫女将菜品摆到桌上,合在一起有三十六道,刚好是前朝嫡公主的规制。   前朝权贵奢靡之风盛行,御膳的规制是一百二十八道,反观李家,拼死拼活地为大商守江山,一面要向朝廷缴纳高额的贡税,一面要筹集巨额的军需,举步维艰,李霄登基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整改。   想到叶静枫眼下正吃着自己做的“猪食”,他觉得胃口特别好,比平日多喝了一碗鲜美的燕窝鱼翅粥。   膳后,葛舟尧向他禀报从宫中老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八年前,叶静枫将叶静婷推进鲤鱼池,自己也失足掉进去,受寒发热,醒来后就失明了,先皇后请了很多名医为她诊治不见起色。   先皇最是痛恨手足相残,因着这件事,将叶静枫所在的晴澜宫赐给叶静婷作为补偿,叶静枫应是在那时候搬进了那间院子。”   八年前,也就是李霄返回封地的第二年,“质子宫”刚好空出来,葛舟尧没胆提及新帝的黑历史,巧妙地回避了。   听到这番话,李霄想到四个字——又毒又蠢。   他疑惑道:“叶静枫是先皇后的独女,先皇后没有阻拦吗?”   在皇家,身份要高于大是大非,庶女尚且安然无恙,怎会因此舍弃了嫡长女,不合常理。   葛舟尧道:“叶静枫拒不认错,还倒打一耙,诬陷叶静婷拉她下水,太后认为她小小年纪就如此蛮横歹毒不知悔改是先皇后之过,若先皇后执意阻拦,恐会失了凤印。   从那以后,先皇后绝口不提叶静枫,全心全意打理后宫,亲自挑选了五百个秀女入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倾力教养皇家子嗣。”   这件事李霄有所耳闻,继后也只得一女,为博贤名,效仿先皇后,每年都会选秀,总计超过千人,明嘉帝终日沉迷美色,无心朝政,百官在背地里称继后为祸国妖后。   他接着问道:“死讯又是如何传出来的?”   葛舟尧犹豫再三,在李霄眼神的威逼之下艰难启唇:“人多了,死的也多,时有染病去世的妃嫔和皇嗣,有人看到叶静枫的贴身侍女出现在别处,推测她是没了,不过并没有录入在册。”   说白了就是妃嫔争风吃醋,明掐暗斗,根本顾不上一个毫无威胁的盲女。   李霄冷笑,明嘉帝的后妃和子嗣众多,魏王为斩草除根,一夕之间将整个后宫屠戮殆尽,连孕妇和不足月的婴儿都没有放过,却还是漏了一个,被所有人都漏掉的一个。   如今看来,叶静枫的气运说不准是好是坏,从云端跌入泥潭,可恨又可悲,却因此成为那场屠杀中唯一的皇室幸存者。   *   晨起,束冠合衣,李霄鬼使神差地想起前朝的幸运儿,想着她是不是又在吃猪食。   距离早朝还有些时间,他决定亲自走一趟,一看究竟。   质子宫里,叶静枫正在搓洗粒粒饱满的贡米,发出“唰唰”的摩擦声。   反复冲洗三遍倒进锅中,又分别去清洗已经浸泡了一整夜的红豆和莲子。   白皙的双手浸在晨间的冷水中,指腹变得粉红。   李霄拧眉,真是娇气!   红豆和莲子下了锅,叶静枫填满水,盖上锅盖,取了几根无烟炭放进灶坑用火折子引燃。   收好火折子,叶静枫径直离开灶房。   李霄目光落在灶坑里,眼睁睁看着那簇小小的火种挣扎着,挣扎着……亡了。   “……”   叶静枫就是这么做饭的?   可以想象,再过不久就能看到小瞎子空着肚子掀开锅盖,盛出一碗泡在冷水中的生米。   连猪食也没得吃了!   他抬脚走到门口,忽地顿住,调转方向,从案台上拿起火折子,蹲在灶坑前,将木炭重新引燃,咬牙切齿:“朕这是扶弱助残!”   离开灶房,忽闻琴声入耳,他寻声看了一眼,不再停留,纵身翻出院墙。   八年来,叶静枫每日都会抚琴。   起初是为了磨炼琴技,在父皇和母后来探望她的时候,哄他们开心,求他们解除自己的禁足令。   待到弹断第六根琴弦之后,抚琴是为了抚平心中的那份不平和焦躁,她明明没有错,为什么没人相信她。   当下成为了一种习惯,幼时的种种似一场虚幻的梦境,她已经不再去想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她起身来到灶房,掀开锅盖,向锅中撒了一把白糖,搅拌均匀,盛出两碗端到寝房。   许嬷嬷看着香甜软糯的红豆莲子粥,眼眶湿润,公主实在是太可怜了,本该被捧在手心里娇宠,瞎了眼还练出了做饭的手艺。   她心中默念:“皇后娘娘,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公主殿下能够顺利出嫁。”   目光触及叶静枫纤瘦的手腕,愧疚道:“殿下受苦了,都是老奴的错,过两日老奴就去膳房让人炖些补品给殿下补身子。”   “嬷嬷安心养病,我这身子好着呢。”叶静枫眉目平和。   搬进来头两年,母后还会时不时让人送些吃穿用度,不及从前,可也不会太差,自侍女离开后就没有了,许嬷嬷定期去外面领些米面油粮和布匹回来,隔三差五熬一锅补汤,近两年,连这些都越来越少,单说做衣服的料子都是两年前的存货。   这些事不是许嬷嬷能够扭转的,因此惹祸上身就不好了,如今的她自身难保,护不住许嬷嬷。   饭罢,许嬷嬷道:“殿下去选一本书,老奴给殿下念书听。”   一直这么拘着人就养废了,皇后娘娘命人搜罗了数千本珍贵的典藏送到这里,让她念给叶静枫,丰富学识,开拓眼界。   风寒未愈,许嬷嬷的声音有些沙哑,叶静枫听进耳中道:“我从第十张残谱中领会了新的意境,想多试几次,许是能把后面补全了,过些日子再念书吧。”   修复残缺的琴谱是她为数不多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就听殿下的。”许嬷嬷偷偷抹了抹眼角,心中感叹着:“殿下长大了,懂事了,可惜皇后娘娘已经看不到了。”   *   下了朝,葛舟尧将三日的奏折并排放在一起。   李霄坐在椅子上,左手掀开奏折,右手拿着玉玺直接盖上去。   “这……”葛舟尧五官皱成一团:“皇上,您还没有批复呐。”   李霄将盖了章的奏折往葛舟尧怀里一塞,葛舟尧后退两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老奴知错,老奴不该多嘴。”   李霄不以为意:“你打开瞧瞧,里面是不是催朕选秀。”   葛舟尧诚惶诚恐:“老奴不敢。”   宦官干政是掉脑袋的罪名。   李霄正色:“这是朕的旨意。”   哦,那就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葛舟尧战战兢兢地翻开奏折,从头看到尾,展颜奉承道:“皇上神机妙算,果然是催促皇上选秀的折子。”   “起来吧。”李霄板起脸:“朕早已在朝堂上答复过了,朕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笔墨。”   朝中多是前朝旧臣,有人倚老卖老,有人为谋权,也有昔日打压藩王的帮凶想要借此修复关系,他岂会任人摆布。   “皇上说的是。”葛舟尧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站到一旁研墨。   如此,一个时辰后,所有的折子从左手边移到右手边分了三摞。   最高的一摞是催促他选秀,全部只盖了章,其次是嘘寒问暖增进感情,多写了一个“阅”字,余下的才是真正需要考量的要务。   李霄站起身将前两摞推给葛舟尧:“把这些还回去,剩下的等朕回来再批复。”   *   灶火一直燃着,叶静枫淘了一把米,与泡好的虾米一并倒进锅中,填满水,盖上锅盖,走到门边抓起盲杖跨出门槛。   她对质子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然,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中,手握盲杖才能令她感到安心。   李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了深。   从昨日到现在,三顿都只有粥水,难怪她的身子那般单薄,面容与幼时那张圆润的小脸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若非她自曝身份,他根本猜不到会是她。   不知不觉跟到了屋后的空地,他面色一僵背过身。   那细细的晾衣绳上挂着的是女子从内到外一整套的衣物,包括贴身的小衣。   他不是采花淫贼,非礼勿视。   叶静枫左臂揽着晾干的衣物,右手握着盲杖,原路折返。   擦肩而过,李霄感觉到鞋面上多了一物,低头看去,好巧不巧,正是那件质地丝滑,白底银边,缀着红色海棠花的小衣。   他整个人仿佛被定身了一般。   “……”   叶静枫就是这么收衣服的!   他沉了一口气,伸出大掌拾起小衣,快步追上去。   叶静枫坐在榻上,将干净的衣物一件件摊开抚平。   最后一件折叠整齐后,她眉心微蹙,双手四处摸索着,她分明记得还有一件小衣怎么不见了?   李霄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意识到,小衣已经脏了,如果现在交给她,她会直接穿在身上。   他掀开装衣服的箱子,拿起一件面料相同小衣隔空扔到榻上。   叶静枫摸到代替品,面上浮出一抹浅笑,将其与其他的衣物一并收好。   小瞎子是被忽悠过去了,李霄低头看着被自己揉成一团小衣,动作僵硬地塞进袖子里。   水缸空了,叶静枫回到厨房,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   将木桶扔进井里,待盛满水后,双手攥紧井绳用力向上提。   接连三桶,水缸里的水尚未过半她便感到有些脱力,汗水打湿了鬓发,呼吸变得急促,双臂微微打颤,柔嫩的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李霄从旁看着,眉心越拢越紧。   她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嬷嬷。   “扑通——”   盛满水的水桶提至半途又掉下去,井绳迅速下坠。   绳头脱手,叶静枫本能地伸手去抓,小半个身子探入井口。   腰上一紧,她被一股蛮力揪着腰带提到半空。   许嬷嬷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又惊又怕:“是谁?”   李霄松开手,轻咳一声。   叶静枫站稳脚跟,试着问道:“父皇?”   “嗯。”   作者有话说:   我脑速慢,正常日三,卡文的话,1-2日,偶尔突破一下,补一章。   ◎最新评论:   【好看的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   【好看的】   【先皇后是先皇后的原因可能就是太蠢了,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   【在混乱的情况下藏成功可以理解,但是每天都会抚琴,这。。】   【是不是这次开始李霄对枫儿改观了呢?还是说初见就…???????】   【特别好奇,这个时候李霄听到琴声是什么感觉呢?看到枫儿弹琴又是什么感觉呢?(不过他忙着去上朝qaq)】   【没懂,一下子是有另一个长公主被保,一下子女主又是唯一幸存者了?】   【话说所有人都忘了这里住着人,那女主她们吃的米从哪来啊,这个宫里能用来种的地估计也不多,这产出和消耗量够的上吗?】   【文案题材挺好的,就是切入点离文案的时间太早了,等不及没耐心看下去了】   【   【哈哈啊哈哈哈】   【当年的事应该也是权力斗争,公主成了牺牲品】   【大大爆更】   -完- 第4章   ◎米缸漏了◎   “父皇……怎么会在这里?”叶静枫怯怯道,裙摆下小巧的绣鞋悄然向后挪了一小步。   她又占嫡又占长,还是个姑娘,大家都说,她生来就是为了享福,幼时的她的确如此,皇祖母、父皇、母后对她有求必应,即便陆续有了庶弟庶妹,也没能分走对她的宠爱,然而在她落水之后,一切都变了。   犹记得刚刚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她吓得大哭,想要寻求安慰。   一向慈爱的皇祖母只派了一位女官传话,不愿再见到一个心肠歹毒的孙女,英明睿智的父皇疾言厉色地斥责她险些害死早产体弱的叶静婷,她失去的只是眼睛,叶静婷险些丢了性命,将她的寝宫赐给叶静婷,把她赶到偏僻的质子宫,生养她的母后代她认错,主动追加了她的禁足令。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为她主持公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黑暗,不知几何,在那片黑暗中,父皇斥责她的话语如同话本中最恶毒的咒言,无止尽地循环。   她固执地认为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她还是住在晴澜宫里备受宠爱的嫡公主。   最终是琴音取代了咒言,时间让她认清了现实。   乍然听到父皇的声音,尘封已久的黑色记忆掀起了波澜,她本能地感到畏惧。   李霄模仿明嘉帝的声音:“许嬷嬷卧病在床,朕想着你身边无人照应,许有不便,过来看看。”   叶静枫福身,言语疏离:“多谢父皇挂念,儿臣能够照顾自己,一切安好。”   李霄气笑了。   切菜差点切到手指,做饭不会生灶火,收衣服掉肚兜,如果他没有出现,叶静枫这会儿已经在井里了,她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还敢说一切安好?   叶静枫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可否命人帮儿臣把井绳捞上来?”   方才她想抓井绳,却突然被拉起来,井绳和水桶一起掉进井里,她自己是没办法捞上来,许嬷嬷不许她靠近水井,若是让许嬷嬷知道这件事,定会带病把水缸打满,父皇愿意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准,朕会安排人把井绳捞上来。”李霄问道:“还有别的需要吗?”   “多谢父皇,没有了。”叶静枫双眼空洞,面上恭顺。   她想要的信任,父皇不会给她。   李霄很是惊讶,按照现在的情况,这小瞎子怕是活不到那嬷嬷身子痊愈,他想听听小瞎子自己有什么想法,替她安排一下。   叶静枫的外祖周国公生前是朝中极少数愿意为李家说话的人,念及这份情谊,他会保小瞎子一命,遣人照顾她。   他猜测,她会向自己讨回晴澜宫,多找几个宫人伺候她,改善她的膳食,恢复从前的生活。   李家曾是叶家的臣子,叶静婷至今还以君主的姿态占着晴澜宫,晴澜宫不能还给叶静枫,除了自己的龙临宫,其他的宫殿可以任她挑选。   万万没想到,她一张口就把话头锁死了,像个无欲无求的姑子!   李霄环顾四周,这院子里莫不是还修了一间庵堂被他漏掉了,叶静枫这些年一直在修道,性情变化太大了。   他沉了一口气,道:“朕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   “恭送父皇。”   叶静枫听着面前的人阔步走向门外,随后另有一人从门而入,挪着小步来到井边,不多时便听到木桶落地的声音。   她由此推断,是一个太监把井绳连同木桶一起捞上来了。   李*太监*霄好人做到底,踮着脚跟走路,提着木桶往返数次,将厨房的水缸填满水。   叶静枫身上没有银子,又不好让办差的公公空手而归,从头上拔出一根珠钗抓在手里伸向李霄。   李霄双手接下,捏着嗓子:“谢公主赏赐。”   看着掌心里的东珠流苏银钗,他突然觉得哄骗小瞎子也是一种乐趣。   风里夹着一股子焦糊味,叶静枫惊呼:“糟了,粥糊了!”   说着,慌慌张张奔向厨房。   李霄跟上去:“让奴婢代劳吧。”   李霄掀开锅盖,从表面盛出两碗放到案台上,作为主仆二人的晚膳,将底部焦糊的部分刮下来,倒进泔水桶里。   一粒粥米溅到他食指上,他用舌尖舔进嘴巴里。   腥,苦,咸……   *   回到龙临宫,李霄避开人眼,将珠钗和肚兜放进一个匣子里收好,用过晚膳,挑灯批阅奏折。   葛舟尧捕捉到他唇角的弧度,道:“皇上今日心情很好。”   李霄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说叶静枫这些年的吃穿用度是从哪里来的?”   葛舟尧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圈,推测道:“应是那嬷嬷用财物从宫人手里换的,先皇后当年的嫁妆都在宫里头,只要钱给的足,宫人多吃一顿少吃一顿都不妨事。”   李霄再道:“那嬷嬷既然在外走动,定然知道外面的情况,为什么没有告诉叶静枫呢?”   那一声声父皇听进耳里,令他感到胸口闷堵。   “老奴哪里会知道……”葛舟尧讪讪道。   李霄道:“那就猜一下。”   “猜?”葛舟尧无措道:“老奴猜不到。”   李霄补充:“这是圣旨。”   “……”葛舟尧堆出菊花脸:“既然皇上有令,老奴就斗胆猜测一下,若是说错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他道:“叶静枫从八岁起就拘在那半间院子里,日子本就很难熬,前朝之事岂是她能扭转的,何必雪上加霜。”   李霄不再言语。   叶静枫眼不能视,想骗她很容易。   一日不知真相,她便一日以为亲人尚在,自己仍是尊贵的嫡公主,而不是父族母族俱灭的前朝遗孤。   如此看来,也不是坏事。   *   接下来的日子,李霄没有违背叶静枫的意愿,早膳前帮她瞧一眼灶火,晚膳前帮她将水缸打满水,顺手再帮她做些小事,类似捡筷子,捡勺子,擦掉黏在墙壁上的菜叶子,为此,得了不少赏赐。   珍珠,玛瑙,翡翠,金叶子……他命人找了一份先皇后的嫁妆单子,还真对上了。   公主就是公主,即便没得吃,没得穿,出手还是大方,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能养出一个土财主。   长此以往,要不了多久就能将百万嫁妆送光了。   不过没等她送光,许嬷嬷的病好利索了。   许嬷嬷精心梳了一个发髻,穿着宫装,拍了拍叶静枫的手背:“这些日子苦了殿下,老奴这就去膳房领些食材回来,给殿下补身子。”   “嗯。”叶静枫笑着应下。   白米缸见底了,红豆和小米也不多了,是该添置了。   父皇愿意让太监天天给她打水,总不会连饭都不给她吃。   御膳房门口,庄喜刚刚下职,迈着外八步,挺着不算圆润的肚皮,一脸春风得意。   路过的小太监们都主动上前问候一声“庄公公好”,即便是同品级的也不例外。   他只是一个在御膳房负责传菜的小管事,贵在认了一个有本事的干爹。   “小庄子!”   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呼唤,庄喜打了个机灵,拔腿就跑。   许嬷嬷能护住叶静枫八年不被人发现也是有些本事的,见状跟在后面追:“小庄子,你跑什么啊!”   小庄子被她堵在墙角无路可退,无奈道明:“干爹说了,最近不要和你见面。”   他干爹位高权重,奈何口味清奇,放着那些嫩出水的小宫女不要,选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对食,还对她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许嬷嬷心里“咯噔”一声问道:“为什么?”   “干爹没说,儿子也不知道。”庄喜心道,许是终于厌倦了,想找个好哄的小宫女吧。   “他说不见就不见吗,想饿死我不成!”许嬷嬷冷脸催促:“快去拿!”   干爹一日没说散伙,许嬷嬷就还是他干娘,庄喜不敢得罪她,道:“干娘等着,儿子这就去取。”   许嬷嬷嘴叼,非要吃万岁爷吃的东西,干爹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就是方便从御膳房拿东西。   一有机会他就拿点,有时候只有一把米,积少成多嘛,前阵子许嬷嬷没来,他攒了许多。   庄喜去而复返,手中多了好几个大小不一,分量不等的布袋。   许嬷嬷打开看了一下,有白米,红豆,黄豆,莲子,枸杞,晒干的蘑菇和虾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装着肉酱的小坛子。   许嬷嬷挑眉:“太差了,我要人参,灵芝,燕窝,鱼翅,鹿茸,雪蛤,红枣,蜂乳。”   庄喜面上一惊,愁眉苦脸:“干娘,您不知道,皇上年轻力壮,又无房事,用不着补,内务府采买的不多。”   许嬷嬷叹气:“鲜肉总有吧?”   前朝后宫人数众多,司膳房和御膳房都很充盈,如今只有御膳房有好东西,数量却少的可怜。   庄喜想了想道:“干娘等着。”   几个御厨想通过他搭上他干爹,拿点东西不会说什么。   再次折返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两块带骨头的羊肉,一条青鱼,半只小母鸡。   李霄蹲在树上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听到两人的对话,无声地笑了。   敢情叶静枫那么瘦是他的过错。   打从尝到那粒米他就知道,自己的米缸漏了,宫人可吃不到贡米。   ◎最新评论:   【这个匣子够不够大,小心不够装???】   【这会儿晴澜宫不能还给枫儿,等着以后打脸???】   【感觉先皇后是为了救女主,后来召了五百美人进宫,是报复皇帝】   【被男主笑死】   【害了女主的女配至今占着她的宫殿?不是说前朝皇室都被屠了吗?是我看差了?】   【这么聪明,怎么不去调查这件事情呢?女主为什么会打入冷宫??】   【撒花撒花】   【女主外祖家倒了,以往最亲的亲人都来踩一脚…..她瞎了或许也是好事,至少现在因祸得福】   【男主一个人能演起一部剧】   【男主好可爱啊笑死】   【好可怜的女儿】   -完- 第5章   ◎金枝玉叶◎   东西被许嬷嬷拿走了,庄喜违背了干爹的吩咐心有不安,当即决定去寻干爹说一声。   后宫无妃,皇上之下第一人非葛舟尧莫属,走起路来地面都要颤三颤。   他迈着外八步,挺着滚圆的肚皮,哼着小曲摇头晃脑。   对比之下可以得知,庄喜那走路姿势完全是从他这里学去的。   “干爹!”庄喜遥遥唤了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   “哎呦,别大呼小叫的,这么没规矩!”葛舟尧瞪他一眼。   如今这宫里头有不少是李霄从藩地带过来的人,甭管是什么品级都能在李霄面前说上话,那都是李霄的眼睛。   路过的陈武看着这对便宜父子觉得有趣,绷不住笑了一声,复而继续前行。   李霄可懒得管这些芝麻碎事,只要不出乱子,由着他们蹦跶吧。   “是是是。”庄喜麻利地认错,然后道明来意:“干爹,干娘刚才从儿子这里拿走许多东西。”   葛舟尧打了个机灵,双腿一软差点跪了,庄喜赶忙扶着他的胳膊关切道:“干爹这是怎么了?”   葛舟尧回过神来用拂尘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是让你最近避着她!”   质子宫被李霄发现了,他定会彻查与之有关之事。   庄喜揉了揉脑瓜子,委屈道:“干娘说她快饿死了。”   葛舟尧苦着脸叹了一口气,问道:“都拿什么了?”   庄喜如实报了一遍,葛舟尧默了默道:“从现在起,不许再喊我/干爹。”   不是什么好东西,不难弄到,李霄总不会特地去辨别到底是陈粮还是贡粮,贵人们对吃食只有好吃和不好吃这样的区分。   只要不扯到他身上,谁都不会想到庄喜一个小太监胆敢从皇上的米缸里偷粮。   庄喜浑身一震,含着两泡泪:“干爹,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儿子以后一定会听干爹的话,求干爹不要放弃儿子。”   葛舟尧摸了摸他的脑袋,解释道:“你是我儿子,怎会说扔就扔,干爹只是不让你在人前这么叫,你想想啊,皇上还没儿子呢,我这阉人却先有了儿子,万一皇上听着不快降罪我们爷俩怎么办?”   庄喜恍然大悟:“那儿子以后小声地叫。”   “是悄悄地叫。”葛舟尧纠正。   “呵——”   廊下突然刮来一阵冷风,伴着一声令人遍体生寒的冷笑。   葛舟尧这下子真跪了,五体投地,浑身打颤。   “干爹,您这是怎么了!”庄喜吓了一跳。   半晌,葛舟尧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不见有人,慢吞吞地爬起身,心道,难道是听错了?   暗处,李霄掰了掰指骨关节,他突然觉得手很痒,想打人。   他会嫉妒一个太监有儿子?   后宫是时候整顿一下了!   *   晚间,许嬷嬷端着一大碗蘑菇枸杞炖鸡从灶房走向膳厅,途经院子看到叶静枫站在水井边上面向后门的方向。   她招呼了一声:“殿下,该用膳了。”   “嗯。”叶静枫扭头,闻到鸡肉的鲜香,笑着应下。   心道,许嬷嬷身子好了,那提水的小太监应是不会再来了。   八年了,这院子里还是第一次有个生人进出陪她说说话,一时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一片叶子被风卷着撞在门板上,叶静枫轻声问道:“小李子?”   无人回应,她握紧盲杖转身走向膳厅。   龙临宫里,李霄时不时向葛舟尧投去一道眼含深意的视线,看得葛舟尧心里发毛。   他正想询问,李霄一字一顿吩咐:“传膳。”   今日的膳单与往日有很大出入,沙参玉竹老鸭汤,竹笙鲍鱼炖花胶,南瓜玉燕羹,冬虫夏草煲乌鸡,银耳太子参焖鹿肉,鸡骨草蜜枣灵芝汤,鱼翅干贝粥……都是补膳。   葛舟尧看向李霄,欲言又止,李霄显然因为什么事心气正不顺,还是不要赶在这时候惹他不快,免得被迁怒。   膳罢,李霄把葛舟尧唤到身前:“朕听说宫里头很多宫人会结成对食,葛总管可有菜户?”   “确有这么回事。”葛舟尧眉飞色舞:“老奴年轻的时候长得俊,好多小宫女都相中了老奴,其中有一个脾气特别辣,把其他人都赶走了,一有空就往老奴身前凑,老奴无法只能收着了。”   他老脸一拉,叹了一口气:“她没能躲过前朝的宫乱,人已经没了,老奴现在年纪大了,也没那心思了,如今呐只想好好伺候着皇上,旁的都不去想了。”   李霄冷哼,这老货平日看着胆小如鼠,本本份份,原来是演技好,给他搭个台就能唱一出戏。   他道:“朕还听说,很多年纪大的宦官会认个儿子给自己送终,葛总管可有儿子?”   葛舟尧将拂尘搭在手肘上,抬手比划:“前朝的孙总管一人就认了三个儿子,可有什么用呢,到底不是自己的骨血,三个儿子都想着从他手里捞好处,他死的时候不见有人给他收尸。”   当然没有,因为三个儿子也死在宫乱中了。   他继续道:“自打老奴承龙恩担任总管之职,好些小子都想给老奴当儿子,但老奴可不想养一群白眼狼。”   若是小庄子的事被发现了,他就说是冒认,冒认太监的儿子又不是皇帝的儿子,只要他不追究就不算过错。   好,好的很!   李霄将手中茶盏重重一落,似笑非笑:“你放心,你就是有儿子,朕也不会嫉妒!”   葛舟尧老脸唰地一白,直直跪下,冷汗直流。   李霄踱着步子来到他身前站定:“葛总管这是何意?”   葛舟尧跪行上前抱住李霄的大腿,鼻涕眼泪往上面蹭:“皇上,求皇上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   他没有听错,他和庄喜说话的时候李霄也在。   李霄嫌弃地将他踢开,厉声道:“说吧,偷朕的口粮去养前朝遗孤意欲何为!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   叶家人活着一日就是李家人头上的皇上皇,叶静枫一个瞎子很容易被人利用。   这帽子太大了,葛舟尧慌忙解释:“无人指使,老奴只是觉得大殿下实在是太可怜了,给她一口饭吃。”   李霄怒火中烧:“你当朕是傻子吗!就凭你和一个嬷嬷能在皇宫里藏着一位嫡公主先后经历了两朝不被人发现!”   若非叶静枫自己跑出来,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葛舟尧心知此事瞒不住了,道出真相:“若说有人,那就是先皇后,皇后娘娘自知在劫难逃,临终前安排了很多人护着大殿下,前朝的妃嫔,女官,太监,宫女之中都有皇后娘娘的人,他们都死了,如今只剩下老奴和许嬷嬷了。”   正是那些人挑起后宫争斗,放出传言,为叶静枫遮掩。   说完,他长舒一口气,似有解脱的意味,自打前朝亡了,他和许嬷嬷每日都在担惊受怕。   李霄怔愣,他道:“前朝倾覆,你身为大总管为何还要担此风险去照顾她?”   “老奴从前是皇后娘娘宫里头的,亲眼看着大殿下从小小的一团长成这么大,怎么忍心放弃她。”葛舟尧磕头:“大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她眼睛又看不见,对皇上没有任何威胁,恳请皇上给她一条生路。”   李霄没有应下,转而问道:“吃食别处也有,为何要从御膳下手?”   葛舟尧弱弱道:“大殿下是金枝玉叶,自然要好生养着。”   所以就盯上了自己的米缸!   李霄又好气又好笑:“你说的话朕自会派人查证。”   滴答,鲜红的血珠子落到地上,李霄仰头捂着鼻子,鼻血顺着指缝流淌,汹涌澎湃。   葛舟尧仰头:“哎呦,这是补过头了。”   他刚才就想说来着。   真是奇怪,皇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补膳?   作者有话说:   求作收   ◎最新评论:   【笑死了哈哈】   【这一章明明搞笑,但我却看的心酸落泪,先皇后为女儿筹谋如此,死后自己留下的宫人也护着她平安活到了新朝,母爱真伟大】   【写的好好】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加油加油加油加加油,大大努力更新,争取要早日完结啊】   【这会儿李霄在就好了?】   【太逗了吧,因为她是公主啊,不能吃的太差,皇上只能委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那句小李子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嘿嘿】   【这么简单??】   【原来葛总管是暗线!】   【葛总管和男主挺合适的,都挺会演戏的】   【葛太监好可爱!】   -完- 第6章   ◎宫廷秘药◎   从御膳房带回来的鱼和肉都吃完了,许嬷嬷打扮了一下再次去寻庄喜。   庄喜喜笑颜开,左手提着三个油纸包,右手提着一个竹篓。   他将油纸包递给许嬷嬷:“早先皇上叫了两份点心,送过去又说不吃了,儿子都拿来孝敬给干娘,另外一包里面有两盏燕窝,半截百年人参,一朵灵芝,两根花胶,四头海参,五钱当归,五钱黄芪。”   接着,又把竹篓递给她,许嬷嬷低头看去,有螃蟹,青虾,鲍鱼,鲫鱼,豆腐,山药,竹笋,鸡肉,鸭肉,羊腿肉,鸽子蛋。   当然了,数量都不多,不过对于主仆两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许嬷嬷诧异地问道:“这次怎么这么多东西?”   庄喜环顾四下,确定没人后,神神秘秘地凑到许嬷嬷耳边低语:“听御厨说,皇上病了,吐了很多血,需要食补,御膳房备了很多补药和食材候着,可哪能吃得完,我多拿一些不妨事。”   许嬷嬷露出喜色,这么说这阵子不用为吃的发愁了。   宫乱之后,吃食不比从前,眼看着殿下一天天瘦下去,一点法子都没有,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给她好好调养身子。   回到质子宫,许嬷嬷将凤梨酥和桂花糕装进盘子里盛给叶静枫,发挥她的厨艺,做了葱油螃蟹,白灼青虾,海参花胶焖鲍鱼,鸽子蛋羹淋肉沫酱,再配上一锅白米饭。   其余的食材用竹篓装着吊在井里冰着。   叶静枫闻着香气疑惑道:“今日为何这般丰盛?”   她记得分明,约莫有一整年没吃到外面膳房做的糕点,也不曾有这么丰盛的菜色。   许嬷嬷脱口而出:“因为皇上(病)……”顿了顿,改口:“奴婢去领份例的时候遇到皇上,皇上心疼殿下,给殿下加了份例。”   若说皇上病了,叶静枫身为皇上的嫡长女却不能去探望,定然会感到难过。   叶静枫垂眸,眼底流光点点。   经过前阵子那一出,父皇终于想起她了,先是主动过来看她,又加了份例,接下来会不会考虑她的亲事呢,真想早点离开这里,离开皇宫。   “殿下……”许嬷嬷满心懊悔,她高兴过头失言了。   对于一位嫡公主来说,这并非是值得高兴的事,她本不该过得这么清苦。   叶静枫抬头,扬起笑脸:“是吗,真是太好了。”   她早已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幼童,哭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让许嬷嬷陪她一起难过。   许嬷嬷偷偷松了口气,给她盛了一碗蛋羹。   *   许嬷嬷不清楚皇上得了什么病,多久会好,之后每次去寻庄喜都能拿到好些东西。   闲来无事,李霄会攀着墙头偷看叶静枫,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有了光泽,单薄的身子日渐丰盈,突然有一种养女儿的奇妙感觉。   无论葛舟尧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会庇护小瞎子过上安稳的日子,当一辈子的公主。   转眼进入雨季,阴雨连绵。   夜里电闪雷鸣,一声炸雷将叶静枫从睡梦中惊醒,又接连几声,震人心魄。   她脸色煞白,缩到床角,环抱着双膝。   “殿下!”许嬷嬷匆忙寻过来,爬上床,将叶静枫抱在怀里。   “嬷嬷!”叶静枫贴着许嬷嬷的胸口,心绪渐渐平复。   许嬷嬷是她的奶嬷嬷,从小到大陪伴她最久的人,她们已经共同经历了许多暴风雨来临的日子。   “啪——”   叶静枫忽地听到雷雨中夹杂着奇怪的声响,有点像干柴和木炭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疑惑地问道:“嬷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许嬷嬷仔细分辨,只有雷声和雨声,道:“老奴不曾听见。”   许嬷嬷不比叶静枫对声音敏感。   “啪,啪——”   “啪,啪,啪——”   奇怪的声音频次越来越快,叶静枫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嬷嬷,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许嬷嬷不明所以,还是听从她的话,引着她疾步走向门外。   “轰——”   一声巨响过后,房梁坍塌,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掉落。   叶静枫感觉到许嬷嬷推了她一把,紧跟着失去了意识。   一夜过去,风停雨静。   李霄站在石阶上看着宫人们清理被风折断的树枝和吹落的树叶,突然想去质子宫看一眼,质子宫建在林子里,一定更乱。   盯了这么多天不见葛舟尧和许嬷嬷有可疑的举动,再结合底下的人调查到的情报来推断,葛舟尧应该没说谎。   可以借此机会给叶静枫换个寝宫好好安置。   在那之前,要先把许嬷嬷单独叫出来谈一下,对好口径,免得她在叶静枫面前露出马脚。   翻上墙头,他脸色骤然一变,只见一棵两人才能环抱老树,斜斜压着叶静枫的寝房。   老树是被雷电生生劈倒的,树干上一片焦黑,叶静枫昨夜听见的便是这树干断裂的声音。   寝房坍塌了大半,刚好是床榻的位置,里面的人凶多吉少。   他跃入墙内,飞奔上前,徒手拨开碎裂的砖瓦。   没有,没有,没有!   难道在树干下面压着吗?   那定是活不成了。   李霄双目赤红,攥紧血淋淋的手掌,失声怒吼:“叶静枫,你在哪!”   “哗啦——”砖石滚落的声音。   李霄寻声看去,看到一条纤细的手臂从散落的瓦砾中探出来。   叶静枫只是被屋檐坠下的瓦片埋住了,额头和手背被碎片刮出一道道血痕。   李霄喜上心头,上前拨开瓦砾,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呐呐道:“小瞎子,你怎么连睡觉也不让人省心。”   “父皇,救嬷嬷……”叶静枫低低地念了一声,再次失去意识。   在她心里能救她的,除了许嬷嬷便是时隔八年再次见面的父皇。   李霄抱起叶静枫将她安置好,随后找出半身被房梁压着的许嬷嬷,目光沉了沉。   *   叶静枫念头强烈,在睡梦中仍然惦念着许嬷嬷的安危,刚一睁眼便挥舞着手臂呼唤:“嬷嬷。”   李霄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掌,模仿明嘉帝嗓音道:“许嬷嬷没事。”   叶静枫反握住他的手,恳求道:“父皇,儿臣要见许嬷嬷。”   李霄道:“许嬷嬷被房梁压断了腿,处理完伤势,喝过药睡了。”   “儿臣要去守着她!”叶静枫挣扎着起身。   李霄拿出帝王的气势,冷声道:“你伤势未愈,不过一个嬷嬷,自有人照顾!”   叶静枫没有反驳,父皇的话是绝对的,她无力抗衡,只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浮出了水光,薄唇紧抿。   李霄瞬间慌了神,他总算明白为何长姐和幼妹一哭,无论提什么要求他父亲都会妥协。   这招不行,他缓和了语气:“这样吧,我让你看看她,然后就回来,许嬷嬷需要静养,你也是。”   “嗯。”父皇能舍弃她这个亲生女儿八年,对一个嬷嬷能有多少耐心,叶静枫不敢激怒他,能见一面确定许嬷嬷还活着就满足了。   李霄唤来两个宫女搀扶她,先一步去做安排。   太医们被清走了,偏殿里只剩下昏迷的许嬷嬷。   叶静枫握住她的一只手,将手背和手心都仔细地摸了一遍。   是许嬷嬷的手,热的。   悬着的心微微落定,转过身道:“父皇,儿臣这就回去。”   叶静枫离开后,从屏风后走出一众太医。   张崇直言:“我是无能无力了。”   李霄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人还有气不是吗,再想想法子。”   小瞎子居然会摸手认人,想找人替代都不行。   双亲俱灭,唯一活着的妹妹还有龃龉,奶嬷嬷再没了,他担心小瞎子受不住。   张崇垂头。   许嬷嬷年纪大了,担惊受怕地过了一年,心力交瘁,底子本就不好,现下脏器开始衰竭,他无能为力。   李霄松开他,目光转向太医院年迈的院正。   后宫就一个主子,身强力壮,唯一一次请太医还是补过头了,张崇就能解决,老院正这一年闲得担惊受怕,生怕自己被张崇取代。   当下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他捋了捋胡须道:“微臣手里有一味秘药能吊命,所用的药材极其珍贵,前朝规定只能给皇室中人使用,眼下只剩一颗……”   李霄打断他的话:“赶紧拿出来。”   作者有话说:   白天不太舒服,从晚上写到了半夜,白天起来我会接着写,争取晚上照常。   ◎最新评论:   【没看懂啊,当初公主掉水里,那时候皇后是她亲妈,然后等到她那个宫女没了的时候,皇后去世了,新皇后是现在唯一活着的公主的妈吗,还有前朝公主能养在宫里吗,为啥不让那个公主外祖父养着,总不能将来皇帝还要给那个公主找驸马吧,还是说他们都想让皇帝娶那个公主】   【好家伙好家伙,不是说他爹没再生吗?这不是生了个妹妹给他?生之前又不知道是男儿还是女儿,怎么会是“不再生”了呢?】   【爪】   【啊啊啊,好看】   【这么……哇哦】   【我的天,咋写到五点啊】   -完- 第7章   ◎首领太监◎   在冷冰冰的湿地上埋了半宿,叶静枫身子受了凉正虚着,两个宫女将她扶回寝殿的床榻上。   摸着柔软的被褥,闻着淡雅的熏香,叶静枫问道:“这是哪里?”   知语道:“回禀殿下,这里是晴澜宫寝殿。”   李霄已经决定照顾她,也就不在意她从前是蛮横霸道,还是愚蠢恶毒,只想顺着她的心意安排,这里曾是她的寝宫,她的命运是从这里开始转变的,他猜测她定然想回到这里。   叶静枫微微一怔。   因着寝房塌了才把她接出质子宫,并非是查清了那件事还她清白。   她摸了摸床头上熟悉的雕纹,疑惑道:“二公主在哪里?”   晴澜宫不是已经赐给叶静婷了吗?   知语道:“二殿下已经出宫开府了。”   公主要出嫁以后才能开府,可总不好让未出阁的前朝公主和新帝一起住在宫里,李霄登基后第一道圣旨便是赐了叶静婷一个府邸,将她送出宫。   叶静婷还想在宫里保留一席之地,留下许多东西,不久前,李霄命人全部清理了。   叶静枫不知背后那些事,心中苦涩,低低道:“她已经出嫁了啊!”   寝宫空着,才会让她搬进来。   知语与如兰对视一眼,心知她有所误会,并没有点破。   在叶静枫醒来之前,李霄已经将她的情况告诉她们,严令她们不可多言。   先后道:“奴婢知语,奴婢如兰,皇上吩咐我们二人近身伺候公主。”   知语拿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罐:“殿下,奴婢帮您涂药,这药效果极好,能祛疤。”   “嗯。”叶静枫颔首。   如兰轻柔地托起她的手,配合知语将玉肌膏均匀地抹在伤口处。   收起药膏,知语询问道:“殿下,马上就午时了,是否要备膳。”   早膳没有吃,叶静枫这会儿已经饿了,遂应下。   知语拿出膳单报膳名,她的嗓音清脆悠扬,宛若鸟雀啼鸣,悦耳动听,令人愉悦。   叶静枫夸赞:“你的声音真好听。”   知语露出笑容:“皇上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才让奴婢来伺候殿下。”   叶静枫微微睁大双眼,心中诧异。   儿时父皇虽然疼她,什么都依着她,时不时赐下丰厚的赏赐,却不会这么细致,她对芒果过敏,父皇却命人送了满满一筐芒果,把叶静婷的份例都占了,叶静婷气得直掉眼泪。   叶静枫点了十道就叫停了,知语道:“还有二十六道,殿下若是还没想好,就让膳房那边自行安排。”   为了瞒住她,李霄完全参照前朝的规制安置她。   “太多了吃不完。”苦日子过久了,叶静枫已经不会将过往那些奢靡的日子视作理所当然。   “奴婢这就将膳单送到膳房。”   知语拿着膳单走到殿门外,交给守在门口的太监曹正:“送到御膳房。”   曹正问道:“不是小厨房吗?”   御膳房向来只供皇上的膳食。   知语解释:“皇上吩咐了,就和他吃一个锅里出的菜,小厨房只管咱们这些宫人的吃食。”   御膳房的吃食自然是规格最高,味道最好的。   叶静枫在质子宫里吃的都是御膳房的东西,难道出来之后反倒要降低标准吗。   曹正捏着膳单叹道:“皇上可真宠这位主儿!”   后宫的主子们都有固定的份例,从御膳房出膳,岂不是代表想吃什么随便吃,走皇上的账面。   膳食呈上来。   如兰将虾蟹去了壳,鱼去了刺,肉去了骨,由知语为叶静枫布菜,每夹一道,报一声菜名。   李霄悄然来到殿内。   知语和如兰想要见礼,他摆摆手制止。   他在叶静枫面前所有的身份都是假的,如非必要,他不想被她发现。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   时间一晃,三日过去。   黑暗之中,一位穿着红袍留着卷毛胡子的官员高坐堂上,许嬷嬷跪地求情:“我还要照顾殿下,求阎王老爷开恩,放我回去,等殿下出嫁后,我一定会来报到。”   阎王爷粗声粗气:“准。”   温院正看着许嬷嬷眼皮下剧烈滚动的眼珠子,唇角上扬,退开一步,对李霄拱手:“皇上,人醒了。”   许嬷嬷掀开眼帘,扭头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随之摆正脑袋,闭上双眼。   她经常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一定是梦还没醒。   李霄:“……”   温院正:“……”   李霄对葛舟尧招招手:“你来。”   好不容易救回来,别被他吓死了。   葛舟尧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轻声唤道:“许嬷嬷。”   许嬷嬷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人,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使不上力道,急急道:“殿下她……”   葛舟尧轻轻按住她的肩头:“你安心养着,大殿下好好的,是皇上救了她。”   许嬷嬷面上一惊:“皇上?!”   “嗯。”葛舟尧点头:“皇上心善,没有告诉大殿下真相,把她接到晴澜宫里,安排人照顾她,你可要好好配合。”   ……   申时一到,叶静枫前去探望许嬷嬷。   许嬷嬷倚着床头,看到叶静枫穿着公主规制的宫装,由两个宫女服侍着走来,眼眶湿润,唇角含笑:“殿下。”   她家殿下终于苦尽甘来了,她不管什么改朝换代,这辈子只盼着叶静枫能够好好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女儿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她一直把叶静枫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   “嬷嬷。”叶静枫喜极而泣,上前两步紧紧握住她的手。   父皇只许她每日与许嬷嬷见一面,每次来的时候许嬷嬷都昏睡着,她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乱了,听到许嬷嬷声音,握着她的手,这才安下心来。   许嬷嬷如往常一样,轻轻拍了拍叶静枫的手背:“殿下这两日过得可好?”   叶静枫眼睛看不见,肢体接触会让她感到踏实。   “很好,二妹妹出宫开府,父皇让我住进晴澜宫,命人照顾我。”叶静枫语速慢了几分:“等嬷嬷身体好了,我们就搬回去。”   父皇没有还她清白,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父亲的责任,住在晴澜宫里令她感到压抑。   许嬷嬷凑近她的耳畔,压低嗓音:“殿下,你听老奴说,老奴双腿都断了,没有一年半载养不好,没办法伺候殿下。”   叶静枫心口一紧,红了眼眶。   许嬷嬷安抚道:“殿下莫哭,老奴算是因祸得福了,皇上安排人伺候老奴的起居,顿顿都是补膳,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好端端的,谁愿意双腿残废,忍受病痛的折磨,叶静枫心知许嬷嬷在安抚自己,不过听说有人照顾她,心里好受多了。   许嬷嬷继续道:“殿下知道,那些腿脚不利落的宫人都会被赶出宫,皇上愿意善待老奴,那都是殿下的缘故,老奴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能暂时放下芥蒂,在出嫁前不要开罪了皇上。”   不知出于何故,李霄居然愿意大费周章地照顾一个前朝公主,可李霄毕竟不是叶静枫的亲爹,万一哪一日他失去了耐性,叶静枫就要吃苦头了,让叶静枫讨好他准没错。   叶静枫微微一怔,点头应下,郑重道:“嬷嬷安心养伤,等到父皇为我指婚,我就带上嬷嬷一起出宫开府,亲自照顾嬷嬷。”   *   回到寝宫,叶静枫越想越心慌。   除了搬进来的头一日就再也没见过父皇,母后更是从始至今没有出现。   宫里的人多善于见风使舵,踩低捧高,她瞎了眼,又失了宠,底下的人指不定会怠慢许嬷嬷。   她道:“好些日子没见到父皇,算算时辰,这会儿应该下朝了,你们陪我去御书房外面走走,许是能遇上。”   直接找过去说不准会弄巧成拙,令父皇心生厌烦,偶遇总不会出错。   知语心想,皇上每日都会来看你,今早还特地瞧了你的伤,嘱咐我们二人要仔细为你涂药,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李霄不好让外面的人知道宫里藏了一位前朝公主,最关键的是,这位公主至今还不知道前朝已经亡了,事情传开,指不定有人会捅到她面前,迄今为止,也就晴澜宫里的宫人知道这件事。   若让叶静枫出去走一圈,人多眼杂,许是就瞒不住了。   知语道:“那奴婢帮殿下好好梳妆一番。”   说着,暗暗给如兰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悄然离开寝殿去寻李霄。   李霄在宫里上无老下无小,也没有妻妾要应付,没有什么事能拌住他,收到消息,笔杆子一扔,赶在叶静枫出门前来到晴澜宫。   叶静枫听声主动上前,笑盈盈道:“参见父皇,父皇多日不来,儿臣想念的紧,正打算去寻父皇。”   李霄愕然:“???”   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先前几次见面,他分明感觉到叶静枫对他的疏离。   这不难理解,换做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八年不管不问都会心生怨气,怎么突然就热情了?   他顺势道:“父皇近日政务繁忙,刚刚得以抽身,枫儿身子可养好了?”   叶静枫眉眼含笑:“谢父皇挂念,儿臣已大好。”   便宜父女坐下来,李霄端着父亲的姿态:“许嬷嬷还在养伤,让宫人伺候你可还习惯,需要再添些人手吗?”   叶静枫想了想道:“儿臣眼睛看不见,不便打理宫中事务,父皇能不能让李公公给儿臣当首领太监。”   首领太监相当于李霄身边葛舟尧的位置,只品级要低许多。   知语和如兰是从下头提上来的,对宫里主子们的事一问三不知,李公公是父皇底下的人,一来,对宫中事务熟悉,二来,能通过他了解父皇的喜好。   她对父皇的记忆停留在八年前,忽冷忽热,难以捉摸,若是能得李公公相助就再好不过了。   话音落下,知语、如兰并葛舟尧齐齐看向李霄。   今下李姓是皇姓,当着皇上的面儿喊一声“小李子”不得掉脑袋,宫里头的李子们都改姓了,哪来的李公公。   李*公公*霄:“……”   ◎最新评论:   【哈哈哈】   【我的天,前朝公主跟皇上同吃同住,没见几面就已经下定决心保下女主。这是什么神仙文,太轻松了。】   【阎王爷???】   【忽然出现的阎王爷让我愣了】   【好家伙】   【好家伙好家伙,这居然不是普通古言】   【还有阎王爷啊,这文还挺玄幻的】   【哈哈哈,男主心挺好的,关爱身障人士愿意演戏】   【哈哈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小李子,嘻嘻】   【啊,有一个病句,这个时候网审改不了,白天起来修正。】   -完- 第8章   ◎乐享天伦◎   李霄另有皇帝这个要职在身,无法再兼任一个随叫随到的太监。   可这是他主动问起的,叶静枫的要求也不过分,一个八品太监而已,直接拒绝说不过去啊。   短暂的沉默后,他一本正色道:“朕前日将李公公派到御书房当值,既然枫儿看中他,朕这就安排人顶替他的差事,把他调过来。”   “等等。”叶静枫主动叫停。   在后宫小主宫中当值,官衔最高也只是七品,在御前领了差事,得皇上赏识,将来升任总管不无可能。   若李公公只是个看门跑腿的也就罢了,现在把人调过来,无异于断人前程,心中定会生怨,还不得给自己使绊子。   再者,自己与李公公已有几分交情,他留在御前当差,今后也能给自己行个方便。   思及此,她果断道:“父皇慧眼如炬,让李公公去御书房当值定是因为他力能胜任,儿臣只需一个打理宫中琐事的首领太监,怎好大材小用,劳父皇帮儿臣另选一人吧。”   父皇的人选定是目之所及,与李公公相比,也就差一个事前相识。   李霄唇角上扬,扭头看向葛舟尧,做出口型:“那就让葛……”   后者直接跪下,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他愿意庇护叶静枫,不代表他愿意从后宫一把手降到底层,那和要他的老命没什么分别。   李霄继续道:“让葛总管从手底下调一个得力的过来。”   葛舟尧虽然狡猾,除了叶静枫的事没有别的过错,且他能在先皇后亡故多年后,依然顾念主仆之情护着叶静枫,这等忠仆之心令人赏识。   不过他不打算轻易揭过,免得葛舟尧今后再在自己面前耍弄小聪明。   “老奴领旨。”葛舟尧汗水和眼泪一起飙,吓死他了。   打从儿子的事被揭穿,李霄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莫不是真的嫉妒自己有儿子吧?   “谢父皇。”叶静枫起身谢恩。   她眉眼含笑,宛若一朵骤然怒放的白玉兰花,美丽,纯净,令人感到惊艳。   昔日的种种被她隐藏在心底,没有透出半分。   她要为自己,为许嬷嬷争一条生路。   “枫儿无需在父皇面前多礼。”李霄突然有一种老父亲哄女儿开心的成就感,俯身将她扶起。   叶静枫道:“儿臣想为父皇弹奏一曲,感谢父皇赐儿臣首领太监。”   这是眼下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李霄欣然应下。   琴是从质子宫搬过来的,叶静枫眉目沉静,纤白柔嫩的指尖在琴弦上起舞。   四周静谧无声,琴声入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人迹罕至的山林间,碧空万里,鸟雀放声歌唱,一叶孤舟在一汪清澈的湖面上随波飘摇,舟上的人放空内心,悠闲惬意。   “铮——”   一道刺耳的嗡鸣打破了宁静,舟上的人坠入湖中,感受到一种溺水的窒息。   琴弦断了。   叶静枫心尖一颤。   曾有一宫妃,琴技高超,引人入镜,博得父皇的盛宠,有人眼红,买通她的宫婢,在琴上做手脚,如眼下这般,当父皇沉浸在琴音中之时,琴弦骤然断裂,父皇暴跳如雷,再也没有踏足她的宫中。   对父皇来说,宫中不乏擅长琴技的女子,败坏了兴致是最令父皇痛恨的事。   她出师不利反倒弄巧成拙,惹他生厌,眼底不自觉泛起了水光。   “去拿药过来。”李霄握住她的手腕,看到她手指上被崩断的琴弦抽出的红痕,拢起眉心吩咐知语。   这小瞎子琴弦断了也不知道赶紧避开,生生挨了一下,她还能做点什么?   李霄吹了吹她的伤口,接过药膏亲自帮她涂抹,安抚道:“这点小伤,涂了药一会儿就好了,怎么还哭了呢?”   昔日,他父亲就是这么哄幼妹学琴的,他没当过父亲,便如法炮制。   “父皇不生气吗?”叶静枫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生气。”李霄厉声斥责:“琴搬过来怎么没有检查一下!”   小瞎子看不见,伺候的人也瞎吗!   叶静枫正打算跪地请罪,忽地听到知语和如兰战战兢兢的声音:“奴婢知罪,请皇上,公主责罚。”   叶静枫偏头,目光闪了闪,不是在训斥自己吗?   她吸了吸鼻子,抿出笑容:“儿臣无事,这琴方才才送过来,是儿臣心急想要讨父皇欢心,不怪她们。”   “就依你。”李霄一副慈父的口吻。   出了晴澜宫,李霄走了几步顿住,扭头吩咐葛舟尧:“去库房里挑一把琴送到晴澜宫,叶静枫贵为嫡公主,居然用那么旧那么破的琴。”   前朝后宫三千佳丽,留下各式各样的乐器,不乏有出自名家之手。   葛舟尧心道,您是不是忘了,那是前朝的嫡公主,而且,叶静枫的琴也不是很差啊。   不过库房里确实有更好的,他就不提了。   话锋一转,李霄问道:“葛总管有几个干儿子?”   葛舟尧依次竖起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以及大拇指。   “呵——”一个老太监认了五个儿子,李霄凉凉道:“这么说,你是当真觉得朕会嫉妒,才会瞒而不报。”   不然为何除了庄喜之外,其余四个也要瞒着。   葛舟尧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说了就是欺君。   李霄冷哼一声:“把掌灯那个调到晴澜宫,该怎么做,你来安排!”   闻言,葛舟尧一个踉跄,幸好没有隐瞒,李霄已然查得一清二楚。   *   前些日子叶静枫都在卧床养病,既然决定留在晴澜宫,就要合理安排时间。   不过她能做的很有限,头半晌让知语为她诵读诗书,下半晌练琴,偶尔去庭院中静站一会儿,吹吹风。   没有人来探望她,她也不曾出过门。   独居在质子宫里八年不曾有人探望,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已经没有她想见的人了,冒然出去遇上哪位得宠的主找她麻烦,她一个瞎子无暇自保。   只要父皇能时不时来探望她,让旁人误以为她得宠,不敢主动上门招惹就足够了。   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母后。   从小到大,母后对她最是严厉,为了自己贤后的名声,总是逼迫她学习繁琐的规矩。   可她分明记得,她瞎眼之后,母后抱着她,眼泪落在她的手上,她应该是爱她的吧。   又或许,只是曾经爱着她。   一个瞎眼又恶毒的女儿只会令母后蒙羞。   听知语说,母后并未再生养,而是将皇祖母的亲侄女淑妃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册封为太子,亲自教养。   如此,皇祖母和父皇都会高兴,母后可以弥补她带去的污点,皆大欢喜。   雨季多地水患已是常态。   年年有灾,年年赈,年年修坝,年年倒。   天灾避无可避,人祸源于前朝的贪腐,李霄根基尚浅,朝中老人故技重施,他这阵子都在忙着应付这个,待到终于有功夫来探望叶静枫,正巧看到这一幕。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站在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下,听着风中树叶摩擦的声音,衣袂翻飞,周身透出一股无形的悲怆,仿若随时会随风消散。   李霄蹙眉询问葛舟尧的干儿子,新任的首领太监常甸,似有责怪的意味:“她这是怎么了?”   在质子宫的时候都不曾看到她如此难过,宫人是怎么伺候的?   常甸一脸无辜:“刚下完雨,殿下出来透透气,平日也会这般。”   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李霄再问:“平日,她都做些什么?”   常甸如实道:“听书,弹琴。”   “这就完了?”李霄没有听到下文,诧异道。   这和在质子宫有什么区别,还少了一个许嬷嬷相伴,难怪她不高兴。   一个瞎子还能干什么,常甸点头。   李霄沉着脸,低声对葛舟尧交代了几句。   脚步声由远至近,无人禀报,不知来人要做什么,叶静枫问了一嘴:“是何人?”   没有得到回应,她心有不安,后退两步,声线微微颤抖:“常甸,知语,如兰?”   身子一轻被人抱起,放到一个柔软的椅子上。   有人抓着她的两只手,引着她摸到两根粗粝的麻绳,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枫儿,抓紧了!”   下一刻,她整个人连同椅子一同飞到半空。   “是秋千!”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叶静枫又惊又喜。   八年的幽禁生活,她最羡慕的就是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她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李霄勾起唇角。   谁说瞎子就不能玩了?   葛舟尧看着这对假父女乐享天伦,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0 02:24:13~2021-11-20 23: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vian_Drow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笑死,当然不是父女,是情侣哈哈哈哈】   【不是很沙雕啊……有点慢热了,女主的性格也不太像文案上那种活泼的感觉。】   【有干儿子就有干爹,咳咳】   【甜蜜秋千!】   【这不是情侣干的事情吗,有什么不对劲嘻嘻嘻嘻嘻】   【好听!】   【撒花】   -完- 第9章   ◎御前失仪◎   自八岁失明后,叶静枫便失去了对自身命运的掌控权,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中,只有能做什么而不是想做什么,玩乐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一个普普通通的秋千令她尘封已久的童心复苏,久违地感受到了快乐。   白皙的双手紧紧抓住吊绳,舍不得松开,欢笑连连,纤长的小腿前后摆动,一不留神踢掉了一只绣鞋。   “……”   御前失仪。   喜悦褪去,她内心忐忑不安,唇瓣紧抿。   裙摆下,裹着白袜的足尖羞涩地蜷缩着。   李霄已经见多了小瞎子这里那里的疏漏,留意到她窘迫的神情,俯下身,一把脱下她仅剩的一只绣鞋,随手扔向常甸,道:“坐在秋千上要鞋子做什么?”   常甸紧走几步兜在怀里。   这下子两只鞋子都没有了!   叶静枫一对耳朵尖染成了粉红。   李霄弯了弯唇,装作没看到,狠狠地将铺着软垫的藤椅推出去。   “啊!”叶静枫吓了一跳,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顾不上没穿鞋子带来的窘迫。   李霄再次感受到哄女儿的成就感。   小瞎子乖巧可爱,比幼妹好哄多了。   暮色降临,知语从常甸手里接过一双绣鞋,跪在地上为叶静枫穿在脚上。   李霄留在晴澜宫用晚膳,知语照例布菜的同时报菜名。   叶静枫想着,明眼人听着多烦啊,轻声交代知语:“不必报了。”   三十六道御膳,囊括了软的硬的,咸的甜的,冷的热的,干的稀的,荤的素的,多数是常见的,还有少部分新奇的贡品。   不报就是盲吃,说不准都咽下去了尚未分辨出是什么。   李霄少时便出入军营,一战成名,这才惹来明嘉帝的忌惮,想要将其除去。   他连年征战沙场,长成了一个糙汉子,不似王公贵族对繁文缛节那般看中,像这种小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他没有阻止,用眼神示意知语紧着一道菜夹。   小半盘吃下去,叶静枫面上波澜不惊,不曾开口质问,举手投足循规蹈矩,挑不出半分错处,似乎是吃什么都不在意。   也是,顿顿吃粥的日子过了那么久,又怎会再挑食。   李霄想了想,夹了一块羊膝骨轻放在叶静枫面前的勺子里。   一屋子的太监和宫女睁圆了眼,不敢做声,看着叶静枫张开小嘴,含住小巧的羊膝骨。   “……”   吃,吃不下。   吐,太不雅。   也不知父皇有没有在看着她,瞎子想掩人耳目做小动作,有很大的几率会变成掩耳盗铃,叶静枫团了团嘴巴,小脸憋红了。   “哈哈哈哈……”李霄放声大笑,胸腔震荡。   葛舟尧扁嘴,没当过爹果然不靠谱,居然逗弄女儿取乐,可怜的大殿下啊。   叶静枫这下知道了,是故意捉弄她,用帕子挡着吐出羊膝骨,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嗔怒道:“父皇!”   李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好好吃饭,让底下的人给你报菜名,想吃什么说出来。”   即便叶静枫表现得再真诚,他依然能察觉到她笑容背后隐藏的小心翼翼。   叶静枫咬住下唇,点点头。   父皇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膳罢回宫,宫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   李霄问葛舟尧:“叶静枫以前喜欢吃什么?”   葛舟尧来了精神,边回忆边说:“这个老奴知道,大殿下喜欢吃的东西可多了,蟹酿橙,百合水晶虾,蜜炖煎鱼,酥皮鸭,酸甜樱桃肉,红烧牛筋,葱油鸡丝面,八宝果羹,花生汤,羊乳杏仁酪,栗子糕……”   李霄总结成一句话,什么都爱吃。   难怪小瞎子小时候胖嘟嘟的,像个滚圆的肉丸子。   又问道:“叶静枫喜欢玩什么?”   葛舟尧这才打住上一个话头,回话:“大殿下喜欢投壶,踢毽子,放风筝,时不时去外家住一段日子,和小姐妹一起偷偷溜到街上逛灯会,对了,最喜欢看烟火。”   李霄叹息,都不是瞎子能玩的。   就拿烟火来说,一闪即逝的美丽看不到,只能听个响,许是还要被吓一跳。   葛舟尧想起刚才的事,正色道:“皇上,先皇可不曾欺负大殿下,您那么做会让她起疑。”   李霄面色微僵,小瞎子太乖太懂事了,总是绷着个小脸,他一时没忍住,忘了自己扮演的身份。   *   每季都有珍贵的布料送到宫里。   李霄自己留一些,将双亲和长姐以及幼妹的份例差人送出去,然后是叶静婷,余下的因着后宫没有主母,赏赐大臣的时候赏一送一,连后院的份也一并带上。   李霄方才为自家四口选好,葛舟尧拐弯抹角地提醒:“老奴已经差司制为大殿下量过身量了。”   意思就是,别把我们家大殿下忘了。   李霄斜了他一眼,走向门外:“带上布料去晴澜宫,让她自己选,喜欢哪个就留下。”   如今偌大的皇宫里,叶静枫只有他这么一个假父皇,如果连他都一直不出现,叶静枫定会起疑。   葛舟尧笑眯眯地应下,跟在后头。   晴澜宫里,叶静枫正卧在微微摆动的秋千上听着知语诵读名家诗集,似一只慵懒的猫儿。   听书不是看书,在哪里都没有分别,索性就选一个最喜欢的地方。   李霄含笑唤了一声:“枫儿。”   “父皇。”叶静枫起身,寻声上前施礼,脸上的笑容明显比早前多了一分真挚。   李霄道:“江南送来一批布料,朕想着你该添置新衣裳了,自己选些喜欢的料子留下吧。”   “谢父皇!”   叶静枫由知语引着,将所有的料子摸了一遍。   她脸上隐隐有些无措,指了一匹柔软的紫色软烟罗和一匹丝滑的白色雪缎,抿出笑容,   “儿臣喜欢这两匹。”   司制拿着一叠绣着花样的手帕走上前:“大殿下再选几个绣纹吧。”   叶静枫将所有的绣帕摸了一遍,无措的神情就更明显了,随手抽出两条:“就这两个吧。”   “大殿下真有眼光,时下的姑娘们都喜欢这两种绣纹,衣服的样式……”司制拿出一本册子打算为叶静枫口述。   “劳烦司制为本宫选几身……”叶静枫打断后面的话。   她八岁就瞎了,哪里会选样式,而且,她本就长得不好看,叶静婷曾私底下嘲笑她,说她长得像肥猪,没有继承母后的美貌,选不好会看起来更丑,往日都是许嬷嬷一手包办。   “不必选了。”李霄几乎和她同时开口。   叶静枫瞳孔微缩,父皇是等得不耐烦或是嫌弃她眼盲吗?   李霄对司制道:“枫儿许久没有添置新衣,把这些料子全都留下,所有的样式都做一套,料子不够去库房取,如有新的样式,再添置。”   他本意是想顺着她的心意,而不是令她难堪,是他欠考虑了。   叶静枫双手暗暗攥紧袖摆:“儿臣无需那么多衣裳。”   父皇赐下的都是定量供应的,她隐约记得,有后妃为了一匹布料使出浑身解数争个头破血流。   她身为唯一的嫡公主,往日也只能分到一至两匹,都占了还不翻天了。   熟读百书的她已然知晓,这是帝王策,有些赏赐并非真的要给,只是为了面上好看。   李霄笑道:“枫儿是朕的掌上明珠,理应多置办一些,况且朕的枫儿仙姿玉骨,穿什么都好看。”   如今后宫里就这么一位公主,难道他还养不起吗?   “奴婢领旨。”司制带着一众宫婢返回司制房。   哎?人就这么走了?   叶静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惊喜,惶恐,困惑交织着,久久不能平复,吞吞吐吐谢恩:“谢……父皇恩典。”   待李霄离去,她双手覆上脸颊,弱弱问知语:“仙姿玉骨说的是我吗?”   “当然啦!”知语道:“殿下是奴婢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叶静枫唇角缓缓扬起。   原来许嬷嬷从前不是在哄骗她。   庭院中,李霄问葛舟尧:“朕今日可有露出破绽?”   葛舟尧觉得李霄有些用力过猛,不过受益的是大殿下,他乐见其成,   “皇上所为与昔日的先皇无二,老奴看得出,殿下高兴着呢。”   李霄眉眼飞扬。   一个小太监来到葛舟尧身边耳语了几句,葛舟尧老脸一沉:“皇上,叶静婷进宫了。”   ◎最新评论:   【瞄准!发射地雷!作者大大接住我对你深沉的爱!】   【抱歉,写的不是太顺,拖到现在,要早起去医院拔个智牙,担心出状况,先睡了,白日状态好,争取补上。】   【好看,大大加油?】   【这前朝公主胆子好大哦】   【好看好看,希望一直甜甜的】   【不喜欢叶静婷这个坏人呜呜,沉迷甜甜养女日常】   -完- 第10章   ◎平地摔跤◎   提到叶静婷,李霄没什么好脸色,前朝时,叶静婷的外祖鲁国公数次针对李家上书,当下又仗着外孙女是前朝遗孤的身份联合前朝旧臣在朝中兴风作浪,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冷声吩咐:“来的正好,让她把她的东西带走,别让她靠近晴澜宫。”   交代完,径直前往御书房。   葛舟尧应下旨意,匆匆前去做安排。   叶静婷尚未出阁,吃穿用度依然从宫里走,他本意是不想叶静枫捡叶静婷挑剩下的,才提了一嘴,哪曾想,李霄神来一笔,将这一批新料子全部赐给叶静枫,让叶静婷连剩饭都没得吃,怕是不能善了了。   如葛舟尧所料,司制房里,叶静婷正在大发雷霆,怒斥司制:“这些都是早前挑剩的料子,你居然用旧料子糊弄本宫,还不把新料子拿出来!”   “回禀殿下,您说的那几种新料子皇上另有安排,只剩下这些。”司制解释道。   “皇上怎能未与本宫商议就动本宫的东西!”叶静婷气急败坏。   司制道:“殿下的份例并未规定一定要是新料子。”   上等的料子数量有限,每一匹都有市无价,放到前朝,别说挑三拣四,有就不错了,哪还有新旧之分。   “贱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叶静婷一巴掌扇在司制脸上,她越想越气:“本宫要去见皇上!”   李家不过是叶家的臣子,理当以她为尊,居然胆敢把属于她的东西赏赐给别人!   出了门,迎面遇上葛舟尧,他拱手见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明王即位当日将皇位传给儿子李霄,叶静婷与李霄同辈,晋封长公主。   叶静婷扬起下巴:“你来的正好,带本宫去见皇上。”   葛舟尧道:“皇上日理万机,这会儿正在处理国事,殿下想要求见皇上,需得另行安排时间。”   “那本宫回寝宫等着。”叶静婷本就打算在宫里住几日,让那些不长眼睛的贱奴知道,她还是这宫里的主子。   葛舟尧挡住她的去路,打了一个手势,八个太监抬着四口红木箱子走上前。   他道:“殿下,皇上交代了,后宫无女主子,不便接待女眷,特命老奴将殿下遗落在宫里的东西送过来。”   “这是要把本宫赶出宫?”叶静婷难以置信道。   葛舟尧面带笑容,语速不急不缓:“殿下何出此言,殿下已经开府了,纵观历朝历代,宫里不曾给开府的公主保留寝宫。”   之前没有清理是因为闲置无用,李霄懒得理会而已。   她还没成亲不是,叶静婷气得浑身打颤:“此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要告诉外祖,新帝苛待她,让言官上书申饬。   离开皇宫,叶静婷直奔鲁国公府告状。   鲁国公挑眉:“新料子赏给谁了?”   “这我倒是没问,谁知道李霄赏给了哪个贱人!”叶静婷气呼呼道。   鲁国公心中有了思量,转回话头:“葛总管说的没错,你已经开府了,住在宫里于礼不合,宫里也没有短了你身为嫡长公主的份例,言官找不出上书的理由。”   叶静婷挽上鲁国公的手臂,鼓着脸蛋,委屈至极:“外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鲁国公轻声安抚道:“婷儿莫气,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叶静婷疑惑地看着他。   鲁国公继续道:“这天下是叶家的,李霄要么不娶,只要松了口,中宫的位置只能是你的,由你来延续叶家的血脉,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那批料子定是赐给女子,想来,离那一日不远了。”   叶静婷不确定道:“李霄会愿意吗?我每次进宫他都不肯见我。”   鲁国公摇晃着脑袋,一副胸有成竹之色:“会,他会求着娶你,如果他不娶你,就换个人坐那个位置。”   李家篡位却不想背负骂名,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很多人都在等着娶他外孙女。   叶静婷歪头靠着鲁国公的肩膀露出笑容:“那我就等着他跪下来求我。”   *   翌日早朝,李霄已经做好准备与鲁国公一系就寝宫之事拉扯一番。   鲁国公一开口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要举荐一位前朝旧臣去赈灾,同时监管受灾地域修复堤坝之事,理由是此人此前曾数次领这一类差事,经验丰富。   李霄暗道,经验当然丰富,由他经手的土木构筑,不出两年就会损毁,再由他去将功补过,如此反复。   事前得他授意的辅国将军举荐了一位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随之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他自然偏向自己人,这件事由此演变成前朝旧臣和新君的较量。   下了朝,李霄一脸阴鸷阔步走在前面,葛舟尧抱着一叠奏折吭哧吭哧跟在后头。   回到龙临宫,李霄脱掉繁复的朝服,换上轻便的常服,抬脚走向殿外。   葛舟尧跟了几步:“皇上,折子还没批……”   李霄头也不回:“朕觉得头晕目眩,要出去透透气才能好。”   葛舟尧叹气,皇上在他面前的表演越来越不走心了。   不过这也不怪李霄不尽责,李家的皇位是用刀剑打下来的,李霄才二十出头,朝里面的多是德高望重的文臣,有人别有居心,有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新君难以胜任,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日日跟在李霄身边看得最是分明,角度的关系,偶尔还能看到朝臣跪伏后,唇角那抹没有掩去的鄙夷。   李霄将整个皇宫踏遍了,不曾发现第二个如质子宫那样的隐蔽之处,感到无趣至极。   这皇宫,这宫墙之内,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而已。   不知不觉走到了晴澜宫。   晴澜宫的宫人早已习惯了李霄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如果没有特地告诉他们要禀报一下,皆是福身摆一个动作就当作是见礼。   叶静枫每日的时间安排很固定,这会儿正在抚琴。   “铮——”   碧空之下,一雨水落入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泛着金光的涟漪,紧接着有无数的雨滴坠下,水波越来越强烈,如同煮沸了一般,溅起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浪花,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在天地之间席卷,浪花越翻越汹涌,越翻越高,水天相连。   在琴弦上跳跃的手指猛地滑动,随之缓和了速度。   雨势逐渐减弱,狂风卸去了劲道,浪花回落,水面慢慢恢复平静,一缕金色的暖阳透过云层倾洒在水面上,待乌云散去后,一切恢复如初,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宛若一面明镜。   李霄胸中的郁结随之散去,心境奇异地变得平和,好似在狂风暴雨中接受了一场洗礼,有一种畅快之感。   从这日起,李霄不再反反复复逛园子了,一下朝就直奔晴澜宫,听上两曲,再回去批复折子。   有时候端坐在椅子上,有时候翘着脚斜躺在塌上,有时候闭着眼,有时候一瞬不瞬地看着叶静枫的动作,像极了茶馆里不着调的宾客,越来越随性,就差一盘嘎嘣响的瓜子。   无人知晓残缺的琴谱究竟缺失了什么,只能凭借自身的悟性一遍遍尝试,选择一个最合适的。   叶静枫偶尔会询问两个宫婢的看法,李霄借着宫婢之口给出意见。   无论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风浪,晴澜宫里总是一片和谐宁静。   *   半月后,李霄照例来到晴澜宫,却没有听到琴音。   常甸解释道:“司制房将新衣送过来,殿下正在内殿试穿。”   李霄勾起唇角,在外殿坐下来,噙着老父亲的口吻:“那朕就等着看朕的公主穿新衣。”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司制房的绣娘们手上没有别的活,全员上阵,日夜赶工,短短半月,从里到外赶制了三十套,全都试过去也是个麻烦事。   内殿里时不时传出司制和两个宫婢的夸赞声,   “殿下穿这身真是太美了,像仙女下凡。”   “这个颜色真是太适合殿下了。”   “我觉得殿下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   李霄抿了一口茶水,闷闷道:“好看倒是出来给朕看看啊。”   很快发现了不合身的,   “殿下酥/胸丰盈,这件短襦胸口太紧了,要调整。”   “殿下腰肢纤细,这条裙子太宽松了,要调整。”   “殿下这身段,奴婢平生未见,那些绣娘定是想不到才会照着尺寸做错了。”   李霄顺着她的话想象出了画面,喉咙滚了滚,正欲起身,只听司制又道,   “也不知什么样的驸马才能配上我们殿下这般妙人。”   李霄顿住,他的公主在宫里头好好养着,还需要驸马?   “吱吖——”内殿的门敞开。   司制和两个宫婢还在忙着整理衣服,叶静枫折腾了大半天等不急先出来透透气。   她梳着一头雅致的凌云髻,额心点着金色的云纹花钿,双颊浮着两簇粉红,穿着一条白色收腰拖尾拽地长裙,外罩浅绿色的纱衣,婀娜的身姿显露无疑,扶着门框跨出门槛。   没有人搀扶,也没有盲杖,走得很慢。   李霄怔怔地看着她们口中所描述的仙女向自己走来,一步,两步……踩着拖地的裙摆,蹦了两下,向一旁歪倒。   “……”   李霄回过神来,扑过去当了肉垫。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鼻尖缭绕着帝王专有的龙涎香,叶静枫手掌撑着李霄的胸口,弱弱问道:“父皇?”   “嗯。”   作者有话说:   关于男主解释一下,李家并非蓄意谋反,从藩地杀到京城,清剿了反贼上位,比较突然,男主从小到大长在藩地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人设很强大。   感谢在2021-11-22 00:48:32~2021-11-23 22:3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点点潇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以武力上的位,手里有兵怕啥啊,大不了杀一批换一批新的上】   【我一直想男主家做了皇帝为啥还要尊前朝皇帝为君,就是说勤反贼的,那前皇帝的儿子呢?啊,被那个反贼杀了,有点太巧了】   【男生玩暖暖既视感】   【男生也会喜欢芭比吗(bushi)】   【有些世家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打下来的江山,还有那么多军队,怕什么前朝旧臣啊,不能直接开恩科选一批年轻官员,前朝的能用就用,使绊子的就直接革职了呗。而且那个谁他还觉得上边位置能换人???为啥啊,他敢推谁上去?我的大军是摆设吗】   【啊,看起来男主有点像三国?虽然大家自己是实打实的皇帝,但还是以汉为尊这样?   如果是以清君侧的名义登基的,那前朝长公主地位高还挺合理的,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子嘛。】   【enmm,一个篡位的,用刀剑打下江山的,留前朝一命都是皇帝人善,为啥还这么大胆??不知道有一个词是前朝余孽吗?就算是追求名正言顺,但是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啊!还求她,一个圣旨,乞丐也得嫁!】   【不晓得是不是男主很容易心软的人设,感觉在事业上缺乏迫力有点弱啊.....一个手里有兵的皇帝,完全可以搞个锦衣卫之类的直属组织,专门查那些旧臣,每天杀几个贪官师出有名又得了民心还可以威慑,只要掌握好武力不会翻车,看那个鲁国公拿什么跟皇帝斗?一个武将皇帝抛弃自己擅长的,跟那些文臣斗文字,有点奇怪啊】   【抱抱!】   -完- 第11章   ◎奇怪的花◎   天呐,居然把父皇压在身下!   裙摆卷着纤长的双腿形似一尾金鱼,紧紧地束缚着,叶静枫慌忙爬起身,没能挣脱,又是一摔。   “咳咳……”李霄被突如其来的补刀破了功。   “皇上!”   “殿下!”   幼时圆滚滚的粉团子长大了,眉眼间隐约有几分先皇后轮廓,葛舟尧正揩着老泪追忆旧主,哪曾想叶静枫会平地摔跤对李霄来个二连击,吓了一跳,和常甸急急奔上前将两人扶起。   “父皇没事吧,儿臣不是有意的。”叶静枫脸色发白,两滴晶莹的泪水打湿了羽睫。   她摔了不要紧,若是把父皇的龙体压出个好歹,就是整个大商的罪人。   “皇上,大殿下是无心之失,求皇上开恩。”葛舟尧拉着常甸跪地求情。   知语和如兰听到外面的动静,匆匆跑出来跪地请罪:“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照顾好殿下,请皇上责罚。”   若当真是明嘉帝的身子骨,怕是要被下凡的瞎子仙女压坏了,李霄皮实得很,他揉了揉肚子,缓和了疼痛,托着叶静枫的面容用拇指抚去她的眼泪:“怎么还哭了,朕的身体好着呢,让朕看看,朕的公主穿这身衣裳真漂亮。”   就算没伤到也很痛吧,居然没有降罪于她,叶静枫诧异地睁大水眸,唇瓣抿出弧度:“父皇没事就好。”   李霄不和小瞎子计较,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底下的人,他看向葛舟尧,冷声道:“罚奉半年,他们三个交由你处置。”   叶静枫眼盲,不能把她当成寻常的主子去伺候,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离身。   “怎么连奴婢也要罚?”葛舟尧小声嘀咕了一嘴,他又不是晴澜宫的宫人。   “你没有教好干儿子,罪加一等。”李霄冷哼。   葛舟尧憋嘴:“……”   还没享到儿子的福,先被连累。   李霄看得出,小瞎子吓得不轻,缓和了口吻对她道:“走,和朕去御花园走走,让人瞧瞧朕的公主有多漂亮。”   说着,对葛舟尧使了一个眼色。   葛舟尧会意,先一步跑出去清场。   宫里人多眼杂,近身伺候的都是经过反复筛选的,下面的不能保证是不是谁的眼线。   叶静枫僵在原地没有动:“请父皇允许儿臣先去换一身衣裳。”   她再也不穿拖尾长衣长裙了。   “朕不想等。”李霄抓起她的手腕,让她挽上自己的右臂:“走吧。”   拖尾长衣长裙是皇亲贵族女子常穿的样式,小瞎子只是眼睛瞎了,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   父皇这是不耐烦了,叶静枫不敢反驳,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摔了。   临近御花园,风中多了一缕馥郁的芬芳,沁人心脾,叶静枫问道:“儿臣能摸摸丁香花吗?”   李霄顿住脚步,引着她的手触碰到枝头上的花冠。   叶静枫脸上绽开笑容,比花更娇,欣喜道:“好香,好美!”   她并非是天瞎,闻着香气,用手摸着,再结合记忆,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完整的画面,如亲眼所见一般。   李霄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走进御花园,引着她摸到一朵虞美人。   虞美人的香气很淡,不宜辨别。   叶静枫顺着花冠向下,摸到花茎上的绒毛,勾唇:“是虞美人!”   她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寻常的花都认得。   “枫儿猜对了。”李霄笑着给予肯定。   “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的?”叶静枫要为脑海中勾勒出的虞美人着色。   李霄看着白色的虞美人,眼珠子一转,道:“绿色的。”   “虞美人有绿色的?”叶静枫挑眉,她没见过。   “当然有。”李霄脸不红,心不跳。   “那一定很漂亮。”叶静枫呐呐道,父皇总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   知语和如兰垂头偷笑,葛舟尧老脸一抽,不是说好了不再欺负大殿下!   继续往前走,叶静枫摸到一朵暖房里培育出的九月菊,形态和香气都很容易分辨,她不假思索道:“九月菊,让儿臣猜猜看,是金色的!”   父皇最喜欢的花就是金灿灿的九月菊。   “枫儿猜错了。”李霄看着金色的九月菊一本正经:“这是从外邦带回来的蓝色九月菊。”   “蓝色?”叶静枫想象了一下,对比过后还是觉得金色的九月菊会更好看。   如此大半个园子逛过去,叶静枫记忆中的百花被填充了奇奇怪怪的颜色,还多了几种从前没见过的新品种。   李霄脸上始终含着笑容,曾经逛到乏味的园子借由小瞎子的眼睛看到了一幅全新的景象,令他感到愉悦。   再往前,叶静枫鼻尖动了动,松开李霄紧走几步,摸到了攀在假山上的蔷薇花,指尖不慎被茎刺刺了一下,登时溢出鲜红的血珠子。   李霄眉心微拢,抓起她的手腕,确认过刺没有留在伤口里面,斥责道:“下次不能这么冒失了。”   小瞎子真是状况百出,防不胜防,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受伤。   “儿臣知错。”叶静枫嘴上这么说,那双琉璃般闪亮的眼睛里仍噙着笑意。   经过前几次的事之后,她觉得父皇不似记忆中那般可怕,胆子大了起来。   李霄眼中不自觉多了几分宠溺:“枫儿猜猜,这株蔷薇是什么颜色,猜对了有赏!”   这株蔷薇自她小时候就在这里了,是她母后挑选的颜色,叶静枫脱口而出:“桃红色。”   “枫儿猜对了!”李霄吩咐葛舟尧:“去库房挑两套头面送到晴澜宫。”   看到衣服才想到,应该搭配首饰。   “奴婢遵旨。”葛舟尧看着那株开得正艳的浅粉色蔷薇惶然应下。   宫乱的时候好多人逃到这里被杀,有些花被毁了,有些溅了人血,多半都被换掉了。   李霄笑看被自己忽悠了,还在沾沾自喜的小瞎子:“时间不早了,回去歇歇脚,用膳吧。”   “嗯。”叶静枫主动向他迈了一步。   *   夜里,叶静枫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复明了,置身五颜六色的花海中。   翌日早,花香沁鼻,待睡意彻底散去,她疑惑地询问知语:“是换了熏香吗?真好闻。”   知语上前扶她起身更衣:“回殿下,没有换,殿下闻到的是皇上命人送来的鲜百合。”   接着又道:“听常公公说,皇上得知殿下喜欢花,吩咐花房那边,每日送一束花过来。”   闻言,叶静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后宫之中喜欢花的宫妃不在少数,从未听说有这样的赏赐,对她来说惊大于喜。   她道:“帮我梳妆,我要去见许嬷嬷。”   父皇与记忆中相比变化太大了,总觉得不太对劲,这种事不好向旁人打听,许嬷嬷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如许嬷嬷一般有重疾的宫人都会被送出宫,在她的恳求下,父皇将其安置在质子宫差人照料。   两宫距离不短,如非必要,她十天半月才会去一趟,免得招人诟病。   知语与如兰交换了一个眼色,如兰悄然退出内殿去做安排。   质子宫里,两个小太监在许嬷嬷身前服侍,大献殷勤。   丁恒道:“干娘,儿子给您揉揉肩,松松筋骨。”   荣吉紧跟着道:“干娘,儿子给您捶捶腿,活活血。”   葛总管的干儿子太多了,都在想法设法博他青眼,讨好许嬷嬷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捷径。   许嬷嬷笑着应下。   事情被揭到明面上,也就无需再遮掩,葛舟尧推门而入,将两个干儿子支开,与她说起叶静枫的事,末了,愤愤道:“皇上玩心大,老是捉弄大殿下。”   “年轻人嘛,不妨事,照你这么说,殿下暂时是安全了。”许嬷嬷眉眼间浮出几许忧色,目光放远:“我现在担心的是,以殿下现在的处境,皇后娘娘给殿下安排的那桩亲事还能不能成,对方还愿意履行吗?”   葛舟尧坚定道:“皇后娘娘深谋远虑,她安排的事一定不会出岔子。”   隔着门,丁恒道:“干爹干娘,常甸传话,那位往这边走了。”   葛舟尧起身,对许嬷嬷道:“我先回去了,你千万别露出破绽。”   葛舟尧一出门就与叶静枫遇上了,他无声地向她见了礼,悄然离去。   叶静枫将自己的困惑告诉许嬷嬷:“父皇的变化太大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人都换了,能一样吗?   许嬷嬷已经从葛舟尧那里了解到所有的事,也就不感到意外,说出事前想好的说辞:“人就和外面的树一样,都会成长和改变,殿下是皇上第一个孩子,殿下出生那会儿皇上还年轻,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有所改变。”   她拍了拍叶静枫的手背:“我们殿下出落得这般可人,谁家有殿下这样的女儿都会捧在手心里,皇上也不例外。”   叶静枫脸皮薄,难为情地嗔道:“嬷嬷就会哄我开心。”   说归说,听了前面那些话,她心里的疑云散去不少。   毕竟不是亲爹,许嬷嬷不敢大意,正色嘱咐她:“殿下一定要顺着皇上,殿下已经到了许亲的年纪,顺着皇上才能得一门好亲事。”   叶静枫点头应下,默了默,道:“嬷嬷,你说母后为什么不来看我呢,是担心惹怒了皇祖母吗?”   她嗓音越来越低,很是失落。   皇祖母放话不再见她,她推测许是这个缘故。   许嬷嬷眼眶倏地一红,落下泪来,因为皇后娘娘早就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叶静枫:皇上,臣妾只是想要一株绿色虞美人,皇上不会连这么小的请求都拒绝吧?   李霄:……   ◎最新评论:   【   【我纳了闷了,我觉得女主好可爱好漂亮,有种像养暖暖的感觉】   【打卡】   【真的是甜文吗】   【玫瑰开在九月里,我的心中只有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一颗地雷送给你!   可可爱爱小甜饼,希望大大加油更新不要断更哇,我在晋江追连载总被伤得体无完肤。】   【女儿好可怜……这不是甜文我选择把自己吃了】   【男主好可爱】   -完- 第12章   ◎龙翔凤游◎   有那么一瞬间,许嬷嬷很想说出真相,可先皇后曾留话,要等到叶静枫出降离宫才能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她,思及此,选择了沉默。   离开质子宫,知语托着她的手为她引路,叶静枫站定:“改道去凤栖宫。”   母后不来看她,她就去见母后好了。   话音刚落,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似泪水般顺着手背的弧度划出一条水痕,她仰起头,更多的水珠落在脸上,凉到心里。   知语急急道:“下雨了,给殿下撑伞。”   如兰从曹正手中接过一把红底绘着粉桃的油纸伞来到叶静枫身侧。   知语拿出帕子,为叶静枫擦干脸上的水痕,轻声问道:“奴婢看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殿下还去吗?”   突然涌起的念头就这般被雨水冲散,叶静枫沉声道:“回去吧。”   一众随侍悄悄松了口气。   知语说得不准,这场晴天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下朝后,李霄换下朝服来到晴澜宫,便见叶静枫环抱双膝缩成一团,窝在秋千上一动不动。   常甸低声将早间的事告诉李霄,李霄眸光暗了暗。   这世间没有几人能如周皇后那般睿智,在全族被灭后,在一个王朝倾覆后,护住自己的孩子。   周家上下也都不简单,自叶家开国打江山时起,周家就是叶家最有力的矛,也是最有力的盾,文武兼修,能人辈出,朝内外兼顾,奈何遇上明嘉帝那样一位昏庸无能又多疑的君主。   以周家之能并非无法自救,却选择至死贯彻信念,应了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令人惋惜也令人钦佩。   明嘉帝败就败在背信弃义,如果周国公还在,仅凭一个魏王如何能撼动历经三百年的王朝。   李霄扭头使了一个眼色,葛舟尧站在宫院门口高声道:“皇上驾到!”   叶静枫麻利地松开双腿穿上鞋子,上前见礼:“参见父皇。”   “听闻枫儿今日想见你母后。”李霄道:“你皇祖母前些年染疾,搬到行宫调养身子,你母后前去侍疾,短期内不会回宫。”   原是不在宫中,叶静枫垂眸,她母后一向如此孝顺。   李霄看着蔫巴巴的小公主,想了想道:“枫儿想不想出宫?”   叶静枫抬头,双眼闪闪发亮:“儿臣可以出宫吗?”她小时候最喜欢出宫玩了。   “朕今日要出宫办一件要事,你若想去,可随朕一起。”李霄一本正色。   “儿臣想去!”叶静枫脱口而出,这真是意外之喜。   李霄弯唇。   *   夜幕降临,一辆拉送瓜果的马车悄然驶出皇宫后门。   叶静枫呐呐道:“儿臣怎么觉得这辆马车有点挤,还有一股味道?”不似帝王的鸾驾。   假父女头靠在一起,李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微服出巡。”   他常用此法溜出宫,若是大张旗鼓被人知道还了得。   叶静枫恍然大悟,同样压低嗓音:“要不要改称呼,比如黄老爷什么的,儿臣在前朝留下的一本实录上读过,微服出巡都不会用真正的名讳。”   李霄唇角抽了抽,他才二十有四,喊黄老爷才要露馅,道:“黄老爷这个称呼已经被编进戏文和画本子里,传遍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了。”   “这样啊。”叶静枫好些年没出去,不知道这件事。”   马车停在河边,李霄先一步跳下马车道:“枫儿先在车上等着。”   叶静枫乖巧应下,不多时,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嗓音:“皇上有要事在身,特命奴婢带殿下去夜市逛逛。”   “小李子?”叶静枫挑开车帘,欣喜道。   “正是。”李霄道:“殿下在外面就不要这么叫了,唤奴婢李公子吧。”   叶静枫今日会去质子宫,究其原因,是对他起疑了,为谨慎起见,他决定换个身份。   装太监这种事不好被旁人看到,此行没有带宫婢,他伸手将叶静枫扶下马车,给她戴上遮住眉眼的面具。   定睛看去,纯净清澈的双眸被遮掩,朱唇平添了一份妩媚惑人之感。   李霄微微一怔给自己也戴了一张。   称呼都改了,不好再如宫中那般举止,叶静枫抓住他的袖摆跟在他身侧。   前朝鼎盛时期划了一条街作为夜市,不必遵守宵禁,每到夜晚,白日四散全城的小商贩都争抢着聚集在这里。   街口,几个杂耍艺人在卖力地表演。   单独面对“小李子”,叶静枫不似在皇宫中那般拘谨,摇了摇他的袖子:“快说说,都有什么?”   李霄一一道来:“喷火,顶碗,踩高跷,翻跟头,胸口碎大石。”   说话间,一个肩膀上盘着蟒蛇的大胡子异邦人有上前:“要摸一下么,只需十文钱。”   “摸什么?”叶静枫低声询问李霄。   大胡子闻言,主动接话:“小人肩膀上这条黄金蟒,它能生吞一头活羊,经小人驯服,不会伤人。”   李霄担心吓坏叶静枫,正打算将人赶走,只听叶静枫道:“那就摸一下?”   李霄挑眉,看不出,小瞎子胆子还挺肥。   叶静枫伸出一只手,将黄金蟒从头摸到尾,从尾摸到头,神情像是一只偷腥的小老鼠。   李霄扔给大胡子一块银子,大胡子欢天喜地地道谢。   风中飘来一阵香气,叶静枫道:“有炙羊肉。”   “殿下想吃吗?”李霄问道。   叶静枫咬唇点点头。   李霄买了两串,叶静枫拿在手里分了他一串,作为赏赐。   李霄笑着将一碗花生汤推到她手边,叶静枫尝了一口,惊喜道:“芝麻花生汤。”   看上去比在宫里吃到山珍海味还要欢喜。   李霄勾唇,出门前,他命葛舟尧将叶静枫喜欢的小食列了一份清单。   一路走一路吃,耳边听着鼎沸的喧闹声,叶静枫感到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唇角始终含着笑意。   她道:“我想父皇送一件礼物,你帮我想想要送什么。”   父皇近来对她那么好,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送我礼物,李霄咧唇,他的公主很孝顺呢。   他正琢磨着,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那边有人搭台比试琴技,夺得魁首可以得到一盏仕女转鹭灯!”   闻言,百姓们纷纷涌向看台看热闹,叶静枫一时不察被一个孩子撞了个踉跄。   “小心!”李霄用手臂将她护在怀中。   叶静枫双手撑着他的胸口低语:“究竟是什么样的灯大家都想看?”   “去看看就知道了。”李霄松开她,引着她向看台走去。   越往前,越拥挤,人群摩肩接踵,免不了磕碰,李霄垂眸将叶静枫的手抓在手里,拉近两人的距离。   叶静枫的手软嫩纤细,柔若无骨,似暖玉般温润,他触不及防地心尖一颤,顿住脚步。   与李霄相比,叶静枫就显得平静多了,被一个太监抓着,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可言,她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李霄喉结滚了滚,拉着她穿过人群。   看台一角的桅杆上悬着一盏八角转鹭灯,灯骨以红木所制,灯身的绢纱上绘制了八位身姿婀娜,翩然起舞的仕女,随着灯身的转动好似活过来一般,雅致大气,巧夺天工。   李霄为叶静枫描述了一番,叶静枫道:“真美。”   李霄眸光闪了闪:“依奴婢所见,宫灯也不及此,殿下不若就夺了那盏灯送给皇上吧。”   “我?我可以吗?”叶静枫久不与人接触,做比较,对自己的琴技不是很自信。   李霄笃定道:“殿下的琴技当世无人能及,一定可以。”   陆续有人登台参与比试,百姓们道出了他们的身份,   “看呀,那位美娇娘不是醉月楼的齐娘子吗,齐娘子最擅琴技。”   “那位以面纱掩面的白衣男子是凌风馆的沈公子,据说有人为了听他弹奏一曲,一掷千金。”   “……”   一个个听完,叶静枫总结了一句,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家,不由得心头打鼓,她能赢吗?   李霄捏了捏她的手指,以示鼓励。   第一轮两人一组,既要配合,又要凌驾于对方之上,悠扬婉转的琴音中愣是透出硝烟的气息。   第一轮结束,大家对彼此的实力有了初步的了解,自知技不如人都主动退场,场上只余下三人。   醉月楼的齐娘子,凌风馆的沈公子,以及叶静枫。   经过第一轮的比试,叶静枫找到了自信。   她眼盲,要比旁人多一分专注力,不会被对手打乱节奏。   两人比斗变成了三人角逐,齐娘子甘拜下风中途退场,叶静枫与沈公子的琴音时而缠缠绵绵,时而呈对抗之势,不分高下。   一龙一凤比翼双飞,翱翔天际。   台下的看客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音律勾勒出的意境中,已经忘了这是一场比试。   李霄意外的游离之外,他从手边的摊子上摸了一粒花生豆,隔空弹在那位沈公子的琴弦上。   “铮——”琴弦断了。   沈公子清瘦的指骨上弹出一道血痕,他起身面向叶静枫拱手:“在下输了。”   “这……”琴弦断的,与琴技无关,叶静枫胜之不武,她柔声道:“不若再比试一曲?”   “运道也是决胜的关键之一。”沈公子道:“在下运道略逊姑娘一筹,也是输。”   看台后的二层竹楼上,一名侍女对叶静婷道:“只剩一人,殿下可以下场了。”   “下什么下!你是聋子吗,那两人的琴技远在本宫之上不说,居然还有完整的龙翔凤游曲,本宫手上只有残谱,如何决胜,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找了那么两个人!”叶静婷气急败坏。   这场比试本是为了给她造势,在民间扬名,笼络民心,让大家牢牢记住大商还有她这么一位才貌双绝的长公主。   现在登台,只会成那两人扬名的踏脚石。   侍女弱弱道:“那两人并非是奴婢安排的,奴婢找的是那位齐娘子。”   托被突然出现的两匹黑马按在地上碾压,她能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求作收   感谢在2021-11-25 00:42:23~2021-11-26 14:3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呱呱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埃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这雨会不会是周皇后在天有灵呢qaq】   【沈公子应该是先皇后安排的真未婚夫吧?】   【呱呱呱,留下三声青蛙叫,好想看后续,大大加油更新哇】   【嗯嗯,甜文也不可能100%甜的,大大加油!】   -完- 第13章   ◎如意郎君◎   “这是哪家的小姐,即便带着面具也能看出容姿不俗,以前怎么没见过?”   “想不到这位小姐年纪轻轻,琴技竟如此了得,在沈公子之上!”   “……”   赞叹声不绝于耳,叶静枫心中欢喜,原来她这么厉害呢,刚才那些人都被她比下去了,还夸她漂亮。   李霄上前接过转鹭灯放进她手里,牵起她的另一只手走出人群。   叶静枫提着灯笼脚步轻快,唇角上扬:“父皇会喜欢吧?”   “会,这是公主特地为皇上赢来的,他一定会喜欢。”李霄给予肯定,他的女儿真优秀真孝顺。   沿路折返行至中途,叶静枫道:“李公子,我想放天灯。”   “公主是想许愿吗?”李霄问道。   他的女儿居然还有心愿未达成,向老天爷许愿还不如向他这个人间帝王许愿,回头就能满足她。   “嗯。”叶静枫点点头。   李霄带着她来到卖天灯的摊位前,买了一盏天灯,拿起小贩准备的笔杆问道:“公主想许什么愿望?”   叶静枫想了想道:“就写希望父皇能够为我指一门好亲事,让我早日离开皇宫。”   近日父皇对她很好,可她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不指望有人能还她清白,只想早日离开。   “咔嚓——”   李霄一颗老父亲的心碎了。   什么?他的女儿居然想早点离开他!   小瞎子那么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离开自己谁能保护她?   小瞎子至今还不知道前朝已经亡了,离开皇宫得知真相,该有多痛苦?   最重要的是小瞎子这般乖巧可人,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既然是对自己许下的愿望,便无需拐着弯去求老天爷,李霄沉吟了片刻在纸条上写下:愿朕的公主永远不知道真相,平安喜乐。   两人来到河边,李霄点燃天灯,目送天灯徐徐升起,直至消失在天边,扭头询问叶静枫:“公主想找一位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可以说来听听吗?”   莫不是已经对哪个臭小子暗芳心许了吧,光是想想心口就腾起了一股燥意。   叶静枫想,父皇提及此事的时候,李公公若能从旁说项就再好不过了,直言道:“像周家表哥那样的,相貌英俊,温文尔雅,满腹经纶,才思敏捷,幽默风趣,胸怀大义。”   李霄眸光黯然,她口中的周家表哥是周国公世子,再好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静枫接着又道:“尚公主会绝了仕途,我不需要那般优秀的男子,逊色一点也没关系。”   他的女儿真善良,李霄郑重道:“公主值得最好的人。”   叶静枫话锋一转,语速极快:“万万不能是明王世子那般粗鄙野蛮,凶神恶煞,恃强凌弱之人。”   她从自己对男子有限的认知中,挑选了两个典型作为衡量标准。   粗鄙野蛮。   凶神恶煞。   恃强凌弱。   李霄猝不及防地接连中箭。   他哪里粗鄙野蛮了?他对她凶神恶煞了吗?当年的事是那三个小人主动招惹他,他不该还手吗!   周国公世子固然优秀,他也是当世奇才,与那周国公世子齐名,怎的在他女儿心目中竟有天壤之别,那般不堪!   李霄倍受打击,仿若被抽了魂一般,目光游离,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蓦地,他眸光一凛看向由远至近的不速之客。   “这位姑娘仅凭区区两首曲子,就拿走本姑娘花费三千两银子请名家制作的木漆金仕女转鹭灯,未免有些不妥吧?”叶静婷一步步来到叶静枫面前站定。   经常行走在外的人很容易分辨出这是找上门的托词,意在先声夺人,压人一头,叶静枫并不知晓,她提着灯笼的手指紧了紧:“不是说比试赢了就能得到它吗,还是说需要再付三千两银子?”   想要银子的话也不是给不起,她已经决定把灯笼送给父皇,不想还回去。   “……”这种时候不是要问问对方的目的吗,叶静婷喉头一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要你把《龙翔凤游曲》的琴谱交出来,无需付银子。”   “那可不行。”叶静枫小嘴一抿:“那琴谱是我耗时多年修复的,不能给你!”   自己修复的?   叶静婷双眼微眯,将叶静枫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从样貌和声音来推测,这名女子与她年纪相仿,如何能有那等本事,定是信口雌黄。   哼,真不要脸。   “我付你银子好了。”叶静枫对李霄道:“把银子给她,回去补给你。”   叶静婷:“……”   谁稀罕银子,她要的是那张可遇不可求的琴谱!   李*皇帝*霄财大气粗,可不想便宜了叶静婷,对她的伎俩更是看得分明,他道:“银子有,不过姑娘命人搭台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只要夺得魁首就能拿到转鹭灯,如今却追着讨银子,莫非设擂是假,实则是想卖灯笼?”   叶静婷险些呕出一口老血,这人说的更离谱,她是大商仅存的血脉,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怎会自降身份如此大费周章地卖灯笼?!   她只想拿到琴谱,不想被低贱之人纠缠攀关系,才没有曝出身份。   李霄噙着鄙夷的口吻:“我家姑娘不缺银子,你直说卖灯笼就行了,何须拐弯抹角,可既然搭了台,就要守规矩,讲道理,不然的话与行骗有何分别,如果姑娘执意要讨这银子,我们就去官府说道说道。”撕下你的脸皮。   “你……”叶静婷抬手指着他的鼻尖,气得浑身颤抖。   她身侧的侍女上前一步道:“放肆!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何等身份,谁稀罕那点银子,休得无礼!”   “不要?”李霄牵起叶静枫的手:“不要就好,我家姑娘不想把琴谱送人,告辞了!”   “站住!”叶静婷不欲再口舌纠缠,道明目的:“我想要那张琴谱,条件随你们开,银子,珠宝,或是别的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我家姑娘什么都不需要,只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不休!”说完,李霄不再停留,拉着叶静枫离去。   “本宫让你们站住!”财物行不通,叶静婷不得已道出身份,欲以此施压。   两名男子闪身出现,挡住主仆二人追逐的脚步,陈武抽出腰间佩刀,指着叶静婷,冷声警告:“请二位不要再纠缠我家主子了。”   侍女见状将叶静婷护在身后:“你们是何人……”   远远的,叶静枫身形一顿,问道:“那人是二公主吧。”   自称本宫,年纪与她相仿,刁蛮无理,除了叶静婷,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是她。”李霄如实道。   叶静枫寻声用手掌覆上他的面颊,摸到半张冷冰冰的面具,唇角浮出一抹浅笑:“幸好你带了面具,她认不出你,往后遇上她,离远一点。”   叶静婷时常会打骂宫人,从方才那一遭来判断,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性子一点都没有改变,她不想李公公因着维护自己被叶静婷找麻烦。   她一个瞎子,护不住他的。   李霄怔怔地看着眼前柔弱的小姑娘,听着她用温柔的嗓音关心自己,感受着脸上柔软的触感,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干巴巴道:“奴婢听殿下的。”   李霄将叶静枫送回来时的马车上,道:“殿下稍等片刻,皇上很快就会回来。”   叶静枫从纤细的手腕上撸下一个翡翠镯子递给他:“这是赏你的。”   小李子明知叶静婷的身份竟还会为她出头,她领了这份情。   “谢殿下赏赐。”李霄双手接过。   李霄换上来时穿的锦袍回到马车上,便见叶静枫怀里抱着转鹭灯,背靠着马车内壁睡着了,小脑袋没有支撑,一点一点。   他微微一笑,紧挨着她坐下来,用手掌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头。   月色下,马车缓缓前行,马蹄声清脆响亮。   李霄思绪纷乱,他的公主想要嫁人,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能把她放心托付的人。   没有,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求作收   ◎最新评论:   【叹气,回头看这里,天灯愿望并没有实现呢qaq】   【好家伙,老父亲】   【皇上一直没发现他说的是他的公主吗,早就默认是他的   】   【嘿嘿】   【加油】   【按爪】   【老父亲心碎.jpg】   -完- 第14章   ◎龙阳之癖◎   龙临宫寝殿,李霄双眼发直,盯着旋转的转鹭灯看了许久。   葛舟尧目光在一人一灯之间流转,心中纳闷,这灯虽然好看,但也不算稀奇,请人就能做出来,何至于看这么久,莫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玄机?   李霄开口询问:“朕粗鄙野蛮吗?”   葛舟尧一本正色道:“皇上何出此言,皇上乃谦谦君子,博识多通。”   话问得没头没尾,不过没关系,他是伺候人的,不是给人添堵的,怎么好听怎么说就对了。   李霄再问:“朕看起来凶神恶煞吗?”   葛舟尧神情恳切:“皇上凤表龙姿,气宇轩昂,与凶神恶煞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已经选择性将李霄率兵杀入皇宫,面若修罗,浴血奋战的样子忘了。   李霄接着问:“朕可曾有过恃强凌弱之举?”   葛舟尧猛摇头:“皇上愿意善待大殿下,足以表明,皇上高风亮节,宽以待人。”   给他戴一顶高帽,让他对大殿下更好一些。   李霄沮丧道:“那为何叶静枫会说朕粗鄙野蛮,凶神恶煞,恃强凌弱?”   葛舟尧浑身一颤,睁圆了老眼,莫不是昨夜出宫之后李霄戏弄大殿下,被大殿下发现,大殿下发脾气了?   他堆出笑脸和稀泥:“大殿下将皇上错认成先皇,说的也是先皇,与皇上无关。”   事情是李霄做的,污名就让先皇去背吧。   “她说的不是她父皇,是明王世子。”李霄面无表情。   葛舟尧:“……”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情形致使叶静枫隔着一个假身份扯到本尊身上去。   他“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大殿下只是对您还不了解,请皇上恕罪。”   听到葛舟尧的话,李霄心里舒服了些,又道:“叶静枫还说,想要朕为她指婚,早日离宫,朕对她不好吗?”   葛舟尧眼珠子一转:“皇上对大殿下自是没得说,只是大殿下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嫁得好不好关乎一辈子,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并非是对皇上不满。”   此话不无道理,为长姐物色夫婿时,全家人也是慎之又慎,李霄目光悠远,自言自语:“由谁来当她的驸马比较合适呢?”   葛舟尧至今不知先皇后给叶静枫的亲事做了怎样的安排,不敢乱说,没有接话。   李霄道:“去把锦衣卫指挥使找来。”   这是不追究了,葛舟尧用袖摆沾了沾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站起身。   锦衣卫指挥使朱正豪得讯赶到龙临宫。   李霄下令:“将京中排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的家世,外貌,品行,做成一本册子送过来。”   顿了顿,补充:“要未婚的。”   朱正豪领命退出门外,听到后面那句猛地一个踉跄。   他本以为李霄意在为朝中招揽人才,可有能之才婚配与否重要吗,听上去与早前朝中官员递到宫里的那本选秀的册子异曲同工,唯一的区别在于将所有适婚的贵女换成所有适婚的青年才俊。   莫非李霄至今不肯纳妃是因为有龙阳之癖?   李霄是李家独子,若无子嗣,岂不是不等坐稳江山就要拱手送人?   朱正豪的动作很快,十日后,李霄的桌面上多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他初步塞选了一遍,将打算走仕途的去掉,自己无法确保封口的去掉,门风不正的去掉,与叶静枫要求不符的去掉,再来是容貌与叶静枫不匹配的去掉。   然后,只剩下一人。   他指着一张小像质问朱正豪:“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戴着面纱如何能判断出他相貌如何?”   朱正豪道:“那是凌风馆的主子沈劫,终日以面纱掩面,无人窥见其真容,他身边有很多人跟随,微臣难得找到他落单的机会,他似乎身手不俗,没能得手,凌风馆为天下文人雅士提供畅谈之所,想来他本人的才识不会太差,性情和善,广结友人,琴技尤为出色,从眉眼来推测,容貌必然不凡,微臣以为,不该落下此人。”   凌风馆,沈姓,戴面纱。   李霄对他有印象,那不就是与叶静枫同台比试的白衣男子。   据掌握到的情报,他出身书香门第,家世清白,门风清正,在多地开设凌风馆,行商贾之道,远离官场,除去容貌这一点,其他的条件都很符合。   李霄冷哼一声:“关于此人的情报都是从旁了解到的,许是故意为之,品行究竟如何难以定论,连容貌都不敢示人,要么是面目丑陋,要么是为了隐藏见不得光的丑事,让朕如何放心将公主托付于他!”   说完,将书页一翻,到底了。   “……”   朱正豪恍然大悟:“皇上是想给叶静婷指婚吗?”   鲁国公一直想把叶静婷送进宫,他多次联合前朝旧臣与李霄做对,若是让他得逞,把手伸到后宫,岂不是要骑到李霄头上,可若李霄不肯,他必会扯前朝的大旗逼迫李霄就范,先发制人,给叶静婷指婚可破此局,真是高明。   李霄冷脸:“她还不值得朕如此费心。”   他从未把那个前朝孤女放在眼里,只他初登大宝,朝纲未稳,不欲在此时横生枝节。   出了龙临宫,李霄直奔晴澜宫。   宫外一行让叶静枫信心大增,得到了新的感悟,近日弹奏的琴曲都很欢快,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李霄在她正对面坐下来,静静地凝望着她,心中暗道,朕该拿你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当一辈子老姑娘。   曲罢,叶静枫询问知语:“你觉得父皇会喜欢这首曲子吗?”   不能光指望着老天爷,自己也要努力。   知语看了一眼李霄,回道:“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叶静枫再道:“父皇好些日子不来看我,你让常甸向御书房的李公公打听一下,父皇近日政务是否顺遂,能不能找机会把父皇请来。”   李霄含笑。   傻姑娘,他每日都会来。   *   逢重大节日,宫中会设宴犒赏臣子,可携带亲眷一起参加,热闹非凡。   最近的节日是中秋,中秋也是叶静枫十六岁生辰。   早膳额外的丰盛,还多了一碗长寿面。   面里加了一颗寓意平平安安的鸭蛋和一颗寓意团团圆圆的鸡蛋,面细如丝,一整碗只有一根。   吃的时候要挑高,不能从中咬断,还要一口气吃完,寓意着长寿。   叶静枫鼓着腮帮子,滋溜滋溜地吃完,生辰也就这般过去了。   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人关心她,不会来给她庆生。   “喵——”   叶静枫偏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知语和如兰异口同声:“没有呀。”   “喵——”   声音很近了,叶静枫眸光闪烁。   手中多了一团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欣喜道:“哪里来的猫咪。”   李霄开口:“这是朕送给枫儿的生辰礼,枫儿可喜欢?”   “喜欢。”叶静枫点点头:“多谢父皇。”   以后要多一个小家伙陪伴她了。   “朕还有要事在身,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李霄柔声道。   “恭送父皇。”叶静枫没有当真,即便父皇就有心,今日也是分身乏术。   李霄走向门外,身后传来叶静枫愉悦的嗓音:“你们快给我说说,它长什么样啊?”   知语道:“毛是纯白色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   如兰补充:“看上去还是只小奶猫。”   “那快去准备些羊乳。”叶静枫催促道。   “……”   李霄露出笑容。   马车陆续而至,葛舟尧守在宫门口安置宾客,他呐呐道:“今年怎么这么多人啊?”   后宫无妃,各家把未出阁的女眷都带上,想要借此入李霄的眼无可厚非。   正值王朝更替,新君势必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带上优秀的年轻后辈也可以理解。   为何连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也都来了,还一水儿的好颜色?   朱正豪清咳一声:“可能是为了混个脸熟?”   先前制作那本册子的时候,他误解了李霄的用意,着重选了些相貌出众的,消息透出去,多了些不可控的谣言。   作者有话说:   求作收。   感谢大家的支持,O(∩_∩)O~   ◎最新评论:   【这个名字里带劫,一场浩劫啊。。。不会是周表哥吧?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我以为凌风馆是象姑馆?古代出卖琴艺的地方很难想象可以尚公主啊。】   【男主都24了,和女主相比真是老男人啊,不过他还蛮可爱的,没有一般老男人的臭毛病。大大加油更新呀。】   【皇上风评被害】   【沈劫不会是周世子吧?】   【加油】   【啊,没有了,等更,作者写的好好啊,我明明不喜欢男主比女主大很多的文这本竟然看进去了还觉得好甜】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一水儿的好颜色】   -完- 第15章   ◎殿前献艺◎   开宴的时辰还未到,等候的功夫,提前赶到的官员及其亲眷被允许前往御花园游园。   一圈逛下来,叶静婷对身旁的一众贵女道:“走,随本宫去寝宫歇歇脚。”   贵女中不乏想要入宫为妃,听闻可以去后宫走一遭,欣然应下。   行至中途,一名大内侍卫走上前:“长公主殿下,诸位小姐,前面是后宫主子们的寝宫,不可擅闯。”   叶静婷眸光一凛,口吻凌厉:“大胆,居然胆敢挡本宫的路,本宫是要回本宫自己的寝宫歇脚!”   她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侍卫脸上:“滚开!”   说着,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一众贵女面面相觑,顿了顿,跟上她的步子。   这位前朝公主或早或晚会入主中宫,自己若能入宫,免不了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还是顺着她为好。   临近晴澜宫,朱正豪身着飞鱼服,腰间别着佩刀,一步步来到叶静婷面前站定:“宫中已为诸位准备了雅轩阁作为歇脚之处,还请诸位移步。”   他身后,一整队的锦衣卫站成一排,筑成人墙。   叶静婷扬起手掌,朱正豪面不改色:“臣奉命守卫皇宫,殿下若是无故对臣动手,臣定会禀明皇上裁断。”   他是朝廷命官,不是任人欺凌的无名小卒,这一巴掌下去便是触犯了朝廷例律,要受到处罚,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平宣侯之女苏洮洮上前抓住叶静婷的手腕,劝阻道:“殿下,时辰不早了,马上就开宴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强闯后宫,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叶静婷狠狠地将她甩开,顺势放下手臂,幽幽道:“寝宫闲置着,歇歇脚又何妨,莫不是里面住了什么人?”   朱正豪绷着脸:“殿下逾越了。”   叶静婷遥遥看了一眼晴澜宫门头上悬着的灯笼,冷哼一声,携一众贵女离去。   新料子赏赐的对象没能查明,据宫中的眼线回报,李霄曾在晴澜宫用膳,晴澜宫周围被禁止靠近,她怀疑赏赐的对象就住在晴澜宫里。   今日这一行证实了她的猜测,早前几次进宫都没人拦着,这一次竟连锦衣卫指挥使都出动了。   真是可恶,李霄居然用她的寝宫养女人,拿她的东西赏赐女人,待她当上皇后,定要狠狠地收拾那个贱婢,加倍讨回。   *   中秋宫宴的特别之处在于一边赏月一边享受美酒佳肴,地点设在金霞殿外的空地上。   夜幕降临,上千盏精致华丽的宫灯陆续被点燃,灯火璀璨,宛若天上的星河,美不胜收。   酒菜上桌,人齐了,李霄登上主位,俯视全场:“开宴。”   葛舟尧扯着嗓子:“皇上有旨,开——宴——”   乐师们开始演奏,悦耳动听的旋律传遍每个角落,二十多位婀娜多姿的舞姬踏上红毯来到人前翩然起舞。   一曲罢,舞姬们退场,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起身:“皇上,小女(我儿)……”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小女”和“我儿”踏上红毯。   两两相对,五分尴尬,五分不愿退让的坚持,机会难得,谁不想在新君面前露个脸。   李霄道:“一个一个说。”   吏部尚书拱手:“启禀皇上,小女自小在画技上颇有天赋,今日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有些感悟,愿为皇上献画一幅。”   大理寺卿拱手:“启禀皇上,我儿亦擅此技,愿为皇上献上一幅。”   李霄没有错过,还有几位官员及其子女慢了一步,起身又坐下了。   这般一个个献艺,怕是到天亮都排不完。   他对葛舟尧吩咐几句,葛舟尧扬声道:“皇上有话,在场凡擅长丹青墨宝都上前来进行比试,皇上会亲自评选,优胜者有厚赏。”   话音落下,大家都高兴了,即便不能夺得魁首,能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也好。   男男女女合计五十多个一起走上红毯。   葛舟尧命人搬来五张长几,另附文房四宝。   这是宫宴不是考场,众人都很有分寸,一盏茶过去,题诗作赋的都完成了,半柱香过去,作画的都停笔了。   底下的人想展示自己,李霄初到京都,又何尝不想借此机会认认脸,日后选拔人才的时候能够心中有数。   他依次看过去流露出满意的神情,工部尚书之子的诗很有灵气,骠骑将军之子的字写得气势磅礴,吏部尚书之女的嫦娥奔月图十分应景,此外,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另有几位青年才俊都是可造之才,分别给予了赏赐。   谁都知道,献艺是表面的,献人才是真正的目的,在众人看来,吏部尚书之女这是入了新君的眼,隐隐投去或是艳羡或是嫉恨的目光。   殿阁学士之女上前:“皇上,民女自小习舞,愿为皇上献舞一支。”   她容貌瑰丽,身姿窈窕,步履轻盈,行走间,给人一股轻灵之感,一看便知功底不俗。   “准。”李霄应下。   不出所料,她的舞技不输给宫廷舞姬,令人赏心悦目。   李霄大手一挥:“赏。”   随之,陆续有人上前献艺,他一一应允,赏赐丰厚,君臣尽欢,其乐融融。   叶静婷端着长公主的姿态,不好如那些小姐一般自荐,看在眼里,暗暗生恨,她寻了个空子,嗓音清脆响亮:“皇上,中秋佳节,举国同庆,为何不让住在晴澜宫里的那位娘娘一起参宴?”   李霄说什么初登大宝,忙于政务,暂时没有纳妃的打算,原来只是托词,把人偷偷藏在后宫里,今日,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挑破这件事,只要李霄松了口,同意选秀,她便能早日入主中宫。   声音传开,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面露惊诧,看向上首。   后宫已经有人了?   李霄沉下脸,目光一寸寸结冰,似要将人冻住:“不知长公主从何处听来的传言。”   她这是托词,还是已经发现了叶静枫?   叶静婷道:“这可不是听来的,本宫与几位小姐今日亲眼所见,晴澜宫掌了灯,还有人守着。”   她环扫几位同行的贵女,定睛苏洮洮。   苏洮洮缓缓起身,面露难色,一颗心仿佛架在火上烘烤,她既不想惹新君不快,也不敢得罪前朝公主,吞吞吐吐:“民女确有看到晴澜宫掌了灯……”   原来没有发现,李霄沉了一口气:“晴澜宫里的确住了人,不过并非是朕的妃子。”   叶静婷在心中怒吼:“骗人,不是妃子,为何要遮遮掩掩,为何会把所有的新料子赏赐给她!”   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当面直言,说出来便是间接承认了她在宫里安插了眼线。   她质问道:“住在寝宫里,不是宫妃,会是何人?”   “朕的后宫里住了何人需要知会长公主吗?”李霄嗓音透出火气。   当下李家掌权,撕破脸吃亏的只会是叶静婷,鲁国公起身打圆场:“皇上误会了,殿下只是关心皇上,皇上登基一年有余,不曾选秀纳妃绵延子嗣,殿下盼着有人能为皇上分忧,为皇上诞下龙嗣,延续血脉,稳固江山社稷,一时有些心急,还请皇上恕罪。”   各家亲眷都在场,李霄不欲将此事闹大,扫了兴致,没有继续追究,道:“把月饼呈上来。”   御厨们下了功夫,把月饼做得精致,饼皮上图案各异,有玉兔,月桂,祥云……口味也有很多种,像是莲蓉,黑芝麻,红枣,桂花……   众人面上夸口不绝,心里却还在为刚才的事犯嘀咕。   李家其他人都不在皇城,住在后宫寝宫,享受着主子的待遇,又不是娘娘,莫不是传言是真的,皇上命锦衣卫寻了男人藏在宫里?   “皇上,草民等人愿献艺,为皇上助兴。”以承安伯之子郭弘乐为首的一众京中纨绔走上前。   有人拿着萧,有人抱着二胡,有人托着琴,有人背着鼓,有人抓着两只铜铃,更多的手握一把折扇。   一个个相貌出众,混在人群中能被人一眼分辨出来那种。   这是吹拉弹唱加伴舞一条龙,一眼看去便知,与那些别有用心的不同,当真是为了助兴,李霄被勾起了兴致:“准。”   整个晚上都不见他面上有太大起伏,唯独对这些人另眼相待,众人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测。   “嘟——”吹箫的那人一张口跑音了。   他面上讪讪,旁人都说,他不学无术,空有一张脸,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郭弘乐对众人致歉:“刚才的不算,是试音,现在开始。”   他站在一众临时凑在一起的乐师面前,打了一个手势。   “咚——”   “哔哔——”   “当当当——”   奇怪的混合音顿时传遍全场,余下的人展开折扇开始群魔乱舞。   单个出丑不如一起上,反正他们也比不过前头那些天之骄子。   李霄:“???”   全场:“???”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混子,抚琴的那个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不过他仅凭一己之力拯救不了这么多猪队友,以及被家中胁迫的假队友。   跳舞的人之中也有出色的,那人长相阴柔,肤色雪白,身着一袭轻飘飘的红色舞衣,妩媚妖娆,下腰,一字马,接连转体,来到李霄面前。   远远的,叶静枫道:“听起来好热闹,好有趣,在表演什么?”   知语干巴巴道:“奴婢看到有一名男子跌进皇上怀里了。”   叶静枫怔愣,每年跌进父皇怀里的妃子不下几十个,第一次听说有男子。   作者有话说:   每天就为了能看到大家欢乐的评论,我真的是想到头发秃了,产量低,望理解。   求作收。   感谢在2021-11-28 18:10:23~2021-11-29 22:5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合棔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为什么我评论发不出去。】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笑死了】   【救命呀,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很喜欢】   【挺喜欢的,男主和女主都很有趣】   【   【真的是,这公主有没有脑??】   【美男计get】   【按爪】   【第一次追连载文,今天刷新了好多次   想知道男主好龙阳的谣言啥时候能澄清哇】   【"清澜宫里"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完- 第16章   ◎指婚◎   “啊~~~”郭弘乐俊俏的脸上神情惆怅,举起纸扇,放开歌喉:“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星辰又闪又亮……”   “哈哈哈哈哈……”众人绷不住放声大笑。   魔音穿耳,李霄身前甩袖舞扇的红衣公子被惊得闪了腰向李霄倒去,李霄抬手托了他一把。   承安伯喝进嘴里的酒一口喷出去。   他就这么一个嫡子,盼着他能有出息,听闻皇上命锦衣卫调查京中青年才俊,欲为朝廷吸纳人才,他儿子没有出众的才华,幸得一副好容貌,就想借此机会让儿子露个脸,将来袭承爵位能够顺遂。   他一直知道他儿子不着调,但没想到会这么不着调,这可是在御前啊。   搅合了宫宴,触怒皇上,怕是不能善了了。   表演结束,全场鸦雀无声。   虽说鲁国公一系和一些自视甚高的前朝旧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经常在朝堂上与李霄做对,可这天下到底是姓李,谁也不敢做得太过火,而这些不学无术的废物是在上赶子找死。   李霄站起身看向承安伯:“令郎有心了。”   这些人以郭弘乐为首,定是他牵头促成。   承安伯双腿打颤,脸色惨白,在他看来,李霄是在指责他教子无方。   他正打算上前请罪,只听李霄笑着道:“这个表演很有趣,都有赏。”   为搏自己一笑,居然准备了如此别具一格的表演,真是难得。   郭弘乐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他与几位友人担心被好男风的新君看上,特意搞了这么一出,身为京城第一风流公子的他更是舍下脸面,编了一首乱七八糟的歌,配上跑调的嗓子,怎么还是没能躲过去?   他宁可被降罪,也不愿得赏赐……   李霄没有发作,众人向郭弘乐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这都能容忍,定是相中了他的好颜色。   李霄浑然不觉,一场宫宴会“坐实”了他好男风的传言。   葛舟尧得其吩咐,扬声道:“皇上龙心大悦,为诸位也准备了一个节目。”   话音落下,千盏宫灯熄了大半,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能看到朦胧的身影。   与此同时,众人注意到,膳席尽头,灯火阑珊处,不知何时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立着一扇素白的屏风,屏风上映出一个琴台的剪影,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在琴台前缓缓落座,一双素手抚上琴弦,登时传出轻缓悠扬的琴声。   高台四周依次点亮了十六盏落地宫灯,每盏宫灯旁边有一位外披透明纱衣,内着粉色裹胸,手臂上缠绕着黄色薄纱罗披帛的舞姬,舞姿摇曳。   她们并非事前做过演练,凭借自身对曲境的感悟,扭动身体,摆出各种姿势,宛若天上的仙女。   琴声似水浪般起起伏伏,时而轻柔舒缓,时而活泼欢快,众人沉浸在曲境中,仿佛置身云间的仙宫。   “啪啪啪——”琴声止,烛火熄,众人回过神来自发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屏风后,叶静枫睁大水眸,眸光忽闪,这是成功了吗?   她本想为父皇弹奏近日修复的残谱《仙宫乐》,常甸提议在宫宴上献曲,得到了父皇的应允。   究竟能不能成功她不敢肯定,生怕搞砸了宫宴,沦为笑柄,被父皇降罪。   “嘭——”夜空中接连炸开绚丽的烟火,众人被夺去了目光。   借着月光,李霄来到高台上,对叶静枫道:“这烟花是朕为你庆生准备的,喜欢吗?”   叶静枫抬头,双眸映着烟火的光芒,听着炸裂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美轮美奂的景象,唇角上扬。   儿时每到生辰,父皇身边的宫人会送来一件首饰作为生辰礼,只此而已,还是第一次这般隆重,她欣喜道:“儿臣喜欢,多谢父皇。”   李霄看着被月华笼罩着的姝色女子,微微失神,心底突然涌出了一个念头,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烟花落幕,千盏宫灯重新被点亮,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高台处,想一窥那位神仙妙手的宫廷乐师的真容,发现那里空空荡荡,忆及方才那一幕,仿佛只是一场游历仙宫的梦境。   叶静婷目光依次划过一众宫廷乐师,她手上只有《仙宫乐》的残谱,若是能拿到方才那位乐师手中的琴谱,她便能在民间扬名。   回到晴澜宫,知语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一盘月饼,道:“皇上说殿下的曲子很好听,特命御膳房做了月饼赏赐给殿下,十六块月饼,十六种口味,殿下喜欢什么口味告诉奴婢……”   “不用了,我都想尝尝。”   十六这个数量不是巧合,是为了给她庆生,她要全部吃掉。   叶静枫摸到装月饼的盘子,拉到自己面前,随手拿起一块,一口含住,是咸蛋黄莲蓉陷,眯起双眼,好好吃。   *   翌日,李霄再次对着吊在寝殿里的仕女转鹭灯出神。   葛舟尧这回知道了,李霄这是有心事,并非是这盏灯有什么玄妙之处。   果不其然,李霄凝眉道:“朕想过了,朕的公主这般好,这天下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皇上说的是。”葛舟尧点头,他也觉得他们家大殿下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绝色倾城,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琴艺超凡。   李霄继续道:“也没有人能保护好她,除了朕。”   “皇上说的是。”葛舟尧再次点头,眼下只有李霄能唬住大殿下,把她哄得开开心心。   李霄郑重其事:“所以,嫁给朕才能保她一生平安喜乐。”   葛舟尧浑身一震,目瞪口呆,李霄扮演着先皇的身份,一口一个朕的公主,居然怀着这种心思,大殿下已经有婚约了啊!   他弱弱道:“大殿下有眼疾,不堪为妃。”   天下美人何其多,想要通过选秀,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有要求,身有缺陷,连宫门都进不来。   “无妨,朕不在意。”李霄忆起傻乎乎被他骗的姑娘眉眼含笑。   揭叶静枫的短处无用,葛舟尧硬着头皮说起李霄的不是:“皇上先前不是说,大殿下认为您粗鄙野蛮,凶神恶煞,恃强凌弱……”   直白的说,就是你喜欢大殿下,可大殿下不喜欢你!   李霄挑眉:“你不是说朕乃谦谦君子,博识多通,凤表龙姿,气宇轩昂,高风亮节,宽以待人,她只是不了解朕才会误解,难道是在哄骗朕?”   葛舟尧傻了眼:“……”   李霄居然把他随口拍马屁的话记得分毫不差,现在收回来行不行?   当然不行,收回来就是欺君之罪,脑袋搬家。   他眉头一拢,举起一只手:“皇上可别拿老奴说笑了,老奴说得句句属实,天地可见!”   李霄露出笑容:“既是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由他亲自守护小瞎子就不必再担心了。   念头一起,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他挺直脊背:“朕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她。”   人离开视线,葛舟尧“扑通”一声跪下:“老奴愧对皇后娘娘。”   他这是间接害了叶静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   晴澜宫,叶静枫窝在微微摆动的秋千上,掌心里团着蓝眼睛的白团子。   耳朵尖,下巴,小短腿,小爪子,肉垫……依次摸过去,不自觉露出笑容。   “皇上驾到——”   听到常甸的声音,她将小奶猫交给如兰,起前相迎:“儿臣参见父皇。”   李霄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对比初识的那段日子,心道,她这是喜欢上自己了吧,而不是明嘉帝。   假父女坐下来,李霄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父皇打算为你指一门亲事。”   叶静枫心底一瞬间掀起了波澜,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不知父皇给她选了一位什么样的驸马,对方会不会嫌弃她眼盲。   李霄接着道:“朕仔细考量了一下,觉得明王世子最合适,他与你外家表哥齐名,乃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才,文武双全,相貌堂堂,才思敏捷,谦逊有礼……”   他想以自己的身份迎娶叶静枫,她对他不了解,他就亲口告诉她好了。   叶静枫袖摆下的手攥成拳,眼底的光亮慢慢褪去,即便父皇说得再好又如何,她已经亲眼所见。   对于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身为公主不过是皇族的棋子,有几人能够凭自己的心意嫁给如意郎君,何况她只是一个不能自理的瞎子,不能指望她出嫁后还有利用价值。   父皇并非是与她商议,只是把决定好的事知会她,若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推拒,不会使他改变主意,只会激怒他,遭到厌弃。   不如顺着他,出降的时候让他多给自己一份体面,让李家人觉得她受宠,不敢轻视她。   思及此,她打断李霄的话,抿出笑容:“儿臣……都听父皇的。”   李霄凝眉,他天天看着叶静枫,岂会分辨不出她的笑容是假。   小瞎子对着他这个身份肯定不会说实话,他交代完,匆匆离去。   出了门,他放轻脚步回到殿内,只见叶静枫憋着小嘴,吩咐知语:“带我去见许嬷嬷。”   来到质子宫,进了寝房,屏退左右,叶静枫扑进许嬷嬷怀里,眼泪决堤而出:“嬷嬷,原来父皇对我这么好,是一早就做好打算,让我嫁给蛮横粗鲁的明王世子,让明王一家误以为我受宠。”   许嬷嬷看着尾随她而来的李*明王世子*霄:“……”   李霄:“……”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埃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hhhhhhhh终于完成了老父亲心态到大尾巴狼心态的转变,可喜可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啊哈】   【真幽默】   【哈哈哈哈哈直球也能打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啊哈哈哈】   【哈哈啊哈哈哈】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可爱爱,另外想问一下男主是处吧?】   【哈哈哈李霄真的太爽快了,一下就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通缉对象:作者大大。通缉理由:没有变身打字机。通缉悬赏:地雷。别傻乐了,赶紧变身吧。】   【"降"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篇文让我每天都会收获快乐】   -完- 第17章   ◎见色起意◎   帝王指婚,哪怕是乱点鸳鸯谱说的也都是好听话,能把一个不学无术的混球夸成惊才绝绝的状元郎,能把一个心思歹毒的丑妇夸成贤良淑德的美人,听上去让人觉得是才子佳人,天赐良缘。   李霄自卖自夸的话,叶静枫一个字都不信,哭得伤心欲绝。   换成谁都好,为何偏偏会是她最讨厌的那个人!   许嬷嬷眼睛瞧着李霄,顺了顺叶静枫的背,问道:“殿下是说皇上给殿下和明王世子指婚?”   天呐,新君居然对她家殿下起了那种心思,她早该想到,若非是见色起意,他为何要善待一个对皇权有威胁的前朝公主。   哼,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   “嗯。”叶静枫松开她,抹干眼泪,噙着哭腔:“当初,明王世子把其他三位藩王世子打得可惨了,连齐王世子那般斯斯文文的病秧子都没放过,乃我亲眼所见,我嫁给他,他会不会打我?”   明王世子将来会袭承王位镇守藩地,嫁给他便要随他去藩地,与和亲无异。   藩地与京城相距甚远,就算受欺负,也没人给她撑腰。   李霄扶额,齐王世子骚主意最多,坏的很,因为他看起来斯文,身子单薄就该放过他吗?   他打的都是该打之人,怎会欺负一个小瞎子。   许嬷嬷不知当年的隐情,只能和稀泥:“对于习武之人,动动拳脚功夫很平常,明王封地位处边塞,为守护大商的江山,连年征战,听闻明王世子十四岁便上阵杀敌,十六岁成为一军统帅,屡立奇功,名扬天下,身手自是不俗,出手难免重了些,不过,世子到底是出身王侯,通晓礼义廉耻,断然不会是那等欺凌弱女子的畜生。”   李霄冷眼,这老货是在拐着弯点他。   “可我还是不想嫁给他,他也不会想要一个没用的瞎子当世子妃,未来的王妃,被人耻笑。”叶静枫抽抽嗒嗒。   明王需要一位有能力的主母打理后宅,无后顾之忧,她已经预见到自己会成为有名无实的主母,任由妾室欺到头上,无可奈何。   许嬷嬷心疼道:“殿下莫要自轻,殿下这般好的姑娘,谁都会喜欢。”   旋即问道:“殿下想要一位什么样的驸马?”   面对许嬷嬷,叶静枫说得很直白:“我想要一位温柔体贴的驸马,不会嫌弃我,不会纳妾,和我一起住在公主府,过安稳的日子。”   吐完了心中的不快,心愿也说出来了,她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握着许嬷嬷的手道:“我知道,父皇已经做了决定,容不得我选择,等到了封地,我便求世子找一处远离王府的宅子安置你我,他想纳多少个妾室,我不会干涉。”   李霄:“……”   人还没过门,就打算跑了。   许嬷嬷对此没有发表看法,叶静枫的未来如何全然掌控在李霄手里,待叶静枫离开后,她双手撑着床沿向李霄见礼:“老奴参见皇上。”   “免礼。”李霄是得了许嬷嬷的暗示留下来的,他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恳请皇上放殿下出宫。”许嬷嬷道:“皇上也看到了,殿下对皇上毫无威胁,只求安度一生。”   李霄双眼微眯:“离开皇宫,她便会知晓一切,只有留下来,朕才能保她一生无忧。”   “那些事总不能瞒她一辈子,早晚会被她察觉,先前不说,只因困在这方寸之地,不想她徒增忧思。”许嬷嬷道。   “如何不能瞒她一辈子,朕可以!”李霄郑重道。   他可以让叶静枫一辈子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不是什么亡国遗孤。   许嬷嬷问道:“皇上是想将殿下一辈子囚禁在宫里吗?”   李霄眉心一拧,他讨厌这个字眼:“朕要让她当朕的妃子,何来囚禁之说,迄今为止,朕从未限制她出行。”   许嬷嬷愁眉不展:“皇上初登大宝,许是还不了解这后宫之事,等到皇上选秀纳妃,宫里的主子多了,除非如前朝那般将殿下囚在这间院子里,否则总有人会让她知道。”   人一多,免不了争风吃醋,必会有人对她这位瞎眼的前朝公主看不过眼。   短暂的沉默后,李霄道:“前朝如何朕不知道,但朕的后宫只能由朕做主,朕不会拘着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皇上这是何苦呢,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为殿下花费那么多心思,让殿下出宫,便可省去那些麻烦。”   前朝时见了太多的阴私,无论周皇后给叶静枫安排的那桩亲事能不能成,许嬷嬷都觉得不该让叶静枫留在宫里与其他妃嫔过着明争暗斗的日子。   如叶静枫所说,许一个自己能做主的人家,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李霄脸色一沉,恼怒道:“朕将你留下,是念及你是她的奶嬷嬷,与她相伴多年的份上,朕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守好你的本分!”   说完,他跨出门槛。   什么叫天下美人何其多,这是在讽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贪图叶静枫的美色,打着金屋藏娇的主意!   虽然叶静枫的确很美……   如果不想继续隐瞒下去,倒是有很多人选可以托付,李霄心底徒然涌出一股燥意。   没走几步,葛舟尧迎面而来:“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有要事禀报,人在御书房外候着。”   李霄眸光一凛,加快脚步。   所谓的要事,多半不是好事。   *   御书房,朱正豪道:“皇上,臣收到消息,柳大人巡视河坝的时候,河坝损毁,柳大人落入水中失踪了。”   他口中的柳大人是被李霄派去赈灾以及监督灾后重建的钦差,柳成济。   李霄睁大双眼,一拳砸在案板上:“河坝为何会损毁,人为何会失踪,朕不是命你差人暗中保护他!”   人选是他力排众议定下的,到头来,工程毁了不说,人还搭进去,今后他再想安排人手的时候,阻碍会更多。   朱正豪单膝跪地:“听派去的人说,地方官多有懈怠,柳大人不得已亲自去监工,平日都无事,毫无预兆,突然就崩塌了一块,派去的人当时就跳下去救人,没有找到,河坝损毁的原因还在调查。”   李霄闭了闭眼,既是柳成济亲自监工,他对河坝的情况一定很了解,河坝会损毁,人为的可能性很高,他冷声吩咐:“一定要把人找到。”   李霄这里得了一手消息,八日后,下头的折子递到朝堂上。   鲁国公叹息了一声:“柳大人到底是年轻,经验不足,急功近利,水还没有退干净,就急着动工,到头来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皇上,您看,修复河坝之事刻不容缓,当务之急应该让王大人即刻动身。”   年轻,经验不足,急功近利,说的是柳成济,却似三个巴掌打在李霄的脸上。   他口中的王大人便是他早前推举的那位前朝旧臣。   李霄眼神冰冷:“鲁国公能够确保王大人一定能够胜任此事吗?”   “那是自然。”鲁国公扬着脖子,胸有成竹:“皇上有所不知,王大人经验丰富,之前经手的差事从未出过岔子。”   “臣附议。”以工部尚书为首的几位前朝旧臣上前。   李霄目光噙着审视的意味依次划过这些人,有人气定神闲,有人缩着脑袋,都没有退让。   他扭头看向葛舟尧,葛舟尧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柳大人在殿外求见!”   人回来了?   怎么可能!   众人面露惊诧。   李霄道:“宣。”   葛舟尧扬声:“皇上有令,宣柳大人进殿——”   柳成济得令进入殿内,鲁国公瞥见他脸上的刮伤,笑着道:“这是回来领罪了吗,能回来就好。”   人回来了又如何,差事没有办成,李霄这一次输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刚刚登基就一意孤行,不把他们这些前朝旧臣放在眼里,异想天开,是该吃点教训。   柳成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前方,面上上首跪地:“臣有负皇恩,没能完成差事,请皇上责罚。”   李霄沉声:“因何之故?”   柳成济愤然道:“一因地方官不作为,推脱阻挠;二因有人炸毁河堤,意图谋害臣的性命。”   被鲁国公等推举的王延鄙夷道:“据本官所知,孙县令为国为民,尽职尽责,乃是不可多得的父母官,本官奉命前去治水时,孙县令鼎力配合,怎么到了柳大人口中,却是截然相反呢?”   鲁国公拱手:“皇上明鉴,柳大人失职已是罪过,居然妄图污蔑同袍脱罪,品行恶劣,令人发指,恳请皇上严惩,革除其官职,以儆效尤。”   “臣附议。”鲁国公的应声虫们力挺。   柳成济斜了王延一眼,回转上首:“皇上,臣所言非虚,臣已拿到确凿证据,炸毁河堤谋害臣的性命,正是孙县令派人所为,此外,三年前王大人曾与孙县令合谋炸毁河坝,随后领命前去赈灾,侵吞赈灾银两。”   王延脸色骤变,双眼一瞪:“你血口喷人!”   柳成济冷哼:“本官将证据交给锦衣卫,经审讯,孙县令已经招供了。”   “这……不可能。”王延双腿一软,摊跪在地。   守在殿内的大内侍卫得李霄吩咐,将其拖出殿外。   李霄目光环扫大殿,方才气焰嚣张的一干人等皆垂着脑袋装死,他朗声道:“王大人在任多年,也不知这种事是初犯,还是惯犯,若是惯犯,受害的便不只是柳大人和这一县的百姓,一定要彻查清楚。”   经验确实丰富,贪腐的经验丰富。   随之,定睛鲁国公:“这一次朕就不追究连带之责,望诸位爱卿下一次推举人选的时候,把眼睛擦亮了。”   鲁国公挥出的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还翻了倍,脸色铁青。   一个赈灾的钦差居然会去调查前朝旧事,是他小看了李霄。   李霄转向柳成济:“柳大人功大于过,官进半级,待伤势痊愈后,折返赫县修复河堤,将功补过。”   “臣定不辱命。”柳成济叩首。   “退朝吧。”李霄径直起身离去。   前朝的蛀虫,他早晚会全部清理掉。   出了金霞殿,他直奔晴澜宫,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处理赫县之事,没有去听小瞎子抚琴,心里念得紧。   常甸瞧见李霄,弱弱告知:“皇上,殿下身子不适,歇下了。”   李霄冷脸:“何时的事?可请太医看了?为何不禀报!”   常甸道:“自皇上上次来过以后,殿下胃口就不大好,太医看过了,并无大碍。”   李霄默然。   小瞎子听说要嫁给他都愁出心病了。   作者有话说:   撒泼打滚,求评,求作收,求营养液~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呱呱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呱呱呱20瓶;   ◎最新评论:   【愁出病了都要】   【好看】   【女主自己带着偏见过了这么久】   【女主】   【哎,虽然很好笑但仔细一想觉得枫枫真是小可怜,希望能尽快搞定一切让妹妹放下一切甜甜的】   【蹲,作者加油】   【笑死女儿老婆愁死了】   【笑死,女儿愁死了】   【撒花撒花】   -完- 第18章   ◎再度选夫◎   父皇对自己的好是为了做戏,还把自己嫁给自己最讨厌的人,叶静枫近来感受到的快乐全都化为了泡影。   宛若一朵长在墙角阴影里的小花,伸展枝条沐浴阳光,又仓惶地缩了回去,心灰意冷。   她没有睡,就是不想起来,窝在床上缩成一团。   知语上前提醒:“殿下,该用膳了。”   “我没胃口,告诉膳房不必准备了。”叶静枫背着身,闷声道。   知语有些为难道:“皇上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要和殿下一起用膳。”   叶静枫坐起身:“怎么才说?”   “皇上吩咐了,殿下身子不适,就多休息一会儿。”知语如实道。   叶静枫抿唇:“扶我去外殿。”   三十六道御膳都是叶静枫喜欢的,她面无表情,吃得慢条斯理。   李霄想起用一碗芝麻花生汤就换来她一个笑容的情形,心口发堵。   膳罢,假父女相对无言。   叶静枫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起身:“枫儿给父皇弹琴听。”   李霄按住她的肩头:“听李公公说,枫儿不喜欢明王世子。”   叶静枫浑身僵硬,李公公帮她说话了,可说的不是时候,事已至此,说出来只会惹父皇不快。   李公公是好心,她不能不认,否认了,李公公便是欺君之罪。   “朕还未下旨,既然枫儿不喜欢,此事便作罢。”李霄说完感到一阵心悸。   他和许嬷嬷两人的话都没能让叶静枫释怀,她还是讨厌自己。   既然她不愿意,就算了吧。   叶静枫面上诧异,她从未想过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父皇莫不是在试探她吧?   她道:“儿臣都听父皇的,父皇的决定一定是为儿臣好。”   小瞎子还是个小骗子,李霄苦笑:“朕自是会为枫儿选一位最好的夫婿,可朕也想听听枫儿自己的想法,枫儿除了喜欢你外家表哥那样的性子,还有别的要求吗?”   叶静枫默了默,隐晦地透出她的小心思:“儿臣想经常见到父皇,儿臣不想离京。”   李霄微微一怔,一直以来,他只看到小瞎子笨拙的一面,原来她竟是这般聪慧。   如果不是听到她和许嬷嬷的对话,他都信了。   他用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朕就依枫儿,在京城给枫儿开府,选一位容貌周正,博学多才,性情温和,愿意善待枫儿的驸马。”   叶静枫怔愣:“多谢……父皇。”   直到听见李霄离去的脚步,她才确信,父皇是真的改变主意了,娇美的脸上浮出喜色。   多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   *   回到寝宫,李霄再度拿起选驸马的册子,翻阅了一遍,标记出三十位,交给朱正豪,吩咐了几句。   葛舟尧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周皇后身故前哪里能想到前朝会在短短六年间倾覆,依照计划,在叶静枫十六岁生辰的宫宴上,为她选的驸马会当众提出迎娶叶静枫。   现如今,生辰已过,对方并未出现,许是有所顾忌,又或许压根不知叶静枫还活着。   再者,若对方的身份会对李家构成威胁,李霄必会阻挠。   基于这两点,他觉得不提也罢,若李霄能依着叶静枫的心意为她选一位驸马,何尝不是幸事。   三日后,朱正豪复命:“皇上,臣依照皇上所说,安排一位盲乞分别向那三十位公子乞讨,有二十五位公子给了钱,安排一位盲妇倒在那二十五位公子面前,有十五位公子主动将人扶起,安排一位盲女从那十五位公子面前路过,掉下一袋金叶子,有十位公子物归原主。”   “安排人向那十位公子家中说媒,就说……”李霄沉吟了片刻道:“就说太傅家中有一位瞎眼的孙儿,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想找一位夫婿,条件是开府单过,不可纳妾。”   少时教授他的老师年过花甲,被他授予太傅之职,留在昔日的明王封地颐养天年,京城的人家对他不了解,可以借他身份一用,给叶静枫一个不高不低的身份。   “是。”朱正豪领命离去。   又过了三日,朱正豪复命:“十位公子中,除去不愿娶盲女为妻,不愿单独开府,不接受不可纳妾,还剩下三位。”   李霄道:“朕去见见他们。”   第一位是淮阳侯的三公子,江辽。   李霄差人去告知淮阳侯府,明日便可与女方相看,随后,翻进了江三公子的院子。   江三公子的姨娘得讯,来寻儿子:“方才媒人传话,说是明日让你与太傅的孙女相看。”   江辽眉头一拧:“什么!当真让我给一个瞎子入赘?”   姨娘抹了抹眼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家的爵位是前朝时为叶家效力换来的,你大哥又没有什么本事,新君如何会让他袭爵,你娶了那太傅的孙女,让太傅帮忙说说情,许是还有机会。”   江辽怒不可遏:“大哥想得爵位,让大哥去娶啊!”   “别让人听见了。”姨娘慌忙去堵他的嘴,叹了一口气:“你父亲怎么舍得让你大哥搬出府。”   她安抚道:“姨娘问过了,太傅一家都在封地,那个瞎眼的孙女在京城开府,无亲无故,你舍不得你的那几个通房就都带上,她不会知道的,说不准还能借此谋个一官半职,不比你大哥差。”   对于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来说,这的确是一桩好亲事,江辽唯一在意的就是房里的几个通房,听到这话,点点头,应下了。   还没成亲就谋划着欺负小瞎子!   李霄掰断手边的树枝,丢在江辽脚下,看着他一脚踩上去,整个人凌空飞起,仰面朝天摔在地上,爬不起身,这才觉得解气。   随后翻出院墙,去寻第二位,承安伯府大公子,郭弘乐。   如法炮制,差人去传了消息,明日会与女方相看。   郭弘乐亲自给跑腿的人赏了一个大红封:“帮本公子多说几句好听话,事成了,有重赏。”   承安伯忧心匆匆:“儿啊,你怎能应下这样一桩亲事,娶一个瞎子为妻,不能纳妾,还要搬出府去。”   “瞎子又怎么了,只要人美心善就行,我一个大男人,不需要她照顾,而且我也无意纳妾。”郭弘乐道:“再说,爹不是总嫌我烦,我搬出去,爹就清静了。”   李霄心道,这人倒是很合适,心地纯良,端方君子,家中也无牵绊。   烦归烦,承安伯哪能真舍得儿子:“不行,爹不同意这桩亲事!爹只有你一个嫡子,还指望你开枝散叶,这宅子里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不能搬走。”   “爹不是一直担心袭爵的事吗?儿子娶了太傅的孙女,区区一个伯爵肯定不成问题。”郭弘乐道。   承安伯一脸欣慰:“我儿长大了,知道操心家里的事了,不过不必如此,皇上对你赞赏有佳,想来不成问题。”   提到李霄,郭弘乐脸色一变,他道:“爹,儿子跟你说实话吧,今日无论是谁来说亲,儿子都会应下,再晚,儿子担心爵位有了,爹的儿孙都没了。”   承安伯面上一怔,紧张道:“何出此言?你得罪谁了?”   在前朝,他们这些世爵何等风光,如今,新君断然不可能给前朝世爵撑腰,有不少见风使舵的人趁机落井下石。   郭弘乐心一横:“爹,你还不知道吗,皇上看上儿子了,晚了,怕是让儿子进宫当娘娘去了。”   暗处的李霄:“???”   承安伯惊道:“那不是传言吗?皇上看着也不像……”   “哪里是传言,爹想想看,如果不是的话,儿子大闹宫宴,皇上为何没有怪罪,反倒给了赏赐,还有啊,宫宴之后,原本对儿子有意的几家人,为何都没了消息。”郭弘乐面色凝重:“儿子只有娶了太傅的孙女才能躲过此劫。”   “这……”承安伯回过味来,显出慌乱之色:“是爹害了你啊,爹一定会全力促成这桩亲事。”   父子俩人意见达成一致。   李霄:“……”   他早年未娶是因为一直在敌国当暗探,如今未娶是因为朝纲未稳,不是好男色!   他抓起一颗石子砸在郭弘乐的脑门上,飞身离去。   故意的是吧,来日方长!   第三位是朱正豪赞赏有佳的凌风馆的主子,沈劫。   李霄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如今被前面两个气得不轻,就此打消了念头,打道回宫,这世上果然只有他能护好小瞎子。   凌风馆,一位青衣侍者给沈劫添了一杯茶水:“公子,您说新君到底是何用意,前头让锦衣卫来监视公子,然后就不了了之了,如今又找几个瞎子来试探公子,又不了了之了,难不成真如传言中那般,相中了公子的男色?   若非公子暗中协助柳成济,他哪能那么顺利拿下王延。   江山还未坐稳,就这般贪图享乐,依小人之见,大商很快又要易主了。”   沈劫眸光一凛,放下茶杯,冷声斥责:“慎言,明王父子能守住大商数十年,不被敌国侵犯寸土,可见一斑,新君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还有,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自己,刚好与新君的目标一致而已,若是媒人再上门,就让对方安排我与那太傅的孙女见上一面。”   十六,眼盲,双亲亡故,让他想起了叶静枫。   他起身走到窗前,仰头观天:“明日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848666 10瓶;顾晴岚、5621155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好看好看,大大加油】   【那最后那个沈公子应该就是先皇后商议好的】   【公主16岁当天向她提亲的人,这不就是便宜父皇李霄吗hhhhhh】   【看来沈公子就是皇后安排的人,看起来还挺合适?】   【"慢条斯基"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慢条斯理】   【皇后安排的人就是沈吧】   【去作者专栏看了下弱弱说一句感觉书的封面都不是很好看有点古早风不如jj自带的……】   【是甜文吧,不是也许后面虐女主,不然太太你就穿进去】   【发现好文,一口气看到这,目前我怎么喜欢男配呢?觉得女主和男配一起更舒心啊】   【日更日更不是梦,手榴弹来一发!】   【唉,其实现在来看,沈挺好的】   【还找啥啊找,干脆点,给我在一起!】   【男二挺好的】   -完- 第19章   ◎一定终身◎   翌日晨间,叶静枫闻着清雅的菊香从睡梦中醒来,掀开眼帘,微微一顿,猛地坐起身,用手掌在眼前晃了晃,交替着捂住两只眼睛,内心狂喜。   她的眼前不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而是有了光感,虽不能视物,可以分辨出白昼和黑夜。   八年来,这还是头一遭,是不是代表她的眼睛有恢复的可能性?   知语对如兰道:“殿下起了。”   两人一并上前为叶静枫更衣、梳洗。   叶静枫收敛神情配合着她们的动作。   父皇突然取消她与明王世子的婚事,许是明王父子嫌弃她眼盲,抗拒指婚,若是得知她会复明,指不定又续上了,在婚事定下之前,还是先不要让旁人知晓此事为好。   下朝后,李霄来到晴澜宫,一进门便听见琴声似山涧流淌的清泉,清脆,欢快。   心头一梗,叶静枫这是在庆祝婚事取消了吧。   他斜了葛舟尧一眼,葛舟尧高声:“皇上驾到——”   琴声戛然而止,叶静枫提着裙子来到李霄面前,脸上洋溢着笑容:“儿臣参见父皇。”   李霄心头又是一梗,取消了和自己的婚事,父皇又是好父皇了。   实话实说,他一点都不愿假扮明嘉帝那个有眼无珠残害忠良的昏君!   叶静枫会对他虚与委蛇,归根究底,都是明嘉帝造成的。   落座奉茶,李霄道:“父皇今日前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皇依照你的意愿,为你物色了一位品貌端正,性情和善,德才兼备的驸马。”   就在不久前,父皇曾歪曲事实把明王世子夸得天花乱醉,叶静枫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脸上笑容不变:“父皇说的是何人,儿臣可有见过?”   李霄介绍道:“枫儿不曾见过,他二十有四,未曾婚配,善观天象,推演吉凶,驱邪避害,是父皇新封的国师,家中亲眷留在故地,并未相随,独居在京中。”   叶静枫琢磨着,国师没有实权,尚公主不会丢了官职,独居在京中,无牵无挂,可与她同住在公主府,外在条件都很合适,只是不知为人究竟如何。   李霄接着道:“父皇打算让你与他见上一面,倘若枫儿不喜,父皇可再为枫儿另择良婿。”   父皇取消她与明王世子的婚事已是意外之喜,居然还允许她亲自挑选夫婿,她这是在做梦吗?   叶静枫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眶湿润,绷不住滚下一滴喜极而泣的清泪。   李霄面上一惊:“枫儿这是怎么了?”   “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痛。”叶静枫摸出帕子抹去泪水。   “请太医!”李霄吩咐葛舟尧。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叶静枫抿出笑容,若是弄巧成拙,被太医发现她眼睛的情况就不好了。   离开晴澜宫,葛舟尧疑惑地问道:“不知皇上属意的是哪位钦天监的大人?”   观天象,推演节气,祭祀祈福,测八字合婚,是钦天监之职,可他日日随行在侧,不见哪位得了李霄的青眼,被封为国师。   李霄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胸口:“朕。”   叶静枫对他的第一印象已然根深蒂固,听不进旁人的说辞,那就换个身份好了。   这个身份只能是虚衔,但不能被人轻视,要上朝,并随时可以抽身处理政务,且不会令叶静枫起疑,他思前想后,觉得国师之职最合适。   葛舟尧嘴巴一张,惊掉下巴。   李霄眉眼飞扬:“安排下去,筹建公主府。”   葛舟尧问道:“皇上中意哪座府邸?”   公主的府邸多是挑选位置好,占地广的旧宅翻修。   “后门边上那间寝宫,出入方便。”李霄迈开长腿。   葛舟尧:“……”   李霄这是真打算金屋藏娇,一骗到底了。   *   天蒙蒙黑,假父女乘上离宫的拉菜车。   李霄睨着身侧精心打扮过的叶静枫,心头多了一抹异样,等下他就要被小瞎子相看了。   叶静枫扭头问道:“父皇,为何这次也要微服出宫?”   相看不都是自报家门,了解彼此,怎会遮遮掩掩。   李霄一本正色:“为了让枫儿了解他的品行,父皇打算试上一试,他从未见过枫儿,枫儿就假扮成寻常人家的小姐,看他会不会善待枫儿。”   这一次,他一定要给她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第一印象,一定终身。   这个主意好,叶静枫双眼发亮,眉眼弯弯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   下了马车,葛舟尧遵照吩咐引着叶静枫走进临近夜市的巷子里,将一根盲杖交给她:“国师大人马上就会过来,待老奴离开后,大殿下假装摔倒,若国师大人扶起殿下,殿下就告诉他,自己在夜市与下人走散,拜托他帮忙寻找,老奴会跟着殿下,殿下莫怕。”   “嗯。”叶静枫抓住盲杖点点头。   脚步声走远了,叶静枫将盲杖甩向一边,慢慢悠悠往地上一趴,假装摸索着。   巷子口,李霄换下一身熏了龙涎香的锦袍,穿上浸了清雅墨香的月牙白长衫,询问葛舟尧:“你觉得叶静枫会喜欢朕穿这身衣裳吗?”   葛舟尧心道,问什么问,大殿下又看不见,嘴上却说:“皇上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穿着这身,哎呦喂,就似仙人下凡。”   李霄再问:“你觉得朕的声音她会喜欢吗?”   他模仿明嘉帝的声音,模仿太监的声音,今日还是第一次打算用自己的声音与她说话,叶静枫眼睛看不见,对声音好听的人会生出好感。   “会,一定会,皇上中气十足,吐字清晰,宛如琴鸣。”葛舟尧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子。   是咧,李霄到底年少,对男女之事没什么经验。   这是好事,间接表明了他对大殿下的重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若他能善待大殿下,再好不过。   闻言,李霄纷乱的心绪平复了些许,沉了一口气,走进巷子里,叶静枫方才站定的位置空空荡荡。   人呢?   李霄心口一紧,惊出一身冷汗,狂奔过去,抓住一个路人询问,接连问了三人,最后一个指了指巷子另一边的出口。   “姑娘,你家下人名为何?”   叶静枫听着男子平和低缓的嗓音,心跳微微加快。   这声音她认得,正是与她共谱《龙翔凤游》的那位公子,原来他就是国师。   谦逊有礼,声音好听,心肠又好,还很有耐心。   朝臣不会不知道葛舟尧的名字,她心思一转,道:“知语。”   “在下会帮你找到她。”   听名字是一位侍女,沈劫边往前走,边在人群中寻找看起来正在寻人的年轻女子。   李霄赶到的时候,便见沈劫与叶静枫一人抓着盲杖的一端,向夜市走去。   “……”   葛舟尧看到这一幕傻了眼,李霄精心策划的“初遇”,被人半道截胡了。   李霄将葛舟尧往前一推:“还不快去把人带回来!”   葛舟尧一路小跑,呼唤道:“小姐!”   闻声,叶静枫停下步子:“是家仆。”   沈劫看向满面油光,两鬓斑白的老奴才,诧异道:“知语?”   葛舟尧反应极快:“正是。”   沈劫呐呐道:“名字很风雅。”   叶静枫&葛舟尧:“……”   原路返回,叶静枫面含一抹女儿家的羞涩:“儿臣觉得那位公子挺(好的)……”   李霄及时截住她的话头:“方才那位公子面容丑陋,有碍观瞻,没有吓到枫儿吧?”   偶尔发发善心不代表为人就好,譬如那淮阳侯府的三公子,一旦关乎自己的利益连瞎子都算计。   叶静枫分明对那沈劫有了好感,他无法道明实情,只能抹黑他,以此断了叶静枫的念想。   好气,一眨眼的功夫,小瞎子就差点被拐走了,果然,只有把她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叶静枫面上惊诧。   葛舟尧解释道:“哎呦,错啦错啦,大殿下,刚刚那人不是国师大人。”   “这样啊。”   吓到不至于,她又看不见,叶静枫心里生出了怜悯,她以为,声音好听,心肠又好的人,也会有一副好容貌,相貌平平也就罢了,有碍观瞻,平日一定多有不便。   她弱弱道:“父皇,那还试吗?”   人都走远了吧。   再试一次就不是独一无二的初遇,还要与那沈劫形成对比,李霄岂会甘心。   他闭了闭眼,吩咐葛舟尧:“把国师找来,就说朕的一位世侄女才入京,想要逛逛京城的夜市,托他照看。”   他了解小瞎子,想要哄她开心易如反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未卿bab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真好看】   【煮酒论英雄,霸王出我辈。地雷一枚,代表我海枯石烂永恒不变的真爱!】   【男主:我老演员了】   【笑死】   【奥斯卡欠男主一座小金人啊,这一人分饰四角了都哈哈哈哈】   【笑死了哈哈哈】   【大大加油撒花】   【是缘分,还是男二有意为之?】   【追平了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那个就是沈啊!女主眼睛能看到一点了文案的剧情感觉快了?】   【   【撒花】   【好短小哇】   -完- 第20章   ◎百鸟朝凰◎   “见过国师大人。”   “见过叶小姐。”   “国师大人唤奴家叶姑娘便可,有劳国师大人了。”   “叶姑娘可唤在下李公子,能与叶姑娘同游是在下的荣幸。”   李霄和叶静枫作为“第一次”见面的人,各自见了礼。   普通百姓要避讳天家的名,对姓氏倒是没有强制要求,因而两人都没有在这方面有所隐瞒。   说话间,李霄注意到,路过的人眼含惊艳之色频频打量叶静枫。   她黑发如瀑,面若芙蓉,冰肌玉骨,软语娇音,身材凹凸有致,穿戴得宜,好似一朵深藏的绝世之花,一朝出现在人前,极为惹眼。   李霄眉心一拢,给葛舟尧使了一个眼色,葛舟尧一手拿着一张遮住半脸的面具,道:“夜市人多眼杂,二位身份贵重,还是带上面具遮掩一下为好。”   “葛总管说的是。”   李霄这张脸朝臣都认得,微服出宫必戴面具,叶静枫今日用了假身份,亦不想被人认出,双双应下。   李霄道:“叶姑娘不介意的话,让在下为叶姑娘引路。”   叶静枫眉眼低垂,点了点头。   李霄接过她手上的盲杖交给葛舟尧,让她牵着自己的袖子。   “老奴这就回去复命,叶小姐就拜托国师大人了。”葛舟尧说完,功成身退。   “初次见面”的年轻男女,沉默着往前走。   李霄准备了很多话,临到用时忽地感到喉咙干涩,说不出口。   他现在的身份是被相看的未来夫君,万一叶静枫觉得他呱噪岂不是功亏一篑,他不能冒这个险。   叶静枫心脏砰砰乱跳,父皇说得轻巧,她哪能真的挑三拣四,身边的男子有很大可能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夫婿,光是想想就很紧张。   街口仍是同一波杂耍艺人,肩扛黄金蟒的大胡子兴冲冲地穿过人群,来到两人面前:“二位贵人又见面了,今日可还要摸摸小人肩头这条黄金蟒?”   他对于出手大方的金主一向过目不忘。   李霄:“……”   他所有的伎俩只能忽悠小瞎子,骗不过明眼人。   叶静枫攥紧五指,小脸红扑扑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国师许是先前来过此地,她的身份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居然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有生以来,她还从未遭遇过如此尴尬的境地。   李霄沉声对大胡子道:“你认错人了,我们初到京都,不曾来过此地。”   大胡子挠挠头,同是戴着半脸面具,同是一男一女,同样的身量,还能有错?   那真是太巧了。   他一个街头艺人,把人哄开心了乖乖掏钱才是目的,遂讪讪致歉:“是小人眼拙了。”   李霄瞧见叶静枫偷偷松了一口气的小模样,眼底溢出笑意,问道:“叶姑娘可要摸摸看?”   叶静枫摇摇头,哪能初次见面就露出稚气的一面让人笑话。   李霄扔给大胡子一角银子,牵着自家的小公主离去。   经过方才一事,两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了些,李霄道:“叶姑娘可喜欢吃些小食?”   叶静枫心道,喜欢,可喜欢了,但不能给国师留下一个吃货的第一印象,低低道:“尚可。”   李霄咧嘴:“炙羊肉可以吗?”   吃得满嘴油光也太不雅了,叶静枫默了默,摇摇头。   “烤红薯呢?”李霄再问。   蹭黑了双手而不自知,可没有李公公帮她擦了,叶静枫吞了吞口水,再次摇摇头。   经过先后两次,李霄猜出了叶静枫的心思,这样下去如何能哄她开心?   他灵机一动,换个方式:“在下想吃,叶姑娘可否赏脸陪同?”   叶静枫双眼发亮:“好。”   李霄将一个胖嘟嘟的红薯对半开,剥开焦黑的表皮,用干净的油纸裹住底部,放进叶静枫手里。   叶静枫低头咬了一口,眯起眼,好软,好甜。   吃过烤红薯,李霄道:“那边有外乡人在卖鱼丝面,听说很好吃,可在下晚膳吃得太足,叶姑娘可愿与在下一人一半?”   鱼丝面是将新鲜的鱼肉与豆粉混合,摊平,卷起,切成丝状,煮熟后,口感劲道,口味鲜甜,再配上鱼骨熬成的汤汁,是叶静枫最喜欢的小食之一。   叶静枫颔首应下,心中暗喜,一整碗她也吃不下,半碗刚刚好,她出入都有人相随,每次都是那么做的。   两人在摊子上坐下来,要了一碗面并一个空碗,李霄将面分成两份,给叶静枫多倒了一些汤汁,撒上一把葱碎。   叶静枫双手捧起碗,喝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   就在此时,一对年轻夫妻路过,妻子道:“我想吃鱼丝面。”   丈夫道:“不是刚吃过晚膳,你还吃得下?”   妻子示意他看向李霄和叶静枫:“我们就像那对夫妻一样,一人一半嘛。”   丈夫无奈道:“好吧。”   李霄滋溜溜地吸着面充耳不闻,叶静枫整张脸埋在碗里,双双面颊泛红,他们才不是夫妻呢。   不远处,葛舟尧向李霄打了一个手势,李霄对叶静枫道:“前面有猜灯谜的,我们去碰碰运气吧。”   “半青半紫。”   “素。”   “大雨下在横山上。”   “雪。”   “……”   “大门开,有客来,先脱帽,再进来。”   所有人都被最后一个谜题难住了,这本就是李霄买通小贩设的局,他正打算说出谜底,彰显自己的才华,叶静枫摇了摇他的袖子,推测道:“是不是阁字?”   李*无用武之地*霄:“……”   小贩看向李霄,李霄颔首,小贩这才扬声:“这位姑娘聪慧过人,猜中了。”   随后他拿出一对鱼形羊脂玉佩交给叶静枫:“这是奖励,姑娘拿好了。”   叶静枫接过来收进袖子里,不是她小气,非亲非故,怎能把成对的东西分出去,不合礼数。   李霄眼巴巴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战利品”落入叶静枫一人的口袋,有些失落,可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又觉得很值。   “叮呤——”忽闻清脆的铃音入耳,叶静枫微微一顿:“好好听。”   李霄寻声望去,声源是一串风铃,顶端编了一个同心结,再往下是一个伞状银器,边缘坠着三个铜铃,铜铃正中央吊着一颗银球,银球末端系着一片银枫叶。   风吹动叶片连带着银球左右摆动,碰撞铜铃发出一串串悦耳的响声。   风铃作为优胜者的奖励,悬在临时搭建的擂台上。   既然叶静枫喜欢,就要想办法拿到才是,李霄牵着叶静枫来到擂台前,询问后得知比试的方式。   赶巧,还是比琴技,与上次不同的是,要求两人一起参加比试,且举办方不会提供琴,需要自备。   没有琴可以差人去买,可李霄不会弹琴,饶是叶静枫琴技再高超,也带不动一个门外汉。   李霄瞧着那串风铃,记下它的样子,暗自决定回宫之后命人打造一串更好的,以国师的身份送给叶静枫,博取她的好感。   “沈某见过姑娘。”沈劫来到叶静枫面前:“沈某想借此机会与大家切磋琴技,奈何比试要求需得两人才能参加,姑娘可愿帮沈某这个忙,获胜的奖励沈某并不感兴趣,姑娘可以带回去。”   闻言,李霄头发丝都竖起来了,这人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觊觎叶静枫的美色,阴魂不散。   “我没有带琴。”叶静枫道。   沈劫微笑:“沈某的店面就在这条街上,沈某会差人把琴送过来。”   就在不久前,沈劫曾误打误撞“帮”了自己,叶静枫怎好拒绝,她对李霄道:“李公子可否等我一会儿?”   李霄能拒绝吗,他乃谦谦君子,怜香惜玉,这么小的请求怎能拒绝,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在下就在这里等着姑娘的好消息。”   总计有五组人参加比试,叶静枫和沈劫一出手,瞬间碾压另外八人。   齐娘子道:“两位上一次比试就用了这首曲子,这一次仍是这首曲子,莫不是只会这一曲?”   话一出口,余下七人皆显出不平之色:“身为琴师怎能只会一首曲子。”   叶静枫想了想,对沈劫道:“我手上还有一首曲子很合适,你可愿配合我?”   “可。”沈劫欣然应下。   叶静枫弹奏了一曲《百鸟朝凰》,她为凰,沈劫十指飞快地拨动琴弦,释义了百鸟。   叶静枫唇角上扬,这位公子原本就会此曲。   擂台上,上演着一场听觉盛宴,周遭的小商小贩默契地不再吆喝,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聆听。擂台下,李霄双眼死死地盯着沈劫,他精心策划拐走小瞎子的局就这么被搅和了,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   擂台后的竹楼上,叶静婷大发雷霆:“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准备周全,绝不会发生上次的情况!”   她没能找到在中秋宫宴上弹奏《仙宫乐》的乐师,退而求其次,请了一位宫廷乐师配合她,弥补她的短板,再次摆擂。   侍女弱弱道:“婢子也没料到那两人能凑到一起,还会背着琴逛夜市。”有病吧?   未免重蹈覆辙,台上另外八个人都是托,本以为会万无一失……   叶静婷打消了下场的念头,叶静枫顺利拿到奖励,笑逐颜开,时辰不早了,向沈劫辞别后,与李霄一同折返。   沈劫从二人身上收回视线,看向竹楼,面纱下浮出一抹冷笑,叶静婷想借琴技扬名的念头可以绝了。   只要他在,叶静婷就别想顶着前朝嫡长公主的身份在民间扬名,叶静枫曾在这世间走了一遭,怎能抹去她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笑死了,全是演员,男主在演,等女主眼睛恢复之后打算演失明,男二也在演自己不认识女主,女二也在演演自己能成民间那个才艺双绝的公主哈哈哈哈哈】   【表哥无疑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侍女想的有病吧笑死我了】   【男二很好啊】   【看到最后我觉得沈劫就是周世子,有点激动。】   【男主男二我都爱了!呜呜呜呜!还有男主感觉这么善良有人性的皇帝男主不多见了着重表扬一下!】   【呜呜呜呜呜我爱上男二了,让女主跟男二在一起吧,男主就当爹挺好的】   【为什么不是np】   【男二不错啊】   【这女配看着真的烦,什么时候能把当年的事查清楚呢】   【妹妹应该就是反派了吧,好烦但是估计很晚才会下线】   【我也觉得男二不错,但担心他之后利用女主。】   【撒花大大加油】   【太太在评论区禁止买股,但是陛下一不在线,逆反的我磕上男二】   【怎么说,男主男二的性格我都挺喜欢的……】   -完- 第21章   ◎英雄救美◎   回去的路上,李霄神情有几分颓丧。   葛舟尧不远不近地跟着,暗暗掬了一把同情泪,实在是太惨了,相看未婚妻,风头都被旁人抢去了。   相比李霄这个陪吃陪逛的“随侍”,那位仗义相助又与大殿下志趣相投的公子才更合大殿下的心意吧。   待走出夜市,远离人群,二十多个穿着统一,手持刀剑的护卫气势汹汹地围上前。   李霄双眼噙着寒芒将叶静枫护在身后,与一行人对峙。   叶静婷带着侍女一步步来到两人面前,眼神轻蔑,一声娇喝:“把他们拿下!”   上一次,她好言相说,这两人非但不领情,还派出侍卫阻拦,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陈武并三名御前侍卫由暗转明上前抵挡。拉赫   李霄微服出行向来不会带太多人,以他的身手,在这京城内没人能困住他,可今日的情况特殊,他在扮演一位温文尔雅的国师,不好在叶静枫面前动粗,他拉起叶静枫的手欲冲出重围。   叶静婷见状吩咐道:“拦下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护卫得令上前阻拦,李霄一面护着叶静枫,一面躲避刀锋剑刃。   叶静枫眼睛看不见,只能听见周遭凌乱的脚步声,舞动刀剑的凛凛风声,一颗心纠成一团,慌乱不已。   “唰——”面颊一热,一股血腥气弥漫开了。   她抬手摸到温热的粘稠之物,惊恐万分,这是李国师的血吗?   不能再瞒下去了,还是道出身份让对方收手吧。   她正欲开口,听到李国师平静温和的嗓音:“不要怕,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掌心一空,随之,接连听到血肉的撞击声,骨头的断裂声,刀剑落地的脆响,以及鬼哭狼号的惨呼。   她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同时满心困惑,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国师一人就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不然的话怎么没人来抓她呢?   “你别过来,啊——”在叶静婷的一声惊呼后,一切归于沉寂。   葛舟尧不会武功,这会儿才得以来到叶静枫身边,生怕吓坏她,轻声软语:“大殿下,没事了,歹人都被皇上带来的人解决了。”   说着,拢紧眉心,上前用帕子为她擦去脸上飞溅的血渍。   “国师大人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受伤了,严重吗?”叶静枫紧张地询问。   葛舟尧道:“不碍事,轻伤,已经回去了,老奴这就送大殿下回宫。”   登上马车,车夫甩开缰绳,叶静枫疑惑道:“父皇不回宫吗?”   葛舟尧解释道:“二殿下行事嚣张跋扈,无视例律,在皇城里公然带人堵截大殿下和国师大人,皇上震怒,等处理完这件事再回宫。”   这不是敷衍之词,那一刀砍在李霄的胳膊上,划开皮肉,没有伤到骨头,但对精神上的打击很重,国师这个身份不能用了,正闹脾气呢。   凌风馆,青衣侍者幸灾乐祸:“叶静婷想用残谱扬名,两次都没成,一定要气死了。”   话头一转,道:“依她的性子,定会找上那位姑娘,要不要做些安排,那位姑娘手上的琴谱若是被她得去了,还会生出麻烦。”   “不必。”沈劫抿了一口茶,口吻笃定:“若是拿得到,第一次就拿到了,也就无需设下今日这一局。”   青衣侍者挑眉:“那位姑娘究竟是何身份,连叶静婷都拿她没办法?”   鲁国公借叶静婷的势成为朝中第一人,叶静婷这个本该夹着尾巴在新君手下讨生活的前朝公主,得他的庇护,行事越发出格。   沈劫道:“她身边有个老太监跟着,没猜错的话,正是那位太傅的孙女。”   太监表明与宫里有关系,如今宫里就一位主子,青衣侍者恍然大悟:“那位姑娘的靠山是新君!”   太傅会放心把眼盲的孙女独自送到京城,定是托付给了一个可靠的人,这个人毫无疑问是新君。   如此一来,此前的种种都有了解释,新君想给那位姑娘寻一个夫家,被误认为好男风。   太有趣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叶静婷这回踢到铁板上了。”   *   翌日,一个惊人的消息火速传遍全城,叶静婷及其贴身侍女,并二十五个护卫被人用麻绳捆着扔在顺天府门口。   全城百姓都得知了叶静婷这位前朝遗孤的名讳,还有不少人在顺天府门口亲眼见到她仪容不整,被捆成蚕蛹的模样。   顺天府尹吓得屁滚尿流,赶忙命衙差把人放了,用马车送回去。   叶静婷如今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新君定然不喜她的存在,可又不得不善待,底下的人既不能亲近,也不好怠慢。   真是晦气,京城这么多官衙,扔哪不好,非要扔他这里来!   金霞殿,鲁国公痛心疾首:“皇上,此事务必要彻查清楚,长公主是叶家唯一的血脉,不容闪失,背后之人定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鲁国公说的是。”李霄神情严肃:“鲁国公可有问过长公主是在哪里遇袭,在皇城内为何要带那么多护卫出门,难不成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会对她不利,为何没有报官,或许能从这一点找出背后之人的线索。”   鲁国公面色一僵,叶氏王朝历经三百年,京城里多得是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各家都会培养些人手看家护院,但不会招摇过市,免得招来上位者的猜忌。   而叶静婷这一出他已经问过了,是她理亏在先,想要强抢琴谱,反被对方的人出手拿下。   之所以在朝堂上提及此事,一是想寻个好听的由头为叶静婷挽回颜面,二是想利用李霄查出那两个人的身份。   他倒要看看,这京城里是谁胆敢与他作对,胆敢对叶静婷动手,他绝不会轻饶。   岂料,李霄一语切中要害,反倒惹人生疑。   真是可恶!   他道:“长公主受到惊吓,暂时不宜见人,晚些时候,臣会亲自登门问询。”   问完了自己编个由头。   李霄喝道:“顺天府尹!”   “臣在!”顺天府尹“扑通”一声跪下:“臣有罪。”   李霄再道:“九门提督!”   “臣在!”九门提督垂头拱手:“此事是臣失职了。”   这两人前者负责城内治安,后者负责城内外守卫,出了这样的事都脱不开干系。   李霄道:“朕命你们全力彻查此事,务必找出行凶的歹人,严惩不贷!”   他是不可能被查到的,叶静婷的所作所为将会人尽皆知。   “是。”   “臣领命。”   顺天府尹和九门提督先后应下。   鲁国公脸色铁青,顺天府尹长袖善舞,好打发,前任九门提督在魏王攻城的时候殉国了,现在的这位是李霄从藩地带过来的,讲不通,动不了。   他惶然道:“此事关乎皇族的颜面,如此大张旗鼓地调查,恐不太妥当。”   李霄接话:“百姓们已经知道了此事,找出行凶的歹人才能挽回颜面。”   事情已成定局,鲁国公沉了一口气,接着安排下一件,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折子递给葛舟尧:“寿亭侯年岁已高,久病不愈,不便上朝,委托臣为寿亭侯世子请封爵位。”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为之一肃。   吴王和齐王两位藩王不在,国公至下,所有的世爵都眼巴巴地看着李霄。   看着这位打着正义之师上位的新君会不会承认他们这些前朝的世爵。   “朕知道了。”李霄轻描淡写地揭过,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退朝后,他召来朱正豪:“去查查寿亭侯府。”   有能者自会留用,其他的视情况而定,如有必要,借此除去。   待处理完政务,葛舟尧问道:“皇上可要去晴澜宫?”   闻言,李霄瞬间萎靡,全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葛舟尧再道:“大殿下差常甸打听国师的情况,想要送些补品过去。”   “接下吧。”李霄有气无力:“告诉她无需挂念。”   李国师已废,趁早断了叶静枫的念想,免得他要一人饰三角。   不多时,葛舟尧去而复返:“大殿下往这边来了。”   李霄诧异地直起身,以往,叶静枫对他这个“父皇”有什么念头,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若是赶不上,叶静枫便会差常甸向“小李子”打听,这还是头一次,说来就来,莫不是来推掉亲事的吧?   思及此,李霄挺起的腰杆又弯下去,瘫在椅子上。   平日在叶静枫身前伺候的是知语、如兰、常甸、曹正,实际上晴澜宫里远不止这些宫人,每次出行还要有一批人手提前清场。   一路清到龙临宫,叶静枫向李霄见礼后,问道:“父皇,国师大人今日可有上朝?”   轻伤是有多轻?她想以此来判断李国师的伤情。   李霄神情寡淡:“有。”   对于上过战场的人来说,那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父皇。”叶静枫微低着头,面若桃花,双手揪着一块白底绣着粉桃的帕子:“儿臣仔细想过了,就让李国师当儿臣的驸马吧。”   真是太难为情了。   李霄豁然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昨夜,他不得已以国师的身份暴露身手,破罐子破摔,将那群护卫狠狠地打了一顿,叶静枫不可能没发现。   她不觉得自己粗鲁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33994 20瓶;5621155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笑死了】   【呜呜好可爱,感情线有了极大的进展,好希望大大入v之后可以日六日万呀。】   【哈哈哈哈哈】   【啊,我没懂,为啥国师的身份废了,不是没在女主面前暴露吗】   【撒花加油】   【狗子狂喜】   【娲】   【撒花~】   【撒花】   【哈哈哈哈哈哈】   【震惊老婆居然不喜欢温文尔雅,喜欢我】   【嘻嘻,狗子震惊】   【呀居然等到了更新!】   -完- 第22章   ◎丰收祭典◎   “哦?李国师何德何能,居然能博得枫儿的芳心?”李霄强压下激荡的心绪,探解心底的困惑。   叶静枫窘态更甚,樱唇微启:“李国师……体贴入微,处变不惊,善解人意,武功又好。”   李国师与她口味相同,都喜欢吃小食,帮她剥烤红薯的皮,说好鱼丝面一人分一半,却把美味的汤水都留给她,遇袭的时候舍身护她,出手之前不忘用言语安慰她,而不是突然把她丢下,还有一点不便言说的是,他没有屈于权势,帮她教训了叶静婷。   事到如今,她自知无法揭露当年的真相,可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恨。   细数李国师的种种,她这才相信,父皇当真为她选了一位好驸马!   人还是同一个,打得更狠,李霄想不通为何李国师会武功是优点,明王世子会武功就是野蛮粗鄙!   他为自己叫屈,按耐不住问出口:“同是习武之人,枫儿为何会厌恶明王世子,却对李国师青睐有加?”   叶静枫解释道:“儿臣并非讨厌习武之人,儿臣是看不惯明王世子仗着武艺高强恃强凌弱,李国师昨日之举是为了保护儿臣。”   李霄弱弱辩解:“枫儿许是对明王世子有些误解。”   叶静枫疑惑道:“父皇难道忘了,当年是父皇告诉儿臣,明王世子粗暴无礼,经常欺负其他三位世子,虐打伺候他的宫人,儿臣特地去见了一面,确如父皇所言。”   李霄惊怔,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原来叶静枫当年出现在质子宫附近并非是偶然,是明嘉帝利用年幼无知的女儿给自己设的局!   事端是魏王世子挑起的,而四藩之中,魏王与明嘉帝走得最近。   往事如流水,明嘉帝和魏王一系都不在了,没有必要一直记着。   他沉了一口气,嗓音轻快:“那便依枫儿所言,朕这就拟旨赐婚。”   叶静枫水眸波光潋滟:“父皇要不要先问一下,国师大人是否也对儿臣有意?”   “朕的公主这般好,选中他,是他的福气。”李霄勾唇:“枫儿若是不放心可以亲自问问他。”   叶静枫双颊灼热,脱口而出:“这怎么行!”   哪有女儿家自己去问这种事,可转念一想,若由父皇去问,李国师怕是不敢不应,面上显出踌躇之色。   李霄笑容加深:“那就等枫儿做好决定,父皇再命人下旨。”   叶静枫顿了顿,点头应下。   葛舟尧眉心一拧,李霄又欺负大殿下!   事情办成了,叶静枫福身:“儿臣不打扰父皇操劳国事,儿臣这就告退。”   李霄又抛了一问:“枫儿觉得那位沈公子如何?”   风头都被沈劫抢去了,他有些意难平。   乍然提起萍水相逢之人,叶静枫一脸莫名,还是应了:“为人仗义,琴技高超。”   李霄无声咧嘴,叶静枫夸了他四句,只夸了沈劫两句,他赢了!   待叶静枫离开,李霄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询问葛舟尧:“你说朕带她去游湖如何?”   他迫不及待地想制造机会,听小瞎子亲口对他表明心迹。   葛舟尧少见地板起脸:“恐有不妥,大殿下当年便是在湖中水榭被二殿下推下水,致使双目失明,却被二殿下倒打一耙,难免会触景生情。”   李霄顿住:“早前你不是说,是叶静枫把叶静婷推下水的吗?”   葛舟尧脸上一僵,那不是为了撇清关系嘛,他硬着头皮解释道:“先皇是那么认定的,可老奴更相信大殿下的品行,大殿下小时候是娇惯了些,但她性情直爽,与人为善,相比之下,二殿下不止一次搞小动作了,像是割破大殿下的新衣裳,弄坏大殿下的新首饰,大殿下的侍女更是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二殿下推大殿下的时候不慎踩到她的裙裾才会一起落水,可惜没人取信。”   “朕也这么觉得。”李霄目光深了深。   叶静枫当年踢他那一脚是在抱打不平,由此可以从侧面看出她的心性如何。   倘若这才是真相,小瞎子可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问道:“那位侍女可还活着?”   葛舟尧叹息:“先皇觉得大殿下德行有失,定是底下的人从旁教唆,把她赐死了。”   死无对证。   李霄沉吟了片刻,冷眼看向葛舟尧:“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朕?”   葛舟尧双膝一软,跪下:“没有了,绝对没有,老奴怎敢欺瞒皇上,老奴先前之所以没有提起,是因为这本就是老奴的推测,怎好妄言。”   他又不傻,说出来就是罪加一等。   “以后关于她的事,事无巨细,都可以说。”李霄眼底划过一道柔光。   *   叶静枫想了几日也没能想出如何可以得知李国师是否钟情于她的法子,很是苦恼,叹道,   “若是母后在就好了。”   母后十分聪慧,后妃们弄出点什么乱子,总会被母后识破,如果母后在,一定能帮她想出好法子。   “是什么事你母后能做到,朕却做不到啊?”李霄一进门便听到这句,当即接话。   “儿臣参见父皇。”叶静枫慌忙上前见礼,她不好道明原由,转而道:“儿臣只是在想,儿臣大婚的时候,母后会不会回来。”   姑娘家的亲事本该是由母亲来操持的,李霄默了默道:“等枫儿的婚事定下,朕会把消息送过去。”   随后,他道出来意:“今年丰收,朝中会主持一场祭典与民同庆,祭典上,李国师扮演谷神乘花车游街,朕打算让你扮演谷神的妻子与他同行,你可借此机会探知他的想法。”   祭典之事是太常寺卿提出来的,他打算利用一下。   “儿臣可以吗?”叶静枫欢喜的同时有些担心自己会搞砸了祭典。   “朕会安排好一切。”李霄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祭典当日,李霄和叶静枫乘坐拉菜车来到一间名为“国师府”的私宅中,请人在脸上绘了彩绘,穿上繁复厚重的祭服。   陈武将李霄唤到一旁:“皇上,扮演谷神的那人已经被臣打晕了。”   默了默,又道:“臣发现,那人是太常寺卿胡大人。”   李霄:“……”   这种事随便安排一个人就行了,哪曾想,太常寺卿那个老家伙会亲自上阵。   他道:“打了就打了,好好照看。”   时辰一到,李霄执起叶静枫的手:“有劳叶姑娘。”   “能帮上国师大人是奴家的荣幸。”叶静枫心头小鹿乱撞,幸而彩绘可遮掩她涨红的面颊。   两人来到花车前,太常寺少卿疑惑道:“大人,这位是?”往年都只有谷神一人。   “本君的夫人。”李霄面不改色。   太常寺少卿恍然大悟:“谷神也是要成亲的。”   李霄拉着叶静枫登上花车,游街的队伍缓缓前行,锣鼓声随之传开。   沿途两侧设有火把照明,宛若黑暗中引路的明灯,出现在叶静枫的视野中,她心中暗喜,眼睛又恢复了一些。   百姓们一面叩拜,一面说出心中的祈愿,   “感谢谷神大人赐福,求谷神大人保佑明年也能够丰收。”   行至主街,花车旁传来太常寺少卿的声音:“大人!大人!”   李霄寻声看去,太常寺少卿手舞足蹈:“大人,该跳了!”   李霄问道:“跳什么,跳车?”   跳车的话,他要抱着叶静枫才行。   太常寺少卿双手作出喇叭状:“跳祭祀舞啊!”   李霄:“……”   什么?还要跳舞?   他正打算硬着头皮装死,叶静枫悄声道:“这个我会。”   她松开李霄的手,舞动手臂,双足轻点,祭服上的银饰相互碰撞,发出一串串悦耳的脆响。   儿时,每每听闻有祭典,她便会提前住到外家,跟着去看热闹,还曾与表姐妹一起模仿花神跳舞。   从父皇口中得知这件事之后,她命知语找了几本相关的书籍,做了详细的了解。   “谷神娘娘跳得真好!”百姓们双眼发亮,夸口不绝。   李霄弯唇,配合她有了动作。   只听有小儿道:“谷神大人今年跳得真丑!”   那小儿的长辈慌忙捂住他的嘴:“闭嘴,小心被谷神大人听到,降下灾祸!”   李霄:“……”   谷神大人已经听到了……   叶静枫咧唇一笑,她真想亲眼看到李国师跳得有多难看,应该不远了吧。   花车停在谷神庙门口,百姓们蜂拥上前,伸出双手:“求谷神大人和谷神娘娘赐福!”   李霄将一筐五谷搬到身前,引着叶静枫的手抓起一把放进一位妇人的手中。   妇人欢天喜地:“谢谷神娘娘赐福。”   只要把手伸出去自会有接,两人一并将整筐的五谷分完,避开人眼,折返私宅换回行头。   目的还没有达成,李霄屏退左右,亲自为叶静枫沏了一壶茶水。   “说呀,怎么不说,朕等着呢!”   “哎呀,该怎么说,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浮?”   在各自的天人交战之中,整壶的热水喝光了。   叶静枫起身:“时辰不早了,奴家该回去了。”   李霄一脸丧气:“在下送姑娘一程。”   李霄眼巴巴看着她坐进马车,正欲骑马跟上去,忽见车窗上的帘幔卷起,探出一只娇软的小手:“这个送给李国师。”   李霄上前接下,定睛看去,是那晚在夜市上得到的鱼形羊脂玉佩饰,只有一块。   待他抬起头,那只小手已经飞快地缩回去,拢下帘幔。   李霄唇角上挑,扬声道:“在下定会好好收着。”   收下便是应了,叶静枫攥紧余下的一块,一颗心飞上云端。   翌日上朝前,太常寺少卿找到葛舟尧替太常寺卿告假:“昨夜祭典上……”有人袭击了胡大人……   葛舟尧清了清嗓子,打断他的话:“胡大人可是为祭典之事操劳过度,身体欠安?皇上听闻祭典很顺利,龙颜大悦,特命杂家备下厚赏,今日就会送到胡大人和少卿大人府上。”   太常寺少卿面上一怔,拱手:“有劳葛总管代本官和胡大人向皇上谢恩。”   皇上不知内情,龙颜大悦,这时候再把有人冒充谷神和谷神娘娘的事报上去,不是触霉头吗?   再者,这件事细究起来是太常寺办事不力,还是不要说了。   葛舟尧看着太常寺少卿离去的背影露出笑容。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都怪明嘉帝!害我们枫儿宝贝误会了好久(??皿?‘)】   【真好】   【虽然是小说,但是还有祭祀的舞蹈描写,还有百姓诚心的祝愿,心里有盼头,真好!百姓心里没盼头,那就太苦了!】   【这真的是和拉菜车过不去了。】   【胡大人好惨啊哈哈哈哈哈哈】   【真好真好】   【男主对我们公主真好开心】   【还有多久入V呀】   【好风骚的狗子啊,现在特别喜欢这种直球男人,嘻嘻】   【加油】   -完- 第23章   ◎未婚夫妻◎   御书房,李霄将鱼形羊脂玉佩饰托在掌心里端详了许久,轻放在书案上,亲自起草了两份圣旨,加盖御玺,将其中一份交给葛舟尧:“宣旨。”   “去哪里宣?”葛舟尧问道。   李霄扬了扬下巴:“就在这里。”   葛舟尧怔愣:“这里?”   向皇上宣读圣旨,闻所未闻。   李霄颔首,眉眼含笑,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葛舟尧依言摊开圣旨,轻咳一声,出于习惯扫了李霄一眼,放在平日,这一眼是为了确认在场之人是否遵照规矩跪伏,以示敬意,眼下就算了,他收回视线,扬声宣读:“国师李亦霄,年二十四,品貌端正,文武双全,与朕的第一女叶静枫天造地设,当为驸马,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李亦霄,还是李霄。   葛舟尧咂咂舌,卷起圣旨,挪着小步来到李霄面前,双手奉上。   李霄接过圣旨,将另一份交给他,站起身:“走,随朕去晴澜宫宣旨。”   出了门,迎面遇上朱正豪,他拱手:“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李霄敛下唇角,吩咐葛舟尧:“你自己过去吧。”   朱正豪跟在他身后进入御书房,掩起门,上前将两枚铜币放在书案上:“皇上请看这两枚铜币。”   李霄双手分别拿起一枚铜币,仔细打量了一番,眉心一拧,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其中一枚分量比较轻的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寿亭侯的封地。”朱正豪道:“封地上的人都在使用这种私铸钱。”   “所有?”李霄挑眉。   “所有。”朱正豪给予肯定。   封地上的税收归属寿亭侯,寿亭侯不可能不知情,十有八九这私铸钱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私铸钱币是死罪,若铜的出处是私矿,罪名就更大了。   本朝有明文,发现金属矿脉要上报朝廷,就算朝廷没有接收,也不允许民间私自开采。   李霄问道:“可有流到其他地方?”   “尚在调查。”朱正豪道:“封地上有规定,只有落户才能行商敛财,若非底下的人偶然捡到一枚,未必会发现。”   也就是说,外来的钱财只进不出,大大减少了私铸钱外流的几率。   此外,话中还透出另外一件事,地方官与寿亭侯联手了,为防世爵生出异心,封地的管辖权归属朝廷。   李霄沉声:“查一下铜的来源,派人监视寿亭侯府的动向。”   寿亭侯的爵位到此为止了。   “是。”朱正豪转而说起第二件事:“底下的人查到武乡侯世子强占多位民间女子,有些给了名分,有些没有,因此还闹出了人命。”   “嘭——”欺凌妇孺,为男儿所不齿,李霄一拳砸在书案上:“彻查清楚,把人拿下。”   朱正豪说出他的顾虑:“武乡侯只得那一位嫡子,武乡侯世子迄今只有三个女儿。”   拿下他,武乡侯的嫡脉就断了,定会不依不饶,若李霄执意为之,一个武乡侯不可怕,正值两朝更替,其他的世爵难免会有物伤其类之感,若是联合起来反抗,李霄恐难应对。   李霄初登大宝,驾驭一条三百岁的巨龙,如履薄冰,一招不慎就有可能被反噬。   李霄闭了闭眼,退而求其次:“那就让他死在想让他死的人手上。”   朱正豪说起第三件事:“臣遵照皇上的吩咐探查了淮阳侯府和承安伯府上下,淮阳侯官爵双身能力出众,几个嫡子都很平庸,承安伯往上两代都没有建树,但一家人行事本分,灾年的时候主动降低封地税收,乃至免税,深受百姓爱戴。”   世爵最大的好处就是庇荫子孙后代,即便没有什么本事,只要不主动作死,就能一直延续下去,这两家暂时无需考虑。   李霄问道:“承安伯世子郭弘乐此人如何?”   朱正豪心知郭弘乐把李霄得罪狠了,特地留意了几分,他道:“号称京城第一风流公子,吟诗作赋都很不错,通晓音律,还会些拳脚功夫,不过他整日与一众纨绔为伍,名声差了些。”   “呵,还是个文武全才。”李霄冷笑:“此等人才怎能埋没,理应为朝廷效力才是,在翰林给他安排个官职。”   朱正豪眼底闪烁。   能入翰林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可身为世爵,一看不上那点权利,二看不上那点俸禄,他已经想象出那纨绔得知后会做何反应。   朱正豪领命退下,葛舟尧折返复命:“皇上,圣旨送到了。”   “叶静枫是什么反应?”李霄眼神亮了亮。   “大殿下自是很高兴。”葛舟尧笑眯眯道:“听闻大殿下将那块玉贴身收着。”   李霄唇角上扬。   葛舟尧暗道,无论将来后宫里会有多少个女主子,有他在,大殿下一定会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接下来要开始筹备婚宴,李霄问道:“周皇后与叶静枫亲近吗?”   “皇后娘娘对大殿下很严厉,大殿下对皇后娘娘又敬又怕,会躲着她,但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养的,自是亲近。”葛舟尧如实道。   李霄沉吟了片刻:“去告诉许嬷嬷,朕给她安排一桩差事,叶静枫希望能在婚前见到周皇后,朕会找人模仿周皇后的声音,让她从旁指点一下,不要在叶静枫面前露出破绽。”   “皇上……”葛舟尧道:“您真的打算瞒大殿下一辈子吗?”   “如果一个人能活到一百岁,九十九岁都活在谎言构建的快乐中,你说是幸还是不幸呢?”李霄目光放远:“待与朕成了亲,先皇和周皇后都无需再出现,朕如何不能瞒她一辈子。”   无忧无虑,安详荣华,葛舟尧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李霄起身:“朕要去看朕的未婚妻。”   *   晴澜宫里,叶静枫正在给趴在软垫上的小奶猫取名字:“毛球,白团子,小棉花……?”   一个个试过去小猫咪毫无反应,她有些失落。   知语道:“它哪里听得懂这些,多叫几次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叶静枫眼波流转:“那只能由我来给它选个名字了。”   李霄坐在她对面,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未婚妻苦恼的小模样,眼底溢满了笑意。   叶静枫思前想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就叫蓝琉璃怎么样?”   知语和如兰经常说起小奶猫的眼睛有多么漂亮,似湖泊,似珠宝。   知语道:“奴婢觉得这个名字好。”   叶静枫试着唤了一声:“蓝琉璃?”   李霄俯身对着小奶猫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小奶猫抖了抖耳朵“喵”了一声。   知语立刻道:“殿下,它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真的吗?”叶静枫对着小奶猫的方向正色道:“那以后就叫你蓝琉璃。”   李霄伸出一根指头对着小奶猫的小屁屁一戳,小奶猫眯起眼睛“喵”了一声。   叶静枫露出笑容:“蓝琉璃。”   李霄再戳,小奶猫:“喵——”   如此反复,叶静枫笑容加深,小奶猫炸毛了,对着李霄亮出爪尖施展喵喵拳,一人一猫你来我往奋力“厮杀”。   看着满屋子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在憋笑,李霄突然有些不满足于继续当一个透明人。   公主备嫁多在一年,赶上有合适的吉日可以提至半年,最短不会少于三个月。   难道要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他很想用自己的身份和她说说话。   李霄退出殿外,不多时,叶静枫听到常甸道:“国师大人求见——”   “他怎么来了!”叶静枫霍然起身,吩咐知语:“快!快准备一下!”   李霄进入殿内,躬身俯首:“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一抬头,看到一扇宽阔的屏风,知语立在屏风一侧道:“殿下问你来此有何目的。”   李霄感到困惑,未婚夫当然是来见未婚妻的,挡得这么严实也就罢了,为何说话还要通过侍女转达。   葛舟尧来到李霄身边,悄声道:“皇上是不是忘了,大殿下是用假身份与您相见的!”   李霄恍然大悟,回知语:“皇上为臣和大殿下赐婚,微臣想与大殿下见上一面。”   知语道:“殿下贵体欠安,不便见客。”   叶静枫这是打算一直瞒到成亲之后吗?   李霄眼珠子一转:“那就有劳姑娘转达给大殿下,臣来此是想告诉大殿下,臣已心有所属,臣会向皇上禀明此事,退掉亲事,望大殿下能够成全。”   什么?退婚?   叶静枫坐不住了,李国师心里的人就是她,虽说父皇也知道这件事,可从另一层面上讲,李国师此举是为了一位女子违抗皇命,舍弃当朝公主,对父皇来说这是大忌,说不准会一怒之下取消了这桩亲事,降罪于他。   “大胆!”知语凌厉道:“君无戏言,既已下了圣旨,岂容你推拒!”   “臣自知有愧于公主,可若应下这桩亲事,臣便是有负于臣的心上人。”李霄说完,退出殿外。   知语对叶静枫道:“殿下,国师大人走了。”   “快追回来!”叶静枫伸手:“我也一起去!”   李霄慢条斯理地走向寝宫外,心里默数:“五、四、三、二……”   “国师大人请留步。”   李霄闻声回过身,便见他的未婚妻微微低着头,面若桃花,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怔了怔,露出笑容,奔过去:“叶姑娘!”   作者有话说:   推本沙雕修仙文预收《穿成反派罢工了》   “亲爱的主人,这个星球不再需要人类,所以去si吧。”   连盈在听到机器人管家用轻快的电磁音说完这番话后,防护头盔内被注入了快乐死喷雾剂,然后她就真的死了。   死后,她穿进一本修仙文里,按照剧情,她父亲是人族佛修,母亲是魔族圣女,童年饱受欺凌,长大后毁天灭地,是全文最大的反派,被男女主KO了。   芯子换了,反派自然也不必当了,她隐姓埋名开始纸片人的修仙生活。   修仙第一日,她看到有人被打落牙齿。   修仙第二日,她看到有人被大卸八块。   修仙第三日,她看到有人被挫骨扬灰。   ……   连盈:O_o   纸片人都这么凶残吗?   她火速重操旧业,利用傀儡术造出仿生智能机器人代战。   仿生美男管家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还能打打杀杀。   仿生毛茸茸灵宠无需投喂,无需铲shi,撸秃了可以再换毛。   日子过得美滋滋。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个最中意的智能傀儡开了灵智。   平了隔壁山头仿生美男管家:姑娘再造之恩无以为报,本君愿以身相许。   吊打护宗神兽仿生毛茸茸:愚蠢的人族,把九尾天狐的毛刮了给本座。   最糟糕的是,整个修真界都在模仿她制作仿生傀儡。   连盈:QAQ   她是不是把上一世的灾难带到了书中,没能摆脱反派的命运。   后来——   连盈知道了一件事,不用别人的元婴和妖丹代替能量核,可避此祸。   【胆小惜命科研女*以杀证道修仙男*傲娇妖王宠】   ◎最新评论:   【各个都是奥斯卡得主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手榴弹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小手一挥,手榴弹一堆。】   【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演员对线】   【感觉改成朕之长女更顺口一些】   【戏精】   【蓝琉璃,幸好女主不是南方人,不然咋念的出来】   【嘤嘤嘤嘤嘤好甜】   【太瘦了,等我养肥了再看~】   【哈哈哈哈男主真是个人才】   【快更~看上瘾了】   【好看!等更中,先跑去看大大别的小说了('?')】   【撒花】   【哈哈哈哈哈】   -完- 第24章   ◎父女出游◎   屋檐下悬着的风铃随风摆动,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叶静枫扭捏地解释:“我的身份出宫不便,所以……”   关于这件事,她自知理亏,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原来叶姑娘就是公主殿下!”李霄打断她的话,噙着庆幸而又惭愧的口吻:“如此说来,皇上是给臣和臣的心上人赐婚,臣愚昧,愧对皇恩!”   ——心上人。   万千思绪在亲耳确认这件事之后混成一团,叶静枫脸上的红润又加深了几分,似一朵五月的石榴花,娇美动人,唇角抿出弧度。   知语适时道:“方才多有得罪,望国师大人见谅,请国师大人入内室用茶。”   “无碍。”李霄不着痕迹地揭过隐瞒身份一事,跟着主仆二人进入外殿。   “喵——”坏人又回来了,小奶猫踩着软垫将小屁屁调转方向,双眼警惕地瞪着李霄,做好防范的准备,不过这会儿可没人顾得上它了。   隔着几案,未婚夫妻正襟危坐,茶水一杯接着一杯,话却没说多少。   原本,李霄只是想让她得知自己的存在,实现之后,他发觉自己并不满足于此,还想看到她的笑容,牵着她的手,可眼下做什么都不合时宜,他这个未婚夫还不及假父皇与她亲近。   再三斟酌后,他道:“后日臣休沐,臣想邀请叶……殿下一起出游。”   不熟悉没关系,可以从陌生到熟悉,他和小瞎子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这……”叶静枫面露踌躇之意,她想要以自己的名义出宫怕是不易。   李霄看在眼里,补充道:“臣曾向月老祈愿,若能与心上人结亲,就会带着她一起去还愿……”   不管叶静枫在顾虑什么,他都会解决。   祈愿应验了便要还愿,否则会适得其反,只要没有退亲的意愿,这便是个无法拒绝的邀请。   叶静枫妥协:“我要问过才能确定能否出宫。”   “那臣便等着殿下的消息。”李霄起身告辞。   “喵——”坏人终于走了,精疲力尽的小奶猫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原地转了一圈,一头栽倒睡去。   叶静枫询问常甸:“母后不在,是谁代为掌管后宫,敏贵妃还是月淑妃?”   一位是叶静婷的母妃,一位是皇祖母的侄女,不外乎她们二人之一,想要出宫需得知会一声。   常甸道:“是敏贵妃。”   月淑妃有太后做靠山,可不及敏贵妃的手腕,继先皇后之后,敏贵妃连后位都拿到了。   叶静枫眉心微蹙,敏贵妃仗着父皇的宠爱,时常与母后做对,定会伺机发难。   从前是谁不重要,如今能决定此事的只有一位,还在等消息呢,常甸径直前去禀报。   在叶静枫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常甸去而复返,带回喜讯:“奴婢遇到葛总管,葛总管奉皇上之命给殿下传话,殿下已经定亲了,需得为婚事做些准备,今后可以随意出入后宫。”   叶静枫怔愣,直到这一刻她才确信,父皇当真是不一样了,连这种小事都为她考虑周全,她会心一笑:“明日去金霞殿外候着,等李国师下朝后告诉他,后日早在城门口等着。”   声音传到殿外,李霄勾了勾唇,这才放心离开。   回去的路上,葛舟尧问道:“皇上,大殿下的车驾如何安排?”   叶静枫名正言顺出宫,要有相应的规制,不能再用拉菜车敷衍,可嫡公主的仪仗一出便会人尽皆知。   李霄神情一僵:“造一辆。”   *   两日后,一辆内务府用于采办的马车内里被改成公主规制,拉着叶静枫驶出皇宫。   李霄骑马尾随其后。   行至城门,李霄由暗转明,向叶静枫见礼,随后一并前往位于京郊的月老庙。   秋风冷凉,下了马车,知语为叶静枫戴上一顶帷帽,既能御寒,又能遮掩容貌。   近日,鲁国公府、九门提督、顺天府尹三拨人马为找出袭击叶静婷的歹人,将城内所有戴面具的人查个底朝天。   李霄不能戴面具,也不好如女子一般戴帷帽惹人生疑,便贴了一脸大胡子,穿上深色的锦袍,扮成一位不惑之年的大叔。   一切安置妥当,叶静枫抬起左手,被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托住,她面色一僵:“今日有知语和如兰相随,无需劳烦国师大人。”   “可臣想成为殿下的眼睛,照顾殿下,保护殿下。”李霄言词恳切,商量道:“此行便如第一次出游时那般,殿下唤臣李公子,臣唤殿下叶姑娘可好?”   隔着白色的绢纱,叶静枫心里感受到一丝丝甜意,帽沿点了点,她本也不欲招摇过市。   随侍都被留下,未婚夫妻手牵着手沿着平坦的青石板路走向坐落在山林间的月老庙。   途经一个摊位,年轻干瘦的摊主扯着嗓子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五香茶叶蛋,祖传秘方,只此一家!”   被这嗓门吸引过去的人不少,付钱的却寥寥无几,原因无他,一枚鸡蛋三文钱,做成五香茶叶蛋卖三十文钱,整整翻了十倍,普通百姓舍不得花这份钱,觉得他太黑。   摊主吆喝累了,蹲在石阶上唉声叹气:“都不识货。”   东西好不好另说,别的摊位上都有客人,李霄想在他这里歇脚,牵着叶静枫坐下来。   摊主打起精神,麻利地捞出两枚热腾腾的五香茶叶蛋装进瓷碗里端上桌,李霄剥去蛋皮递给叶静枫。   叶静枫咬了一口,眯起眼:“好吃。”   咸咸甜甜,还有一股茶叶的清香,蛋白劲道,蛋黄入味,从里到外都好吃。   摊主笑呵呵接话:“好吃就对了,里面添加了十几种佐料,卖三十文一点都不贵。”   李霄问道:“方子多少钱,我买了。”   小瞎子喜欢,又是独一份,为确保还能吃到,买下方子最稳妥。   “不卖,小人还要靠这个吃饭。”摊主果断回绝。   “一百两。”李霄报价。   摊主蹙眉:“多少钱都不卖!”   “五百两。”李霄加价。   “卖。”摊主脱口而出,又跟了一句:“说出来就不能反悔啊!”   他在这里卖一辈子鸡蛋也赚不到五百两,拿到这五百两,他便可以在城里开一间像样的铺面,还要什么鸡蛋!   叶静枫被他的言行逗笑了。   赶巧,一阵风拂过,卷起了帷帽的垂帘,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摊主惊鸿一瞥,呼吸都漏了一拍,赶忙收回视线,那般妙人,不是他这种贱命可以窥视的。   他去隔壁算命的摊子借来纸笔写下方子,交给李霄。   李霄痛快付了五百两银票,摊主激动得手舞足蹈,临别前,目光看向叶静枫:“小姐真有福气,你爹对你真好。”   她只说了两个字,当爹的就把方子买了。   “……”   李霄一个踉跄,完了,小瞎子看不见,听到这话,指不定把他想象成什么样子。   叶静枫握紧他的手,扭头:“他是我未婚夫。”   李亦霄比她大八岁,看上去自是年长一些,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不说,他会不开心吧。   原来是老夫少妻,摊主讪讪一笑:“对不住,小人眼拙了。”   未婚夫,李霄浑身酥麻,脚步飘忽,此前,他从未觉得这三个字如此动听。   远处的茶棚里,武乡侯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叶静枫的背影,道:“我说的没错吧,瞧着那腰身,脸蛋定然不会差。”   小厮献媚道:“世子好眼力。”   武乡侯世子起身:“跟上去。”   “那小娘子已经许了人家。”小厮提醒道。   距离有些远,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可只有夫妻之间举止才会那般亲密吧。   武乡侯世子收拢折扇敲他的脑袋:“你长着眼睛用来吃饭的吗,到现在都没看出,那小娘子是个瞎的,旁边的是她爹。”   “这样啊。”小厮恍然大悟,那两人姿态从容,路遇不平会提前绕开,加之有帷帽遮掩,他还真没看出来。   “备好娇子。”武乡侯一脸兴味:“跟着爷去下聘,爷今晚要当新郎官。”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我笑死了哈哈哈】   【大大好会写】   【预备,唱:你是我~的眼~】   【哈哈哈哈哈】   【救命男主不会真的长的很老叭怎么会接连两个人认作女主的爹鸭】   【花花花】   【哈哈哈哈哈】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破防了】   【爹系男友!】   【喜欢大大的文】   【催更催更】   【超级喜欢大大的文的,催更催更ε(*?ω?)_/?:?☆】   【加油加油!】   -完- 第25章   ◎金玉良缘◎   “到了,小心门槛。”   叶静枫得李霄提醒,提着裙裾抬高脚跨进月老庙的门槛。   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香火气息,男男女女的攀谈声中夹杂着竹片相互碰撞的脆响,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出是怎样一番热闹的景象。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道士上前询问:“二位是来祈福的吗,可以写一块姻缘牌挂在姻缘树上,月老看到定会保佑二位恩爱和睦,子孙满堂。”   ——恩爱和睦,子孙满堂。   叶静枫听进耳中,心里泛甜:“我们……”是来还愿的。   李霄握紧她的手:“好。”   小道士笑容加深,倾身做了一个手势:“二位这边请。”   两人在他的指引下来到一张长桌前,一位长须老道左手拿着一块系了红绸带的竹片,右手持笔,不冷不热地道:“名字说一下。”   一个是帝王的名讳,一个是前朝公主的名讳,说出来他也不敢写,李霄早有考量:“不写名字,画一朵祥云和一片枫叶。”   霄释义为云霄,枫取自叶静枫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叶静枫弯起唇角,反握住李霄的手。   老道士动作一顿,放下竹片,将手伸到桌布下面摸出三块木牌摆在桌面上。   分别是形似云朵的金丝楠木,边缘刻有云纹的檀香木,内里雕成镂空云形的桃木,做工精致,上下有孔洞,顶端打着红绳结,底部坠着红线穗。   他依次报价:“三十两,二十两,十两,只需刻上代表女方的字符和图样即可,二位想要哪一种?”   他不担心有这种需求的人出不起钱,舍不得花这份钱。   叶静枫心下不解,姻缘牌竟有这么多种?为何只需写一方的名字?好奇怪呀!   李霄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拧眉问道:“这是为何?”   老道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指。   李霄顺着他的手势看向庭院正中央最高大的一棵姻缘树。   一位年轻的道士攀在树冠上,树下,吏部尚书之女上官雅萍脚下踩着一个木凳,扬着头指挥那道士:“左边点,对,就是那根树枝,再高点,把我的牌子挂在最高的地方,让月老第一个看到,然后把苏小姐的牌子挂在旁边。”   自从在中秋宫宴上见过那名年轻,英俊,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男子,听到他对自己画技的肯定,她日日都在盼着他派人接她入宫,可三日过去,半月过去,一个月过去……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她等不及便来求月老。   她口中的苏小姐,平宣侯之女苏洮洮站在木凳旁边扶着她的手臂:“你小心摔了。”   李霄:“……”   他已然明了这些特殊的姻缘牌是为想要入宫的名门贵女准备的。   他僵硬地收回视线,对老道士道:“道长误会了,我们是来保姻缘,不是求姻缘。”   老道士会意,此“云”非彼“云”,毕竟新君尚未立妃,真是可惜,没得赚。   李霄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案上:“就用寻常的竹牌,劳烦道长将我说的两幅图刻仔细了。”   老道士双眼发亮,收起银子,恭敬道:“您尽管放心,我师弟的手艺一绝,您和夫人先去大殿上柱香,回来的时候就能刻好。”   一块竹牌就卖出十两银子,赚大了。   夫人……还没成亲呢,叶静枫羞于解释,李霄也没有特意纠正,携手前往殿前。   香客众多,普通的香炉容纳不下那么多香火,庙里在殿前准备了一个带顶纯铜三足大香炉。   两人上香参拜后,进入供奉着月老神像的大殿。   殿内有很多人向月老祈愿,有为自己,有为子女,   “求月老保佑林家应下亲事,把环儿嫁给我。”   “求月老保佑我女儿能找到一个好婆家。”   “……”   叶静枫双手合十,默念:“感谢月老保佑我觅得良人,求月老保佑我能顺利成亲。”   李霄是上过战场的人,手上沾满了血腥,不求神佛之力,他松开叶静枫的手,在功德箱里投了一百两银票。   不等他退开,一只素手伸到功德箱上方,先后投进一张五百两银票和一张三百两银票,苏洮洮收手回到上官雅萍身边。   有人挡了看不见,上官雅萍问苏洮洮:“你捐了多少?”   “两百两。”苏洮洮笑着道。   比她少了一百两,上官雅萍弯唇,后宫注定会有很多妃嫔,但她不希望被身边的人比下去。   两女相携离开,李霄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回到叶静枫身边。   前朝世爵和簪缨世家手中所掌握的钱财难以估量,尤其是前者,不是他的小私库能比较的。   走出大殿,回到刻牌子的老道士那里,老道士双手奉上一块竹牌。   竹牌与寻常的尺寸相同,打磨更精细,色泽均匀,面上雕刻的祥云与枫叶半边交叠,另有一列小字:“金玉良缘,百年好合。”   李霄接过竹牌放进叶静枫手中,叶静枫摸到上面的纹路,笑逐颜开。   老道士问道:“可需贫道的师弟帮忙挂上?”   “不必。”李霄牵着叶静枫来到姻缘树下,纵身跃上树杈,将竹牌系在紧挨着那片“特殊区域”的枝条上,回到叶静枫身边,道:“挂上了。”   “嗯,我听见了。”叶静枫柔声应道。   她听见许许多多竹片相互碰撞的声响,她和李霄的姻缘牌就在其中。   她抬起头挑开帷帽的垂帘,视野里有一大片红色的迷雾,再过不久,还能看到。   两人离开月老庙,没走出多远,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引着一顶系着红绸的轿子挡住两人的去路,嬉皮笑脸地对李霄道:“恭喜丈人,月老显灵了,我们世子爷相中了你女儿。”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银票走上前,噙着一副你捡了大便宜的神情:“这是聘礼。”   愿意出一千两银子纳妾的人家可不多,他家主子不喜对方哭天抢地,要死要活,都是用银子摆平。   李霄眉头一挑,一脚踹在来人的肚子上,将他踹进后头的花矫里,牵着叶静枫绕路前行。   “方才是何人,他说的话是何意,下聘不是应该去家中吗?”叶静枫疑惑道。   李霄默了默道:“有人相中走在我们身后的一位姑娘当妾室。”   叶静枫眉心一拧:“这也太过分了。”   听说话那人的口气便知,对方根本没当回事,对待姑娘家的终身大事怎能如此轻率。   “确实很过分。”李霄脸色阴沉,口吻中隐隐透出一股怒气。   若非叶静枫在这此,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小轿抬到武乡侯世子面前,他眉开眼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不等矫夫开口,大手一挥掀开矫帘。   入目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瞎眼小娘子,而是自家哼哼唧唧,四仰八叉的小厮,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暴跳如雷:“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轿子里,她人呢!”   小厮捂着肚子,鼻涕眼泪倾泻而出:“那老家伙不肯,还打了小的,世子爷可要为小的作主,小的自小跟在世子爷身边,打小的就是打世子爷的脸。”   “敬酒不吃吃罚酒。”武安侯世子握紧折扇,眼神阴鸷,看来又要花一番功夫了。   *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   李霄松开叶静枫的手,将她送上马车,正欲翻上马背,一群手持刀剑的兵卫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武乡侯世子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李霄:“想不到你这老东西还有些身手。”   他冷啐一口,拔高嗓音:“你可知小爷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打小爷的人,乖乖把人交(出来)……”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都认得,这对父女行头不俗,但看着脸生,他估摸着是从外地来此的商贾,看到这阵仗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岂料,话还未完,李霄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腮帮子上,他顺着力道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头一歪吐出一口血水,血水里裹着两颗雪白的牙齿,咕噜噜滚出去。   他瞪圆了眼珠子,又惊又怒,口齿不清地下令:“给……给鲁拉下塔……鲁要他石……”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武率领一队大内侍卫挥刀砍向武乡侯府的府兵。   李霄翻上马背,冷声吩咐车夫:“走。”   随之缰绳一甩,身下跟随他多年的战马黑旋风嘶鸣一声率先冲出去,路过武乡侯世子身侧,它甩了一下前蹄,而后扬长而去。   叶静枫听着外面的动静心有不安,将车窗的帘幔挑开一条缝隙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霄轻描淡写:“一群山匪而已,带来的侍卫就能解决。”   为防发生上次的情况,他安排了很多人手在暗处跟着,无需他亲自动手。   马车驶入城门,听到周围传来的人声,车马声,叶静枫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行至宫门口,叶静枫命知语将她扶下马车,面对面向李霄道别:“今日有劳李国师照料。”   “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愿意随臣去还愿,该道谢的是臣。”李霄感激地说道。   叶静枫默了默道:“我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给国师大人添麻烦了。”   小厮直冲门面而来,不会是后头的姑娘。   “没关系的,无论国师大人是何等相貌都没关系的,我喜欢国师大人。”叶静枫胸口起伏,鼓起勇气,寻声摸向他的面容,摸到一手毛茸茸:“……”   原来对她温柔体贴的李国师其实是个蓄着胡须的糙汉子。   李霄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眼底溢出笑意,双手覆上她娇嫩的手背,指缝交错,揪着假胡须一撕到底,露出一张紧致光滑,英俊年轻的面孔,丢掉假胡须,引着她的手再次覆上脸颊:“你再摸摸看。”   叶静枫指尖从他的额头,眉毛,眼睛……一路下滑,摸到下巴尖,小脸忽地涨红,似被烧灼一般缩回手,背到身后,嗓音颤抖:“为……为何要如此……”   月华为她周身覆上一层银白色的光晕,似误入凡尘的妖精。   李霄没有作答,双手捧起她的脸,含住她的粉嫩。   ……   分道扬镳,李霄回到龙临宫。   朱正豪连夜入宫禀报:“皇上,武乡侯世子死了。”   “嗯。”李霄随口应下,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叶静枫,难以抑制,接着道:“是何人动的手,可有安置妥善?”   武乡侯世子强抢民女,还伤了那么多条人命,那些苦主肯定会想法子报复,锦衣卫只需从中推波助澜,事后把人送走,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大事化小。   “是黑旋风。”朱正豪弱弱道。   黑旋风随李霄征战杀场,出生入死,不知何时起学会了下黑蹄,李霄先揍了一拳,被它认定是敌人。   李霄怔愣,原来白日那个败类就是武乡侯世子,兜了一圈竟是死在他的马蹄下,他抬手扶额:“清理干净了吗?”   若想隐瞒,需得将今日那些府兵和家丁全都封口。   朱正豪拱手应下:“皇上请放心。”   “那是山匪所为。”李霄一锤定音。   待朱正豪离开后,李霄唤来葛舟尧:“明日给道录司传话,就说朕问他,神仙是不是只保佑富贵人家。”   道录司是管束道门的官职,葛舟尧不明其意,却也不能对一国之君刨根问底,在翌日下朝后拦住道录司,转述了李霄的话。   道录司脊背一寒,月老庙建在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下,他岂会不知姻缘牌之事。   这件事的伊始是贵女们主动要求的,她们觉得廉价的竹片不符合天子的身份,也无法表达她们的诚意,而庙里因此增加了进项乐见其成,双方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他不欲招惹那些贵女背后的世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个皆大欢喜之上还有一个前提,李霄不知或是默许,若真要追究,利用神佛之力将旁人与天子束缚在一起,抄家砍头也能说得过去。   届时,他自是首当其冲,其后牵连甚广,那些贵女所在的世族定会奋起反抗,致使悲剧重现,江山易主,而他会成为史官笔下的千古罪人。   在脑补了新王朝覆灭的全过程后,道录司连朝服都没来得及脱,直奔月老庙,命人攀梯拆姻缘牌。   驻庙的道士们急得跳脚,上前抱大腿劝阻:“哎呦,不能拆,拆旁人的姻缘牌会遭天谴,断绝姻缘。”还会断绝他们的财路,此外,若是贵女们追究起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道录司扫了他们一眼:“拆自己的牌子不会遭天谴。”   伴着话音,所有的道士同时瘫跪在地。   总不会是贵女们委托道录司拆姻缘牌,只能是那位。   道生要完。   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姻缘树顶秃了,拆下去的“罪证”在第一时间被付之一炬,如今挂在最高处的那块姻缘牌迎风摇摆,上面刻着一朵祥云和一片枫叶,另有八个小字——金玉良缘,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说:   感谢陪伴至此的小可爱,再次强调,本文1v1,但这是古言背景,大家都觉得皇上理应三宫六院,不能以此作为判定一个角色好坏的标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三风荷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三风荷举16瓶;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哎呦哎呦亲亲了】   【所以说男主会有后宫?哪怕他不睡那些人】   【这个苏兆兆很有心机呀,感觉后面有大戏份的亚子】   【噢噢噢!原来第一次亲吻在这里????】   【撒花撒花撒花】   【花花花】   【好看】   【一晚上追平了,想看赶紧复明】   【哈哈哈就剩一个了,满树的vip姻缘牌,道观的人太赚了吧】   【加油,这是近期我看过最好看的一篇文啦】   【大大棒棒哒!】   【作者更文辛苦了,来一个地雷提提神吧!】   【什么时候更新呀】   【好甜好甜嗷!!把头伸进大大的存稿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好看了】   -完- 第26章   ◎越早越好◎   武乡侯世子隔三差五寻花问柳夜不归宿,失踪第一日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失踪第二日武乡侯问了一嘴,武乡侯夫人担心儿子被责骂,找了个由头搪塞过去,失踪第三日武乡侯夫人慌了,她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喜新厌旧,从未有哪个女人能勾住他超过三日,不得已对武乡侯道出实情。   武乡侯当即倾全府之力联合官府一同搜寻武乡侯世子的下落。   失踪第四日,有人发现武乡侯世子的财物出现在当铺、赌坊、黑市等地,却没能找出是何人所为。   失踪第五日,一个采药人在月老庙附近的山坳里偶然发现二十多具残破腐坏的尸体。   经武乡侯夫妇辨认,正是武乡侯世子和他的小厮,以及随行的护卫。   死前与人交过手,死后尸体被野兽啃食过,随身的财物俱失,武乡侯世子身上衣服的料子都是珍品,被扒得只剩下一条亵裤,由此,官府推断是山匪所为。   山匪与寻常的小偷小摸不同,人数众多,穷凶极恶。   五日,足够朱正豪抹去所有痕迹,设下障眼法,但武乡侯究竟会如何看待此事尚不得而知,便暗中监视着武乡侯府的动向。   又过了三日,他向李霄禀报打探到的情报:“武乡侯从兵营调派了千人剿匪,暗中命人拟了一份近日曾去过月老庙参拜的世家名单,从中挑出半数追查。”   李霄挑眉:“如此说来,武乡侯怀疑是其他世家所为,且怀疑的对象竟有如此之多。”   他眼含讥诮:“这些世家在朕的面前一呼百应,朕还以为他们彼此之间都是世交,只有朕是他们的仇敌。”   有些话李霄可以说,朱正豪却不敢接,他就着先前的话头继续往下说:“武乡侯的母亲与寿亭侯夫人自闺中就不对付,武乡侯年少时喜欢吏部尚书夫人,吏部尚书夫人选择嫁给了吏部尚书,三家因此结怨,武乡侯世子曾向平宣侯嫡女求亲被拒,私下里纠缠过几次,被平宣侯世子撞见,打断了他的胳膊,武乡侯夫人……”   他絮絮叨叨念了好长一串才打住,所提之事有公有私,有轻有重,牵涉之广,囊括了京中近半数世家的几代人。   说是世交也没错,只交善还是交恶就两说了。   打从新君进了京,各大世家心照不宣地掩下前仇旧怨,联合起来向新君示威,如今被丧子之痛冲昏了头的武乡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在他看来,区区匪寇对他儿子出手的可能性不高,没有旁的线索就广撒网,把有龃龉的人家全都列为怀疑对象。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锦衣卫盯上了他的儿子,更想不到李霄会出现在那里,没有把他算在其列。   李霄初闻感到惊诧,听到后面勾起唇角:“今后多留意一下这类事。”   硬碰硬远不及从内部瓦解敌军更有趣,这恰巧是他最擅长的。   “是。”朱正豪接着禀报下一件事:“寿亭侯封地铸造私钱的铜来自鲁国公封地的矿脉,鲁国公封地有多处矿脉,除了铜矿之外,还有金矿和银矿,所有的矿脉都已上报朝廷,由朝廷派人接管,臣查阅了工部统计的账册,从前朝至今,产出相差无几,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自前朝起,官矿的产出便只上交一部分,余下的被暗中转移了。   区别在于从前偷的是叶家的国库,现如今偷的是李家的国库。   李霄问道:“可有拿到证据?”   朱正豪颔首:“派去的人拿到了矿场的账本,不止铜矿,金矿和银矿都有出入,近半数。”   与朝廷对半分,好大的胃口,李霄拧眉:“金矿和银矿的去向可有查到?”   朱正豪面容紧绷:“充作税收上缴鲁国公府。”   顿了顿又补充:“鲁国公的封地上使用的也是私铸钱。”   良久,李霄下令:“拿下两地的地方官,派几个可靠的人接手矿场和冶炼厂,收缴私铸钱,将寿亭侯府上下打入诏狱。”   朱正豪问道:“鲁国公那边……”   “与鲁国公有何关系,两地的地方官勾结寿亭侯私铸钱敛财,但鲁国公收到的却是真金白银,只是比寻常的税额高了几倍而已,他哪里会知道那些钱是出自官矿,除非……”李霄眼神冰冷:“除非能找出地方官和鲁国公勾结的证据,抑或是地方官主动供出鲁国公,交出证据。”   “臣……定当竭尽全力。”朱正豪有些底气不足,他知道李霄的决定是对的,以鲁国公的手腕定是一早安排好了退路,拿下他的可能性很低。   待朱正豪出了门,葛舟尧引着三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走进御书房。   李霄疑惑地问道:“这是……?”   明嘉帝在位的时候,后宫妃嫔送来的汤汤水水接连不断,李霄这个皇帝当真是孤家寡人,只有一个老太监每日会对他说,   “皇上该用膳了。”   “皇上喝口茶润润嗓子。”   “皇上要保重龙体,早点安寝吧。”   除此之外就没了,想吃什么喝什么,想得起来就让人送,想不起来就算了。   李霄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叫过吃食。   葛舟尧笑呵呵道:“这些是大殿下差人分别送给皇上,国师,还有李公(公)……子的五香茶叶蛋。”   自月老庙回来后,李霄将方子交给叶静枫。   叶静枫心知自家父皇无需她嘘寒问暖,自有人排着队关心,但这五香茶叶蛋宫里没有,她便命人做了许多,给大家都带了一份。   李霄朗声:“都呈上来。”   他都快忘了被人惦记的滋味,他的未婚妻一顶三。   *   五日后,金霞殿。   李霄一反常态,听完要务也不急着退朝,已经接受现状的言官们突然发现,话憋久了不是越攒越多,而是憋着憋着就没了。   李霄不退朝,总不好冷场,御史大夫在脑海中搜罗一番,揪出一个倒霉蛋,出列面向上首:“微臣有本上奏。”   “准。”李霄应下。   御史大夫继续道:“臣要弹劾新任翰林院编修郭弘乐郭大人,郭大人自上任以来,屡屡擅离职守,德不配位,有愧皇恩,应予以严惩。”   哎呦,怎么一个小小的编修也有人弹劾,承安伯揩了一把冷汗,上前为儿子辩解:“非也非也,犬子近日身体抱恙,担心给同僚过了病气,不得已拘在家中。”   思及家中那个撒泼打滚不肯上职的小祖宗,他心一横,弱弱道:“犬子才疏学浅,恐难担此重……”   闲赋在家也好过被御史弹来弹去触怒龙威。   李霄打断他的话:“听闻令郎曾当街缉拿盗匪,可见身手了得,这样吧,等他身体好转,让他去寻锦衣卫指挥使朱大人领个差事。”   “这……”承安伯叩首,埋下的面容愁眉苦脸,嘴上却说:“微臣代犬子叩谢皇恩。”   皇上想要提拔一个人真是想躲都躲不掉,本该是一桩好事,可思及皇上真正的用意,他只感到恐慌,他只有一个独苗苗啊。   李霄垂眸睨着他,恶趣味地勾起唇角。   御史大夫没想到自己一席话能把文官弹成武将,接下来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用不上,默默退回列中。   上首,葛舟尧上前对李霄耳语了几句,李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正色道:“朕收到消息,两刻钟前,寿亭侯薨了。”   强撑着一口气的寿亭侯没能等到儿子承袭爵位的旨意,等来了锦衣卫上门抄家,浑浊的老眼一瞪,归西了。   话音传开,百官骚乱,隐隐听见有多愁善感的老臣传来啜涕声,   “侯爷为大商的江山社稷付出一生,是我等表率……”   鲁国公上前一步,拱手:“皇上,请封之事不宜再拖了。”   老侯爷薨了,为世子请封爵位的折子至今没有得到批复,侯府上下处境尴尬。   闻言,一众世爵聚焦上首,自李霄登基以来,他们百般试探,软硬兼施,仍旧没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表态和承诺,今日势必会有一个结果。   李霄扬声宣布:“朕已经驳回了那封折子,命锦衣卫送到寿亭侯府,并查抄了寿亭侯府,将寿亭侯府上下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他的话语如同天雷般劈在一众前朝世爵头顶。   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兔死狐悲之感,有人惊,有人怒,有人畏惧,他们万万没想到,新君不仅削去世爵的爵位,还要抄家灭族!   寿亭侯是鲁国公的臂膀,李霄一袭话把他惊住了,他痛心疾首地质问:“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前朝功勋?”   这句话也问出了前朝旧臣的心声。   他们为大商的江山付出了全部,只因江山易主,所有的功劳都被抹去,可悲,可恨!   “这件事鲁国公应当比朕清楚。”李霄意味深长:“寿亭侯自前朝起勾结两地地方官员盗取鲁国公封地的官矿铸私钱,证据确凿,前朝功勋这四个字用在此处恐有不妥。”   闻声,正在为昔日同袍抹泪的太常寺卿身形一顿,放下手臂,板起脸。   那等为一己私欲动摇国本的前朝蛀虫不配得到他的眼泪。   鲁国公惊怔,脱口而出:“臣不曾收到消息。”   他万万没想到李霄会悄无声息地把手伸到他的封地,而他事前竟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旋即修正:“矿脉已由工部接管,臣从未听闻此事。”   李霄暗道,当然不可能收到消息,两处封地距离京城五日脚程,为防这些人互通消息有所准备,他特地拖延了些时日,在三地同时动手。   他缓和了语气,安抚道:“国公爷放心,朕已经委派了可靠的人选继任地方官,接管矿脉,收缴私铸钱。”   鲁国公:“……”   放心才怪,他的食禄来自封地,李霄的人接手矿脉,他便沾不得,收缴私铸钱,封地上的百姓们口袋被掏空,别说缴税,吃饭都成问题,他不仅断了食禄,还要倒贴银钱解决百姓的生计。   吃进嘴里的肥肉怎能吐出去!   不行,这笔钱一定要让李霄来填,李霄即便有所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此事与他有关,地方官出了岔子,自然要由朝廷来承担后果。   有理有据,有其他世爵的支持,不担心李霄不认。   他正欲开口,被李霄抢先:“朕听闻国公爷封地的税率比朝廷的税率高出三倍有余,经此一遭,百姓们受难,恐难支撑,国公爷若有难处尽管说出来,朕绝不会袖手旁观。”   同为世爵自是偏颇鲁国公,可当他们听说封地的税率比朝廷的税率高出三倍有余便打消了念头。   世爵有权决定封地的税率,但都不会太离谱,总要让百姓们有活路,赶上灾年还要贴补。   鲁国公拟定的税率显然有问题,他是私铸钱的获益者,又怎能拿了好处,出事后让朝廷填补。   且李霄已经主动提出可以帮忙摆平,他们无话可说。   李霄三言两语挡下了鲁国公的依仗,鲁国公唇角抽了抽,艰难启齿:“不劳皇上费心,臣会妥善解决此事。”   他总不能在百官面前失去体面。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吧。”李霄起身。   “恭送皇上。”百官齐道。   一众世爵相互交换眼色,寿亭侯晚节不保是咎由自取,他们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回顾今日之事,他们恍然意识到,竟是一直被新君牵着鼻子走,不禁感到些许不安,新君的心智远超出他们的意料,以后还是收敛点吧。   “国公爷?”人都快走光了,汝阳侯见鲁国公许久未动,关切地唤了一声。   鲁国公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两人一并走出殿外。   行至空旷处,汝阳侯低声抱怨:“分明是朝廷之失,却由国公爷来承担后果,皇上此举未免令人齿寒。”   鲁国公眼底涌出一抹戾气。   李霄断他臂膀,断他财路,掏他家底这笔帐,他记下了!   *   回到寝宫,换下朝服,李霄第一时间召来朱正豪,清了清嗓子:“说吧,抄了多少?”   朱正豪一一道明:“白银六百多万,黄金十万,田地五百倾,瓷器古玩……全部折成银两加在一起约有一千多万。”   李霄勾唇,果然与预想中的一样肥,他道:“拿出一部分兑换寿亭侯封地上百姓手里的私铸钱,黄金送进朕的私库,其他的充入国库。”   朱正豪领命退下,葛舟尧喜气洋洋地捧着一张红封贴走进御书房:“皇上,钦天监把成亲的吉日推算出来了。”   李霄眼神发亮,接过帖子拆开红封,钦天监给了三个日子,分别是三个月后,六个月后,一年后。   葛舟尧道:“皇上定个日子,老奴会尽早做安排。”   “当然是(越早越好)……”李霄话说了一半儿打住,嗓音变得温柔:“把帖子送到晴澜宫,告诉她,我想与她当面商议。”   这个“我”自然是未婚夫,而不是父皇。   “奴才遵命。”葛舟尧乐颠颠地退下。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下夹子了,这两天紧张的都没睡,明天后天会补齐一万字,远离小黑屋。   推本古言新预收《和亲后,被皇帝拒婚了》   辛露露作为藩王独女,身负重任,自小从九位哥哥那里学习吹拉弹唱等各种才艺,力求博得已年过半百的老皇帝的欢心。   和亲的日子来临,她把自己模样最俊俏的暗卫叫到面前,狠狠地乱亲一通,   “行了,本公主已经嫁过人了,毕竟是二婚,就勉强接受那老皇帝好了。”   暗*天降艳福*卫道:“公主年纪小,应会被许给某位皇子。”   辛露露摇摇头:“听闻老皇帝的儿子各个都很优秀,待他百年后少不得夺嫡之争,万一站错队就没命了,还是当个太妃稳妥。”   顿了顿,色眯眯地看着暗卫:“后半生有你相伴足矣。”   待抵达宗主国大殿,辛露露身穿一袭烈焰红裙,一舞惊艳全场,老皇帝的儿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赶在众人开口前,她双手在身前交叠,呈臣服之姿:“愉兰王女愿侍奉陛下左右。”   长久的沉寂后,老皇帝道:“准。”   自此,辛露露使出浑身解数哄老皇帝开心,为愉兰国谋福利。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皇帝弥留之际把她叫到身前:“朕没有女儿,能得你这么一位孝顺的儿媳妇,此生无憾了。”   太妃变儿媳,辛露露瞳孔地震,哪个……儿?   大皇子:本宫答应爱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二皇子:本宫后院的正妃位,侧妃位,庶妃位……都满了。   三皇子:本宫周游列国,翻山越岭,愉兰公主金枝玉叶,怕是吃不了那份颠簸之苦。   四皇子:咳,本宫对女人不感兴趣。   辛露露:QAQ。   适婚的皇子中,居然没人要她。   众皇子:不不不,我们还有老五。   天降媳妇*五皇子*暗卫咬牙切齿:本宫在这里。   辛露露:我是谁,我在哪,对不起,我好像失忆了。   又名#和亲公主贼孝顺##父兄都不上进只能靠我#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呱呱呱、西山、系取天骄种、483000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爷22瓶;41248698 20瓶;总攻控妹子18瓶;Ting晚、京墨、书不好找10瓶;阿阿阿阿阿稚、河汉江淮5瓶;野宴4瓶;.3瓶;32628105 2瓶;女人类、Q、今天哈哈哈了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太常寺卿好可爱?(ˊ?ˋ*)是个好官!】   【花花】   【花花花】   【按爪,大大的更新时间看起来不太健康,注意身体哇】   【66666】   【嘿嘿嘿嘿我好迫不及待成亲那一日啊~】   【不错】   【撒花撒花】   【打卡】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不够看】   【撒花花】   【抽奖看我看我看我】   【一人吃三份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挺美啊】   【按爪】   【女鹅的眼睛啥时候能好啊!】   -完- 第27章   ◎秉公泄愤◎   晴澜宫,叶静枫左手将蓝琉璃揽进怀里,小家伙知道自己要被摸摸了,顺势翻了个身,叶静枫右手落下没有摸到它的后脊,而是胸脯,还被它用两只前爪捧住,微微一怔,露出笑容。   知语从常甸手里接过红封贴,走进殿内:“殿下,钦天监把您与驸马成亲的吉日推算出来了。”   “是哪一日?”叶静枫倏地抬头,满眼期待。   知语摊开帖子,道:“有三个日子,来年的上元节,五月初,十月底。”   按照惯例,这件事要由母后与礼部商议后选出一个最合适的日子,只是如今……   叶静枫想了想道:“去打听一下父皇何时有空,我要问问父皇的意思。”   知语道:“皇上已经过了话,皇后娘娘不在,由殿下和驸马自行商议,定下日子后,把消息带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会赶在殿下大婚前回宫。”   叶静枫眼神亮了亮,可以自己决定婚期,母后也会特地赶回来?   她欢喜道:“让常甸明日下朝时问问驸马,他哪日有空,我要与他商议婚期。”   “喵——”蓝琉璃用脑袋拱了拱叶静枫的臂弯,成功勾回了她的注意力。   叶静枫低头用指尖帮它顺毛:“蓝琉璃,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宫了。”   她已经盼了八年了。   *   日子约在下一个休沐日,地点是凌风馆。   李霄从朱正豪口中得知,凌风馆环境清幽雅致,酒水风味独特,小食色味俱佳,便定在了此处。   大堂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吸进肺里令人感到神清气爽,其内设有一处竹台,竹台之上,一位长发半束的白衣公子怀抱琵琶弹奏着婉转悠扬的曲子,另有八套竹制的桌椅用来招待宾客,宾客多是文人清雅宽松的装束,儒雅斯文。   为防被旁人错认成是父女,李霄缩短假须的长度,看上去略显年长粗旷,尚不至于差了辈分,他牵着叶静枫的手径直走向二楼预定的雅室。   落座后,李霄对侍者道:“将你们这里的招牌小食都上一份。”   侍者应下,随之问道:“两位要喝茶还是饮酒?”   “我喝茶。”叶静枫出生十六年都没沾过酒。   李霄道:“给她准备一壶珠兰花茶,给我来一壶竹叶清酒。”   “两位请稍等。”侍者恭顺退下。   雅室里只余两人,叶静枫含羞带怯:“不知李国师想定在哪个日子?”   “听殿下安排。”话虽如此,李霄清楚的很,对叶静枫这个瞎子来说,宫中生活十年如一日,十分单调,定是与自己不谋而合。   之所以特地将选择权交给她,不过是当作见面的由头,带她散散心。   叶静枫面颊多了一分红润,没有直接道出她的意愿,转而问道:“不知国师家中都有何人,可会来参加我们的婚宴?”   底下的人一问三不知,她不好用这种事去打扰“父皇”,又没有女性长辈帮她张罗,不得已当面询问。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李霄的父亲如非必要,不会踏足京城,李霄的母亲自是相随。   李霄的长姐和姐夫驻守昔日的明王封地,战事未止,短期内不会进京。   李霄的幼妹尚未及笄,与二老同住在行宫。   如此,一家子四口都不可能来参加婚宴,遂李霄道:“臣祖籍边州,家中有双亲和一个尚未及笄的妹妹,另有一个出嫁的姐姐,边州距离京城有万里之遥,恐不便参加婚宴。”   叶静枫从他的话语中得知,他是独子,无论相距多远,双亲必是想亲眼见到独子娶亲,她道:“那就将婚期定在五月初,他们四月初启程,天气不冷不热,好走些。”   李霄:“……”   他的目的是打消她的念头,而不是把婚期延后。   他斟酌了片刻道:“臣祖上三代俱是农户,臣用奉银为家中添置了许多田地,雇用佃户做工,爹娘需得从旁照看着,脱不开身。”   脱不开身自是托词,重点是身份,即便从农户一跃成为官眷,一时间也改变不了泥腿子的行为习惯,叶静枫身为天家的公主,定不愿当众参拜泥腿子公婆,惹人耻笑。   岂料,叶静枫何止是不在意,一脸认真地道:“不若这样,把婚期定在明年十月底,我们先在京城置办一间宅院,再买几个庄子,等到明年秋收后,让令尊令堂将田地卖掉,带着令妹一起搬到京城来住,若是令姐有此意,也可同行。”   时隔八年,能让她放在心上的只有父皇,母后,奶嬷嬷,以及外家一家,又怎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她的确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皇宫,可更不想委屈了她的驸马。   驸马出身寒门手头拮据,她手里有母后从很早以前就为她置办好的嫁妆,完全可以安置好驸马的亲眷。   李霄:“……”   他的未婚妻竟如此体贴,他感到暖心的同时犯了难,此前,他从未将此事当作难题,一时间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就在此时,侍者绕过屏风,将两人点的珠兰花茶,竹叶清酒,以及各色的小食陆续端上桌。   李霄顺势压下婚期的话头,为她夹了一颗清蒸糯米团子。   糯米粒粒饱满,混着青葱圈和胡萝卜碎,馅料是鸡肉、蘑菇、瑶柱,一口咬下去,咸鲜软糯的滋味强烈地冲击着味蕾,叶静枫眯起眼:“好吃。”   一颗下肚,李霄为她添了一杯珠兰花茶,她抿了一小口,香气淡雅,回甘绵长,真不错。   “再尝一块马蹄糕。”李霄充当了布菜的侍婢。   马蹄糕滋味香甜,口感软滑,叶静枫娇美的脸上满是愉悦之色。   李霄不自觉浮出笑容,自己也吃了一块。   他是个不挑嘴的人,可与叶静枫同席,他发觉自己能品出不一样的滋味,将吃东西当作是一种享受。   隔着屏风,大堂里,紧挨着雅室下方的宾客嗓门有些高,声音传入雅室,   “你们听说没,城隍庙里的那两株连理树被雷劈中,焚毁了。”   “听说了,大家都把那两株当作神树求姻缘,真是不吉利。”   “最近怪事可多了,有一个养鸡的大户,一夜之间,母鸡莫名都死了,城外的青龙溪断流了。”   “听着挺吓人的,你们说这到底是为何啊?”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那位不好女色,好龙阳啊。”   “……”   “当——”李霄酒杯脱手,咕噜噜滚出去,浅绿色的酒汤溅到桌面上,顺着竹木的纹路流淌。   毫无疑问,这些事是冲着他来的,朝堂上被他压住了,便想利用百姓推动此事。   在百姓心目中,国君与神明的地位差不多,国君的一言一行影响着国运。   国君至今未娶,百姓的姻缘也会断,国君中意男子,女子便是多余的,从而血脉断绝。   “他们说的是什么呀?”自家父皇妃嫔众多,叶静枫无法通过言语领会出他们口中所言。   “那是几个说书先生。”李霄敷衍道。   叶静枫睁大水眸,原来会有好些人一起说书。   李霄起身:“杯子掉了,我去再取一个。”   “嗯。”叶静枫没有多想。   李霄居高临下,睨着说话的一行人,他们并非说书先生,从穿戴上判断,还是富家子弟。   李霄目光沉了沉,顺着楼梯走下一楼,他要尽快安排人阻止这些人将谣言扩散。   一行人浑然不觉大难临头,仍在滔滔不绝,   “你们听说没,郭弘乐那小子马上进宫当娘娘了。”   “哈哈哈哈……听说了,他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瞧得过去,没想到真用上了,哈哈哈哈……”   李霄额角青筋凸起,忍无可忍,正欲发作,只见有人先他一步上前,一脚将几人面前的竹桌踢上天,翻了三周倒扣,桌上的酒菜噼里啪啦散落满地。   郭弘乐第二脚踢在忠勇伯世子杨兆波身下的椅子上,竹椅四分五裂,杨兆波直直坐在地上,摔得不轻,龇牙咧嘴。   郭弘乐揪起他的衣领,怒吼:“杨兆波,你刚才说什么,可敢当着老子的面重复一遍!”   同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郭弘乐自小就与杨兆波不对付,相看互生厌,今日被他抓到对方在编排自己,简直要气炸了。   “我说错了吗。”杨兆波嗤笑:“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又当编修,又当锦衣卫,还不是因为……”   “啪——”郭弘乐用空着的一只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道:“继续说。”   “因为……”   “啪——”   “因……”   “啪——”   “……”杨兆波顶着青紫的腮帮子扭头向同伴求助:“你们……还不来救我……”   郭弘乐此行也带了同伴,不等对方上前便有了动作。   显然,郭弘乐一行的武力值更高,很快用各种姿势将对方碾压。   大堂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凌风馆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杨兆波向沈劫求助:“馆主,他们违反了规矩,在这里动粗!”   郭弘乐眉心拢起,此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同是世家子弟在凌云馆闹事,被沈劫命人赶出门,那世家子想要报复,沈劫自身身份不高,可有馆内的常客拥护,那世家子不仅没能如愿,还因此毁了名声。   沈劫眼神冰冷,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在沈某看来,比起馆规,几位所做的事更出格吧,君子当谨言慎行,几位居然在沈某的地方聚众妄议……”   杨兆波听着他的话语,脸上的血色寸寸褪去,他虽瞧不起李家坐收渔翁之利白捡了皇位,可这江山到底是姓李,他可以私下里说个痛快,真追究起来,他担当不起,见沈劫没有说完,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岂料,下一刻,沈劫面向郭弘乐拱手:“望郭大人明鉴,忠勇伯世子杨兆波聚众妄议国君与寒舍无关。”   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证!   杨兆波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郭弘乐面上一怔,他尚未去寻锦衣卫指挥使报道,今日来此是为了让好友帮他出谋划策,如何避开“此劫”,不过相比聚众闹事,妄议国君的参与者,他宁可将此事当作是执行公差。   他与一众“狐朋狗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下令道:“将人带走!”   “是!”众人配合默契。   话音落下,以郭弘乐为首的一众纨绔拖着以杨兆波为首的一众纨绔走出凌风馆。   一个个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心里都爽飞了。   从小到大,哪次发生冲突不是一起遭殃,只有这一次是“秉公泄愤”,无需承担后果。   原来当官的感觉也不错嘛!   李霄全程看在眼里,勾了勾唇角,原路折返。   事情被沈劫当众道破,郭弘乐只要不想被牵连,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把这件事做到底。   而他便可顺理成章地拿下一个德不配位的世爵之后。   回到雅室,绕过屏风,他身形一顿,只见叶静枫挺着脊骨,上身前倾,玲珑的身姿展露无余,手肘垫着桌板,左手拿着青玉茶杯,右手拿着长颈酒壶,将最后一滴竹叶清酒倒进杯中,扬起头一饮而尽。   而后面朝他的方向,眉眼间较平日多了一抹媚态,双眼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面颊粉红,露齿一笑:“国师大人回来了。”   她葱根玉指挑着酒壶的把手,将酒壶凌空打了个圈,再道:“原来这就是酒,真好喝。”   壶盖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李霄一个箭步上前接住。   作者有话说:   “阿嚏——”千里之外的行宫,泥腿子太上皇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泥腿子皇太后上前为他披上一件大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464486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瓶;许一世倾心5瓶;岸上一条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自己贬低自己】   【虽然文不错,但是男主有考虑女主的名分问题吗?】   【哈哈哈】   【加油加油】   【花花花】   【二更@】   【哈哈?】   【好看,作者加油!】   【hhhhhhhhh】   【女鹅是不是醉了,有点期待】   【怎么就没了!!不够看!!】   【撒花】   【新粮吃完了,继续啃第二遍_(:з”∠)_】   【按爪爪】   -完- 第28章   ◎公主醉酒◎   李霄去取杯子许久未归,叶静枫一个人干坐着心里空落落的,她伸出一只手,顺着桌板的边缘摸索过去,摸到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喝进嘴里才发现,拿错了。   清凛,甘甜,润滑,另有一股竹叶的清香。   是李国师喝的竹叶清酒。   原来酒这么好喝呀,那她也不是不能喝。   一杯下肚,意犹未尽,她吧唧了一下嘴,那就……再添一杯?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她寻声看到一位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半张脸上有青茬,与她通过指尖的触感在脑海中勾勒出的李亦霄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他了。   “国师大人回来了。”她放下酒壶走上前,不知怎么的,腿脚有些使不上力道,好似踩在棉花上,她只好攀着李亦霄的肩膀撑着身子免于摔倒。   酒气扑面,温香软玉在怀,李霄浑身僵硬,小瞎子不对劲,好像喝醉了?   他喉结滚了滚,抬起手臂圈着她的肩头,半扶半抱将她安置到椅子上,抽身将壶盖还给壶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定,一抬头对上叶静枫的视线,呼吸骤然漏了一拍。   她单手托腮,双眼似一对黑色的珍珠,水润富有光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须臾,他回过神来,小瞎子看不见,只是通过声音判断出他的位置,身体放松下来,问道:“你还想吃什么?杏仁豆腐?”   叶静枫目光从他脸上移到桌面上,定睛葱油蟹:“不,我要吃蟹黄。”   李霄左手拿着蟹盖,右手用公筷将一大块蟹黄与蟹盖分离,夹着蟹黄沾上酱汁放进叶静枫的勺子里,然后换回自己的筷子,将黏在蟹盖上剩余的蟹肉扒进自己嘴里。   叶静枫吃下蟹黄,道:“我要吃东坡肉,瘦的。”   李霄这下确定了,小瞎子已经失去理智了,平日,她与他在一起甚是拘谨,夹什么吃什么,不会提额外的要求。   他用公筷夹起一块东坡肉,将肥瘦分离,瘦的夹给叶静枫,肥的自己吃下。   每样小食的分量都不多,很快见底,叶静枫道:“我吃饱了,我要喝茶。”   李霄伸手摸了摸茶壶外壁,唤来侍者换了一壶热的,倒进茶杯里,等了片刻,引着叶静枫的手拿起茶杯。   叶静枫却是反握住他的手:“我要你喂我。”   李霄顿了顿,将茶杯送到她的唇畔喂她喝下,先是磕了她的牙齿,又把她呛着了,惹得她红着眼眶瞪他,没办法,他这辈子都没干过伺候人的活。   放下茶杯,他轻声哄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那些嘴上不把门的纨绔解决了,设局的人却不会就此收手,他赶着回去处理此事。   叶静枫向他张开手臂,理直气壮:“我腿脚无力,你背我。”   “……”   李霄有些犹豫,从这里走出去,要穿过大堂,大堂里有很多文人雅士,他们最是看重礼教。   叶静枫没有得到答复,鼓起腮帮,小嘴嘟囔着:“要是表哥在就好了。”   平日玩累了,都是表哥背着她回家。   “好!”难道还能输给一个死人吗,李霄拿起叶静枫来时穿着的红色斗篷,将她从头裹到脚,背过身,蹲下:“上来吧。”   叶静枫眉眼弯弯,手脚并用,攀上他宽阔的脊背。   顺着楼梯走下一楼,两人的行径果然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有人觉得不妥,有人猜测背上的人许是身子不适,并未予以置评。   李霄目不斜视,路过琴台,右侧脸颊忽地感觉到一抹温热,清亮的嗓音随之响起:“扎嘴——”   大堂里暖烘烘的,叶静枫感觉到闷热,抬手揪下斗篷的帽兜,露出绝色的花容,下巴抵着李霄的肩头,眼珠子转到李霄的脸颊,嘟起小嘴用力亲了一下,却被胡茬刺痛了娇嫩的唇瓣,好气呀!   “……”   整个大堂一瞬间陷入了沉寂,赶在众人开口前,李霄加快脚步,冲出大门。   沈劫目送二人离去,眼底波澜起伏,周身缭绕着一股浓烈的哀戚,许久,他收回视线,转身前往后院。   青衣侍者紧跟上去,眼含忧色:“公子,新君这次摊上大麻烦了,若新君向鲁国公妥协,将叶静婷迎进宫,我们此前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一直以来,他们暗中借新君之手对付鲁国公及其党羽,若二者结盟,想要对付鲁国公就难了。   “不会。”沈劫脚步未停:“他对鲁国公出手时,就该想到今日之事。”   “万一……”青衣侍者仍是不放心。   一年之前,李霄不过是区区藩王世子,是大商的臣子,奴仆。   叶家被灭是魏王一系所为,若魏王上位那是凭真本事,明王是在魏王被叶家重创之后,一举将其拿下,应了那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在很多人看来,李家只是捡了便宜,碍于李家的兵力,被迫奉其为主,并未从心底里臣服。   朝堂本就不稳,若百姓也闹起来,群起而攻之,江山再次易主,不无可能。   比起与天下为敌,若李霄愿意向世家妥协,哪怕只是缓兵之计,也会比现在的处境好得多。   “我与新君本就不是盟友。”沈劫语气冷漠:“如有万一,不过是多一个敌人。”   他的目标是除去鲁国公,让他当着天下人的面跪在周家坟前谢罪,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摇,至于那个位置由谁来坐,都与他无关。   *   出了凌风馆,李霄如释负重,放缓了脚步,径直走向马车,背过身将叶静枫放到马车的车板上,知语伸手去搀扶。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叶静枫蹙眉,双臂收紧,双腿加重力道:“我不下去!”   李霄:“……”   知语抓着叶静枫的胳膊劝说道:“殿下,该回宫了。”   “我要李国师背我回去。”叶静枫紧紧贴着李霄的背,生怕被知语扯下去。   知语:“……”   此地距离皇宫十里,走回去至少要半个时辰。   打从在质子宫里见面后,李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任性的一面,这才是昔日她身为嫡公主真正的性情吧,他无奈一笑:“好,那就背你回去。”   “你真好。”叶静枫甜甜一笑,放松下来,鼻息扑在李霄耳畔,惹得他一阵心悸。   走累了,还是要回到车上,车夫甩起缰绳,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上元节,真热闹,看花灯,吃圆子……”醉酒的叶静枫似乎回到了儿时,趴在李霄的背上唱起了童谣,从头至尾不在调上。   李霄唇角抽了抽,他一直以为熟通音律之人,唱歌也不会太差,叶静枫给打开了一扇未知的大门。   童谣翻来覆去唱了五遍,叶静枫终于不再折磨李霄的耳朵,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过上元节了,听说上元节是我们成亲的吉日,我好开心啊。”   “那我们就把婚期定在上元节。”李霄挑唇,小瞎子终于说实话了,他破局的机会来了。   “不行。”叶静枫一本正色:“比起上元节,我现在更喜欢李国师,李国师对我好,我也要对李国师好,很好很好。”   说完,她缓缓闭上眼,呼吸变得均匀,浑身卸了力道。   “傻丫头,算你有良心。”李霄微微一怔,站定,腾出一只手,帮她拉上帽兜,复又继续前行。   知语一直关注着两人,见叶静枫终于不耍酒疯了,走上前低声道:“皇上,把殿下送到车上吧。”   “不必。”李霄道:“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她,就要做到。”   “是。”知语福身,再次与两人拉开距离。   临近宫门,李霄放下叶静枫与她一同坐进车里,避人耳目,随后,亲自将她抱进寝宫,安置好后才得以抽身前往御书房,召见朱正豪。   朱正豪面色凝重:“臣已经将那些人全部下了诏狱,录了口供,那些消息是他们从别处听到的,臣已命人去缉拿散播谣言之人,只是……”   李霄接话:“只是全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是吗?”   对此,他早有所料,背后之人不会让一个世爵之子祭旗,杨兆波是自己犯蠢。   朱正豪垂首,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与朱正豪相反,李霄神态轻松,言语轻快:“你说,如果朕不予理会,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不予理会,那便继续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得再大一点,直至李霄招架不住做出妥协,朱正豪拱手:“臣定会加派人手,绝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李霄摇摇头:“不,你命人去买些母鸡,母鸭,母羊,母兔弄死,找几条河改道,雇几个说书先生编成之前那样的段子传出去。”   说到这里,他走出御书房,仰头观天,半晌,继续道:“额外再加一条,月老不会再为大商的子民牵姻缘线,十日后的正午,会晴天落雷劈中月老庙最大那株姻缘树。”   听到前面的话,朱正豪以为李霄气疯了,听到最后一句,恍然大悟,唇角上扬:“臣遵旨。”   设局之人再有本事也不能操控雷电,城隍庙那两株连理树定是人为焚毁,李霄把话放出去,自会有人盯着姻缘树,无法做手脚。   十日后,姻缘树安然无恙,再把那些牲畜的死因公之于众,修复河道,谣言自会化解。   朱正豪起身告退,李霄唤住他:“你给郭弘乐安排了什么位置?”   前朝的那些世爵若能为他所用,留下也无妨,他现阶段不表态,一是在观望,二是不想让别有居心之人误以为是他的妥协,更加肆无忌惮。   今日能当众拿下杨兆波,有郭弘乐一份功劳,他本性不坏,身手也不错,可以考虑收用。   朱正豪回道:“他尚未领职,冒充朝廷官差抓人,臣依照律例,打了板子,关进牢里了。”   李霄一直看他不顺眼,逮到机会就算不落井下石,也不能轻易揭过。   李霄:“……”   *   诏狱,临近的两间牢房里,以郭弘乐为首的一众纨绔和以杨兆波为首的一众纨绔屁股开花,齐刷刷趴在草席上,疼得龇牙咧嘴。   杨兆波自知在劫难逃,苦中作乐,隔着木栏讥笑郭弘乐:“郭娘娘,还以为你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结果呢,为了把老子送进来,自己也赔上了。”   郭弘乐一边抽着冷气,一边笑道:“杨丑胖,你懂什么,我还要谢谢你,早知把你送进来就能推了这差事,我一早就这么做了。”   他是被沈劫赶鸭子上架,被迫才走这一遭,如果一顿板子就能推了这桩差事,他求之不得。   闻言,郭弘乐身侧的红衣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哥几个舍命陪君子,日后哥几个的酒钱你可要包了。”   郭弘乐眉头一挑:“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兄弟谈钱多伤感情。”   两人的话语很快被隔壁的谩骂声盖过:“郭弘乐,我%@#&……别乱喊!”   郭弘乐看向看守牢房的锦衣卫,问道:“兄弟,你觉得我们两间牢房里的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在他开口前,那人就发现了,听到他的话当即道:“郭公子这边的人模样都很俊俏?”   郭弘乐勾唇:“有眼光!我们就是按照这个划分的。”   这是实话,小时候,他和杨兆波打的第一架就是因为杨兆波错把他认成是女娃捉弄,他觉得杨兆波又丑又胖倒胃口,梁子也是那时候结下的,打那以后,两人不谋而合地将颜值设为交友的门槛,以至于发展到今日这个局面。   话一出口,隔壁的公子们齐齐爆发,   “娘娘腔,本少?@#&……”   “阴阳人,老子?@#&……”   “死变态,小爷?@#&……”   “……”   朱正豪回到这里的时候,险些以为来错了地,自他接管诏狱就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候,就跟进了菜市场一样。   能被关在这里的都是有些身份,且罪名不轻,不死也要扒层皮,哪还有心思打嘴仗,还如此粗俗。   想到这样的人要留在自己手底下做事,他感到额角隐隐作痛。   “吱吖——”牢房的门被打开。   郭弘乐得意地斜了杨兆波一眼,与五个同伴一并爬起身。   真正麻烦的是杨兆波,他们几个的罪名不算什么,应是来放人的。   他向朱正豪施了一礼:“朱大人,我等并非有意冒充官差,作为大商的官属,食君之禄,他们不仅没有心存感激,竟然当众诋毁英明神武的皇上,我等岂能袖手旁观,望朱大人谅解。”   朱正豪颔首,顺势道:“皇上听闻几位所为,深受感动,认为你们功大于过,应该赏赐。”   郭弘乐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五位同行的公子哥倒是很激动:“赏赐,什么赏赐?”   他们都是官家子弟,各家在朝为官的长辈抬头不见低头见,再不济还有一分面上的同袍之谊,今日“伸张正义”之举把杨兆波几人送进诏狱,没办法向家里交代,若是得了赏赐,罚得还能轻点。   朱正豪打了个手势,六名锦衣卫用托盘托着六件飞鱼服和六块代表身份的腰牌走上前:“皇上认为你们都是可造之才,未来的国之栋梁,特许你们到本官手下当值。”   五位公子哥兴奋地上前拿起腰牌,翻看飞鱼服,口中念叨着,   “依本公子所见,所有武官的官袍中,属锦衣卫的飞鱼服最好看,没想到还有机会穿上。”   “本公子瞧着我这件腰身有些宽松,不能显出本公子的凛凛身姿,不知道能不能改,要不你们谁和本公子换换?”   “哎?郭少爷晕倒了,快,快把他的钱袋找出来,免得他醒来之后赖账。”   “……”   朱正豪扶额,这些人真的可以领皇差吗?   *   叶静枫一觉睡到第二日早,睁开眼,视野中灰蒙蒙的迷雾又散去不少。   她坐起身,挑开床幔,依稀可见两道粉色的人影向她走来,齐声道,   “给殿下请安。”   是知语和如兰,她们穿着粉色的宫服,五官尚且模糊,肢体的轮廓已然可以分辨。   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恢复,叶静枫整个人沉浸在喜悦之中。   妆台前,知语一面为她束发,一面问起昨日之事:“殿下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吗?”   每个人酒后的状态都不一样,皇上特地嘱咐她,要仔细询问后,再决定该说什么。   叶静枫正在偷偷观察周围所有色彩分明之物,她的绢帕是白色的,边角处有一抹红,她知道,那里绣了一片红枫,听到知语的话猛地回过神,在一番冥思苦想之后,惶然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知语心道,酒品不太好的人,忘记一切或许是一种幸福,比如嘴里唱着跑调的童谣把皇上当成座驾这类事。   她道:“殿下喝醉了,睡着了,李国师将殿下送回来的。”   真是太失礼了,叶静枫没有忘记出行的目的,问道:“婚期定在哪日你知道吗?”   知语含笑道:“听李国师说,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定在上元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方10瓶;快乐的豆豆丫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沈劫要给周家报仇,那沈劫应该是周家的人吧】   【男二是认出女主了吧】   【追平了晚安】   【天啊,好少】   【可可爱爱】   【天呐又是一个要养肥的文,大大加油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hhhhhhhhhh】   【郭娘娘哈哈哈哈哈哈哈】   【按爪爪,大大轻点刀】   【啊…感觉沈劫是表哥啊也是可惜了…】   【请用强大的更新向我开炮,投一颗地雷!】   【加油】   【女鹅居然不记得了,好可惜】   -完- 第29章   ◎宫中建府◎   龙临宫,一个小太监凑到葛舟尧身边耳语了几句,葛舟尧老脸堆出笑容,来到李霄面前:“皇上,晴澜宫传话,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告诉大殿下,将婚期定在上元节。”   李霄正在戴冕冠,闻言露出笑容,小瞎子耍完酒疯竟忘得一干二净,好得很,他道:“传朕的口谕,今后不可让她沾酒。”   凌风馆并非寻常的酒楼,提供酒水只是为了怡情,竹叶清酒极为清淡,但凡有些酒量的人,都不可能喝醉,小瞎子全然不胜酒力,万一喝多了没人在身边看顾着,遇到麻烦就不好了。   “奴婢遵命。”葛舟尧应下。   婚期太近,需抓紧筹备,李霄问道:“公主府进度如何了?”   葛舟尧道:“寝殿改建成民房正院的格局,一应器物全都换新。”   李霄拧眉:“朕要的是公主府,不是一座还不及晴澜宫的寝宫。”   葛舟尧弱弱提醒:“晴澜宫之上,便是帝后的寝宫。”总不能越过后宫之主。   “谁说是寝宫,朕只是选中那块地。”李霄道:“把寝宫推了,按照规制建府,要有独立的庭院,花园,池塘,纳凉的水榭,再在正院里移栽一棵老树用来挂秋千。”   葛舟尧睁圆了眼珠子,叶静枫看不见,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能敷衍过去就行了,没想到李霄口中所说的公主府是真正独立的府邸。   宫内建府,闻所未闻,即便他有心关照叶静枫,也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他弱弱劝说:“皇上,这不合规矩,朝里面的人定会阻拦。”   连后妃都没一个,重金翻修寝宫,说不过去。   “朕的话就是规矩。”李霄道:“无需让户部拨款,朕自己出钱,去朕的私库取。”   葛舟尧想起还没捂热乎的十万两黄金,应下:“奴婢遵命。”   李霄起身:“上朝吧。”   *   临近金霞殿,葛舟尧上前:“皇上,方才忠勇伯和承安伯在宫门外打起来了。”   李霄微微一怔,勾起唇角,这是新朝以来,世爵之间第一次在明面上撕破脸。   进入大殿,他特地瞧了一眼,忠勇伯和承安伯脸上都挂了彩。   忠勇伯“扑通”一声跪下:“皇上,犬子无状,吃醉了酒,一时失言,望皇上开恩。”   李霄眸光一凛,厉声质问:“众目睽睽之下,令郎将道听途说之言编排到朕头上,朕如果轻拿轻放,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朕,今后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在醉酒之后以编排朕当作消遣?!”   “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群臣跪伏。   李霄沉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只要伯爷能弥补令郎所犯下的过失,朕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忠勇伯喜出望外:“请皇上明示,臣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无需如此。”李霄道:“只要别让朕从第二个人口中听见类似的话。”   忠勇伯隐晦地向鲁国公投去视线,如此说来,只要鲁国公肯收手,就能保全儿子的性命。   鲁国公上前:“皇上已至弱冠,登基一年有余,却不曾立后纳妃,坊间难免会有诸多揣测,皇上是时候充盈后宫,延续血脉,以传承江山社稷,届时,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李霄口吻冷淡:“国公爷的意思是,忠勇伯世子所为是错在朕?”   鲁国公慌忙解释:“臣并无此意。”   李霄加重语气:“那为何朕要为几句谣言,来决定何时立后,何时纳妃,如果朕今日为了几句谣言做出妥协,今后,是不是别有居心之人想要朕做什么,传出些谣言即可?”   他失望地看着鲁国公:“朕以为国公爷深谋远虑,不该犯这种错误才是。”   话音传开,氛围冷凝,众朝臣大气都不敢喘,要知道,即便是明嘉帝在位时,也不曾对鲁国公说过重话。   李霄似无所觉,神色自若,从葛舟尧手中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三息后,鲁国公躬身:“臣愚昧。”   垂下的面容满是阴鸷,直到下朝后,脸色都没有好转。   汝阳侯上前宽慰:“皇上还年轻,说话难免有失,国公爷不要放在心上。”   鲁国公没有理会,一年前李霄对他还客客气气,李霄不是不懂分寸,是翅膀长硬了。   回府的路上,途径一条小路,忠勇伯拦下马车,扒着车窗:“国公爷,求您看在下官为您效力多年的份上,救救犬子。”   鲁国公正在气头上,口吻很是不耐:“你也看到了,李霄今日居然胆敢当众羞辱老夫,如果再放任下去,这朝堂上终将没有我等前朝世爵的立足之地,只有让叶静婷入主东宫,以叶家之名参与朝政,才能阻止他,你又不只有那一个儿子,为了大局,不要也罢!”   他咬牙切齿:“今日之耻,老夫定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让李霄为谣言妥协,自然就是最好的报复,他绝不会收手。   说完,他吩咐车夫:“走吧。”   忠勇伯原地驻足许久,儿子多又如何,能成为世子自然是他最中意的一个。   *   “有一只鸟在天上飞着飞着掉下去摔死了,经确认是雌的。”   “西市卖羊奶的商贩好些日子不见,听说他养的母羊都死了。”   “城北的碧水河突然干了,住在那里的百姓要去很远的地方打水喝。”   “……”   接连七日,这类事件传得满城风雨,惹得人心惶惶,坊间隐隐有传闻,一说李家欺世盗名,篡权夺位,二说,李霄是个断袖,影响了国运,只有叶家遗孤入主中宫重掌天下,可避此祸。   叶静婷一露面就有百姓自发地围上前。   叶氏开国皇帝容貌平平,后妃却个顶个是人间绝色,历时三百年的血脉改良,到了叶静婷这一代,达到了一个峰值。   她身着一袭金丝绣袍,在阳光的笼罩下闪闪发光,在百姓们看来,她不是人,是神,是救世的神女,拼命地往前挤,想要得到神女的救赎,护卫们铸成人墙阻拦。   “神女”顿住脚步,黛眉轻拢,目光噙着一抹悲悯之色扫过百姓们的面容,严厉地对护卫道:“莫要伤了百姓,退下!”   “是。”护卫得令退开。   一位用羊皮将自己裹成球,浑身散发着羊骚味的牧民扑上去抱住她的脚:“求长公主殿下救救小人的羊。”   另有一包着头巾,穿着破旧棉袄,浑身散发着鸡屎味的农妇上前拉着她的袖子:“求长公主殿下救救民妇的鸡。”   叶静婷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险些破了功,可还是忍耐下来,面露难色:“本宫也是有心无力。”   是啊,她如今只是一介孤女能有什么法子,罪魁祸首是龙椅上的那位。   牧民蹭了蹭叶静枫的小腿:“三日后,月老公将永不再为大商的子民牵姻缘线,殿下不能不管啊。”   民妇双手捻了捻叶静枫的袖子:“是啊,听说会在正午时分,晴天落雷劈中姻缘树,殿下一定要救救大商的子民。”   这也是外公安排的吗,叶静婷没功夫深想,她已经被恶心坏了,给护卫使了一个眼色,待护卫上前将两个百姓拉开,匆匆回府沐浴更衣。   人群散开,牧民和农妇并围观的四个蓬头垢面的受害百姓不约而同地进入同一个巷子里,走到朱正豪面前。   “牧民”脱下羊皮衣,扔出老远:“朱大人,你不是作弄我们吧,锦衣卫天天就干这?”   “农妇”扯下头巾,踩在上面跳了两下,跟着道:“朱大人,本公子要辞了这差事。”   其他四人也是一副打算撂挑子走人的模样。   本以为能穿着飞鱼服行走在外,威风凛凛,令人艳羡,哪知,干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苦差,上当了!   李霄不可能真的挑起民怨,引火自焚,死去的牲畜都是买下的,所谓的受害百姓都是自己人假扮的,百姓们虽然心有不安,但没有真正波及到己身很容易安抚。   朱正豪道:“你们几个没有经过正式的考核,是由皇上钦点上任,想要辞官需得向皇上禀明,本官绝不阻拦。”   “……”六位纨绔觉得他们还能坚持一下。   朱正豪继续道:“从现在起,你们无需再做这些,有新的差事交给你们。”   众人眼神亮了亮:“朱大人请讲。”   “截止到三日后的正午,去女人多的地方,保护她们。”朱正豪下令。   “女人多的地方,那不就是勾栏院,我去我去!”一众纨绔立刻想好了去处,精神大作。   朱正豪提醒道:“女人多的地方不只是勾栏院,像是市集,绣坊,胭脂铺……”   “没问题!”纨绔们不约而同地脑补了一出画面,身着飞鱼服,腰间别着佩刀,站在大门口,姑娘们纷纷上前送茶水点心,用香帕拂汗,娇滴滴地说着感谢之词。   不必朱正豪道明他们也猜得到,幕后之人得知上当受骗,定会狗急跳墙,做出极端之事。   朱正豪清了清嗓子,补充:“扮成女人,越瞩目越好,引出幕后黑手,将其拿下,我会另外安排人配合你们。”   “……”六位纨绔觉得他们坚持不了了,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朱正豪的声音:“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留下破绽,把衣服穿上,头巾戴上,出了城再换装,还有,扮女人的别忘了一边走一边哭。”   *   坊间传言越凶,百姓们闹得越凶,朝堂上的氛围越是凝重。   前朝世爵,德高望重的老臣,乃至李霄登基后提拔的官员先后谏言。   辅国大将军痛心疾首:“皇上应以大局为重,若是没有中意的人选,可以放宽选秀的条件,良家子都可参选。”   李霄暴跳如雷:“是不是只要朕立后纳妃,今后就不会有被雷劈的树,牲畜都会与天齐寿,江河湖海奔腾不止,永不断流?”   一席话,怼得言官都叹为观止。   鲁国公面上忧心匆匆,出了宫门,立刻命人向追随自己的官员下帖子,在自己名下的酒楼摆宴庆祝。   酒过三旬,平津侯站在椅子上,眉头一挑,模仿李霄的神情:“是不是只要朕立后纳妃,今后就不会有被雷劈的树,牲畜都会与天齐寿,江河湖海奔腾不止,永不断流?”   话音落下,众人哄堂大笑。   他们高估了李霄,此前看他装得有模有样,遇到点麻烦立刻就自乱阵脚。   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蛮不讲理,嘴上痛快了,江山要丢了。   一名领口绣着鲁国公府家徽的男子走到门口,鲁国公大手一挥:“进来,与诸位大人说说,今日又有什么消息。”   他只抛了几个引子,百姓们就自发地把所有事都联系到一起,鸡得了鸡瘟不是很正常吗,功夫好的人无需箭矢,一颗石子也能把鸟打下来,他觉得这一次,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府卫得令讲出今日从街面上听来的消息,众人听着,笑容加深,多喝好几杯酒,末了,他道:“有传言,三日后的正午,会晴天落雷,击中月老庙里的姻缘树,此后月老将不再会为大商的子民牵姻缘线。”   话音未落,众人齐齐起身,衣摆不慎剐蹭到碗盘边缘,发出“稀里哗啦”的碰撞声,轻巧的酒杯直接坠地,四分五裂。   在场都是人精,如何猜不到,他们又被李霄算计了,近日都是在做戏,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已。   方才笑得有多欢,此刻便觉得脸上有多疼。   “国公爷……您看……”众人聚焦鲁国公,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安排。   鲁国公一拳砸在桌板上,面色阴沉:“依照原本的计划进行。”   天不助他,那便自己动手。   原本的计划,第一步是做出上天示警的假象,放出谣言,第二步是杀一些牲畜引发百姓们的恐慌,第三步是杀人,只有性命受到威胁,百姓们才有胆子对抗皇权。   届时,即便没有晴天落雷,只要再安排几桩别的事,百姓们也会信以为真。   闻言,一部分人跃跃欲试,一部分人踌躇不决,事关人命,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接受。   鲁国公看在眼中道:“新君妄自尊大,听不进忠言良谏,长此以往,大商的百年基业终将毁在他手里,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商的百姓,牺牲几个人不算什么。”   “这件事交给我!”汝阳侯率先表态。   鲁国公拧眉:“李霄既然有心算计我等,怕是已经有所防范,仅凭侯爷一己之力……”   “还有我。”平津侯跟着道。   余下的人陆续表态。   计划并不顺利,汝阳侯派人暗杀京城第一青楼的花魁,那身姿窈窕的花魁直接一个大劈叉,向后下腰,两指夹住来自背后的铁针。   平津侯派人暗杀西市与蛇共舞的舞姬,向蟒蛇投毒,激发蛇的凶性,那妩媚动人的舞姬“凶相毕露”,掐着“舞伴”的七寸当众表演了生取蛇胆。   此外还有很多类似的行动,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还有当场被抓现形。   前日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的众人得讯,一个个如丧考妣,缄默不语。   *   时至午夜,万籁俱寂,月光素白,宛若灵堂上垂落的白绫,透着一股阴森之感。   一行黑衣人悄然来到月老庙,破门而入。   今日,他们要火烧月老庙,做出天罚的假象,不会留下一个活口,也就无需遮遮掩掩。   一早守候在此的锦衣卫从暗处涌出,与之交手。   在一阵腥风血雨后,为首的黑衣人摸出一根竹筒,向上高举,随之,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团烟火。   须臾,无数的箭头上覆着火焰的箭矢从天而降,不分敌我,命中正在交手的双方。   屋舍,草木很快被引燃,火势迅速蔓延,吞没一切。   眼看着一支火箭直直射向正中央的姻缘树,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天而降,手持长剑劈开箭头。   与此同时,另有数位青衣男子陆续出现,呈守护之姿,背对着姻缘树。   朱正豪见状,松了口气,率领部下前去清剿远处的弓箭手。   当他再次折返的时候,整个寺庙已经笼罩在一片火海中,置身其内,肌肤感到一股强烈的烧灼之痛,道士们泼出去的一桶桶水收获甚微。   郭弘乐顶着一张花脸,瘫坐在地:“难道我们白忙了吗?”   “不会,我们有天时。”沈劫与暗处的一人同时开口。   李霄走到人前:“劳沈公子几次相助,今日终于得以当面致谢。”   柳成济落水后是被凌风馆的人所救,在凌风馆里耳闻了很多前朝旧事,杨兆波也是在凌风馆被推给郭弘乐,今夜又是特地赶来守护姻缘树。   沈劫拱手,言辞坦荡:“皇上怕是误会了,柳大人之事只是巧合,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杨世子在寒舍对皇上不敬,理当上报官府,方才起夜解手,瞧见这边有火光,便赶来救火,没想到竟是有歹人作乱,作为大商的子民,岂能袖手旁观。”   “作为报答,朕允许你提一个请求,若你有入仕的想法……”到底是帮了大忙,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李霄都承了这份情。   沈劫打断他的话:“承蒙皇上厚爱,草民出身卑微,行商贾之道,难当此任。”   李霄取出一枚玉佩,交给他:“既然你并无此意,朕也不会强人所难,等你想好,把它交给锦衣卫,便可以见到朕。”   沈劫收下玉佩,跪地:“草民叩谢皇上恩典。”   伴着突如其来的唰唰声,天空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火焰很快被吞没了。   庙毁了没有关系,只要树还在就行,姻缘树承载了百姓们的信仰。   郭弘乐摊开双手,仰头观天,原来这就是天时,那两人是怎么知道的?   *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翌日早朝还在持续着。   平津侯“扑通”一声跪地:“皇上,臣是听闻坊间的谣言后,才会想要赶在今日之前毁掉那棵姻缘树,安抚民心,免得生出事端。”   计划失败,实施过程中又露出了马脚,鲁国公权衡之后,不得已把他推出来担下此事。   李霄居高临下,眼含讥诮:“侯爷并未当作那是谣言,而是觉得老天爷要对朕降下天罚,才会如此行事吧。”   “臣没有那么想……”平津侯惶恐道。   “带下去,依律处置。”李霄口吻淡然,一枚弃子,不值得浪费口舌。   这是自新朝后,第二位被除去的世爵,可他又是咎由自取,谁也说不出什么。   大殿内鸦雀无声,殿外的雨声清晰可闻。   半晌,李霄看向忠勇侯,忠勇侯瘫跪,他没能遏止谣言,李霄要宣判对他儿子的处置了,   “这件事乃平津侯所为,令郎也是受其蛊惑,罪不至死,其心志不坚,不堪为世子,朕决定收回他的世子之位,望侯爷今后能够严加管教,免得祸极亲族,追悔莫及。”   依照例律,忠勇侯世子会被当众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不会轻,李霄此举令人出乎意料,本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忠勇侯感激涕零,郑重承诺:“谢皇上恩典,今后臣定当严加管教!”   鲁国公上前一步:“皇上此举未免有失公允,再者,此事朝野内外人尽皆知,若轻拿轻放,有损皇家威严。”   他一直觉得奇怪,为何自己步步都会被人算计,现在他明白了,是忠勇侯为了儿子向李霄告密,他最恨叛徒。   此外,他也不想李霄自此多一个世爵拥护,若李霄没有信守承诺严惩忠勇侯世子,忠勇侯必会心生嫌隙。   忠勇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鲁国公,自己对他马首是瞻,连儿子都舍了,难得李霄肯放手,他为何要对自己的儿子落井下石?   李霄微微一怔,道:“朕初登大宝,难免会考虑不周,还要仰仗诸位爱卿多多提点,那便依鲁国公所言,明日午时,当众凌迟,以儆效尤,以振皇威,相信今后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胡乱编排朕。”   说完,他径直离开大殿:“退朝吧。”   “皇上——”   “求皇上开恩!!!”   忠勇侯撕心裂肺地吼叫,状若癫狂。   最残忍莫过于给予希望又被毁掉,而施予这两者的人更是令他倍感意外,大受刺激。   他扑上去抓住鲁国公的衣襟,双目赤红:“国公爷,下官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国公爷的事,国公爷为何要害我儿!”   鲁国公这会儿已然明了,自己被李霄摆了一道,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自辨。   一众追随鲁国公的官员投去复杂的视线,旁观者清,他们自然知道鲁国公中了李霄的伎俩,可这是他主动跳进去的,如果他没有怀疑忠勇侯,冒然去试探,忠勇侯之子也就不会惨死,成为李霄震慑百姓的那只鸡,令他们一败涂地,损兵折将,成为李霄树立皇威的踏脚石。   *   出了金霞殿,李霄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真是场好雨,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吧。”   葛舟尧笑眯眯道:“皇上乃真龙天子,老天爷是偏向皇上的。”   李霄心道,一半一半吧,行军打仗,天时也是不可忽略的条件之一,他特地深入了解过。   他能够步步为营,不是因为有内奸,而是作为一军统帅的能力,推敲敌人下一步的行动,再启用合适的人选去完成,这便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经此一事,鲁国公不足为虑了,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对他的抉择指手画脚。   葛舟尧道:“皇上,婚服做好了,可有空试穿?”   “把婚服准备好,叫上朕安排的那两人,与朕一同去晴澜宫,朕要与她一起试。”李霄露出笑容。   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处理谣言之事,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和她说说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211556、www 10瓶;Ting晚8瓶;新梨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这个汝阳侯好像安慰鲁国公两次了,他是谁来着(挠头)】   【男主的权谋事业描写好多啊。。。】   【文案要来了】   【六年前离开的宫女,我第一反应是抛弃受难的主子不愿共苦,现在想来估计是周皇后有难,设计她出去混淆视听,让大家以为枫儿不在了】   【哈哈哈哈哈文案了马上】   【好耶!换封面了】   【哈哈期待掉马】   【有预感,下章要掉马了哈哈哈】   【要掉马了吗】   【怎么停在了这里qaq折磨。   这章没见到枫儿宝贝,想他qaq。】   【玫瑰开在九月里,我的心中只有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一颗地雷送给你!】   【好看好看,要来到文案情节了】   【新封面好好看耶!!快掉马快掉马!】   【呜呜呜这章没有女主出场】   【加油!】   -完- 第30章   ◎十米大刀◎   晨间,花房的宫人照例来到晴澜宫送上一株精心挑选的鲜花。   知语双手接过,赞叹道:“今儿个的花真美。”   太监介绍道:“这花名为木芙蓉,又叫三醉芙蓉,现在瞧着是白色,到了晌午会变成粉色,到了晚间会变成红色。”   知语双眼发亮:“真神奇。”   “是啊,女主子瞧见定会喜欢。”太监笑呵呵道。   知语却是敛了笑容,仔细打量他的面容:“平日都是邱福公公来送花,今日为何会换成你。”   邱福是葛总管第五个干儿子,特地被安排到花房负责此事。   太监解释道:“今日下雨路面湿滑,邱福公公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衣服脏了不好被主子瞧见,又怕耽搁了,命小的代劳。”   知语不再言语,转身跨进殿门。   太监伸着脖子往里面瞧,一堵人墙挡住他的视线,他浑身一僵,拱手作揖:“奴婢见过常首领。”   常甸冷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宫里头好奇心太强,命都不会太长。”   “小的知错了,谢常公公提点。”太监脸上血色尽褪,边说边后退,转身奔走。   常甸给曹正使了一个眼色,曹正抬腿跟上去。   每隔几日就会有外面的眼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晴澜宫,见怪不怪。   知语托着一个细颈花瓶来到叶静枫面前,为她转述了太监的话,然后道:“殿下要不要摸摸看?”   “晓状如玉暮如霞。”叶静枫口中念着诗句接过花瓶,指尖触碰到花茎的同时,双眼清晰地看到洁白如雪的花冠。   好美啊。   从今早醒来,她的眼睛就彻底恢复了。   “喵——”叶静枫低头,看到一只小奶猫正在扑她的裙裾玩耍,她将花瓶放在妆台上,俯身将小奶猫抱进怀里仔细端详。   如知语和如兰所说,它的眼睛是水蓝色的,正中央有一条米粒似的黑色瞳孔,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像一团棉花,比她此前在脑海中勾勒出的模样更漂亮,毕竟,小时候也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猫。   一人一猫玩了一会儿,常甸站在门口道:“殿下,早膳已经备好了。”   叶静枫抬头:“用膳吧。”   如兰从她怀里接过小奶猫,知语扶着她走到外殿,在膳桌前落座。   知语拿起筷子为她布菜,一不留神,将一块芙蓉豆腐掉进甜汤里,她急忙捞起来,可甜汤难免变了味道,她一脸焦虑,叶静枫惯常会在膳后喝一碗甜汤。   眼看着叶静枫放下勺子,她正准备跪地请罪,只听叶静枫道:“今日不喝甜汤,赏给你了。”   “谢殿下。”知语偷偷松了口气。   叶静枫看向窗外的雨幕,也不知她曾错过多少身边发生的事,能看见真好。   常甸走进殿内:“殿下,皇后娘娘回宫了。”   “等雨停了,我便去向她请安。”叶静枫眼神亮了亮。   如今亲事已定,母后为她的亲事专程赶回来,或是可以将眼睛的事说出来了。   雨一直下,直至太阳偏西才停,她正打算出门,只听殿外传来葛总管的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叶静枫起身前去迎接,看到来人的面孔,她心头一惊。   迎面走来的男女身穿华服,可发髻和发饰却与宫人无二,面容也并非是记忆中的父皇和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眼睛看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宫人毕恭毕敬地见礼,她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枫儿,见到你父皇和本宫怎么不见礼!”扮成皇后的女子一开口便是斥责。   扮成皇上的男子紧跟着道:“枫儿眼睛看不见,何必那般苛刻。”   熟悉的说话方式配着熟悉的嗓音,是父皇和母后没错呀,莫非是眼睛出了问题?   叶静枫决定静观其变,福身:“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皇后上前拉起叶静枫的手,将她打量一番,柔声道:“你瘦下来倒有本宫几分年轻时的模样,你小时候就是管不住嘴,把自己吃那么胖。”   叶静枫看着这位皇后的面容,单眼皮,圆鼻头,脸上有雀斑,给人感觉有些憨实,与她母后有云泥之别。   她从小就盼着自己能像母后一样貌美,对方说的没错,今早她照过镜子,自己与母后确有五分相似,可本该令她感到高兴的话,此时却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常甸走进殿内:“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大殿下,国师大人求见。”   “快让他进来。”叶静枫抢着开口,与此同时抽出自己的手,疾步走向门外。   李亦霄功夫好,一定能把她从这群胆大妄为的骗子手里救出去。   皇后见状,嗔怪道:“瞧她的样子,真没规矩。”   皇上打趣道:“这是女大不中留。”   叶静枫没功夫欣赏他们的表演,加快脚步,却又猛地顿住,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进殿内,面向她,单膝跪伏:“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大殿下。”   听着是李亦霄的声音,面容的轮廓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令她感到惊诧的是他穿着父皇才可以穿的常服!   伴着他的动作,所有的宫人连同扮成皇上和皇后的两人齐齐跪伏,额心紧贴着地面。   叶静枫目光依次划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这里的确是她自小住着的晴澜宫,不是她眼睛出了问题,方才,这群人都是在演戏,而在这皇宫之中,能够操控这样一出戏码只有一人,便是跪在她身前的这个男人,如今的天下之主。   皇位易主,自家定是出事了,父皇母后凶多吉少,令她不解的是,自己为何还会被尊为公主?   半晌无言,“皇后”偷偷戳了一下“皇上”,“皇上”面上一怔,慌忙爬起身坐到椅子上,正色道:“起来吧。”   “谢皇上。”李霄起身,随之,一众宫人各归各位。   “皇上”用袖子沾了沾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正襟危坐,言语却十分轻快:“婚服做好了,朕想与你母后瞧瞧,便把李国师找来与你一并试穿,婚期有些赶,若是哪里不合适,抓紧时间调整。”   天知道皇上还半跪着,他却先起身是有多紧张。   一早候在殿外的司制和葛舟尧分别端着一个盛着婚服的托盘走上前。   叶静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对方是何用意,自己的命运掌控在对方手中,还是继续装作失明配合这出戏为好,之后再想办法查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自己能活着,父皇和母后以及其他的亲族未必就不在了……   李霄去偏殿换婚服,叶静枫由知语引着与如兰和司制进入内殿,“皇后”跟了进去。   假皇后存在的目的是全了叶静枫做女儿的心思,让这场婚事变得圆满,但李霄并不欲一个假皇后频繁出现在叶静枫面前。   因而,这位“皇后”的使命是在模仿周皇后的同时,不着痕迹地让叶静枫对她产生排斥。   她酝酿了片刻开口:“这些年你住在质子宫里,你眼盲之事并未外道,宴会能避则避,成亲后少到宫里来,有什么事让底下的人传话。”   尽管知晓眼前的人并非是自己的母后,可听到她字里行间都在维护皇家的颜面,不惜委屈她这个女儿,与母后何其相似,她还是感到难过,再想到母后如今的去向,不自觉红了眼眶,嗓音干涩:“儿臣知道了。”   “皇后”一瞬间慌了神,怎么把人说哭了,皇上怪罪下来,她担待不起啊!   她噙着求助的眼神看向知语和司制,可那两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双臂缩在身前,双手蜷成拳,面上又惊又惧,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半晌,她道:“你要是想参加宴会,经常到宫里来也不是不可以。”   “……”叶静枫泪意瞬间散去。   原本演得很成功,为何要自己拆台……司制适时转移注意力:“尺寸刚刚好,娘娘瞧着大殿下穿着这身如何?”   “皇后娘娘”回过神来,将叶静枫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眼底满是惊艳之色,屏着一口气道:“不错,司制的手艺又精进了,能穿出我大商长公主的气度,去领赏吧。”   “谢娘娘赏赐。”相比这位假皇后,司制端得很稳。   “你父皇还在外面等着,出去给你父皇看看。”假皇后说完,双手提着拖地长衣,笨拙地跨出门槛。   叶静枫手边有知语扶着,身后有如兰为她提着裙裾,稳稳当当地走出内殿,入目是与她同样身着喜服的李亦霄坐在椅子上,长相英俊,肩宽体长,气宇轩昂,比她此前在脑海中勾勒出的样貌更加出色。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见过这人,是明王世子李霄,不是什么李亦霄。   难怪,难怪父皇那般厌恶明王世子,却会改口夸赞他,从始至终不过是李霄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再看那位扮成皇上的人,正拘谨地立在他身侧,瞧着姿势,是个太监。   何其可笑,原来对她百般疼宠的父皇其实是个太监,她最讨厌的人成了她的驸马!   藩王世子登上皇位,叶家肯定是没了,以她对外祖一家的了解,必是死在叶家前面!   杀了自己全家,还大费周章地骗自己这个瞎子很有趣吗,是为了报复她吗?   她用力甩开知语,径直奔向李霄,她一刻都演不下去了!   一步,两步,三步……足尖踩到裙裾,她失控地扑向前方。   李霄自然没有错过,几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当了她的肉垫,一只手将她的长发别过耳畔,然后用拇指抹去她眼角溢出的晶莹,噙着一副宠溺的口吻:“朕不是说过,今后不能这般冒失。”   叶静枫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彻底乱了心神,在强烈的刺激下,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14瓶;Ting晚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自食其果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刺激啊】   【晋江潭水深千尺,不及地雷砸你情~】   【男主怎么最后又自称朕啦?】   【撒花~】   【太太快更哈哈哈哈好康】   【名场面】   【我滴天,就一章,我就不能点进来,好想看后续啊】   【到名场了!被发现骗婚!哈哈哈哈】   【不够看!】   【按爪爪】   【哈哈哈】   【这可别虐了解释清楚开始甜甜甜www】   【啊……这,千万别虐啊!】   【好耶!到了我最喜欢的狗血误会环节】   -完- 第31章   ◎真相◎   打从叶静枫搬出质子宫就被娇养着,身子无病无痛,也没磕着没碰着,突然就晕倒了,把李霄吓了一跳。   待太医看过,他急急问道:“她为什么会晕倒?”   “肝气郁结,心律紊乱,乃急火攻心所致。”温院正道。   哪来的火,小瞎子性情温婉和善,不曾与人置过气,她是从换过婚服之后出现的异样,那么最有可能导致她出现这个状况的便是那个擅长口技的宫女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李霄目光凌厉,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射过去,宫女瘫跪在地,噙着哭腔:“奴婢所说皆是依许嬷嬷所言。”   “你说了什么?”李霄冷声质问。   宫女战战兢兢地复述了一遍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   做母亲的当真会如此严苛吗,李霄目光转向葛舟尧,后者会意道:“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自是有责任维护皇家的颜面,至于后面那句……”   他弱弱道:“是遵照皇上的安排,不想大殿下与其亲近,以防露出破绽。”   李霄这个假父皇能够顺利蒙混过关,那是因为明嘉帝对叶静枫本就不走心,或许叶静枫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明嘉帝畏多于敬,是一种照单全收的心理。   周皇后与叶静枫的母子情真真切切,且周皇后的心智哪里是一介宫女能够模仿的,倘若假皇后说几句可心的话,叶静枫与其频繁往来,很快就会被拆穿。   听过他的解释,李霄将叶静枫的症结归咎于母亲的严苛以及蒙受冤屈失明的痛苦。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多此一举,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李霄问温院正:“她的眼睛没办法恢复吗?”   温院正摇摇头:“大殿下的眼睛本身没有问题,致使她失明的是溺水窒息以及高烧引发的颅脑内部创伤,颅脑内部的结构最是复杂,稍有不慎会二次受创,乃至危及性命,臣惭愧,无能为力。”   李霄叹了一口气,道:“她何时会醒?”   温院正捋了捋胡须,面色凝重:“急火攻心可轻可重,也许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也许心火越积越甚一睡不醒……”   一睡不醒不就是死了吗!   李霄又惊又怒,环视一众太医:“难道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张崇垂头,昔日他是军医,擅长治疗外伤,内疾是短板。   短暂的沉默后,温院正缓缓启唇:“臣有一味秘药,名为顺气丸,专治此症,只所用药材极为珍贵,眼下只有一颗……”   这前朝老货又在故弄玄虚!   李霄咬牙切齿:“赶紧拿出来!”   一颗药丸下去,叶静枫的脉相逐渐趋于平稳,接下来只需等到她醒来便无事了。   温院正与张崇去偏殿候着。   经过先后两件事,张崇对所谓的秘药萌生了兴趣,他问道:“都需要什么药材,赶紧命人去寻,这种救命的药还是多备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温院正斜了他一眼,捋了一把胡须:“宫里头从来不缺珍贵的药材,只是成药时效短,宫里头就两个主子,用不上,做多了浪费。”   张崇:“……”   顿了顿,温院正道:“你若想要方子的话,需得先拜我为师。”   张崇是李霄的心腹,安插在太医院的眼线,若能成为他的师父,压他一头,自是不必担心自己身下的位置,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与自己这个前朝太医走得近。   “师父好。”张崇半途截下宫人送上的茶盏,双手奉上:“师父请喝茶。”   李霄是对前朝旧臣有所防范,但从未想过一杆子打死,也不会任人唯亲。   *   一夜过去,李霄更衣,梳洗,用膳,戴上冕冠正打算上朝,收到晴澜宫传来的消息,叶静枫至今未醒。   “不是没事了吗!”李霄惊道。   葛舟尧愁眉不展:“温院正说,身子是没事了,大殿下自己不愿醒来。”   不愿醒来,会不会永远醒不过来?   李霄取下冕冠,扯开衣襟:“传令下去,朕身体抱恙,早朝取消,有要事递折子。”   自登基以来,李霄还是第一次不上朝,下头的人指不定会如何揣测。   葛舟尧委婉提醒:“皇上,这不太好吧。”   “鲁国公都告了长假,朕如何不能。”李霄动作麻利,说话间便把常服换上,直奔晴澜宫。   葛舟尧心道,鲁国公应是真的病了,气的,否则的话,为了能够理直气壮地揪李霄的小辫子,在明面上向来尽职尽责,不落人话柄。   叶静枫不愿醒来,那便将她唤醒,李霄依照温院正的指点,清了清嗓子,   “枫儿醒醒,除夕会举办宫宴,枫儿想参加的话,要尽早做准备。”   “大殿下,夜市来了一群异域的杂耍艺人,奴婢陪您去瞧瞧好不好?”   “叶姑娘,臣要在年尾举行祭典,为新年祈福,希望叶姑娘能帮忙。”   “……”   李霄将自以为与叶静枫亲近之人都试了一遍,毫无起色。   他将假扮皇后的宫女召到身前,宫女模仿周皇后的声音:“枫儿,母后来看你了。”   话音落下,从叶静枫的眼角滚出两滴清泪,人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时隔八年,她得以重见天日,父皇待她如珠如宝,母后特地从皇祖母身边赶回宫中为她筹备婚事,未来驸马品貌端正,温柔体贴,武艺高强,她以为,她今后都会很幸福。   原来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亲族俱灭,驸马是令她国破家亡的仇人,欺负她眼盲,一直在哄骗她。   “父皇,母后,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你们在哪?”昏睡中的叶静枫一直在寻找着记忆中的亲人。   “滚!”居然适得其反,果然是因她之故,李霄将宫女喝退,询问温院正:“现在该怎么办,你不是说亲近信赖之人便能把她唤醒吗,朕是她最亲近的父皇,怎么就比不过她母后了?!”   在他看来,叶静枫晕倒前的举动分明是在母后那里受了委屈,向他这个父皇求助。   温院正:“……”   他不敢说,你算哪门子的父皇呦。   他是半分都不相信李霄一个尚未成亲的男子,能给同辈的姑娘当好爹。   葛舟尧谏言:“皇上,要不传许嬷嬷过来试试?”   演得再逼真,假的真不了,叶静枫是瞎,可又不傻,当今这世上唯一能让她全心全意信任的只有许嬷嬷吧。   李霄握着叶静枫的手,眼底隐隐有失落之色,经此一遭,他不得不认清一件事,小瞎子不信任他。   *   许嬷嬷得令当即坐着轮椅来到晴澜宫,路上从常甸口中获悉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心中有了思量。   面见李霄,对他道:“老奴斗胆,请皇上回避,老奴想与殿下说几句体己的话。”   李霄双眼微眯,葛舟尧与许嬷嬷都曾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过花招,有一就有二,关于叶静枫之事他很难赋予信任。   许嬷嬷道:“皇上,老奴斗胆说一句,在老奴心里,殿下就如同老奴的女儿一般,老奴不会害她。”   李霄踌躇了片刻,点头应下。   待所有人离开后,许嬷嬷转动轮椅先将门窗的帘幔放下,这才慢悠悠地来到床前。   寝宫本就建得坚固,加之冬日的帘幔比较厚实,即便隔墙有耳也不担心被听去。   她握住叶静枫的手,噙着慈爱的嗓音:“殿下,是老奴,许嬷嬷。”   在过去的八年间,无数个黑暗的日子中,是许嬷嬷一直牵着叶静枫的手,陪伴她适应失明后的生活。   对了,还有许嬷嬷,许嬷嬷总不会是假的,她答应过要照顾许嬷嬷,不能抛下她,叶静枫脑海中的混沌散开,慢慢睁开双眼。   许嬷嬷看上去比从前多了几分老态,但人还是同一个,叶静枫扑进许嬷嬷怀里,失声痛哭:“嬷嬷,他们都骗我,明王世子篡位,父皇母后都没了。”   许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嬷嬷都知道。”   叶静枫浑身一僵,直起身质问:“嬷嬷为什么要联合他们骗我?”   许嬷嬷又没瞎,定然知道真相,却一并瞒着她。   许嬷嬷抿唇:“事情不是殿下想的那样,前朝确实没了,不过并非是明王父子所为,魏王起事造反,血洗皇宫,明王父子清剿了魏王,可叶家已无男嗣,便由李家继任大宝,国号不曾更改,殿下依然是大商的公主,只是升了辈分,应是嫡长公主。”   她用帕子轻柔地抹去叶静枫的泪痕:“嬷嬷从前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难过,至于皇上为何没有告诉你,老奴也说不好,但只要他没有伤害你,便顺着他吧。”   她不确定李霄对叶静枫是出于怜悯,贪图美色,抑或是变相软禁前朝公主,摒除对皇权的威胁,她求的只是叶静枫的一条生路。   “这是何时的事,母后,外祖他们怎么样了……”叶静枫追问道。   比起李霄,许嬷嬷更为了解叶静枫,她很快察觉到异样,转而问道:“殿下的眼睛能看见了?”   叶静枫应:“生辰之后就慢慢有了起色,昨日才能视物。”   许嬷嬷眼底划过一抹痛色,眼眶湿润:“既是如此,有些事情该告诉你了,前朝是在一年前覆灭的,在我们差点断了吃食那段日子,你母后和外祖一家早在六年前就被先皇以谋反的罪名处死了。”   “这不可能!”叶静枫瞳孔震颤,斩钉截铁:“母后和外祖绝不可能谋反!”   周家的每一个孩子自小就被教导,要恪尽职守,忠君报国,她母后之所以那般严苛便是遵循周家的家训,母仪天下,为国君分忧。   因而,得知前朝亡了,她才会想到外家一定是死在叶家前头。   “你熟读百卷,应该知道有句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许嬷嬷脸上浮出一抹浓浓地哀戚,徐徐道出始末。   明嘉帝天资平庸,贪图享乐,生性多疑,周国公屡献良策,劝诫其言行,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逐渐演变成朝臣对周国公马首是瞻。   明嘉帝心生忌惮,开始暗中扶持鲁贵妃的母族,鲁国公一系对抗周国公,鲁国公于国没有什么建树,长袖善舞,对明嘉帝唯命是从,不辨是非,周国公意识到这件事后选择了急流勇退,削减手中的势力。   然而,明嘉帝并没有接纳这份良苦用心,受鲁国公挑唆,屡屡找借口打压周国公,周国公都忍下了,本以为这样就能消除明嘉帝对周家的忌惮,直到发生叶静枫落水之事。   叶静枫落水之时,很多人都瞧见了真相,叶静婷心肠歹毒,谋害嫡长姐,即便不被处死,也该削去天家公主之位贬为庶民。   可明嘉帝不仅没有处置叶静婷,反倒秘密将人证封口,倒打一耙,想要置叶静枫于死地。   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周皇后刚刚查出自己多年不孕是被下了绝嗣的药,两件事结合到一起,周家意识到,明嘉帝对周家起了杀心,叶静枫一事是激怒周家的引子,又或许,只是明嘉帝对周家的试探,若周家因此反应激烈,那便可以趁势将周家除去。   周家有两种选择,一是顺势而为,反了明嘉帝,二是忍辱负重,誓死捍卫周家世代忠臣良将的信念。   周家上下经商议后,选择了后者,同时也抱有一丝希望,明嘉帝能够消除对周家的疑心。   为保叶静枫一命,周皇后对叶静枫下了一味毒药,毒瞎了她的眼睛。   听到这里,叶静枫忍不住失声问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母后下毒所致?”   许嬷嬷闭上眼点点头:“娘娘也是迫不得已,娘娘那么做是为保殿下的性命,殿下已经遭了难,皇上便不好再重罚,娘娘曾留话,为殿下安排了一桩亲事,对方会在殿下十六岁生辰之时求亲,待殿下离宫之后再把真相告诉殿下,想来是算准了殿下会在这个时候复明。”   叶静枫泪流满面:“那父皇为何还会将周家视为反贼?”   “老奴不知朝堂上之事。”许嬷嬷道:“老奴只知皇后娘娘自殿下落水后,便在为殿下谋划一条生路,给敏贵妃那毒妇下了绝嗣的药,以选秀之名安排了很多人进宫保护殿下,直到周家倾覆……直到前朝覆灭,老奴等人依然在保护着殿下……”   她眼泪决堤:“老奴知道殿下心中对娘娘有怨,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殿下万万不要怨恨娘娘。”   八年了,她将这个秘密守了八年,倍受煎熬。   “我宁可一直怨恨母后。”叶静枫掩面而泣。   她宁可只是父皇和母后误会她,厌恶她,也不想面对背后残酷的真相。   她敬重的父皇想将她的性命当作逼迫周家谋反的引子,周家誓死坚守信念,放弃抵抗,可父皇竟还是以谋反之名屠尽周家满门,周家上下定是死不瞑目!   为什么会这样!!!   良久,主仆二人的心绪才平复了些许。   许嬷嬷道:“当年,明王世子能够顺利离开京城,乃是你外祖一力做保,国公大人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此前你对他应是有所误会,在老奴看来,他对殿下倒是不错,殿下可以试着与他相处。   若殿下实在讨厌他,也可以离开皇宫,如今殿下的眼睛恢复了,也就没有顾虑了,皇后娘娘留给殿下的人至今还在这皇宫里,一定能够助殿下离宫。”   她和葛舟尧并未向李霄交底,大家能在前朝那般乱象中保住叶静枫都是有点本事的,如何不能在新朝继续隐藏下去。   叶静枫抿唇应下。   她对李霄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幼时,不过听许嬷嬷这么说,她便有了底气,李霄不知她复明了,这会是她最大的优势,花些功夫总能离开皇宫,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件事要查清楚,周家上下究竟因何会死不瞑目!   许嬷嬷抬手为叶静枫整理凌乱的发丝,嘱咐道:“皇上没能唤醒殿下正气着,殿下现在躺回去,老奴告诉皇上,老奴也没能唤醒殿下,等皇上来了殿下再醒来。”   思绪从陈年旧事中抽回,想到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骗子,叶静枫怒气上涌:“听许嬷嬷的。”   看她怎么收拾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nqingyixi 40瓶;一剪梅5瓶;   ◎最新评论:   【心疼女鹅】   【文案剧情我期待好久了,怎么能算是刀呢?】   【按爪爪】   【所以女儿怎么收拾他,瞪大眼睛.jpg】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加油啊】   【太期待公主下面的表现了,看皇上着急】   【呜呜好看,起承转合带劲】   【来了来了来了】   【快收拾】   【埋个地雷,将作者炸出来!】   【每次都卡在好馋的地方qaq】   【第一!哈哈哈哈快收拾他!】   【花花花】   【加油,甜甜】   【撒花花】   -完- 第32章   ◎九五至尊◎   与叶静枫商议好后,许嬷嬷重新束好帘幔,打开殿门,向守候已久的李霄请罪,神情悲痛:“老奴有负皇恩,殿下没有醒来。”   连许嬷嬷都不行吗,李霄感到窒息,他走到床前的椅子上落座,将叶静枫的手团进掌心里,脑海中划过她的一颦一笑,心痛难耐,许久无言。   他本以为,小瞎子可以与他在这冷冰冰的皇宫中相伴一生,怎会如此突然。   软被下,叶静枫空着的一只小手偷偷揪着衣摆,得知李霄就是李亦霄,忆起从前的种种,她感到屈辱,愤怒,心中那点旖旎的心思一干二净,只想离他远远的。   她在心中呐喊:“快开口啊!”   只要李霄开口唤她,她便立刻醒来,甩开他。   温正院上前:“皇上,人不行,可以用物试试,大殿下可有心爱之物?”   李霄顺着他的话往下想,知语也是急得不行,闻言接话道:“我们殿下喜欢花,花可以吗?”   “可以一试。”温院正道。   李霄下令:“传朕的旨意,把花房的花全都搬过来。”   说话间,始终不曾松开叶静枫的手,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她。   叶静枫:“……”   事出紧急,宫女,太监,侍卫齐齐上手,不多时,寝宫内殿俨然变成了另一间花房。   床榻上,妆台上,地面上……到处都是娇艳欲滴的花朵,混杂的香气充斥着叶静枫的鼻腔,勾起了她的好奇。   真想睁开眼看一看是怎样一番景象,可她不能,李霄阴魂不散,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反应,视线仿佛噙着温度,烧灼着她的面容。   花不行,如兰抱着蓝琉璃走上前,将蓝琉璃放到叶静枫的枕畔,小家伙不知这些人在做什么,看到自家亲爱的主子,拱到她的颈窝撒欢打滚,一根猫毛飘到叶静枫的鼻翼,害得她险些破了功,幸好李霄及时发现,取走。   蓝琉璃见主子没有理会自己,又跃上她的胸口,用两只前爪一左一右地踩着她胸前的柔软。   叶静枫:“……”   李霄黑着脸揪着蓝琉璃的后颈丢给如兰。   “喵——”坏人又欺负它,蓝琉璃胡乱地扑腾。   猫也不行,李霄道:“用吃食试试。”   天下间最美味的吃食多半都在皇宫里,可李霄要的是能博她一笑的吃食。   半个时辰后,除了寝塌上之外的花都被清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烤红薯的桶炉,炙羊肉的烤炉,煮茶叶蛋的锅子……太监们得令模仿小贩吆喝,   “新鲜出炉的烤红薯,又甜又软,一个只要五文钱!”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五香茶叶蛋,祖传秘方,只要三十文一枚,一点都不贵!”   “炙羊肉,炙羊肉,油汪汪,香喷喷的炙羊肉,一份只需五钱!”   “……”   寝殿里的熏香,花香,顷刻间被呛人的浓烟和小食的香味淹没。   李霄托起叶静枫的手,深情款款:“殿下想吃烤红薯吗,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叶静枫:“……”   从昨日到现在,两顿未食,她已然感到饥肠辘辘,可她不能在此时醒来,她不想被当成只要有了吃,什么都不在乎的吃货。   李霄脸色发沉,心也跟着沉,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小瞎子眷恋的人和物了吗!   他要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臣还有一法,可用更强烈的刺激唤醒大殿下,就是……”温正院再次出言,似有什么难处。   “说来听听。”李霄拧眉。   温正院道:“用针刺指甲的缝隙,以疼痛唤醒她。”   叶静枫心尖一颤,天呀,别……   “不可。”李霄果断否决了这个提议,他舍不得小瞎子受那份罪。   温院正再道:“那就浸冰水,此法许是会染了风寒,但只要人能醒来,臣可保大殿下性命无忧。”   叶静枫抠被褥,她才不要受冻,才不要染风寒。   幸而,李霄再次否决:“不可。”   温院正面露难色,再好的医术若是病患不配合也无法。   张崇灵机一动,道:“未必要以疼痛来刺激。”   叶静枫暗道:“对对对,让李霄给我说几句好听话就行。”   温正院颔首给予肯定,进而问道:“你可有良策?”   张崇咧唇,挠挠头:“不知大殿下是否怕痒,可以试试挠她的脚心。”   天雷滚滚,叶静枫蜷起脚趾,什么狗屁骚主意!   李霄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似在犹豫,半晌,他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会意,躬身退出寝殿,李霄松开叶静枫的手坐到床沿上。   这是要挠她脚心了吗,叶静枫装不下去了,只要李霄敢动她的脚,她就踹他脸上。   她怕痒,怕得很!   上身一轻,她被李霄拥入怀中,下一刻,鼻息交融,他含住她的唇,撬开她的齿贝。   上一次吻过她之后,他整晚都没睡,在他看来,这就是最大的刺激。   叶静枫“扑棱”掀开羽睫,双颊粉红,双手推他。   李霄唇角上扬,却没有停下,压着她吻到她险些窒息,才放过她,手肘撑在她两侧,用手指将她的碎发别过耳畔,双眼凝望着她羞怯的娇颜,嗓音愉悦富有磁性:“我的枫儿果然最舍不得我。”   叶静枫别开脸:“……”   她想打他,可她还要继续装下去。   “殿下饿了吧,吃些东西好不好,皇上命人准备了很多殿下喜欢的小食。”李*国师*霄不忘给李*皇帝*霄增加好感。   叶静枫咬唇点点头:“我要你给我布膳。”   ——你不是九五至尊吗,就折腾你。   “臣遵旨。”李霄笑容加深。   叶静枫起身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中衣,羞愤难耐:“劳烦国师将我的侍女找来,我要更衣。”   李霄拿起一件外衫披在她的肩头:“让臣来服侍殿下吧。”   叶静枫将双臂伸进袖子里,麻利地裹住衣襟,总算捱过尴尬的一幕,由李霄引着坐到桌前。   李霄从桶炉里抓起一个黑乎乎的烤红薯,将外皮拨开一半,露出热腾腾香甜软糯的内里,用帕子裹着送进她手里,然后去放置在门口的莲花面盆架前,用铜盆里已然冷凉的水净了手。   回过身来,用筷子将提前备好的鱼丝面放入翻滚的汤锅里,须臾后,捞起半碗,填满汤汁,撒上一把小葱圈端上桌,放置在叶静枫面前,引着她的手摸到碗沿:“这是殿下最喜欢的鱼丝面,趁热吃可以暖身。”   接着,他又去盛了一盘炙羊肉,夹起一块:“殿下张嘴。”   英俊的脸上始终噙着一抹浅笑,没有半分嫌弃和不耐。   叶静枫斜了他一眼,张开嘴吃下。   不知为何,折腾了九五至尊,她还是感到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待她吃足了,李霄扬声唤来候在殿外的众人。   “殿下醒了。”知语和如兰喜极而泣。   温院正上前为叶静枫把脉复诊,老脸露出笑容:“大殿下吉人天相,没事了。”   叶静枫定定地看着他的面孔,她小时候见过他,如许嬷嬷所说,国还在,只是家亡了。   张崇眉飞色舞:“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挠脚心果然能唤醒大殿下。”   温院正颔首,夸赞道:“此法甚好,可以录入典籍。”   “……”叶静枫偷偷看向李霄   李霄清咳一声,没有解释。   要怎么说?   不是挠脚心,改成未婚夫的吻。   她说不出口,他也是。   葛舟尧吩咐随侍将临时小摊搬出寝殿,知语和如兰清理床榻上的鲜花。   叶静枫这会儿才分出心神看那些花朵,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宫里的花房能够培育出好多不受时节所限的花,她突发奇想来了一句:“我想要一朵蓝色的九月菊。”   她终于得以亲眼所见,好期待啊。   张崇兴致勃勃:“臣还从未见过蓝色的九月菊。”   知语手中正拿着一束盛放的黄色九月菊,闻言,主动走到李霄面前。   李霄从中选了一朵花冠最大个的,托起叶静枫的手,放进她的手心里。   张崇下巴一拉,原来是骗瞎子的,他干笑一声:“蓝色九月菊果然很美,名不虚传,今日得见,乃臣之幸事。”   “咔嚓——”叶静枫垂眸,失手捏断了花枝。   许嬷嬷牵了牵唇角。   *   鲁国公府。   汝阳侯对卧病在床的鲁国公道:“皇上今日临时取消早朝,说是身体抱恙。”   “年纪这么轻就闹病,还不肯立后纳妃,绵延子嗣,就不怕李家的江山就这么没了。”鲁国公没好气地冷哼。   汝阳侯再道:“这件事有些蹊跷,之后不久,宫里头差人将很多坊间小食连同灶炉一起买下,送进晴澜宫。”   前来探病的叶静婷豁然起身,恼怒道:“我知道了,是住在晴澜宫里的那个贱人使了幺蛾子。”   迄今为止,从旁调查到的情况有,那个女人……或是男人住在晴澜宫里,用最好的料子裁衣服,戴着最精致的首饰,原本被李霄弃置的花房为她重新启用,今日李霄又为了她不上朝,把坊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收进宫里。   叶静婷坐到床沿上,抓住鲁国公的袖子:“外公,李霄定是为了那个贱人才不肯娶我入宫,外公让人杀了她吧!”   鲁国公心道,他倒是想,可李霄把晴澜宫围成铁桶,连只鸟都飞不进去,至今连里面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确定。   里面的人也是奇怪,成日闷在寝宫里,偶然出去一次,还来不及探查就回去了。   为此,他安插/进宫里的探子折了近半,他都快怄死了。   但他还是要面子的,他柔声安抚叶静婷:“外公会想法子。”   待叶静婷离开后,汝阳侯道:“国公爷何须如此为难,天下间的好儿郎何其多,为殿下另择良婿便是。”   鲁国公挑眉,旋即摇摇头。   在前朝时,他便得罪了李家人,若不能借叶静婷压制李霄,待李霄羽翼丰满之时,就是他的死期,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若皇位上的是魏王该有多好。   汝阳侯提醒:“国公爷莫不是忘了,只有殿下生下的男嗣才是天下正统,只要国公爷透出点风声,该急的就不是国公爷。”   鲁国公浑浊的老眼涌出光亮。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呱呱呱、喵10瓶;花灯游、早起喝粥1瓶;   ◎最新评论:   【用针哈哈哈最好是缝麻袋那种,越粗越好!!   】   【哎呀枫儿宝贝,小可爱不可以说脏话的,想一想也不可以(捂嘴)】   【今天夹子上有一本书跟你的就封面好像,我还以为是你梅开二度又上夹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看】   【来了来了来了】   【加油】   【啥时候甜甜恋爱,虽然现在很甜,想要光明正大那种?】   【有人猜沈劫就是周家表哥,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俩肯定不合适。虽然古代有近亲结婚,但枫儿和周家表哥应该是三代内的近亲吧,太近了应该结不了(???)?】   【你写,或者还在写,地雷就在那里,只增不减。】   【完了我已经忘记上次亲亲是啥时候了】   【地雷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啊啊啊仙女几天没刷牙了??】   【撒花】   【按爪爪】   【“看我怎么让他好看”——“对对,说几句好听话就行”】   -完- 第33章   ◎以防万一◎   叶静枫平安无事,李霄与假皇上和假皇后没过多久便离开了晴澜宫。   许嬷嬷被留下来陪伴叶静枫,趁着这个机会将当下的现状告诉她,   “叶家除了你,只剩二殿下还在,魏王起事的时候,她碰巧在鲁国公府小住,躲过一劫。”   叶静枫无声落泪,如今,她在这世间只剩下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两人之间却有着不可调和的旧怨。   她失明并非落水之故,事发时,叶静婷才七岁,她可以不计较,可忆及早前两次碰面的情形,她知道,她们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如寻常姐妹那般亲厚,更何况叶静婷还有那样一个外家。   真正无依无靠的只有她自己。   许嬷嬷暗暗叹息,继续道:“新朝的太上皇,皇太后,以及两位长公主都不在宫里,皇上至今没有立后纳妃,如今这宫里只有你和皇上两位主子。”   叶静枫颇感意外,她皇祖父早逝,她父皇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选秀,将世家大臣的姑娘全都纳入后宫,巩固皇权,这也是前朝各代约定成俗的惯例。   她父皇二十四岁时,后妃加在一起近百人,她已经三岁半了,于是问道:“为何会如此?”   许嬷嬷解释道:“李家并非篡位,于理应当将二殿下纳入后宫,算是对前朝有个交代,二殿下背后是鲁国公,前朝时,正是鲁国公牵头对付李家,皇上自是不愿。”   叶静枫嗓音弱了几分:“他要娶我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早前老奴是那么想的,可听葛总管说,朝堂上因着此事闹得可凶了,皇上却绝口不提大殿下,皇上才略过人,老奴愚钝,猜不出皇上的心思。”许嬷嬷道。   叶静枫觉得此事只是时机未到,现在想来,李霄将婚期定的这么赶,是想等到两人成亲后再公之于众吧。   许嬷嬷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老奴猜不到的答案,殿下或许可以,老奴只见过皇上几次,不及殿下与皇上相处的机会多。”   在今日之前,她对叶静枫的境况都是从葛总管口中听去的,她并不看好叶静枫留在宫里,可亲眼目睹李霄对叶静枫所做的一切后,她觉得李霄对叶静枫未必没有真心,便没有把话说死了。   让她来判断?   叶静枫目光落在花瓶里的“蓝色”九月菊,小脸瞬间鼓成了包子。   随后,许嬷嬷将周皇后为她留下的人告诉她,郑重嘱咐:“如今这宫里头到处都是皇上的眼线,殿下若是想寻他们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被旁人发现,你宫里的常甸是葛总管的人,可以让他助你行事。”   若是被李霄发现尚有那么多前朝老人听从叶静枫差遣,指不定会误以为他们想光复前朝。   原来母后至死都爱着她,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默默保护她,原来寝宫里还有一个“自己人”,叶静枫庆幸之余,悲痛不已。   许嬷嬷见状,突然觉得李霄的想法也许是对的,如果叶静枫没有发现这一切,便会亦如早前几次见面时那般,高高兴兴地对她诉说近况,畅想着离开皇宫后的生活。   她拍了拍叶静枫的手背:“如果殿下觉得痛苦,就闭上眼睛,无论殿下作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会支持殿下,保护殿下。”   不去为前尘往事而悲伤,不去探究谎言背后的真相,安享现状。   待许嬷嬷离开后,叶静枫躺回床上,蜷成一团,独自消化那份不能外道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外传来李霄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李霄匆匆看了一遍今日递上来的折子,将紧要的事做了安排,心中惦念着叶静枫的身体又回来了。   知语低声道:“许嬷嬷走后就睡下了。”   内殿的门敞开,李霄来到床前,为叶静枫掖了被角,坐到椅子上,再无其他动作。   叶静枫面朝内侧,竖着耳朵倾听,静候他的离去,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眼前的光线变得昏暗,她仰面平躺,外侧的手掌不断地传来暖意。   她偏头,看到李霄伏在床沿上枕着小臂小憩,两人手掌交握。   已经有小半日了,他居然还在这里!   叶静枫恍然想起许嬷嬷的话,李霄待她如何,要她自己来判断,不可否认,作为她的驸马,他的确很体贴。   叶静枫悄然抽回手,忽地被攥住,李霄抬头,双眼噙着朦胧的睡意,用明嘉帝的嗓音道:“朕的公主醒了。”   先前叶静枫在睡梦中呼唤着周皇后,还掉了眼泪,他觉得来自亲情的痛苦应该由亲情抚平。   叶静枫:“……”   现在的李霄不是她的驸马,是她的父皇!   他就是个大骗子,等到查清周家谋反之事的原委,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李霄瞧了一眼天色,温和道:“梳洗一下,该用膳了,朕陪着你。”   谁要你陪!   叶静枫心里憋着气,面上欣然道:“谢父皇。”   晚膳都是叶静枫喜欢的菜色,可她对着一个假爹实在是心堵,一脸闷闷不乐。   李霄看在眼里,慈父之心难安,他叹息了一声道:“想到枫儿马上就要出嫁了,朕便觉得食不下咽,今后可要时常回宫来探望朕。”   演,继续演!   叶静枫心里不屑,让宫女唱白脸,他自己唱红脸,不安好心。   话锋一转,李霄道:“今晚就让朕为枫儿布菜吧。”   让他布菜还不得积食,叶静枫一脸受宠若惊:“有知语在就行了,何须劳烦父皇。”   李霄却是有了动作,夹起一块红烧南瓜放进她的勺子里:“红烧南瓜,咸甜适口。”   待叶静枫吃下,又夹了一片糯米莲藕:“桂花糯米莲藕,软糯清甜。”   叶静枫吃了半饱,灵机一动,仰起脸:“让父皇为儿臣布菜,有违孝道,儿臣于心难安,父皇可否让儿臣给父皇布菜?   儿臣看不到,儿臣夹的菜式若是不合父皇的口味,父皇不吃便可,求父皇成全女儿的一片孝心。”   李霄露出笑容:“只要是枫儿夹的菜,朕一定都吃下。”   他女儿这般孝顺,他当然要接下,他本也不挑食。   叶静枫俏皮道:“父皇可要说话算话,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李霄郑重应下。   正中下怀,叶静枫暗暗勾唇,他能骗瞎子却不好在宫人面前失信。   她站起身,右手拿着筷子,面容紧绷,大有赌博下注的意味。   殿内众人一错不错地看着她,都觉得有趣。   “当——”   叶静枫下筷了,不偏不斜戳中了用来装点烧花鸭的红萝卜雕花,笑着伸向李霄的方向,同时询问知语:“我夹了什么?”   知语正欲开口,李霄接下红萝卜雕花抢着接话:“烧花鸭,朕正想吃呢,枫儿与朕心有灵犀。”   叶静枫一脸欢喜又是一筷头,戳中了用来装点酱牛肉的白萝卜雕花,笑着伸向李霄的方向,同时询问知语:“我夹的是什么?”   知语看向李霄,李霄接下白萝卜雕花,接话:“酱牛肉,朕最喜欢吃这个!”   接下来是水萝卜,绿萝卜,黄瓜,芹菜……   叶静枫没有忘记李霄骗她吃骨头的事,此时觉得分外畅快。   李霄饭量大,又瞧着叶静枫脸上的欢愉之色,没有阻止,如此,一顿膳食结束,正菜都在,用来装饰菜品的果蔬都吃光了。   宫人们看傻了眼,大气都不敢喘,这也太坑爹了。   出了晴澜宫,葛舟尧硬着头皮道:“皇上可要另外备膳?”   他已经获悉叶静枫复明了,但没想到她会重拾儿时的心性,捉弄到李霄头上。   李霄可不是会吃亏的主,若有仇不报,那是时候未到,也不知他有没有往心里去……   李霄摸着肚皮:“不必,吩咐御膳房,下次朕与枫儿一起用膳的时候,无需添置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菜。”   以防万一。   *   重大案件的卷宗会收入宫内的藏书楼保存,谋反是会载入国史的大事,囊括其中。   叶静枫本就有听书的习惯,翌日,她以此为由,前去藏书楼。   小瞎子想换新读物,李霄自是应允。   进入藏书楼,叶静枫将知语支开,命常甸望风,找到负责洒扫和归置书籍的老太监,唤了一声:“钱公公。”   “大殿下。”钱公公将她打量一番,欣慰道:“大殿下长大了,能看出几分娘娘的模样。”   为防质子宫惹人注意,这些年他们守着里面人,却不曾亲自去看上一眼。   “钱公公恩情,我会铭记于心。”叶静枫恭敬道。   钱公公慌忙拱手作揖:“老奴不敢当,这是老奴的本分,若说恩情,老奴欠娘娘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清。”   周皇后为防自己死后,这些人会反水,挑选的对象都额外施了恩情,或是帮他们解决了性命攸关的大麻烦,或是关照过他们的家人。   叶静枫道明来意:“我想要周家谋反的卷宗。”   钱公公得了吩咐,前去翻找,不多时去而复返:“老奴查了一下,周家的卷宗早在一年前就被皇上取走了。”   叶静枫凝眉,在李霄手里,如果没有销毁,那便是在御书房。   辞别钱公公,她对常甸道:“你帮我打掩护,我要去一趟御书房。”   常甸劝说道:“等干爹得空,奴婢去问问干爹吧。”   叶静枫否决,她谨记许嬷嬷的嘱咐,尽量不要与前朝的人接触,她也等不及下一个合适的时机,她道:“不必,我与李公公有些交情,他在御书房当差,我去向他打听一下。”   常甸:“……”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呱呱呱、一方、46448609 1个;   感谢为我空投月石的某个小可爱。   ◎最新评论:   【大大,或许你该提高写文速度加油更新了,稳定更新是走向成功的基石!】   【哈哈哈哈哈皮给他拔光】   【撒花撒花,这篇文真的好温馨好可爱,甜甜的。是我空投的月石,主要是也不知道读者拿来有什么用,好像就是给非2分评的时候要用,但也用不了多少,就空投了三千个给大大啦。】   【昨天写了通宵,生物钟倒了……今天晚点,正在写。】   【复明也好,得让枫儿宝贝喜欢上真正的李霄,不能老是靠想象。甜甜甜????】   【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一个马甲】   【给我冲鸭,乌拉!】   【哈哈哈哈哈哈】   【哟吼】   【大大熬了一整晚吗?好好休息qaq】   【按爪】   【豁还有个小号没掉马甲呢?】   【花花花】   【哈哈哈李公公】   【撒花】   -完- 第34章   ◎浪里行舟◎   晴澜宫,叶静枫几乎是以抓挠的姿势抚动琴弦,琴弦的嗡鸣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响彻整个外殿。   滔天巨浪一个接着一个,拍打在脸上。   守在殿内的几个宫人相互交换眼色,叶静枫这明显带着气性,从藏书楼带回那么多本典藏,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为何反倒生气了?   常甸一脸无辜,摇下巴。   他知道,可他不能说,叶静枫得知李公公也是李霄假扮的,当时就气成了河豚,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情绪。   “铮——”   自殿外走进一道玄色的身影,殿内的宫人无声地见礼,叶静枫骤然收手,等待李霄开口,以此来确认他此番前来是扮成父皇,驸马,抑或是小太监!   知语上前询问:“殿下有何吩咐?”   通常情况,叶静枫弹完一整首曲子之后才会停下。   叶静枫心中困惑,为何来人不通报反倒询问她?   她不能问出口,转而道:“给我倒杯茶水。”   说话间,李霄径直走到正对着琴台的贵妃椅上落座。   一杯茶下肚,仍不见周遭的人开口,叶静枫只得装作不知,双手覆上琴弦,一面弹奏着低婉温和的曲子,一面暗暗观察李霄此举意欲何为。   只见他从如兰手中接过一杯热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身子一横,同时双手垫在脑后,躺平,闭眼,放任意识沉入曲境中,神情安详。   叶静枫:“!!!”   李霄没有扮演任何人,他只是来听曲子的。   通过宫人的反应以及他熟稔的行径很容易判断出,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叶静枫垂眸,沉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变换了曲目。   万里碧空,清风拂面,鸟雀啼鸣,一夜孤舟随波飘摇,舟上的人闲适悠然,自天边飘来一片云朵,随之平静的水面上掀起了波澜,鸟雀散去,舟上的人一无所觉。   “滴答——”一滴清雨落在鼻尖上,舟上的人疑惑地睁开眼,瓢泼大雨骤然兜头而下,小舟一瞬间被推到了浪尖上,起起伏伏,摇摆不定。   舟上的人双手握住船沿,试图稳住身形,撑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然而不等暴风雨停歇,小舟被水浪掀翻,舟上的人落入水中。   “嘭——”李霄回过神来,已是面朝下趴在地上。   宫人吓了一跳,掩唇止住呼声,匆匆上前搀扶。   叶静枫睁大水眸,面带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距离李霄最近的如兰打马虎眼:“是奴婢不小心磕了。”   “哦,可有伤到?”叶静枫关切道。   如兰看向仍在醒神的李霄弱弱道:“谢主子关心,奴婢没事。”   李霄坐回贵妃椅上,向知语使了一个眼色,知语会意问道:“殿下还是第一次弹这首曲子,奴婢斗胆问一下曲名为何?”   叶静枫随口胡编:“这是两首曲子,第一首名为《清湖泛舟》,第二首名为《浪里行舟》。”   如今的她已经能够自行谱写简单的曲谱。   李霄:“……”   曲目浅显易懂,听上去都没问题,可衔接在一起受不住啊。   他凝眸打量叶静枫的面容,捕捉到她眉眼间那抹灵动之色,忽地绽开温润的笑容。   结合这两日发生的事,他发现小瞎子变了,她不再小心翼翼地迎合周遭的人,心绪起伏也变得明显了。   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他不需要小瞎子委曲求全。   这一趟是忙里偷闲,据前朝历年的文书记载,每到冬日都会出现雪灾和寒灾,或轻或重,既然小瞎子无恙,他可以安心回去筹谋应对之策了。   路过蓝琉璃的篮子窝,睡得四脚朝天的小家伙似有所觉,睁开双眼,就地一滚,冲着他吼了一声:“喵——”   他顿住脚步,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小家伙的脑门,火上浇点油,复又继续前行。   “喵——”小猫咪和猫主子同时炸毛。   叶静枫原本在暗自窃喜,不着痕迹地教训了李霄,没想到李霄不仅丝毫不在意,还欺负她的猫,火气更盛从前。   待李霄离去,常甸走进殿内给叶静枫递了个眼色,叶静枫寻了个由头支开知语和如兰。   常甸悄声道:“方才干爹告诉奴婢,周家谋反的卷宗的确收在御书房里,可他看得到拿不到,御书房守备森严,哪怕是宫人洒扫的时候也要有守卫在场。”   叶静枫面如死灰,连葛总管都没办法,旁人就更指望不上了。   常甸继续道:“干爹说了,这件事只有殿下能做到。”   “我?”叶静枫满脸惊诧,难不成守卫还会对她这个前朝公主网开一面?   *   次日,叶静枫听取葛舟尧出的主意,赶在下朝之前,带着一碗人参鸡汤来到御书房外站定。   意图很明显,想等到李霄下朝后,将人参鸡汤送给他。   她披着一条白狐滚边红斗篷,娇美的脸庞平静似水,看上去乖巧可人。   在吹了一盏茶的冷风后,她面颊变得苍白,鼻头泛红,浑身打哆嗦,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随行而来的常甸面上透出一抹不忍,走上前对为首的守卫道:“马侍卫,您瞧瞧,这天寒地冻的,再这么等下去,我们殿下可就要冻病了,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殿下去里面等。”   马侍卫目光落在叶静枫的脸上,踌躇了片刻,颔首:“大殿下可以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候着。”   守在这里的侍卫都是李霄的心腹,对叶静枫的情况一清二楚,换做旁人是万万不会通融的,她眼不能视物,放进去也不必担心被她瞧见机密文书,再者,李霄那般看重她,放任不管,万一冻病了,保不齐会被降罪。   “多谢马侍卫。”进门前,叶静枫福身向马侍卫致谢,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来的,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放水。   马侍卫受宠若惊,憨笑道:“大殿下言重了,末将不敢当。”   常甸引着叶静枫坐到椅子上,将食盒放到书案上,规规矩矩地退出门外。   待房门掩上,叶静枫麻利地起身奔向放置文书的博古架,遗憾的是半柱香过去一无所获。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参见皇上。”   出于心虚,叶静枫本能地钻到书案下方。   进门的除了李霄还有朱正豪,他道:“外面有传言,鲁国公要为叶静婷选婿。”   “等选好了告诉朕,朕会为他们赐婚。”说话间,李霄落座。   “……”朱正豪提醒:“若是诞下男嗣的话,臣担心会横生事端。”   “那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李霄随手摊开一个卷轴,拿起朱笔在上面依次勾出寿亭侯,平津侯,武乡侯,忠勇伯,工部侍郎等人的名字,将笔毫悬在鲁国公的名字上方,似在自言自语:“莫不是周国公在天有灵,近来朕处置的人刚好都在卷宗上面……”   收笔的时候,袖摆无意中碰到一个食盒,食盒里有一个瓷盅,打开盖子,里面是白色的膏状物,他眉头一拧,扬声道:“来人呐,朕不在的时候,有人进了御书房?”   还留了这么奇怪的东西。   马侍卫闻声入内请罪:“启禀皇上,末将方才忘记禀报,大殿下为皇上送汤,在内堂里候着。”   李霄心口一紧,环绕整个内堂。   叶静枫在这里,若方才的话被她听去,他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人呢?   叶静枫不知真相揭穿后李霄会如何处置她,还想继续维持现状,急中生智,蜷成一团闭上双眼。   御书房里能藏人的地方总共就那么几处,须臾,朱正豪挑开绣着五爪金龙的桌椅帔,发现了叶静枫的存在。   “枫儿!”李霄惊呼一声,用明嘉帝的嗓音将她唤醒。   叶静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嗓音软糯:“儿臣本想给父皇一个惊喜,没想到竟睡着了,请父皇降罪。”   闻言,李霄悬着的心回落,笑着将她扶起身:“枫儿真是调皮,下次不能这样了,睡在这里要生病的。”   “儿臣知错了。”叶静枫乖巧应下,接着道:“父皇快尝尝儿臣给父皇准备的人参鸡汤。”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叶静枫顺着李霄的视线看去,惊诧地发现,周家的卷宗就摆在书案上,一旁的食盒里,人参鸡汤已然凝成了人参鸡冻。   “……”放太久了。   李霄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笑道:“枫儿送来的鸡汤,味道果然额外好。”   叶静枫顺水推舟:“父皇若是喜欢,儿臣明日还给父皇送汤好不好?”   今日拿不到卷宗,那就明日再试一次。   “枫儿长大了,知道孝顺朕。”李霄笑容加深,提醒道:“明日枫儿别来的太早,免得如今日这般要等上许久,巳时以后再过来吧。”   太早还怎么看卷宗,叶静枫面上应下,心里噼里啪啦打起了小算盘。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卡文了,今日继续。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呱呱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合棔2瓶;   ◎最新评论:   【绝了,躲在椅子下】   【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撒花撒花撒花】   【牛啊】   【撒花】   【按爪爪】   【撒花】   【加油】   【不过瘾,呜呜呜】   【加油】   【要是葛总管能拿到卷宗但是故意不拿卷宗就好了,给个助攻,嘿嘿嘿????】   【好看好看】   【这】   【花花花花花】   -完- 第35章   ◎陈年旧案◎   如非有要务,巳时后便会退朝。   翌日,叶静枫命膳房准备了一盅菊花枸杞猪排汤,赶在巳时之前,前往御书房。   出了殿门,候在门外的不是步辇而是一顶八抬软矫,矫门上的帘幔密不透风。   知语笑着向叶静枫解释:“皇上听闻殿下昨日在御书房外候了许久,心疼殿下受了寒,特赐殿下一顶软矫御寒。”   顿了顿,由衷地叹道:“皇上对殿下真好。”   叶静枫扁嘴,那个骗子把她耍得团团转,哪里对她好了。   坐进矫子里,思及昨日那盅人参鸡冻,她挑开帘幔,道:“把食盒交给我吧。”   如今这天气,提着走过去怕不是会变成菊花枸杞猪冻。   知语将食盒递给她:“殿下对皇上也好。”   叶静枫别开脸,才不是呢。   看不到也就算了,当着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儿,亲眼看到自己巴巴送去的鸡汤变成鸡冻,还被李霄哄骗,别提有多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她这个睁眼瞎还要继续装作一无所知。   轿子停在御书房正门口,守卫齐齐见礼:“参见大殿下。”   话音刚落,御书房的大门敞开,葛舟尧笑盈盈道:“奴婢参见大殿下,皇上知道大殿下要来送汤,一早就等着了。”   为了等叶静枫这份汤,李霄今日提前退朝。   四目相对,两人神情都有些僵硬。   叶静枫笑容“灿烂”,手提食盒,迈着莲步走进内堂。   内堂里新添置了两个炭盆,暖烘烘的。   李霄放下笔杆,起身走上前,亲自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让朕瞧瞧,枫儿今日给朕带了什么汤。”   叶静枫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暗道,李霄从头到脚除了一身龙袍之外与她父皇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她父皇绝不会为了一份羹汤就给人好脸色,早先,她居然被他如此拙劣的演技蒙骗。   李霄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似在享受人间珍奇,叹道:“若是日日都能喝到枫儿送的汤就好了。”   念及卷宗之事,叶静枫决定应下:“那儿臣就日日为父皇送汤。”   李霄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当真应了,当即道:“女子一言,驷马难追,枫儿可不能反悔。”   叶静枫抿唇,哼,怎么像没喝过汤似的。   隔着门,马侍卫道:“启禀皇上,鲁国公有要事求见。”   假父女双双身形一顿,一个不想被撞破身份,一个担心被撞破身份装不下去。   李霄沉下脸,默了默道:“枫儿在这里等着,朕去去就回。”   门外,鲁国公躬身:“微臣参见皇上。”   垂下的面容暗暗勾唇,李霄朝会走得急,他猜测定是宫里头的那位又生出什么事,不出所料,他赶过来便瞧见御书房门外停着一顶坤矫。   确定了,晴澜宫里住着的是位女子,若能见上一面就更好了。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勾走李霄的魂,让他不惜与整个朝堂对抗。   李霄神情淡漠:“究竟是何要事没有在朝会上禀明,要私底下对朕说?”   鲁国公环顾四下,定睛御书房的镂空雕花木门,意图很明显,他所言之事,需得避人耳目,在幽闭的内室。   李霄岂会不知他的谋划,对一众随侍道:“梅园的梅花结了花苞,国公爷随朕一同去赏梅,你们就不要跟着了。”   鲁国公再次躬身,口吻有些为难:“臣大病初愈,太医嘱咐臣,需避风。”   李霄挺着腰杆,冷眼睨着他的发顶:“国公爷不能见风,朕的寝宫有地龙和碳炉,去那里正合适。”   葛舟尧当即扬声:“传皇上的旨意,移驾龙临宫——”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鲁国公咬牙:“谢皇上体恤。”   高手博弈,自是要滴水不漏。   鲁国公原本只是想随便编个由头进入御书房,如今不得不说出个所以然,免得落了下成,被李霄看轻。   进入龙临宫,他酝酿了半晌,道:“皇上登基后,吴王和齐王至今未曾进京见驾,分明是藐视皇威,恐有异心,依照惯例,过些日子吴王和齐王会派世子进京献岁贡,依臣之见,若是没有交足岁贡,就把两位世子在京城。”   前朝时,四藩一向不和,如今李家问鼎,两位藩王定是心有不愤,若是把两位世子扣下,说不准一怒之下会起事,届时,李霄势必要仰仗朝臣与之抗衡,也就不得不作出妥协,迎娶叶静婷入宫。   李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国公爷此话是否也曾对先皇说过。”   鲁国公脸色一白,跪地。   他一时间忘了这一出,他明里暗里都说过,并极力反对放李霄离京,只可惜彼时他不及周国公势大,由着这个狼崽子逃脱升天,可恨!   “国公爷不必如此,朕知道国公爷拳拳之心皆是为了大商的江山社稷。”李霄上前搀扶:“朕不会放在心上,鲁国公所言,朕会慎重考虑。”   不放在心上为何还要旧事重提,离开时,鲁国公憋了一肚子火气。   *   御书房,叶静枫贴着门板,听到葛舟尧宣告移驾那一嗓子,弯起唇角,前去翻找周家的卷宗。   周家的卷宗已被归置到博古架上,很快便拿到手。   根据上面记载,在她被关进质子宫的第二年,大商的邻国西罗发兵魏王封地,魏王第一时间向朝廷请求增援,周国公予以回绝,得到众多朝臣的支持。   西罗与大商的交界处各自有一个易守难攻的天然要塞,两国曾数次交手皆不得寸进,心照不宣地转攻为守,保持“友好”关系,这便是魏王的职责所在,相比连年征战的明王,魏王可谓是养尊处优,没道理战事方起就由朝廷接手。   岂料,没过多久,魏王封地便失了要塞。   朝廷将罪责归咎于周国公,要求周国公将功补过,调派麾下十万兵马出征,收复失地。   周家世代守护叶家江山,得叶家先祖信赖,将封地选在距离京城最近的城池,周家麾下的十万兵马就养在封地上,是京城最强悍的守备军,这件事连幼时的她都知晓,岂能轻易调用,可最后的结果竟是由周国公世子带兵出征。   在这期间,朝廷截获一封来自西罗皇族写给周国公的书信,信中批判明嘉帝荒诞无度,昏庸无道,轻信奸臣,助纣为虐,对周家良臣不遇明主感到惋惜,若周家愿意为西罗效力,西罗定会将其定会奉为坐上宾,予以厚待。   明嘉帝大怒,将周家上下打入诏狱,周家人被誉为天下第一良臣,仅凭一封书信就将其定罪未免太过草率,有很大可能性是西罗的离间计,数十位朝臣联名上书,请求对此事进行彻查,还周家清白。   随后负责办案的官员却陆续查出周家通敌叛国,联合众多朝臣意图谋反的罪证,此外,还从周家密室里找到一件私制的龙袍。   证据确凿,明嘉帝下旨,命尚在阵前的周国公世子将兵权移交魏王,折返京城受审,周国公世子违抗皇命,举兵造反,在逃匿途中,被万箭穿心而死,之后不久,周家及时党羽皆被满门抄斩,在同一时间,周皇后被赐死。   看完整张卷宗,叶静枫已是泪流满面,从结果来看,分明是魏王想要篡夺皇权针对周家设下的一场阴谋,她父皇却因为出于对身为魏王妃的皇姑母的信任,对魏王毫不设防。   想要促成此事还有另外一个必要条件——周家谋反的罪证,单凭一次决策上的失误不足以令周家倾覆,换句话说,区区一个远在封地的魏王动不了周家。   她着重查看了办案记录,负则此案的官员是鲁国公,上报的每一条罪证都有令人信服的人证指控,那些人当中有很多是昔日与周家交好的官员,令她倍感意外。   “嘭——”卷轴坠地,磕坏了边角。   她坚信周家是清白的,可从这份卷宗就可以得知,周家翻案无望,那些朝臣定是至死都不会承认自己作伪证,残害忠良,那可是要载入史册的骂名。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参见皇上。”   李霄回来了,叶静枫来不及将卷宗复位,索性将其他的卷轴也掀翻在地,一脸无措地跪坐在地,娇声请罪:“儿臣等久了,有些无趣,就想摸摸看,父皇这里可有有趣的小玩意,儿臣不是有意的。”   李霄俯身将她扶起,看着她泛红的眼角,轻声安抚:“小事而已,何罪之有,枫儿觉得闷是朕之失,等下次过来,朕给你准备些消遣的小玩意好不好?”   东西乱了只需动动嘴,底下的人自会收拾,他的公主真爱哭呢。   他目光触及被自己批注过的一份卷宗,暗暗庆幸,幸好她看不见,不然会有多伤心啊。   叶静枫记得分明,儿时她不懂事,偷偷溜进御书房,翻动博古架上的器物,她父皇得知后大发雷霆,将她禁足三个月,并严辞警告她,今后不得踏入御书房半步。   对比眼前这个假货,她突然涌出了强烈的泪意,扑进李霄怀里放声哭泣。   李霄慌了神,摊开手臂:“朕没有罚你,你怎么反倒哭了呢?”   叶静枫无法述说内心的痛苦,闷声:“我就是喜欢哭。”   李霄收拢手臂,将她锁进怀里:“朕只允许枫儿哭这一次,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许哭,朕会帮你解决一切。”   他猜测,叶静枫被关在质子宫里受尽委屈,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落泪,今后有他在,小瞎子不会再受委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妆10瓶;   ◎最新评论:   【啾~~~~~bang!一枚地雷砸向了作者的后台!今晚什么时候更呀,马上有一场考试,我决心十二点之前睡,白天好好复习,睡前可以看到更新咩?】   【爱了爱了,大大加油更新!】   【别虐了别虐了别虐了别虐了别虐了别虐了快甜起来吧!!】   【很明显是皇帝想周国公死,有没有证据都是次要的,女主还要查什么呢】   【呜呜呜呜爱上了】   【花花】   【撒花撒花撒花】   【男主真的好好,好喜欢这种男人,又直球又温柔】   【撒花撒花】   【我也哭了,甜哭的555555】   【花花花】   【按爪】   【好甜】   【甜了】   【按爪爪】   -完- 第36章   ◎第一场雪◎   叶静枫心绪平复了些许,坐着软矫返回寝宫。   葛舟尧将散落的卷轴归置到博古架上,拿着周家谋反的卷宗询问李霄:“皇上,这份卷轴有损,需重新装裱。”   李霄颔首,有感而发:“朕一直不相信周国公会反。”   明嘉帝打压周国公在朝野内外不是秘密,周国公若有反心,李家会第一个响应,比魏王胜算更高,何必一退再退,退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承了周国公的情,有心为他翻案,可当他看到这份卷宗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涉案的官员太多了,一发而动全身,定会引发朝堂动荡。   他想像不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么多官员牵涉其中,对比其他谋反的卷宗,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葛舟尧自是偏向周家,但这话他接不得,他走到门口听了外面的口讯,道:“启禀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朱正豪朱大人求见。”   “传。”李霄应道。   朱正豪得令进入内堂:“臣收到秘报,殿阁学士刘大人昨日参加宴饮返家途中遇袭受伤,却主动掩下消息,没有对外声张。”   朝中要员遇袭,理应上报,谨慎对待,李霄回忆了一下,刘大人今日还出现在朝会,面色苍白,他问了一嘴,对方回,夜里受了凉,说明遇袭之事有不能外道的隐情。   他道:“可知出手的是何人?”   朱正豪抿唇:“刘大人曾与匪首单独接触,随后匪首自行离去,只有刘大人一人知道对方的身份。”   仅凭现有的情报无法判断出此事与官场有关还是私仇,李霄道:“派人跟着刘大人。”   待朱正豪离去,李霄呐呐道:“又是卷宗上的官员。”   凌风馆,沈劫包扎完胸前的刀伤,背靠床头,吩咐青衣侍者:“今后刘大人那边不必盯着了。”   “是。”青衣侍者接着道:“皇上传消息过来,问公子可会回西罗过年。”   顿了顿,补充:“长公主日日都在盼着公子回去。”   西罗国有一位长公主钟情沈劫,从前碍于沈劫有婚约在身,得知叶静枫已死,认准了沈劫当她的驸马。   沈劫敛唇:“告诉皇上,交易结束了,沈某不会再去西罗。”   青衣侍者惊怔,留在大商,沈劫只能当一介商贾,前往西罗,他可以迎娶西罗国君一母同胞的妹妹,成为下一任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劫说完放下床帏,躺卧。   西罗是为叶静枫寻的庇护所,叶静枫不在了,也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   卷宗看过了,叶静枫不愿再去御书房与李霄上演父慈女孝的戏码,奈何知语还惦记着,上前询问:“殿下今日为皇上送什么汤?”   叶静枫绷着小脸:“小厨房做的汤哪里比得上御膳房,不必送了吧。”   知语道:“那怎么能一样,殿下送的汤包含殿下的一片孝心。”   皇上对叶静枫的好,叶静枫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作为旁观者一清二楚,皇上肯定盼着呢。   自己与李霄无亲无故,哪门子孝心,叶静枫想了想道:“那就牛骨香菇红萝卜汤,告诉膳房,动作快点。”   赶在下朝前送过去,就能避免与李霄碰面。   “是。”知语笑着应下。   待汤做好了,叶静枫坐着软矫来到御书房门口,挑开矫帘,将食盒交给知语:“把食盒送到就回吧。”   知语去而复返,马侍卫跟在她身后走到轿子前方,毕恭毕敬道:“大殿下今日不进御书房吗,皇上在御书房里给大殿下准备了一个九连环,还留了话,若大殿下能解开九连环,会给大殿下赏赐。”   早年,周国公世子曾送给叶静枫一个铁制九连环作为生辰礼,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解了好久都没能解开,她正打算回绝,听到最后一句改变了主意,若能解开九连环,她要的赏赐便是不再送汤。   走进御书房,在铺着羊羔皮的软椅上落座,马侍卫将一个银制九连环交给她,随后退出门外。   她摆弄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忽地眉宇舒展,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   一盏茶后,李霄下朝归来,叶静枫左手拿着九环,右手拿着环柄,扬声讨赏:“父皇,儿臣解开了九连环,可以自己选择赏赐吗?”   李霄挑眉,小瞎子动作居然这么快,定是以前玩过,他正准备应下,目光触及环圈与竖杆的衔接处,改口:“枫儿把九环装回去才能领赏。”   叶静枫面上一僵:“父皇只说解开九连环,没说还要装回去。”   银比铁质地软,她扭开九个环圈与竖杆的衔接处把环圈直接拆下去,总不能当着李霄的面再拆一次。   “那这样吧,你当着父皇的面再解一次,不然父皇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作弊。”李霄边说边将九连环复位,顺手把衔接处扭曲的地方掰正了。   叶静枫睁大眼睛,愣是没能看清他的动作,不多时,复位的九连环再次回到她手里。   “……”   直至日落西山,叶静枫依然没能解开九连环,中途吃了两盘点心,喝了一碗甜汤。   李霄批完折子来到她面前:“可要朕教你诀窍?”   叶静枫还惦记着奖励呢,果断拒绝:“儿臣想自己解开。”   “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朕送枫儿回寝宫。”李霄笑着道。   将叶静枫送到,李霄没急着走,命人将晚膳送到晴澜宫。   饭菜上齐了,他问道:“枫儿今日可要给父皇布膳?”   叶静枫望着没有装饰菜的满桌御膳,唇角抽了抽:“儿臣解九连环解得有些手酸。”   李霄爽快接道:“那就改日。”   这一次,李霄没有提出为叶静枫布菜,不过叶静枫看到,他给自己夹了几次菜,知语报着菜名似乎习以为常。   李霄不说,她便装作不知。   膳罢,李霄道:“公主府正在筹建,此事由葛总管负责,枫儿有什么要求可以让人给他传话。”   公主府?   叶静枫心中诧异,驸马是李霄,她还能有自己的府邸?   她从善如流:“儿臣知道了。”   *   翌日,临近下朝的时辰,知语提醒:“殿下该出门了。”   叶静枫弯唇:“不急,我答应父皇给他送汤,可没有说是哪个时辰,让常甸去金霞殿外面守着,等李国师下朝后,让他过来一趟。”   不去见皇上,让皇上跑一趟,常甸应下:“奴婢遵命。”   这还是叶静枫第一次主动要见自己,李霄得讯,取下冕冠,换下朝服,马不停蹄地赶到晴澜宫。   日日相见,面对这位“驸马”,叶静枫不似之前那般扭捏,她吩咐知语准备了茶水点心,还有一颗热腾腾的五香茶叶蛋。   李霄吃着,暖到了心里,他的未婚妻对他很体贴。   一盏茶下肚,叶静枫屏退左右,拿出九连环,一脸苦恼:“父皇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让我解开它,可我怎么都解不开,不知国师大人对此物可有了解,能否教我如何解开?”   李霄:“……”   小瞎子有作弊的念头,他一早便交代她身边伺候的人不可帮忙,没想到她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未婚妻求助,他能拒绝吗?   他道:“臣不才,刚好知道解开此物的方法,可以告诉殿下。”   叶静枫满脸欢喜,俏皮地嘱咐:“还请国师大人为我保密,不能让父皇知道。”   “臣会为殿下保守秘密。”   李霄起身,紧挨着她在贵妃椅上落座,用双臂将她圈在怀中,引着她的手摸到环圈,手心覆着她的手背,十指交叠,温润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解九连环有两句口诀,第一句是下一个,动第二个,再上一个,第二句口诀是下两个,动第二个,再上两个,如此反复就能解开……”   边说边配合动作。   叶静枫一心想要解开九连环,没料到会用如此亲腻的姿势,登时双颊浮出两团红晕,心跳不由得加速,待回过神来,九环已经解开了半数,不得不开口:“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臣再慢些。”李霄将九连环复位,重复道:“下一个,动第二个,再上一个……”   掌握了诀窍很容易解开,可叶静枫还要装瞎子,需用指腹先确认环圈的位置再进行下一个步骤。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走,一个时辰后,叶静枫第一次独自解开了九连环。   “我解开了!”叶静枫欢呼雀跃,一扭头对上李霄的面庞,这才想到自己还被对方圈在怀里,似鹌鹑般缩着肩膀想要逃离。   温香软玉在怀,李霄哪里肯放过,手臂下落圈住她的腰肢,嗓音缠绵:“臣想要报酬。”   话音落下,含住她的柔软,猛烈强势。   ……   李霄离开许久,叶静枫面颊的红润才散去,她咬着唇对知语道:“去给父皇送汤吧。”   分明是她算计了李霄,可感觉吃亏的还是自己,刚被“欺负”完,还要巴巴地给他送汤,心里窜出了一簇小火苗。   知语回道:“方才葛总管传话,皇上说下雪了,天气凉,舍不得殿下受冻,往后不必送汤了,殿下何时学会解九连环,可直接寻他要赏赐。”   叶静枫怔了怔,看向敞开的窗户,细碎的白雪悄然而落,如梦如幻,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真美啊。   她露出笑容:“问问葛总管,公主府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呱呱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妆10瓶;53077504 5瓶;今天你快乐了吗1瓶;   ◎最新评论:   【搞笑,男主这便宜占到了】   【快点更新吧,太好笑了】   【安排的真多啊】   【结果在宫里哈哈哈】   【圣诞快乐大大加油】   【大大圣诞快乐!:D   沈劫还真是周皇后安排的婚约啊,咱们李霄有情敌了π_π】   【投一颗地雷,表达对你的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决、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圣诞快乐熬夜秃头的太太】   【撒花撒花,大大圣诞快乐】   【撒花,真会玩,哈哈哈】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爱皇帝但是也好爱小王爷】   【大大你这更新时间真是让人细思恐极,怎么这么晚啊,身体撑得住吗……】   【花花花】   【哇,我喜欢吃糖,糖多一点】   【加油】   -完- 第37章   ◎参观新居◎   叶静枫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处境,如果前朝未亡,她未必比现在过的更好,她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那样一位猜忌多疑,偏听偏信,将自己当成棋子,对周家上下赶尽杀绝的父亲,或许会被赐死,或许会被随便送到什么地方和亲。   前朝亡了,她作为前朝遗孤,是生是死在李霄的一念之间,逃离此地定会被追杀,若李霄愿意善待她,若她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府邸,远离皇宫,远离这后宫中将来会出现的莺莺燕燕,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知语差曹正前去问询后回禀:“葛总管说,皇上考虑到殿下喜静,少与人往来,将公主府建在城南的僻静处,周遭清幽雅致。”   叶静枫听着,觉得很适合自己这个处境尴尬的亡国公主,与她早前所想也极为贴合,当即道:“等天气好了我就去走一趟。”   知语得李霄三令五申,几乎是时时刻刻守在叶静枫身边,常甸见叶静枫应了,将满肚子话吞回肚子里。   隔日,冰雪消融,阳光明媚。   叶静枫满怀期待地坐上软矫来到皇宫后门,走出软矫,她看到一辆挂着藏青色棉布帘幔,车身半旧的马车。   哼,这就是她的公主车架,还真是敷衍啊。   待坐进马车,她忽有一种别有洞天之感,马车内壁覆了一层锦缎,车板上铺了一条绒毯,座椅上包了软垫,另备有装着点心的食盒,一个暖手炉,若眼睛没有复明,她定然还被蒙在鼓里。   勉强过得去。   出了宫门,李霄骑着自己的座驾黑旋风拦下马车,隔着帘幔问道:“臣休沐,听闻殿下今日去公主府,能否允许臣同行?”   不知为何,叶静枫听到李霄念出“臣”这个字眼就感到面颊发热,浑身酥麻,他是皇帝,拒绝不了,遂命知语传话:“殿下允了。”   马车穿过闹事,人声鼎沸,叶静枫眸光闪了闪,手掌覆着胸口,对知语道:“我觉得气闷,把窗子上帘幔挑开透透气,只要一点缝隙就好。”   知语依言照做,叶静枫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车外的景象,房屋,车马,形形色色的人……熟悉又陌生,前方不远便是她的驸马,他脊背挺直,身姿凛凛,贴了一脸大胡子,身下骑着一匹健硕的俊马。   大胡子?   某段回忆被勾起,她又羞又恼,“嗖”地拢下帘幔。   当初,她问李霄为何要贴胡子,李霄没有回答,现在知道了,他是为了隐藏帝王的身份。   车窗外的喧闹声渐渐远去,不多时又复起。   叶静枫心道,还真是远呢,李霄政务繁忙,成亲后,只有休沐日才能去府里见她吧。   这样也好。   她再次挑开帘幔,微微一怔,这里好像还是刚才经过的那条街,怎么回事?   一盏茶后,马车折返皇宫,畅通无阻地穿过宫门。   叶静枫满心困惑,取消了行程为何没有知会她?   “吁——”车夫拉紧缰绳,马车随之停下。   知语向车外瞧了一眼,道:“殿下,到了,我们下车吧。”   到了?   是回宫了吧!   叶静枫憋着一口气走下马车。   知语再次开口,噙着一副又惊又喜的口吻:“殿下,公主府的门头好气派啊!”   叶静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微睁大水眸,也不知是哪座寝宫,修了宽阔气派的门头,装了两扇朱漆大门和一对铜狮门环。   常甸上前叫门,大门“吱呀”一声敞开,门内的宫女,太监,侍卫都是晴澜宫里的熟面孔,齐齐跪地:“恭迎公主回府。”   叶静枫:“!!!”   这就是她位处偏僻,远离皇宫,清幽雅致的公主府?   不等叶静枫缓过神,李霄将黑旋风的缰绳交给陈武,来到她身边,熟稔地牵起她的手,嗓音温润:“殿下,我们进去吧。”   叶静枫闭上眼应下。   她心绪起伏剧烈,需要借助外在条件才能继续装下去。   原来兜了一大圈是为了掩饰将她圈禁在皇宫里,真是有心了。   瞎子睁眼和闭眼没有区别,为防戳到叶静枫的痛处,李霄没有问询,一路走一路为她描述周遭的情况,   “殿下,这里是花园,听闻殿下喜欢花,等我们成亲后,臣会为殿下种满殿下喜欢的花。”   “殿下,这里是池塘,臣想在这里修一个水榭,等到夏日,我们可以在这里纳凉。”   “殿下,这里是正院,庭院里有一棵老树,臣会为殿下在这里装一个秋千。”   “正院左侧的院子给我们儿子,右侧的院子给我们的女儿。”   “……”   什么!居然连她的孩子们也要被圈禁在这方寸之地吗!   叶静枫“扑棱”睁开了眼,闷声:“你住在哪里?”   李霄脱下肩头的大氅,裹住叶静枫,唇角含笑:“臣自然是和殿下在同一间院子,日日宿在殿下房里。”   帝王怎会日日宿在同一个女子的房里,叶静枫才不信这个谎话连篇的男人,鼓起小脸,理直气壮:“这不合规矩,等我纳了面首不方便。”   李霄一瞬间变了脸色,他这个帝王还没纳妃,他的小公主居然已经计划着养面首?!   真是要气死他了!   叶静枫看着李霄咬牙切齿,一副抓心挠肺的模样,心头打颤,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激怒了他。   在这场谎言中,叶静枫是君,李霄是臣,他能怎么办,李霄强压下火气,口吻有些委屈:“那到时候臣就住到偏房守着殿下。”   叶静枫偷偷松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头。   两人原路折返,叶静枫没有闭眼,不出意外,这里将会是她下半辈子的居所。   活在李霄的眼皮底下,手掌心里。   别无他选,避无可避。   可很快,她心底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离开晴澜宫的一刻,她便进入了一个由谎言编织的行程,令她意外的是,马车是假的,路线是假的,公主府却是真的。   李霄口中所说的每一处景观和院落都是真实存在的,有很多工匠正在赶工。   这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皇宫啊!   帝后的寝宫尚不及此。   如果这是变相的圈禁,李霄花费的心思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他怎么想,总要为刚才的话补救一下。   走到门口,她顿住脚步,面向李霄:“我问你,今后你真的会日日回府?”   “那是自然。”李霄脱口而出,公主府就建在皇宫里,只要他不出宫,就能来这里。   “那……”叶静枫别开脸:“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不找面首。”   “枫儿。”李霄从方才起就阴云密布的脸上,骤然迎来了晴天,张开手臂抱起叶静枫转圈。   “这是做什么!”叶静枫惊诧了一瞬,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   双脚落地,李霄仍将她锁在怀里,微低着头问道:“殿下想骑马吗?”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叶静枫如实道:“我不会骑马。”   贵族女子学骑马的年纪她还在质子宫里。   李霄弯唇:“臣可以带着殿下骑马,臣定会保护好殿下。”   叶静枫眼波流转,点点头。   “殿下坐稳了!”   李霄翻身上马,俯身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抱上马背圈在怀里,单手甩开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大喝一声:“驾!”   黑旋风是战马,成日拘在宫里都快憋疯了,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狂奔。   叶静枫迎风展颜。   她不知李霄对她有几分真心,但她此刻的欢愉是发自内心的。   黑旋风一路奔出皇宫,在人烟稀少的空旷处跑到过瘾才载着两人返回皇宫。   *   折腾了一日,叶静枫精疲力竭,晚间沐浴的时候昏昏欲睡,由着知语和如兰伺候她,两人手上忙活着,嘴上一反常态讲个不停,   “殿下,李国师的马可威武了,听说以前是战马,通体黑色,高大健硕,能日行千里。”   “李国师的人也不差啊,奴婢瞧着,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的郭少爷也不及李国师。”   “李国师不仅相貌好,性情也是一等一,对我们殿下温柔体贴。”   “……”   叶静枫压根听不进,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知语见状打断如兰:“殿下好像睡过去了。”   闻言,如兰这才讪讪闭嘴。   不是她们嘴碎,今日回来后,皇上向晴澜宫的宫人下了一道秘旨,从今往后,要抓准一切机会夸他。   把他夸到天上地上绝无仅有,夸到叶静枫再也想不起养面首这一出。   天知道,今日听到叶静枫语出惊人,她们差点以为自己小命难保,下定决心打消叶静枫养面首的念头。   既然她睡了,那就明日继续。   作者有话说:   求个作收,叹气,感谢大家的支持,请理性催更。   写出甜甜的文,需要甜甜的浇灌。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最新评论:   【我要甜甜甜呜呜呜渴死我了】   【呜呜女儿好可爱,话说要养面首的话男主可能又多一个身份了,想不到吧,驸马面首和爹都是我!】   【圣诞节都没有休息吗,大大辛苦了qaq】   【这个小说如果拍成电视剧,男主得累死吧哈哈哈。所有角色都由他来饰演。】   【击掌赞叹,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非地雷不足以炸出吾等倾慕之心。】   【好看,作者加油】   【哈哈哈哈哈】   【撒花花】   【我觉得就算纳面首,找来的面首也是李霄换了个声音。忽然有点期待公主纳面首了肿么破?哈哈哈哈哈,李霄再披一个马甲,嘤嘤嘤,我是公主可爱的小面首。】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甜甜甜】   【花花花】   【千面男主了属于是】   【撒花撒花】   【加油】   【加油】   -完- 第38章   ◎重游故地◎   如朝中多数人猜测的那般,两位藩王世子都没有缴足岁贡,吴王世子只带了七成,齐王世子多一点,是八成。   不过他们能出现在这里已经让人松了口气,藩王手握重兵,封地皆在大商边界,若他们自此斩断与大商的附庸关系不无可能。   两位世子在哭穷之后主动向朝廷示好,求李霄在京城为他们物色一位贵女赐婚。   他们并非找不到媳妇儿,小妾、通房、白月光什么的,一早就收进了房里,只参照以往可以得知,此举能够博取国君的信任,得到宽待,此外,若贵女的亲族能在朝中说上话,就更好了。   李霄自己就是个“老大难”,且有他这个适龄的金龟婿在,谁愿意把女儿远嫁,冒然指婚说不准是结亲还是结仇。   权衡之后,他允许百官携亲眷参加为两位藩王世子设下的接风宴,间接让他们彼此相看,如有看对眼,那便皆大欢喜。   宴会前夕,常甸带回了一道“皇后娘娘”的口谕:“殿下可以参加接风宴,但不能将眼盲之事泄露给任何人,要借用陆太傅长子遗女的身份。”   叶静枫抿唇。   知语干巴巴安慰:“娘娘此举也是担心殿下拘在宫里烦闷。”   叶静枫心知肚明,这是李霄对她的宽待,不愿将她的存在公之于众,又最大限度地给予她自由,她柔声道:“我明白,帮我准备一下吧。”   双眼复明后,她渴望着能够去外面见识新鲜事物,接触更多的人。   如兰欢快道:“司制房刚刚为殿下送来十套冬衣,殿下选一套吧。”   叶静枫过去的旧衣全部弃置,司制房要确保叶静枫有的穿,有的换,新季的料子一到便做成新衣,成批地往晴澜宫里送。   “嗯。”叶静枫点头,露出笑容。   *   百官携亲眷陆续抵达皇宫,天色尚早,被允许在指定的范围内走动。   梅园中,吏部尚书之女上官雅萍凝望着枝头含苞待放的浅粉色梅花,眼底浮出一抹忧色:“姻缘牌被毁,月老公该不会断了我的姻缘线吧。”   她身侧,平宣侯之女苏洮洮宽慰道:“怎么会,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皇上还未选秀呢。”   没有她,也没有别人。   闻言,上官雅萍心中的郁结散去不少,李霄不肯选秀的原因在世家之中不是秘密,李家这一代只他一个男嗣,他早晚会脱口,只要一直等下去总能等到那一日。   不远处,户部侍郎之女田湘云的声音传来:“皇上很欣赏刘小姐的舞姿,刘小姐这次可有准备?”   “近来身子有些不适,下次吧。”殿阁学士之女刘元霜应道。   她倒是想跳,可想到此次宴会的主角,立刻打消了念头。   昔日,四藩不和,两位藩王世子此番进京说不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抑或是缓兵之计,若不幸被选中和亲,一旦开战会被拿去祭旗。   若非想要在李霄面前露个脸,她压根都不会来。   叶静婷从旁瞧着,面色阴冷。   早前这些贵女们都扒着她,谣言的事发生后,李霄不肯选秀的原因揭到了明面上,如今都把她当成绊脚石,可气又可恨。   就在这时,两位衣冠楚楚的年轻公子由远至今结伴走来,一个高大英挺,一个清瘦阴柔。   李霄有心成全,吴王世子吴明杰与齐王世子齐璟自是配合,目标明确,身份越高越好。   吴明杰噙着调侃的语气询问引路的宦官:“给本世子与齐世子介绍一下,她们都是哪家的贵女。”   又转而对齐璟道:“齐世子相中哪位可以告诉在下,在下愿成人之美。”   两人的关系并非有多好,可一想到昔日交恶的明王世子李霄一跃成为一国之君便心头发怵,现如今,李霄就是把他们按在地上打死也没人会施以援手,只有两藩联合起来,才能让李霄有所顾忌。   “多谢吴世子。”齐璟从善如流。   宦官听从吩咐一一道来:“那位头戴孔雀头面的是叶氏长公主殿下,那位身着黄衣的是辅国将军之女……”   伴着话音,两人来到众人面前,大大方方地任由人打量。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这两位公子仪表不凡,瞧着有些脸生,不知是哪家的。”   “我好像见过……想起来了,是吴王世子和齐王世子。”   话头到这里,忽地一个急转,   “我突然感觉有些冷,我要回去了。”   “我要去水榭那边瞧瞧,听说湖面已经结冰了,很美。”   “……”   贵女们怕被两人瞧上眼,少爷们唯恐招致李霄的猜忌主动避嫌,在极短的时间内,四散离去。   吴明杰&齐璟:“……”   很显然,不是瞧上哪位,博得哪位的芳心就能把人拐走,打从一开始,他们就被拒之门外,连机会都没有。   李霄这是故意羞辱他们吧!   *   梅林被那两位不受欢迎的宴会主角占了,以叶静婷为首的一众贵女前往附近的沁心湖。   远远看去,湖中水榭有一对主仆,一坐一立,叶静婷目光一凝,对一众贵女道:“你们先去别处走走,我好像看到了熟人,想去叙叙旧。”   待遣走众人,叶静婷沉着脸踏上通往水榭的板桥。   她不认得里面的人,认得那位小姐身上的浣花锦,上面的花纹是她没见过的,由此能够得知,那位小姐便是李霄偷偷摸摸藏在宫里,占了全部新料子的女人。   总算被她抓到了!   沁心湖是叶静枫当年落水的地方,命运的转折点,途经此处,她突然想上来看看,不想,竟遇上自己在这世间仅存的亲人。   知语看到来人心尖一颤,提醒叶静枫:“二殿下过来了。”   “嗯。”叶静枫应下。   知语有意避开长公主的称呼,人走到眼前都没有动作。   叶静婷的侍女厉声斥责:“你们是哪家的人,见到我家殿下居然不见礼!”   知语致歉:“请殿下恕罪,我家小姐是陆太傅的孙女,有眼疾。”   “……”叶静婷惊怔,李霄金屋藏娇藏的竟是一个瞎子。   难怪,难怪瞒得紧,是耻于见人吧!   她冷声对知语道:“你退下,本宫有话想对你家小姐单独说。”   “请殿下恕罪,我家小姐离不得奴婢。”知语哪里敢让这两人独处,万一道破了身份该如何是好。   “大胆,区区一个贱婢居然胆敢忤我家殿下!”叶静婷的侍女边说边上前拉扯知语。   叶静枫也怕叶静婷道破身份不好收场,主动对知语道:“你跟她一起下去吧。”   “这……”主子发话,知语怎好不从,她满心焦虑地与那侍女一并离开水榭,撒腿前去求援。那侍女得叶静婷的暗示,守在通往水榭的入口。   水榭中,叶静婷将叶静枫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面上涌出了嫉恨之色。   恨她占了自己的宫殿,恨她占了自己的布料,恨她勾着李霄挡了自己入宫的路,恨她竟然生了一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容貌。   容貌是叶静婷最为引以为傲之处,她从不怀疑有朝一日,李霄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俯首为臣,在她看来,如今不上不下地拖着,是因为她外公得罪了李霄,并非她本人的缘故。   所谓美人各有千秋,偏生眼前这位与她是同一挂,且不在她之下,有这位女子在前,她又怎能入得了李霄的眼!   “殿下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民女洗耳恭听。”叶静枫嗓音平静。   “在本宫的寝宫里住着满意吗?”叶静婷一张口就噙着火药味,盛气凌人。   叶静枫见怪不怪,气定神闲:“尚可。”   只是尚可?   短短两个字就能看出,眼前的女子并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叶静婷心底的火种瞬间燃爆,在身份不及自己的瞎子面前,她毫无收敛,恼怒道:“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玩物,少在那里得意,像你这种贱人本宫见多了,都不得善终!”   在前朝,后宫的贱人多着呢,最终都被她母后收拾了。   叶静枫冷脸:“殿下这话未免有失身份。”   身为皇家的公主,自小开始学规矩,叶静婷小时候是骄横了些,尚不至于口不择言,不然她母后那关就过不去,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摘!”在叶静婷眼中,叶静枫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过是仗着有李霄当靠山,火气更胜一筹。   叶静枫后退一步请罪:“民女失言了,如果没什么事,民女就退下了。”   自叶静婷将她推下水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姐妹情分就断了,她无意去教导叶静婷的言行,继续呆下去只会更加不快,不如就此打住。   说着,她抓住护栏摸索着离开水榭。   “站住!本宫让你走了吗!”叶静婷怒喝。   叶静枫没有止步,叶静婷紧跟上去。   错过这个机会不知何时还能抓到她,此处又刚好是个不错的地方。   瞎子失足踩空不是很正常吗,怨不得自己。   行至光秃秃的板桥,当年的落水之地,叶静枫察觉到叶静婷的意图,快速向旁边挪了一步。   叶静婷全然没料到一个瞎子会避开自己,没摸到她的人,来不及收力,冲出板桥踏在湖面上。   初冬,湖面的冰只结了薄薄一层,承受不住她的体重四分五裂,她整个人没入冷冰冰的湖水中。   她会凫水,可没扑腾几下,双腿同时抽筋,直挺挺地下沉。   叶静婷的侍女对叶静婷的谋划一清二楚,背对着水榭为她望风,听到水声,没有第一时间回头。   叶静枫做不到见死不救,沉了一口气,扬声呼喊:“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侍女闻声这才转过身上前救人,然而等她赶到的时候,叶静婷已经失去了踪影。   湖畔,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似一尾强健的鲤鱼,一头扎进水里,迅速游向落水点。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起喝粥、俞笙、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埃10瓶;暮色向暖5瓶;阿市俺嫁1瓶;   ◎最新评论:   【哦豁】   【估计下一章有意思】   【吴王世子:哎呀,看,我捞到媳妇儿了!】   【啊不会救错媳妇了吧】   【可别是男主】   【这俩姐妹…在同一个地方推落水事件两次也是没谁了…不过这次女鹅吃不了亏】   【感觉攒了好久,一看才两章,不够看呀】   【哈哈,招报应了】   【我觉得肯定是两个世子其中一个,□□魁梧不像是形容男主的。】   【哦豁,要去联姻了】   【应该是世子有身材魁梧的描写】   【可别是男主】   【哦豁!!!“长公主”要联姻去了~】   【撒花撒花】   【不会是李霄听到知语求救认为一定是枫儿受欺负赶过去看到有人落水就冲下去了吧qaq好尴尬啊】   -完- 第39章   ◎殿前献舞◎   “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吴明杰和齐璟这对临时的盟友为了掩饰尴尬的场面,在梅林中吹了一盏茶的冷风,随后前往设宴的大殿,路过沁心湖,碰巧听到叶静枫的呼声。   “咳咳咳。”齐璟面朝水榭的方向看了一眼,摸出一条帕子掩唇,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通,对吴明杰道:“吴世子水性好,快去救人吧,若是宫中的侍女全当是做善事,若是哪位官家小姐吴世子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吴明杰面上有踌躇之色,万一是什么歪瓜裂枣成为自己的正妃,哪怕是个摆件也让人心堵。   齐璟继续道:“刚才的情况吴世子也看到了,你我二人一日不成亲便无法离开京城,若吴世子把人救了,结了亲,李霄就是想拦也说不过去。”   这话戳到了吴明杰的痛点,他一刻都不想呆在李霄的眼皮子底下。   思及此,他甩掉长靴,几步助跑后,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头朝下扎进湖里。   吴王封地水脉发达,多半人通水性,吴王世子自是不例外。   他很快找到了发饰脱落,发髻散开,失去意识的叶静婷,手臂揽着她的腰肢,强劲的双腿用力踩水,浮出水面,将其推上板桥,而后自己也爬上桥面,手掌覆在她的胸口做按压。   “呕——”叶静婷吐出一口水,身子动了动,恢复呼吸。   侍女在看到叶静婷消失的一瞬间后,吓得脸色惨白,摊跪在地,此时才有所缓和,扑上去抱住她,惊慌失措地呼唤:“殿下——”   殿下?   吴明杰心里“咯噔”一声,当下,宫里只有一位女殿下,前朝的公主,李霄既定的皇后……   能不能把消息掩下去,当作无事发生!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浑身一僵,就在方才这一会儿的功夫,好多人围过来,李霄居然也在其中。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透出同一个意思:“你完了。”   李霄面容紧绷,眼尾的余光扫过叶静枫的面容,一言不发,径直离去。   与李霄同行而来的葛舟尧吩咐左右:“快送殿下和吴王世子去暖阁换身干净的衣服,请太医看看。”   知语来到叶静枫身侧,握住她的手,心有余悸地问道:“小姐没事吧?”   在折返途中听到叶静枫的呼救声,第一个念头是她落水了,吓个半死,皇上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幸好齐王世子向他见礼,挡了一下,不然的话,他也跟着跳进水里了。   “嗯。”叶静枫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大殿吧。”   “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好像从来没见过。”众人打量着叶静枫主仆,能出入皇宫的就只有那几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郭弘乐注意到叶静枫空洞的眼神,上前询问:“这位小姐可是陆太傅的亲眷?”   叶静枫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郭弘乐眉飞色舞:“在下承安伯世子郭弘乐,见过陆小姐。”   上次媒人过话后就没有下文了,他寻遍整个京城都没能打探到消息,居然在这里被他遇上了。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博取她的芳心,把人娶回去,摆脱锦衣卫的苦差,摆脱那个好男风的新君。   郭弘乐?   三个字勾起了叶静枫的回忆,少时,郭弘乐因经常被人误认成是女娃娃苦恼不已,她用笔在他脸上画了胡子,被忠勇伯世子瞧见了,哈哈大笑:“瞧啊,那个小姑娘以为画了胡子就可以女扮男装,真蠢!”   然后他们三个就打成一团,回去被母后教训。   她偷偷打量他的面容,娇美的脸上忽地展颜一笑,福身:“见过郭世子。”   她的笑容宛若昙花乍现,令人心神荡漾,郭弘乐怔了怔,问道:“陆小姐可是要去大殿,能否允许在下同行?”   “嗯。”叶静枫点头。   临近大殿,郭弘乐顿住:“陆小姐先行一步,在下与几位友人为宴会准备了助兴的节目,晚些时候再入殿。”   不是他献殷勤,新君传口谕,说是对上次的表演很满意,让他们再准备一个。   新君果然看上他们了,他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让新君败兴的表演。   叶静枫微微欠身:“奴家拭目以待。”   *   叶静婷受了寒提前回府,李霄彻底没了顾虑,将叶静婷的座位安置在临近上首。   她目光依次划过众人的面孔,近半数的官员都很熟悉,同辈人中,有些能看出几分儿时的模样,余下的生面孔不知是没见过,还是如她这般变化太大。   冷不丁对上一道冷厉的视线,她似无所觉地转头,暗暗攥紧手中的帕子。   鲁国公,周家谋反一案的主审,周家蒙冤与他脱不开关系。   鲁国公却是盯着她看了许久,他已经从叶静婷的侍女口中获悉了整件事的经过,从而得知叶静枫就是李霄藏在宫里的女人。   可恨!   因为她,他折损了很多探子,因为她,叶静婷才会落水,与吴王世子扯上关系。   时辰一到,李霄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主位,葛舟尧立在一侧,扬声道:“皇上今日喉咙不适,由杂家代为转达圣谕,开——宴——”   叶静枫牵了牵唇角,不是说不了,是不能说,一开口就在她面前穿帮了。   宫廷乐师敲响编钟,美妙的旋律传遍整个大殿,一众宫廷舞姬来到殿前闻声起舞,姿态优美。   一曲罢,众人的攀谈声传开,   “不愧是官窖的酒,够味儿。”   “不愧是御厨,能把鸡蛋做的这么好吃。”   “这刀工简直绝了,这朵萝卜花看上去像真的一样。”   “……”   宴会嘛,不就是吃好喝好。   无人献艺,舞姬跳完一曲,换身衣裳接着跳。   宴会的主角之一,吴明杰面如死灰,魂游天外。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前朝公主捞起来,李霄会不会怀疑他想要篡位,他还能活着离开京城吗?   齐璟将装着五香茶叶蛋的小碗推到他眼皮子底下:“吴世子尝尝看,味道很特别。”   吴明杰抓起剥了皮的五香茶叶蛋一口咬下半个,又将剩下的一半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夸赞道:“确实不错。”   一颗蛋下肚,他胃口大开,以风卷残云之势扫空碗盘里的膳食,命宫人又备了一份。   这许是他的断头饭,他得吃足了才行。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位宫人来到上首对葛舟尧耳语了几句,他打了一个手势,舞姬们退场,随后八面立式龙鼓和一面巨大的落地鼓被抬到大殿内。   八位面容俊俏的官家子起身走到龙鼓前,拿起鼓槌。   上一次的魔音太出格了,家里人都吓坏了,换成鼓稳妥些,只要按照节奏敲击总不会出错。   吴明杰呐呐道:“这是殿前献艺?都是男子,真新鲜。”   封地上的爷们们都是拼酒,摔跤,骑射,斯文一点的展示墨宝,力求某得一官半职,击鼓算怎么回事,又不是伶人。   “咚哒哒,咚哒哒——”   鼓面敲完换鼓边,   “啪啪啪,啪啪啪——”   鼓边敲完与自己对面的兄弟交换位置,脚步不能乱,姿态要优雅,有幸被李霄瞧上了,文官武将随便挑。   伴随着鼓声,一位戴着面纱,身着修身长裙的女子,手持长剑,足尖轻点,飞跃到巨鼓上方表演了一段剑舞。   吴明杰道:“剑气凌厉,是真功夫。”   “嗯。”齐璟颔首给予肯定。   舞剑的女子退场,击鼓的节奏加快,一位同样戴着面纱,上身裹着抹胸,腰间露着腹肌,下身穿着高叉长裙的女子赤足翻上鼓面,一边跺脚,一边有节奏地扭动腰肢,裙摆上的坠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腰不错。”吴明杰说着抿了一口酒。   说话间,那女子原地转了一圈,舞裙飞扬,露出两条大毛腿。   “咳咳咳……”吴明杰看得一惊,喝进嘴里的酒从鼻孔喷出去。   毛腿女子下场,鼓点继续加快,一位戴着面纱,身穿广袖长衣的女子跳上鼓面。   她好似猴子转世,前手翻,后手翻,侧手翻,转着圈翻,末了,一个空翻落地走人。   排在她后面的女子身上缠着一条手腕粗的花蛇,她纵身落在鼓面上,掐住花蛇的脖子,身前甩,身后甩,横甩,转圈甩,将花蛇当成了鞭子,下场的时候,那条花蛇被拖在地上,与真鞭子没两样,一动不动。   吴明杰吞了吞口水:“这蛇舞真特别……”   “是啊。”齐璟亦是初次见到。   第五位女子跳的是胡旋舞,左转十圈,右转十圈,转转转……究竟转了多少圈没人数得清。   节奏之快,八位鼓手交换鼓面的时候都是用跑的。   第六位女子跳的是长绸舞,她双手拿着两根细长的木棍,木棍上缠绕着两条三尺长绫,狭长的狐狸眼向叶静枫的方向扫了一眼,双臂上下舞动,与此同时双脚旋转,随着她的动作,两条长绫环着她凌空舞动。   叶静枫作为一个“瞎子”,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可那一眼竟是让她破了功,低下头掩去脸上的波澜。   她一直以为这几位姑娘只是身材异常高挑了些,原来他们压根就不是女子,眼前这位是郭弘乐,她好想笑。   李霄喜欢男人,郭弘乐逆着他来,便扮成了女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鼓点的速度提升到极致。   交换鼓面的时候,两位有些脱力的鼓手头碰头,“哎呦”一声各自后仰,鼓槌随之脱手。   一根飞向叶静枫,电光火石之间,李霄出现在她身前挡下。   一个根插在御史大夫的发髻上,一根戳破龙鼓的鼓面,直竖着。   最后一根击中郭弘乐的脑袋,他整个人向一旁歪倒,两根长绫将他困成了粽子,那巨鼓有半人多高,就这样掉下去肯定会摔伤。   赶在他落地前,齐璟冲上去将他打横托起,这才免于血溅当场。   表演成了闹剧,八位鼓手并六位“舞姬”齐齐躬身请罪。   李霄居高临下,冷眼打量着六位“舞姬”的装扮,低声对葛舟尧交代了几句。   葛舟尧道:“皇上说了,这场宴会是为两位世子准备的,你们应该向两位世子请罪。”   闻言,一行人转向吴王世子和齐王世子。   吴明杰率先表态:“这场表演很精彩,令本世子眼界大开,只是小小的意外,不妨事。”   说完,给齐璟使了一个眼色。   “没错。”齐璟附和,转向上首半跪:“臣想请皇上为臣与臣方才救下的那位姑娘赐婚。”   鼓手是官家子,舞姬定然是官家女,人都给他抱了,借此机会当众说出来,无论是李霄还是那位女子的亲族都不好推拒。   全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发霉的玖柒、DLDL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更呀,等待中】   【作者加油?】   【作者加油】   【哈啊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男来了】   【哈哈哈哈】   【撒花撒花】   【那是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郭公子没想到吧,又有男的想娶你】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笑死】   【hhh】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哈哈哈】   -完- 第40章   ◎落荒而逃◎   在这场表演刚刚开始的时候,好些人就看出来了,承安伯府的那个浪荡子又作妖了。   可作又如何,人家有帝王宠,再出格也没关系,没想到齐王世子居然胆敢与皇上抢人。   想笑,都得憋着。   葛舟尧转述李霄的话:“皇上愿意成人之美,(只是)……”   承安伯不等听到后面的话,霍然起身:“不可!”   那是他的宝贝独苗苗,怎能送去给男人和亲!   齐璟不认得小的,认得老的,他转身看去,眼神微冷:“承安伯莫非觉得本世子配不上令爱?”   葛舟尧接着道:“齐王世子误会了,齐王世子乃人中龙凤,能得齐王世子的青眼是姑娘家的福气,只是那并非是个姑娘。”   今日毕竟是为两位藩王世子举行的接风宴,不好当众让齐璟下不来台,他用了委婉的说辞。   齐璟双眼微眯,不是姑娘,那便是已为人妇?   让妇人献艺算怎么回事,莫不是托词?   不行,不能错失这次机会,他看向郭弘乐,毫无诚意地表达歉意:“是本世子唐突了。”   随之目光转向郭弘乐身侧跳胡旋舞的公子,那位公子拼命甩头,他也不行的!   目光继续转,是翻跟头小能手,舞技如何暂且不说,一出场就放大招,也是个本事。   那公子如法炮制,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头上的珠花流苏跟着一起甩。   余下的三人相继后退,包括齐璟压根瞧不上的毛腿女子。   齐璟苍白的面颊隐隐浮出愠怒之色,同为藩王世子的吴明杰看不过眼,出言道:“难不成都不是姑娘?”   郭弘乐几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纯爷们,如假包换。   伴着他们的动作,一条红色的面纱飘然而落。   “……”   齐璟俯身拾起,郭弘乐抬起左臂以袖掩面,用右手去接,齐璟却没有撒手,质问道:“我救下夫人,还当不起夫人一个谢字吗?”   郭弘乐屈膝,掐着嗓子:“多谢齐世子相救。”   齐璟松开面纱,在郭弘乐分神的功夫抓住他的左手腕向上一抬。   他要记住这张面孔,回头去查一下,究竟是骗他还是已为人妇,若是前者,他定要讨个说法,他作为藩国使臣来此,代表着整个藩国的颜面。   入目是两道修长浓黑的眉毛,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挺直秀气的鼻子,殷红的薄唇,肌肤瓷白细腻而有光泽,是个美人。   郭弘乐捕捉到齐璟眼底的惊艳之色,羞愤冲破了理智,狠狠地甩开齐璟,将他甩了个踉跄,挺直腰杆,目光凌厉,粗声粗气道:“齐世子请自重!”   吴明杰&齐璟:“……”   不是姑娘,也不是已婚妇人,是男人。   全场:“……”   他们已经在努力维护藩国的颜面了。   葛舟尧干笑着打圆场:“两位世子远道而来,几位少爷想为宴会助兴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望两位世子谅解。”   能让李霄瞧上眼的人果然不凡,郭弘乐这一出别出心裁,有趣至极,只是没想到两位藩王世子会如此急不可耐,弄巧成拙,好好的表演成了外交事故。   “哈哈哈哈哈……几位有心了。”吴杰明顺坡下驴,僵着脸大笑。   齐璟看着郭弘乐一行人走出大殿,眸色暗沉,许久才收回视线。   *   乌龙事件后,朝臣们相继上前向两位世子敬酒,而后草草收场。   人走差不多了,叶静枫扶着知语的手跨出殿门,苏洮洮走上前:“见过陆小姐,我是平宣侯嫡长女苏洮洮。”   叶静枫屈膝回礼:“苏小姐好。”   苏洮洮微笑道:“陆小姐初到京城,想来对这里不太熟悉,过些日子我府上会举办赏梅宴,若陆小姐愿意赏光,我把我的姐妹们介绍给你认识。”   面对直白的示好,叶静枫的反应有些冷淡:“我近来恐怕不太方便。”   昔日,苏家与周家是世交,两家长辈有意让小辈结亲,苏洮洮自小乖巧讨喜是首选,可卷宗上写得分明,平宣侯也是指认周家意图谋反的官员之一,她不愿与苏家人往来。   “那就等下一次。”苏洮洮道:“不知陆小姐在哪里落脚,我让人把帖子给你送过去。”   叶静枫道:“我暂时借住在一位世伯家中。”   这明显是托词,苏洮洮也不恼,笑盈盈道:“那等陆小姐安置好别忘了给我府上传个信儿。”   “嗯。”叶静枫轻声应下。   辞别苏洮洮,她与知语放缓脚步,待彻底脱离众人的视线后,调转方向前往晴澜宫。   宫门外,郭弘乐扒着宫门对守卫兵道:“别关门,还有人在里面。”   他是第一个出宫的,一直守在这里,想跟着叶静枫认认门,以便上门提亲,可等到宫门都关上了也不见人出来。   守卫冷冰冰应道:“确认过了,没人。”   说完,“嘭”地一声掩上最后一道缝隙。   是看漏了吗,郭弘乐垂头丧气。   *   偌大的皇宫恢复沉寂,李霄换上常服来到晴澜宫。   今日的情形大体在他的意料之中,唯一超出掌控的是一向眼高于顶的叶静婷居然会在众多贵女中注意到叶静枫,并主动找上她。   幸而从叶静枫后续的表现来看,身份并未道破,可落水之事太过蹊跷,得问清楚才行,他把知语叫到外殿问话。   知语道:“奴婢问过了,殿下说长公主质问她为何住在晴澜宫,她遵从皇后娘娘的嘱咐没有道出身份,只说是客居就离开了,随后长公主也离开了水榭,殿下听见她脚步走得急,便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她让路,不知她为何会落水,可能是踩滑了吧。”   叶静枫一早料到宫中会彻查此事,掩去叶静婷的粗鄙之词,掩去她对自己的企图,以瞎子的角度编出了一套说辞。   叶静婷不可能自曝恶行,也就不必担心会被拆穿。   听完知语的话,李霄一脸后怕,他对叶静婷的脾性也算有几分了解,她得知叶静枫就是住在晴澜宫里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依他推测,怕不是踩滑了,而是想对叶静枫做什么,没料到她会突然让开,才会失足掉下去。   他接着问道:“都有何人与她接触过?”   “有两人。”知语道:“一个是承安伯世子郭弘乐,他主动向殿下搭话,与殿下一起从水榭走到大殿。”   提到郭弘乐,李霄就牙根痒痒,他心知肚明郭弘乐今日之举是出于何故。   知语继续道:“一个是平宣侯之女,宴会结束后,她守在大殿外,邀请殿下参加府里举办的赏梅宴,被殿下拒绝了。”   李霄追问:“她有没有不高兴?”   他不确定小瞎子是想去不能去,还是真的不想去,若是前者肯定很难过吧。   听知语说,中秋宴的时候小瞎子对宴会上的表演很感兴趣,他本意是想让她散散心,没想到都是添堵的事。   知语露出笑容:“没有,殿下听闻郭世子等人男扮女装献艺,直呼有趣,说是不虚此行,如果再有这样的宴会,她还想参加。”   李霄眉宇舒展,等他解决朝堂上的麻烦,以后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   来都来了,他想见见她,径直走向内殿。   他腿长走得急,知语想要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寝宫里有沐浴的池子,十分宽敞,叶静枫眼睛看不见,进去之后容易磕着碰着,出来也很麻烦,知语和如兰不好与她共浴,就在内殿里准备了一个浴桶。   这种事不好特意告诉李霄,因而李霄从未想过会撞到如此香艳的画面。   叶静枫披散着一头湿润的乌发,上身裹着一条轻薄的纱衣,由如兰扶着,一条腿在浴桶里,一条腿踩在脚凳上。   裸露的肌肤剔透无暇,细腻如凝脂,窈窕的身姿展露无余。   听到脚步声,叶静枫投去视线:“……”   李霄这厮居然还会偷窥她沐浴,他经常这么做吗!   下一刻,她看到李霄双眼一瞪,捂着喷涌的鼻子落荒而逃。   怒火散去,她好想笑。   *   回到龙临宫,朱正豪已经候在殿内,他看到李霄口鼻覆着染血的帕子吓了一跳,关切道:“皇上这是?”   “天气太燥。”鼻血已经止住了,李霄放下手帕,道:“说吧。”   朱正豪道:“吴王世子和齐王世子已经在客署下榻,鲁国公探望过叶静婷之后,秘密召见了几位朝臣。”   众目睽睽之下,叶静婷与吴王世子有了肌肤之亲,皇后之位是不用想了,鲁国公定会跳脚,此举在意料之中,接下来朝堂上又要掀起风浪。   随后,他说出自己的看法:“若是将那位的存在公之于众,那些人也就消停了。”   有叶静枫这位嫡长公主在宫里,鲁国公就无法继续用叶静婷做文章。   李霄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他从未想过利用叶静枫平息朝堂上之事,朝中的那些老家伙不会因为一句话就相信,势必要与叶静枫见面,他处心积虑隐瞒她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与这天下无关,叶静枫是他一个人的公主。   滴答——   鼻血再次喷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七10瓶;早起喝粥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   【不会有耽美情节的吧。。】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   【大大加油!】   【击掌赞叹,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非地雷不足以炸出吾等倾慕之心。】   【加油!!!!!】   【按爪爪】   【加油加油!】   【棒棒哒】   【哈哈哈哈哈】   【追平了!】   【哈哈哈哈流了两次可还行】   【花花花】   【可怜的儿,鼻血哗哗流】   -完- 第41章   ◎边关捷报◎   翌日,大雪纷扬,李霄顶着黄罗伞走进金霞殿。   辅国将军一脸喜色,抢先送上捷报:“启禀皇上,边关来信,北丹求和。”   “好!”李霄喜上眉梢,大喝一声。   北丹便是毗邻昔日的明王封地,由多个草原部落组成的草原帝国。   李霄登基后,封地归入朝廷,免除岁贡,加派兵力,配以充足的军资,由此,北丹的敌手从一个小小的藩王国一跃成为整个大商,在苦苦挣扎一年之后放弃了。   群臣跪伏:“天佑大商,江山永驻。”   辅国将军继续道:“大雪封路,朝阳长公主和驸马明襄侯会在来年春日班师回朝,届时,北丹使臣会带着议和书同行。”   朝阳长公主是李霄的胞姐,新朝的大长公主,明襄侯是新朝加封的第一位世爵,朝阳长公主下嫁在先,因而并未削去他的军职。   闻言,有人欢喜有人忧,明王封地是李家的根基,北丹议和,李家麾下的干将得以抽身迁到京都占有一席之地,那些对李家皇位抱有别样心思的人都要掂量一下了。   李霄扬声:“传朕的旨意,举国同庆,明年的赋税减三成。”   省去战事所用的军资,减三成赋税对国库的影响不大,百姓们腰包鼓了,自然会感念新朝的好,明面上是庆祝,实则是治国之策。   群臣再道:“皇上仁爱,万民之福。”   揭过此事,户部尚书上前:“臣收到晋州知府上报,晋州多地雪灾,急需赈灾物资。”   李霄目光微沉:“爱卿估算一下需要多少,报上来。”   “臣遵旨。”户部尚书归位。   李霄看向工部尚书:“卓尚书,朕任命令郎为钦差,携赈灾物资前往晋州。”   又转向骠骑将军:“崔将军府上的崔小将军负责护卫。”   这两人都是在中秋宴上露过脸的,李霄决定给他们一次机会。   “臣代犬子领命,定不负皇恩。”工部尚书和骠骑将军齐道,脸上隐隐有喜色。   赈灾是肥差,鲁国公在今日之前就得了讯,欲借此添补私铸币的损失,势在必得,没想到李霄一开口就把话头锁死了。   派去的两人或许经验不足不中用,可后头有一文一武两位重臣作保,不行也行,而两位官员都想为儿子攒功绩,这时候把差事抢过来就是结仇。   气得要死,又无能为力。   政务说完了,李霄看向礼部尚书:“昨日吴王世子救长公主有功,赐宅一座。”   又转向鸿胪寺卿:“两日内,让吴王世子从客署搬到宅邸。”   两位藩王结盟对朝廷不利,婚事一时半刻定不下来,将两人分开能够减少隐患。   “臣领旨。”礼部尚书与鸿胪寺卿领命。   李霄扫了葛舟尧一眼,随之起身,葛舟尧会意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什么,这就完了?   叶静婷与吴王世子有了肌肤之亲,李霄竟然用一个宅子就打发了?   他不想借此将叶静婷远嫁,摆脱前朝的束缚吗?   鲁国公急急开口:“皇上,两位世子的亲事……”   昨夜他与幕僚以及追随他的官员商议过了,魏王能上位,明王能上位,有他相助,吴王如何不能,李霄不识时务,就换个人坐皇位,只要叶静婷嫁给吴王世子便师出有名,可以此游说前朝世家的支持。   李霄顿住脚步:“和亲之事关乎藩国安定,朕在此允诺,愿意和亲的贵女可册封为郡主,其父官升半级。”   此话一出,和亲的对象便是为国奉献,能够摆脱勾结藩王的嫌疑,加之有丰厚的赏赐,好多朝臣开始重新掂量。   有爵位在身的更是积极,献出一个女儿,许是爵位就保住了,李霄总不好剥夺藩王妃亲族的爵位,间接得罪藩王。   鲁国公气了个仰倒,再道:“瑞阳长公主殿下该(如何是好)……”   瑞阳是叶静婷的封号。   李霄打断他的话,一副善解人意的口吻:“劳烦国公爷转告瑞阳长公主,无需将落水之事放在心上,长公主身份尊贵,朕绝不会让她远嫁苦寒之地,在这京城里,无论她属意何人,朕都会成全,朕的后宫也会为她留有一席之地,全凭她的心意。”   李霄又不傻,叶静婷嫁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嫁给藩王世子。   叶静婷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嫁给谁都行,唯独不能成为皇后。   皇后以外都是妾,入了宫也做不了主,即便此时松口,鲁国公也不可能让她入宫成为废子。   但不入宫,只要在京城里,还是在李家的掌控之下,成不了气候。   短短一席话,李霄将自己推到了不败之地。   单从字面上看,李霄已经十分宽待这位亡国公主了,鲁国公一系愣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李霄抬腿走人,葛舟尧颠颠跟在后头,心中暗笑,又是气死鲁国公的一天。   不知从何时起,朝堂上的风向变了,不再是李霄一开口就要吵上一阵子。   鲁国公面容紧绷,原地站了许久,忽地仰面倒下。   “国公爷!”汝阳侯慌忙上前抵住他的身体。   鲁国公缓过神来,摆摆手,咬牙切齿:“无碍,只是染了风寒。”   他不能在李霄面前,在群臣面前失去体面。   两人走出大殿,汝阳侯叹道:“皇上一张口就是三成税,他倒是拢络了民心,我们却是失人又失财。”   国税降了,为了留人,封地也要降,旨意是李霄出的,百姓只会把恩情记在李霄头上。   “咳。”鲁国公咳了一口,摊开帕子,上面有一团殷红。   另一边,李霄前脚到了御书房,承安伯后脚跟了过去,跪地请罪:“犬子等人惹下大祸,难当大任,不堪(为官)……”   郭弘乐几人岂会错过如此辞官的良机。   李霄严辞打断他的话:“他们几人当众让藩国使臣难堪,理应重罚,但念在他们初衷是好意,罚他们将功补过,下次宫宴再准备一个节目。”   承安伯:“……”   目的没达到,还添了一桩新麻烦。   “谢皇上恩典。”承安伯咽下苦水,起身后道:“皇上,犬子对陆太傅的孙女一见倾心,可寻不到她的府邸,皇上能否告知,臣想与她家中长辈商议亲事。”   那位小姐能出现在宫宴上,定是与宫中有往来。   闻言,李霄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眸光一凛,甩袖:“让令郎收心吧。”   胆敢觊觎他的公主,找死!   承安伯身子晃了晃,皇上这是不打算放过他儿子了?!   *   大雪下了两日,两日后,举国张灯结彩庆祝边关大捷。   晴澜宫接到李霄传话,他要出宫与民同庆,带上叶静枫。   夜幕降临,叶静枫来到宫厩看到此前数次微服出宫的车驾——拉菜车。   对比自己那辆拉货车,她觉得李霄对她还是可以的。   行至目的地,李霄道:“朕有要务在身,枫儿先在车上等着,李国师会来接你。”   叶静枫应了一声,待他离开后,偷偷挑起车窗上的帘幔。   叶静枫眼盲看不见,李霄也没走远,下了车,从陈武手里接过一身熏了竹香的袍子换上。   然后解开金冠,散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用一根玉簪固定额前和两鬓的头发,徒添了一股道骨仙风之感。   清了清嗓子,走到马车前:“微臣李亦霄奉命接驾。”   目睹完李霄整个变装的过程,叶静枫撇撇嘴,走出马车,姿态傲然地伸出一只小手。   李霄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扶下马车,从陈武手里接过两张半脸面具。   面具上绘着奇怪的花纹,色彩斑斓,边缘处有羽毛做装饰。   李霄戴上其中一张,将另一张给叶静枫戴上,仍旧是那套说辞:“公主身份尊贵,夜市人多眼杂,不好被人瞧去。”   叶静枫问道:“不怕被二公主认出来吗?”   他们两个可是戴着面具把叶静婷的人打了一顿,以叶静婷的性子,定会纠缠不休。   李霄当然不怕叶静婷,可难得出游,不想败了兴致。   “不会的。”李霄口吻笃定。   两人牵着手走到夜市街口,叶静枫这才知道李霄为何那般肯定。   街口有两个衙役,一人背了一袋子绘着神明的面具,逢人就发,这是官家发的,叶静婷总不好抓人审讯。   有个小姑娘拿到仙童的面具不满意,撅着嘴对那衙役道:“我要谷神娘娘的面具!”   衙役道:“谷神和谷神娘娘的面具已经发出去了。”   叶静枫偷偷看向李霄的面具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戴的是谷神和谷神娘娘的面具。   随之,她想起李霄自导自演骗自己试探他的心意,小脸鼓成了包子。   她委委屈屈道:“李国师还不曾向我求过亲,连信物也是我的。”   还有她这么可怜的姑娘吗!   赋税减了三成,百姓们打从心底里高兴,今日街上额外热闹,很多大商户为了揽生意设了吸引人气的小摊。   李霄看向悬着凌风馆招牌的摊子,信心十足:“那今日臣就给殿下赢一个信物。”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颂10瓶;那个紫色的夏天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承安伯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独苗苗被选进后宫】   【作者更文辛苦了,来一个地雷提提神吧!】   【妙笔生花,给一颗地雷做奖励吧!】   【按爪爪】   【花花花】   【撒花撒花撒花】   【加油】   【我喜欢看川剧,比较中意这种会变脸的男人,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逢人就发】   【埋下一颗地雷,会结出好多好多更新章节咩?】   【长点,支持,花钱】   【男主真好哇】   【加更】   -完- 第42章   ◎定情信物◎   凌风馆的摊位上有一张长案,长案上摆了一个香炉和一个签筒,签筒里插满了细长的竹签。   青衣侍者扬声宣布:“想要参加比试的人拿一根签子,半柱香内准备一个雪塑送到这里,最优秀的可以得到馆主提供的彩头。”   听到比试规则,叶静枫摇了摇李霄的胳膊:“我也要参加。”   她喜欢捏雪塑,还很厉害呢!   “嗯。”李霄微笑着应下,牵着她排队领了两根刻有凌风馆字样的竹签。   凌风馆生意好不差钱,彩头定然不俗,加之门槛低,很多人跃跃欲试,一百根竹签转眼就发完了,各自急匆匆离去,寻找有积雪的地方。   李霄对隐匿在人群中的陈武使了一个眼色,牵着叶静枫的手一步一稳地走进一条巷子里。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四个御前侍卫已经准备好一套桌椅和两筐积雪。   李霄将叶静枫安置在椅子上,引着她的手摸到身旁的竹筐,然后拎着另一筐积雪走到一旁,用一只脚在上面用力踩踏,期间撒了几次水,待将松软的积雪踩实了,拆开竹筐,把雪柸移到桌子上,拿起一把铁尺对雪柸进行雕琢。   明王封地位处北方,冬日偏长,极为寒冷,雪塑是常见的娱乐方式,李霄自是手到擒来。   叶静枫一面用小手团雪,一面偷偷观察李霄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一尊一尺见方的镇宅雪狮出现在桌面上,李霄自信满满,他觉得自己定能夺得头筹,把彩头送给叶静枫当作做定情信物,希望凌风馆的彩头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时间还早,他扭头欣赏叶静枫的“杰作”,随口问道:“是鹅蛋吗?”   闻言,叶静枫腮帮子一鼓:“是兔子!”   李霄唇角抽了抽:“……”   一旁的陈武看着没有耳朵,没有眼睛,没有爪子,没有尾巴的雪兔子,差点破功笑出声,他觉得鹅蛋更贴切。   叶静枫看在眼里更气了,进而道:“这里没有可以装饰的东西。”   她只是做了一个身体而已!   李霄想了想,道:“借公主的发簪一用,等回去之后,臣送给公主一对更漂亮的。”   “嗯。”叶静枫颔首。   得到应允,他从叶静枫头上拔下一对金簪,抠出上面的红宝石装在雪团上充作眼睛,“鹅蛋”立刻有了几分兔子的模样。   随后,他又命陈武就近从凌风馆的院子里摘了两片冬竹的叶子插在雪团上充作耳朵。   这下一眼就能认出是一只兔子了,叶静枫露出笑容。   李霄仔细打量,叶静枫手劲小,现在补爪子会整个崩塌,就假装兔子很肥遮住了吧。   他从竹筐里抓了一把雪,团成一个小球,对着小球呼了一口气,迅速黏在雪兔子的屁屁上,尾巴也有了。   如今再看过去,绿耳朵,红眼睛,胖乎乎一团,尾巴翘着,还挺可爱的。   时间差不多了,李霄牵着叶静枫的手走向摊位,忽地身形一顿,捧起她的双手查看,发现她两只手掌湿乎乎的,都冻红了,当即用自己的手团住她的手为她揉搓取暖。   他血气方刚根本没感觉到冷,叶静枫细皮嫩肉,若是再过一会儿就会冻伤了。   叶静枫双颊发热,手心也跟着热了,羞涩催促:“快过去,要来不及了。”   “好。”李霄凝望着她的娇颜轻声应下,眼底一片柔光。   耽搁这一下,摊位上已经围满了人,拿到竹签的人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的雪塑送到长案上。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跑得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待稳住身形低头看去,手上的雪人只剩下一个身子,脑袋已经滚出去了。   “……”   这是第一个还没开始比较就自我淘汰的。   另有些奇形怪状,类似于两个球合在一起就想碰运气的,在看到其他人的雪塑后,识趣地主动弃权了。   余下的依次摆在桌面上,人偶、白菜、拱桥、如意、螃蟹、月饼、布老虎,毛毛虫、小鸭子……   有的粗糙,有的精细,其中几个难分高下,初步推测会有第二轮,然而当视线滑到末端,一尊足已与石雕媲美的雪狮,众人一致认为没有必要了,再比十次也不会有改变。   青衣侍者端起托盘,转身走进内室,请沈劫过目,口中道:“想不到在京城还能看到这样的雪塑。”   京城里玩乐的方式多,只有小孩子才会玩雪,图个新鲜。   “不错。”沈劫口吻淡然,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转向卧在雪狮身侧,被所有人忽视的一只小雪兔。   照理,就是那两颗上等的红宝石也会夺人眼球,可谁让它摆在雪狮的另一侧,被雪狮的光环挡住了。   他眼底荡开一丝波澜,问道:“这只雪兔是怎么回事,同一个人做的?”   把像兔子的部分拆掉,让他想起某个只会捏雪团,全凭外物弥补,还沾沾自喜的小胖妞。   青衣侍者回道:“雕雪狮的是一位公子,捏雪兔的是一位姑娘,他们是同伴,所以放在一个托盘里送过来。”   沈劫起身走向装彩头的锦盒,打开盒盖,取出一对青玉麒麟镇纸,将一只羊脂玉兔摆件放进去。   青衣侍者惊道:“公子……”   那只羊脂玉兔是沈劫在西罗高价买下的,之后就一直带在身边,西罗长公主几次想讨去,都被他拒绝了,说是要送给叶静枫。   思及此,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逝者已矣,送出去也好,免得睹物思情。   青衣侍者去而复返,一步步来到人前。   李霄弯唇,他马上就能拿到彩头送给小瞎子了,却听对方扬声道:“经馆主评判,魁首是捏这只雪兔的主人。”   李霄:“……”   叶静枫得意地翘起小鼻子。   ——看吧,她的小兔子最棒了。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争论不休,   “明明是那头狮子更好,那只兔子去掉眼睛和耳朵,还不如我的鸭子,这也太不公平了……”   “你的鸭子还用胡萝卜当嘴巴呢,要我说还是兔子好,兔子可爱!”   “狮子好。”   “兔子好。”   “……”   沈劫亲自捧着锦盒来到人前为众人解惑:“狮子的雕工好,兔子胜在有神韵,沈某之所以选兔子的主人为魁首,是觉得这份彩头与她更有缘份。”   说着,他打开锦盒,将羊脂玉兔展示给众人。   “哇,这么大一块羊脂玉,得几千两银子吧。”   “彩头是兔子,那位姑娘捏的是兔子,是该给她。”   “……”   原本对立的两拨人合二为一,全都倾向叶静枫。   李霄:“……”   他接过锦盒取出羊脂玉兔递给叶静枫。   叶静枫团在手里露出甜甜的笑容。   栩栩如生,手感温润,她太喜欢了。   沈劫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这只雪兔卖给在下。”   这个时候叶静枫已经分辨出他的声音了,抬眼打量他的面容,只看到两条修长的眉毛和一双清秀的眼睛,心里的小人登时跳脚。   这就是李霄说的丑陋不堪,有碍观瞻?   人家根本没有露脸好不好!   她微笑着道:“原来是沈公子,你我几次相见也是缘分,这只兔子就送给你好了。”   公主殿下财大气粗,少了两颗红宝石根本不在乎。   “原来是你。”沈劫也听出来了,拱手:“那在下就谢过姑娘了。”   他担心碰坏雪兔,不敢直接用手掌托起,对青衣侍者道:“拿个托盘过来,把雪狮还给这位公子。”   李霄险些冷哼出声:“不必了,雪狮也送你了。”   他错了,他就该离沈劫远一点,遇到他准没好事。   沈劫看着二人的背影,脑海中划过与叶静枫几次见面的情形,直至他们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视线,吩咐青衣侍者:“去查一下这位姑娘。”   有没有可能是她?   不,不可能,在魏王屠戮了叶氏全族后,明王又将魏氏屠尽,叶静枫一个瞎子不可能先后躲过两场劫难。   那就让自己死心也好。   “是。”青衣侍者领命。   *   虽说无论这两人谁赢了比试,彩头都会落到叶静枫手里,但意义却是截然不同。   公主殿下凭本事得了彩头,李*驸马*霄没能送出定情信物。   他将叶静枫安置在卖小食的摊子上,对陈武吩咐了几句,带着一份荷花酥回到摊子上落座。   提前用刀子将粉色的油皮划开,放进油锅里炸,出锅后,油皮层层绽开,像极了盛开的荷花,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吃进嘴里酥脆可口。   叶静枫吃了两个,李霄吃了四个。   陈武悄无声息地来到李霄身边,递给他一张纸。   叶静枫悄悄咪咪靠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家住暗角落,身穿酱色袍,头戴黑铁帽,打仗逞英豪,谜底是蟋蟀。   身穿黄色羽毛衫,绿树丛中常栖身,只因歌儿唱得好,博得许多赞扬声,谜底是黄莺。   ……   两只翅膀难飞翔,既作衣裳又作房,宁让大水掀下海,不叫太阳晒干房,谜底是蚌。”   哦,是猜谜,前面的都很粗浅,最后一个对于生活在内陆的京城人来说有些难度。   李霄周身萎靡的气息顿消,拉起叶静枫的手道:“前面有一间首饰铺举办猜谜活动,彩头是镇店之宝,一对珊瑚红豆金步摇,臣这就去赢来送给殿下。”   红豆寄相思,正适合用来做定情信物。   首饰铺当然不会把镇店之宝白送,那是陈武掏钱买下的。   叶静枫斜眼瞧他,呵,这就是自己才貌双全的驸马?   她手掌隔着衣服覆上贴身佩戴的鱼形玉坠,突然有了一种猜测。   作者有话说:   设定不会变,但我答应小可爱要甜啦,大家不要为没发生的情节纠结,今日求个评,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金苹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天花花幼稚园2个;一方、金苹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rklia 70瓶;56211556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注:灯谜源自百度。   ◎最新评论:   【新年快乐!】   【大大新年快乐】   【大大新年快乐】   【啾~~~~~bang!一枚地雷砸向了作者的后台!   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天天开心!】   【新年快乐】   【   【大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元旦快乐】   【你写,或者还在写,地雷就在那里,只增不减。】   【元旦快乐】   【说话算话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牛啊大大元旦快乐】   【按爪】   -完- 第43章   ◎嫁给我吧◎   李霄牵着叶静枫的手来到首饰铺门口,猜谜活动“凑巧”刚刚开始。   掌柜手里托着一个锦盒,锦盒敞开着,里面是一对珊瑚红豆金步摇,珊瑚珠打磨精细殷红如血,金色的流苏闪闪发光。   伙计吆喝了几声,立刻吸引了大批的百姓,其中还有很多世家小姐。   不是她们贪图便宜,早前她们就相中了,奈何掌柜不肯卖,只能抓住这次机会。   掌柜扬声宣布:“我这里有二十道谜题,第一个全部猜中的人可以得到小店的镇店之宝,一对珊瑚红豆金步摇,这对步摇是在月老庙加持过的,戴上它能够觅得良缘,姻缘美满。”   说完,他暗自松了口气,不是他不想卖,是想买的人太多,哪个都不敢得罪,借此机会拿出来,钱赚了,又能解决一桩麻烦,一举两得。   掌柜示意众人看向一张放置文房四宝的长案:“等我说完第一道,猜出来的人把谜底写在纸上,排在前三十才可以继续答第二道。”   接着,他说出第一个题目:“高高个儿一身青,金黄圆脸喜盈盈,天天对着太阳笑,结的果实数不清。”   李霄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写出谜底,丈菊。   伙计扬声:“这位公子答对了!”   待三十组人凑齐了,继续猜下一道,不出意外,李霄又是第一个。   伙计再道:“这位公子才思敏捷,又是第一个!”   三十组人中,只有二十五组给出答案,如此,猜到最后一道只剩下三组。   第一组是李霄和叶静婷,第二组是吴明杰和齐璟,第三组是上官雅萍和苏洮洮。   两位藩王世子倒不是稀罕女人的首饰,想借此机会露个脸,赚个好名声。   好些围观的姑娘挥着香帕为他们二人助威,   “吴世子加油啊!”   “齐世子加油啊!”   “……”   短短三日,风向变了,被百官及其亲眷避之不及的两位藩王世子如今成了官场首选金龟婿,放眼望去,几十位姑娘都是为他们二人而来。   掌柜说出最后一道题目:“两只翅膀难飞翔,既作衣裳又作房,宁让大水掀下海,不叫太阳晒干房。”   吴明杰喜上眉梢,此前他要么猜不出,要么比齐璟慢一步,风头都被齐璟抢去了,这道题目他知道。   到了这一步无需再动笔墨,他脱口而出:“蚌。”   与此同时,李霄也说出了谜底。   李霄是金主,掌柜自然偏向他,对众人道:“这位公子此前都是第一个猜出来的,应该给他。”   话音落下,有意成为吴王世子妃的姑娘们都不干了:“凭什么,事前可没说有这样的规矩!”   “就是就是,按照惯例,应该加题!”   “……”   如果那对步摇被两位世子得去,指不定将来就是自己的。   掌柜为难地看向李霄,李霄阴晦地点头,他总不能让定情信物留下瑕疵,再者,看这群姑娘的架势,倘若叶静枫戴出门还不得被追着骂。   上官雅萍噙着满脸失望之色与苏洮洮离场,老天还真是不肯成全她呢。   掌柜很快命人准备了加试题:“千里挑一,百里挑一,猜一字。”   李霄:“……”   他猜不出来。   吴明杰亦是如此。   齐璟琢磨了片刻,眼前一亮,正欲开口,叶静枫抢先道:“伯。”   不是她想拆台,再不说,那对步摇就被别人拿走了。   “恭喜这位姑娘。”步摇落到金主这一组,掌柜眉开眼笑亲自奉上,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贺词:“两位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定会和睦美满,子孙满堂。”   李霄拿起步摇为叶静枫簪在发间,众人齐齐鼓掌道贺。   离开人群,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接连三次的彩头都是叶静枫自己赢去的,李霄没有用武之地。   “咚咚咚——”有人敲铜锣,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那人道:“我家主子最欣赏武艺高强之人,在前头设了擂台,夺得魁首之人能够得到一把璎珞金项圈同心锁。”   “我们去看看。”李霄精神振奋,论武艺,他有自信不输给旁人。   擂台很宽敞,正中央有一个五丈高的竹台,四面都能攀爬,竹台顶端系了一颗绣球,在不使用武器,不借助其他外力,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拿到绣球就能得到彩头。   算上李霄总共有六十多人报名参加,众人登上擂台后先进行了混战。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擂台上只剩下李霄,吴明杰,郭弘乐,以及另外二十个年轻男子。   前日大闹宫宴后,李霄依然轻拿轻放,坊间暗传郭弘乐已经爬了李霄的床,今日,郭弘乐把勾栏院头牌带出来,想要当众赢得彩头送她,破除谣言。   他主动靠近李霄,低声道:“兄弟,我们恐怕误入了什么人的局,我最讨厌这种把别人当成傻子的人,我们配合一下如何?”   比试一开始,那二十个身手矫健的男子就在抱团清人,独独没有对吴明杰下重手,很明显,这局是给吴明杰设的。   大家都在高高兴兴为边关停战庆祝,为减税庆祝,一个藩王世子赶在这种时候作妖,指不定有什么阴谋。   仅凭他自己无法破局,便想拉上李霄一起。   李霄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对郭弘乐没什么好脸色,口吻冷淡:“彩头是我的。”   管他背后是什么局,他都不能在叶静枫面前落威,一定要拿到彩头!   说完,他飞身而起将其中一名男子踹出擂台。   “成交!”郭弘乐跟上去,他堂堂伯府世子不缺那么个彩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连五名男子被清出场外。   郭弘乐看到了希望,他的临时搭档比他想象中更厉害,他勾了勾唇,一拳挥向其中一人,对方直直受下这一拳,反手对他撒了一把白色粉末,迷了他的眼,趁着这个间隙,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郭弘乐仰面倒地,捂着肚子直哼哼。   “他作弊!”台下的看客纷纷为郭弘乐抱打不平,以这种手段伤人太卑鄙了。   台上其他人停下动作,撒粉末的男子挠挠头:“对不住,你出手太狠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与郭弘乐同行的勾栏院头牌一手叉着小蛮腰,一手翘着兰花指,指着他的鼻尖怒骂:“你还站着,我的心肝都躺下了,到底是谁狠!”   “借助外力,取消比试资格。”设擂方派出的管事宣布道,随之询问郭弘乐:“这位公子还能继续参加比试吗?”   “我的命都要没了,还比什么比!”郭弘乐躺在地上打滚,伺机给李霄使了一个眼色。   硬碰硬还有胜算,倘若对方继续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防不胜防,说不定会把命都搭进去,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传个消息给朱正豪,让他来解决此事吧。   “哎呦,我的心肝。”勾栏院头牌登台搀扶郭弘乐。   郭弘乐枕着她的肩头:“宝贝,我可能要死了。”   “心肝,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宝贝,为了你,我舍不得去死。”   “……”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郭弘乐一开始便没想过一定会赢,这一幕也是事前安排好的,两人你浓我浓地走下擂台。   李霄收到他的暗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既然知道对方下黑手,小心些便是,再凶险的状况他都遇到过,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对方手段有限。   群攻,吹迷烟,撒粉末,放暗器,捅刀子……接连数人被罚下场后,擂台上还剩下李霄,吴明杰,以及为吴明杰助力的五名男子。   大家来逛夜市都想有个好心情,目睹这么多龌龊之举都沉下脸。   叶静枫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对陈武道:“让李国师下来吧,仔细伤着。”   李霄不在,以防万一,陈武贴身守着她。   陈武已经看出了门道,他面色凝重,但口吻轻快:“国师大人武艺高强,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定会毫发无损地赢得比试,殿下只需安心等着拿彩头便是。”   他一直跟着两人,岂会不知李霄的心思。   擂台上,吴明杰等人已经放弃直接把李霄赶下去的念头,开始攀竹台,期间依然争斗不断。   “唔——”一枚细小的银针命中李霄,他闷哼一声拔出银针,将五个年轻男子陆续踹下竹台,与吴明杰相对而立,攀爬的同时,相互踢踹。   竹台猛地一晃,他低头看去,那五人居然将竹台抬起,向吴明杰的方向倾斜。   系在竹台顶端的绣球随之倾斜,吴明杰伸手去抓,李霄一跃而起扑向他所在的一侧,重量失衡,竹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歪倒,崩裂。   一声巨响过后,众人上前查看,只见李霄抱着绣球压在吴明杰身上,将他当成了肉垫。   鼻青脸肿的吴明杰被抬下场,李霄拿着绣球兑换彩头。   擂台后的竹楼上,侍女询问叶静婷:“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这次的计划是先放出风声设擂的金主喜欢武艺高强之人,然后让吴王世子赢得比试拿到绣球,接下来叶静婷当众现身,拿回绣球的同时把彩头交给吴王世子。   男未婚女未嫁,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是“机缘巧合”,并非别有居心,待传到朝堂上,鲁国公运作一下让李霄赐婚,届时,二人便可顺理成章地离开京城前往封地。   可如今,绣球被外人得去了,让人始料未及。   “我能怎么办,把彩头给那人,让他滚!让吴王世子一起滚!”叶静婷将手边的茶碗扫落在地,气急败坏地咒骂:“废物,都是废物!”   她钟情的是魏王世子,魏王世子面如冠玉,幽默风趣,可惜魏王世子死在李霄刀下,李霄英俊潇洒,武艺高强,嫁给他也凑合,她是半点都看不上吴王世子,可事已至此,相比男人,她更喜欢权势,只要能当皇后,皇帝是谁并不重要,令她没想到的是,看上去四肢发达的吴王世子会差到这个份上,给他安排了二十个高手助阵还不及对方一人。   “是。”侍女退下,心道,这里是不是风水不好,次次出师不利。   那璎珞金项圈同心锁本是叶静婷给自己准备的定情信物,下了大手笔,围观众人瞧着都忍不住惊叹,真是太美了。   李霄拿着它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叶静枫面前,将金项圈戴在她的脖子上,托起她的一只手,洪亮不失温柔地道:“枫儿嫁给我吧。”   百姓们跟着起哄,   “嫁给他!”   “嫁给他!”   “……”   叶静枫原本只是气他戏弄自己,故意那么一说,没想到他不仅做到了,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嫁给这个大骗子吗,她还没想好呢。   不等听到回答,李霄身子晃了晃,倒在她身上。   那枚银针上有迷药,李霄身体底子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起喝粥、一方、呱呱呱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我还以为有毒呢哈哈哈哈看来是想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快答应他】   【快嫁给他嫁给他】   【加油】   【撒花撒花】   【按爪】   【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这皇帝好闲啊,三天两头出宫约会。】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好看】   【哇哇好浪漫】   【撒花撒花撒花】   【这么危险又浪漫?】   【按爪爪】   【嫁给他呜呜呜呜呜呜】   【撒花花】   -完- 第44章   ◎公主备嫁◎   李霄人昏迷着,不能换装,陈武与其他三位御前侍卫将叶静枫送上马车后道:“皇上还有要事,命臣等先护送公主殿下回宫。”   叶静枫自然不会再听信这种鬼话,道:“李国师独居京中,身边没有亲人看顾,把他一起带回去让太医瞧瞧吧。”   “是。”闻言,陈武这才将李霄抬上马车。   行至中途,马车突然提速,整个车身颠簸得厉害,李霄的头跟着左右晃悠,叶静枫扬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有宵小尾随,请殿下忍耐一下。”车夫边说边甩缰绳。   叶静枫沉默了片刻,把李霄的上半身揽进怀里用手臂护着。   马车走走停停,比平日多花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宫里。   陈武命人用软矫把叶静枫送回寝宫,待矫子走远了才传御辇抬李霄,葛舟尧看着李霄狼狈的模样大惊失色:“皇上这是怎么了!”   在这紧要关头李霄不能有事,宫里连个主事的都没有,他若有个好歹,整个朝堂乃至整个大商都会跟着乱。   李霄忽地睁开眼,眼神清明:“只是一点蒙汗药而已,无碍。”   布局的人不敢做得太过,惹人生疑,使出的手段都是小打小闹。   他中途就醒了,一睁眼在叶静枫的怀里,鼻尖缭绕着她的气息,他便又把眼睛闭上了。   葛舟尧长舒一口气:“皇上您是万金之躯,今后可要仔细着。”   遥想前朝,明嘉帝日日流连后宫,年纪不大,身体越来越虚,太医院想方设法地给他滋补,李霄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可隔三差五地往外跑更让人提心吊胆。   如今这天下看似安定,实则有很多人对李家的皇座虎视眈眈。   难得他们这群前朝老人还没能被重用,叶静枫也好好地养着,换成任何人都不会如此,他是打从心底里盼着李霄能稳坐江山,长命百岁,子孙绵延。   人心都是偏的,若非李霄要迎娶叶静枫,他也会开口劝说李霄纳妃。   张崇收到消息连夜赶到龙临宫,经诊断,李霄的确没有大碍,就是淤伤比较多,手臂,肩膀,脊背,双腿都有。   这是张崇的强项,他拿出自酿的跌打损伤酒帮李霄擦拭患处散瘀。   朱正豪得到应允进入寝殿禀报:“设擂的是叶静婷。”   李霄嗓音微沉:“盯着鲁国公府,长公主府,吴王世子府,万万不能让他们离京。”   李家军春日进京,那些牛鬼蛇神定会赶在冬日作乱。   “是。”朱正豪躬身。   葛舟尧入殿:“皇上,陈侍卫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李霄道。   昔日,陈武,张崇,朱正豪都是李霄的近身班底,陈武进门后,直言道:“尾随马车的人发现我们的人之后就离开了,属下推测许是宵小之辈。”   李霄和叶静枫在众目睽睽之下得了三件值钱的彩头,两人的马车看上去又不起眼,难免被贼人惦记。   李霄郑重嘱咐:“近日一定要谨慎小心,严加防范。”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揭到明面上也无妨,可他马上要与叶静枫成亲,不想在此时横生枝节。   ……   晴澜宫,知语从叶静枫手里接过羊脂玉兔放到妆台上,帮她拆下头上的珊瑚红豆金步摇,取下脖子上的璎珞金项圈同心锁,清脆道:“这些都是皇上给殿下添置的吗,皇上对殿下可真好。”   “是李国师。”叶静枫眼底水波荡漾。   雪兔是李霄帮忙装饰的,步摇是李霄掏腰包买的,同心锁是李霄打架赢来的。   “原来是国师大人啊。”知语口吻揶揄:“那就是定情信物了。”   听到这四个字,叶静枫忆及一整晚的经历,眉眼间多了一抹暖意,唇角上扬。   李霄处处搞小动作,口中没几句真话,可平心而论,对她还是挺好的。   如兰趁势接话:“国师大人的眼光真不错,这两件首饰的做工比起司珍房也不差,这只玉兔用了好大一块玉料,就是宫里头也难得一见。”   “不仅仅是眼光好,也是对我们家殿下上心,换做旁人哪里舍得这么大的手笔。”   “是啊是啊,殿下有这样一位驸马今后可要享福了。”   “……”   叶静枫透过妆台上的铜镜看向两个滔滔不绝的侍女,微微眯起眼。   她才说了四个字,这两个人就自顾自说了这么多。   李霄为了骗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沐浴后,叶静枫坐到床上,待知语放下半透的床幔,她想了想,探出一只手,吩咐道:“把那只玉兔拿过来。”   抓到玉兔,她缩回手,拢紧床幔,双手捧着玉兔,借着微弱的光线将它仔细打量一番,娇美的小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然后把它放到枕畔,侧身躺下,一只手覆在上面,不多时进入梦乡。   同一时间,凌风馆后院,寒风瑟瑟,沈劫披着一件银灰色的大氅坐在庭院中的凉亭里,凝眸望着托盘里的雪兔。   青衣侍者上前禀报:“公子,人跟丢了。”   沈劫诧异地投去视线,太傅的孙女又不是见不得人,何需遮遮掩掩?   青衣侍者继续道:“对方发现我们的人后,安排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头走,三辆马车后面都有人护着,我们的人没能靠前。”   沈劫心头一悸:“继续查,我要知道她的全部。”   如此谨慎代表背后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个盲女会有什么秘密,若是叶静枫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   如今这朝堂上有人顾念昔日的君臣之情护着叶静婷,更多的是想借由她逼迫李霄接盘,延续前朝留下的一切。   若再多一个拥有前朝罪臣血脉的皇女,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万一是真的呢。   青衣侍者接着道:“从结果来看,叶静婷今日设擂的目的是吴王世子。”   沈劫目光渐冷:“鲁国公没能啃动硬骨头,想寻新靠山了。”   明嘉帝不信任周国公,对自己扶植起来的鲁国公也留了一手,在朝堂上赋予他话语权,却没有给他兵权,他蹦跶再欢,始终少了一份底气。   顿了顿,他道:“如果他想离京帮他一把。”   让天下人看看他的真面孔。   *   接下来的日子,待嫁新娘和待娶新郎双双拘在宫里。   礼部有李霄的心腹,往晴澜宫跑了几趟,像模像样地走流程,皆是按照嫡公主最高规制。   司珍、司制、司设跑得就更勤了,陪嫁的首饰,衣服,家具摆设,事无巨细地询问叶静枫的想法。   若非她已经知晓了一切,绝不会怀疑真伪,只当自己还是一位受宠的嫡公主。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年二十七,知语和如兰亲手剪了许多窗花,叶静枫坐在一边看着,心里痒痒,从前可没有这一出,是李霄嫌弃宫里太冷清有意安排的。   年二十八,寝宫里的窗户都贴上了红艳艳的窗花,知语握着叶静枫的手指,引着她描绘窗花的轮廓。   年二十九,叶静枫去见了许嬷嬷。   许嬷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穿戴精致,面色红润,身子也有肉了,脸上满是欣慰之色:“殿下更漂亮了。”   待屏退左右,她说起了私话:“如果殿下想走,明日是最后一次机会。”   确切地说,是婚前最后一次机会。   李霄取消了年三十的宫宴,往大臣府上赐御膳,届时,宫门大开,宫人来来往往奔向城中各地,借由宫中老人助力,能把叶静枫送出去。   叶静枫问道:“嬷嬷会跟我一起走吗?”   许嬷嬷摇摇头:“奴婢这腿脚还没好利索,跟着殿下只会是殿下的累赘,娘娘留下的那些人中有几位已经出宫了,殿下去寻他们,他们会保护殿下,照顾殿下。”   叶静枫混在人堆里就能瞒天过海,她这腿脚还要坐轮椅,李霄一查一个准。   “不行,那我就不走了。”单凭这一点,叶静枫就不打算离开。   许嬷嬷道:“那殿下下定决心嫁给皇上了吗?”   叶静枫垂眸,抿唇不语。   她不知道。   李霄把她藏在宫里,费尽心思用谎言给她编织了一个前朝未亡的假象,而她明明已经复明,得知一切真相,却还在装瞎。   这样的日子要怎样持续下去,难道要相互作戏一辈子?   许嬷嬷近来都在为叶静枫的将来谋划,当下又出了一个主意:“眼睛之事是殿下的底牌,不能轻易暴露,奴婢去告诉皇上,就说奴婢已经把真相告诉殿下,若殿下不想嫁给他就顺势推了亲事,奴婢瞧着皇上对殿下是真好,应该不会伤及殿下的性命,倘若皇上今后对殿下不好,殿下再走也不迟。”   这个主意有风险,万一李霄认为叶静枫对皇权构成威胁,她就危险了。   可叶静枫是金枝玉叶,偷偷离开意味着她要除去皇族的身份,无法享受皇族应有的待遇,她没有亲族庇护,只有一群下人在身边,是福是祸不得而知。   为此,她愿赔上自己的性命去试探,给叶静枫换取一个可能性。   若叶静枫可以如叶静婷那般出宫开府,她就算死也会笑着的。   “不行,这么做他肯定会怪罪嬷嬷。”叶静枫道:“要说也是我来说,我可以找出破绽揭穿此事。”   她嗓音弱了几分,唇角抿出弧度:“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我和嬷嬷都能过得很好。”   闭上眼,当一个真正的瞎子,不去想周遭的假象,不去揣测满嘴谎言的李霄究竟有几分真心,照单全收。   许嬷嬷握住她的手叹息了一声:“殿下不要勉强自己,无论殿下作出怎样的选择,奴婢都会支持殿下。”   当下还有一整日考虑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浅3瓶;岸上一条鱼1瓶;   另外感谢一号专栏投雷的Desperate。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花花花】   【其实现在可以告诉皇帝了,眼睛已经能看清的事。如果彼此心悦,愿意的话就算换个身份,至少堂堂正正嫁给他(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位,至少有位份),而不是见不得人的外室。】   【大大辛苦了,元旦还在更新Q_Q】   【小手一挥,手榴弹一堆。】   【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说开了后面就是甜甜了】   【之前那个阎王爷该不会是伏笔吧】   【李嬷嬷不会公主结婚酒死掉吧……不要啊】   【撒花花】   【撒花撒花】   【来了来了来了】   【啊啊啊啊】   【呜呜呜,不能在一起嘛,直球男友不好吗】   【不够看!】   【加油】   -完- 第45章   ◎冰上蹴鞠◎   叶静枫第一个除去逃离皇宫的选择。   她一个瞎子如何能逃离皇宫,一旦追究起来,参与此事的宫人全部都会遭殃,许嬷嬷和葛舟尧首当其冲。   他们已经在暗中守护了她八年,不能再让他们把命都搭上。   倘若留下来,面临的第一个抉择是要不要说出她已经得知前朝之事。   她不确定李霄把她藏在宫里是因为忌讳她的身份,还是如他自己对许嬷嬷所说的那般,单纯地不想她难过。   说出来,李霄可能会囚禁她,抑或是除去她,以防泄漏出去威胁李家的皇权。   不说,她可以继续锦衣玉食地在宫里住着,顶着别人的身份隔三差五在外面露个脸。   可不说,意味着她要不明不白地嫁给李霄,演一辈子戏,乃至装一辈子瞎。   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时间一晃到了年三十的下晌,知语上前道:“殿下,皇上将朝中年轻的官员召到宫中举办蹴鞠比赛,国师大人也有参加,殿下可要过去与国师大人见上一面?”   “嗯。”叶静枫知道,这是李霄又给她安排了一出戏。   年底有七个休沐日,宫里就只有李霄这个孤家寡人,连走动的亲戚都没有,闲得很。   令叶静枫感到新奇的是,蹴鞠比赛居然在沁心湖上面举行的。   李霄和一众从封地带过来的年轻兵将在鞋底绑了一个类似小船一般奇怪的东西,贴在冰面上一步能滑出很远。   她隐晦地问知语:“在冰面上举办蹴鞠比赛很容易摔伤吧?”   知语微笑着解释:“他们穿了跑冰鞋。”   “何为跑冰鞋?”叶静枫追问。   “将木头做成鞋底的形状,在底端正中央嵌入一个铁刃,用皮绳绑在鞋底就能滑着走,听说是从北边传过来的。”知语道。   叶静枫了然,这是北边封地那边玩乐的方式。   “国师大人踢进了!”   “国师大人又踢进一个!”   “国师大人太厉害了!”   “……”   知语和如兰不留余力地在一旁吹捧。   不过这一次不是胡编乱造,穿着跑冰鞋并不意味着不会摔跤,好些人在争抢蹴鞠的时候会滑倒,抑或是碰撞到其他人,一倒一大片,在冰面上滑行很远。   李霄头上系着一条抹额,脸上噙着明媚的笑容,穿着跑冰鞋健步如飞,在冰面上灵活地穿梭,不曾摔过一次。   抛开他的身份,他依然是最优秀的一个。   “咚——”小半个时辰后,铜锣响起,比赛结束。   兵将退下,李霄来到叶静枫面前躬身:“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随着他的动作,在场所有宫人和侍卫皆垂头,或是屈膝,或是躬身。   叶静枫见怪不怪:“免礼。”   李霄直起身问道:“殿下可想穿跑冰鞋?”   叶静枫眼神亮了亮,她本以为这一行的目的是为了见证“国师大人”有多么厉害,没想到还能亲身体验!   她颔首应下。   穿上跑冰鞋,叶静枫发现,这跑冰鞋并非穿上就能跑,支撑点从整个鞋底变成一条细细的铁刃,走起路来都有些费劲。   她心想,也许到了冰面上就能跑了吧。   待知语和如兰扶着她走到冰面上,松开她的手,她颤颤巍巍迈开一步,岂料,右脚刚刚离地,左脚脚底一滑,她整个人失控地向后仰倒。   李霄似早有所料,一脸幸灾乐祸地接住她,口中关切道:“殿下小心。”   好气,得忍着!   有了一次教训,叶静枫身体微微前倾,再次迈了一步,这一次,她没有后仰,而是前扑,扑进一早张开手臂等着她的李霄怀里。   “……”   可恶,她没有跑,也没有被撞,怎么就摔了,李霄莫不是故意耍她吧!   叶静枫差点没绷住,破了功。   李霄善解人意道:“殿下不必心急,很多人第一次穿跑冰鞋都会这样,让臣扶着殿下适应一下吧。”   叶静枫憋着小嘴“嗯”了一声。   两人相对而立,两只手臂交握,李霄一边后退一边指点她:“鞋底先不要离地,贴着冰面往前滑动,试着掌握平衡。”   李霄力气大,腿脚稳健,叶静枫左摇右晃都被他撑住了,待滑行一段距离,她渐渐掌握了平衡感。   这下可以了吧。   叶静枫松开李霄的手:“让我自己试试。”   李霄退后,环抱双臂,悠哉悠哉地看着她。   瞎子不好让人做示范,叶静枫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比赛时李霄的动作,身体重心下沉,微微屈膝,右脚用力一蹬,滑出一段距离。   成功了!   叶静枫左脚再一蹬,再次滑出一段距离。   左,右,左,右……她试着加快频率。   李霄挑眉。   出乎他的意料,小瞎子居然学这么快!   以防万一,他不远不近地跟着。   眼看到了湖对岸,叶静枫这才想起,她还没学会转弯。   那就停下吧。   可停下也不会啊,她试着用力向下踩,没有丝毫作用。   她想了想,将脚尖的方向偏了一点,试图转向,岂料脚下突然拌住,她顺着惯性一头扎进一个高耸雪堆里。   “……”   李霄原本已经赶到了,正打算抓住她的胳膊,没想到她会突然飞扑出去,抓了个空,急忙上前将她扶起。   雪堆是蹴鞠比赛前从冰面上扫过去的,蓬松柔软,叶静枫并未摔伤,可头上、脸上、身上满是雪碎,整个人看上去又狼狈又可爱。   李霄不厚道地笑了。   还笑!   叶静枫用帕子抹了一把脸,气呼呼道:“我不学了,我要回去!”   一抬脚又滑了,跌在李霄身上,差点气出眼泪。   李霄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知道她是恼了,轻哄道:“不学就不学,我们换个玩法好不好?”   叶静枫默了默,点点头。   很快,两个宫人用绳子拉着一个面上似木塌,底端似摇椅,但只有两头翘的奇怪物件。   李霄引着她坐上去,自己在后面推,命两个宫人在前面拉。   叶静枫发丝飞舞,回头问道:“这是什么?”   跑起来的感觉与跑冰鞋很相似。   “这叫冰床。”李霄应道。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叶静枫能学会穿跑冰鞋,提前让人备了冰床。   “真好玩!”叶静枫眉眼舒展,迎着风绽开笑容。   夕阳西下,天气转凉,两人脱下跑冰鞋离开沁心湖。   李霄问道:“殿下想不想尝尝臣的家乡菜?”   叶静枫反问:“国师大人会厨艺?”   “无需太多工序,只是吃法有些特别,交代厨子一声就能备好。”李霄解释道。   前朝,明嘉帝每年这个时候忙得不可开交,后宫的宴席一个接着一个,如今,偌大的皇宫里就只有李霄和叶静枫两个主子,区别在于一起吃还是分开吃。   叶静枫顺水推舟:“那国师大人就留下一起用晚膳可好?”   在朝堂上,李霄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叶静枫时毫无顾忌,他露出一口皓齿:“谢殿下。”   回到晴澜宫,叶静枫换了一身衣服,与李霄喝了一盏茶,然后移步到膳桌上。   只见桌板正中央放置了一个奇怪的鼎,内里分五个格子,格子里翻着水花,底端有炭火燃烧着,周围摆着切成薄片的生肉,切成小块的果蔬。   叶静枫心中困惑,怎么还没下锅就端上桌了,难道要在桌子上现做?那岂不是一时半刻吃不上了?   李霄介绍道:“这桌上有个器物叫五熟釜,釜内分了五个格子,盛着不同口味的汤汁,底下有炭火一直烧着,把肉和菜放进汤汁里,煮熟之后沾着酱料吃。”   说着,他用一双额外长的筷子夹着一片羊肉放进汤汁里,停顿了三息,夹着那片羊肉沾了些许酱料放进叶静枫手中的勺子里,提醒道:“殿下小心烫,要吹一吹才能吃。”   好快!   叶静枫鼓起腮帮子吹了几下,放进嘴里,眼前一亮:“很特别,很好吃。”   他对她可真好,知道真相以后也会吗?   “殿下喜欢就好。”李霄眼底一片柔光,他的未婚妻又乖巧又好哄。   接下来就无需李霄忙活了,两人都有人伺候,热火朝天地吃了很多。   膳罢,李霄起身告辞。   叶静枫鼓足勇气道:“国师大人请留步。”   她决定为自己的后半生争取一下,哪怕没有以后……   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良久,开口道:“我已经都知道了。”   这话没头没尾,李霄疑惑问道:“殿下知道什么了?”   “全部。”叶静枫眼眶泛红,眼底涌出水光,嗓音沉痛:“我知道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我的未来驸马就是新君。”   李霄浑身一震,手掌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努力让声线保持平和:“殿下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小瞎子只能用听的,他再圆回来便是。   “你破绽太多了,是我自己猜到的,然后问了许嬷嬷。”叶静枫抿唇。   若只是听来的也就罢了,叶静枫自己起疑就没办法了,李霄艰难启齿:“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八年前,从京城离开后,为了不再被叶氏皇族盯上,他去北丹当了细作,从始至终没有被人发现。   “你对我太好了。”叶静枫双目空洞,露出一抹苦笑:“父皇妃嫔众多,儿女众多,根本不会在乎我这个瞎眼的女儿,倘若当真是父皇对我这么好,宫里头多得是见风使舵的人,我这寝宫的门槛都该被踏破了。   还有,我总不会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得,她虽然严厉,还是疼我的。”   如果李霄没有让她搬离质子宫,下一道圣旨给两人指婚,直接把她从质子宫送进公主府,而她的眼睛没有复明,怕是至死都不会有丝毫怀疑。   李霄对她越好破绽就越多,就算她没有复明,许嬷嬷也不可能如先前那般,用几句话就把母后的事敷衍过去。   “所以,你是在试穿婚服那日发现的是吗?”叶静枫每日的一举一动都在李霄的掌握中,李霄很容易想到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故。   如果说是那日之后就拆穿了,免不得一个欺君之罪,叶静枫早有准备:“那日之后我就有所怀疑,昨日/逼问过许嬷嬷才知,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李霄一错不错地看着叶静枫,她目光晶莹却没有眼泪落下,心中顿时了然,她在撒谎,她那么爱哭,若非一早获悉此事,又怎会如此镇定。   可笑,他费尽心思隐瞒她,到头来他竟是被她骗了。   她在最难过的时候却还要对他强颜欢笑。   长久的沉默后,他闷声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她还愿意嫁给他吗?   她最讨厌他了,得知他骗了她,肯定很生气,先前的种种恐怕都是在委曲求全,眼下说出来是为了拒婚吧。   叶静枫没有什么打算,她一个亡国公主,亲族俱灭,无依无靠。   叶静婷有心利用身份压制李霄,那么得知她的存在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她,她还是要仰仗李霄的庇护。   而栽赃陷害周家的前朝旧臣必然也不愿见到她这个身负周家血脉之人。   她说出来只是不想活得不明不白,只是想知道李霄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利用她,只是想逗弄一个瞎子,抑或是喜欢她?   她怎好直白地问出口。   这种时候本不该打断,可事出紧急,葛舟尧硬着头皮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朱大人有要事求见,在殿外候着。”   若非十万火急之事,朱正豪不可能追到晴澜宫,李霄对叶静枫道:“殿下先考虑一下,臣……朕有要事要赶着处理。”   说完起身奔走,有一种逃跑的意味。   等待宣判对任何人来说都很难熬。   “恭送皇上。”叶静枫对着他的背影福身,心头一片苦涩。   寝宫门口,朱正豪开门见山:“方才宫人去赐御膳,发现瑞阳长公主,吴王世子,鲁国公及其府上半数亲眷皆不在了。”   “怎么会?”李霄惊怔。   天寒地冻,叶静婷许久没有出府,吴明杰那日比武时摔断了骨头闭门谢客,鲁国公那边传出消息染了风寒,他才想出赐御膳的法子,但也只是想让对方有所顾忌而已,实在想不出他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锦衣卫的监视下逃匿。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金苹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的小萝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花花花花花】   【卡文了,如果天亮时候写不完,一两天内我会补上。】   【来啦真未婚夫来了】   【来了来了来了】   【不要虐呀】   【李霄:完了完了这下老婆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这牌摊的,猝不及防】   【按爪爪】   【希望儿子女鹅新的一年都别虐了,快甜起来吧】   【辞旧新新hhhh,太太真棒!】   【晋江潭水深千尺,不及地雷砸你情~】   【嘿,别逃跑了】   【加油】   【怎么跑的,不会是滑雪跑的吧……】   -完- 第46章   ◎安国策◎   年三十,家家户户齐聚一堂,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大街小巷时不时传出炮竹声。   相比之下,凌风馆后院一如既往地清冷,沈劫坐在八角亭中,静静地注视着一只微微有些变形的雪兔。   所谓孤家寡人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突兀,青衣侍者看在眼里,默默叹息了一声,上前往炭盆里添了新碳,道:“锦衣卫刚刚发现他们逃了。”   顿了顿,噙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人早都走远了,也太迟了。”   在沈劫的运作下,早在十天前鲁家的嫡系就在陆续转移,朝中休沐的当晚鲁国公便带着叶静婷和吴明杰离开京城,此时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闻言,沈劫面上没有丝毫动容,转而问道:“陆小姐今日有出宫吗?”   青衣侍者敛下唇角:“没有。”   早前,他们并未对宫里花心思,如今这宫里只见有人出,不见有人进,无法安插人手,从叶静婷那里探知到陆家小姐住在宫里后,沈劫便安排人在宫门外守着,想等对方再次出宫时寻个机会见一面,探探底。   陆小姐在京城无亲无故,几次出宫都是为了散心,新君马上大祸临头,今日没有出宫,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再出宫了。   沈劫道:“多加派些人手,若李霄舍了她,或是宫门破了,一定要保住她。”   “是。”青衣侍者领命。   远处的天空炸开一团烟火,他瞧了一眼,是皇宫的方向,颇感意外,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新君居然还有心情放烟火。   他呐呐道:“这或许是李家最后一个年,是该好好庆祝。”   新君看似掌控了朝堂,殊不知,那些面上恭敬的臣子早已被旁人扼住了咽喉。   为了给鲁国公布下杀局,他们将这件事揭到明面上,新君能不能度过难关就不在他们考量范围内了。   晴澜宫,叶静枫站在外殿门口仰头看向天空,清澈的眼底相继绽开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烟火。   这是她复明后第一次看到烟火,心中暗叹:“真美啊。”   “殿下。”许嬷嬷远远唤了一声。   叶静枫收回视线欣喜道:“嬷嬷怎么过来了?”   许嬷嬷笑着道:“皇上传话让奴婢陪着殿下守岁。”   叶静枫浮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能和许嬷嬷一起守岁她自然高兴,可听这话的意思是,李霄不会来了。   *   正月初一,一条惊天骇闻将新年的喜气冲散了大半。   城门口的布告栏上不知被谁偷偷摸摸贴了一张鲁国公所书讨伐新君的檄文,上面列出新君四宗罪。   其一,谋害叶氏血脉,指使官眷将叶静婷推入冰湖;其二,诬陷多位前朝功勋,残害前朝功嫡脉;其三,罔顾人伦败坏世风,与朝臣之子苟且;其四,无妻妾子嗣,无法传承江山社稷。   其后附了详细的罪行,将叶静婷推下水的乃是当朝太傅的孙女,寿亭侯,王延等落马的世爵和官员是新君为排除异己栽赃陷害,武乡侯世子的无头案是新君为挑起世家内部纷争所为,承安伯世子是新君的枕上臣,放荡形骸,却被予以要职……   简而言之,李氏明面上是临危受命继承大宝,实为处心积虑篡夺叶氏江山,李霄歹毒荒诞,不堪为君,吴王察觉其真面目,救下叶氏遗孤,接下来会讨伐李氏,匡扶正统。   檄文的另一重释义是战书,战场在大商内部,必然会波及平民百姓,因而本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却处处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人人自危,家家闭户。   龙临宫,李霄遵照祖制,天不亮就起来拈香祈福,祭拜先祖,然后沐浴更衣,准备参加大朝会接受百官朝贺。   葛舟尧老脸皱成一团呈上檄文,李霄拿在手里瞧了一遍,冷笑一声:“好一份新年贺礼。”   怕什么来什么,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她不会嫁他。   朱正豪紧跟着求见:“皇上,吴王已经率兵连过两州。”   是过不是破,这对藩地出身的李霄来说不足为奇,藩地周边地域与李家的关系都不错,加之李家当初是为救国,皆主动让路。   魏王举兵造反也是提前打通了前往京城的捷径,才会直捣黄龙,将叶氏打个措手不及。   他问道:“多久能到京城?”   朱正豪面露难色:“不好说。”   区区藩王,若沿途的驻军愿意迎战,出了正月才能抵京,若朝廷的增援及时抵达,中途就能打回去。   吴王这一遭能跑多远端看鲁国公的手有多长,从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京之后,还能回手抛了一张檄文可以看出,他的手比明面上看着更长。   李霄道:“让九门提督把京城的大门守好了。”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接着又道:“拿一份舆图过来。”   ……   新年的大朝会会有很多地方官或其派出的代表参加。   李霄走进金霞殿在上首落座,居高临下,环扫全场,微微眯起眼。   总人数多了,但少了很多本该到场的官员。   葛舟尧将一份名单交给李霄:“皇上,这是未到的官员。”   李霄粗略地看了一眼,去掉生病,意外受伤等不可抗拒的缘由,剩下的便是投靠了吴王。   当然了,参加朝会的官员未必就没有,只是还没有暴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霄当众将檄文撕成碎片,一脸阴鸷道:“朕收到消息,前日鲁国公与吴王世子勾结,挟持瑞阳长公主离京。”   话音落下,百官一片哗然,叶静婷在对方手里,无论是被挟持还是主动投奔,这一仗都十分被动。   李霄看向武乡侯:“锦衣卫已经追踪到瑞阳长公主所在,朕命你亲率麾下三万精兵前去营救瑞阳长公主,不容有失。”   “咳。”闻言,太常寺卿没忍住咳了一声。   天呐,新君莫不是疯了,人家儿子疑似被你弄死了,你确定他是去救人而不是增援?   武乡侯躬身:“臣遵旨。”   李霄看向骠骑将军道:“朕收到军报,吴王携二十五万大军过了□□和湘州,朕命你即刻率领十万精兵,前去迎战吴王。”   骠骑将军躬身:“臣遵旨。”   前朝倾覆时,武将损伤过半,骠骑将军是前朝旧部,但其是由李霄提拔上位的,这个人选不是最佳,可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尚能说得过去。   接着,两名御前侍卫上前面向百官摊开一张舆图,舆图上有一条红线,衔接吴王封地与京城,沿途有很多地域被做了标记。   李霄道:“红线是吴王的行军路线,被标记的是几处世爵的封地,朕命封地所属世爵调派驻军协助崔将军清剿反贼。”   兵权握在一人手里容易滋生变故,可又不能没有,前朝将兵力打散分到世爵麾下,公爵一万,侯爵七千,伯爵三千,皆在封地上养着。   这便是为何前朝看似兵强马壮,可不等集结兵力,便被一个小小的藩王拿下。   话音落下,静默了三息,汝阳侯躬身:“臣遵旨。”   忠勇伯紧随其后:“臣遵旨。”   其他世爵这才陆续表态。   那些驻军都是世爵自己供养的,就这么送去给李霄当炮灰,谁不心疼啊。   损失的人数可以自行补足,可培养新兵劳神伤财。   太常寺卿眉心一拧,这些世爵中有好几位与鲁国公往来慎密,如此一来,很有可能让原本想作壁上观的人也跟着倒戈。   罢了罢了,这些事轮不到他去考量,还是关紧府门,静候结果吧。   吴王举着叶氏大旗讨伐李氏,他们这些前朝文臣只要不主动跳出去站队,就不会被波及。   消息传到凌风馆,青衣侍者道:“新君这是病急乱投医,可惜都投错了。”   本以为还要花些功夫为吴王铺路,李霄自己就给办了,李家注定要亡了。   沈劫却是微微一怔,从那只快被他瞅出窟窿的雪兔身上收回视线:“李霄在战事方面的谋略非我所能及,连我也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青衣侍者诧异道:“以公子的才识和谋略当世无人能敌,为何要自轻?”   周家世代人用生命攥写的《安国策》在沈劫手里,这便为何西罗新君会极力地想要留住他,沈劫自身天资过人,抛开外在因素,他一人抵得上一个周家,李霄拍马不及。   沈劫不置可否,叶氏江山太平已久,周家主安内,李家一门心思御敌,未必会输给周家。   说起来,周家会倾覆本身就代表着失败。   *   晴澜宫,宫人各自忙碌,少言寡语。   李霄编织的谎言被拆穿,从叶静枫的角度他们此前的行径就是背主,难免感到无措,连知语和如兰如非必要都不会主动靠前。   接连三日,李霄不曾出现,也不曾传过话,叶静枫手上顺着蓝琉璃的毛,心中微凉。   常甸寻了个空子将一张纸塞给叶静枫,叶静枫避开知语和如兰摊开查阅,浑身一怔。   那张纸上是抄录吴王征讨李霄乃至整个李氏的檄文。   难怪,难怪他没有出现,是顾不上了吧。   檄文上所书句句颠倒黑白,分明是吴王欲篡权夺位的借口,只要她以前朝公主的身份出面就能破解。   她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炭炉里,唤来知语:“让膳房炖一盅当归羊肉汤,我要去见皇上。”   顿了顿,又道:“还是算了吧。”   如果李霄需要她出面自会安排。   知语选择性忽略后面那句,欣喜道:“奴婢这就去传话,皇上见到殿下一定很高兴。”   叶静枫眼珠子转了转,他会高兴吗,她不确定。   作者有话说:   晚上会继续,感谢支持。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克琉斯1瓶;   ◎最新评论:   【加油】   【作者大大47章几点更?】   【别虐别虐,快甜起来吧】   【幸亏沈不是男主,看着真膈应】   【呜呜,我真的会心疼直球狗】   【撒花撒花】   【按爪】   【天心痛了】   【有点小虐,不过我喜欢+_+】   【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爱了爱了】   【花花花】   【要公开了】   【来了来了来了】   【按爪爪】   -完- 第47章   ◎不破不立◎   御书房,朱正豪道:“武乡侯率兵跟着我的人向北走了两日,现下违反皇令往南去,被湄江挡住了。”   武乡侯手上有兵权,营地在京城附近,若他有反心会很棘手,李霄没指望他能成为战力,意在让他远离京城,缓解京城的压力。   现如今武乡侯若想加入战局,要么退回京城重走,要么乘船渡江,要么从另一侧绕路。   眼下这个当口退回京城会被视为谋逆,守城的十万禁军可直接将其拿下,湄江流域的船只早在这两日内被清走,无法横渡,没有李霄的人带路,绕到另一侧会与住在行宫的太上皇的守卫军对上。   直白的说,武乡侯这一支在短时间内不会构成威胁。   辅国将军指着舆图道:“吴贼突然转道进入沥州境内,崔将军连夜赶路,很快就会碰上。”   转道沥州有些绕远,不过对于吴王来说能够避战前行,绕路也值得。   李霄在吴王的行军路线上新勾了几处地域,道:“传令下去,让这些地方的驻军也赶过去。”   “是。”辅国将军接着道:“截止到目前为止,汝阳侯,忠勇伯麾下的驻军已经与崔将军汇合,关内侯,湘南伯麾下的驻军投效了吴贼,余下世爵麾下的驻军还在路上,动向不明。”   李霄挑眉,忠勇伯倒戈不足为奇,敌人的刀兵伤人,盟友的背叛诛心,哪个更痛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汝阳侯跳到他这一边在他的意料之外。   眼下没功夫考量这些,他又标记了三处远离城池的必经之路,道:“传话给崔将军,让他在这三处设卡,拖延吴王的行军速度,不要正面对上。”   接着,他的手滑到京城外一个名为守龙关的地方:“在这里多耗些时日。”   守龙关是京城最后一道防线,昔日的周国公封地所在。   辅国将军指着第三处关卡,疑惑道:“皇上怎知他会走这里?”   李霄从博古架上拿出另外一份舆图摊开:“这份是魏王攻打京城的行军路线图。”   辅国将军惊怔,魏王攻打京城的时候正是从沥州过境,若李霄的推测成立,就表明这条线上的驻军统帅都曾暗中推动魏王起事,并非是力所不及。   进而可以得知,鲁国公才是令叶氏倾覆的元凶。   真是奇怪鲁国公为何要这么做?   鲁家本是一个末流的世家,是明嘉帝一手将他捧到今日这个位置。   辅国将军没心思去想鲁国公哪根筋不对,忧色道:“那皇上为何还要推波助澜?”   李霄目光灼灼:“有一个词叫做不破不立。”   借此机会把牛鬼蛇神聚在一起,推到明面上,然后一网打尽,这样的局面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待朱正豪与辅国将军退下,他摊开周家的卷宗,在上面圈出几个新名字。   巧合多了那就不是巧合,究竟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操盘,全都放进去试一下就知道了。   叶静枫坐着软矫到御书房的时候与辅国将军打了个照面,辅国将军定睛看了她一眼,扭头问同行的朱正豪:“朱大人,那位就是檄文里提到的女子?”   朱正豪颔首,忍不住讥讽道:“一个明眼人被瞎子推下湖的借口太过拙劣。”   太傅是李霄的人,为了扯上这重关系,鲁国公连脸皮都不要了。   葛舟尧闻讯禀报:“皇上,大殿下给您送汤来了。”   听到他的话,李霄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小瞎子居然主动给他送汤,莫不是听错了?   葛舟尧笑着重复了一遍。   李霄把卷宗一收,道:“让她进来。”   葛舟尧把提着食盒的叶静枫引入内堂,笑眯眯道:“大殿下来的正好,皇上今日政务繁忙,到这会儿还未用膳,连小食也没能吃上一口。”   说完这番话,他便退出门外。   不管这两人心里怎么想,让叶静枫对李霄亲近些利大于弊。   哎呀,葛总管怎么也不把食盒接一下就走了,叶静枫原地驻足,略显窘态,娇声软语:“近日天寒,我命人备了一盅当归羊肉汤,趁热喝下去可以暖身。”   “多谢殿下。”李霄左手接过食盒,顿了顿,右手隔着衣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引到椅子上落座,这才回到案前放下食盒,打开盖子,捧着瓷盅喝了一大口,汤汁温度适宜,一直流到心里,暖到心里。   叶静枫看着李霄喝光了汤水,吃光了羊肉,然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   她将脚尖缩到裙下,心道,她有什么好看的!   檄文的事是常甸偷偷传给她的,她不好点明,李霄怎么也不提呢。   她小手揪着帕子站起身:“皇上继续忙政务,我这就回去了。”   默了默,又补充:“皇上日后可不能如今日这般,要按时用膳,仔细伤了身子。”   李霄眼底涌出一丝光亮,依然没有说话。   小瞎子是专程来关心他的吗,不是为了讨好他?   叶静枫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的方向,同时伸直手臂作出防撞的姿势。   眼看着触碰到门把手,一双紧实的手臂从后背拥住她。   李霄下巴抵着她的肩头:“枫儿,谢谢你能来看朕。”   明明都住在宫里,明明只有三日未见,他觉得自己已经思念成疾,仅仅是说话无法得到满足。   鼻息扑在耳畔,叶静枫肩膀微缩,小脸红扑扑的:“我……我要回去了。”   说着,她钻出李霄的怀抱。   李霄脸上一扫先前的躁郁,唇角上扬。   道破身份又如何,小瞎子还在他的五指山里,如果他能渡过眼前这一劫,一定要把小瞎子拐到手。   她以前不喜欢他,不代表以后也是。   *   翌日,同一时间,知语道:“方才我去膳房取小食的时候听闻皇上下朝后直奔御书房,都这个时辰了还未传膳。”   如兰叹气:“吴王已经率军连过四州,沿途不少驻军或是缴械投降,或是投效吴王麾下,兵力有增无减,皇上忙于应对,自然顾不上用膳。”   两人嘴里说着,眼睛直勾勾地观察叶静枫的反应。   叶静枫:“……”   尽管知道这两人的目的,她还是觉得嘴里的芙蓉糕不香了。   大骗子还没吃饭,她却从他的厨房里叫点心吃。   她道:“让膳房准备一盅虫草老鸭汤,外加一碗白米,两个五香茶叶蛋……再加一盘红烧排骨……”   御书房里,李霄的肚子咕噜一声响,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心道,小瞎子今日不来了吗?   就在这时,葛舟尧走进门内:“皇上,大殿下给皇上送膳食了。”   李霄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老太监的声音如此动听,他道:“快进来。”   进门的是葛舟尧手底下的两个小太监,一人提着一食盒,看两人的姿势分量还不轻。   可谁要太监送吃的,他问道:“叶静枫呢?”   葛舟尧道:“大殿下说她不打扰皇上用膳,膳食送到她就回去了,另外让老奴传话,皇上要保重龙体。”   “……”李霄突然又觉得这老太监声音很难听,谁要他传话,他道:“把她叫进来,朕一个人吃着无趣,要她作陪。”   葛舟尧老脸堆出笑容,拦下叶静枫的轿子,把她领进御书房,房门一关走人。   叶静枫心头一梗,怎么又这样,她抿唇道:“皇上,我已经用过膳了。”   李霄扬声:“让御膳房送一盘蒸糯米团子进来。”   “奴婢遵命。”葛舟尧隔着门应下。   “你用小食就好。”说话间,李霄上前抓着叶静枫的手腕将她安置到摆在书案一侧的椅子上。   小食也用过了呀,叶静枫心里嘀咕着,没有说出口落他的面子。   李霄当真是饿坏了,以风卷残云之势扫空碗盘,叶静枫手里拿着一个糯米团子,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偷瞟悬在一旁的舆图。   才短短几日,吴王的大军竟然已经路程过半,依照现在这个速度,赶在李家军春日抵京之前就能攻到京城。   天呐,李霄为何还不开口让她出面,只要她出面揭露吴王正义之师的伪面孔,前朝旧臣就会有所顾忌。   膳罢,葛舟尧命人收走碗盘,李霄道:“殿下,你愿意为朕准备膳食,朕真的很高兴。”   叶静枫心想,是真的高兴,而不是想利用她吗?   李霄抬起一只手掌伸向她的小手,动作很慢。   他怕,他怕被她厌恶,然后她再也不肯来见他,给他送膳食了。   叶静枫眼睁睁看着却还要装瞎,心跳扑通扑通加速。   在即将肌肤相触的瞬间,葛舟尧隔着门道:“启禀皇上,辅国将军求见。”   这是又有最新的军报了,李霄收手,沉了一口气道:“朕命人送你回寝宫。”   旋即他注意到,叶静枫小脸泛红,用手掌覆上她的额头:“你脸色怎么这么红,可是生病了?”   “可能吧。”叶静枫“嗖”地起身:“皇上有要事相商,我先回去了。”   “朕送你出门。”李霄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小手走向门外。   她眼睛看不见,他只是为她引路而已。   叶静枫咬着唇瓣,脸上的红润加深。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奇楠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最新评论:   【老太监哈哈哈哈哈男主太搞笑了吧】   【这么晚了,大大还没睡啊?要注意休息啊,不要太累了】   【加油】拉赫   【大骗子,小瞎子,how pay】   【李霄总算有点开窍了!就是吧他以前是扮演父皇的时候才叫“枫儿”,现在戳破了也这样叫,我总能脑补出老父亲的声音(笑哭)】   【甜蜜蜜啊甜蜜蜜】   【啊啊啊啊啊好甜!好甜!好甜!!】   【撒花花】   【觉得这就是喜欢】   【撒花撒花撒花】   【快点甜起来】   【我知道了!汝阳侯是沈劫的人马!】   【晋江潭水深千尺,不及地雷砸你情~】   【加油】   【花花花花花】   -完- 第48章   ◎夫妻同房◎   十日后,临近午膳的时辰,叶静枫带上食盒前往御书房。   自送过一次汤后,李霄就好像赖上她了,她不去就不吃饭,不过李霄的确很忙。   她一有机会就会偷看舆图和军报,截止到目前为止,吴王沿途吸纳各地投效的兵将,总人数增至三十五万,骠骑将军这边只有十五万余人,一路设障,一路后退,战况不容乐观。   因而,她便不等人饿坏了,提前把膳食送过去。   今日,她看到行军路线上多了一个新的标记,标记处为守龙关,昔日周家的封地,微微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辅国将军不经通传,急匆匆推门而入:“皇上,大事不好了,守龙关的百姓叛乱,把崔将军一行挡在主城外。”   守龙关主城据有极强的战略优势,想要强攻代价不小,另一方面,吴王大军将至,若在那之前没能入城,可以预见,崔将军一行十几万的兵马将会全军覆没。   更糟糕的是,守龙关主城距离京城只有一日的脚程,若其落入吴王手中,便可与京城分庭抗礼,加之有兵力的优势,很快就能拿下京城。   如李霄早前所料,吴王如法炮制魏王的行军路线,但上一次可没有百姓这一出,令他们措手不及。   李霄面上一惊,很快想出对策:“都是些平民百姓,想必应付崔将军一行就已经很吃力了。”   他看向跟着辅国将军来此的朱正豪:“安排些人手随朕从另一侧的城门入城,在吴王赶到之前,想办法把崔将军一行放进城内。”   辅国将军接话道:“太冒险了,还是带禁军过去吧。”   李霄予以否决:“禁军不能离京。”   城外有武乡侯在虎视眈眈,城内有一群世家在时时刻刻观望着。   他登基时日尚短,彼此间谈不上什么君臣之谊,他们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站队,不排除在紧要关头会亲自上手博一个从龙之功。   但毕竟一家老小都在城里,只要禁军还在,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待辅国将军和朱正豪前去做准备后,叶静枫揪了揪李霄的袖子:“带我一起去。”   吴王每到一地便会大肆张贴檄文,她猜测百姓定是受其蛊惑才会叛乱。   必要时,她可以澄清一切。   李霄沉默了片刻,颔首。   此前,他隐瞒叶静枫基于两点,一是不想她难过,二是不想她如叶静婷那般被人利用。   现如今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   强破城门是不用想了,只能蒙混过关。   李霄与叶静枫扮成一对商贾夫妻,明里暗里带了一百个锦衣卫随行。   郭弘乐头上顶着双丫髻,叉着两条大长腿与扮成马夫的陈武并肩而坐。   陈武手握缰绳斜了他一眼:“走点心吧,就你这副样子,若是让你去北丹当细作,活不过一日。”   郭弘乐指着自己的鼻尖:“为什么你们都是男装,我和我的几个兄弟要穿女装?”   陈武噙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其一,夫人是女子,有几个会功夫的侍女跟着比较合乎情理,其二,很多人对姑娘家警觉性低,我们要让百姓接纳我们,放我们进城,其三嘛……”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现阶段你不适合出现在皇上身前。”   谣言闹得正凶呢。   闻言,郭弘乐面色一沉,动作收敛了不少。   若李霄打输了这一仗,他全家都活不了,史书上定会把他写成致使李氏江山覆灭的祸国妖男,他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路,在当晚抵达守龙关境内的一个小镇上。   还未出正月,京城的百姓们挂红灯笼,贴红对联,穿红衣服,到处都是红艳艳的景象,可在这里,放眼望去,家家户户挂着丧幡,大街小巷悬着白绫,所有百姓缟素。   乍一看,还以为进了鬼城,又是在晚上,挺吓人的。   “怎么会死这么多人?”郭弘乐想了想惊道:“莫不是得了瘟疫?”   陈武道:“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瘟疫是会传染的呀!   郭弘乐不情不愿地跳下马车,以袖掩面,寻问一位路过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双眼噙着淡淡的哀伤:“娃们都死在战场上了。”   听到她的话,郭弘乐感觉到一瞬间的窒息,缓缓放下手臂。   这么多人,也太惨了。   待他返回马车旁,陈武道:“若是瘟疫,不会这么大阵仗,百姓们也不会如此镇定。”   为防扩散,得瘟疫而死的人都会被送出城一把火焚了,活着的人担心接下来被传染,哪里还会在街上晃悠。   再者,他见过类似的场面,一场仗打下来,无论胜负,或多或少都会死人。   郭弘乐心头一梗,敢情陈武早就知道,故意不说。   李霄隔着马车的帘幔下令:“去买素服,全都换上。”   郭弘乐诧异道:“无亲无故的,我们为什么也要缟素?”   李霄口吻冷淡:“入乡随俗。”   郭弘乐:“……”   这算随哪门子的俗,得,就当作是向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表达敬意。   一行人在客栈下榻,郭弘乐等人很快买回了百套素服,他看着客栈里正在把酒言欢的宾客道:“看来他们都和我们一样。”   真正服丧的人规矩可多了,不是穿件素服就了事。   知语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两套料子最好,做工最精细的素服,转身走进一间上房。   郭弘乐指着房门瞪大眼睛看向陈武:“他们……他们在一间房里?”   李霄和陆家小姐又不是真夫妻,他还要把陆家小姐娶过门呢。   陈武抱着双臂:“夫妻嘛,自然在一间房里。”   只是做戏,李霄那个死断袖不喜欢姑娘,郭弘乐对自己道。   房内,一个屏风之隔,叶静枫在知语的服侍下换上素服,李霄自己动手。   随后,店小二将晚膳送入房内,膳罢,店小二收拾碗盘的时候带了两碗元宵,道:“今日是上元节,小店为诸位客官准备了元宵,吃元宵,团团圆圆,和睦美满。”   李霄对知语使了一个眼色,知语从荷包里取出一颗银锞子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喜出望外,连忙弯腰致谢:“谢少爷打赏。”   这一颗抵得上他半年的工钱了。   待店小二离去,李霄对知语道:“你下去用膳吧。”   “是。”知语依言退下。   房内只剩下叶静枫和李霄两人,李霄将盛着元宵的瓷碗放在叶静枫面前:“尝尝看。”   叶静枫眸光闪了闪:“等知语回来再吃吧。”   她要装瞎,一勺子下去就能把好好的元宵戳破了。   “要趁热才好吃。”李霄道。   叶静枫无奈,捏着瓷勺正准备落下,勺子一沉,李霄已经帮她盛了一颗。   不是她的父皇,也不是她的驸马,他还是会照顾她。   叶静枫眼波流转,小口咬开元宵,表皮软糯,内里是甜甜的白糖桂花芝麻馅。   很好吃。   “吱丫。”郭弘乐推门而入,捏着嗓子道:“知语姐姐去用膳了,换奴婢来伺候夫人吧。”   陆小姐眼瞎,得有人伺候,李霄自己还要人伺候,怎会顾及她。   他边说边掩上门,走到桌前。   李霄眉头一挑:“站在那里别动。”   皇上一出口便是口谕,郭弘乐顿住。   李霄没再理会他,自顾自吃下一颗元宵,道:“味道不错,是豆沙馅的。”   叶静枫诧异道:“和我的不一样呢。”   李霄从自己的碗里盛了一颗放进她的勺子:“你也尝尝看。”   叶静枫一口咬下去,微微睁大水眸:“咦,是枣泥馅的。”   郭弘乐忍不住接话:“一共有六种馅料,店家混着煮的。”   李霄白了他一眼,自己吃了一颗,然后又在叶静枫的勺子放了一颗:“再尝尝这个。”   “这颗的是豆沙馅的。”叶静枫眉眼弯弯,欢快道。   两人就这般你一颗我一颗地吃完了。   郭弘乐被李霄一眼禁言,看得心里直冒酸水,他就不该进来。   李霄这个死断袖没有半点当皇帝的样子,明嘉帝在位的时候,他在宫宴上见过几次,左拥右抱,左投右喂,自己都不用动手的。   元宵吃完了,叶静枫双手捧起碗,将汤水喝进去,一脸满足。   虽说宫里想吃什么都有,还是在节日的时候吃着最可心。   李霄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的举止,眼底泛着淡淡的失落,原本今日是他们的婚期,她会成为他的妻。   目光一转,发现郭弘乐也在直勾勾地看着她,登时板起脸:“大脚婢,把空碗收拾一下拿出去。”   郭弘乐正在做着美梦呢,陆家小姐容颜绝色,温声软语,那双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似一汪清澈的湖泊,动人心魄。   她这样的人即是完美,等他们成亲后,他也会这般照顾她。   冷不丁听到“大脚婢”三个字,他如遭雷击,回过神来。   叫谁呢?   房内只有他们三人,他指着自己的鼻尖。   李霄颔首。   “……”   你是皇上你了不起,郭弘乐屈辱地走上前,将空碗收进托盘里。   叶静枫看在眼里,差点笑出声。   郭弘乐走出门外,听到叶静枫询问李霄:“那位侍女的名字也太奇怪了……”   李霄一本正色:“为夫也不知她的名字,只看到他的脚异常肥大,就那么叫了,要不夫人给他赐个名?”   摔碗,听不下去了!   郭弘乐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作,疾步远去。   裙裾飞扬,露出一双属于男子的突兀的大脚。   他的脚若是长得小巧才奇怪。   镇子里的客栈不比京城,宽敞,华丽,家具器物一应俱全,即便是最好的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   如何睡又是一桩麻烦事。   盥洗后,叶静枫坐在椅子上,往桌子上一趴:“今晚我就睡在这里了。”   李霄看着好笑:“夫人身子娇贵,睡床上,为夫另外找地方。”   知语闻言上前搀扶,叶静枫小手扒着桌沿,嘟起小嘴:“皇……夫……夫君身子矜贵,当好好歇着。”   事关重大,谨防隔墙有耳,私底下的称呼也用伪身份。   两边都是主,知语一脸为难。   李霄对知语道:“你退下吧。”   闻言,叶静枫身体放松下来。   李霄却并未走向床榻,奔着她来了。   他想干嘛?叶静枫心里发慌,却不能做出反应应对。   “你我都矜贵,那我们就一起睡吧。”李霄说着,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那怎么行!”叶静枫不敢惊动旁人,一面手脚并用地扑腾,一面压着嗓子疾呼。   待李霄将她放到床上,她立刻爬到最里侧,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软毛的小刺猬,看着很凶,没有半点杀伤力。   李霄笑着放下床帏。   叶静枫偏头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等了一会儿,悄悄爬到床沿,将床帏扒开一条缝隙向外面看去,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两张官帽椅相对放着,李霄坐着一张,双腿搭着一张,双目紧闭。   呀,他就这么睡了。   叶静枫合拢床帏,动作轻柔地躺下,良久,呼吸变得均匀。   圆月正当空,屋顶的瓦片传来细微的响动。   李霄猛地睁开双眼,推开窗户,踩着窗台翻上屋顶。   月色下,一道素白的人影踏着房脊向远处奔走,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陈武紧随而至,正打算跟上去,李霄道:“算了。”   那人或许只是试探,追上去反倒令人起疑,这个镇子里处处都透着古怪,战事还未结束,就算死了人,消息不可能传这么快,再者,怎么会刚好死的都是出自一个地方的人。   “是。”陈武躬身。   李霄上前将移位的瓦片复原,原路返回房中,掩紧窗子,悄然走向床榻,挑开床帏。   叶静枫侧身而卧,腰身蜷着,汤婆子被她踢到外面。   李霄伸手一摸,凉了。   他提着汤婆子去外面换了热水,套上布袋,塞进她的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叶静枫伸直腿脚贴上汤婆子。   作者有话说:   补更进行中。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岸上一条鱼1瓶;   ◎最新评论:   【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啥时候结婚啊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真不错,那个人是沈劫那边的吧,一直到等着女主出门】   【就这?!】   【撒花撒花】   【咦,这个汤婆子,跟我的热水袋一样,凉了我就缩成一团,热的就蹭】   【加油】   【撒花撒花撒花】   【按爪爪】   【花花花】   【一起睡觉觉嘛】   【热胀冷缩是吧(笑死)】   【求更新,求速肥,来颗地雷激发作者潜能吧!】   【撒花花】   【?】   -完- 第49章   ◎白玉印玺◎   守龙关主城,青衣侍者对沈劫道:“早前几次与陆小姐同行的男子是新君,他们二人假扮成夫妻入关了。”   原来新君为陆小姐择婿之所以会不了了之,是因为自己瞧上眼了。   顿了顿,补充:“他们同房并未同寝。”   他觉得沈劫许是对那姑娘有意,手底下的人特地扒房顶就是为了确认此事。   沈劫睨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青衣侍者继续道:“他们一行不过百余人,要不我们直接把人劫了?”   “不是现在。”沈劫抿了一口茶,将精致玲珑的茶杯团在修长苍白的指间:“李霄想做什么暂时不必理会。”   就目前来看,李霄所做的决策不曾伤及百姓,换做吴王上位,不得而知。   他若正面出手会让李霄失势,他无意参与皇权的角逐,也不欲成为这天下的罪人。   他站起身:“出城去见崔将军。”   *   翌日天蒙蒙亮,李霄一行动身前往主城。   途经镇子口遇到一位老者,他穿着一身粗麻丧服,一边走一边眉开眼笑地拍手:“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这是疯了不成!   郭弘乐抬头看向天边,太阳被晨雾遮掩着,似烛火般黯淡,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在心中默念:“鬼怪退散,鬼怪退散……”   待远离小镇,太阳高升,他正打算换下素服,便见路旁的一间农户的门头上悬着一对白灯笼,心底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路遇的百姓与镇子上无异,都在服丧。   这究竟是死了多少人?   尚未出“乡”,稳妥起见,这身素服还不能脱。   马车内,李霄目光划过叶静枫头上素白的珍珠头面,问道:“冷吗,要不要换个汤婆子?”   叶静枫身子娇贵,天寒地冻,难为她了。   叶静枫摇头:“还热着呢。”   不能因为她耽搁接下来的要事。   李霄伸手将她身上的大氅拢紧。   时至晌午,一行人抵达守龙关主城,出乎意料,面朝京城方向的北城门敞开着,百姓们进进出出,只守城卫的数量有些多。   陈武面上诧异,不是说百姓叛乱吗,合着只是把南城门关了,百姓们一切如常?   站在城墙上眺望的一位将领发现一行人,急匆匆来到马车前,躬身:“微臣参见皇上。”   能让陈武当车夫的就只有那位了。   陈武疑惑问道:“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封行也是李霄近身班子的一员,作为此次出征的副将,他出现在这里,大军应是进城了。   “情况有些复杂,一语说不清,我是收到朱大人传信特地在这里等候。”封行道:“吴贼已经率领大军入关了,时间紧迫,先随我入城,边走边说吧。”   主街上人流密集,一行人舍弃车马,从北门徒步前往南门。   主城里比镇子上的景象有过之而无不及,满目素白。   百姓们的神情更是诡异,有人哭哭啼啼,悲痛欲绝,有人畅快大笑,状若癫狂。   先前担心惹人注意,横生枝节,他们心有疑惑不好探究,面对封行就没有顾忌了。   郭弘乐问道:“封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民风有点奇怪呀。   封行言简意赅:“他们在为亡者服丧,有人因思念亡者而悲,有人因大仇即将得报而喜。”   “亡者是谁,家家户户都有吗,仇人是谁,指的是吴贼大军?”郭弘乐追问。   封行道:“亡者是前朝的周国公一门以及死去的数万周家军,周家军是从这里土生土长的百姓中选拔的,街上的百姓多是他们的亲眷。”   丧期已过,所以他们并未严格遵从服丧的规矩。   闻声,叶静枫瞳孔骤然一缩,猛地顿住。   李霄面上划过一抹了然之色,抬手揽过她的肩头。   那些落马的官员本身都不干净,由此他推测,若这是个局,矛头并非指向他,他才会想要亲自走这一遭,一探究竟。   在看到镇子上的情形之后,他便隐隐有了猜测。   封行继续道:“仇人就在吴贼的大军中。”   *   南城门外,吴王大军浩浩荡荡前行,鲁国公盘膝坐在五驾马车正中央,老脸如沐春风,隔着半透的纱幔对马背上的吴王道:“今日我们就歇在这里,让将士们歇歇脚,吃饱喝足,接下来一鼓作气,去取那竖子的首级。”   这一路畅通无阻都是凭借他的势力,吴王对他施以最高礼节。   “听国公爷的。”吴王身子随着马匹左右轻微地摇晃,意气风发。   此前,他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够取代李家成为天下之主,亏得他儿子救人救得好。   临近主城城门,吴王抬起一只手遮蔽刺目的阳光,仰起头看向高耸的城楼,开口道:“好像不太对劲。”   鲁国公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城楼上悬着一条条白绫随风摆动,噙着一副稳操胜券的口吻:“这是在迎接我们。”   白旗视为降。   交谈间,城门敞开,涌出一行人,他接着道:“瞧,门都开了。”   “那些是什么人?”吴王问道。   只见出城的士兵缟素,手上擒着什么人,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   鲁国公咧唇:“应该是李家的狗,拿他们祭旗,刚刚好。”   话音未落,自城墙上射出数千只箭矢落在队伍最前方,形成一道箭障。   这是警告。   吴王眸光一凛,抬起一只手臂,大军随之停下,他蹙眉下令:“去看看怎么回事。”   须臾,一名斥候来到他面前,目光闪烁,划过鲁国公的面容:“对方要见国公爷。”   鲁国公勾唇,这是他的人在帮他树立威望,他道:“我先去见一面。”   前方的士兵退至两侧,让出一条通路,鲁国公驾马前行,威风凛凛。   斥候这才上前对吴王低语了几句,吴王面上一惊,甩开缰绳紧跟上去。   “国公爷!”   “父亲!”   “祖父!”   “呜呜呜……救命啊!”   “……”   鲁国公走到近处才发现,跪伏在地,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些人不是李霄手底下的兵将,而是他的夫人和一众嫡子嫡孙。   怎么会,他们不是早就逃出京城,被汝阳侯送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妥当了吗?   他跳下马车走上前,仰头看向站在城墙上的汝阳侯,恼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把人放了!”   汝阳侯摊开双臂:“国公爷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就是守龙关吗?鲁国公不知他想听什么。   汝阳侯自问自答:“这里曾是周国公的封地,周家军十万将士们的故土,国公爷仔细听,他们的亡魂都在为国公爷的到来而欢呼。”   鲁国公目光一凝,梗着一口气问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国公爷贵人多忘事,就让本侯帮国公爷回忆一下。”汝阳侯目光渐冷:“七年前,西罗国君病重,多位皇子夺嫡,国公爷勾结魏王与西罗大皇子合谋,将周世子并周家军十万兵将的性命送给西罗大皇子作为争权的筹码,如此一来,国公爷便可以除去周国公满门,魏王得以攻入京城登基为帝。”   真相居然是这样,话音传开,城外的兵将哗然一片,城内的百姓悲愤交加,破口大骂,   “快让那狗贼尝命!”   城门左侧的城楼里,叶静枫眼眶湿润,周家可以为守护国君,为守护大商而死,以这种方式而死,太冤了。   “你这是无中生有!”鲁国公看向汝阳侯身侧的骠骑将军崔:“崔将军,还不快把他拿下!”   骠骑将军才是他拿下守龙关的棋子。   这件事事前可没说,闻言,封行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一把弓箭,拉满弓弦,将箭头对准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在周家的卷宗上,李霄私下里交给他的另外一个任务便是提防骠骑将军叛变。   骠骑将军眼含痛色,看向鲁国公:“当年你为栽赃陷害周国公,残害数位与周国公交好的官员,周国公获悉世子之事自知无力回天,为防连累我与其他几位官员,让我们编排些莫须有的罪名指认周家。   这些年我们配合你不过是想以牙还牙,让你尝尝被先皇猜忌的滋味,我根本不怕你将真相公之于众,相反,我一直都在盼着有朝一日能为周家满门乃至整个周家军洗清冤屈!”   当年指认周家谋反的官员分了三部分,一部分是得鲁国公授意蓄意栽赃,一部分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余下的是经周国公主动劝说,他属于后者中的一员。   周家倾覆后,他与其他几位官员明面上对鲁国公马首是瞻,致使明嘉帝将对周国公的猜忌转移到鲁国公身上,这才逼得他去勾结魏王起事,先下手为强。   鲁国公自以为能够以此事做为把柄,将当年参与此案的官员绑在一条船上,其实不然。   当沈劫找上他说出谋划时,他毫不犹豫地接纳了。   这便是周家卷宗涉及诸多官员的隐情,李霄与叶静枫心中的谜团由此解开。   封行默默收弓。   “诸杀国贼,告慰英灵!”城内百姓振臂高呼。   “杀!”汝阳侯一声令下,鲁家众人同时被斩首,头颅滚落,脖颈鲜血喷涌。   鲁国公目眦欲裂,公主鸾驾上的叶静婷失声惊呼。   骠骑将军看向吴王,嗓音洪亮:“吴贼,你口口声声指责李家谋朝篡位,却与致使叶氏倾覆的元凶联手,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以叶氏的名头起事才能得到前朝旧臣和世家的支持,经此一遭,鲁国公人人喊打,再无立足之地。   吴王当机立断,左手抓着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右手握着青龙偃月刀,在奔驰中一刀斩下鲁国公的首级。   “啊——外公——”叶静婷眼泪如注。   父族俱灭,母族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这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   她想上前,可看着那一具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她望而却步。   吴王噙着嗜血的笑容安抚叶静婷:“殿下莫怕,臣已经亲手为殿下报了家仇。”   他这一刀斩去国贼,将自己与其撇清关系,挽回正义之师的大旗。   叶静婷满眼惊惧,花容失色。   相比报仇,她更想让外公一家活着。   吴王高举染血的青龙偃月刀:“本王在此允诺,待本王登基为帝,将会立瑞阳长公主为后,延续叶氏血脉!”   他正值壮年,四肢健全,自是不会如独臂明王那般直接传位给子嗣。   叶静婷瞪大双眼,吴王的年纪都能当她爹了,有妻有子,可想而知她这个后位不过是虚设。   吴王转身面向追随鲁国公而来的兵将:“本王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愿意追随本王,本王会为你们加官晋爵。”   先后两句话,他稳住了鲁国公为他带来的助力。   随后,他目光转向城墙之上:“本王十分赏识崔将军的将帅之才,若崔将军愿意为本王效力,本王愿予以国公之位作为回报。”   “啪啪啪——”李霄携叶静枫置于人前,拍手为吴王鼓掌,他道:“吴王今日之举令朕刮目相看,脸皮之厚不亚于朕脚下的城墙,为了当皇帝抛弃发妻,以不惑之年迎娶晚辈,也不知是延续叶氏血脉,还是想让叶氏无后,一刀斩了盟友,转眼再寻更多的盟友。   你当初许诺给鲁国公的是什么?朕猜测,是接任你的藩王之位,那时候,他一定没想到,他倾其所有为你铺路,到头来,不仅没能得到王位,反倒成为你的刀下亡魂。”   吴王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被李霄几句话揭了个底朝天,这种过河拆桥的君主谁敢追随。   这种时候军心不稳是大忌。   吴王转而搬出檄文:“你谋害叶氏血脉,独断专行,排除异己,无妻无子,何以为君,本王要为叶氏,为大商的江山社稷将你伏诛。”   “吴王莫不是忘了,那檄文是出自谁的手笔。”李霄勾唇:“国贼的话岂能取信。”   吴王微微一怔看向叶静婷,眼含威胁之意。   在场数十万人,大概只有叶静婷会为鲁家上下的死而心悸,她又惊又怕,为求自保,指着叶静枫:“是她,是她推我入湖。”   得到叶静婷的证实,吴王看向李霄略带挑衅之意,只要叶静婷可以证实,出自谁手又何妨。   叶静枫出言:“别说我没做过,就是我做过,与皇上何干。”   她举起一枚剔透无暇的白玉印玺:“叶静婷,你看看这是什么?”   “叶静枫的公主印!”叶静婷惊道。   每位公主在周岁生辰时都会刻印,死后作为陪葬品,用料越好代表越受宠,叶静枫是同辈中第一位公主,她的公主印自是无人能及,叶静婷一眼就认出来了。   叶静枫道:“亏你认得我的印,却不认得我这个长姐。”   “什么,她是大殿下?”   在场众人纷纷投去视线,即便鲁皇后有心遮掩,可前朝旧臣都还记得,这世上曾有一位身负周家血脉的嫡公主。   城内某处,沈劫直直看向城墙上那道娇小的身影,一向清冷的眸子里涌出一团炽热的火焰,开口吩咐青衣侍者:“传话给西罗国君,交易继续。”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贺呵你一脸1个;   ◎最新评论:   【这沈不知道人身份的时候哪怕有好感都不争取,知道公主身份以后立马就冲,这…整一个大无语】   【芜湖这俩我都喜欢能不能】   【人姑娘都有喜欢的人再拆cp有点过分了啊,对沈好感-1-1-1-1-1】   【这个男二好不正派】   【撒花花】   【芜湖】   【额额额,后面是男主男二PK争夺战】   【李霄怎么同意让叶静枫亮明身份了,这不就把宝贝枫儿卷入斗争中了么。担心枫儿】   【玫瑰开在九月里,我的心中只有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一颗地雷送给你!】   【裤子都脱了怎么没有了呜呜呜】   【啊这不要搞事情啊】   【周家是被西罗人里应外合杀害的,老沈怎么能和西罗搞交易呢?】   【啥意思表哥要抢女主?】   【按爪爪】   【花花花花花】   -完- 第50章   ◎亡国公主◎   叶静婷指认的人是叶静枫,不是陆太傅的孙女,与李霄就扯不上关系了,开了这个口子,檄文上余下三宗罪是否属实有待重新考量。   再者,有叶氏血脉站在李家一方,吴王便不好再举叶家的大旗起事,他岂能认下。   他道:“大公主早在七年前就与周皇后一并被赐死,仅凭一枚印玺就想冒充叶氏血脉未免可笑。”   周皇后死后,叶静婷的母妃敏贵妃与太后的侄女月淑妃都是后位的人选,两人在后宫里斗,两人所属的家族在朝堂上争,持续了将近一年才分出胜负,而后鲁皇后上位后,叶静婷晋位嫡公主。   虽说没有正式对外宣告叶静枫的死讯,不过周皇后之死,乃至周家的倾覆都被心照不宣地列为禁忌,外界理所当然地认定叶静枫与周皇后一并被赐死。   吴王的质疑合情合理,在场很多人都有同样的看法,眼前的女子不过是李霄找人假扮的。   李霄道:“周皇后被赐死时,你我远在封地,不若问问其他人,先皇究竟有没有下旨赐死大公主?”   汝阳侯面带喜色,当即应道:“不曾!”   他打量着叶静枫的面容:“大公主瞧着有几分皇后娘娘的风姿。”   身负周家血脉的公主还活着,这对昔日拥护周家的众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魏王谋反之时,屠尽叶氏血脉,大公主怎么可能活下来!”吴王再道。   李霄冷哼:“二公主可以活下来,大公主自然也可以。”   “若当真是她,你为何要隐瞒她的身份,现在才公之于众,分明是你想要掩盖恶行使出的诡计!”   “自然是为了提防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利用叶氏血脉图谋不轨!”   两人争论间,沈劫走进百姓之中,面朝叶静枫,撩袍跪地,扬声道:“草民参见大公主殿下。”   他本就有所怀疑,在叶静枫拿出公主印之时,他便认定了她的身份。   若她为陆家女,只能任由李霄掌控,只有拿回身份,他才有机会帮她脱离眼前的境况。   在他的带头下,全城百姓跪伏:“草民参见大公主殿下!”   是沈劫策划这一切,为周家人洗刷冤屈,为周家军报仇血恨,沈劫认了,在他们看来就是真的。   闻声,吴王面如土色,守龙关的百姓认了,天下人就认了,花费再多的口舌也无法扭转。   追随鲁国公而来的世爵和兵将眼中显出动摇之色,若此时他们宣称是受鲁国公蒙蔽,或有回转的余地。   吴王看在眼里,道:“事已至此,李霄岂会容得下你们,跟着本王,待本王登上皇位,本王不仅会保留你们的官爵,还会额外封赏。”   听到他的话,关内侯等人目光变得坚定,他们跟着鲁国公与李霄明里暗里斗了一年有余,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吴王双眼泛着精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他打赢了这场仗,补一个出师之名便是,李家也并非是为了叶家而战。   他高举青龙偃月刀:“全军听令,准备攻城。”   指令传开,千军万马陆续作出攻势,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他驾马走向叶静婷,俯下身,向她伸出一只手,想要将她带离阵前。   叶静婷转身逃离,吴王杀了她的外公,在她眼里宛若索命的阎罗。   一不留神踩到一颗石子,狠狠地扑倒在地。   她翻过身面向吴王,用双手撑地,双腿踢着后退,战战兢兢嘶喊:“你别过来!”   城墙之上,叶静枫不自觉攥紧手指,她一直都知道,这就是亡国公主的命运。   李霄用手掌包住她的一只手,对吴王道:“王爷可要把人好生照顾着,天下人都看着呢,万一出点什么岔子,王爷在史书上可就成了蒙受君恩却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   吴王额头青筋跳了跳,停下动作,回嘴:“死到临头,还有功夫操心别人。”   说完,厉声吩咐叶静婷的侍女:“刀剑无眼,还不快把殿下带走。”   “是。”两个侍女连拖带拽把叶静婷塞进马车。   骠骑将军扬声:“城中百姓尽快从北门撤离,所有将士听我的令,坚守南门!”   前面的路走得太顺,吴王听信鲁国公,没有提前做准备,尚未来得及围城,东侧有水,西侧有山,大军想要绕到北门还需花费一些功夫,只要动作麻利些,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是!”守城将士齐声应道。   骠骑将军走到李霄面前:“臣这就调派一千个精兵护送皇上和大殿下回京。”   李霄回绝:“朕会亲眼见证崔将军打赢这场仗。”   他盯着叶静枫看了一眼:“朕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你也留下来可好?”   今日的局面是一盘棋,棋手不明,他谁都不信任。   叶静枫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就是死也不想落入吴王那种人手里。   李霄微微一笑,遥遥看向吴王:“朕在城里等着王爷。”   说完,牵着叶静枫的手走下城墙。   青衣侍者见状愤愤道:“他自己想死,干嘛拉上公主殿下。”   守龙关的城墙再厚,弥补不了兵力的悬殊。   随之,扭头询问沈劫:“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百姓里隐匿了好些他们的人手,可李霄手上足有十五万兵将,明抢已经行不通了。   沈劫斟酌了片刻启唇:“助战。”   当下,只有李霄打赢了这一仗才能保住叶静枫。   他的人留下来帮守城军收集城中物资,运送物资,照顾伤员,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战局。   退一步讲,若城破了,也好第一时间护着叶静枫逃离。   *   城中规制最高的宅邸莫过于太守府,太守闻讯迎上前:“皇上和大殿下可到府上下榻。”   李霄回绝:“太远了,朕要第一时间了解战况,就近选一处不会被□□和投石器波及的民宅即可。”   传讯兵从城门跑到太守府的功夫,可能城门都破了。   “臣遵旨。”太守经过一番考量,选中了凌风馆。   凌风馆旧地建新宅,宽敞,整洁,内室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庭院中栽种着碧竹,清幽雅致,远胜于一般的民宅。   一进门,馆内的人跪了一地:“草民参见皇上,公主殿下。”   “平身。”李霄道。   众人起身:“谢皇上。”   李霄看向其中一人:“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上沈馆主。”   沈劫毕恭毕敬:“草民是守龙关人,每逢年关都会回到这里与家人团聚。”   李霄曾把他列为驸马的人选自然知晓,又问道:“为何没有出城避难?”   沈劫神情坦荡:“反贼叛乱,草民身为大商子民蒙受皇恩,也想出一份力。”   “朕记下了。”李霄不再多言,牵着叶静枫的手,由太守引着前往后宅。   沈劫的回答滴水不漏,但通过之前几次的接触,他可以肯定,沈劫定然参与了算计鲁国公一事,只是还无法确定他在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棋子,抑或是棋手?   眼下大敌当前,顾不上这些,等回到京城势必要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再以朝廷之名为周家平反,昭告天下。   青衣侍者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愤愤不平,又不是没有侍女,男未婚女未嫁,为甚要拉着不放,那可是未来的沈夫人。   目光触及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大脚,他头皮一紧,宫女还有这样的?   比起他来,沈劫显得平静多了,对郭弘乐拱手见礼:“郭世子。”   乱叫什么,郭弘乐浑身一僵,别开脸,加快脚步,他可不想丢脸丢到京城外面。   *   损耗最低的破城方式是围而不攻,把里面的人生生困死,可吴王等不起,李家军收到消息定会提前上路,每拖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   因而战事一开始,他便下令使出全力,先用投石器狠砸了一通,把两个城楼砸成碎片,然后架着云梯往前冲。   城内的物资充足,除了箭雨,守城军不吝啬地扔石块,泼油点火。   如此,一天一夜过去,战火不曾停歇,城墙外的尸身堆成了小山,城墙内亦是死伤无数,战况稍微有所缓和。   听过封行的汇报后,李霄对叶静枫道:“朕要去阵前与吴王见一面,殿下留在这里等着,朕很快就会回来。”   叶静枫心口一紧,李霄一露脸,对方定会集火,太危险了。   为防有细作偷袭,两人始终形影不离,期间她小憩了几次,每次醒来都能看到李霄睁着眼守在一旁,此时两人的手还交握着,她手上加了力道,挽留的意味很明显。   “殿下是在担心朕?”李霄一脸兴味。   听这说话的语气就没个正形,叶静枫绷起小脸不说话。   李霄笑容加深:“殿下放心,朕不会有事。”   叶静枫依然没有撒手,问道:“为何要以身犯险?”   城门上不缺将领,李霄留在这里也可以指挥作战。   “朕只能告诉你一人。”李霄凑近叶静枫的耳畔。   随着他的靠近,叶静枫感觉到了他身体散发出的温度,精神紧绷,这可是绝密。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他的耳语,而是脸颊上的一抹温热。   她肩膀一缩,神情又羞又愤,松开李霄的手,将他推远。   可恶,这个大骗子,这种时候还戏弄她!   李霄笑着退开。   叶静枫看着他从陈武手中接过一套金光闪闪的战甲穿在身上,额外披了一条金灿灿的披风,把自己装扮得像一轮太阳,令人无法忽视。   品味很是清奇。   临行前,李霄上前将叶静枫圈进怀里:“朕还要当你的驸马,朕一定会回来。”   皇上怎么可能当驸马,叶静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低道:“我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最新评论:   【入赘的话孩子姓叶吧?就昏君那个样子他配吗?除非姓周皇后的周】   【这回来之后就可以成亲了吧嘿嘿】   【突然觉得沈劫和郭世子真是好配】   【撒花撒花】   【大大你不会是两天没睡吧!要注意休息哦!>3<】   【支持倒插门】   【品味清奇哈哈哈哈哈哈哈】   【妙笔生花,给一颗地雷做奖励吧!】   【按爪爪】   【支持驸马】   【支持驸马,高兴】   【花花花花花】   -完- 第51章   ◎不必见外◎   立春后,白日的阳光很温暖。   叶静枫惦念着战况,坐卧不安,知语将她带到庭院中晒太阳,舒缓心绪。   郭弘乐做为侍女兼护卫终于找到机会接近叶静枫。   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你真的是大殿下吗,你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我记得你小时候像一只胖乎乎的小松鼠。”   叶静枫:“……”   你才像松鼠。   顿了顿,郭弘乐话锋一转,笑开:“现在你如愿以偿了,香腮云鬓,娉婷袅娜,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肖似娘娘。”   叶静枫小时候头发又软又细,梳成两个小花苞,脸蛋胖乎乎的,贪吃又调皮,她的愿望却是能够长成周皇后那般的女子。   大家都取笑她差距太大,谁曾想,女大十八变,真的就实现了。   叶静枫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她得偿所愿,可她憧憬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想了想问道:“那你呢?”   郭弘乐小时候最讨厌别人把他错认成女娃,其实倒也不是长得女气,就是五官精致,如同用画笔勾勒的一般完美,雪肌玉肤,姑娘家见了也要自惭形秽,他的愿望是充满男子气概,不会被人混淆。   郭弘乐面上一僵,他没有实现,年前还被齐王世子错认成是女子,眼下一身女装更是令他心堵。   幸好叶静枫看不见!   “我啊。”郭弘乐拍着胸脯:“我现在像崔将军那般,高大威猛,英武伟岸,要不皇上怎么会选我给你当护卫。”   知语在面上偷笑,叶静枫在心里偷笑,她追问道:“也长了一脸络腮胡吗?”   郭弘乐摸着自己光滑的面颊,应下:“是。”   虽然没有实现,但他想让自己在叶静枫的心目中能够拥有那样一副形象。   叶静枫向他伸出一只手:“让我摸摸看。”   “……”郭弘乐粗声粗气:“男女授受不亲。”   话刚说完,沈劫端着一盘豌豆黄来到回廊上,对郭弘乐道:“这是厨房为公主殿下准备的小食,劳烦郭姑娘查验一下。”   郭弘乐如今扮成叶静枫的侍女,沈劫改口郭姑娘。   李霄吩咐过,为叶静枫准备的吃食必须经过查验才能入口。   拆台有点快,廊下三人:“……”   郭弘乐硬着头皮接过盘子,用银针试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递给知语。   叶静枫从知语手里接过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眯起双眼:“细腻软糯,入口即化,很好吃。”   沈劫接话:“公主殿下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馆内的厨子很擅长做小食。”   “谢过沈公子。”叶静枫欠了欠身。   待沈劫离开过后,郭弘乐清了清嗓子辩解:“我得皇上吩咐,扮成侍女保护你。”   叶静枫挑眉,秋波流转:“那这么说,你是顶着一脸络腮胡子扮成侍女?”   郭弘乐回过味来,洋装恼怒道:“你早就猜到了,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猜到,是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叶静枫眼底噙着一抹狡黠,绽开笑容:“谁让你骗我,伯爷都没长络腮胡,你怎么会有。”   她这一笑有了几分小时候的轮廓,郭弘乐面上多了一抹笑意。   小时候他们经常一起玩,从某一日开始,叶静枫突然不再出现,他去周家,去宫里寻了几次无果,后面听说她掉进沁心湖淹死了,伤心了好久。   他问道:“这些年你人在哪里,怎么会与那(断袖)……皇上在一起。”   “我一直都在宫里,落水失明后,换了一座寝宫,没再出宫,那座寝宫位处偏僻,少有人去,遇到皇上之后,我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往事已矣,叶静枫隐去了背后的纠葛。   郭弘乐心道,那还真是命大,如今看来,叶静婷能活下来是因为鲁国公与魏王勾结,难以想象叶静枫是如何躲过那场屠杀。   他不曾亲眼所见,但听闻魏王为了将叶氏斩草除根,连年轻的小宫女都没放过,只余一些年纪大的女官和太监得以幸免于难。   他又问:“上次见你时,你为何要说自己是陆家小姐?”   叶静枫自然不会把李霄干得那些事抖出去,含糊其辞:“叶家已经没了,我不想因为我的身份再起纷争,就如吴王这般。”   回廊转角,沈劫背靠墙壁,面朝庭院中一片郁郁葱葱的碧竹,眉眼间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没有错,她就是他的表妹。   他从阴影中向回廊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时隔七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暖意。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苟活在世间的一缕孤魂。   有他在,谁也别想利用叶静枫,他已经在西罗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郭弘乐接着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叶静枫垂眸:“我也不知道。”   她的身份已经公之于众,接下来如何,要听从李霄安排。   “殿下不若招我当驸马吧?”郭弘乐眉眼飞扬。   李霄不愿迎娶叶静婷,自然也不会接纳叶静枫。   若他成为叶静枫的驸马就能摆脱李霄,袭承爵位,还不必领差事,一举三得,而叶静枫也不必担心因为身份之事被人利用。   最关键的是,他与叶静枫自小就玩得来,能够做夫妻他还是很期待的。   叶静枫面上一怔,别开眼嗔怪道:“郭世子别说笑了。”   她与郭弘乐在一起玩的时候才几岁,并无男女之情。   “我可没说笑,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好,保护你不受欺负,等战事结束,我就叫上我的几个好兄弟带着你一起游历山河,咱们走到哪就吃到哪,玩到哪……”郭弘乐说得头头是道。   这不是临时起意,寻一位中意的女子,与友人一起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共度余生,就是他的人生追求。   “呵——”风中传来一声冷笑。   两人寻声看去,只见李霄穿着一身亮得晃眼的金色战甲,左手托着头盔,发丝有些凌乱,肩膀和腹部各插着一根羽箭。   腹部那一箭没入血肉一大截,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叶静枫脸色一白,心口揪成一团。   李霄冷声道:“郭公子求亲的方式还真是随便。”   他冒着生命危险去阵前引战,郭弘乐居然还有功夫在这里挖他的墙角,拐他的小瞎子!   这个死断袖,死到临头还在惦记他,郭弘乐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道:“臣与大殿下自小相熟,喜好相投,感情深厚,不必见外,若殿下应允,待回到京城,臣自当告知父母,该有的礼数绝不会少。”   自小相熟,喜好相投,感情深厚,不必见外?   李霄知道郭弘乐的算盘,但万万没想到两人还有这样一重关系,他右手握住腹部的箭杆,青筋凸起,猛地拔出。   别呀——   叶静枫险些呼出声。   李霄抓着拔出的箭矢对准郭弘乐用力一抛。   郭弘乐下身不动,上身一歪,险险避开,箭头擦过他的鬓发,直竖着钉在回廊的柱子上。   他定睛看去,箭头上并无血迹,箭杆只有手掌长度。   “……”   箭是假的,李霄的伤也是假的。   叶静枫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什么都能骗。   李霄道:“郭公子身手如此了得,当护卫未免大材小用,吴王已经发动第二波攻城,郭公子去崔将军身边领个差事吧。”   郭弘乐打了个激灵,他就是个贪图享乐,不学无术的纨绔,为什么要上战场打打杀杀?   可恶,李霄这是为了拆他的姻缘吧。   他一脸惶恐跪地:“请皇上恕罪,臣患有血晕症,见到杀鸡杀鱼都会晕倒,难当此任。”   “无妨,多见见就治好了。”李霄道:“郭公子现在就过去吧。”   这是皇命,不容反驳,郭弘乐面如死灰地去领差。   李霄将头盔交给陈武,径直走向叶静枫,将她的小手捞进掌心,嗓音潺潺:“朕说话算话,朕回来了。”   “嗯。”叶静枫露出笑容。   张崇闻讯带着药匣赶到,腹部的箭伤是假,肩头上的是真。   李霄穿着金甲出现在城墙上,原本已经打算退兵休整的吴王当即赏金千两为饵,命所有弓箭手对准他,万箭齐发。   只中这一箭已是万幸。   李霄用眼神喝止他,对叶静枫道:“朕方才杀敌数百,身上沾了血腥气,先去换一身衣裳,等朕回来,和殿下一起用膳。”   叶静枫眸光闪了闪:“你有没有受伤?”   “朕这么厉害,只有伤别人的份。”李霄笑着道。   这点小伤,没必要特意告诉小瞎子,让她担惊受怕。   大骗子,没一句话是真的,叶静枫抿唇,她看得分明,李霄肩头上的伤口已经溢出了血,一定很疼,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快去换衣服吧。”叶静枫催促道。   李霄正打算离去,忽地顿住,问叶静枫:“朕与殿下也算自小相熟吧?”   熟啊,她觉得他野蛮粗鄙,他觉得她刁蛮任性,印象深刻。   叶静枫干巴巴道:“算是吧。”   “殿下喜欢的小食,朕都喜欢,算不算是喜好相投?”李霄再问。   “算。”李霄为她准备的吃食碰巧都是她喜欢的,应是口味相投。   “朕与殿下朝夕相处,同吃同睡,算不算是感情深厚?”李霄三问。   “这不能算!”叶静枫脱口而出:“才没有同吃同睡。”   “朕住在宫里,殿下也住在宫里,不算同睡吗?”李霄一本正经。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三条都占了,他也可以不必见外,李霄将她的小手贴在胸口:“那殿下可愿招朕为……”   话还未完,沈劫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箭伤难愈,这是草民家传的金创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草民斗胆献给皇上。”   李霄唇角一抽,又来了,这沈劫可能是他的桃花劫,专坏他的桃花运。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克琉斯3瓶;谦谦小人1瓶;   ◎最新评论:   【突然觉得女儿和大脚侍女在一起也不错,郭公子人也挺好的,吃好喝好,一起咸鱼躺也不错啊】   【按爪爪。表哥和表妹是近亲,是不能在一起的。】   【女主肯定不想去其他国家的,而且沈劫也护不住她,我们女主还是当公主吧,让男主呵护】   【救命,真的不想让沈劫有一个be的结局,我觉得沈劫真的挺好的,不至于扮演那种温柔体贴很痴情,但因为女主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又伤心退场的人设,不要啊哒咩!大大手下留情啊】   【男二好厉害哦,加油】   【沈劫真是拆台小能手】   【客官,您点的营养液,本店接受以更新来付款哦。】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我们要在一起在一起。】   【终于追平了,好看。】   【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   【上门女婿,嘻嘻】   【是你抢别人老婆】   【"俏似娘"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肖似】   【"催将军"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崔】   -完- 第52章   ◎共赴战场◎   沈劫将金创药交给张崇后便退下,一言一行有礼有度,挑不出半分错处。   周遭陷入诡异的沉寂,合伙骗瞎子,被瞎子发现了,都下不来台。   叶静枫作为上当受骗的小可怜,眼眶一红,控诉道:“皇上是不是觉得骗一个瞎子很有趣?”   说完,她以帕掩面,转身奔走。   一抬头,发现自己正对着一道拱门,若径直走过去,肩膀会撞到门边,默默放缓脚步。   这还是叶静枫第一次发脾气,李霄慌了神,几步绕到她前面,握住她的肩头,解释道:“并非是殿下想的那样。”   叶静枫气鼓鼓道:“那是哪样?”   李霄言辞恳切:“朕只是觉得这点小伤不足为道。”   “那……皇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事瞒着我?”叶静枫借机发问。   这就多了去了,李霄想了一下,他觉得若是都说出来,可能人就哄不好了,果断道:“没有了。”   叶静枫在心底冷哼一声,没有揪着此事不放:“那以后不许骗我了!”   顿了顿,强调:“任何事!”   李霄睨着炸毛的小刺猬,允诺:“朕答应你。”   “快去处理伤势吧。”叶静枫看着那根直竖的箭羽,心口发堵。   作为公主,她没受过严重的伤,被针扎一下都受不住,那么粗的箭头,肯定很疼,怎么能说是小伤。   “朕都听殿下的。”李霄笑着道。   *   李霄中箭生死不明,吴王大军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发动强攻。   尸山血海堆积了两个日夜后,空气中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李霄再次穿上“太阳铠”,叶静枫知道,他又要去冒险,一颗心高悬着,不解地问他:“为何要去?”   当下这个局面,双方只能是不死不休,不是见个面动动嘴就能化解的。   李霄语气惆怅:“朕无法做到天下无战,但朕身为一军统帅,可以以最低的伤亡取得胜利,朕挨这一箭,或许会有成千上万个将士能够活下来。”   叶静枫不懂他为何如此笃定能够取得胜利,也不懂他为何挨几箭就能减少伤亡人数,只能选择相信,道:“皇上要小心些。”   “嗯。”李霄笑着应下。   叶静枫看着李霄离去的背影满脸忧色,许久没有收回视线。   离开凌风馆,李霄顺着主街走向南城门,沿路两侧的商铺和民宅皆敞着门,不时有百姓将伤兵送进去安置。   打从得知吴王发兵那日起,守龙关的百姓们就在做逃离的准备,此时屋舍都搬空了,不过对于兵将们来说,在这样的天气中是很好的落脚处。   城墙之上,郭弘乐双眼布满血丝,对着攻城兵的脸上撒了一把沙子,在对方躲避的间隙一刀挥下,再一脚将其踹下高耸的城墙。   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   不是他想卖力,初登城墙时,他装作晕倒,可根本没人理会他,期间,他险些被流箭射中,横尸当场。   躲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城墙上来了一个“金人”,众人齐呼:“参见皇上。”   “弓箭手后撤,刀盾兵就位。”李霄下令。   “是!”将士们依言照做。   李霄右手持着一柄长/枪,抬起左腿踩在垛口,卯足了气力高喊:“吴王,你个老匹夫,朕还在城里等着你,你这就不行了吗?”   这就不行了吗?   不行了吗?   ……   话音响彻城内外,须臾,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天而降,刀盾兵举起盾牌防御。   “我去,作了一手好死。”郭弘乐慌忙从地上捡了一面盾牌缩在后头。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会作,见到李霄才知道什么叫做往死里作,挑衅一军统帅等同于挑衅全军。   李霄没有持盾,抡着长/枪扫落第一波箭雨,再道:“老匹夫,不过尔尔。”   他浑身上下金光灿烂,想要忽视都很难,一举一动都在敌我双方眼中。   吴王这两日一直在盼着李霄重伤不治的消息,然而李霄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能挑衅,登时火气上涌,扬声对弓箭营道:“射中他赏金千两,射死了赏金万两。”   没死,就再送他一程。   “是!”众弓箭手齐声应道。   在旁人一根接着一根连射时,其中一位弓箭手凝眸看着李霄,良久,捕捉到一个破绽,同时松开弓弦,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目标。   这一箭射在李霄的右臂,他舞枪的动作一顿,可以预见,他要变成筛子了。   果然,太作的人都容易短命。   郭弘乐将手中的盾牌抛向李霄,挡下数支箭矢,刀盾兵随之在李霄身前铸成防护墙。   “干得好!”吴王手掌落在那名弓箭手的肩头夸赞道。   弓箭手面色骤变,猛地推开吴王,与此同时,一支箭击中吴王的头盔,头盔坠地咕噜噜滚出去。   吴王抬手摸了摸脑袋,毫发无伤,脊背却已经被冷汗浸透。   “真可惜。”城墙一侧,封行拿着一把巨弓,一脸丧气。   李霄咬牙拔出箭头,再次探身,中气十足:“老匹夫,算你运气好,朕要回去喝茶了,你别让朕等太久。”   众目睽睽之下,吴王被李霄戏耍,还差点丢了性命,颜面尽失,他怒吼:“传我的令,全力攻城!”   李霄功成身退。   郭弘乐探头,看到乌压压一片的攻城兵,头皮发麻,呐呐道:“拖延一下等援兵不就好了吗,干嘛上赶着送死?”   封行走到他身侧:“皇上所为自有他的用意,我等只需照做便好。”   话头一转,他道:“郭世子身手了得,方才救驾有功,等打赢了这场仗,一个校尉少不了。”   幸好郭弘乐反应及时,他失了手,若李霄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闻言,郭弘乐一脸惊恐:“兄弟商量个事,我就是个打杂的,刚才只是手滑,我杀人的手段也不光彩,难以服众,军功都算你的行不行?”   他不想当文官,不想担武职,更不想参军,他救李霄是不想自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封行:“……”   从军多年,只见过抢军功的,没见过往外送的。   *   前边那一箭在左肩,这一次在右臂,太医嘱咐李霄,为防伤口撕裂,两只胳膊都限制行动。   李霄信守承诺,没有隐瞒叶静枫,老老实实养着。   如此过了一天一夜,一个传讯兵火急火燎地冲进凌风馆:“启禀皇上,吴王用冲车撞城门,城门快挡不住了!”   冲车是专程用来破城门的战车,正中央用锁链吊着一根粗壮的木头,木头尖端包着铁,士兵推着木头前后摆动,借着冲劲儿发力,连石墙都能破开,再厚的城门也挨不住。   这几日,石头、瓦片、沙子、热油……只要能想到的,只要城里有的,全都用来阻止吴王大军靠近,眼下,那些东西都用光了。   李霄起身:“传令下去,把烽火点燃,全军准备迎战。”   “是。”传讯兵收到军令,即刻折返。   李霄命陈武取来战甲换上。   这一次,不再是那身夺目耀眼的“太阳铠”,而是泛着冷芒的“银月铠”,配着一条银灰色的披风。   叶静枫一直将他送到馆外。   李霄翻身上马:“等朕回来,咱们就回京。”   黑旋风兴奋地嘶鸣,不等指令,弹着蹄子“啪嗒啪嗒”往前走。   “皇上。”叶静枫忽地唤了一声。   李霄拉住缰绳,扭头。   叶静枫小脸紧绷,目光忐忑:“我等你回来。”   城门都快破了,怎么可能会赢呢,她其实就是想再看他最后一眼。   李霄调转马头,回到她面前,问道:“你要不要和朕一起去?”   既然等待会让她感到不安,那就让她跟在他身边,见证他取胜。   “我?”叶静枫面露惊诧,别说她还在装瞎,就是没瞎也是个拖累。   “你害怕吗?”没有明确的回答,李霄又问。   叶静枫很干脆:“不怕。”   若李霄输了,她也不会有好下场,又怎么会害怕跟他一起上战场。   “那就一起去。”   李霄弯腰将她抱上马背,缰绳一甩,黑旋风撒腿冲出去。   转角处,沈劫并一众部下目送二人离去。   青衣侍者愤然道:“新君这是打算把公主殿下当作挡箭牌吗?太卑鄙了!”   他们本打算等城门破开后,集结全部人手护送叶静枫出城,没想到李霄会把她带去阵前。   “咚咚咚咚咚咚——”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雷鸣般的鼓声,听节奏是开战前夕的阵前鼓。   好大的声势。   沈劫眸光沉了沉:“跟上去。”   *   同一时间,南城门外。   吴王看着摇摇欲坠的城门,激动难耐,不出一日,他便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坐拥万里河山。   听到鼓声,面上一怔,他惯用号角指挥麾下排兵布阵。   “报——启禀王爷,后方发现北方军!”   “报——启禀王爷,后方发现北方军!”   “报——启禀王爷,后方发现北方军!”   “报——启禀王爷,后方发现禁军!”   分布在四个城门外的斥候先后来到吴王面前禀报军情。   吴王怔愣,李家的北方军到了,禁军也到了,还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包围了,怎么可能呢?   北边大雪封路,北方军收到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到,禁军离京,他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他环扫周遭,没有看到负责京城军报的关内侯,心中了然,对方叛变了。   包围圈缩小,朝阳长公主的驸马明襄侯来到阵前与吴王对峙:“王爷是不是很奇怪,我等为何会在这里?”   吴王不置可否。   明襄侯笑着道:“北方军来京是南下,南边的雪怎么可能挡住北边的人呢?”   李霄料想朝中的人听说北方军来京有可能会不安分,以防万一,在北丹议和的捷报送到京城的时候就暗中命北方军动身了。   北方军不畏严寒,用冰床拉着军资在冰封的江河上行走,一路畅通。   吴王问道:“你们哪日到的?”   明襄侯道:“前两日。”   吃得饱,睡得好,顺便偷偷观战。   “前两日就到了为何现在才出现?”吴王咬牙切齿。   他倾尽全力,日夜攻城,兵力和军备损耗严重,战力大打折扣。   明襄侯道:“皇上让我等看到信号才发兵。”   信号是守龙关的烽火。   吴王转身看向南城墙,墙头上站着一男一女。   李霄扬声:“这么简单的问题王爷都想不到吗?”   北地要有人镇守,此番来京的北方军加上禁军是二十五万,再算上骠骑将军麾下十五万是四十万。   全盛状态的四十万兵力对上三十五万兵力,即便打赢了,双方都会伤亡惨重。   这几日,骠骑将军麾下死伤两万余人,吴王死伤四万上下,剩下的人都属于疲战状态。   在这个前提下,两军对上,己方便具备了压倒性的优势。   李霄拔高嗓音:“吴军也是大商的子民,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李霄麾下三军齐声附和,响彻天地。   伴着一阵“叮叮当当”缴械的脆响,跟随鲁国公投效吴王的兵将率先选择投降。   胜负已定,硬拼下去就是白白送死,他们也是大商的子民,奉命行事,就算被俘,想来处罚也不会太重,有很大可能性只是换一位统帅。   吴王眉心一拧,向来自封地的兵将发号施令:“传我的令,全力突围。”   打不过可以退回封地保存实力。   李霄道:“不知吴王封地上还有多少驻兵,五万北方军此刻已经到了。”   “你——”   这是连后路也绝了,吴王喉头涌出腥甜。   李霄举起一只手,三军高举手上刀剑:“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噼里啪啦——”   又多了一批降兵,不过仍有十几万的兵马选择追随吴王,双方进行了混战。   战鼓与号角声交织。   叶静枫与李霄并肩站在城头上俯瞰整个战场,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   好多人,好多血,当真打赢了。   日落西山,明襄侯来到南城门外,下马跪地:“启禀皇上,吴王挟持瑞阳长公主往东去了。”   魏王封地在西,明王封地在北,吴王封地在南,齐王封地在东,这是投奔齐王去了。   李霄冷哼:“挟持人质,他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脱下披风裹在叶静枫身上:“殿下,我们回京吧。”   作者有话说:   近一周又是日三多一点,没能爆,其实关于战场我就写了上万,几乎是全景,精简后,用少于三分之一的字数呈现所需,太不争气了,下周继续努力。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灰灰是野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ssssophie 10瓶;   ◎最新评论:   【作者更文辛苦了,来一个地雷提提神吧!】   【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就是能不能郭公子和沈劫配一对啊,莫名觉得他俩好配!!!】   【很棒了!宝贝】   【郭郭太逗了】   【花花花】   【我后悔了T T,想看李霄喊枫儿。什么时候他俩的关系能更进一步,回京之后对不对!】   【按爪】   【城墙上的李霄太帅了!有帝王的霸气!为李霄打call!!!】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砸下了一颗地雷】   【按爪爪】   【眼睛也快露馅了】   【枫眼睛这事不知是被发现还是主动告知】   【大大加油】   【   【撒花撒花】   -完- 第53章   ◎朕的内眷◎   吴王兵败,当下与匪寇无异,人人诛之。   李霄没有追缉,传令让其逃亡路线上的驻军进行阻击,加派十五万兵力前往南地,收复吴王封地。   吴王封地与南岳国仅一江之隔,若不能及时掌控,难保南岳国不会趁虚而入。   十万禁军并各军统领随他返京,余下的兵将全部暂留守龙关驻地。   葛舟尧得讯随仪仗出城相迎,诸多朝臣跟在其后接驾。   李霄率先下车,叶静枫没有动,她的拉货车没有来,这些人是来接皇帝的。   李霄回身向叶静枫伸出一只手:“来。”   叶静枫这才探出一只小手,李霄一把抓住,将她扶下车。   “臣等恭迎皇上回京。”众朝臣跪伏。   李霄道:“朕身侧这位是叶氏大公主殿下,叶静枫。”   周皇后嫡女现身与李霄得胜的消息是一起传回京的,众朝臣从善如流:“恭迎大公主殿下回京。”   李霄不再言语,牵着叶静枫一并登上龙辇。   葛舟尧看向一众朝臣,噙着疏离的笑容:“皇上龙体有恙,不便接见诸位大人,皇上有口谕,朝会取消,何时复朝会派人告知诸位大人。”   众朝臣看着远去的龙辇心思各异,追随鲁国公投效吴王的文臣武将以及世爵多达二十几位,另有一大批作壁上观,没有及时听从调派。   如今李霄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清算,而北地的人也快到了,朝堂上会添很多新人,他们对朝堂的影响力相对缩减,也不知李霄究竟会如何处置他们。   殿阁学士揩了一把老泪:“国公爷沉冤得雪,大殿下重见天日,周家有后,可喜可贺。”   从沈劫找上他时,他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周皇后的独女也活着,今后表兄妹两人相互间能有个倚靠。   经他提醒,众朝臣心底再掀波澜,李霄方才没有理会他们,却亲自扶着叶静枫上下马车,他何曾这般礼待过叶静婷,经这一遭,朝堂内外皆在他的掌控中,他就是当众杀了叶氏遗孤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个断袖不对劲。   龙辇驶入城门,百姓夹道相迎。   皇座没有易主,叛军在守龙关就被解决了,京城的百姓都没有受到影响,这是比过年还值得高兴的事。   李霄命葛舟尧挑开龙辇的帘幔,百姓们得以窥见天颜。   一小儿道:“咦,皇上的车里还有一位姐姐。”   有人接话:“只有皇后娘娘才能与皇上同辇。”   众人跟着低语,   “不是说皇上是那个,后宫无妃吗?”   “定是叛贼胡说八道。”   “娘娘真美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   话音传入龙辇,叶静枫坐不住了:“我不是……”   李霄给葛舟尧使了一个眼色,葛舟尧扬声道:“龙辇里的是皇上和周皇后之女,叶氏大公主,叶静枫。”   叶静枫是明嘉帝的第一个子嗣,出生的时候,明嘉帝曾下令大赦天下,百姓们有所耳闻,这些年,周家被视为禁忌,但周家的存在并没有被遗忘。   有人道:“檄文果然是胡说八道,皇上不仅没有谋害叶氏遗孤,还将叶氏大公主封为皇后,与叶氏共享江山。”   闻言,百姓们喜上加喜,今后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前朝起兵了吧,他们求的就是一个安稳,齐齐叩拜:“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呼声伴着龙辇前行,久久不息。   叶静枫:“???”   怎么解释完适得其反?   她急得要起身,李霄握住她的手,提醒道:“现在澄清,他们都要获罪。”   娘娘是能乱认的吗。   换个时间,换个人,百姓们也不会如此,他们此举加注了内心的祈愿。   叶静枫:“……”   李霄说的没错,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惩处百姓。   她扭头,对上李霄毫不遮掩的笑容,微微一怔。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她坐稳身子,想要抽回手,发现李霄加了力道,小脸腾起了热度。   人群中,青衣侍者气得跳脚,若叶静枫成为皇后,这辈子都无法摆脱李家,他要再传一封书信,让西罗动作快一点。   *   龙临宫,李霄没有上朝也不得闲,一卷卷记录着官员罪行的卷宗需要他亲自过目,定罪,批复。   李霄手臂有伤,不易操劳,将陆太傅的长孙陆良召进宫中代笔。   李霄的近身班底,张崇是医,陈武是盾,朱正豪是刀,封行是箭,陆良是笔。   早前陆家上下都留在北地,如今北丹议和,陆太傅考虑到小辈的前程,松口搬到京城。   陆良随同明襄侯一同抵京,为李霄助力。   陆良将两份卷宗并排放到一起,叹道:“京城的水好深。”   他左手边的是周家早前的卷宗,右边的是汝阳侯上交的新卷宗。   据新卷宗记载,周家上下因一封西罗大皇子的书信下狱后,拥护周国公的官员联名上书要求彻查,还其清白,鲁国公命自己手下的人对联名书上官职低微的官员进行栽赃陷害,拿到他们的把柄,利用他们指认周家和其他官员的罪行,铲除周家的同时,排除异己。   整份卷宗牵涉官员之多,令人咂舌。   官员们结党营私至此,难怪叶氏会亡。   与新卷宗一起的还有一份汝阳侯的请罪书,上面详细地罗列了他设计鲁国公的全部经过,有好几位昔日拥护周国公的官员牵涉其中,官职不低,不然也不可能在锦衣卫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前朝埋下的祸根影响了新朝。   陆良道:“从结果来看,汝阳侯此举为皇上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可网开一面。”   汝阳侯利用吴王谋反,私下处置鲁国公一家,严重触犯了朝廷例律,往大了说,当诛九族。   李霄不置可否,他考虑的是另外一点,汝阳侯为周家平反是义举,将其赶尽杀绝人心难平。   只是,他对汝阳侯仅凭一己之力设这么大一盘局有些怀疑。   他仔细看了一遍,请罪书上提到了凌风馆,凌风馆所在的店面归汝阳侯所有,汝阳侯以此与沈劫做了几笔交易,都是情报方面的。   沈劫毕竟不是官身,参与朝堂争斗理应处置,但其几次为他助力,可功过相抵。   鉴于此,李霄道:“削去汝阳侯的爵位,等南地收复后,在南地给他安排个官职。”   南地远在边塞,气候与京都迥异,收复之后有诸多问题,官职高的不愿去,官职低的镇不住,派他前去正相宜。   陆良提笔落于纸上。   葛舟尧走进门内:“皇上,大殿下来了。”   “让她进来。”李霄起身。   葛舟尧领命,引着叶静枫跨进门槛,然后默默退到一旁。   一来二去,叶静枫已经见怪不怪。   李霄牵着她的手,将她安置到椅子上,道:“朕要将鲁国公的罪行昭告天下,为周家平反,朕想问问你,要不要把先皇后娘娘的遗体迁入皇陵。”   “不必了。”叶静枫果断道。   若非她父皇猜忌周家在先,鲁国公又怎敢肆意妄为,她母后定然不愿与她父皇同穴。   李霄早有所料:“朕打算以国公的规制为周家修坟,在那附近为先皇后娘娘选一处墓地可好?”   “谢皇上。”叶静枫致谢。   “殿下不必言谢,朕早年受到周家的关照,理当如此。”李霄说着对葛舟尧使了一个眼色。   葛舟尧会意道:“皇上该用膳了。”   “原来已经这个时辰了。”李霄如梦初醒,对叶静枫道:“殿下留下陪朕用膳吧,朕不喜欢一个人用膳。”   闻言,陆良唇角一抽,还有他呢,重色轻友。   “嗯。”叶静枫欣然应下。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然知晓,大骗子是真的对她好。   *   正月一过,新朝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风暴。   复朝后,葛舟尧一口气宣读了对四十多位官员的处罚结果。   参与谋反者自是最重的,抄家灭族毫不含糊。   其次是没有及时支援骠骑将军的世家,统统被剥夺官爵,只想着自保的臣子不如没有。   再来是与鲁国公和周家一案牵涉颇深的官员,无论出于何故,他们已经失去了李霄的信任。   相对较轻的是骠骑将军与殿阁学士这类被周家主动保下,新朝后也没有跟着鲁国公兴风作浪的官员,降了品级,仍被留用。   有罚也有赏,明襄侯被提为明国公,其他于北地有功的文臣武将也领了官职,参与平乱的前朝旧臣也在其列。   李霄看向承安伯,承安伯直接跪地,惶恐道:“犬子此番受到惊吓,精神恍惚,胡言乱语,当不得赏赐。”   郭弘乐归家后,立刻闭门装病,生怕李霄把他扔到军中,给个劳什子的校尉。   “这样啊。”李霄道:“伯爷麾下驻军骁勇善战,令郎救驾有功,朕本打算将伯爷的爵位提升一等。”   因着檄文之事,郭家的命运与李霄绑在一起,从上到下额外卖力,对比一众犹犹豫豫打着算盘的世家,摆足了忠君的姿态。   李霄恰巧需要这样一个典型完成接下来的事。   提升一封就是侯爵,以后就是承安侯,食禄也会相应地提升,承安伯浑身一震:“臣可以的。”   赏他可以的。   闻言,一众提心吊胆的前朝旧臣登时打起精神,险些喜极而泣,这是李霄第一次明确表态接纳了前朝世爵,且一张口就是加封。   李霄道:“伯爷别应的太早,朕把话说在前头,朕要改制。”   众朝臣聚焦。   陆良出面说出了改制的明细,改制后封地的税率与国税同步,世爵直接从户部领取食禄,封地的驻军归朝廷所有,相对的,无需世爵从食禄中出军饷。   如齐王那般独立自治镇守一方,以及明国公这般本就手握兵权的对象不在其列。   这么做可以避免地方官与世爵勾结,避免兵权分散不受调派的情况,封地的百姓也能够与其他地域的百姓享受同等待遇。   一众世爵听完,在心里飞快地打着算盘,封地的税率通常比国税高,改制后,毫无疑问会降低食禄,但不用供养驻军能省下一大笔,未必就亏了,但驻军的所有权这一条无疑是夺走了兵权,这就不太好了。   承安伯率先道:“臣愿接受改制。”   他原本就没有拔高税点,除了朝廷征用,驻军于他别无他用,改制对他有益。   平宣侯跟着道:“臣愿意接受改制。”   他从中领会了另外一个意思,只要接受改制,就能直接成为新朝世爵。   无论是迫于形势,还是出于自愿的,陆续有世爵表态,新制顺利被接纳。   由此,大商有史以来,兵权前所未有地集中在君王手中。   此事告一段落,李霄宣布为叶静枫加封长公主,封号金阳。   殿阁学士谏言:“当为长公主开府。”   开府意味着叶静枫要离宫,李霄道:“瑞阳长公主至今还在匪寇手中,难保没有歹人会对金阳长公主不利,以防万一,留在宫中比较稳妥。”   殿阁学士再道:“皇上,后宫无女眷,于礼不和。”   这是李霄当初把叶静婷送出宫的话束。   李霄扬眉:“她会是朕的内眷,她会是朕的皇后。”   满堂惊怔。   殿阁学士忧心匆匆:“皇上三思,大殿下有(眼疾)……”   沈劫还在等着接人,表兄妹团聚呢!   李霄一眼瞪过去,殿阁学士吞下了后面的话。   李霄看向礼部尚书:“参照最高规格着手做准备吧。”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群臣跪伏。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早起喝粥、贺呵你一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浅1瓶;   ◎最新评论:   【既然这样,就随个礼吧。   祝小瞎子幸福!】   【醒了,啥时候更呀】   【我追平了???】   【就喜欢直球男人,坦坦荡荡简简单单】   【我觉得表哥表妹很正常哇,表哥并没有想枫儿做他老婆哇,他只是希望表妹远离政治中心,别被男主利用啊】   【问我爱你有多深,营养液代表我的心~   我怎么觉得表哥有种为你好式的绑架,周家因为西罗获罪,他继续跟西罗勾结,无语…】   【表哥表妹是不行的,表哥还是来打工吧】   【按爪爪~表哥要不要考虑来当官,来打打工】   【嘿嘿】   【叛乱解决了,安心了:D】   【日更日更不是梦,地雷来一发!】   【男二就想女主好】   【其实对沈劫来说应该只要世界上还有亲人在就好了,有表妹在就好,是不是他老婆没那么重要的。】   【快乐快乐】   【哈哈哈哈哈表哥安心当表哥吧】   -完- 第54章   ◎使臣来访◎   质子宫,许嬷嬷在丁恒和荣吉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   叶静枫惊喜道:“嬷嬷的腿好了!”   “差不多了,张御医说要每天试着走一走。”许嬷嬷坐回轮椅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道。   早前她压根没抱什么希望,连续几个月贴着张崇熬制的膏药,居然有了起色。   据说那膏药是北丹人用来医马腿的,不管是什么药,能恢复就好,她还想继续陪在叶静枫身边。   叶静枫会心一笑:“嬷嬷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吧。”   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昭告天下,行事无需再遮遮掩掩。   许嬷嬷微微摇头:“寝宫里要伺候的都是主子,哪有下人住进去让人伺候,不合规矩,再说嬷嬷在这里好着呢,殿下的心意嬷嬷心领了。”   “那我等着嬷嬷。”许嬷嬷瞧着面颊红润,气色饱满,确实很好,叶静枫没有勉强。   “圣旨到——”葛舟尧带着几个宫人走进院内。   叶静枫迎上前屈身接旨。   葛舟尧扬声宣读:“叶氏大公主叶静枫,端庄贤淑,性资敏慧,率礼不越,柔嘉淑顺,风姿雅悦,晋封为长公主,封号金阳,钦此——”   许嬷嬷一直都在盼着有朝一日叶静枫能够如叶静婷那般,得到一位嫡长公主应有的尊荣,她激动地握住叶静枫的手:“殿下可以出宫开府了。”   叶静枫忆及自己的公主府身体微僵。   葛舟尧收起圣旨又拿出另一份:“叶氏金阳长公主接旨。”   叶静枫再次屈身。   葛舟尧摊开圣旨:“叶氏金阳长公主叶静枫,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深得朕心,可立为皇后,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两份圣旨落入叶静枫手中,许嬷嬷惊怔:“这是……?”   李霄许是贪图她的美色抑或是为了稳固朝堂,安抚民心将她纳入后宫,可她还是个“瞎子”,为何会许予她后位?   瞎子当皇后,旷古绝今。   葛舟尧笑眯眯道:“大殿下身份尊贵,色艺双绝,蕙质兰心,当此殊荣,老奴恭喜大殿下。”   说话间,他眼珠看着许嬷嬷点了点下巴,暗示她放宽心。   李霄对叶静枫如何,他一清二楚,他自己也会从旁护着叶静枫,就算将来后宫进了新人,谁也别想越过她。   许嬷嬷喜极而泣:“奴婢一直都知道,殿下是个有福之人。”   有旁人看着,葛舟尧接过叶静枫的打赏没有停留。   主仆二人屏退左右说起了私房话,许嬷嬷问道:“殿下想好了?”   叶静枫唇角抿出弧度,点点头。   自回城那日后,她便隐隐有了猜测,并没有太意外。   身为亡国公主,能遇到李霄是她的幸运。   许嬷嬷眼中多了几许柔光:“老奴说过,无论殿下做出怎样的选择老奴都会支持,眼睛的事殿下打算怎么办?”   此前将复明之事当作保命的底牌,如今叶静枫由暗转明,马上成为一国之后,有了立足的资本,也就无需再隐瞒了。   “我会告诉他。”想到李霄自以为瞒过她的那些小动作,叶静枫笑容加深。   *   翌日早,知语和如兰上前为叶静枫更衣梳洗。   叶静枫抬手在眼前晃了晃,诧异道:“咦,我怎么感觉眼前有了光亮。”   突然复明会令人起疑,她打算循序渐进。   知语闻言喜出望外:“莫不是殿下的眼睛要恢复了?快请太医看看吧。”   叶静枫道:“去请温院正过来。”   她从许嬷嬷口中得知,她的眼睛之所以被误认成落水所致,是得了温院正相助。   温院正收到传讯很快赶到晴澜宫,他仔细观察叶静枫的瞳孔,问道:“殿下感觉有什么变化?”   叶静枫对上他的视线,眼波流转,眨了一下眼皮:“从前是一片黑,现在能看到些许白光。”   在宫里头做事还能长命的人都有一手随机应变的好本事,太医也不例外,温院正抽了一口气,道:“是……好迹象,或有恢复的可能。”   “真是太好了。”知语忽略“可能”二字,问道:“要多久才能恢复?”   何时恢复要看叶静枫自己的意愿,温院正捋了捋胡须,一本正色:“还要再观察一阵子才能确定。”   “需要服药吗?”知语追问。   没病吃什么药,温院正应道:“暂时不必,此前没有服药,冒然用药有可能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叶静枫不好单独与太医见面,命知语送了他一对上等的东珠以示谢意。   送走温院正,知语兴高采烈:“皇上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殿下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吧。”   真相挑明后,李霄都是光明正大地来见叶静枫,不再通过底下的人去打听她的事,底下的人也不会特意把叶静枫的事透给李霄,恪守本分。   “嗯。”叶静枫笑着应下。   用过早膳,李霄传话,要与叶静枫一起接见北丹使者。   大商内乱不好被敌国探知,朝阳长公主有意拖延,待平定了吴王之事后,才带着北丹使者进京。   叶静枫依言换上长公主的冠服前往龙临宫。   龙临宫寝殿,朱正豪对李霄道:“臣收到消息,武乡侯从吴王手中救下瑞阳长公主,正在回京的路上。”   武乡侯率三万兵马被困在湄江流域进退两难,索性按兵不动,暗中观望京城的情况,待得知吴王兵败守龙关挟持叶静婷逃跑后,跟了过去。   “他倒是机灵。”李霄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若武乡侯直接返京必会受到惩处,救下叶静婷算是完成了交代给他的军令,这份功劳会成为他的保命符。   待朱正豪离去,葛舟尧上前禀报:“皇上,大殿下已经到了。”   “让她进来。”李霄应道。   葛舟尧神情一僵,垂头掩去眼底的波澜,躬身退出殿外,走到叶静枫身侧端起小臂:“皇上请大殿下进殿。”   如非必要,外面的宫人不可进入龙临宫,知语引着叶静枫的手搭上葛舟尧的手腕。   跨进殿门,叶静枫浑身一怔。   只见李霄面朝她,双臂张开,两名宫人上前脱下他贴身穿着的蚕丝衣。   他上身暴露在空气中,肌肉紧实,轮廓分明,透着独属于男子的阳刚之气,左肩和右臂的箭伤尚有疤痕未褪。   叶静枫双脚刚落定立刻往后缩,葛舟尧默默扣住她的手腕。   演戏演到底,若是被李霄发现叶静枫一早就在装瞎,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霄道:“殿下先坐下喝杯茶,待朕束冠后,一起去大殿会客。”   被朱正豪耽搁那么一下,没来得及换冠服。   叶静枫眼睛看不见,他便没有避讳,但也不好跟她说自己在换衣服,说成是束冠。   叶静枫僵着身子被葛舟尧拖到椅子上落座,将脸埋在茶碗里。   宫人围着李霄忙活一通,再一抬头,李霄已经穿好了,走到她面前:“殿下,我们走吧。”   “嗯。”叶静枫伸出手,与他手掌交握。   李霄注意到她的窘态,问道:“可是有哪里不适?”   “第一次接见使者,我有些紧张。”叶静枫敷衍道。   李霄弯唇:“我们打赢了,只有他们看我们眼色的份。”   他忽地顿住脚步看向叶静枫:“殿下今日真美。”   说着凑近她,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好甜,如蜜汁一般。   这不是幻想,叶静枫抬眼看到李霄唇瓣上沾染的口脂,突然觉得还是继续装瞎为好。   为了配这身冠服,她上了浓妆,口脂很厚。   总不能让一国之君这般去见外国使者,葛舟尧硬着头皮提醒:“殿下口脂花了,补一下吧。”   李霄面上一怔,回过味来,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佳人在侧,又无身份束缚,他心底的小野兽越来越难自制。   情不自禁的后果就是,两人还没出寝宫又退回去折腾一番。   *   金霞殿,李霄牵着叶静枫在上首落座。   北丹草原帝国是由无数个小部落组成,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打仗的时候由实力最强的部落首领统帅。   此番来京的使者团是由六个大部落选出的代表组成。   六位北丹使者右手覆在左胸,躬身向二人施礼,一抬头皆是一愣,先后吐出北丹语,   “这大商的国君怎么长得像我们部落偷跑的马奴?”   “我觉得长得像借住过我们部落的草原游医。”   “我觉得长得像我们部落用自己献祭的祭司。”   “我觉得长得像我们部落死去的第一勇士。”   “我觉得长得像那诡计多端的明王王子。”   “……”   众朝臣见状困惑不解,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他们突然这么激动,还有抹眼泪的,纷纷看向鸿胪寺少卿,他精通多国语言。   鸿胪寺少卿装死,这让他怎么翻译,那些话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极具侮辱性。   他对北丹的民俗有所了解,这些人或许并非抱有恶意,但翻译出来之后,其他官员定会为了维护国君的颜面与他们起争执。   议和之事只差临门一脚,他不想成为举国的罪人。   几个来自北地的官员看向上首,李霄淡定如斯,便也跟着装傻充愣。   那些部落代表口中所说的人都是李霄在北丹当细作的身份。   李霄通过这种方式让北丹的人窜稀,北丹的马窜稀,在各部落之间挑拨离间,以此避免战事。   北丹男男女女都很凶悍,全民皆兵,昔日,明嘉帝不仅不肯施以援手,还想方设法地打压,抬高岁贡,若非如此,北地早就守不住了。   就在此时,使团领队,大首领之女,瑟舞公主突然用一口流利的大商官话道:“他就是明王王子,我相中的驸马!”   她梳着一头褐色的长辫,皮肤是异于大商女子的小麦色,双眼黑白分明,又大又亮,神情自信又张扬。   北丹人慕强,她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北地的这位年轻的统帅。   全场:“……”   作者有话说: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不想让大家失望,写的不满意就反复扣,一扣就一天……不是没动笔。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灰灰是野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岸上一条鱼1瓶;   ◎最新评论:   【啊这,男主是个影帝啊   让部落的人和马窜稀啥的也太搞笑了吧】   【马甲好多hhh】   【已经写的很好啦╰(*?︶`*)╯】   【给大大浇灌营养液,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   【现在是阳间更新时间?】   【撒花撒花】   【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好看好看】   【哦豁,新的情敌出现了!】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地雷代表我的心】   【龙套跑多了就成了影帝,真励志】   【花花花】   【不愧是影帝】   【没事,好好写就行】   【原来影帝是这样跑龙套的】   -完- 第55章   ◎大灰狼和羊咩咩◎   “后商第二年,北丹使者进京议和,见到新君惊为天人,情难自抑,涕泪纵横,感慨万千,北丹公主当场表示要嫁与新君。”不通北丹语的史官从旁目睹整个过程后,如此落于笔下。   叶静枫是宫里长大的孩子,自小见过很多女子自请入宫,见过她母后为她父皇纳新人,嘱咐她们要尽心侍奉她父皇,开枝散叶,对此习以为常,可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却有了不同的感受,胸口压抑,闷堵。   她还没有进行皇后的册封礼,后宫就要添新人了。   李霄看向瑟舞公主,抬起他与叶静枫交握的手,道:“这位是朕的未婚妻。”   “我知道你们大商的皇帝会有成百上千个妻子,我可以入乡随俗。”瑟舞公主爽快道。   明嘉帝的后宫阵容已经传出了国境线。   “可大商的驸马只能有一位妻子。”李霄道:“朕的未婚妻是一位公主。”   叶静枫呼吸一屏。   瑟舞公主目光直勾勾地射向叶静枫,抽出腰间的鞭子指着她:“你们还未成亲,我要向你挑战。”   如果只能有一位,她要争取过来。   叶静枫:“……”   百官:“……”   挑什么挑,大商的皇帝又不是比武招亲。   李霄气定神闲:“既是入乡随俗,就要遵从大商的规矩,京城的女子比的是才艺,朕的未婚妻擅长古琴,你可以一试。”   瑟舞公主气焰顿消,她不会。   鸿胪寺卿见缝插针:“诸位使者,我们还是先商谈议和的条件吧。”   说议和是给北丹使团留几分颜面,实则是求和。   瑟舞公主抿唇,从巴鲁王子手中接过一张羊皮卷递给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摊开查阅,老眼越睁越大,老脸越发涨红,鼻孔张开,胸口剧烈地起伏,就差用嘴巴说出来,老夫很生气,非常生气!   旁边的太常寺卿抻着脖子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北丹文,他看不懂。   鸿胪寺卿正欲出言理论,李霄道:“呈上来给朕看看。”   葛舟尧上前从鸿胪寺卿手里接过羊皮卷交给李霄。   李霄拿到手扫了一眼,大概意思是大商若想让北丹休战,就要提供粮食,木材,食盐,布匹,铁器,茶叶等北丹匮乏的物资,外加五千个会手艺的奴隶。   这哪里是战败求和,北丹搞错了立场。   李霄面不改色道:“朕可以接受。”   北丹众人喜上眉梢,鸿胪寺卿血气上涌,脑袋发昏。   新君糊涂啊!   李霄继续道:“不过你们也要接受朕提出的条件。”   葛舟尧将一份用大商官文书写的薄绢卷轴交给鸿胪寺卿,鸿胪寺卿看了一遍,顿时觉得头不昏了,眼不花了,神清气爽,转手递给瑟舞公主。   瑟舞公主能说不会写,交给巴鲁王子,巴鲁王子用北丹语念了一遍,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北丹每年要为大商献上牛马羊各五万,不然就接着打。   谁怕谁啊!   瑟舞公主登时跳脚,草原的物资本就匮乏,牛马羊是立足之本,若是拿得出还用打仗吗!   图特王子愤然道:“要不我们就接着打吧。”   “打不过呀……”巴鲁王子愁眉苦脸。   从前大商靠使诡计取胜,如今在军备和人数上都占了优势,打不动了。   “……”   在一番争论后,瑟舞公主对李霄怒目而视:“你们根本就没想议和!”   李霄回道:“你们也没有这个打算吧。”   他与北丹打交道那么多年,一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一出。   瑟舞公主语塞。   他们是把各部落的意愿融汇到一起,想过大商不会接纳,却都不愿低头。   鸿胪寺少卿上前道:“几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若先去客署下榻,待养足精神再谈?”   双方都无法接受彼此提出的条件,只要还有休战的心思,接下来就要重新商定。   瑟舞公主应下,一行人跟随鸿胪寺少卿走出大殿。   李霄看向鸿胪寺卿道:“孟大人,陆学士和封将军对北丹颇为熟悉,让他们协助你谈判吧。”   “臣遵旨。”鸿胪寺卿面朝陆良和封行拱手:“有劳二位大人。”   “不敢当。”二人回礼。   “殿下,我们走吧。”李霄牵着叶静枫的手起身离去。   “恭送皇上,恭送金阳长公主殿下。”群臣躬身施礼。   待两人离去后,平宣侯蹙眉:“皇上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只有一位妻子?”   他还等着立后之后,让自家女儿入宫为妃。   礼部尚书接话:“只是拖词而已,那北丹公主好生野蛮,怎能入宫。”   鸿胪寺卿绷着老脸:“听闻她是北丹大首领最宠爱的女儿,把她留下更利于两国安定。”   既是和亲,是好是坏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质子。   前朝何曾拒绝过这种事,能用联姻解决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别的不说,鸿胪寺一直都有关注周边各国适合和亲的对象。   西罗新君比李霄年纪还小,没有适龄的女儿,但有一位一母同胞妹妹感情深厚,若是能娶过来,至少十几年不用担心开战。   不过这就是想想,西罗还占着一块昔日魏王的封地,就算和亲也是大商往外送人。   李家的孩子太少了,如今只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下一代可要多生几个。   怎么也要一国分一个吧?   *   北丹使团和鸿胪寺的官员面对面吵了七日没能吵出双方都满意的条件。   北丹的想法是今后不能抢了,要一次性把所需之物拿到手,大商想要的是战败国的赔偿,背道而驰。   大家觉得可能要谈崩了。   第八日,鸿胪寺卿在陆良和封行的协助下拿出一份名为两国议和书的以物易物契约书。   鸿胪寺卿心中不平:“战胜国给战败国提供物资,闻所未闻。”   陆良解释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停战,大首领对其他部落的首领约束力不高,若他们的吃穿用度短缺,就算签了议和书仍然会出手抢夺物资,保证他们的最低需求才能杜绝此患。”   他通过对北丹的了解在契约中为北丹人提供了生活必须品,不包括能够增长战力的铁器以及能够改善生活环境的工匠。   养虎为患做不得。   鸿胪寺卿被他说服了,又道:“他们能同意吗?”   交易的条件不平等,举个例子,同样多的粮食在大商内部能换取一张羊皮,从北丹能换取两张羊皮,那群不讲理的野蛮人会同意?   陆良道:“凭他们自己的能力想要得到这些东西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在他们看来这是赚了。”   北丹人和北地人一早就有交易的念头,可两边时不时要打一仗,有血仇,又怎会与敌人做交易,借着议和之事实现了。   鸿胪寺卿将信将疑,在得到李霄的首肯后把议和书交给北丹。   以物易物违背了北丹的初衷,但看到可以用很少的报酬换取珍贵的物资,欣然应下,只瑟舞额外加了一条,她要嫁给李霄。   她一定要嫁给李霄,否则这议和书就不要签了,她是大首领的女儿,此番前来代表大首领,有绝对的否决权,当初,她主动劝说大首领休战就是奔着李霄来的。   鸿胪寺卿眉开眼笑地将新的议和书送到御书房呈给李霄,却被李霄否了:“呵,区区战败国还想拿朕做交易,休想!”   鸿胪寺卿一早料到李断袖不会就范,想了一肚子的说辞,张了张嘴愣是没吐出口。   是啊,求和书变成了商契,再退岂不是有损国威,传到他国被认为大商软弱可欺?   绝不能如此!   可从结果来看,和亲是对大商有利啊,人家是白送质子啊,到李霄这里怎么就变成出卖男色?   鸿胪寺卿顶着一脑袋浆糊回去了,他要重新想想。   两人商议这件事的时候,李霄正在享受未婚妻的每日一汤,没有避讳叶静枫。   七日前见过北丹使团后,叶静枫通读了历代皇后本纪。   一国之母要母仪天下,不能为了儿女之情罔顾江山社稷,罔顾天下百姓。   她心一横道:“皇上要不就应下吧,等北丹公主入宫后,我会教她规矩。”   “当——”李霄手中的瓷勺掉进碗里,定睛看向叶静枫,神色不虞:“殿下在劝说朕纳妃?”   小瞎子居然把他往外推!   叶静枫抿唇:“我只是觉得不能因为这种事让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和亲是最小的代价。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的。   她要如她母后那般成为贤后。   李霄起身走上前,与她并肩而坐,将她圈进怀中。   宫中为他们两人准备的椅子都很宽敞,可两人一起坐还是很拥挤。   李霄目露凶光,叶静枫心中忐忑,缩成一团。   她是为他,为了大商的百姓,她没有错呀。   李霄慢慢凑近叶静枫的面颊,她退无可退,心如擂鼓,脚趾都蜷起来了,活脱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大骗子好吓人呀!   李霄忽地露出一口皓齿:“朕给你算算啊,朕现在除了忙政务,其他时间都可以陪着你,我们可以一起用膳,一起去寺庙,一起逛夜市,等朝堂的事忙完了,朕还要带你微服出巡,游历名山大川,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吃美食,泡温泉。   如果宫中多一个后妃呢,这些时间就要减半,再多一个,又要再减,超过三十个,朕可能一个月都没空见你。   你呢,每日要接受后妃的晨昏定省,不能晚起,也不便外出,要解决后宫的纠纷,还要帮后妃管束子嗣……”   他好似和尚念经般,乍然吐出一大串。   听着前面,叶静枫心里有了期待,听到后面,她小脸越绷越紧。   前朝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流转。   她父皇和母后相敬如宾,后宫热热闹闹,可两人更像是君臣,她母后一言一行谨慎小心,如屡薄冰,宫妃和皇嗣互掐,就如她们母女与叶静婷母女那般,一出手就要命。   她也不想的,她只想要一个驸马,不是当皇帝的驸马,不能纳妾的驸马。   “可是……可是……”叶静枫吞吞吐吐。   可是大骗子是皇帝,她是皇后呀,不能只考虑自己。   “啊——”耳朵一热,叶静枫缩着脖子,失声呼出口,竖起一身软刺。   李霄看着她失神的小模样,咬了她的小耳朵!   李霄一人占了多半个椅子,将叶静枫挤到边角:“没什么可是。”   他嗓音潺潺:“枫儿,相信朕,朕不会罔顾天下,朕会处理好一切。”   叶静枫眨眨眼,心中泛甜,可还是有些担忧,人人都盼两全其美,可有几人能鱼和熊掌兼得?   李霄抬手掰正了她的小脸,挑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娇唇。   叶静枫到底是周皇后的孩子,他岂会猜不到她的心思。   可这天下不姓叶,姓李,由他作主,只要他足够强。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自己无语辣5瓶;岸上一条鱼1瓶;   ◎最新评论:   【好像拐骗小女孩的坏人哈哈哈哈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果然历史和小说还是有区别的,历史上好像还没有后宫只有一个的皇帝吧(*'へ'*)】   【呜呜大骗子还挺让人感动的】   【威武霸气帅】   【哇啊啊】   【一夫一妻yyds】   【求更新,求速肥,来颗地雷激发作者潜能吧!】   【好会哦臭男人】   【绝了绝了,真好看】   【甜甜甜】   【   【撒花撒花撒花】   【大骗子有能力】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砸下了一颗地雷】   【按爪爪。娶N个老婆的那种皇帝,要么是不够强,要么他本身就是lsp,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有真心爱的女人,一个真心的都莫得。】   -完- 第56章   ◎天下绝顶◎   议和之事陷入僵局,北丹使团滞留京城。   客署中,魔音回荡,齐璟顶着一副病容接过一碗汤药,喝至一半,只听“铮”地一声,紧绷的神经跟着琴弦一并断裂,药碗脱手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世子!”小厮惊呼一声。   “咳咳咳——”齐璟用绢帕掩唇,摆摆手:“无碍。”   小厮咒骂道:“不会弹就不要弹,天天如此,太坑人了,小的这就去与他们说说。”   北丹公主不知哪根筋不对,自打搬进客署后,没完没了地弹古琴,不在调上不说,每日都要弹断几根弦。   她这是把琴弦当弓弦拉呢?   弹琴本是修身养性的雅事,听了她的琴声能把人逼疯。   “别去。”齐璟将他唤住。   吴王东去,逃往齐家的封地,他的处境变得有些微妙,此时再与北丹使团起争执会雪上加霜。   他起身道:“我去看看。”   想让一个人放弃弹琴的方法有很多,直来直去是下下策。   庭院中,瑟舞公主摊着十根红肿的手指暴躁道:“真搞不懂,这么难听的声音,大商人为什么会喜欢?!”   被请来教她琴艺的宫廷乐师心道:“难听是因为你弹的不好。”   她就没听过这么难听的琴音,最可怕的是,这位北丹公主没有半分天赋还很卖力。   “公主既然不喜欢,为何要为难自己。”为难他这个邻居,齐璟一步步走到瑟舞公主面前:“弹琴本就是凭喜好而为,公主此举本末倒置。”   瑟舞公主如实道:“我要赢过你们大商的公主。”   “我们大商的名门贵女自小学习才艺,就如同你们北丹人自小学习骑射,公主是在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齐璟口吻笃定:“恕我直言,公主赢不了。”   这么说,她永远也赢不了李霄的未婚妻,原本斗志昂扬的瑟舞公主在想明白这一点后瞬间萎靡。   齐璟安慰道:“人各有所长,公主何必拘泥于此。”   “可你们大商的皇帝喜欢,我想让他成为我的驸马。”瑟舞公主闷声。   齐璟示意她看向那位宫廷乐师:“你觉得她的琴艺如何?”   “很好。”瑟舞公主应道。   “如她这样的乐师还有几十位,都是为皇上演奏的,宫里不缺乐师。”不需要一位会弹琴的公主。   瑟舞公主怔愣。   闻言,一旁的图特王子用北丹语恼怒道:“明王王子卑鄙狡猾,他是在骗你,根本不想娶你,也不可能履行议和书上的条件,等我们回去就杀进北地吧!”   巴鲁王子用北丹语接话:“大商国君有可能是我们部落的祭司转世,祭司能够掌控天象,我们打不过的。”   图特王子一口否决:“不可能,你们的祭司献祭求雨也没几年,那明王王子都二十多岁了!”   瑟舞公主抬手将身前的古琴扫落在地,她讨厌欺骗。   宫廷乐师被赶出客院,齐璟追上去,惶恐问道:“敢问姑娘,在下方才可有说错什么,他们为何会生气?”   他听不懂北丹语,但从神态和举止很容易分辨。   宫廷乐师摇摇头:“并未。”   齐王世子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琴艺好坏与否,与能不能成为后妃并无直接关系,否则她又怎么会只是一名乐师?   北丹公主技不如人恼羞成怒,错不在他。   齐璟看着宫廷乐师离去的背影弯起唇角。   北丹人闹得越凶越好,如今四藩只剩一藩,李霄定然想要一并纳入囊中,若北地起了战事,李霄才会有所顾忌。   叶静婷落水那日,他认出叶静婷的侍女才会让吴明杰去救人,为吴王和鲁国公牵了线,并暗中传讯给家中做好“救驾”的准备,可吴王真是没用,魏王尚且能与叶氏拼个两败俱伤,他却只能给李霄当个垫脚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鸿胪寺少卿走上前:“齐王勤贼有功,皇上大悦,为齐世子赐了一座宅邸,本官这就命人送齐世子过去安置。”   李霄如今掌管了天下兵马,齐王哪里敢与李霄硬碰硬,主动协助朝廷拿下吴王。   “有劳少卿大人。”齐璟拱手。   他对此事早有所料,他父王不似吴王那般无脑。   *   异国使团造访,宫中照例设宴宴请。   李霄牵着叶静枫在上首落座,葛舟尧扬声:“开——宴——”   话音未落,众多官员及其家眷齐齐起身。   回顾以往可以得知,但凡在李霄面前露过脸的男眷,事后都能得到入仕的机会。   像是骠骑将军之子,工部尚书之子,大理寺卿之子等人填补了被惩处官员的空缺,一飞冲天,少奋斗好几年。   最典型的要属郭弘乐,中秋宴结束后入翰林,接风宴结束后成为天子近卫,在危急之时一个手滑救下李霄,郭家三代纨绔传承下来居然还能升爵。   女眷则是从叶静枫的到来看到了希望,后位已定,接下来就是选妃,如今贵妃和四妃位都空着,都想赶在第一批选秀入宫占得先机飞上枝头。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想借此机会表现自己。   阵仗之大,惊到了使团众人,他们跟着起身,心道,这是大商的宴会礼仪?   “……”   短暂的沉默后,葛舟尧对使团众人道:“诸位贵客不必多礼,诸位贵客远道而来,大家是想尽地主之谊,为诸位表演助兴。”   东道主如此热情,使团众人心里舒坦,重新落座。   百官见状,收敛了不少,宫廷舞姬依照惯例跳了一支开场舞。   趁这个间隙,葛舟尧遣宫人去席间询问了官眷们想要表演的节目,然后进行了整合。   舞姬退场,十几位官家小姐带着各自擅长的乐器走上前,优美的旋律随之响彻大殿。   殿阁学士之女刘元霜走到最前方翩然起舞。   一支短曲罢,演奏继续,另有两名擅长舞技的官家小姐取代刘元霜登场。   郭弘乐冷哼一声:“没新意。”   他看出来了,这是在效仿他与几位友人的表演。   好处是都能得到展示的机会又节省时间。   不同的是,这些天骄都是用真本事而非浑水摸鱼。   他扭头看向上首,李霄仿若无人地给叶静枫取了一块杏仁饼。   杏仁饼表皮入口即化,内里添加了杏仁,甜中带苦。   叶静枫咬了一口,绝美的脸上浮出笑容。   他心头一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连喝三杯。   李断袖不仅阻断了他的人生追求,还夺走了他心仪的姑娘,好气啊。   另一边,瑟舞公主看着几位抚琴的官家小姐脸色越来越黑,客署的那位邻居说的没错,李霄身边根本不缺琴师。   表演结束,她将酒杯狠狠地往桌案上一摔,正欲发作。   只见一位唇红肤白的年轻公子浑身透着一股酒气,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言语轻佻:“公主如此貌美,在下平生未见,想为公主作画一幅,公主可否应允?”   话音传开,全场为之一寂。   天呐!   承安侯府的浪荡子酒后失仪,居然去调戏北丹使者。   作死的手段再创新高。   北丹与大商民风不同,优秀的男儿会有诸多姑娘追求,优秀的姑娘也会有诸多男儿追求。   追求者多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瑟舞公主没想到大商的男儿也会喜欢她,心气儿顺了不少,道:“可以。”   葛舟尧看向李霄,李霄颔首:“准。”   为弥补上次的外交事故,郭弘乐遵从皇命本就准备了作画的表演,如今只是内容有了变更。   一个长三丈宽六尺的画轴,三支粗笔,两个墨盘很快被送到殿上。   郭弘乐的三位友人合力摊开画轴,余下两位各自托着墨盘,郭弘乐嘴里含着一支笔,双手各持一支笔,盯着瑟舞公主打量了片刻,开始了他的表演。   半柱香的功夫,一副八大仕女图跃然于卷轴之上,八大仕女清一色顶着瑟舞公主的面孔,摆着不同的姿势,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弹琴……都是大商女子擅长的才艺。   画技之精湛,以画技专长的吏部尚书之女上官雅萍自愧不如。   这是郭弘乐身为纨绔扬名于风月场所的看家本事,每年都会画几次,每次只换一张脸,自是熟稔。   他端详了半晌,呐呐道:“失手了,脸都有点黑。”   京城的百姓富庶,女子大多养在后宅,一个赛一个的白,哪里会长着一张黑脸。   他身旁的公子哥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瑟舞公主仔细地看过每一位仕女,心中震撼,原来她在这位大商男儿的心目中竟是这般出色。   她走到郭弘乐面前,认真道:“虽然我不喜欢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大商男子,但这幅画我很喜欢,谢谢你,我会好好收藏。”   在北丹,出色的勇士们多皮肤黝黑,身材健硕魁梧,郭弘乐的样貌和身材则是反面的典型,被视为耻辱。   “谁(弱不禁风了)……”   郭弘乐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身边的四位友人合力扛起,奔向殿外。   余下的一人向瑟舞公主解释道:“郭少爷被公主拒绝,悲痛欲绝,我等先带他回去。”   说完,脚底抹油。   瑟舞公主颔首表示理解,居然还是一位痴情人。   瑟舞公主收下巨幅,继续未完的事,看向上首质问李霄:“你不想当我的驸马又为何要骗我比琴,你们大商的姑娘各个都会弹琴,你根本不需要会弹琴的公主。”   这就是语言技巧了,若李霄当众拒绝会让她难堪,才会换成让她知难而退的方式。   不过李霄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位异邦公主的脑回路,他道:“会弹琴的人多,朕的未婚妻天下绝顶。”   叶静枫的琴技在场无人能及。   瑟舞公主本就不识大商的音律如何能分辨出个中差异,她不信。   官家小姐们则认为这是托词,叶静枫才十六,还是瞎子,怎么可能比她们更好。   李霄瞧着一张张怀疑的面孔扭头看向叶静枫:“殿下可愿为朕抚一曲?”   为他,不是任何人。   “嗯。”叶静枫轻声应下。   李霄起身,亲自扶着她在琴台上落座,而后守在她身旁。   一众官家小姐看着眼热,想不到她们心目中的铁血男儿竟也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真想原地升妃成为他的身边人!   “当——”宫廷乐师敲响编钟开场,一众宫廷舞姬穿着仙娥的装束入殿。   叶静枫双手覆上琴弦,曲目是中秋宴上弹过的《仙宫乐》。   听到熟悉的旋律众人心中惊诧万分,原来中秋宴上那位不知名的妙手琴师就是金阳长公主。   李霄所言非虚。   机会难得,一个个停下手上的动作,闭口不言,沉浸在曲境中。   瑟舞公主并五位部落王子也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曲罢,全场鼓掌。   “我承认你的未婚妻琴技高超。”瑟舞公主思及齐璟的话道:“可这种比试方式不公平,我的武艺在我们北丹的女子中也无人能及。”   说到底,李霄还是在使诈。   她顿了顿道:“我们这就回北丹了。”   五位北丹使者跟在她身后走向殿外。   “皇上!”鸿胪寺卿急得跳脚,议和之事竟为和亲谈崩,在他看来实属荒唐。   叶静枫握着李霄的手紧了紧。   受邀蹭饭的齐璟垂头掩去眼底的喜意。   “等等。”李霄唤住瑟舞公主:“那就换成公主擅长的方式。”   使团众人顿住脚步转身。   李霄继续道:“我们赌一把,若公主能打赢大商的女勇士,朕就接受你的条件,若公主打不赢,就在去掉这一条签订议和书。”   “我答应你!”瑟舞公主爽快应下。   目之所及,大商的女子皆是弱不禁风。   早前也不曾见过大商的女子上阵杀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春天花花幼稚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2瓶;   ◎最新评论:   【大脚侍女要出场了嘛,或者毛腿姑娘,蟒蛇舞姬哈哈哈哈哈哈】   【撒花撒花】   【啾~~~~~bang!一枚地雷砸向了作者的后台!】   【我怀疑是小郭】   【快点更!挥鞭.jpg】   【营养液(1/1)成就达成,有一定几率掉落更新,请侠士再接再厉】   【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笑死】   【嗯哼】   【按爪爪,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笑死,怕不是要让郭再次女装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会是男扮女装吧哈哈哈哈哈哈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来了来了】   -完- 第57章   ◎姐妹再聚◎   “时间定在七日后,地点在京郊南大营的校场,几位难得来此一遭,不若一起切磋一番如何?”李霄看向使团其他人。   “好!”图特王子跃跃欲试。   切磋武艺是北丹勇士的娱乐方式之一,再者,他也想借此机会领教一下大商勇士的实力。   骠骑将军之子崔泽洋精神一振,南大营是京城的驻军,北大营是从北地调过来的边军。   地点选在南大营表明由南大营的将士与北丹人切磋,他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李霄弯唇:“这场宴会是为几位准备的,尝过大商的美食再回客署也不迟。”   大商国君搭了台阶,瑟舞公主与其余几位使者交换眼色后,重新回到座位上。   胸中的郁气散去,一行人这才有心思享受宴会。   瑟舞公主咬了一口五香茶叶蛋,双眼亮晶晶地询问服侍她的宫婢:“这是什么蛋,真好吃。”   “回公主,是鸡蛋。”宫婢恭敬应道。   “鸡蛋?怎么可能?”瑟舞公主一脸诧异,鸡蛋不是这个口感和味道。   宫婢再道:“这就是鸡蛋,听闻添加了十几种佐料,前一晚做好,放一整晚入味,第二日吃味道最佳。”   瑟舞公主诧异更甚,一颗蛋就要加那么多种调味料?还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   在北丹,盐巴都不是很充足,日常食材除了肉和奶,再搭配些沙葱,野韭菜,口蘑就很好了,不会额外再花心思。   巴鲁王子抻头提醒她:“瑟舞,尝尝那盘炙羊肉,味道很不错。”   瑟舞公主尝了一块,是肉质最好的部位,火候适中,没有羊膻味,伴有淡淡的辛辣。   好吃。   图特王子凝眸看着面前一众舞剑的官家子,呐呐道:“剑不错,只是这剑术和力道能伤人吗?”   北丹冶铁的技艺不比大商,他特地观察了一番。   有郭弘乐等人开了先河,善武的官家子聚在一起准备了一支剑舞。   为他斟酒的宫婢接话:“这只是为了助兴,并非想要伤人。”   “这样啊。”图特王子喝了一大口酒,心中隐隐泛酸,大商人真是暴殄天物,若北丹的勇士也有这般好的兵器,何愁打不过大商。   出于礼节,酒足饭饱的北丹使团先行离去,鸿胪寺卿憋不住扬声道:“皇上此计妙啊,不仅能顺利签订议和书,还能让北丹人知道我们大商的实力,彰显大商国威!”   李霄不置可否,嘱咐骠骑将军:“让南大营的将士们做好准备。”   “臣遵旨。”骠骑将军郑重应下,接着道:“臣麾下没有女将,臣的长女有些身手,可否让她迎战北丹公主?”   他女儿比起儿子也不差,可惜没有用武之地。   李霄没有应允,转而看向封行:“封将军。”   封行起身:“臣在。”   李霄对一众官员道:“那北丹公主的实力与封将军不相上下,朕不管迎战的是何人,先打赢他。”   众所周知,封行是非常出色的弓箭手,近身战就未必了。   众官员应下:“是。”   李霄携叶静枫走出大殿,众人陆续离去,鸿胪寺少卿来到齐璟身侧关切道:“齐世子对新宅可否满意,本官特地嘱咐礼部选了一处清幽之地。”   似乎话里有话,齐璟心头一梗,面上恭顺道:“有劳少卿大人费心,很好。”   “那就好。”鸿胪寺少卿顿了顿,笑道:“对了,本官在这里恭喜齐世子,听闻齐世子添了一位胞弟,可喜可贺。”   “多谢。”齐璟拱手。   两人并行至宫门外,鸿胪寺少卿前往自家车驾,小厮注意到齐璟异常苍白的脸色紧张地问道:“世子可是觉得哪里不适,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齐璟闭了闭眼。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朝廷注视着,又或许,他的离间计本就在李霄的计划之内?   鸿胪寺少卿方才是在提醒他,如果再不安分,动不了他父王,换个人做世子还是可以的。   他不比李霄是独苗,明王愿断臂护子,难保他父王不会为了自保舍弃他。   *   一场宫宴过后,叶静枫接连收到数张拜贴和请贴。   探讨琴艺,赏花品茶,生辰宴……五花八门,都想找机会与她这位未来的皇后拉近关系。   李霄握着她的手:“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朕会给你安排好。”   “嗯。”叶静枫点头。   葛舟尧走进殿内:“皇上,武乡侯带着瑞阳长公主回京了,瑞阳长公主受到惊吓不肯回府,想见大殿下。”   周国公正名,叶静枫得到前朝旧臣的拥护,鲁国公成了叛国贼,身为鲁国公的外孙女,叶静婷不仅失去了依仗,还要背负污名,如今能指望的就只有叶静枫了。   叶静枫想了想,道:“把她带进宫吧。”   叶家只剩她们两人,感情好不好是一回事,有血缘关系在,不好置之不理。   武乡侯与叶静婷一并入了宫门,而后一个去了御书房,一个前往晴澜宫。   见到叶静枫,叶静婷扑上去抱住她痛哭流涕:“大姐,我好害怕,外公死了,他们都想利用我。”   叶静枫身子僵了僵,抬手覆上她的脊背,轻轻拍了拍:“已经没事了。”   这种感受她也有过,就在不久之前。   待叶静婷心绪平复了些许,她道:“你还没用膳吧,我命人给你准备膳食。”   叶静婷抹了一把眼泪应下,她是娇养着长大的,自离京后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   御膳房得令很快备了十八道膳食送过来,叶静婷一眼认出御膳房的食盒,心道,李霄倒是把叶静枫当主子伺候了。   她数了一下问道:“怎么才十八道,也太寒酸了!”   嫡公主的规制是三十六道。   叶静枫道:“是我要求的,太多也吃不完,你若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再添。”   原是十道,特地为叶静婷添了八道。   叶静婷道:“那就再加一道佛跳墙,桂花鱼翅,烧鹿筋……”   她一口气又加了十八道。   常甸看向叶静枫,叶静枫颔首。   遭了大罪,这种小事就顺着她吧。   加菜很快送到,叶静婷暗暗惊叹,御膳说加就加,还这么利落。   在前朝,她父皇偶尔会赐膳,后宫小主能分到一两道就不错了。   用过膳,叶静婷怯怯道:“大姐,我不想回去,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叶静枫默了默道:“那你就在侧殿歇一晚吧。”   这里不是她的公主府,是李霄的后宫,她不好擅自留客,一晚应该没关系。   “谢谢大姐。”叶静婷看了一眼内殿的殿门,那里本该是她的寝殿。   如兰将叶静婷送到侧殿后折返:“殿下,二殿下的衣物该如何安排?”   叶静枫道:“从我那里选几件没上过身的。”   “是。”   如兰决定挑最难看的送过去,可打开柜子一翻,发现每一套都很好看,肉痛地选了一件寝服和一套裙装。   李霄有意避开叶家姐妹团聚,等到这会儿才来见叶静枫,握着她的手问道:“她如何了?”   “她吓坏了,我让她今晚住在宫里,明日再回去。”叶静枫道。   “按照你的意思就好。”李霄根本没把叶静婷放在眼里,她若安分,就让她给叶静枫作伴,若挑事,就送远些。   如今朝堂内外皆在他的掌控之下,再也没有人能利用这对姐妹生事了。   “谢谢你。”叶静枫双目盈盈地看着李霄。   李霄为她报了父族的仇,又为她的母族平反,还对她这么好,她对他充满了感激。   “谢什么,朕是你的驸马,理当如此。”李霄圈着叶静枫的腰肢,低头含住她的唇。   “哎呀!”   殿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叶静婷一副被两人惊到的神情,福身:“见过皇上,我是来向大姐道谢,这身衣服我很喜欢。”   看到这一幕让她想起来,叶静枫就是李霄金屋藏娇的贱人。   李霄板着脸没有理会,叶静枫道:“不必如此,你早些休息吧。”   叶静婷恭顺应下,一转身,眼底满是阴鸷。   难怪李霄始终不肯接受她,难怪李霄有恃无恐地对付她外公,都只因叶静枫捷足先登。   她摸出帕子抹去嫉恨的泪水。   叶静枫得到了一切,她什么都没有了。   *   夜半,侧殿突然传出一声惊叫,烛火陆续被点燃。   知语一脸郁色地唤醒叶静枫:“二殿下惊梦,哭着要见殿下。”   叶静枫没有起夜的习惯,还是头一遭被打扰,知语心底很是不平,可谁让她们是姐妹,不能不管。   叶静枫穿上衣服前往侧殿,叶静婷披散着长发,扑进叶静枫怀里,边哭边道:“大姐,我好怕,我梦见外公被斩首,眼睛一直看着我……”   “已经过去了。”叶静枫轻声安抚,神情冷漠。   那一幕她也看到了,但鲁国公害了周家满门,死有余辜。   ……   翌日早,两姐妹一起用了早膳,叶静枫顶着一张疲倦的面容道:“我让人送你回府,府里若是短了什么差人告诉我。”   叶静婷尚未出嫁,作为长姐只能由她来操持,有她在宫里,旁人也不敢落井下石。   “大姐,我不想回去。”叶静婷蹙眉,她走到叶静枫身边坐下:“大姐,你让李霄封我为贵妃,我们一起住在宫里好不好?”   回府她只能靠叶静枫的施舍过活,留在宫里她便是高高在上的前朝公主,后宫的贵妃娘娘。   不是皇后又如何,她母后就是从贵妃成为皇后。   她看着叶静枫沉下的脸色,游说道:“你眼瞎看不见,就算你是皇后,旁人依然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我留在宫里帮你打理六宫,有我在,绝不会让旁人欺了你。”   一个瞎子,不过是李霄作秀的工具罢了。   叶静枫沉了一口气问道:“二妹妹,当年你为何要推我入湖?”   她眼瞎虽不是叶静婷之故,可那件事是一切悲剧的伊始,她怎会当作没发生。   叶静婷神情一顿,暗咒一声,叶静枫居然这种时候翻旧账!   她噙着愧疚的口吻道:“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我看到父皇把我最喜欢的芒果都赐给你,一时糊涂才会推你,可我知道,周围有很多宫人,你不会有事的,但我没想到你会因此伤了眼睛。”   “那你为何对父皇说,是我推你下水?”叶静枫再问。   叶静婷解释道:“如果让父皇知道是我推你,一定不会放过我,你有皇后娘娘护着,肯定不会有事,你也是因祸得福,如果你住在晴澜宫,肯定躲不过宫乱。”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叶静枫讥讽道。   叶静婷跪地抱住她的腿,痛哭流涕:“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姐,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自小她弄坏叶静枫的东西,道过歉也就过了。   叶静枫再道:“那接风宴的时候你为何又要害我?”   叶静婷已经不是那个气极了就搞些小破坏的孩子了,一出手就要人命。   叶静婷惊怔,旋即义愤填膺:“是谁在你耳边乱嚼舌根,我没有推你,落水的是我呀!”   顿了顿,她接着道:“那日我之所以对你出言不逊,是没认出你,我向你赔个不是。”   叶静枫嗓音冷漠:“你回去吧,后宫不会再添新人。”   事到如今,她这个妹妹依然没有半分悔过,姐妹情是续不上了。   “这怎么可能!”同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叶静婷根本不信:“皇上答应你的?他一定是骗你,你眼瞎看不见,他就是纳了别人你也不知道,让我留下来,我帮你看着他!”   闻声,一众宫人心头一凛,他们遵从皇命,一有机会就为李霄说好话,这叶静婷也太可恶了!   “送她走。”叶静枫不欲与叶静婷浪费口舌。   知语挡在叶静枫身前,如兰上前拉开叶静婷,常甸躬身:“二殿下请。”   叶静婷势单力薄,只得遵从,恼怒道:“你真冷血,你会后悔的!”   出了殿门,迎面遇上李霄,叶静婷梨花带雨地扑上去,娇声娇气:“皇上,大姐污蔑我推她入湖,还要把我赶出宫!”   她外公已经不在了,李霄能连一个瞎子都捧着,自然也会接纳她,对皇帝来说,后宫永远是多多益善。   李霄纹丝不动,陈武与另一位带刀侍卫用未脱鞘的佩刀挡下叶静婷。   李霄双手背负,淡淡道:“朕是特地在这里等你。”   叶静婷心头一喜,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我如今无依无靠,大姐又不喜欢我,求皇上给我个机会,让我侍奉……”   “不喜欢就好。”李霄松了一口气:“朕在这里等着你,是想告诉你,如果不想死就离叶静枫远一点。”   昨夜那一出他已经有所耳闻,他的小瞎子那么好骗,他担心小瞎子会吃亏,特地赶来看看这个女人有没有如约出宫。   ……   叶静婷离开后,叶静枫睡了一个回笼觉,一睁眼身旁多了一个人。   李霄一本正色:“朕已经命人把叶静婷送出宫了,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朕绝不会骗你。”   他后来才知道,叶静婷都说了什么浑话,叶静枫眼瞎,不知道会不会信她?   “我相信你。”叶静枫慵懒地圈住他的脖子,李霄明里暗里都做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你能看见了?”李霄问道。   此前,叶静枫告诉他,她能看到烛火一类的光源,他一直在盼着能与那双漂亮的眼睛目光交汇。   叶静枫笑着应道:“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真是太好了。”李霄将她打横抱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克琉斯4瓶;48027638 2瓶;岸上一条鱼1瓶;   ◎最新评论:   【看到一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女主就算善良也没必要这么乐于助人吧,女主之前不是这个性格啊!妈呀,我真的受不了之前女主这样,之前受到的苦不都是这个所谓的妹妹造成的吗,为什么还能这么心软,这种人还能当妹妹吗就算有血缘关系,要是女主一直这么圣母心我真的看不下去了,你就算帮了她她心里会感激吗,她不会,她还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而且之前她差点把你推下湖女主都忘了吗,这真的就不是傻白甜了这就是圣母心了(真的恨铁不成钢啊)】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撒花撒花撒花】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日更日更不是梦,地雷来一发!撒花撒花撒花!】   【埋下一颗地雷,会结出好多好多更新章节咩?】   【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   【按爪爪】   【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   【超喜欢这篇文,好多文我追到后面都不想追了,可是大殿下和大骗子太有意思了呜呜呜呜】   【62.2%那里,应该是“我让人送你回府”吧】   【哎,可怜的女儿,幸好遇到了我们直球小狗】   【   -完- 第58章   ◎公主请赐教◎   距离与北丹比试还有三日,鸿胪寺卿,骠骑将军,封行三人来到御书房。   骠骑将军斗志高昂:“臣打算让而立之下,五品以上的将军与北丹使者对战。”   北丹参战的勇士年岁都不大,让一群老将军上阵胜之不武。   李霄颔首应允。   鸿胪寺卿紧跟着道:“皇上,臣召集了京城和近郊所有习武的女子与封将军对战,有一位女子与封将军不相上下,两位女子打赢了封将军。”   “那不算!”封行脱口而出,面朝李霄拱手,神情又羞又愤:“皇上,那两位民间女子,一个对臣撒了迷药,一个……一个对臣使美人计,前者会触怒北丹使者,后者……后者没有用!”   让后者对瑟舞公主投怀送抱,会被抽个满脸开花。   顿了顿,他道:“还有,崔将军的千金虽然身手不错,但对战经验不足,恐难取胜。”   天子脚下,百姓相对生活安定,女子习武全无用武之地,极个别有些身手只能算是三脚猫,崔将军之女源于家学渊源,可杀过人的和摆花架子有天壤之别。   鸿胪寺卿控诉道:“那北丹公主只是一位女子,身手能如何,是封将军你太严苛了。”   “女子怎么了,瑟舞公主曾多次随军攻打北地。”封行回怼。   鸿胪寺卿不以为然:“随军又如何,伙头军也随军。”   李霄看向鸿胪寺卿:“既然孟大人如此笃定,那这件事就交由孟大人全权负责,大商泱泱大国,总不会连一位能够打败北丹公主的女子都没有,让朕颜面尽失,被迫做出妥协,事成之后有重赏。”   “……是。”鸿胪寺卿面色僵了僵躬身。   在他看来输也是赢,正好能把北丹公主留下,但李霄点名让他负责此事就不一样了,有赏就有罚,他还想继续当官,继续当官,他女儿才有机会入宫。   李霄长相英俊,骁勇善战,武艺高强,足智多谋,贵为一国之君,最难得的是还能够放下身段照顾叶静枫那个瞎子。   自宫宴结束后,包括他的嫡长女在内,诸多官家小姐都害了相思病,放话:“不入后宫就入庵堂,哪怕李霄是个断袖,也愿意天天看着他。”   可苦了他们这些当爹的。   *   三日后,李霄携叶静枫前往南大营。   南大营胜券在握,为彰显军威,向所有人开放校场。   北大营派了一队人观战,朝臣全员到场,还有很多官眷随同,看台上座无虚席。   第一个上场的是图特王子,与他对战的是一个将门出身的五品将军,手持长剑,身怀家传剑法。   图特王子从南大营为他准备的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用手摸了摸。   众看客见状,暗暗鄙夷,那把剑确实不错,但也不算出众,即为北丹使者,又是什么王子,连这种货色都当宝贝。   “请赐教。”   双方见礼后,五品将军率先刺出一剑,图特王子不闪不避,一剑砍上去。   若非考虑到图特王子是谈判使者,众人忍不住要发出嘘声。   剑招是刺,刀法才会砍。   许是有言在先,不能伤人性命,图特王子跟兵器较上劲,招招都往那五品将军的剑上招呼,动作很是粗鄙,反观那五品将军,一招一式好似前日殿上那支剑舞,令人赏心悦目。   在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后,五品将军的长剑突然脱手,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满脸汗水,持剑的手虎口裂开,手臂不住地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骠骑将军沉声道:“下来吧。”   五品将军对图特王子拱了拱手,用另外一只手捡起佩剑,灰溜溜地下场。   只有亲身体验才能知道,图特王子在那笨拙的招式中施加了多少力道,他的右臂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恢复了。   “真是好剑。”图特王子将长剑放回兵器架上,扬声道:“我还没有尽兴,可否再来一场?”   一位四品将军应声跃上擂台:“前锋营孙英叡请战。”   他同样出身世家,擅长的是刀法。   图特王子看了一眼,从兵器架上选了一把弯刀。   从之前的比试可以看出,这才是图特王子的本命武器。   图特王子依旧是那个套路,不攻不防,无论孙英叡使出什么样的招式,他皆以刀缠刀,铁器碰撞和剐蹭的声音传遍全场。   一盏茶后,他别着孙英叡的刀,一脚将他踹飞出去,又赢一场,兴致勃勃道:“再来!”   大商连败两场,有看客忍不住嘀咕:“这也太狡猾了,若倾尽全力比试,谁胜谁负不一定。”   一旁的人反驳:“人家没有使诈,能把敌手牵着走也是一种本事。”   叶静枫跟着心急,李霄气定神闲,拿起一颗青枣放进她手里:“尝尝看,又脆又甜。”   叶静枫拿在手里咬了一口,露出笑容:“果真如此。”   “喜欢就再吃一颗。”李霄道。   “嗯。”叶静枫点头。   李霄这般态度,她突然就觉得安心了。   骠骑将军之子向上首瞧了一眼,拿起一柄长/枪跃上擂台:“四品将军崔志勇请图特王子赐教。”   图特王子看了他一眼,从兵器架上拿起一对双斧。   比试开始,他对准崔志勇的长/枪狠狠地一剁,崔志勇手臂被震了一下,脸都绿了,他的枪是他祖父在他从军时送给他的。   他避开图特的兵器,用枪身往他身上狠狠地抽打,图特用斧刃去接,枪身上出现了一道划痕,他又是一阵心悸。   不是自己的兵器不心疼是吧?   为了大商的国威,南大营的军威,他硬着头皮使出全力,挑飞图特王子手中的双斧。   人还能再战就不算输,图特王子摊手:“不比了,我已经很尽兴了。”   看客议论纷纷:“这算怎么回事,再打下去崔小将军一定会赢,他这也太无耻了。”   好在众人还有分寸,嗓音比较低。   崔小将军拧眉不展,那图特王子明显还有余力,再者,人家先打了两场,怎么看都是他胜之不武。   骠骑将军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第二位登场的是巴鲁王子,他身材健硕魁梧,是寻常成年男子的两倍有余,看上去有些憨傻,他道:“我想比力气,不用兵器。”   闻言,众人接松了口气,他们不想再遇到第二个兵器杀手。   对付傻大个要拼灵活,一位身材瘦削的五品将军自请迎战。   他是斥候出身,以身手敏捷扬名军中,比试一开始,他飞身跃起踹向巴鲁王子的门面。   巴鲁王子双腿叉开,扎了一个马步,用胸脯接下这一击,而后趁势抓住他的脚踝,原地旋转三圈,将他扔出擂台。   全场:“……”   这就完了?   接下来又有三位年轻的将领迎战,巴鲁王子不动如山,谁说蛮力就不能赢了?   大商的颜面简直被按在地上摩擦,众人看向上首。   李霄捏了一颗樱桃递给叶静枫:“新摘的,尝尝看。”   叶静枫眉眼弯弯:“好甜。”   李霄宠溺一笑。   与此同时,骠骑将军对一位观战的校尉道:“你去。”   “我?”校尉很意外,他是李霄去年钦点的武状元,资历不足。   他家里是放牛的,没有什么高超的剑术和刀法可以学,唯一出众的是力气。   他登上擂台,撸起袖子,二话不说与巴鲁王子手臂架着手臂往前顶。   在一番僵持后,他忽地抽回手,对着巴鲁王子的胸口用力一推,巴鲁王子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神情茫然。   校尉向巴鲁王子伸出一只手,后者借力起身,憨笑道:“我输了。”   五场车轮战打赢了,看客们谁也不好意思鼓掌庆贺。   图特王子走上前,与巴鲁王子一起面向李霄,右手覆上左胸,郑重施礼,笑着道:“感谢皇上让他们为我二人助兴,我们今日很尽兴。”   他们从头至尾没有抱着输赢的心思看待比试。   “远来是客,理当如此。”李霄从善如流。   明国公带着两名部下来到二人面前,将一把弯刀和一身战甲分别交给二人:“这是皇上送给两位的礼物。”   “多谢。”图特王子和巴鲁王子兴高采烈地退场。   “原来是故意安排的。”众看客松了一口气,就说嘛,北丹人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崔志勇问骠骑将军:“爹……他们怎么会当成是助兴?”南大营上场的将士们都拼尽了全力。   骠骑将军示意他看向来自北大营的兵将,他们脊背挺直,双手抱臂,站成一排,神情淡然。   北丹人是北地的手下败将,两位王子理所当然地认定如若认真比试,大商不会输。   他目光转向上首的李霄,道:“莫要辜负圣心,吸取教训,好好努力吧。”   京城的驻军鲜少有用武之地,将领多是世家子,都有些自视甚高,李霄这是有心借两位北丹王子敲打他们,又用心良苦地保住了他们的颜面。   “到我了!”瑟舞公主翻上擂台:“我不需要你们助兴,使出全力吧。”   她抽出腰间的鞭子“啪”地一甩。   一位身姿窈窕的蓝衣女子好似蝴蝶般翩然落在擂台上,抱拳:“请赐教。”   瑟舞公主将她打量一番:“你不拿兵器吗,那我也不用了。”   “不必,我擅长掌法,若公主赤手空拳,我未免胜之不武。”蓝衣女子应道。   有言在先,瑟舞公主毫无顾忌地挥出一鞭,蓝衣女子一个空翻避开。   瑟舞公主接连几鞭,蓝衣女子几个空翻后被缠住了纤腰,她暗暗挑唇,顺着力道旋转,转到瑟舞公主身前,一掌拍向她的胸口。   得手了!   电光火石之间,瑟舞公主松开鞭子握住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   “啪——”   全场:“……”   听着就疼,骨头碎了吧……   瑟舞公主只有十六岁,身体还未完全长开,谁能想到那小小的人出手会如此狠辣利落。   良久不见那蓝衣女子起身,骠骑将军命人把她抬下场。   随后,骠骑将军之女手持一把红缨枪登台应战,与瑟舞公主你来我往过了几招,不分高下。   明国公凝眸道:“大首领曾说,若瑟舞生而为男,一定会把大首领的位置传给她,鸿胪寺卿可找好了人选?”   瑟舞能在大首领的一众子嗣中脱颖而出,自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鸿胪寺少卿信心十足:“国公爷放心,万无一失。”   京城的女子不善武,别地却是有的,他找了一位从异地送过来的女匪首,那女匪首天生蛮力,官府的人死伤无数才把人拿下。   场上,长鞭缠上长/枪双双离手,两位女子赤手空拳相搏。   辅国将军夸赞道:“巾帼不让须眉,崔将军有个好女儿。”   “过奖了。”骠骑将军与有荣焉。   攀谈间,瑟舞公主一个转身,头上的麻花辫甩在崔将军之女的脸上,趁其不备,一记窝心脚分出胜负。   “这是使诈吧!”场外一片哗然。   瑟舞公主挑着麻花辫认真问道:“大商不能用辫子对战吗?”   众人默然:“……”   没有。   但也没见过有人这么干。   瑟舞公主叉腰,嗓音清亮:“还有谁,尽管放马过来吧!”   台下,鸿胪寺少卿火急火燎地来到鸿胪寺卿身边耳语了几句,鸿胪寺卿面上一惊:“什么,女匪首死了?!”   就在刚才,那女匪首突然吐血倒地死了。   鸿胪寺卿捂着胸口歪倒,鸿胪寺少卿急忙托住他。   李霄也收到了消息,眸光一凛,道:“死因为何?”   “中毒,目前还不知是何人出手。”陈武回道。   那就是蓄意破坏,当下没功夫查明缘由,李霄道:“启用备用人选。”   这场比试只能赢不能输,以防万一,他准备了后手。   陈武应下,接着道:“刚刚传来消息,西罗使者入境了。”   前些日子,西罗突然发来国书派使者来访,原因不明。   “命人做好安排。”李霄道。   “是。”陈武退下。   擂台上,瑟舞公主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现,疑惑地问道:“这就完了吗?”   大商女子比她想象中好对付。   话音落下,一位身材高挑,戴着面纱的女子跃上擂台,噙着一副生无可恋的口吻:“公主请赐教。”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星辰有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自己无语辣2瓶;岸上一条鱼、566095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郭子又来了】   【哈哈哈哈哈郭小姐】   【郭世子又来了?】   【日更日更不是梦,地雷来一发!】   【作者更文辛苦了,来一个地雷提提神吧!】   【绝了绝了,真好看(??ω??)??】   【又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小郭】   【郭小姐你好】   【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他应该会改个名】   【不会是郭弘乐郭小姐吧?】   【果然,又是你】   【   -完- 第59章   ◎十里厚礼◎   什么赌约,什么国威,作为一介纨绔,郭弘乐根本不想参与,可谁让下令的是皇帝。   瑟舞公主注意到来人两手空空,问道:“你也是用掌法吗?”   掌法?   徒手拍姑娘吗?   还是徒手接鞭子?   “不,等我选个兵器。”郭弘乐拖着两条长腿走到兵器架前。   郭家的爵位也是战场上打出来的,郭家先祖要求每一代的家主必须习武,郭弘乐虽有习武,可除去被迫守城门那次就没拿过兵器。   他将兵器架从头扫到尾,伸手拿起一把铁扇,扇子是纨绔必备之物,相对而言比较趁手。   “开始吧。”郭弘乐垂眼看向黑不溜秋的异国小公主。   瑟舞公主闻声一鞭子抽过去,郭弘乐摊开铁扇,手腕翻转挡下鞭子之余还将扇面轻轻摇了一摇。   无论何时何地,身为第一风流公子的姿态要端得住。   瑟舞公主又接连甩出几鞭,无一例外地抽在扇面上,她丢掉鞭子,从两条小腿外侧取下两把短刀,反手握着摆出攻势。   远程战变成近身战,铁扇与短刀相互碰撞,瑟舞公主故技重施,用辫子抽向郭弘乐的面颊。   郭弘乐的脸是他苦恼的根源可同样是迷倒万千女子的资本,岂能有损?   他用铁扇扫开麻花辫,麻花辫不比皮鞭结实,被拦腰截成两段。   全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大商,断发是一种严厉的刑罚,比武就比武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瑟舞公主倒是没那么多心思,可她很喜欢自己的两条麻花辫,眼底泛出了水光,攻势越发凶猛。   甩辫,出刀,腿踢。   郭弘乐自知惹了祸只守不攻,连连后退。   场外再次发出“嘘”声,他低头看去,瑟舞公主仅剩的一根麻花辫也被截成了两段,系着红绳结的一端横在地上。   “啪。”万恶的铁扇坠地,郭弘乐摊开双手:“我不是故意的……”   瑟舞公主披散着头发,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要哭不哭地瞪着他,举起短刀劈过去,郭弘乐闪身避开:“对不起嘛……”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上蹿下跳,比试成了单方追逐。   全场:“……”   身为君子,理当怜香惜玉,可人有亲疏远近,郭弘乐分出心神瞧了一眼上首,叶静枫正面朝擂台眼巴巴地等着结果,他若输了比试,这泼辣的小黑妞就要与叶静枫共侍一夫。   思及此,他奔至擂台边缘,一个急刹往旁边挪了一步,瑟舞公主来不及收势,站在擂台边缘摇摇欲坠,张开手臂努力想要稳住身形。   郭弘乐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点,送了她一程。   瑟舞公主掉下擂台后还想爬回去接着打。   鸿胪寺卿见状连忙宣布:“依照比试规则,大商胜!”   “输就输,我还要和她决出胜负。”瑟舞公主气鼓鼓道,一抬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只得作罢。   看台之上,青衣侍者愤然道:“我去揭穿他!”   女匪首被他杀了,朝廷竟让郭弘乐去充数。   沈劫按住他的肩头:“不可。”   据他所知,李霄在叶静枫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他担心李霄不肯放人,便想把北丹公主送进宫搅局,多一分成功的几率。   李霄的狡猾之处在于无论赌局是输是赢,议和书都会签,若此时揭穿郭弘乐的男子之身,两国会开战。   他遥遥看了一眼叶静枫:“按照计划进行。”   李霄牵着叶静枫的手起身:“我们回宫吧。”   “嗯。”叶静枫笑着应下。   瑟舞公主不会进宫,议和照旧,李霄说到做到,二者兼得。   “大姐!”叶静婷被御前侍卫挡着,扬声唤道。   前两日歇在府里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一行让她亲身感受到了变化。   以往这样的场合,那些官家小姐都会围着她献殷勤,今日都视她为蛇蝎,远远地避开。   她要让那群见风使舵的货色知道,她的外家倒了,可她还有一个当皇后的姐姐。   “要见她吗?”李霄问道。   叶静枫摇摇头,迈开脚步。   她给过叶静婷机会了,可叶静婷不仅不知悔过,还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她只希望叶静婷能够早点认清现实,少生事端。   叶静婷见状急了:“大姐攀上皇上就忘了本宫这个妹妹吗?”   一众官小姐瞧着叶静枫依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窃窃私语,   “她怎么还有脸说这话,鲁国公害周家满门惨死,金阳长公主肯定不愿见她啊。”   “就是啊,换作是我,肯定关起门来没脸见人,哪里还会跑出来给人添堵。”   叶静婷怒目回视:“那些事与本宫无关!”   “无视长姐,占着大公主的名头,还好意思说无关。”有人小声嘀咕。   早前周家被视为禁忌,大家都憋着不说,如今可以畅所欲言了,再者,她们原本就看不上叶静婷的行事作风。   知语来到人前,叶静婷狠狠地瞪了一眼说话的苏洮洮,收回视线道:“是大姐让你来接本宫的吧?”   知语冷冰冰道:“殿下有令,瑞阳长公主目无尊卑,对长姐不敬,禁足一个月。”   叶静婷倏然睁大双眼:“禁足?她有什么资格让本宫禁足!”   知语接着道:“皇上有令,瑞阳长公主藐视皇威,以下犯上,禁足两个月。”   合在一起三个月,再出门就是夏日了,叶静婷怒火中烧,胸口剧烈地起伏:“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叶静枫!他们怎敢如此对待本宫!”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知语心中鄙夷,这位前朝公主至今还拎不清呢,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同父异母的长姐,如何管不了她。   御前侍卫上前:“请长公主殿下回府。”   龙辇驶向皇宫,叶静枫眉眼间拢着淡淡的折痕,叶静婷所为在她心中激不起半分波澜,只是让她想起了往事。   八岁前的记忆好似一场遥远的梦,梦中,她父族是皇族,后宫宫妃众多,弟弟妹妹也多,可总越不过她们母女,她母族是簪缨世家,人丁兴旺,相处和睦,从上到下都宠着她。   她在质子宫里拘了八年,终于摆脱束缚,面对的是改朝换代,父族母族俱灭,来不及与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李霄抬手挑开车窗上的帘幔,春风卷着草木的清香吹进车内,冲散了叶静枫的哀思。   李霄开口问道:“枫儿想不想尝尝朕烤野味的手艺?”   叶静枫投去视线。   李霄握住她的手:“过些日子朕带你去打猎,你想吃什么,朕就给你猎什么,鹿肉,兔肉,山鸡肉随你选。”   叶静枫露出笑容:“好。”   李霄将叶静枫揽进怀里,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得给叶静婷找个去处,不能让她再在小瞎子面前蹦跶了。   *   翌日,鸿胪寺卿拿到议和书欢天喜地地送到御书房:“皇上,大喜,北丹使者遵照皇上的意思签了议和书。”   “不错。”李霄从葛舟尧手里接过议和书。   鸿胪寺卿话头一转道:“那北丹公主说,她不嫁皇上,但还是想留下来,直到打赢第三个交手的女子,还想搬到对方家中,方便讨教。”   自三年前,瑟舞公主就不曾在武艺上败给哪位女子,郭弘乐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话音落下,周遭陷入短暂的沉寂。   议和书刚刚签下,北丹公主能够留在大商是好事,但她留下的理由……   “这件事朕会考虑。”李霄道:“朕说过,事成之后有赏赐,孟大人想要何赏赐?”   鸿胪寺选的人被暗杀,还要李霄兜底,鸿胪寺卿哪敢居功,他想了想道:“臣斗胆向皇上讨一匹料子给小女做衣裳。”   上一次宫宴,李霄给献艺的小姐们都赏了首饰和料子,她女儿最拿手的是女红,寻不到展示的机会,都羡慕哭了。   “准。”李霄应下。   鸿胪寺卿前脚离开,郭弘乐走进内堂,见礼后,他瞧了叶静枫一眼,转向上首:“皇上,臣不负皇命特来辞去锦衣卫的差事。”   这是让他代战的交换条件。   “准。”李霄道:“郭公子当锦衣卫实乃大材小用。”   郭弘乐面上一僵,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李霄接着道:“朕任命你为鸿胪寺丞兼任北丹接待使,全权负责北丹使者在京一切事务。”   “皇上……”郭弘乐“扑通”一声跪地:“臣才疏学浅,言辞粗鄙,举止粗俗,恐坏了两国邦交,难当此任。”   他就是个好逸恶劳的纨绔,放过他吧!   “爱卿莫要自轻。”李霄笑着道:“此次和谈能如此顺遂,爱卿当居首功,爱卿可想要什么赏赐?”   称呼都变了,这是推不掉了,郭弘乐哭丧着脸:“臣的赏赐就不必了,皇上给瑟舞公主赐几件首饰吧。”   他由衷地对那两根麻花辫感到愧疚。   “准。”李霄应下。   待郭弘乐离去,李霄对葛舟尧道:“多选几件首饰,再加几匹料子给瑟舞公主送去,说是北丹接待使所赠。”   本该给郭弘乐的赏赐转给瑟舞公主,这么说没毛病。   “奴婢遵命。”葛舟尧应声退下。   叶静枫道:“皇上还没把瑟舞公主的请求告诉郭世子。”   李霄弯唇:“朕相信他会处理好。”   穿帮了就是两国的罪人,郭弘乐分得清轻重就行。   叶静枫有些同情自己的童年好友了。   葛舟尧去而复返:“皇上,辅国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李霄道。   叶静枫如今是御书房的“常客”,辅国将军时不时能碰见几次,见怪不怪,也没有避讳,直言道:“派去西罗的探子回信,六年前,西罗先皇病重,九子夺嫡,发生了内乱,四年前,西罗先皇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三皇子,大皇子举兵造反杀了三皇子,如今在位的是六皇子,个中细节尚不得而知,朝堂内外皆已平定。”   李霄继位后向周边各国派出了暗探,时日尚短,消息不够全面,他问道:“那大皇子当下如何?”   叶静枫心口一紧,正是大皇子联合魏王杀害周国公世子及十万周家军。   辅国将军道:“听闻被贬为庶民,身体还落下残疾,终生守皇陵。”   对于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子来说,可谓是生不如死,那笔账不必亲自动手了。   辅国将军继续道:“臣听闻,西罗使者此番前来带了厚礼,车队绵延十里,或是有交好的意图。”   “未必。”李霄双眼微眯:“峪牢关还在西罗手里。”   峪牢关是魏王出卖给西罗的战略要地,西罗占据优势却大张旗鼓地示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克琉斯3瓶;神仙2瓶;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烦死了,这个男二   他真的是周世子嘛,感觉他恋爱脑拎不清啊,这种场合代表的是国家颜面,他不光通敌还把比试的人杀了,这是要干嘛,他和周家忠臣良将不符啊。他一直打着为女主好的名义想把女主和男主分开,他又没有问过女主想不想】   【真的觉得沈有毛病,自己和西罗公主还是个糊涂账,就拼死命让女主搅进来不可....】   【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我用尽一生一世将你供养,愿营养液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郭世子23333】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深夜更文辛苦啦π_π大大好好休息吖】   【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试图养肥.jpg】   【按爪爪】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你】   -完- 第60章   ◎福寿安康◎   承安侯府,承安侯看着郭弘乐带回府里的官服和腰牌一脸激动:“儿啊,你有出息啦!”   他和他爹迄今为止除了一个爵位什么实差都没有,他儿子官运亨通,还将爵位提了一等,前途不可限量。   接着又道:“爹要召集宗亲,重修祠堂,告慰列祖列宗。”   “算了吧爹,等北丹使者离京我就辞官!”郭弘乐闷声说完,头也不回地返回自己的院落。   好气,他只想享受祖宗庇荫,如他爹和他祖父那般从小纨绔变成老纨绔,怎么就那么难?   承安侯板起脸:“那就算了。”   免得让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从他爹那代起就非常自觉地不去给祖宗添堵了。   想要辞官得罪上峰是一个捷径。   隔日,郭弘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去鸿胪寺报道。   他未着官服,转而选了一件宝蓝色银线滚边锦袍,手持一把纸扇,张扬又透着一股骚包气。   出乎意料,鸿胪寺卿不见怒容,反倒异常热情:“郭世子,今后我们就是同僚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只要本官能做到都会应允。”   郭弘乐对他的热情感到极度不适,毕竟是头一日报道,他又是世爵之子,倒也能理解,他继续自己的计划:“下官不喜穿官服,每日不到巳时不起,膳食只吃家里送的,身子骨柔弱,不宜操劳,日暮前必须返家。”   换做任意一位上峰听到这话都会跳脚,来一句“你是来当官还是当大爷啊”,鸿胪寺卿却是笑吟吟应下:“只要郭世子能够遵从皇命让北丹使者满意,一切随心便好,无需上职点卯。”   郭弘乐怔了怔,鸿胪寺卿倒是很上道,想必此前就对他有所了解,他拱手道:“下官定不辱命,今后要仰仗大人多多关照。”   皇差结束,放过彼此,皆大欢喜。   鸿胪寺卿爽快道:“去吧,北丹使者就在客署,皇上有令,他们在京的一切事务由世子全权负责,本官不会插手。”   郭弘乐吃了定心丸,精神抖擞地来到北丹使者下榻的客署客堂,面向众使者躬身:“鸿胪寺丞郭弘乐见过诸位使者,今后诸位在京一切的事务由本官打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议和书已经签下了,接下来无非是让这一行人吃好喝好玩好,然后挥一挥手将他们送出京城,送出大商。   “当——”   不等郭弘乐直起腰,一支金镶玉蜻蜓簪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一只小麦色的小手麻利地抓起。   郭弘乐抬起头,看到瑟舞公主褐色的发间别满了乱七八糟的头饰,歪歪斜斜,摇摇欲坠。   瑟舞公主眼前一亮:“原来是你,谢谢你送我的首饰和布料,那些布料已经送去做衣裳了,就按照画上的样式。”   这位大商男子对她还真是痴情,她已经拒绝了,还愿意送她珍贵的礼物。   说话间,一支珐琅彩花卉簪从她头上滑落,她眼疾手快地接住。   画?首饰?布料?   郭弘乐转瞬间明了,虽说皆非他本意,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很快就再也不见,回道:“公主不必客气。”   看着那一头半长的头发,他心中再次涌起愧疚之意:“这些首饰要用在对应的发髻,本官让人为公主束发可好?”   “好呀。”瑟舞公主欣然应下,大商的男子真是体贴。   很快,为勾栏院花魁束发上妆的妇人被请到客署,她以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手艺为瑟舞公主梳了一个清爽利落又不失异域风情的发髻,配上一对描金蝶恋花珠花,俏皮可爱。   “真美。”瑟舞公主身姿轻盈,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失去麻花辫的郁气一扫而空,似一只愉悦的山雀。   她道:“可以出发了。”   “公主想去哪玩?又或者想去品尝我们大商的美食?”吃喝玩乐哄姑娘开心是郭弘乐的强项,说他能胜任这桩差事也没错。   瑟舞公主摇摇头:“你带我去寻与我比试的那位姑娘,我要住在她家中,向她讨教武艺,直至我打赢她。”   郭弘乐浑身一震:“???”   他道:“这不好吧,那位姑娘家中简陋,不便接待诸位贵客。”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图特和巴鲁他们很快就会回北丹,只有我自己留下,我已经同那位孟大人说过了,他没告诉你吗?”瑟舞公主疑惑道。   郭弘乐手中纸扇落地。   原来坑在这里!   瑟舞公主弯腰捡起纸扇,摸了摸扇面,好奇地问道:“你们大商人是不是都喜欢用扇子,我也想学扇子功。”   没有得到答复,她抬起头诧异道,   “哎——你怎么走了?扇子还没拿呢,等等我!”   *   阳春三月,春风送暖。   叶静枫穿着一袭白色的纱衣坐在秋千上来回摆荡,双眸映着树上的新绿,心情愉悦。   知语上前道:“殿下,温院正到了。”   李霄得知叶静枫双眼有复明的迹象,便命温院正每日到晴澜宫为她查验双眼恢复的进展。   “请他过来。”叶静枫起身。   温院正得令来到叶静枫面前,仔细观察她的眼球,而后询问:“大殿下今日觉得如何?”   大殿下今日还要继续装吗?   叶静枫娇美的脸上绽开笑容,宛若倏然绽放的昙花,纯洁,美艳,动人心魄:“我现在看哪里都很清晰。”   温院正指着天空:“大殿下看那里有什么?”   叶静枫仰头,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碧蓝的天空中有一群排列整齐的飞鸟,她笑着道:“是从南边回来的大雁。”   温院正会意,躬身拱手:“恭喜大殿下,大殿下的眼睛已经彻底痊愈了。”   “太好了,大殿下!”一众宫人露出喜色,欢呼雀跃。   知语捧着一个锦盒走上前,锦盒里盛着一对玉如意。   叶静枫道:“这是为温院正准备的谢礼。”   “谢大殿下。”温院正收下赏赐退出殿外,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心中默道:“大殿下苦尽甘来,娘娘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当年周皇后花重金请他帮忙瞒天过海,他是不愿的,他贵为院正,太医院之首,医术精湛,俸禄丰厚,只要安分守己下半生无忧,一旦被揭穿将万劫不复。   他何故要担此风险?   周皇后跪下求他,如果眼睛的事瞒不过去,叶静枫性命难保,他念在其一片爱子之心才应下。   殿内,叶静枫大手一挥:“所有人赏赐一年的月钱。”   “谢殿下!”凭空多了一年的月钱,宫人们比过年还要高兴。   知语道:“殿下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吧,皇上一直在盼着呢!”   叶静枫颔首:“让常甸传话给皇上,我想与皇上一起用晚膳。”   常甸去而复返:“殿下,葛总管回话,皇上这两日政务繁忙,不能陪殿下用膳。”   “这样啊。”叶静枫有些遗憾,本想一起庆祝一下。   晚间,叶静枫带上食盒来到御书房。   葛舟尧闻讯迎上前:“皇上与几位大人正在商议要事。”   叶静枫道:“那我在这里等着。”   葛舟尧回:“怕是一时半刻没有结果,大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叶静枫挑眉:“无论再忙饭总要吃。”   “皇上会与几位大人一起用膳。”葛舟尧道。   “那便好。”叶静枫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葛舟尧垂首:“恭送大殿下。”   再一抬头,常甸站在他面前,手中提着两个沉甸甸的食盒:“殿下吩咐,将食盒赏给干爹。”   “哎呦。”葛舟尧受宠若惊:“代我谢过大殿下。”   他接过食盒,一转身险些与李霄撞上,吓了一跳。   李霄睨着食盒:“摆上。”   葛舟尧道:“御膳房已经(备膳了)……”   他看着李霄眯起的眼眸,把后面的话吞回去:“是。”   李霄跨进门槛,幽幽道:“御膳房备的赏你了。”   葛舟尧怔了怔,激动道:“谢皇上。”   那可是三十六道御膳,下职后,他要把儿子们都找来一起享用。   *   接连两日,叶静枫没有去打扰李霄,李霄也不曾寻她,连一句道贺的话都没有。   知语委婉地安慰叶静枫:“殿试在即,皇上一定很忙。”   皇上对叶静枫复明之事反应如此冷淡,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嗯。”叶静枫虽然失落,但分得出轻重,大骗子不仅仅是她的驸马,还是大商的国君,要以国事为重。   常甸引着葛舟尧走进殿内:“皇上命老奴接大殿下出宫。”   “为何?”叶静枫问道。   葛舟尧笑盈盈回话:“皇上说,今日天好,要去宫外走走,皇上已经先行一步。”   叶静枫欣然应下,对于一个明眼人来说,装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很多事只能看,只能想,不能做,如今不必装瞎了,刚好可以去外面欣赏景致。   叶静枫的拉货车已经换成标准的公主仪仗,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李霄所在的洛河河畔。   叶静枫挑开帘幔,放眼望去,面上一怔。   只见河畔的空地上聚集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皆在放风筝。   风筝的样式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其中有好些从未见过。   “枫儿。”李霄向叶静枫伸出一只手将她扶下马车。   叶静枫好奇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葛舟尧接话:“皇上前日听闻大殿下双眼痊愈,发皇榜让大家今日到河畔放风筝,谁的风筝最漂亮,飞得最高,可以得到厚赏,然后用风筝为大殿下祈福。”   在坊间,风筝有祛病消灾带来好运的寓意。   “谢皇上。”叶静枫睁大水眸又惊又喜。   李霄唇角上扬,他的后宫里只有叶静枫一人,他就是再忙也不会忽视她。   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个庆祝的方式,给她一个惊喜。   他牵起叶静枫的手:“枫儿来评判哪个风筝最好。”   “嗯。”叶静枫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脸颊腾起热度,她已经不瞎了,无需引路,让人瞧着多不好。   她正打算抽回手,李霄道:“朕觉得那个风筝不错。”   叶静枫仰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我也这么觉得。”   无数个类似团扇般的风筝被串联在一起,整体看上去像蜈蚣,又似一条翱翔天际的长龙。   说话间,李霄不动声色地拉着叶静枫的手前往看台落座。   小瞎子就是不瞎了也别想逃离他的手掌心。   *   河畔,郭弘乐一手拿着线轴,一手费力地拉着风筝线。   蜈蚣风筝相当于将三十个风筝拼在一起,操控难度很高。   他要赢得比赛,然后借此请求李霄允许他辞官。   不远处,他的五个好友在帮他把风筝送上天之后,手摇纸扇站成一排看热闹。   瑟舞公主四下张望了一番,对他道:“郭世子,你的风筝飞得最高,最特别,奖励一定是你的。”   前些日子她得知,那日打赢她的女子是郭弘乐的姐姐,还是个带发修行的姑子,平日闭门不出,不与人往来,答应她每十日比试一次。   闲来无事,她便跟着郭弘乐出门玩。   “那是自然。”郭弘乐得意洋洋,作为一个纨绔,在玩乐方面怎么会输呢!   “你让我玩玩吧。”瑟舞公主伸手去抓郭弘乐手里的线轴。   郭弘乐避开:“你才刚学会放风筝,玩不了这个,你还是玩你的蝴蝶风筝吧。”   这两日他在府里做风筝,瑟舞公主围着打转,为了打发她,他另外给她做了一个蝴蝶风筝,还硬着头皮把她教会了。   瑟舞公主这一分神,手中的风筝线与郭弘乐的风筝线缠绕在一起。   两人慌忙扯了几下,瑟舞公主的风筝线相对比较细,直接断掉,蝴蝶风筝随风飞走。   瑟舞公主一脸无辜地看着郭弘乐:“没了。”   郭弘乐:“……”   他叹了一口气:“你可要拉紧了。”   “嗯。”瑟舞公主喜上眉稍。   线轴转到瑟舞公主手里,郭弘乐仍拉着线,两人配合着还算顺利。   葛舟尧来到郭弘乐身边:“见过郭大人。”   郭弘乐松开手面向葛舟尧回礼:“葛总管。”   葛舟尧接着道:“皇上和大殿下决定选你的风筝为魁首,放下来吧。”   放下来后,把祈福的话写上去就算完成了。   两人正说着,旁边接连传来惊呼。   瑟舞公主没拉好线绳,蜈蚣风筝一歪,缠上四五个小风筝。   “哎呦,快放下来。”葛舟尧焦急道。   刚选上就出了状况,不吉利。   瑟舞公主已经慌了神,不仅没有收线,还让线轴失去禁锢飞速地旋转,将线放得更长,蜈蚣风筝似活了一般,摇头摆尾,几息之间,把周遭的风筝都卷上了。   天上乱着,地上也乱着。   众人眼睛看着天上,相互撞在一起。   李霄&叶静枫:“……”   郭弘乐急中生智:“皇上和大殿下已经选中了我的风筝,大家把线都放了吧。”   用来消灾祈福的风筝最后都是要放走的,众人表示赞同。   五位看热闹的纨绔寻了五把剪刀四处帮忙剪线。   “我这里!”   “还有我这!”   “……”   线剪断之后,好些风筝脱离蜈蚣风筝飞走了,郭弘乐从瑟舞公主手里接过线轴,慢慢转动收线,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风筝线突然断裂,蜈蚣风筝脱离束缚,随之消失在天际。   全场:“……”   众人看向罪魁祸首,瑟舞公主缩着脖子弱弱道:“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有用吗,好好的祈福成了闹剧。   李霄起身:“看来只能由朕亲自出马了。”   叶静枫诧异地投去视线。   半盏茶后,百姓们看到一只火红的凤凰风筝载着对叶静枫的祝福语飞向天空。   画工精湛,做工精细,可当画作欣赏,飞得又高又稳。   李霄笑着对身边人道:“这是朕这几日亲手做的。”   光看有什么意思,他一早就打算带着叶静枫一起玩,背着她做出来的。   说着,他一只手臂将叶静枫圈进怀中,让她拿着线轴,自己拉着线。   叶静枫仰着小脸露出笑容,她喜欢放风筝,也喜欢大骗子为她准备的惊喜。   日暮西山,葛舟尧递给叶静枫一把剪刀。   叶静枫用剪刀剪断风筝线,火凤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没入云端。   众人齐呼:“百病去,福运来,祝金阳长公主福寿安康。”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后续会补足字数。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609541 7瓶;安然1瓶;   ◎最新评论:   【嘿嘿嘿,就看新cp啥时候缠在一起了+_+】   【走,地雷来一发!】   【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   【按爪爪】   【撒花花】   【呜呜呜臭男人好用心】   -完- 第61章   ◎安国侯◎   北丹使团入京的时候连人带货只用了十辆马车拉载,西罗使团足足用了一百辆马车,领队的西罗七王爷和西罗长公主与一位头戴帷帽的男子骑马走在最前方,车后还跟着两百个侍从。   进入城门后,侍从在每辆马车车顶系上红稠花。   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窃窃私语,   “这是西罗使团?看着怎么像下聘?”   护送一行人自边境抵京的定远将军问道:“这是何意?”   七王爷勾唇:“如你所见,下聘。”   说话间,两名侍从各自捧着一个红漆木笼走到车队前方,木笼里装着一对活雁。   不是像,就是下聘,还是遵照大商的风俗。   事出突然,此前并未提及,定远将军凝眉:“向何人下聘?”   “你们大商的公主。”七王爷道。   定远将军怔了怔,原是想和亲。   大商如今有四位长公主,其中三位未婚,待到五月初金阳长公主就会与皇上过礼,骄阳长公主年纪还小,若是让瑞阳长公主去和亲倒是很合适,她如今的处境十分尴尬,空有公主的身份和食禄,却无人将她当作公主礼待,只是西罗此举未免有些不妥,下聘之前还要提亲,大商尚未应下,就不怕碰个钉子被天下人耻笑?   *   皇宫,李霄与叶静枫并肩走向金霞殿接见使团。   李霄俯身凑近叶静枫的面颊想要一亲芳泽。   叶静枫如今不必装瞎了,她抬手捂住李霄的唇,别开眼:“我不想补妆。”   李霄眉眼弯了弯,顺势将她软嫩的小手团进掌心里。   现在拒绝没关系,她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妻,看她还躲不躲得掉!   叶静枫挣脱不开,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皇上,我想看绿色的虞美人和蓝色的九月菊。”   李霄脊背一僵,他忽悠叶静枫的时候从未想过她会复明,也未想过她会成为他的未婚妻,向他讨花,只把她当成一个惹人怜爱的周家遗孤。   他默了默道:“等时节到了,朕会让花房给你准备。”   从现在开始,让花房倾尽全力想法子,一定要培育出绿色的虞美人和蓝色的九月菊!   叶静枫不走心地道:“谢皇上。”   来日方长,看他到时候拿什么应付!   两人走进大殿在上首落座,西罗使团躬身见礼。   叶静枫打量一行人,为首的七王爷是同辈人,头戴金冠,身着米色金丝锦袍,透着一股皇族的贵气。   站在他的右侧是西罗国君的胞妹,迦蓝长公主,披着头纱,身着浅蓝色纱衣,配以繁复的饰物,袖口,腰间,裤脚收紧,是西罗特有的服饰,凸显出丰盈有致的身姿。   站在他左侧靠后的男子一袭白色轻衫,头戴帷帽,看不到容貌。   七王爷直起身,目光划过叶静枫的面容,对李霄道:“我等此行是为我西罗安国侯向贵国下聘,迎娶叶氏嫡长公主叶静枫。”   他双手托着一个卷轴:“这是礼单,请过目。”   话音传开,周遭为之一肃,氛围变得冷凝。   李霄原是噙着礼节性的微笑,此时板起脸,目光冰冷。   鸿胪寺卿口吻凌厉,斥责道:“王爷此举未免太过失礼,未经商议就擅自下聘,金阳长公主是我大商未来的一国之母,绝无可能远嫁。”   再者,和亲的对象应是皇族,区区一个西罗侯爷妄想迎娶大商公主,是在羞辱大商吗?   远来是客,他暂且把后面的话压下了。   七王爷面不改色:“这可不是本王擅自做决定,你们大商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是遵照你们大商的风俗而为。”   他从身后的男子手中接过另一份卷轴,与礼单一并交给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摊开卷轴,登时睁圆了眼珠子,接着又查看了礼单,惊愕地张大嘴巴。   葛舟尧上前接过两份卷轴交给李霄。   李霄只一眼便拢紧眉心,后面那份卷轴所书是周国公世子周玉韵与叶静枫的婚书,盖有周皇后的凤印,随车而来的财物不打紧,令人侧目的是大商的失地峪牢关也在礼单中。   周皇后作为母亲为女儿定下的婚约自是有效的,西罗将战略要地作为聘礼,手笔之大,空前绝后。   叶静枫看在眼里脸色发白,从他手中接过婚书指腹落在周玉韵的名字,随之滑到印章的位置。   这字迹她认得,是出自她母后之手。   原来母后曾为她定下这样一门亲事,时间是在她失明后的第二年,周家尚存。   李霄沉声道:“这婚书上所写是周国公世子与你西罗安国侯何干?”   “我西罗的安国侯正是周玉韵。”七王爷笑着道。   伴着话音,白衣男子揭开帷帽。   玉簪束发,面容清隽,身材颀长,气质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群臣哗然:“是周世子,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成为西罗的安国侯?”   “表哥?”婚书脱手,叶静枫双目盈水,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周玉韵。   难以置信,周家还有人活着,她的大表哥还活着!   李霄手掌扣着扶手,青筋凸起,极力地克制自己想要阻拦叶静枫的念头,目光随着她的身姿移动,脑海中回荡着她曾说过的话:“像周家表哥那样的,相貌英俊,温文尔雅,满腹经纶,才思敏捷,幽默风趣,胸怀大义。”   叶静枫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周玉韵,两人早有婚约,周玉韵还活着!   “小叶子。”沈劫浮出一抹温润的笑容,将叶静枫拥入怀中:“表哥来接你了。”   这个“叶”取自叶静枫的“枫”。   闻声,李霄用手掌遮住沈劫的半脸,咬牙切齿:“沈公子藏得好深。”   沈劫就是周玉韵,那么鲁国公之事背后的棋手非他莫属。   “沈劫?”叶静枫看着面前的人,时隔八年,他的容貌与记忆中相比更成熟了,嗓音也有些许不同,她才没能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沈劫面向上首:“在下所为一是为报家仇,二是想接回表妹,望皇上谅解。”   自周家满门被灭后,他活着就只为这两个目的,叶氏倾覆,叶静枫受到波及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郑重施了一礼:“感谢皇上还周家清白,善待我表妹。”   李霄火气上涌:“周家蒙冤受屈,理当如此,殿下是朕的未婚妻,何须言谢。”   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周玉韵这个“死人”。   话一出口,众人噤声,呼吸都不自觉变轻了。   两人在字里行间都没有放手的意思,叶静枫到底该嫁谁?   双方刚照面,又有群臣在侧,不好在此时下定论,陆良适时转移话头:“周公子为何会成为西罗的安国侯?”   若非周家已正名,且下场凄惨,周玉韵定要被扣上叛国的名头。   沈劫道:“当年我奉命率领十万周家军前往西地支援魏王,发现西地尚有数十万兵力分布在各处,并未全力对抗西罗,随后接到朝廷旨意让我将兵权移交魏王折返京中。   情况有异,我怎能放心将将士们留下,便带着他们一起返京,却遭到西罗大皇子与魏王联手围剿,我强行突围,被西罗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西罗国君所救。”   西罗大皇子想要攒军功上位,六皇子亦有夺嫡之心,沈劫因此得以死遁。   他拿出一份书信交给鸿胪寺卿:“这是西罗大皇子手书关于当年整件事的经过。”   魏王身故,关于他的事朝廷尚不知其中细节,这封书信能为他自己正名。   沈劫说话的时候面容平静,嗓音平和,似是说着与己无关之事,鸿胪寺卿听着却觉得刺耳,佞臣和叛国贼与外敌勾结陷害忠臣,君王偏听偏信,还成了刽子手,何其讽刺。   手书拿在手里压在心头,他草草地看了一眼便转交葛舟尧呈给李霄。   沈劫接着道:“在那之后不久,先皇以叛国之名将周家满门处死,我无处可归,便留在西罗。   这些年我为国君效力,作为回报,国君将峪牢关赠予我作为聘礼迎娶遭瑞阳长公主陷害被幽禁宫中的表妹。”   他再次对李霄拱手:“望皇上成全。”   话说的轻巧,峪牢关那种占据天险的战略要地是随随便便就能送给臣子又转手交给敌国的吗?   众人已然明了,西罗六皇子能够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与周玉韵脱不开干系。   大商的肱骨成为敌国的助力,令人扼腕。   是大商负了周家在先,且人家把峪牢关就这么还回来了,有峪牢关在手,两国又会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很难再起战事,不好说他是叛国。   还有,陷害是怎么回事?   后宫的阴私向来不会外传,不过嫡公主突然消失,对外还是要有交代。   事到如今,倒推去想,又是设计周家的一环吧。   思及此,众臣没有在此时就此事细问。   西罗使团还在看热闹呢,说出来有损大商的国威。   话头兜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扒开来说,事有先后,周皇后为周玉韵与叶静枫定亲在先,周家已经够惨了,就剩两个小辈,再拆散人家天各一方说不过去。   此外,于国来说,峪牢关比起一位公主更有价值,硬碰硬,不知会死伤多少兵将。   李霄铁青着脸没有应下。   成全?   怎么成全?   他早已认定叶静枫是他共度余生的唯一,将她收进心里。   让他剜心,他做不到。   叶静枫亦是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对她极好的大骗子,她已经决定嫁给他。另一边是自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表哥,又有母后给她签下的婚书在前。   再者,想必表哥为这份聘礼付出良多。   如果今下在位的是她父皇,面对这份聘礼,定会毫不犹豫的应允。   这是她母后和表哥用生命为她铺的路,她拒绝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2瓶;   ◎最新评论:   【oh中奖无缘体】   【枫儿竟然犹豫了X﹏X心疼李霄】   【玫瑰开在九月里,我的心中只有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一颗地雷送给你!】   【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   【我不要看虐文呜呜呜】   【啊,不够看】   【啊这,狗子心碎.jpg】   【按爪爪~】   -完- 第62章   ◎兄妹重逢◎   李霄与周玉韵僵持不下,陆良出言道:“诸位远道而来,路途奔波劳累,此事待休整过后再议也不迟。”   七王爷应道:“如此也好。”   他们此行是要抢大商的皇后,是该让人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表兄妹两人刚照面,还没机会说上几句话,叶静枫看向李霄:“我送表哥去客署。”   请示过后,她随同沈劫一并离开大殿。   李霄双眼死死地盯着一行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殿阁学士上前道:“皇上,周家对大商的江山社稷付出良多,大商有负周家,如今周家只剩下两个孩子,臣以为,此事当应下。”   李霄冷哼:“朕可有负周家?”   有负周家的是叶氏那个昏君,是鲁国公那个奸妄,不是他李霄,为什么要让他将未婚妻拱手相让作为补偿?   骠骑将军道:“皇上,峪牢关易守难攻,落在西罗手中,可进可退,对我军极为不利,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收回,实乃幸事。”   “的确不费一兵一卒,只是要用一国之母去交换,让我大商颜面扫地。”封行接话。   “不是还没过礼?”鸿胪寺卿道:“周公子与金阳长公主的婚约乃是先皇后定下的。”   后半段话他不敢说,人家有婚约在先,李霄若执意迎娶叶静枫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惹人诟病。   陆良道:“立后之事已昭告天下,若金阳长公主远嫁他国,让天下人怎么看!”   平宣侯反驳:“西罗使团携聘礼入京之事已经传遍京城,皇上遵从礼法而为,在情理之中。”   他至今还记得,李霄拒绝和亲的理由是叶静枫也是一位公主,如今瑟舞公主没有回国的意思,他担心李霄会将这个念头贯彻到底,绝了纳妃的心思,还是借此了结了这桩事为好。   底下的人争论不休,李霄的心思却游离之外。   从叶静枫此前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她与周玉韵感情极好,叶静枫选择他是在周玉韵已死,她又无依无靠,无处可去的前提下,当下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与周玉韵双宿双飞了?   思绪转到这里,李霄有些颓然道:“朕乏了,容后再议,都退下吧。”   “是。”群臣躬身,陆续退出殿外。   李霄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呆坐了许久才起身。   葛舟尧暗暗叹息,原来周玉韵就是皇后娘娘为叶静枫留的后路。   周家有后,叶静枫可以摆脱大商皇室,本该是一桩喜事,可李霄对叶静枫如何,他都看在眼里。   他跟在李霄身边伺候,心里自是偏着他,也跟着心堵。   *   走进客署,表兄妹并肩而行。   迦蓝长公主看着两人小声询问七王爷:“七哥,你觉得大商的长公主与我相比如何?”   周家满门被处死后,周玉韵改随母姓,另取了一个劫字,成为她六哥的幕僚,隐于人后,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死了,根本无需履行婚约。   可沈劫却拒绝当她的驸马,一门心思想要把他的表妹接到西罗。   她想知道沈劫的表妹究竟比她好在哪里?   “好与不好又如何?”七王爷道:“只有她随我们回西罗,沈劫才会回西罗,你若还想见到沈劫,就要帮忙促成此事。”   沈劫与西罗是合作关系,沈劫助他六皇兄拿下大皇兄上位,报酬是以峪牢关交换叶静枫,在这个前提下,叶静枫顺利嫁到西罗,沈劫才愿意在西罗安身。   此前听闻叶氏倾覆,沈劫立刻取消了交易,大商能在三百年间版图只增不减,周家的功劳至少占了三成,如此神助,他们怎么舍得放手,正愁着怎么把人找回去,幸好叶静枫还活着,交易又续上了。   迦蓝长公主扁起嘴。   “咳咳。”一阵清风拂面,沈劫掩唇咳了几声。   从刚见面的时候叶静枫就发现了,沈劫的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她忧色道:“(大)……表哥可是身体有恙,我这就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昔日周家人丁兴旺,周玉韵排行老大,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叶静枫省去了排序。   “不必了。”沈劫道:“近日受了寒,已经吃过药了,养几日就没事了。”   闻言,七王爷见缝插针:“公主不知,当年沈公子身负重伤伤了底子,又为我皇兄挡过一次毒箭,身中剧毒。”   叶静枫心口一紧。   沈劫安抚道:“伤已经没事了,毒也解了。”   迦蓝长公主接过话头:“就是身子虚,需要精心调养,可沈公子总是不注意。”   叶静枫被蒙在鼓里八年,沈劫独自背负血海深仇,一面谋划着复仇,一面还要想办法救出叶静枫,哪有心思调养身体。   叶静枫眼眶湿润。   沈劫微笑道:“周家的仇已经报了,我也找到了你,我以后会好好养着。”   叶静枫微微宽了心,她表哥从不失信,今后,她也会从旁照顾他。   迦蓝长公主鼓起腮帮子,她送沈劫那么多补品,沈劫总不肯按时吃,叶静枫一个眼神,他就主动许诺。   好气啊!   鸿胪寺少卿为使团众人各自安排了住处,叶静枫跟着沈劫走进内室,表兄妹得以说些私话。   沈劫道:“当年那件事委屈你了。”   得知叶静枫受委屈,周家上下第一反应是为她讨回公道,被他姑母劝阻。   既是试探,若闹起来整个周家都会搭进去,权衡之后,以叶静枫为代价换取周家上下一时的平安,得以为今后筹谋。   叶静枫垂眸摇摇头。   他父皇想保叶静婷,周家身为臣子能有什么办法。   她问道:“婚书是怎么回事?”   她表哥是要袭承爵位成为权臣的,不可能尚公主,她自小崇拜他,亲近他,却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他。   她母后和周家也不会有这个念头。   沈劫眸光黯然:“当年我从西地脱身,偷偷回到京城,那个时候周家已经被迫认罪,无力回天,周家不复,你的日子一定很艰难,唯一摆脱叶氏的机会就是和亲,姑母将你托付给我,希望我能在西罗占有一席之地,将你接出皇宫摆脱叶氏。”   他握住叶静枫的手,愧疚道:“原本去年就该接你出宫,可我没料到叶氏会在短短六年间倾覆,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之前也没能认出你,是我不好。”   叶静枫抿唇:“这不怪你。”   同样流着周家的血,她什么都没做,却还要他为她付出。   沈劫弯起唇角:“你自小就不喜欢束缚,西罗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你随我去西罗,今后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叶静枫天性活泼,可她身为皇室公主,多半时间要拘在宫里,一言一行都要受到管束,稍有差池就会被有心人揪着不放。   就目前来看,李霄对叶静枫很好,可后宫那种地方不该是她的归处,前朝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不会步周家的后尘,也不会让叶静枫走上他姑母那条路。   “咳咳咳……”说着,他又咳了几声。   “表哥先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叶静枫起身。   沈劫气息平复了些许道:“你放心,李霄那边我会让他松口。”   叶静枫转身走出房门。   面对这样的表哥,她实在无法说出“我要留下来”这种话。   再者,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   天平的另一边是大商的失地峪牢关。   拿回峪牢关,西地的百姓也就不必提心吊胆了。   *   翌日,叶静枫前往龙临宫想要和李霄就此事坐下来谈谈,听听他的想法。   龙临宫的守卫早前得了李霄的吩咐,不必阻拦叶静枫。   叶静枫径直走到殿门口,与守在门外的葛舟尧碰上,他道:“朝阳长公主在里面。”   殿内,朝阳长公主对李霄道:“应下吧,借此摆脱叶氏,拿回峪牢关,一举两得,有周皇后的婚书在,不会落人口舌,叶静婷有鲁家那样的母族,今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你不想将她收进宫里,就给她指一门亲事。”   李霄蹙眉:“姐,朕娶叶静枫不是因为叶氏。”   “那是喜欢她?”朝阳长公主愤愤道:“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害你险些丧命,若不是为了救你,父皇也不会断臂,也不会不敢再生,我们还会有弟弟,而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丁!”   “她那时候才多大,那件事不怪她。”李霄道。   “那她也是叶家人。”李家被叶氏皇族打压已久,朝阳长公主的怨气是冲着整个叶氏皇族。   “她还是周家人。”李霄道:“我能离京多亏了周国公,那时候周国公已经自身难保,还愿意为我说情。”   为藩王说话,势必要加重明嘉帝的疑心。   “还人情的时候到了。”朝阳长公主叹气:“父皇曾允诺,还周家一个人情,周玉韵现在用这个人情通过父皇让我给你传话,放人吧。”   她铺垫了那么多,是希望李霄主动放弃,而不是被迫。   她知道她这个弟弟一辈子都没向谁屈服过,之前朝堂上闹得那么凶,他一步都没有退,可关乎道义不得不低头。   李霄惊怔。   朝阳长公主缓和了语气:“自打我入京,京城里的贵女们三天两头往我府上跑,都是对你有意思,从北地迁过来的那几个从小就为你争风吃醋,如今你当了皇上,她们都想进你的后宫,咱们家这一辈只你一个男丁,你可要多生几个……”   叶静枫听到这里对葛舟尧道:“如果皇上问起我,告诉他我去客署看我表哥。”   看样子李霄还需要时间考虑。   葛舟尧绷着老脸应下。   出了寝宫,叶静枫吩咐常甸:“去请温院正随我去客署为我表哥看诊。”   她表哥作为同辈的第一个男丁,自小就把什么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扛,她担心他报喜不报忧。   再者,温院正医术高超,说不定有什么良方。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没一个好东西】   【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   【枫儿这会儿可太冷静了:-X】   【玫瑰开在九月里,我的心中只有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一颗地雷送给你!】   【狗子哭了】   【这种时候就不应该马上看啊啊啊啊啊烦,应该攒一攒的,心堵郁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烦呜呜呜呜呜】   【好烦呜呜呜呜呜】   【为啥觉得狗子有点可怜】   【按爪爪】   【心碎了555太太30个交易才能好的那种】   -完- 第63章   ◎琴瑟和鸣◎   暖阳斜洒。   客署,沈劫坐在庭院中品茗,面上噙着一抹浅笑,雪色长衫在风中荡起波纹。   家仇得报,找回表妹,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对未来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迦蓝长公主眉目含情,走上前问道:“我想跳舞,你为我弹琴好不好?”   她喜欢跳舞,沈劫弹琴好听,这是他最吸引她的地方。   西罗国人喜欢跳舞,是一种民俗,当下在大商,沈劫如今有婚约在身,一个弹琴一个跳舞,被旁人瞧去会惹出非议。   他道:“我在等表妹,公主可以请王爷抚琴。”   七王爷不会弹古琴,但是很擅长弹奏一种叫做丹不尔的西罗乐器,音色优美,别具一格。   迦蓝长公主眉心一紧,脚下一跺:“你眼里就只有你表妹!她就那么好?!”   说完,愤然转身。   沈劫唇角弧度加深,他的表妹就是那么好。   他姑母未出阁时待他极好,他念着这份情,等到叶静枫出生,他对她多了一分关注,在她满月的时候就抱过她,看着她从两个巴掌那么大变成一个贪玩的小包子,再次相见,她已经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有他姑母的容姿,举手投足端庄得体。   通过之前几次见面的情形,他知道她还保有几分儿时的心性,从今往后,他会陪伴她,守护她。   正想着,叶静枫来到院内唤了一声:“表哥。”   沈劫起身相迎。   叶静枫向他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是温院正,我请他为来为表哥诊脉。”   “见过周公子。”温院正对周家遗孤有所耳闻,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周玉韵当是大商的国公世子,而不是什么西罗的安国侯。   “不敢当。”沈劫回礼:“有劳温院正。”   两人在八角亭中落座,温院正手指覆上沈劫的脉搏,时不时皱眉,看得叶静枫心惊肉跳,攥紧了绣帕。   半晌,温院正收回手道:“周公子当受过严重的外伤,气血两亏,经络有损,此外,脾胃虚弱,心肺也不太好。”   后面就没解释了,满门含冤而死,换做谁也会食不下咽,郁结于心。   “这该怎么办?”叶静枫焦急道。   温院正捋了一把胡子:“殿下莫急,周世子还年轻,服几副药,今后好生养着,不出一两年就能恢复如初。”   不幸中的万幸。   叶静枫微微舒了一口气。   沈劫笑着道:“表哥没骗你吧。”   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心里始终有个念想,叶静枫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倒下。   叶静枫唇角抿出弧度,对温院正道:“有劳温院正开方子。”   温院正道:“方子有很多种,最好的还是御药成药。”   叶静枫当即道:“那就用御药,皇上那里我去说。”   就没见过哪位异姓公主能这么轻飘飘地先斩后奏,温院正与李霄打交道这么久,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他对叶静枫纵着呢,连个老嬷嬷都会赐药,颔首应下:“臣这就回去准备。”   等候的功夫,沈劫问道:“先前的那首《龙翔凤游》和《百鸟朝凰》是你自己修复的?”   叶静枫手上的残谱都是他收集的,小时候让她练琴,她没多一会儿就嚷嚷着手指疼,现在居然这般出色了。   “是啊。”叶静枫道:“除了那两首,另外八张残谱我都有修复,表哥要不要听一听?”   “好。”沈劫应下。   叶静枫的琴在宫里,沈劫吩咐青衣侍者:“去取两把琴过来。”   “是。”青衣侍者很快取回两把古琴。   “从《悠舟清谷》开始吧。”   叶静枫十指覆上琴弦,沈劫为她合音。   悠扬欢快的旋律传遍客署,鸟雀驻足啼鸣。   鸿胪寺的官员听着,一脸惬意:“还是我们大商的公主弹琴好听。”   不似那北丹的公主,要命。   “好听,不愧是一家人。”七王爷站在屋檐下摇头晃脑地赞叹道。   身侧,迦蓝长公主气得抹眼泪:“他刚才拒绝了我,现在却为她表妹弹琴。”   她那么喜欢沈劫,沈劫从未回应,就像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她以为他就是那样的性子。   如今才知道,他只是不喜欢她,他的温柔都给了他表妹。   回廊转角,李霄眸光黯然,听闻叶静枫有寻过他,他按耐不住追过来,不想竟看到这一幕。   他不禁忆起此前的种种,两人合奏赢得比试,凌风馆的菜式是叶静枫喜欢的,沈劫准备的彩头是叶静枫喜欢的,至今还摆在她的妆台上。   他们是一家人自然契合。   人家是两情相悦,朝堂上让他顾全大局,头上还压着周家的人情,他应该放手的。   他转过身:“回去吧。”   陈武退到一侧。   *   回到宫里,李霄宣布了一件事,邀请北丹使者和西罗使者参加春搜。   地点在京郊皇家别院附近的猎场,春日是万物繁衍的时节,不宜猎杀过度,加上往返的时间只有三日。   叶静枫回宫的时候李霄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便托葛舟尧将御药之事告诉他。   接下来两日,两人都没能照面,两日后,李霄携众人启程前往别院,次日一早开始狩猎。   北丹使者只剩下瑟舞公主,狩猎是北丹人的看家本事当然少不了她,她疑惑地问骑着枣红马的郭弘乐:“郭大人,你怎么不带弓箭?”   起得太早,郭弘乐没精打采:“打猎太血腥,本官不喜。”   他是个五体不勤家底殷实的纨绔,想吃什么只需动动嘴自有人去准备,为何要亲自动手?   大商的男子真柔弱,瑟舞公主善解人意道:“那你就留下吧。”   郭弘乐倒是想,可作为一对一的接待使,他要保护瑟舞公主的安全,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外交事故。   西罗使团中,沈劫和七王爷两人参与狩猎。   叶静枫嘱咐沈劫:“不要勉强,早点回来。”   温院正说了,现阶段他不宜过度疲劳。   “嗯。”沈劫笑着应下。   李霄冷眸扫了一眼,从陈武手中接过一支响箭,拉开弓弦,向天空射出。   这本是狩猎开始的信号,竟是正中一只翱翔的雀鹰。   “好箭。”七王爷夸赞道。   瑟舞公主弯唇,那可是她看中的男人,怎么会差。   “驾。”李霄甩开缰绳,黑旋风兴奋地冲出去,众人紧随其后。   进入林间,众人各自分散开,瑟舞公主先后射中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郭弘乐跟在后头看热闹,另有四个随行的侍卫负责捡猎物。   瑟舞公主忽地停下,翻身下马,对郭弘乐打了一个手势。   郭弘乐也翻下马跟上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头黑乎乎长着獠牙的成年野猪正在啃食新鲜的草叶。   瑟舞公主隐匿在草丛中,拉开弓弦静候了片刻骤然松开。   箭头正中野猪额心,野猪轰然倒下。   “中了!”瑟舞公主欢呼雀跃。   这可是个大家伙,四名侍卫一并上前将它移到板车上,瑟舞公主昂首阔步地走向自己的马。   她许是能得今日的魁首。   郭弘乐目光随着她移动,耳畔隐约听到低吼声,他眉心一紧:“小心!”   伴着话音,一头约有两丈的成年公虎蹿出草丛扑向瑟舞公主。   居然还有这种猛兽!   瑟舞公主想要上马,可马受到惊吓自己先跑了,她就地一滚躲开一击。   郭弘乐见状捡起一颗石子打中老虎,老虎吃痛调转矛头奔向他。   郭弘乐跑出一段距离,麻利地爬上一棵老树。   老虎也是会爬树的,它纵身一跃追上去。   “娘呀!”郭弘乐退到一根树杈上,只听一声脆响,树枝断裂,他掉进一簇灌木丛,身上被刺得生疼,顾不得查看,拔腿狂奔。   远远的,他看到一队人马,高声呼救:“救命!”   奔至眼前,发现竟是李霄一行。   “……”   把老虎引到皇帝面前,他顿时感到脖颈凉嗖嗖的。   要不换个方向吧?还来得及吗?   “吼——”老虎对着众人发出吼叫。   马匹受惊接连嘶鸣,不安地踏着蹄子,七王爷不慎坠马,随侍慌忙上前查看。   黑旋风是数次出入战场的战马,并未受到影响,李霄不退反进,追上想要逃离的老虎,将其射杀。   郭弘乐长舒一口气,瑟舞公主从后头追上来关切道:“郭大人,你没事吧?”   她没想到这个瘦弱的男人在危机时刻真的救了她,对她可真是痴心一片。   与此同时,臂骨错位,由张崇帮忙正骨的七王爷发出一声惨呼。   郭弘乐颓丧道:“现在没事……”回去之后就不一定了。   还有很多官员及其亲眷参加了春搜,为何偏偏遇上李霄和西罗使者?   *   猎场外围,叶静枫呼吸着林间清凛的空气,俯身摘下一朵白色的小野花,凑近鼻子闻了闻,有一股清雅的芬芳。   她眉眼弯弯笑了笑。   “嘶嘶——”   细微的异响惊得她脊背发寒,低头看去,草丛里趴着一条绿色花纹的蛇,蛇头正对准她。   她吓得不敢动,拍了拍知语。   知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头一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猛地将叶静枫拉到身后,打算自己替她挨一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细皮嫩肉的手伸过去抓住蛇头,迦蓝长公主凉凉道:“没毒的。”   她喜欢蛇,还养了蛇当宠物,她转身将蛇交给侍女去处置。   “多谢。”叶静枫福身致谢。   没毒被咬上一口也受不住呀。   迦蓝长公主上前一步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喜欢沈劫吗?”   话问的有些突兀,叶静枫一时间没有作答。   “你没有立刻回答,你不喜欢他。”迦蓝长公主绷着脸,换做是她一定会脱口而出:“喜欢。”   叶静枫呼吸一屏。   “皇上回来了!”   远处,有人高呼一声,引开了两人的注意力。   “是老虎!”   众人注意到板车上拉载的庞然大物纷纷上前围观。   叶静枫只在画卷中见过,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是谁猎的,当是今日的魁首。”太常寺卿问道。   一部分猎物要拿去祭祀,他跟过来挑选猎物的同时蹭吃蹭喝。   “是皇上。”陈武接话。   “吾皇威武!”太常寺卿振臂高呼。   众人附和:“吾皇威武!”   新君不仅有帅才,自身也是一员猛将,前朝几代皇帝都是做做样子便作罢。   晚宴,为了感受狩猎的氛围,在别院的空地上架起了篝火,众人围着篝火享受野味。   瑟舞公主走到叶静枫身边:“听说你要去西罗和亲是真的吗?如果你去西罗,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嫁给皇上了!”   叶静枫:“……”   这两位公主是怎么回事?   喜欢一个人,嫁给一个人可以如此轻易说出口吗?   瑟舞公主的声音没有遮掩,周遭人听着都觉得尴尬,停止了言谈。   大商的女子可不会这般不知羞。   郭弘乐扶额,走上前抓住瑟舞公主的手腕将她拉走:“公主,我带了桃花酒,你尝尝看。”   他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要时时刻刻看顾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异国公主。   准皇后被求亲,事情成与不成,对大商来说都不是光彩的事,对叶静枫来说是喜是忧还是未知。   “桃花酒?”瑟舞公主眼神亮了亮,跟着他走开。   叶静枫垂头,眼底波浪涌动。   “参见殿下,皇上请你过去。”葛舟尧来到她面前。   叶静枫起身跟着他走到别院僻静处见到了李霄。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在月光的笼罩下,徒添了一份疏离之感。   李霄走上前牵起她的手走到屋檐下,揽着她的腰肢跃上屋顶。   屋脊上架着一个木桌,桌上有茶有酒,还有几盘切好的炙肉,冒着油光,撒了佐料。   两人在木桌两侧坐下,李霄介绍道:“这里有鹿肉,山鸡肉,兔肉,野猪肉,虎肉,都是朕亲自烤的。”   不久前,他曾许诺会让她尝尝他亲手烤的肉。   叶静枫依次尝过:“好吃。”   外焦里嫩,火候适中,没有膻味,只是相比之下,老虎肉本身味道不好,口感也不比其他。   两人一边欣赏月下美景,一边享受烤肉,各怀心思都没有言语。   良久,叶静枫鼓足勇气打算说说和亲之事,如果李霄愿意留下她,她就向沈劫说明。   迦蓝长公主那一问,让她意识到,她不该坐以待毙。   一壶酒见底,李霄先一步启唇:“不喜欢虎肉?”   虎肉都剩下了,叶静枫到底是公主,不会勉强自己。   “嗯。”叶静枫轻声应下。   李霄道:“那虎皮喜欢吗?”   下晌,叶静枫盯着老虎看,他都看见了。   叶静枫想起白日那只毛茸茸的大猫,道:“喜欢。”   李霄沉了一口气,手指扣紧瓦片:“等处理好,给你带去西罗。”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最难还的是人情债。   叶静枫脸上血色尽褪,如天上的皎月般惨白。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3瓶;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这个男二了,他如果真喜欢表妹,魏王屠宫的时候他怎么不去宫里打听女主下落,女主公主身份暴露了,他开始动心思想娶她了。而且现在能用城池逼迫女主嫁给他,以后西罗人就能用女主逼迫他娶公主,而且这个男二很自私,三番两次在国家有难的时候搞小动作,很是下头。而且他现在这种做法和周家忠臣良将的家风很不符。而且女主也有点下头了,一个许多年未见,现在为敌国效力,不知道到底是敌是友的表哥,和一个处处为她着想,已经许诺她一生一世的男朋友,当然选男主啊,还犹豫什么】   【emmmmmmm攒一攒吧,这剧情看着真糟心,还以为解决了反派就能甜,这还不如反派在眼皮子底下蹦跶的时候甜呢,我之前就吐槽沈和西罗公主牵扯不清干嘛非要拉女主进来搅和,还有人评论我说什么沈对女主不是情情爱爱,这可真不是情情爱爱,一个劲求娶的不是情情爱爱难道是兄妹情深,我没法带走我的妹妹我只能把你变成我的妻子带你走?这么一看我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其实也不是,因为真的很明显,之前就说和表哥有婚约的,沈一看就是表哥,所以明显是他想娶女主.....剧情都铺垫到这了)但是我也是真的觉得,有西罗公主在,女主根本不可能幸福,而且离家这么远,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和表哥也这么多年未见,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自信可以给女主幸福,我跨个省工作都觉得难受得要死,各种生活不便,比如虽然都有供暖,但我家供暖不好是23度,这边供暖不好是15度....墙也比我家薄了一半。我这还没离家多远呢,要是从南到北就差得更远了,哦对,想起来上大学,没有跨省,但是水土不服,闹肚子就闹了大半个月。我现在就想着考回家,就算家乡被人说得那么垃圾我也不想离开,从生到死落叶归根,虽然离归根还远,但是还是不想走太远,我不明白沈为什么这么自私,把女主架到这里,完全没有给她说不的权力.....而且和女主关系近的宫里那几位也不可能跟她走,那女主去西罗不就无依无靠只能倚仗沈了?还不是很容易被欺负的命....而且很容易被西罗用来威胁沈...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归处。如果当皇后呢,优点是在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不会水土不服,饮食文化都一样,宫里也有熟悉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长公主,男主想不被道德谴责就得对她好,而且前期男主对她确实好,而她和沈只有儿时感情基础。缺点就是没自由吧,但是我说实话她嫁谁都一样不自由,还不如皇后来的荣华富贵,古代女子这一点上真的太苦了。还有就是小说能保证男主就她一个皇后,但是现实肯定不是,尤其那些大臣唧唧歪歪的,但是话又说回来,沈也没有对她许诺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啊,比如用女主安危逼迫他娶西罗公主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说,要么都不嫁,非要选我觉得男主可】   【我也有点烦了。。。】   【女主不和表哥还有男主说清楚她的想法是被迁就习惯了吗?】   【啊狗东西,不懂女儿的心】   【按爪爪】   【冲冲冲】   【啊这】   【。。。】   【日更日更不是梦,地雷来一发!】   【撒花撒花撒花】   【呜呜呜呜呜我不管下章必须给我甜起来】   【男主踏出了99步,剩下一步得女主来了】   -完- 第64章   ◎夜半入梦◎   李霄已经决定放弃她了。   叶静枫咽下未出口的话,别开脸,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   她一直记得,他不许她哭。   回到席上,迎面遇到端着一盘炙肉四下张望的沈劫,他疾步走上前:“殿下,我正在找你呢。”   他将炙肉递给叶静枫:“尝尝看,这是用西罗的香料烤的山鸡肉。”   说话间,他注意到叶静枫苍白的脸色,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叶静枫摇摇头,唇瓣抿出弧度,轻声道:“没有。”   她拿起一块炙肉放进嘴里,味道有点辣,还有点麻,辣到心里,麻到骨子里。   回到宫里第二日,李霄对外宣布接纳西罗和亲的请求。   西罗送上丰厚的聘礼,大商的嫁妆也不能差。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日常所需,合在一起备了一百辆马车。   陪房除了晴澜宫的宫人,还有许嬷嬷,庄喜,丁恒,常吉,邱福,御厨房十人,司珍房十人,司制房十人,司设房十人,太医两人并家眷,宫婢无数,侍卫无数,总计两百人。   如此,叶静枫后半生的衣食住行能够与在大商别无二致。   人嫁出去了,还是由大商在供养。   五个儿子一下子都被送走,不出意外,一辈子都不会相见,葛舟尧差点哭出来。   李霄凉凉道:“若葛总管想去也可。”   葛舟尧“扑通”一声跪下,拼命摇头:“老奴誓死跟随皇上。”   将叶静枫交到沈劫手里,他从周皇后那里领的差事也就结束了,他还想继续留在宫里当总管太监而不是异国侯府里的老奴才。   李霄将嫁妆单子扔给他:“送到晴澜宫,问问她还需要什么。”   “是。”葛舟尧退下。   不多时,他去而复返:“大殿下说已经足够了。”   “她还说什么了吗?”李霄嗓音很轻。   葛舟尧默了默道:“大殿下说让老奴代为感谢皇上,她会将皇上的恩情铭记于心,她有生之年会竭尽所能维系两国关系,避免边关再起战事。”   这一别就是一辈子,她会努力完成身为和亲公主的使命。   李霄胸口闷堵,深吸了一口气。   他才不想要什么恩情!   打仗,他不怕。   他原本打算解决完内乱之后,修养一阵子就去攻下峪牢关。   南地已经收复了,吴王一家也已经押送到京城,只待西罗使团离去便斩首示众。   齐王安分守己就保留东地,如若不然就将东地也一并收回。   他起身前往晴澜宫,在宫门外站了许久。   葛舟尧问道:“皇上不进去吗?”   李霄收回思绪调头折返。   小瞎子已经不瞎了,他不能随意进出。   他不敢直面她,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将她禁锢在宫里。   *   十日后,嫁妆备齐了。   叶静枫身着长公主规制的冠服登上马车,送亲的队伍从皇宫驶向城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满是落寞。   她心心念念盼了八年想要离开皇宫,如今算是得偿所愿,未来夫婿还是她喜欢的表哥,应该高兴才是,可她满脑子里都是那个满嘴谎言的大骗子。   他扮成她父皇,扮成小太监,扮成国师,不变的是一直对她很好。   她走之后,大骗子会迎娶别人当皇后,听朝阳长公主所言,他还会有很多后妃,很多子嗣,会过得很好吧。   “殿下终于苦尽甘来了。”同车的许嬷嬷抹了抹眼泪:“娘娘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有周大公子在,叶静枫余生无忧。   马车行至城门口,守候在此的郭弘乐走上前:“待本公子辞了官就去西罗看你。”   瑟舞公主跟着道:“你真走啦?这天底下最出色的男人就是皇上,你们大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舍了西瓜捡芝麻,你不要西瓜,我要了。”   郭弘乐注意到沈劫的视线,头皮一紧,将她推开,对叶静枫道:“别听她胡说八道,周大公子与皇上齐名,怎么也不该是芝麻,是南瓜!”   在京城里,周玉韵自小就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同辈的男子听到周家大公子都要自惭形秽。   品貌出众,才思敏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类拔萃,上敬尊长,下护弟妹。   他终于知道沈劫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他,他和叶静枫小时候一起玩的时候都是周玉韵去找她,牵着她的小胖手回家。   叶静枫:“……”   辞别二人,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沈*南瓜*劫道:“我们走吧。”   “嗯。”叶静枫收回视线应下。   瑞阳长公主府,侍女上前对叶静婷道:“殿下,叶静枫出城了。”   叶静婷放下茶碗追问道:“她真的去和亲了?”   侍女笑着道:“奴婢亲眼所见。”   “真是太好了!”叶静婷一脸欣喜。   叶静枫走了,她便是叶氏唯一的公主,高高在上,受人追捧。   她迫不及待地换了身行头走向大门,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用手中的刀架在她身前:“禁足时间未满,长公主殿下不可离府。”   “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胆敢阻拦我!”叶静婷恼怒。   侍卫面无表情回:“前朝公主。”   前朝的公主,不杀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你们等着,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叶静婷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叶静枫才刚走,需得再等等,等到李霄亲自上门接她入宫。   她一直记得她外公说过的话,她姓叶,天下都是她的。   *   三月下旬,沥洲驿站。   许嬷嬷一脸焦虑地对沈劫道:“公子,老奴瞧着殿下有些精神不济,今日不宜赶路。”   “那就再歇一日。”沈劫当即应下。   迦蓝长公主正在逗弄盘在肩头的小宠物,一条手腕粗的蟒蛇,闻言蹙眉道:“还歇?为防宿在野外,这一路都是算计着走,每到一处,驿站都为她提前备好房间,吃食,她呢,反倒吃不好,睡不好,她与我同为公主,怎得就这般娇贵?照这样下去,还要走多久才能回西罗?她该不会是不想走吧!”   一路走着官道,畅通无阻,按照来时的脚程,这会儿都快到边界了,眼下才刚刚过半。   叶静枫从皇后变侯夫人,又不喜欢沈劫,保不齐是装的。   若非担心沈劫改变主意不去西罗,她都想告诉他,醒醒吧,你一心惦念的未婚妻压根不喜欢你!   许嬷嬷解释道:“殿下身子骨羸弱,又是第一次离京,难免有些不适。”   实际上,她也感到意外,叶静枫自小娇养,活泼好动,身体底子好,鲜少生病,真正短了吃穿就只有李霄上位的第一年,但也没说饿着,照理说,不该如此。   才短短十日,叶静枫已经瘦了一圈。   沈劫转向迦蓝长公主:“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公主若是等不及可以先行一步。”   “你……”迦蓝长公主被他气得一咽。   她并非故意找茬,而是实话实说,再者,她觉得叶静枫辜负了沈劫的付出,为他感到不平,不免带了几分情绪。   万一这两人半途改道岂不是前功尽弃?七王爷接话:“回去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多住些日子,刚好可以欣赏一下大商的美景。”   驿站提前得讯,准备周到,只早膳就为叶静枫备了十样,叶静枫只喝了小半碗燕窝粥就吃不下了。   她正准备出门,许嬷嬷道:“公子说了,连日奔波劳累,今日就歇一日,不走了。”   迦蓝长公主牢骚一堆,叶静枫却是不知情的,行程安排由定远将军负责,没有来时的对比,她哪里知道自己被特殊关照。   叶静枫微微一怔,转而走到窗前落座,窗外人来人往,她注意到有一个人的身形与李霄相似,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直至对方消失在视野里。   午后,叶静枫躺下休息,下晌,许嬷嬷去唤她,这才发现,她身上起热了,慌忙去寻太医。   服过药,待到晚间终于退热了,叶静枫幽幽转醒,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脱口而出:“皇上?”   “在下董祥,是殿下陪房的太医。”董祥解释完起身退开,对守候在一旁的沈劫道:“这病来的快,去得也快,退热了就没事了。”   沈劫走上前看着叶静枫虚弱的脸庞安抚道:“好好休息,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再启程。”   “嗯。”叶静枫轻声应下。   用过晚膳,喝过伴有助眠功效的汤药,叶静枫再次睡下。   许是白日睡久了,时至夜半,她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坐在床畔。   四目相对,李霄有一瞬间的慌乱。   从京城到边境路途遥远,万一有歹人想要破坏两国邦交袭击他们怎么办?   于是他便藏在随行的队伍里亲自护送。   得知叶静枫病了,他忍不住过来看看她,被抓个正着。   “我又梦见你了。”叶静枫说着起身扎进李霄怀里。   又?   她经常梦见他吗?   李霄浑身僵直,顿了顿,抬起手臂反抱住她。   待心绪平复了些许,叶静枫松开李霄,双手覆上他的面颊,鼓起腮帮子质问道:“你怎么都不来送我,我还没和你好好告别。”   她语气委委屈屈,眼底泛红。   他们同吃同睡那么久,怎能一声不响就分开,她每每想起就觉得心口闷堵。   李霄喉节滚了滚,没有言语。   因为他就在队伍里,所以没能当面送她。   她很介意?   “你听好了,我走之后,无论再忙,你也要好好吃饭,不能把身体熬坏了……”   不等叶静枫说完,李霄低头含住她的唇。   尽管每日都能看见她,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想她想到发疯。   叶静枫将他视为梦境,他在梦境里放纵一下没关系吧?   作者有话说:   稍安勿躁,明日有结果。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最新评论:   【下一章啥时候更,大大你在不】   【我倒不担心结局不是he,就是和亲之事已经公告天下了,感觉不是很好收场,很担心他们:-X】   【埋个地雷,将作者炸出来!】   【女主太弱了,唯命是从,唉】   【????这是什么离谱的发展】   【撒花撒花撒花】   【来了来了来了】   【我真的有点无语了…………什么事啊都是】   【哎呀,为什么不多问一句】   【狗子真的不错!】   【按爪爪】   【冲啊大胆迈出这一步】   【好耶,舍不得看狗子和女儿受折磨】   -完- 第65章   ◎二次醉酒◎   在梦境中了却了心思, 第二日一早,叶静枫收拾好行装,精神饱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我们出发吧。”   迦蓝长公主斜了她一眼有些诧异,瞧昨日的模样还以为要耽搁好几日。   沈劫道:“不必这么急,等你身子痊愈了再走也不迟。”   “我已经没事了。”叶静枫微笑道。   “不要勉强。”沈劫加重语气。   “嗯。”叶静枫痛快应下。   众人各自带着行囊走向马车,沈劫驻足看着叶静枫的背影。   他隐约察觉到叶静枫有心事,笑容越来越少,昨日听她喊“皇上”,他心中了然,她应是感到有些不安,没关系,等到了西罗安顿下来,很快就会适应。   外面广阔的世界才最适合她,而不是充满算计的宫闱。   接下来的日子行程快了很多,迦蓝长公主看出来了,定远将军全然是根据叶静枫的状态在协调,来时要啥啥没有,犄角旮旯的驿站,如今都变成豪华客栈。   好气,可谁让这是人家的地盘呢。   依照两国的约定,西罗在峪牢关的驻军会跟随使团一并撤离,由定远将军接手。   西罗驻军首领在见过七王爷后,开始着手准备。   这期间,一行人在西地下榻。   与京城相比,西地的气候有些干燥,早晚温差大,因是边塞边城,有战乱的威胁,人口不是很多,百姓们都不算富庶,但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无需在京城那般小心翼翼,令人有种畅快之感。   许嬷嬷为叶静枫准备了头纱遮掩风沙,她眨巴着一双水眸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从前质子宫是她的天,皇宫是她的天,京城是她的天,且在那方寸之地中还要受限。   她只知天下之大,究竟有多大,也就是一张舆图,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她感到心境都开阔了不少。   难怪郭弘乐一心想要辞官往外跑。   也不知大骗子能不能让他得偿所愿……   沈劫手掌搭在她的肩头:“从今往后,有表哥在,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表哥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一场夺嫡之争导致西罗内部比大商更乱,清算之后,世家大族损伤过半,朝堂大换血,新君很是依仗他,只要他在西罗安身,会给予他最高的礼遇。   叶静枫回视,点点头。   过了峪牢关,她就彻底离开大商,开始全新的生活。   护卫中,李霄看着表兄妹二人,眸光幽暗。   *   在大商的最后一晚,定远将军为一行人设宴。   打从他被任命为西地驻军统帅后,他便料到早晚有一日要把峪牢关打下来。   没想到,一场和亲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到手,对他来说是大喜。   他准备了丰盛的膳食,招来地方官和驻军将领及其亲眷陪席,还请了舞姬助兴,好不热闹。   迦蓝长公主肩头盘着蟒蛇来到叶静枫身边,幽幽道:“过了明日你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叶静枫心头一梗,抿紧唇瓣。   唯一令她牵挂的只有李霄,可李霄亲口说让她走,大商已经没有她的安身之处了。   她选的路是众望所归。   七年之前,此地也曾热闹繁华,失去峪牢关之后才开始颓败,留下来的人提心吊胆。   得知不必打仗就能收复峪牢关,舞姬们对叶静枫充满了感激,得空走上前,为她推荐当地美食,向她敬酒。   知语还记得李霄的嘱咐,还记得叶静枫醉酒后把李霄当座驾唱童谣之事,想要阻拦,却被舞姬挤到一边。   叶静枫端起酒杯,与竹叶清酒不同,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舞姬在她耳畔低语:“公主可要多喝些,将军今日下了血本,平日可喝不到。”   叶静枫将酒杯凑近唇畔喝了一小口,凉冰冰的酒水似乎有了热度,一股热辣的感觉从舌头流经喉咙一路烧到腹中。   她小脸皱成一团。   下了血本就这味道?   她环顾四周,看到七王爷一副享受的模样才确定,只是她自己喝不惯而已。   舞姬笑着道:“怎么样,不错吧?”   叶静枫不好败兴,敷衍着点头。   “那再喝点。”舞姬将酒杯填满。   沈劫亦是被缠着敬酒,注意到叶静枫的时候,她小脸红扑扑的,眼神迷离。   小姑娘这是喝醉了。   他起身走到叶静枫身边:“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嗯。”叶静枫乖顺应下。拉赫   回房的路上,路过僻静的庭院,叶静枫忽地道:“表哥,我好想你。”   沈劫微微一怔,露出笑容。   叶静枫嘟起小嘴,委委屈屈道:“八年,我被禁足了八年,我每日都在盼着有人能接我出去,我想母后,我想外祖父,外祖母,大表哥,二表姐……”   她絮絮叨叨念叨的都是外家人,对儿时的她来说,外家远比勾心斗角的皇宫来得亲近,不会因为一句话不当被斥责。   就算母后训斥她也会有一大群人护着她,她有恃无恐。   从八岁到十六岁,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成长阶段。   沈劫敛下唇角,那八年他从没忘记他表妹还被幽禁着,他已经尽其所能缩短时间。   他轻声安抚:“表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叶静枫含泪抿出笑容:“表哥你还活着,真好,我以为只剩下我自己……”   她不是孤苦无依,她有表哥给她撑起一片天,给了她一个归处。   沈劫目光多了一抹柔色:“表哥会一辈子守着你,先回房休息吧。”   他担心再耗下去小姑娘会被晚风吹病了。   听到这话,叶静枫抹去眼泪,笑容加深,在表哥身边她无需看人脸色行事,无需担惊受怕。   随之,她环视周围,嗓音清脆:“表哥,你看见我的驸马了吗?”   沈劫浑身一僵。   暗处,李霄诧异地睁大双眼。   叶静枫边找边道,一副埋怨的口吻:“表哥你知道吗,我的驸马是个大骗子,早前,我眼睛没有恢复,他就居然假扮父皇,假扮国师,还找了一个宫女假扮母后!”   她笑嘻嘻地搬起一盆杜鹃花:“他还假扮成太监去质子宫帮我打水,陪我逛夜市,他可是皇帝呀,父皇绝不会干这种事,真遗憾,我见过他假扮父皇,假扮国师,没有见过他假扮太监是何模样。   我们的婚期本来在上元节,可上元节那会儿打仗了……”   顿了顿,她扭头:“表哥,你别光站着,快帮我找找呀!”   沈劫无言。   李霄手指抠着树干,险些忍不住冲出去。   话说,搬起花盆找人是怎么回事,他又不是蚂蚁。   倒是回京啊,他不能留人,但叶静枫可以不走呀!   许嬷嬷年纪大了,没有去宴会上凑热闹,算计着时间给叶静枫送御寒的斗篷,此时刚好走到庭院里,听到叶静枫的话,心中震撼。   得知周玉韵求亲后,她把诸天神佛都谢了一遍,着手筹备离京之事,还没有问过叶静枫自己的想法。   在她看来,这就是叶静枫的心愿。   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觉得她许是错了。   叶静枫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知语掩唇,默默掉泪。   沈劫从许嬷嬷手中接过斗篷,上前披在叶静枫的肩头:“天色太晚了,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寻他好不好?”   “嗯,听表哥的。”叶静枫放下井边的水桶。   *   夜半,李霄来到叶静枫床前,彼时,叶静枫睡得香甜。   他帮她拉上被子掖好被角,手掌覆上她的面颊。   他后悔了,他后悔没有问问她愿不愿意走,就替她做了决定。   守夜的知语瞧了一眼,别开脸。   李霄是大商的国君,大商境内,他想做什么,异国使团绝不会知晓。   酒后好眠,翌日早,叶静枫神清气爽,她疑惑地看着许嬷嬷和知语:“你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事已至此,什么对着未来夫婿寻旁的男子,翻花盆找国君之事还是不提为好。   以后还是别让她喝酒了。   “出发吧。”叶静枫戴上头纱,推开房门,与沈劫打了个照面。   看他的站姿和神情,似乎一早就等在这里。   沈劫眼球上血丝明显,叶静枫道:“表哥是不是没休息好?”   是啊,一夜未眠。   沈劫对许嬷嬷和知语道:“你们先退下,我有话对表妹说。”   表兄妹在桌前落座。   沈劫沉默了许久,启唇:“今日过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叶静枫牵了牵唇角:“我知道呀,表哥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真的想去西罗吗?”沈劫直视她的双眼:“你当真愿意嫁给表哥吗?”   在大商,世家贵族尤为看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夫妻成婚前都没见过,也能琴瑟和鸣地过一辈子。   他与表妹自小感情好,在他看来,他们成亲一定会幸福,从拿到婚书那一刻起,他便认定她会是他未来妻子,可……可他没想到,叶静枫心里有了旁人。   叶静枫心底筑起的心墙出现了裂痕。   没人问也就罢了,开口就是谎言,她不想欺骗他。   没问人,她会当好一位和亲公主,当好表哥的妻子。   “小叶子不愿意便作罢吧。”沈劫艰难启齿。   叶静枫惊讶地看着他。   母后为她筹谋了那么多,表哥为她拼上性命,她什么都没做,怎能再辜负他们……   吐出那句话,沈劫心里轻松多了,嗓音温和:“表哥不会做让小叶子不开心的事。”   心墙瓦解,叶静枫崩不住眼泪簌簌落下:“表哥对不起。”   沈劫噙着一抹浅笑:“姑母写下那份婚书是为了保护你,表哥所做的一切也是希望你能好。”   婚约之上,未婚夫之前,他还是她的哥哥,这一点从出生就定下了。   他接着道:“你想回京,表哥就送你回去,天涯海角,表哥会陪着你。”   “西罗那边怎么办……”叶静枫泪眼婆娑。   这场和亲附加了使命,昨夜那场宴会让她亲身感受到,这对百姓来说的重要性。   再者,西罗如此大动干戈,会轻易作罢吗,会不会为难他?   沈劫道:“不用担心,一切交给表哥。”   违背叶静枫的意愿,无异于将她从一个牢笼锁进另一个牢笼,本末倒置。   叶静枫纂住他的手:“我不希望表哥为我冒险,有表哥在我身边我已经很高兴了。”   “嗯。”沈劫轻声应下。   沈劫离开后,许嬷嬷走进房内。   叶静枫还是感到不安:“嬷嬷,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大公子既然开了口,就相信他吧。”许嬷嬷安抚道。   叶静枫垂眸,低低道:“可皇宫我也回不去了。”   大骗子不要她了。   作者有话说:   李霄:没有没有,爷天天等着把你叼回去。   晚点,还有一章。   其实大家急,我也急,我是根据人设推剧情。   不想让男一背信弃义,女主忘恩负义,男二重创。   感情不能建立在所有人的牺牲之上,你们仔细品,三个主角身处高位,行为都在大义之下,但相信我,你们会看到最好的结局。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2瓶;   ◎最新评论:   【看的心梗塞了,女主就是一枚棋子,还是任人安排听话的好棋子】   【揪心X﹏X】   【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相信】   【撒花撒花撒花】   【来了来了来了】   【大大加油】   【按爪爪】   【呜呜呜很少看到这种大家都很好的文了】   【救命一整个大泪目快点甜起来555希望大家都有好归宿】   -完- 第66章   ◎学做女红◎   见过叶静枫,沈劫径直前往西罗使团下榻的客堂。   七王爷听完他的来意敛下唇角。   沈劫拱手:“对不住,辛苦王爷和公主走这一趟。”   聘礼是他自己攒下的,不打紧,请西罗皇族来此是为了能有一个与李霄对等谈判的身份,如今算是白跑了。   七王爷道:“这桩婚事已经经由两国商定,侯爷现在改变主意,大商会同意吗?”   沈劫笃定道:“大商要的是峪牢关,和亲本就不在计划之内,给他们便是。”   七王爷眸色深了深:“侯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可要随本王回西罗?”   “暂时未定。”沈劫道。   直白的说就是不会在西罗为官,去哪里与西罗无关。   七王爷沉下脸:“既然和亲不成,交易怎能做数?”   若沈劫愿意为西罗效力,自当好好供着,反之,另当别论。   沈劫冷眼回视:“国主已经允诺将峪牢关交由我处置,我有国主的手书为证,国主没有对王爷说起吗?”   最初的交易已经达成,国主上位,峪牢关归他。有手书在手,如若西罗没有信守承诺,会被诸国耻笑。   七王爷露出笑容:“自是提过,那便依侯爷所言。”   国主只提过将峪牢关全权交由沈劫处置,并未提及手书之事。   迦蓝长公主一瞬不瞬地看着沈劫。   看样子叶静枫把话挑明了,那她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离开客堂,沈劫去见了定远将军,开门见山:“邓将军,我们重新谈一笔交易吧。”   “周公子请讲。”定远将军态度和善。   沈劫道:“和亲一事取消,我用峪牢关换金阳长公主的自由。”   定远将军疑惑道:“此话怎讲?”   沈劫解释:“峪牢关依然归属大商,今后关于金阳长公主之事,朝廷不可以干涉,她想嫁给谁,在哪里安身,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这一次,他用峪牢关和一份人情换李霄放人,若今后东殇,南岳,北丹再用其他的由头求亲该当如何?   他绝不会让叶静枫再任人摆布,只能在酒后袒露心迹。   定远将军问道:“西罗会接受吗?”   “峪牢关的归属权是我。”沈劫道。   定远将军惊怔,他本以为峪牢关是沈劫的“卖身钱”,不愧是周家人!   他道:“本官要上报朝廷后才能答复。”   待沈劫离开后,李霄从屏风后走出。   定远将军眉飞色舞:“皇上,大喜,峪牢关还是我们的。”   此前,李霄已经授意他舍弃峪牢关取消和亲,把叶静枫留在大商。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李霄嘱咐道:“做好准备,不可掉以轻心。”   “是。”定远将军应下。   *   西地与京城有特殊的传讯方式,定远将军估摸着时间,在八日后找上沈劫,依照沈劫的意思签订了一份关于叶静枫的“自由书”。   叶静枫拿着“自由书”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喜极而泣。   沈劫摸了摸她的头:“小叶子,你以后只需当我的妹妹便可。”与叶氏和李氏无关。   “嗯。”叶静枫点点头。   三方达成协议,定远将军率兵在关口驻足,沈劫与西罗使团入关,完结交接之后,送走西罗一众,再转给定远将军接手。   路上,迦蓝长公主询问沈劫:“你要恢复身份在大商为官吗?”   如果沈劫有官身,她就和亲嫁给沈劫!   沈劫回道:“我只想继续当馆主。”   周家曾站在皇权之下至高点,忠君报国,鞠躬尽瘁,却下场凄惨,如今的他只想远离朝堂,过平静的日子。   “那你把凌风馆开到西罗来吧。”迦蓝长公主道。   开到西罗,她就让她皇兄为他们指婚!   沈劫微微摇头:“我表妹是大商公主,留在大商才安全,我会陪着她。”   没有和亲的前提,叶静枫前往他国会有危险,若想离开大商,也要换个身份低调行事。   迦蓝长公主绷起脸:“婚约不是取消了?”   “可我还是她的哥哥,她一日未嫁我就要护着她,她嫁了人我要为她撑腰。”沈劫浮起一抹温润的笑容。   迦蓝长公主看着他的笑容失了神。   沈劫是她见过最温柔,最英俊,最聪慧,最有担当的男子,还是一位好兄长。   这么好的男人她一定要拿下!   临近城门,守城将领站在城墙上打了一个手势,城门大开。   视野里忽然多一个白色光点,迦蓝长公主扭头看去,大惊失色,本能地挡在沈劫身前,被一箭穿胸。   “迦蓝!”七王爷惊呼一声,吩咐左右:“把公主带回来。”   与国主交易的对象是沈劫,杀了沈劫既能防范他改投他主,又能留下峪牢关,他没料到迦蓝长公主会舍身挡箭。   迦蓝长公主与国主一母所生,感情极好,比他来得亲近,若迦蓝长公主因他而死,他也活不成。   迦蓝长公主勾住沈劫的脖子,她就是死也想死在沈劫的怀里,让他记一辈子。   与此同时,青衣侍者与其他随行护卫上前将沈劫护在身后,定远将军也有了动作:“情况有变,随我去接应,弓箭手掩护!”   七王爷见状被迫退回城内,双方拉开距离呈对抗之势,但由于迦蓝长公主在大商一方,七王爷拦下守城军并未攻击。   沈劫带着迦蓝长公主回到之前下榻的官署,请来董太医为她救治,彼时,她已经陷入昏迷。   董太医正欲上前,一条青花大蟒探出头对他吐着信子。   没有迦蓝长公主的允许,它不允许生人接近她。   “这……”他吓出一身冷汗。   沈劫唤了一声:“阿青。”   青花蟒认得他,瞧了他一眼缩回去。   董祥查看过伤势后,对沈劫道:“避开了要害,还有救,先拔箭。”   沈劫颔首应允。   侍童提前备了药,待拔出箭后,需得立刻敷上去止血。   董祥撸起袖子,伸手去抓箭身,又猛地缩回,顺着劲道跌坐在地,一脸惨白。   青花蟒咬了空,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那支箭伤了它的主子,它不允许旁人触碰。   “我来吧。”沈劫走上前抓住箭身。   青花蟒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没有攻击。   董祥舒了一口气,将拔箭的技巧教给他,在一通忙活后,总算处理好伤口。   董祥道:“应会发热,发热后若人还在,就没事了。”   “有劳董太医。”沈劫谢过董祥,留下官署的侍女从旁看顾,前去见定远将军。   定远将军忧心匆匆:“周公子,西罗使诈,这该如何是好?”   峪牢关没拿到,捡回了人家的公主,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要自此开战了?   “使诈的只是一个王爷,并非西罗国君。”沈劫选中六皇子扶持也是经过考量的,除了面上的合作,还有几分私交,若早有所谋,迦蓝长公主就不会为他挡箭,他道:“给邓将军添麻烦了,接下来只需等待西罗主动上门送还峪牢关便可。”   定远将军眼神亮了亮:“如此便好。”   沈劫离开书房,冷脸吩咐青衣侍者:“给西罗国君传书,将今日之事告诉他。”   七王爷自作主张伤了迦蓝长公主,他未必敢说出实情。   “是。”青衣侍者满脸愤恨。   一名侍女来到沈劫面前,忧色道:“周公子,你离开后,那条蟒蛇不许我们任何人靠近床榻半步。”   沈劫抬脚走向寝房。   七年前,西罗大皇子“打下”峪牢关,剿灭十万周家军,间接扳倒大商名臣周氏,成为西罗的功臣,最有望继承皇位的皇子,大肆迫害其他皇嗣,彼时,迦蓝长公主才十二岁也没能幸免。   他与迦蓝兄妹一起几经生死,虽无男女之情,还有几分旁的情谊在。   *   峪牢关之事耽搁了,众人继续留在官署。   叶静枫想弥补八年的缺憾,向陪嫁的绣娘学做女红。   那可是宫里的手艺,定远将军夫人听闻后,把待嫁的女儿邓玲玲送到官署求师。   这是小事,还能做个伴,叶静枫欣然应下。   午后,两人在庭院中的凉亭里一起绣帕子。   李霄远远看着,目光柔和。   有他父皇在宫中坐镇,他不急着回去,只是他不好暴露自己,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除了藩王之外,不乏有旁人打皇位的主意,先前猎场出现的那只老虎就很蹊跷,有异国使团在,已经提前清过场,至今没能查出是何人所为。   “我绣好了!”邓玲玲举起绣绷。   叶静枫瞧了一眼,绣绷的正中央有三片绿油油的叶子,问道:“这是什么?”   “三片叶子的草呀!”邓玲玲干脆道。   “真可爱,只是这就绣完了?”   “嗯!”   “邓夫人不是让你学绣牡丹?”   “牡丹太麻烦了,三叶草简单。”   “……”叶静枫无言以对。   邓玲玲理直气壮:“我的阿罗哥不会嫌弃的!”   她抻着脖子看向叶静枫的绣绷:“你绣的是什么?绿色的花?”   “是虞美人。”叶静枫道。   “虞美人有绿色的?”邓玲玲疑惑道。   “我随便选的色。”叶静枫亦是理直气壮:“我表哥不会嫌弃的!”   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   天气正好,有缓缓的风拂面。   两个小姑娘亲自上手漂洗帕子,然后晾在一根绳子上。   闲来无事,邓玲玲问道:“殿下,你会回京吗?”   叶静枫沉吟。   邓玲玲握住她的手:“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吧,这里虽说是边地,可只要拿回峪牢关就不会有战事,比京城可自在多了。”   定远将军本家在京城,李霄除去魏王后任命他成为西地的统帅,妻女也跟了过来。   “我要再想想。”叶静枫道。   半柱香后,两人去收帕子,晾衣绳上只剩下邓玲玲绣的帕子。   两人带着侍女在庭院中寻了许久无果。   邓玲玲纳闷道:“真是奇怪,官署的院墙这么高,照理不该吹出去才是,若是被贼人偷走也不该只偷一条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帕子,低低道:“莫不是我的太丑……”   叶静枫遗憾道:“明日再绣一个吧。”   院墙后,李霄拿着绣帕弯起唇角。   这是叶静枫第一次绣的帕子,怎能落到旁人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2瓶;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   【表哥真的好】   【埋下一颗地雷,会结出好多好多更新章节咩?】   【按爪爪】   【一顿放话猛如虎,一看更新一百五】   【伽罗也挺好的,表哥和她一起也挺好】   【哇哇哇,还没见面】   【   -完- 第67章   ◎真假细作◎   转日,叶静枫和邓玲玲学绣吉祥纹,叶静枫选了云纹,邓玲玲选了水纹。   图样绣好了,绣娘教两人缝制成荷包,顶端加了一根收口的绳子,两侧坠了绳穗。   清洗好后,系在绳子上晾晒。   四月,百花盛开,两个小姑娘一边赏花,一边喝花茶,一边吃花瓣糕,好不惬意。   一炷香后,两人去收荷包,晾绳上只剩下的邓玲玲做的荷包。   帕子或许会被风吹走,再被旁人拾去,荷包是系在上面的,绝无可能掉落。   官署里有贼,偷的还是公主的东西,非同小可。   两人当即前去告知定远将军。   待两人离去,李霄从屏风后走出,手里托着一只金丝锦云纹荷包:“公主的荷包是给朕绣的,朕只是提前取走罢了。”   如果叶静枫知道她在这里,一定会绣给他而不是沈劫。   定远将军:“……”   人家还没送出去就是偷吧?   这注定是个无头案,他官威有损……   又是一日,叶静枫和邓玲玲分别绣了雏菊和双鱼,在绣娘的指点下做成香囊。   顶端用粗绳收口,底端坠了一个绳结。   两人将清洗过的香囊挂好后,躲在假山后面观望。   她们不仅要守住香囊,还要抓住前两次下手的贼人!   先是一个小厮路过,目不斜视,接着是两个丫鬟,她们走上前仔细打量。   其中一个道:“这是雪绢吧,不愧是宫里的东西,轻如蚕翼,薄若晨雾,手感丝滑。”   另一个道:“瞧这金丝银线,粗细均匀,富有韧性,我还是第一次见,值不少钱吧。”   假山后,叶静枫和邓玲玲听到两人的对话,一瞬不瞬地看着,只待两人上手就抓人。   “布料和绣线倒是不错,只是这绣工太差。”   “是啊,能用得起这种料子的人,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绣工。”   “可惜了。”   “……”   两个丫鬟点评了一番后,抬脚离去,她们就是来长见识的。   邓玲玲:“……”   叶静枫问知语:“真的很差吗?”   知语讪讪道:“也没有啦,就是图样简单了些。”   普通人哪能用贡料和贡线练手,宫中的绣娘个顶个手艺精湛,指甲大的花能用上十色,哪会如这两人一般,一朵绿花,三片绿叶就敷衍过去。   “初学嘛,简单就简单点。”邓玲玲硬着头皮道,她已经被她娘训过了。   “没错。”叶静枫附和,不丑就行。   李霄蹲在墙头上陪着两个像猫儿一般探头探脑的小姑娘一直等到香囊晾干。   “昨日我们告诉了我爹,贼人定是不敢来了。”邓玲玲有些遗憾道。   叶静枫道:“没丢就好,我们去填香料吧。”   香料是请太医准备的,能够提神醒脑,伴有清新淡雅的花香。   邓玲玲高高兴兴返家,叶静枫带着香囊去寻沈劫。   她对沈劫说过,要把绣品送他。   *   寝房,迦蓝长公主摸着青花蟒的脑袋夸赞道:“好孩子,干得好。”   赶走其他人,沈劫才会亲自照顾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麻利地拉上被子,闭上眼。   沈劫端着药碗走到床前,迦蓝长公主睁开眼,有气无力道:“沈劫,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以妻子之名安葬我?”   “不会。”沈劫落座:“你死不了,就算你死了,墓碑上写的也是国主的妹妹。”   她经常练舞,身体比寻常的深闺小姐结实,董太医猜测的发热都没有。   闻言,迦蓝长公主目光一沉板起脸,挪动身体靠在床头,道:“你们大商有句话叫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嫁给你吧!”   “那是被救的人以身相许。”沈劫解释道。   迦蓝长公主眼神亮了亮:“你以前救过我很多次呀!”   “所以顶平了。”沈劫将药碗递给她:“趁热喝了,补血的。”   迦蓝长公主:“……”   她眉心一蹙:“伤口好疼,你喂我吧。”   “你确定?”沈劫挑眉。   “嗯。”迦蓝长公主一副乖巧的模样。   沈劫用瓷勺盛了半勺药送到迦蓝长公主唇边,她心里甜丝丝地喝进去,五官骤然聚拢,控诉道:“好苦!”   沈劫牵了牵唇角:“良药苦口。”   紧跟着又盛了半勺递过去。   迦蓝长公主闭着眼睛咽下。   她听着瓷勺磕碰碗沿的声音,再也忍不住道:“等一下!”   “嗯?”沈劫看着她。   迦蓝长公主右手接过药碗,左手捏着鼻子,两口喝光余下的汤药,把空碗往沈劫手里一塞,背过身,瞪眼睛吐舌头。   大商的药真难喝!   “小心碰到伤口。”沈劫提醒道。   伤口确实在疼,被味蕾的痛苦盖过,经沈劫一说,迦蓝长公主皱着脸翻过身。   “解苦。”沈劫将一块饴糖塞进她嘴里。   甜味在口中化开,迦蓝长公主露出笑容。   沈劫道:“你既然醒了,看好阿青,别让它伤人,我安排侍女照顾你。”   迦蓝长公主面色一僵,笑容褪去,正色道:“沈劫,我想嫁给你!”   “别说孩子话。”沈劫道:“我留在大商只是白身,配不上公主。”   “我不在乎!”迦蓝长公主执拗道。   沈劫沉了一口气:“我对公主并无男女之情。”   “没有男女之情何须管我的死活,何须对我这么好!”迦蓝长公主质问道。   沈劫的交易对象是她哥哥,可在过去的七年间,他将她一并划在其列照顾着。   沈劫轻声道:“在我眼里,你就如我妹妹一般。”   当年,年幼的迦蓝长公主让他想到家中死去的弟弟妹妹,以及被困的叶静枫,对她多了一分怜惜。   迦蓝长公主歇斯底里地怒吼:“沈劫,你要搞清楚,外面那个与你尚有血缘关系,我没有!”   沈劫扭转了他们兄妹的命运,她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他,碍于他有婚约只能眼巴巴看着。   说话间,她衣襟处绽开了血色的花朵。   “小心伤口!”沈劫惊道。   *   叶静枫来到沈劫的院子。   守在院门口的小厮躬身垂首:“周公子去照料迦蓝长公主还没有回来,小的这就去请周公子。”   “不必了。”叶静枫道。   几次接触,迦蓝长公主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可对方先是帮她抓蛇,后又替她表哥挡箭,她对她很是感激。   那条青花蟒凶着呢,她亲眼所见,除了她表哥无人能近身,不好离开。   小厮问道:“可有话让小的代为转告?”   叶静枫拿出香囊:“帮我把这个转交给表哥吧。”   “是。”小厮头埋得很低,伸出双手捧着。   待叶静枫离开后,李霄直起身,将香囊揣进怀里。   第一个绣帕,第一个荷包,第一个香囊都是他的。   沈劫想要,只能排在后面!   叶静枫没走出多远就遇上归来的沈劫,沈劫问道:“你是来寻我?”   叶静枫自己的院子在相反的方向。   “嗯。”叶静枫道:“我给你做了一个香囊,你不在,我交给你院子里的小厮了。”   “多谢表妹。”沈劫笑着道。   “迦蓝长公主的伤势如何了?”叶静枫问道。   伤口刚刚崩裂,沈劫顿了顿道:“还需静养。”   两人没有多说就分开了,不多时,沈劫从后头追上来:“表妹,你把香囊交给哪个小厮了?”   他院子里都是自己带的人,官署的下人偶尔会走动,传个话,或是送些东西,他问过了,都没有拿过香囊,那是叶静枫送他的第一个绣品,他很是重视。   叶静枫怔愣,她回忆了一下:“个子很高,肩膀很宽,他一直低着头,我没有看到脸。”   底下的人通过她的描述没能找到人,定远将军闻迅将宅子里所有的小厮召集到一起让叶静枫辨认,依然无果。   叶静枫竟与那“贼人”面对面接触过,定远将军不得不表态:“搜!把所有的地方都搜一遍,一定要找出那贼人和殿下的失物!”   一盏茶后,一个百户面色凝重地回禀定远将军:“在厨房的米缸里搜到一包千鸟草。”   千鸟草是一种西罗的毒草,花朵似飞翔的鸟儿聚集在一起,以此命名,银针无法查验。   闻言,定远将军血气上涌,睁圆了眼。   边塞时常有细作出入,不足为奇,只是李霄和叶静枫这一行人吃住都在官署,万一有个好歹,后果不堪设想……   破案不难,官署里原本的厨子这几日都下工了,由叶静枫陪房的御厨接手,给几个主子传菜的是陪房的太监,他们不可能会有西罗的毒。   能将毒药藏在米缸里的人只有送米的下人以及负责清理厨房的下人,在这其中,有机会将毒药放进菜肴里的只有后者。   找到时,那人正在帮忙寻香囊,来不及服毒自尽就被擒住了。   经审讯,他是西罗的细作,目标是沈劫和迦蓝长公主,他只是接到命令,原因不明。   定远将军将结果告知叶静枫和沈劫二人,顺便甩了一个锅:“人已经抓到了,是西罗的细作,他拿了殿下的香囊,盛装毒物想要害周公子和迦蓝长公主,香囊不能再用了,此事是臣的失职,请殿下责罚。”   要罚也是朝廷权衡之后做决定,叶静枫嘱咐道:“往后仔细着些。”   “是。”定远将军应下。   沈劫道:“劳烦将军把人留下,待我与西罗对质。”   待定远将军离去,叶静枫道:“我另外再为表哥绣一个。”   “有劳表妹。”沈劫道。   峪牢关关内,守城将领对七王爷道:“王爷,底下的人回报,细作失手了。”   “废物!”七王爷质问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若国主得知你的人射伤了迦蓝,你我都得完!”   国主留下他,不是因为与他感情好,而是其他兄弟死的死,活着的生不如死,不想做得太绝。   他想通过杀沈劫,留下峪牢关记上一功,当作自己的护身符,可事与愿违,还搭上了迦蓝。   因而,他打算杀了沈劫和迦蓝封口,推给大商。   守城将领道:“那名细作行事谨慎,在大商潜伏了十五年,此前从未失过手,下官也没想到……”   让西罗第一细作对自己人下手,还失手了,他感到眼前发黑。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好笑】   【没有见面,难过】   【按爪爪,细作好惨,被抓了还要背锅。】   【笑死,猪队友】   【大大除夕快乐>3<】   【来了来了来了】   【这章又欢乐起来了,开心:D】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完- 第68章   ◎吃干抹净◎   香囊被贼人利用,叶静枫心有余悸没有再做,转而做了两条帕子,一条送给沈劫,一条送给迦蓝长公主。   除此之外,她还给迦蓝长公主带了一瓶能够祛疤的宫廷秘药玉肌膏。   性命无忧,迦蓝长公主已经在愁疤痕了,身为公主,她身上不曾有过瑕疵。   她惊喜道:“用了这个当真不能留疤吗?”   叶静枫如实道:“也不是绝对的,有些人天生容易留疤,或许还会有些印子。”   “那我一定不会。”迦蓝长公主笃定道。   她此前遇袭的时候受过几次外伤,虽然没有这次严重,但也不轻,都很好地愈合了。   说话间,她发现叶静枫的眼睛时不时会看向青花蟒,除了畏惧之外还有好奇。   在大商可没有人会把蛇当宠物,姑娘家都养些小猫,小狗,小兔子什么的。   叶静枫自己就养着猫,猫会对陌生的环境产生畏惧,路上由如兰全程照顾着。   迦蓝长公主拿起绣帕,手感柔软舒服,边角绣了一朵海棠,她目光转向叶静枫:“让我看看你的帕子。”   叶静枫依言照做,将自己绣着红枫的帕子递过去。   迦蓝长公主道:“我想要这条。”   叶静枫的帕子出自绣娘之手,已经带在身上两三日,算是旧物,她道:“你若喜欢,我命人给你做一条新的。”   “不,我这人讲究眼缘,就这条。”迦蓝长公主将帕子放在手边的高几上,不客气地扣下了。   堂堂公主居然捡旧物,着实令叶静枫感到匪夷所思,不过就只是一条帕子,给了就给了。   待叶静枫离开后,迦蓝长公主将叶静枫的手帕丢进临时的蛇窝里,道:“记住这个气味,她会是我的小姑子,今后可别把人伤了。”   蛇不比家畜聪慧,要在熟悉一个人的气味之后再将其纳入无害之列。   沈劫来到房内,对迦蓝长公主道:“七王爷派出使者接你回国,细作的上线是边军,想必峪牢关的统帅已经与七王爷勾结,你回去凶多吉少,我告诉使者你重伤不治,另外传讯给国主让他来接你,委屈公主再多留一段日子。”   细作暴露的下场要么直接被杀,要么经由严刑逼供后被杀,多会选择自我了断。   西罗探子在约定的时间内没有收到细作的答复,又看到官署往外面抬了人,便以为他没有泄密。   七王爷阴谋不成,改为阳谋。   “在你身边我不觉得委屈!”迦蓝长公主执拗地看着他。   沈劫沉默以对。   他在西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拿到峪牢关还周家清白,换取叶静枫的自由,并未投入旁的感情。   等到迦蓝长公主归国,许是此生不复相见。   *   三日后,西罗国君亲自率领五万精兵赶到峪牢关。   七王爷悲愤道:“皇兄,我们都被沈劫骗了,他与大商公主的婚约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将峪牢关交给大商换取官职,迦蓝气不过,想将他绑回西罗处置,被大商人射杀。”   闻言,西罗国君浑身一震,咬牙切齿:“派人传话,朕要见沈劫。”   沈劫与他各执一词,相同的是迦蓝中箭,人到底是死是活?   七王爷暗暗挑唇,沈劫是大商人,知情人都被他封口,又有守城将领为证,就算国主心下存疑也要选择相信他。   沈劫得讯用马车载着迦蓝长公主,带上细作前往峪牢关,与西罗国君和七王爷在城前对质。   定远将军率兵守在关口,随时准备接应。   七王爷骂道:“大商朝廷杀了你全家,你居然还要为大商效力,枉我皇兄和迦蓝那般看重你,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究竟谁是白眼狼!”迦蓝长公主边说边走下马车:“我皇兄不计前嫌封你为王爷,你却阳奉阴违,还想杀我!”   “迦蓝!”西罗国君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   七王爷惊讶之余反应极快,痛心疾首道:“迦蓝,我知道你想嫁给他,可你不能陷我于不义,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可是你哥哥!”   抛完亲情牌,他转向西罗国君:“皇兄,你知道迦蓝喜欢沈劫,定是被沈劫的花言巧语所骗,你一定要相信臣弟,守城军可以为臣弟作证。”   守城军将领马哈上前:“七王爷所言句句属实。”   沈劫冷声:“我这里也有人证。”   话音落下,从马车上滚下一人,头上套着黑布,身上捆着绳子,青衣侍者将人拉起,取下黑布。   那人正是西罗第一细作。   沈劫道:“告诉国主,你接到了什么任务?”   细作没见过新君,但认得他的冠服,跪地请罪,情绪激动:“属下有罪,属下没能毒死沈劫和迦蓝长公主。”   谋害沈劫还说得过去,连迦蓝长公主一起除去显然是为了封口。   第一细作在军中威望很高,污蔑他比污蔑沈劫还难。七王爷与马哈转身奔向城门,以防万一,他们提前安排了人接应。   然而本该接应他们的人没有出现,反倒被西罗国君的近卫军擒获。   有沈劫的传讯在先,西罗国君早有防范,出发前安排人盯着两人的手下,如若有异常举动立刻拿下。   他遥遥看了一眼大商的军队,不是他没有野心,相比北丹,西罗有完善的消息网,大商的内乱没有波及百姓,没有伤及根基,大商的新君是位武皇,先不说治国如何,打仗肯定没问题,而他最器重的沈劫又是大商人,两国一旦开战吃亏的是西罗。   因而,将峪牢关归还大商,他半点都不心疼。   西罗国君看向沈劫:“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   沈劫展现的学识和谋略,足以令他尊称一声先生,若非两人只差了六岁,还有一个想要将他扑倒的皇妹,他会将他封为帝师。   “将峪牢关还给大商,和我表妹在大商生活。”沈劫如实道。   西罗国君叹息:“入城详谈吧。”   沈劫面朝大商方向打了一个手势。   这是成了,定远将军下令:“留下一队人守着,其他人随我回去。”   马车上,叶静枫道:“我也留下。”   她表哥就这么跟着对方走了,她实在放心不下。   定远将军与隐藏在兵将中的李霄交换眼色,改口道:“全军,原地待命。”   叶静枫见状道:“不必如此。”   定远将军义正严辞:“西罗人狡猾得很,臣绝不能让殿下有任何闪失。”   *   在这件事上西罗理亏,西罗国君下令着手撤离,因为时间关系,在城中歇了一晚。   晚间席上,西罗国君言辞恳切:“若先生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西罗。”   “沈某先谢过国主。”沈劫恭敬回应。   西罗国君道:“不瞒先生,迦蓝一直对先生有意,既然先生已经解除婚约,可愿……”   沈劫打断他:“公主金枝玉叶,我只是白身,还要留在大商照看我表妹,配不上公主。”   叶静枫与迦蓝身份使然,需要强有力的后盾护着,否则便不能离国,两者之间沈劫选择了后者。   西罗国君何尝不知他这是婉拒,以沈劫的能力想要入仕不难,可他不愿委屈自己,不愿委屈表妹,独独舍了他妹妹,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膳罢,沈劫来到下榻的小院安置,推开房门看到迦蓝长公主。   迦蓝长公主扑进沈劫怀里痛哭流涕:“七皇兄把我的随侍杀光了,卡纱和卡莉都死了。”   那些人跟随迦蓝长公主多年,忠心耿耿,七王爷杀了个干净。   沈劫抬手抚了抚她的背。   迦蓝兄妹两人的母妃早在皇权之争中死于非命,周遭除了国主没有可信的族亲,她对身边的随侍加注了感情。   迦蓝长公主忽地抬头,对他吐了一口烟粉。   沈劫一把将她推开,咳了几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迦蓝长公主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唇。   碍于迦蓝长公主的伤势,沈劫不好下狠手,与她拉扯。   迦蓝长公主拼尽全力不松。   渐渐的,沈劫察觉到身体起了异样的热度。   失神间,迦蓝长公主将他压到床上。   沈劫咬舌尖提神,正要加重力道,一滴眼泪落在他脸上。   迦蓝长公主哭着道:“沈劫,我喜欢你。”   如果可以,她想得到他的心,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说着,她无视伤口的痛楚笨拙地扯他的衣襟。   沈劫忽地就心软了,与此同时,药劲攻破了理智。   月上枝头,青衣侍者等了许久不见迦蓝长公主回房,推门查看,而后惶恐关紧。   *   翌日上晌,西罗国君率众撤离峪牢关,青衣侍者前去将定远将军引入城内。   城内原本的百姓早在魏王将峪牢关拱手相让时死于非命,彼时,城内空空荡荡只有沈劫一行。   定远将军仔细确认过没有埋伏后才将叶静枫迎进城。   “表哥,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叶静枫紧张地询问。   “没有。”沈劫言不由衷地应道。   他中了药睡得沉,醒来时迦蓝长公主已经先一步离城,给他留了一封信。   信上说,她得了他的身子已经了却心事,不会再见。   青衣侍者撇嘴,沈劫这次真的是卖身了。   大风大浪都过去了,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事情了结,知语道:“殿下,我们回京吧。”   叶静枫摇头:“传话下去,把我母后的嫁妆留下,让陪房护送其他的财物回京去吧。”   心里头的担子放下了,天大地大,没有人能再约束她,她干嘛要自投罗网,是李霄亲自下令送她走。   知语领命退下,转头就把消息告诉李霄。   李霄心神俱震,他没料到叶静枫在解除婚约之后不想回到他身边。   有那份“自由书”在手,他还不能下旨将她召回。   他有生以来从未在同一件事上后悔两次……   作者有话说:   过年好,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福寿安康。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大大,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来催更了】   【我真的是烦死伽蓝了…   (抱头逃跑】   【加油啊(???_??)?】   【新年快乐】   【大大新年快乐(^▽^)】   【投一颗地雷,表达对你的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决、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新年快乐】   【伽蓝带球跑了吗?】   【撒花花】   【新年快乐!】   【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   【新年快乐】   【现在迦蓝这边更有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新年快乐】   -完- 第69章   ◎非奸即盗◎   定远将军很快作出决定,今后峪牢关作为边军驻地,城中闲置的屋舍用来安置随军的亲眷。   叶静枫和沈劫回到先前下榻的官署,定远将军对两人道:“嫁妆退了,聘礼也是要退的,下官会命犬子带人护送长公主殿下和周公子回京处理此事。”   两人尚未打算回京,沈劫道:“可否请人代劳?”   这件事只需李霄一句话就能解决,但这本就是他把两人诓回京城的由头又岂会通融,定远将军道:“这是朝廷的规矩,本官做不了主,两位还是按照规矩办事为好。”   自由身不代表可以与朝廷作对,沈劫与叶静枫对视一眼,对定远将军道:“那便依将军所言。”   定远将军将这个消息回禀李霄,又将一份来自太上皇的手谕交给他。   李霄摊开查看,只见上面写着:“老子已经把皇位传给你了,还不快点滚回来处理政务!”   太上皇在行宫过得滋润着呢,李霄给他送了一封书信就撂挑子跑了,他不得不接盘。   李霄收起手谕丢进灶坑,他要亲眼看着叶静枫入京才能放心。   隔日,西地全境举行了盛大的庆典,庆祝收复失地。   叶静枫想起在京城夜市上参加过的那些活动,从周皇后的嫁妆里挑了几件首饰和器物作为彩头。   得知赢得庆典上的比试就能得到公主的赏赐,百姓们踊跃参与,街面上空前绝后的热闹。   叶静枫的身份在西地是公开的,为防遇到危险,不宜亲身参与,定远将军护送她来到主街上的月琼楼。   那是一间茶楼,有三层高,在三楼能将半个街道的景象收入眼底。   庆典的主场设在月琼楼的楼下。   定远将军命人搭了一个将近三层楼高的竹台,竹台顶端悬着一颗绣球,拿到绣球就能得到叶静枫提供的彩头,一对翡翠莲花。   参与者两人一组穿上舞狮服,一人舞头,一人舞尾。   锣鼓声响起,三十头花花绿绿的狮子一边跟着节奏扭动一边向竹台前进,与此同时伺机攻击彼此。   今日的目的是图个乐呵,身手不济被淘汰的人没有第一时间退场,留在地面上继续舞。   围观百姓人人都挂着笑脸。   叶静枫看着那颗摆动的绣球失了神,这一幕让她想起李霄拼尽全力赢得金项圈璎珞同心锁向她求亲的场面。   李霄现在在做什么,有朝阳长公主帮他操持,是不是已经物色了新皇后的人选?   一炷香后,一头黄色的狮子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拿到了绣球,舞狮的两人从定远将军之子邓向明手中接过一对翡翠莲花,面向顶楼跪地:“谢长公主殿下赏赐。”   叶静枫笑着道:“你们是凭本事得到的。”   两人再道:“谢长公主殿下收复失地,还西地太平!”   话音落下,整条街上的百姓齐齐跪地:“谢长公主殿下收复失地,还西地太平!”   叶静枫微微一怔,解释道:“峪牢关是我表哥周玉韵拿回来的,西罗不敢进犯,是因为我大商的国力强盛,所有边军将士们的付出。”   百姓们呼声震天,多半没有听到叶静枫的话,喊完便各自散去,她不想揽这份功劳,有些心焦。   沈劫宽慰道:“无妨,我本就是为你拿回峪牢关。”   定远将军跟着道:“若不是两位,不知还要等多少年,要牺牲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拿回峪牢关,殿下受之无愧,莫要放在心上。”   光是看着远不及亲身参与有趣,叶静枫无心停留,决定打道回府。   走到楼下,竹台已经撤走,迎面来了一支舞龙队,五个戴着大头娃娃头套的人手持“龙珠”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五条长龙,两侧有很多百姓跟随。   叶静枫瞧了一眼热闹,由侍卫护着顺着街边往前走。   就在这时,五个大头娃娃忽然向四周散开,走进围观人群,五条长龙队也跟着冲进人群,百姓们欢笑着后退,撞到了叶静枫一行。   “玲玲!”叶静枫惊呼一声。   与她并肩而行的邓玲玲不慎摔倒,她想要搀扶被旁边的人挤开。   沈劫拉了邓玲玲一把,一抬头错愕地发现,周遭有好些与叶静枫梳着相同发髻的女子,都不是她。   人丢了!   *   真正的叶静枫被人套了一个大头娃娃的头套,裹着花花绿绿的斗篷,由一群早有预谋的人簇拥着带离了主街,进入一间幽闭的民宅里。   束缚的人退开,叶静枫摘下头套,长吐一口气,头套里黑漆漆的,差点憋死她。   低头看去,面前跪了八个人,八人齐呼:“参见大殿下。”   请人的方式太不友好,非奸即盗,叶静枫冷声质问:“你们是何人?”   八人起身,站在最前面的男子道:“我等是奉大殿下的姑母锦华大长公主之命前来。”   锦华大长公主?   叶静枫搜索记忆,锦华大长公主是她父辈的长女,早在她出生以前就远嫁南岳和亲。   她疑惑道:“皇姑母寻我有何事?”   男子语出惊人:“大长公主命我等助大殿下登上皇位,夺回叶氏江山,执掌天下。”   叶静枫沉下脸,斩钉截铁:“我不想要皇位。”   男子指责道:“大殿下身为叶氏长女,理当肩负起复国重任。”   “我只是一介女子,既无治国之才,又无治国之力,如何能执掌天下?”叶静枫沉声。   在亲身经历过吴王之乱,见过两国使团后,她深有感触,坐在皇座上之人必要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大殿下放心,大长公主会为大殿下安排好一切,大殿下只需坐上那个位置,为叶氏诞下子嗣传承江山社稷便好。”男子道:“如今西地的百姓都念着大殿下的好,在不久的将来,全天下的百姓都会认为应由大殿下继任皇位。”   听到这话叶静枫明白了,方才那一出是这些人在背后推动的,她凌厉道:“这么说,皇姑母要的只是一个传承血脉的傀儡,那个位置怎能让傀儡去坐,置江山社稷于何地,置黎民百姓于何地?   回去告诉皇姑母,李氏是凭本事上位,前朝已亡,新朝已定,收起那份心思吧!”   男子目露凶光:“大殿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想做什么?”叶静枫后退。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盖子,里面盛着一条蠕动的虫子,他道:“不知大殿下有没有听过南岳的蛊虫,蛊虫进入人的身体,如果没有按时服用药物压制它,它就会啃食人的五脏六腑,最适合用来掌控不听话的人。”   叶静枫脊背一寒。   南岳是个小国,领土不及大商一半,因南岳人善用毒物,周边国家鲜少会打南岳的主意。   她战战兢兢退到角落,随着男子的靠近,脸上血色褪去,心跳剧烈。   若被那种东西控制岂不是生不如死?   “嘭——”叶静枫身侧封死的窗户被蛮力破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从窗而入,将叶静枫护在身后。   李霄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叶静枫,只是当时人太多,他无法靠前。   “拿下他!”男子收起锦盒与李霄交手。   李霄一战八,将八人打趴下,然后牵着叶静枫走向门外。   叶静枫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李霄的手。   李霄牵她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当过瞎子的人额外敏感。   再看对方的身形也与李霄如出一辙。   李霄不可能在这里,只是相似吧?   出了院门,远远看到沈劫和定远将军带人冲进巷子。   李霄找到这里时便差人去传讯了,他松开叶静枫翻墙遁走。   边塞不太平,他不能暴露。   “你没事吧?”沈劫来到叶静枫身边,紧张地询问。   叶静枫示意院内:“有人把我抓到这里,刚才那个人救了我。”   定远将军闻言冲进院子。   内室,八人已经服毒自尽,还泼了油,点了火,自行毁尸灭迹,做得够绝。   叶静枫不敢把自家姑母有篡权的心思告诉定远将军,给自己惹祸上身,说成是想要劫财。   待回到官署,避开旁人,她将真相稍稍告诉了沈劫。   沈劫诧异道:“锦华大长公主早在和亲第二年就死于后宫争斗,南岳私下补偿大商一批珍贵的药材,两国都没有对外声张,这件事还是我父亲经手的。”   也就是说,打着锦华大长公主的名头想要利用叶静枫。   他愧疚道:“是表哥没有护好你。”   叶静枫摇头:“不怪表哥。”   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沈劫没有出手,邓玲玲会被踩伤,甚至是踩死,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太过歹毒。   另一边,定远将军将舞龙队的人仔细审问了一遍,那五个大头娃娃被人收买了,那些梳着与叶静枫一样发髻的女子只是提前听了一耳,想要效仿叶静枫,没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李霄听到了叶静枫与那男子的对话,且已经拿到了蛊虫。   定远将军面色凝重:“是南岳人想要插一手吗?”   李霄摇头:“那些人完全有时间处理掉,这只蛊虫还留在这里,说明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默了默,他道:“多派些人手护送金阳。”   叶静枫的嫁妆太丰厚了,难保不会有人盯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油梅子酱、早起喝粥、一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灯如昼1瓶;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来了】   【阿狗啊阿狗,冲鸭阿狗】   【撒花撒花撒花】   【按爪爪】   【哎呀呀,我开始为小李子和小疯子担心了,见面呀】   【今天回农村扫墓好累,现在才看完】   【英雄救美555】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雷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热爱】   -完- 第70章   ◎金蝉脱壳◎   夜里,叶静枫梦见了白日那一幕,不同的是,救她的人没有戴面具,顶着李霄的面孔。   他救她于危难之中,牵着她的手对她笑,笑容似冬日的暖阳,温暖而明亮。   她骤然苏醒,外侧的手掌传来热度,还是在做梦吗?   她睁开眼,坐起身,借着烛火的光晕环顾四下,空无一人。   果然是梦。   她复又躺下,将被子拉至下巴,阖上乌亮的眼睛,良久,呼吸变得均匀。   从房梁上跃下一道人影。   李霄俯身在叶静枫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   绑架叶静枫的幕后指使者不明,众人不敢再停留,次日便启程折返京城。   时下气候最是宜人,不冷不热,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百花齐放,百鸟争鸣,行走在外也不会觉得辛苦。   一晃五日过去,时至晌午,队伍停在一条河边歇脚,庄喜得御厨吩咐,带着一群小太监用渔网捞鱼虾作为膳食。   太监大多不到十岁就净身入宫,出宫这一趟对他们来说也是新鲜事,一个个喜笑颜开。   事实证明,捞鱼虾也是技术活,花房的邱福性子慢,动作也慢,终于捞到一物竟是一只破靴子,气愤至极。   叶静枫在旁边瞧着,觉得有趣,将双手探入河水,登时感到清凉舒爽。   此情此景令她想起自己曾在凌风馆与李霄商议婚期之事。   她提议将婚期定在五月,四月把他的亲人接到京城,李霄说家中是农户,后面买了很多地雇用佃户种地,走不开。   实际上,李家祖上是开国元勋,世代王爵,李霄的父母一个是太上皇,一个是皇太后,普天之下身份最尊贵之人,现在想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对比来时,她的笑容明显多了,也更轻松,沈劫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思量。   膳罢消食,沈劫道:“和我说说皇上吧,他是如何发现你的,此前为何没有将你的存在公之于众。”   他想知道李霄究竟都做了什么会让叶静枫恋恋不忘,连婚约都不愿履行。   他不愿勉强叶静枫,可他也曾想过成为她的夫君,与她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妄议皇上是重罪,表兄妹屏退左右坐进马车里。   叶静枫徐徐道来:“母后安排了很多宫人暗中保护我,我住在质子宫里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有一日许嬷嬷病了……”   说话间,她目光盈盈,唇角的弧度越发加深。   沈劫耳朵听着,眼睛看着,没有错过每一个细节。   他没能在约定的时间找到她,李霄先一步将她带出了深渊。   言罢,他问道:“你还想嫁给他吗?如果你想嫁,我会帮你安排。”   听上去李霄对她也用了几分真心,如果叶静枫想嫁,他就顺了她的意。   叶静枫敛下唇角。   沈劫道:“皇上会松口是我讨了一份人情债,又有峪牢关做为交换,并非他本意。”   叶静枫摇摇头:“皇上是万民之主,一言一行要兼顾天下,我只想要一个驸马,过简单的日子,如今这样便好。”   李霄向她求亲,允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转头就把她送走,那厢朝阳长公主已经物色了取代她的人选。   她的存在于皇家来说可有可无,她不愿成为那可有可无的人。   沈劫听得分明,叶静枫说了外在原因却没有否认对李霄的感情,他沉了一口气,柔声道:“就按照你的想法,答应我,不要勉强自己。”   “嗯。”叶静枫展颜。   车外,邓向阳道:“殿下,周公子,该出发了,前头是斛西峡,风大,不便扎营,要在入夜前走出去。”   “好。”沈劫应下。   随后,他戴着一顶帷帽由青衣侍者引着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出发!”邓向阳一声令下,继而又道:“加快行进速度,全员戒备。”   虎跃峡中间地势平坦,两侧有高山峭壁,这样的地形是设伏的好地方。   侍卫得令一面顶风前行,一面留心周围的情况。   队伍走到峡谷正中央,迎面突然吹来黑色的浓烟,铺天盖地。   “是起火了吗?”邓向阳以袖掩面,蹙眉问道。   风这么大,一旦起火很难控制火势。   走在最前方的马车突然停下,车夫横倒,马匹弹了几下蹄子也跟着倒下,后面的人和马也陆续出现同样的情况。   邓向阳惊道:“黑烟有毒,大家闭气!”   一部分人没来得及闭气就倒下了,余下的没撑多久也倒下了。   待浓烟散去,一群身穿粗布麻衣,蒙着黑色面巾的匪徒手持刀剑走上前。   借助地形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为首之人笑着吩咐:“把马唤醒,将东西拉走,公主留下,其他的人都杀了。”   “是!”众人齐声应下。   其中一人就近翻上头车,一刀劈开箱笼的铜锁,口中道:“让我先掌掌眼,公主的嫁妆究竟都有什么好东西。”   说着,他伸手掀开盖子,眼前一花,脖子上架了一把明晃晃的佩刀。   箱笼里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而是一个手持佩刀的侍卫。   匪徒高喊一声:“有——埋——伏!”   话音未落,侍卫一刀斩下他的脑袋,冷声:“埋伏的不是你们吗!”   同样的一幕同时在余下的九十九辆马车上上演,原本倒在地上的侍卫纷纷起身,双方短兵相接。   绑架叶静枫的人借用了南岳的身份,李霄猜测对方许是会用毒物,提前让众人备了解毒丹,一般毒可解。   黑烟被马车的帘幔挡住,车内的人并未中毒,叶静枫听着车外的打斗声心惊肉跳。   青衣侍者安抚道:“殿下莫怕,看样子邓小将军早有准备,如有万一,属下就是拼死也会护住殿下。”   “表哥怎么办?”叶静枫忧色道。   青衣侍者面容紧绷:“公子会武功,没事的。”   话虽如此,外面那些人哪个不会武,叶静枫一颗心高悬着。   匪徒人手不及随行侍卫,他们从未想过要正面对上,若毒烟未能生效便不会露面,再另外想法子,很快落了下风。   匪首下令:“将公主拿下!”   叶静枫本就是他们的目标,现在抓住她还能当作人质助他们脱困。   话音传开,众匪徒聚拢到叶静枫的马车周围。   匪首用刀尖挑开马车的帘幔,入目是手臂张开将叶静枫护在身后的知语。   匪首毫不留情地一刀刺去,叶静枫眼疾手快将知语推到一旁,才得以保住她的性命。   “不想死就乖乖配合!”匪首用刀尖指着叶静枫。   面纱下,叶静枫薄唇紧抿,顺从他的话走下马车。   匪首用刀架着她的脖子扬声喝道:“放我们离开,不然就杀了她!”   “莫要伤了公主,大家退开!”邓向阳扬声吩咐。   众侍卫被迫让出一条通路。   叶静枫跟着匪首退到谷口,不慎踩到一颗石子,脚踝一扭,向着刀刃撞去。   匪首的目的不是要叶静枫的命,赶忙收手,趁着这个间隙,一个蒙面匪徒突然倒戈,将叶静枫拉进怀里,挥舞着佩刀与其他人交手。   叶静枫挣脱他的怀抱,想要逃离,却被那人死死地抓着手腕,匪首看准破绽,在那人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叶静枫也险些挨了一刀。   情急之下,李霄扯下面巾:“枫儿,是我!”   他也藏在箱笼里,见叶静枫被抓,换了一身衣服混进匪徒中伺机而动。   叶静枫浑身一僵,不再挣扎,配合他的动作左右闪避,时不时踢上一脚,又狠又利落。   邓向阳一直跟在后面,见状带人冲上前救人,在一番厮杀之后,终于将劫匪尽数拿下。   风声凛凛,整个峡谷蔓延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李霄抬手覆上叶静枫的面容,安抚道:“枫儿没事了。”   叶静枫狠狠地拍开他的手。   李霄心口一紧,用手臂禁锢着叶静枫,愧疚道:“枫儿,是朕错了,朕不该放你走,朕以为是……”   “皇上请自重。”叶静枫嗓音噙着男子的粗粝。   李霄瞳孔骤然缩紧,一把将其推开。   就在此时,穿着一袭白衣,头戴帷帽的叶静枫与青衣侍者一路小跑赶到,谷风卷起垂帘,露出一张绝色的容颜。   她双手扶着帽檐,睁圆了水眸,娇美的小脸上满是惊诧。   这里距离京城远着呢,李霄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有准备的何止是李霄,进入峡谷之前,沈劫与叶静枫互换了装扮。   被挟持的公主,被李霄款款告白的公主,是沈劫。   换个时间,换个情形,李霄绝无可能认错,但他从没想过叶静枫会在他眼皮子底下用了一招金蝉脱壳。   李霄抬手将系在脖子上的黑色面巾拉到脸上。   叶静枫低头,小手拢着垂帘。   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出去,公主还是公主,匪徒还是匪徒,沈劫还是沈劫。   邓向阳带着手下用绳子捆人,假作没听见,没看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到这一章真的心疼李霄。叶静枫没有考虑过她自己从没有表露过心意吗?沈劫和李霄抢她的时候,她也不避嫌天天往客栈跑。】   【来了来了来了】   【按爪爪】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心疼狗子】   【尴尬了,好不容易要说真心话,结果对象搞错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抠出迪士尼城堡了要,心疼男主】   -完- 第71章   ◎破镜重圆◎   经太医诊断,那黑烟能使人畜昏睡,配了一副药材搓成粉末引燃,熏过药香之后,没有服用过解毒丹的宫女和太监以及马匹很快苏醒。   一行人抓紧时间离开虎跃峡,赶在日暮时分抵达下一个驿站落脚。   近日表兄妹一起用膳,李霄躲在邓向阳房中用膳。   晚膳,叶静枫差知语去请李霄,跟过来的只有邓向阳,落座后,他低声道:“人多眼杂,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那位在此,维持原状为好。”   李霄白日露了脸,但旁人并不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猜得到。   幕后之人对一个亡国公主下手的目的不外乎是李霄身下的皇位,若得知李霄在此会更加疯狂。   叶静枫问道:“他为何会在这里?”   邓向阳恭敬回道:“那位没有明示,微臣不知。”   李霄不说,他们父子不敢巴巴地问,您老为何不在宫里头老老实实呆着,跟着跑这一趟干嘛,全程都隐在暗处,像个暗卫似的,完全没有必要。   身为臣子,李霄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做便是。   沈劫问道:“嫁妆又是怎么回事?”   邓向阳道:“绑架殿下的人身份不明,那位猜测对方或许还会动手,将计就计,将对方引出来一网打尽,又担心殿下的安危,增派了人手,真正的嫁妆已经分批从别处送走了,如今这车上载的都是保护殿下的侍卫。”   说到这里,他话头一转:“那些匪徒自称是流民出身,在深山里建了一个寨子,以打劫为生,听闻公主的嫁妆价值万金,便生了贪念,并非受人指使,究竟如何,待审问后才能确定。”   经验之谈,主动交代的供词九成以上都是胡编乱造。   三人没有就着这个话头继续讨论,一起享用了晚膳。   膳罢,回到房里,叶静枫来到窗边向外张望,就在这扇窗户,她曾见过一个与李霄相似的身影,现在想来,会不会就是他呢?   还有救她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李霄。   李霄是跟着她一起离京,又一起返京。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已经放弃她了吗?   她不愿回京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若李霄已经选了新后,她这个前未婚妻处境尴尬,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没能看到想见的人,她有些失落。   自离京后,她一直刻意不去想李霄,得知他就在身边后,思念似潮水般涌上心头,高涨不落。   她想见见他。   见面之后呢?   思及此,她又有些紧张。   许嬷嬷走上前:“殿下,天凉了,窗口风大,仔细吹病了。”   天色昏暗,能见度很低,偶尔有几个人影看不太清楚,确实不当继续坐在这里,叶静枫起身掩上窗子,对许嬷嬷道:“天色不早了,嬷嬷先回房休息吧。”   如今许嬷嬷仍然常伴她左右,不过有知语和如兰在,不需要许嬷嬷贴身伺候,像是守夜这样的苦差也不会安排她去做,她为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好。”许嬷嬷笑着应下,退出房外。   知语道:“常公公来送香了。”   驿站位处偏僻,四周都是草木,蚊虫很多,睡前会点一盘驱蚊香。   “点上吧。”叶静枫随口道。   知语将驱蚊香放入香炉点燃,而后掩紧房门守在门外。   来人却并未离开,开口道:“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   叶静枫诧异地看去,神情一怔。   穿着太监袍子的不是常甸是李霄,他身材修长,眉目透着来自骨子里的凌厉之势,嗓音还是记忆中的小李子。   她酒后曾说,没见过李霄扮成太监的模样,当下如愿了。   猝不及防。   叶静枫屈身施礼:“参见皇上。”   李霄大步走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看见了,叶静枫方才在寻他。   他不是周玉韵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的枫儿喜欢他。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叶静枫眼底涌出了清泉,鼻尖发酸,她还以为今生只有在梦中才会与他在一起。   叶静枫手掌柔柔地贴着他的胸口,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霄收紧手臂,唇瓣凑近她的小耳朵,鼻息火热:“朕来接你回去。”   这一行无需皇帝出面,叶静枫不疑有他,眼波流转,颤声道:“是你让我走的。”   口吻中有委屈,还有浓浓的怨气。   他们马上就成亲了,他居然会送她走!   “朕错了。”李霄低语。   叶静枫呼吸一屏,手指揪住他的衣襟,除了冠冕堂皇的《罪己诏》,她从未听说过皇帝会认错。   李霄继续道:“你说过你喜欢周玉韵那样的驸马,又有婚约在前,朕以为是成全。”   姑娘家婚前对男子朦胧的期许,大多只是期许,当遇到想嫁的人,那便是对的人。从认定李霄那一刻起,叶静枫就没再想过旁的,此时才想起李霄诓骗她择婿那一出。   她抿着唇,鼓起腮帮子:“表哥万般好,可他只是我哥哥。”   违背母后的意愿,她很痛苦,很愧疚,可有李霄在先,她很清楚,她对周玉韵只是兄妹之情,无关男女情爱。   李霄将她的头贴在胸口,嗓音充满蛊惑的意味:“那枫儿是如何看待朕?”   叶静枫小脸涨红,不说话。   李霄道:“枫儿是不是特别讨厌朕这样野蛮粗鄙之人?”   “没有。”叶静枫脱口而出。   李霄是霸道,但谈不上粗鄙,且他性格粗中有细,对她十分体贴。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李霄进一步道。   叶静枫的小耳朵也红了。   什么喜不喜欢,怎么能挂在嘴上,多羞人啊。   “枫儿不说,奴婢只能以下犯上了。”李霄托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娇软。   他一直以为,叶静枫和他在一起,是他算计来的,原来她也是喜欢他的。   那万般好的表哥不及他。   叶静枫身子贴着他,手臂慢慢地缠上他的脖子,舌尖卷了卷。   这是回应。   李霄心头一颤,自内而外,自下而上涌出一股邪火。   难怪未婚夫妻婚前不宜见面,一定是这个缘故。   额心抵着额心,李霄嗓音低哑:“枫儿,回去我们就成亲吧。”   下个月初七就是第二个婚期,很赶,但错过了就要等到十月底,他不想再等了。   叶静枫细声细气:“嗯。”   简单的一个字承载了整颗心,满满的思念。   他没有放弃她,亲自来接她,保护她,简直像做梦一样。   敌暗我明,还需谨慎,李霄不再停留,辞别后,抬脚走向门外。   叶静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跑上前抱住他的背,纤细的手臂在他身前交叠,贝齿微启,   “喜……喜欢。”   从他扮成她的驸马时,她就喜欢上他了,他就是她想要的驸马。   他想听,就说给他好了。   “嗯?”李霄偏头:“殿下说什么?”   “喜欢你。”叶静枫提高音量。   “嗯?”李霄眸光闪了闪。   叶静枫松开手,用力将他推出门外,“嘭”地关上门,背过身抵住门板,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李霄一个踉跄,回眸低低一笑。   他的小姑娘害羞了。   *   晨光熹微,叶静枫对许嬷嬷道:“帮我梳个飞仙髻。”   知语也会梳头,但比起许嬷嬷的手艺要差一些。   “好。”许嬷嬷笑着拢起她的一头青丝。   随后,叶静枫亲自从箱笼里选了一条衣襟和袖口绣着梨花的白纱褙子,配上一条浅绿色的软烟罗裙子。   整个人看上去似春日里的一朵娇花,清丽,美艳,不失活泼。   许嬷嬷道:“殿下今日心情很好。”   前些日子都是主动问起,她再点个头。   叶静枫但笑不语。   出了门,登上马车,叶静枫微微一怔。   李霄穿着昨日的太监袍子已经坐在车里了,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便没有再松开。   藏哪里都是藏,这里一定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阳光明媚,春风和煦,马蹄声清脆悦耳,当真是适合赶路的时节。   车窗上的帘幔飞扬,青衣侍者无意中瞥了一眼,心中诧异。   他钻进沈劫的马车里,拧眉问道:“公子,你就不怨不恨吗!”   沈劫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叶静枫选择了李霄,差点丢了性命换来的自由书成了废纸。   沈劫微微摇了摇头。   他的确心有不平,他的表妹出落得那般美好,一定会是一位好妻子。   他晚了一步,她心里住进了别人。   虽有遗憾,但不怨不恨。   周家上下三百多口人一夕之间只剩下他自己,叶静枫的存在似一盏烛火,用微弱光亮填补了那份缺失,支撑着他不断前行。   当不成爱人,仍然是重要的亲人,世间唯一的亲人。   那份自由书绝不是废纸,是他赋予叶静枫的底气,绑架一事不是他安排的,但那两个舞狮的人是他所为,有了这份功劳,她这位前朝公主在新朝也能拥有立足的资本,而非叶静婷那般只能成为工具,成为人人可欺的存在。   李霄喜欢她宠着她,若有一日失去那份喜欢,也得敬着她。   后面的路很顺,没有遭遇意外,在四月下旬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来了】   【要求给我们表哥番外】   【舒服了】   【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撒花撒花】   【其实兄妹之情很多时候比夫妻之情更深,当哥哥或许比当丈夫更好。】   【好喜欢(??ω?)?嘿】   【直球老公很好,哥哥也很好,呜呜呜呜呜呜】   【哇哦,见面了,哈哈,说出来我就放心了,小李子就喜欢动嘴】   【   -完- 第72章   ◎上门说亲◎   车队驶入城门,途径凌风馆停下。   叶静枫走下马车,李霄穿着一身藏蓝色锦缎常服也跟着下了车。   在京城,他就是天,无需再遮遮掩掩,无论皮囊之下有何歹心,面上都要顺着他,敬着他。   沈劫与叶静枫并肩而立,面向李霄撩袍跪地,毕恭毕敬:“有劳皇上一路关照,草民与殿下在此谢过。”   叶静枫无需行跪礼,跟着福身。   “沈公子快快请起,殿下是朕的未婚妻,理当如此。”李霄不动声色地牵起叶静枫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皇上可要在此喝杯茶水再走?”沈劫起身,抓住叶静枫另一侧的手腕往回拉。   李霄加重力道:“此行月余,朕要赶着回宫处理政务,殿下也乏了,需好生歇息,就不打扰了。”   叶静枫的双臂已经被拉直了。   沈劫正色道:“殿下云英未嫁,不便叨扰皇上,她尚未开府,住在外家也能有个照应。”   李霄双眼微眯。   外家,哪来的外家?   沈劫挺直脊背任由他打量,他是周家嫡子,有他在,周家的血脉传承就不会断绝,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叶静枫的外家。   叶静枫抽手,往沈劫身边挪了一步。   皇位易主,皇宫早已不是叶静枫的家,她与李霄尚未成亲,于礼不当住在未婚夫家中。此前她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任由李霄安排,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寄人篱下。   李霄把叶静枫当成宝,旁人未必这么看。   早些时候,前朝旧臣打着前朝旗号兴风作浪,身为前朝公主,被虚捧得很高。   随着鲁国公倒台,无人再胆敢在李家人面前提及前朝,前朝公主变成仰人鼻息的可怜虫。   如今沈劫撑起门庭,为叶静枫撑腰,她自己也要立得住。   她会入宫,但要遵从礼法堂堂正正地从自家嫁进宫。   李霄手掌攥成拳:“陪房就先留下伺候你。”   虽然不舍,但他也知道,这么做才是为叶静枫好。   婚期将至,他等得起。   沈劫果断道:“寒舍简陋,容不下那么多人,让许嬷嬷和两个婢女留下照料殿下便可。”   叶静枫陪房的阵容实在太大了,小门小户可养不起。   李霄咬牙:“行。”   他转眸看向叶静枫:“朕会来看你。”   叶静枫颔首。   车队离去,叶静枫跟着沈劫前往凌风馆的后院。   沈劫口中说着寒舍其实一点都不寒酸,前院是铺面,后院是一栋独立的宅邸,规格与官宅不能相提并论,但格局和内里的设计十分精巧雅致,与守龙关那间异曲同工,更胜一筹。   所用木料皆是上等,官宦人家未必用得起,雕工也是一绝,赏心悦目。   宅子里有很多身穿青色长衫的下人走动,年纪相仿,沈劫没有隐瞒,对她道:“有两千将士随我一同脱困,隐姓埋名跟着我一起做生意。”   正因为有这些人对他唯命是从,他才能迅速在各地建起凌风馆,顺利扳倒鲁国公,并攒下巨额的财富。   沈劫引着叶静枫走进一间院落,院内有一片碧竹,弥漫着一股淡淡竹香,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鱼缸,鱼缸里养了一对锦鲤,一红一花,墙头上落了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他对叶静枫道:“歇在这里可以吗?”   是个宜居的地方,叶静枫立刻就喜欢上了,点点头。   沈劫微笑道:“缺什么吩咐下人去置办。”   “嗯。”叶静枫应下。   待沈劫离去,主仆四人逛了一圈,许嬷嬷夸赞道:“表公子有心了。”   日常所需一应俱全,干净整洁,只需将衣服和首饰搬进去就行了。   惹人注意的是,房檐上坠了一串风铃,铃音清脆悦耳,门内有一面蝶恋花金丝绣屏,精美华贵,栩栩如生,博古架上放置了很多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像是木偶,琉璃盏,长颈花瓶,玲珑响球,还挂了一只燕子风筝,梳妆台上嵌了一面水银镜,另有精致的首饰盒,一看便知是女儿家的闺房。   沈劫身边没有女子,这是专程为叶静枫准备的,且并非是一朝一夕置办的。   在宅邸中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院落,那便不是客,是主。   此时此刻,叶静枫真正感受到有了归处。   沈劫回到前堂不出意外见到了去而复返的李霄。   一杯茶下肚,李霄道:“朕已为周家正名,只需一道旨意,周公子便可继任国公之位。”   周家是世爵,以周玉韵的才智足已担当此任。   “草民并无此意。”沈劫将对西罗国君的说辞对着李霄又说了一遍。   “若周公子改变主意,传话给朕便可。”人各有志,李霄没有揪着不放,续了一杯茶,转而道:“下个月初七,朕要迎娶枫儿为后。”   沈劫动作一顿:“太赶了,不该如此草率。”   李霄心道,不赶,从去年就开始筹备了,这话他不好明说,与沈劫说起眼前:“朝堂皆知,枫儿本该在下个月初七入宫为后,却在中途前往西罗和亲,如今又回来了,难免惹人诟病,朕想了一下,对外就说此行是朕协同枫儿前往西地收复峪牢关,与和亲无关,送亲是考虑到朕的安危寻的由头,百车礼是西罗示好,大商礼尚往来,如此,婚期照旧才能令人取信。”   嫁妆带回来了,但并未在明面上,谁也不会特意去核实,即便知晓,也不敢点破。   沈劫反对是不想婚期太仓促委屈了叶静枫,事关名声,不得不妥协,他思忖了片刻,道:“礼数不能少。”   “那是自然。”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李霄起身离去,陈武走上前交给沈劫一个匣子。   匣子里是一张地契和一张房契,沈劫扫了一眼,目光凝滞。   是昔日的周国公府。   周家世代传承,府邸占地广,位置好,照理很多人会想要,可周家满门枉死,周府也成了凶宅,无人胆敢染指。   迄今为止,除了抄家时被搜刮了财物,仍然保持原状。   那是国公才能享受的规制,如今的沈劫住不得,不过他的确想要,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还在里面。   他一早就有打算申报朝廷,将那些牌位迁走,另建祠堂。   李霄这份礼送到了心坎上。   回宫第一件事要向二老请安。   李霄前往御书房,葛舟尧笑眯眯道:“太上皇正在与几位大人对弈。”   打从李霄上位,太上皇无需上战场,弃武从文,欣赏字画,对弈品茗,与妻小共享天伦,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李霄需与太上皇对过口径才能见外臣,他转而道:“那朕先去见母后。”   葛舟尧道:“太后娘娘在御花园宴请命妇品茗赏花。”也见不得。   李霄问道:“骄阳可有回宫?”   沈劫以兄长自居,他也是有妹妹的人。   葛舟尧回道:“骄阳长公主寻朝阳长公主去街上玩了。”   短暂的沉默后,李霄呐呐道:“朕觉得自己可能继位太早了。”   他不在,一家人多乐呵,宫里也热闹了。   “也不是……”葛舟尧弱弱道:“太上皇说,他只是监国,不宜越俎代庖,要紧的事都当朝处理了,折子都留给皇上回来批阅。”   “……”   攒了一个多月的折子?   李霄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他沉了一口气道:“传陆学士进宫。”   有难同当。   *   歇了一日,沈劫带着叶静枫前往周国公府。   府门上贴了两张大大的封条,经过七年的日晒雨淋破破烂烂。   表兄妹亲手揭开。   推开府门,昔日喧闹的庭院静谧无声,入目一片狼藉,歪倒的花盆,碎裂的瓷器,凌乱的落叶,门柱的红漆脱落,门窗覆着沉积的灰尘。   两人走进院门,径直前往祠堂,一路走,一路看,目光所及皆能勾起儿时的回忆,他们清晰地记得每一间院子里住的是哪一位,如今都已化作一捧灰土。   值得庆幸的是,祠堂门窗紧掩,数十位先祖的灵牌排列整齐,完好无损。   周家嫡系多曾在朝为官,为大商立下汗马功劳,抄家的官员不敢亵渎。   数位侍者人手托着一个灵牌走进祠堂,依照顺序摆在供台上。灵牌的所有者是含冤而死的周家嫡系,今下终于得以归家团聚。   参拜后,表兄妹两人留下下人对整个宅邸进行洒扫,折返凌风馆。   馆内来了贵客,当朝的辅国将军夫妻,想到此前与李霄的约定,沈劫心中有了思量,将叶静枫送回后院独自接待两人。   落座奉茶,左手边,辅国将军严肃的老脸堆笑:“皇上一表人材,文韬武略,年少有为……”   话音落下,右手边,将军夫人紧跟着道:“金阳长公主天姿国色,秀外慧中,天生丽质……”   “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天造地设,当为良配。”   “表舅兄以为何?”   “表舅兄就应了吧。”   沈劫夹在中间听得唇角直抽。   早前叶静枫没有娘家人,三书六礼省去大半,距离既定的婚期还有九日,李霄从头开始补结亲的流程。   送走两人,沈劫命人抬着两口红木箱子来到叶静枫的院子,箱子里装着凤冠霞披以及婚房中所用的绣品。   依照民俗,女方要出绣品,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子会请绣娘代劳,然后由本人添针。   新郎官按部就班,新娘子也不能置身事外。   先前叶静枫装瞎,只能听人口述,如今她眼明手巧,又学会了刺绣,需得亲自上手。   许嬷嬷笑盈盈道:“殿下从今日起要开始备嫁了。”   叶静枫看着满目红艳艳的色彩,亲身感受到了新娘子的苦恼。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来了】   【啊为啥晋江没提醒,我这边都没显示更新标志】   【   【感觉已经很圆满了】   【按爪爪】   【撒花花】   【竟然没有评论(>﹏<),那我来一个吧】   -完- 第73章   ◎洞房花烛◎   距离婚期第五日,知语来到叶静枫身边,神神秘秘地耳语:“奴婢听说皇上带了一幅大家的字画登门拜访,当下正在表公子的院子里,殿下要不要去看一眼?”   闻言,叶静枫放下绣绷,眉眼弯弯:“要去。”   看不是光明正大地看,知语引着叶静枫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堂,躲在一扇四君子屏风后偷偷窥视。   坊间有婚前不宜见面的风俗,沈劫不会允许两人见面。   “咳——”沈劫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猛地呛咳一声。   四君子屏风极为单薄,清晰地透出主仆二人窈窕的身形。   就在这时,叶静枫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被抓包了,叶静枫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带上知语慌忙逃走。   沈劫收回视线看向李霄,李霄气定神闲,只上扬的唇角透出了他的心绪,他道:“周公子觉得这幅画如何?”   不怎么样,太上皇一介武夫从文,半路出家,造诣能有多好?   沈劫违心地道:“妙极。”   “知己难寻,朕代父皇将它赠予周公子。”李霄顺势道。   沈劫眉心跳了跳,一脸惶恐:“草民不敢当。”   御赐之物不能损坏,不能遗失,可这画技留下来只会添堵,还要帮忙遮丑。   李霄道:“周公子莫要自轻,待我与枫儿礼成,周公子便是国舅。”   确切地说是表国舅。   沈劫认命:“谢皇上赏赐。”   李霄起身走向门外,陈武将一个画匣交给沈劫。   画匣里另有一幅画轴,陈武道:“周公子打开看看吧。”   沈劫硬着头皮摊开,浑身一怔,这幅字画曾是周家的藏品。   陈武道:“皇上下令将周公子的百车礼以及周家被查抄的财物一并送往周府,有些器物已经流落到别处,无法追缴,朝廷会照价补偿,周公子去清点一下吧。”   沈劫对他拱了拱手,走出门外,迎面遇上青衣侍者,他是来告状的:“那位去了殿下的院子。”   李霄的身手是不错,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都盯着呢。   李霄玩了一手阳谋,沈劫却不得不上套,咬牙道:“不管他,你随我去周府走一趟。”   回到房里,叶静枫再次拿起绣绷,为一对鸳鸯枕套补针,补完一个,她头也不抬伸出一只手,吩咐知语:“把另一个也拿来。”   落在她手上的不是丝滑的枕套,而是一只温热的大掌。   她眼神一亮,欣喜道:“皇上。”   李霄将她拉进怀里:“朕来看你了。”   叶静枫紧张地看向门口:“这不合规矩。”   “方才你不也坏了规矩?”李霄凑近她的小耳朵。   叶静枫小脸腾地涨红。   *   五日后,宫人连夜将红毯从皇宫一直铺到凌风馆大门。   吉时一到,沈劫背起叶静枫走向花轿,两人不约而同地忆起儿时的一幕幕。   叶静枫哽咽道:“谢谢表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在叶氏,她是尊贵的嫡长女,一言一行不得有失,要为弟弟妹妹做榜样。   在周玉韵面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可以对着哥哥任性撒娇。   时至今日,他依然充当着哥哥的角色,最可靠的哥哥。   沈劫含笑道:“傻丫头,我是你哥哥,无需言谢。”   叶静枫偏头枕着他的背,如儿时那般。   沈劫低声道:“如今李家稳住了朝堂内外,又有兵权在手,若想篡夺皇位只能从李家人下手,你在他身边要处处小心。”   李家只有李霄一个独苗,只要让他死,无需正面对上雄狮百万。叶静枫是他的枕边人,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波及。   “嗯。”叶静枫抿唇。   沈劫接着道:“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告诉表哥,表哥带你走。”   叶静枫坚定道:“他不会欺负我。”   曾经的她被叶氏抹去了存在,弱小如蝼蚁,李霄依然对她视若珍宝,今后,她是他的妻,她相信他不会变。   沈劫浮出一抹略带苦味的浅笑,屈身将叶静枫送进一顶十六抬花轿。   常甸扬声:“起——矫——”   话音传开,锣鼓齐鸣,迎亲的队伍顺着红毯前往皇宫。   皇帝是不能亲自迎亲的,如若招来刺杀,喜事会变成祸事。   李霄骑着黑旋风候在宫门口,与花轿汇合后,一并前往举行仪式的承天门。   承天门有一处汉白玉打造的祭台,李霄牵着叶静枫的手踩着红毯一步步登上祭台。   一早候在此处的文武百官与三位长公主并一众命妇跪在红毯两侧。   叶静婷眼中噙满了怨恨。   三日前她被告知提前解禁,参加封后大典,本以为是封她为后,哪曾想是和亲的叶静枫又回来了。   如果没有叶静枫,走在红毯上的就是她。   与坊间不同,帝王成亲只拜天地,而后葛舟尧宣读了册封皇后的旨意。   叶静枫跪在地上从李霄手里接过皇后凤印,完成仪式,一同接受众人参拜,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祝皇上皇后永结同心,百子千孙。”   众人起身的功夫,李霄对叶静枫耳语:“无需一百个,一个不少,两个正好。”   头纱之下,原本有些紧张的叶静枫险些破功笑出来。   婚房设在宫中的长公主府。   李霄前去主持宫宴,叶静枫先一步被送进婚房。   等候的功夫,她翻出许嬷嬷给她准备的避火图,上面的小人动作很奇怪,据说,这就叫行房。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将避火图塞进褥子下面,摆出端庄的坐姿,微低着头,双腿合拢,脚面绷紧向后缩着。   与李霄一同进门的还有喜娘,喜娘将喜称交给李霄,李霄用喜称挑开红纱,心头一悸。   “奴婢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喜娘说出了李霄的心里话。   叶静枫羞答答地别开眼,娇媚可人。   喜娘笑盈盈地拿起一对龙凤杯分别递给两人:“喝下这杯合卺酒,琴瑟永和,和睦永远。”   李霄接过酒杯,双眼从头至尾没有离开叶静枫的面容,叶静枫被他火热的目光烫红了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喜娘收走酒杯,带着一干下人退下。   叶静枫起身走上前:“臣妾服侍皇上更衣。”   前两日,宫中的礼官遵照祖制前往凌风馆手把手教她如何服侍李霄。   李霄配合地张开手臂。   “叩叩。”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李霄眸光一凛,这个时候来打扰,如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就是找死。   他弯腰抱起叶静枫将她放到床上:“等着朕。”   门外,陈武顶着李霄杀人的目光弱弱禀报:“瑞阳长公主和齐王世子吃醉了酒,被人瞧见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本不想来打扰,可上一次叶静婷落水引发了战事,这一次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他不敢耽搁。   李霄冷笑一声:“朕正打算把她送走,她倒是给自己选了个好去处,是喜事,不用管。”   说完,“嘭”地掩上门,须臾又打开:“派人保护齐璟,莫要让他寻短见,朕还要和他当连襟。”   “是。”陈武一脸莫名地应下。   这种事怎么会是男人想不开呢?   幸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李霄抽回思绪走向床榻,忽地一顿,他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静枫坐在床沿上,两条纤细的小腿前后摆荡,看到他,嘟起樱唇:“驸马,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好久,头饰好重,你快帮我拆下来。”   李霄依言照做。   散开长发,叶静枫感觉舒服多了,旋即站起身,摊开手臂:“这婚服又紧又厚,你帮我更衣。”   对比她此前的行径,完全是反过来的。   李霄这下发现了,叶静枫喝醉了,从端庄贤惠的小皇后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行吧。   皇后和公主都是她,都是他的妻。   李霄伺候叶静枫脱下婚服,露出一件红色的纱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勾得他心头火热。   没人伺候,他自己拆下冠冕,脱下婚服,一抬头,发现叶静枫已经爬上床,拉下半透的床幔,登时清醒了大半,叶静枫该不会耍酒疯不让他上床吧?   他一步步走向床榻,只差一步之遥,床幔倏地撩开,探出一只小手将他拉上床,紧跟着怀中多了一本小册子。   叶静枫趾高气昂:“这本册子你看过吗?”   “看过。”李霄瞧了一眼,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跌落至言听计从的小驸马,认真作答。   叶静枫藕臂缠上他的脖颈,面若粉桃,媚眼如丝:“我们一起试试吧,驸马。”   无论李霄是一国之君,还是泥腿子李国师,都是她最喜欢的驸马,唯一的驸马。   “好。”李霄喉结滚了滚。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来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能亮灯吗,想看喝醉的甜妹】   【啊啊啊啊啊啊啊】   【按爪爪】   【撒花花】   【好可爱的女儿,贴贴】   【希望小枫一直保持醉酒状态,好可爱】   【呜呜呜呜拉灯了】   -完- 第74章   ◎余生相伴◎   晨起,叶静枫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一睁眼呼吸漏了一拍。   李霄紧实有力的手臂缠着她,她贴在他的胸口,肌肤相抵,他的体温比她高。   她舒展眉宇,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他们成亲了,余生朝夕相伴。   李霄掀开眼皮,偏头在她额心落下一吻,撑着手臂坐起身。   两人皆不着寸缕,叶静枫赶忙拉紧被子遮住自己,同时闭上双眼。   李霄牵了牵唇角,他就知道,洞房花烛夜白过了,小姑娘还是小姑娘,什么都不记得。   那怎么行?   李霄没有进一步动作,几息过后,叶静枫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直直对上李霄控诉的眼神,打了个激灵,另一只眼也睁开。   目光下移,他肩膀上有一个清晰牙印,还有几道红色的抓痕。   这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她干的?   她怎么不记得了?   李霄从手边摸起一个小册子,翻到第四页,伸到叶静枫眼前:“到这里了。”   叶静枫看着两个动作奇怪的小人,不明所以。   李霄将册子一丢猛地掀开被子,将她拢在身下,含住她的唇。   昨晚尝试了前三页,到第四页了。   叶静枫双眼睁得大大的,扑腾了几下才领会了李霄的意图,提醒道,   “今日要去给父皇和母后敬茶……唔……”   熟悉的感觉传来,脑海中多了一段奇怪的记忆,他弄疼她了,她报复性地咬了他一口,还抓了他。   确实都是她干的。   心尖一颤,他咬了她的左耳,强行抽回她的思绪。   可很快,她再次迷失了,似一叶飘荡在风雨中的小舟,与心爱的驸马一起沉沦。   *拉赫   日上三竿,李霄携叶静枫前往寿安宫敬茶。   自回京,许嬷嬷日日为叶静枫准备药膳,说是宫里头给的方子,吃得她浑身有劲,小脸也红润了,她一直不懂缘由。   现下她知道了,而且一次发力用完了,脚步有些虚浮,可还是要走快点,哪有人给长辈请安这么迟。   放在前朝,她皇祖母能让对方跪上一整日,得亏她母后比较自律揪着她一起,才没有被罚过。   “不必着急。”李霄宽慰道。   叶静枫绷着小脸,当娘的都偏向儿子,李霄又是九五至尊,说不得,她怎能跟着肆意妄为。   见状,李霄顿住脚步俯身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这下快了。   “你你你……快把我放下,被人瞧见了多不好。”叶静枫惊呼。   他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谁瞧见了觉得不好?”李霄环扫周遭随侍,众人不约而同地垂首。   谁敢对帝后指手画脚,活得不耐烦了吗!   叶静枫眸光闪了闪,确实没有能管到他们的人。李霄不是他父皇,没有闻风寻过来揪小辫子的妃子。   她眉宇一寸寸舒展,身体也放松下来,双手攀上李霄的脖子,头枕在他的肩膀。   她想象中公主府的生活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不畏人言。   正想着,有稚嫩的嗓音传来:“见过皇兄皇嫂,皇兄,皇嫂这是病了吗?”   年仅十二岁的骄阳长公主关切地看着两人。   李霄一本正色:“你皇嫂走累了。”   “哦,那你们慢慢走,大姐来了,我先去见她。”说完,骄阳长公主蹦蹦跳跳地走了。   叶氏王朝三百年,一代代传承下来,定了很多规矩给后辈,李家不在乎那些,没有人去约束她的仪态,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叶静枫将脸埋在李霄胸口,用小拳头捶他。   小姑子年纪小,不知事,二老和大姑姐岂会不懂。   李霄低低一笑,胸腔震荡。   *   寿安宫,太上皇,皇太后,朝阳长公主并一双儿女吃着点心,茶水喝了两壶。   骄阳长公主微微屈身:“参见父皇,母后,大姐。”   说完,走上前拿起一块凤梨酥坐下来吃,口中道:“方才遇到皇兄和皇嫂,皇嫂有些累,皇兄抱着她走。”   “咳。”   闻言,朝阳长公主呛了一口。   太上皇笑道:“我儿都二十有五了,这点能耐是该有的。”   他在儿子这般年纪,孩子都生了两个,儿子是该多发发力,争取后来居上,多生几个孩子。   太后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孩子们还在这里。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说曹操曹操到。   叶静枫迈着碎步与李霄走上前:“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快起来。”   二老凝眸打量叶静枫,乌发云鬓,模样娇俏,仪态端庄,不亏为叶氏的嫡公主。   九岁的明国公世子和七岁的小郡主起身见礼:“见过皇舅舅,皇舅母。”   “乖。”叶静枫含笑示意,李霄伸手揉了揉小外甥的脑袋。   两人走上前跪下,从葛舟尧手里接过茶盏,向二老敬茶:“父皇,母后,请用茶。”   “好。”二老慈眉善目,接过茶盏轻抿一口,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叶静枫看在眼里,偷偷松了口气,与李霄对视一眼站起身。   女官托着一个锦盒走上前,锦盒里盛着一条祖母绿项链和一对祖母绿耳珰,太后道:“这是母后当年的嫁妆,母后把它们送给你,望你今后能够与霄儿琴瑟和鸣,打理六宫,为霄儿分忧。”   “谢母后,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叶静枫福身。   朝阳长公主托着一个锦盒走上前:“这是本宫送给皇后的见面礼,从送子娘娘庙求来的石榴石手串,祝皇后能够早日诞下皇嗣,开枝散叶。”   “谢皇姐。”叶静枫微微颔首。   忆及朝阳长公主早前的话,她感受到了这份见面礼的分量。   依照习俗,她给三个小的准备了见面礼,送给骄阳长公主的是一个八宝璎珞项圈,小姑娘高高兴兴道谢:“谢皇嫂。”   送给明国公小世子的是一个镂雕麒麟玉璜,送给小郡主的是一个翡翠观音挂坠,两人恭敬致谢:“谢皇舅母。”   一家人正式见过面,太上皇道:“你们回来了,吾与你们母后就回行宫去了。”   李霄欲言又止。   叶静枫看在眼里,屈身:“若没什么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太后在哪里都无妨,太上皇一举一动关乎朝堂,她不便参与。   *   离开寿安宫,叶静枫询问常甸:“本宫的嫁妆存放在哪里,是凤栖宫吗?”   当初李霄为了哄骗她,在宫里修了府邸,历代皇后的寝宫是凤栖宫。   常甸从公主宫里的首领太监升为皇后宫里的首领太监,在叶静枫备嫁的时候帮她打理宫中事务,他道:“回皇后娘娘,在娘娘的公主府,皇上说了,凤栖宫是娘娘的,公主府也是娘娘的,若是娘娘想住在龙临宫也可,娘娘住在哪里,皇上就歇在哪里。”   宫里别的不多,房子最多,皇上什么都多,媳妇最少,只叶静枫一人,她在哪,就在哪就寝。   叶静枫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问出这么多事,双颊腾起浅粉,默了默道:“从嫁妆里挑些摆件,把凤栖宫的外殿好好收拾一下,其他的就留在公主府。”   她想住在公主府,这是大骗子为她建的,不过接见外面的人还是要在凤栖宫,不能失了皇后的威仪。   传讯的小太监走上前:“启禀皇后娘娘,瑞阳长公主在宫外求见。”   “把她带到凤栖宫。”叶静枫吩咐道。   叶静婷跟着宫人来到凤栖宫,见到叶静枫,目光凝滞了一瞬,头戴凤冠身穿凤袍的叶静枫从容貌到气质让她想起当年的嫡母,心底不由得涌出了妒意。   同为前朝公主,叶静枫成为新朝皇后,她却沦落到人人可欺,昨日宴会上,昔日极力讨好她的官家夫人和小姐毫不掩饰地对她冷嘲暗讽。   她好气好恨,又无可奈何,这要是放在前朝,她一定会撕烂她们的嘴。   “你寻本宫有何事?”叶静枫正色问道。   叶静婷回过神来,跪倒在地,用沾了辣椒水的帕子抹了抹眼角,泪眼婆娑地控诉:“皇姐,你可要为我做主,昨日我入宫吃喜宴,齐王世子竟然……竟然轻薄我……”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叶静枫眉心一紧:“他怎敢如此,是在什么地方,没有宫人阻拦吗?”   但凡设宴,宾客走动的地方都有宫人职守。   “在金霞殿外面的回廊,我的帕子掉了,职守的宫人去帮我寻帕子,后面我看见我的帕子在齐王世子手里,定是他故意拿去的。”叶静婷回道。   闻言,叶静枫第一个念头是齐王想利用叶静婷,怒从中来,吩咐常甸:“传本宫懿旨,让齐王世子即刻入宫。”   “奴婢遵命。”常甸领命走出殿外。   叶静枫安抚叶静婷:“若当真如你所说,本宫会禀明皇上,对他严惩,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当大任,应削去他的世子之位。”   叶静婷顿了顿,缓和了口气:“倒也不必如此,我一个前朝的公主,又失了名节,今后旁人会如何看我,求皇姐为我们赐婚。”   她仔细想过,留在京城只会遭人白眼,嫁给齐璟就可以去东地,将来还能当王妃,赐婚在前,若齐王如吴王那般想要篡位,总不好对儿媳妇下手,起事成了,她还能当皇后,回到京城收拾那些欺负她的贱人。   叶静枫岂会给李家留下这样的隐患,她劝说道:“这样的人如何能托付,本宫会另外帮你选一门好亲事,绝不会委屈你。”   她何尝不知叶静婷的处境,有她这个当姐姐的皇后,找一个对她好的驸马还是可以的。   叶静婷声泪俱下:“皇后娘娘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你一张嘴就让我禁足,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看待我,亡国公主,罪臣之后,只有一个姐姐,还讨厌我,你是不是担心我抢走皇上,故意报复我,看我笑话!”   就在这时,常甸去而复返,对叶静枫耳语了几句,叶静枫面色一沉,问叶静婷:“当真是齐王世子轻薄你吗?”   “我怎会拿这种事说谎!”叶静婷恼羞成怒:“在皇后娘娘眼里,我就是个寡廉鲜耻之人?”   叶静枫道:“本宫收到消息,齐王世子入宫面圣,剃了头发,自请削去世子之位,以证清白。”   齐王与魏王和吴王能比吗,无权臣做内应,打从李霄收拢兵权,日日都在担心李霄找茬削藩。   若齐璟当真轻薄了叶静婷,李霄便有了借口发难,如此,只能断尾求生,舍弃齐璟以求自保。   好死不如赖活着,齐璟想了一夜,想出了这么个保命的法子。   叶静婷:“……”   昨日确实是她算计了齐璟,可结果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货格格2瓶;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   【够狠】   【撒花撒花撒花】   【来了来了来了】   【齐王世子有魄力了,哈哈,日常真好玩】   【   【按爪爪。齐王世子:做和尚挺好。】   -完- 第75章   ◎白面小僧◎   叶静枫目光凌厉,冷声质问:“本宫再问你一次,你如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静婷吓得浑身一抖,眼神慌乱。   叶家没了,鲁家倒了,都与她本人没有干系,倘若承认了此事,她便是德行有亏,处境更加艰难。   她心一横,用沾了辣椒水的帕子触碰眼球,嚎嚎大哭:“他定是不想对我负责,恶人先告状,我死了算了!”   说着,她跪行到一根红漆顶梁柱前,抱着柱子,将头用力往上磕,被宫人拉住。   叶静枫缓和了语气,柔声安抚:“你先别急,本宫这就带你去与他当面对质,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   叶静婷停下动作:“谢谢大姐。”   只要她死咬着不松口,卖卖惨,她就是惹人同情的受害者。   叶静枫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站起身,径直走向殿外。   前朝时,宫里最常见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见怪不怪。   她当然知道禁足对叶静婷意味着什么,她就是想要借此让叶静婷沉下心,认清现实,摆正身份,前朝已经亡了,由不得她再肆意妄为,要为一言一行承担后果。   希望这一次,她不要让她失望。   两人来到龙临宫走进外殿,李霄迎上前握住叶静枫的手,眉目柔和:“皇后来了。”   叶静枫不瞎了,李霄却是习惯了为她引路,将她带到上首落座。   叶静婷绷着脸,又羡慕又愤恨。   难怪李霄对她不屑一顾,定是一早得知叶静枫的眼睛可以医治,叶静枫也是因此对她此前的话无动于衷。   李霄冷睨着下首二人,道:“你们分别说说,昨日你们二人为何会出现在回廊,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言,叶家姐妹这才注意到殿中还有一人,他顶着一个光亮的脑袋,脖子上戴着一串菩提木佛珠,身穿素色僧袍,俯首跪拜,一动不动。   惹人注意的是,他头上还缠着一条透着血色的绷带。   陈武得李霄吩咐传话给朱正豪,防范齐璟自寻短见,派去监视他的人远远见他举着一把剃头刀对准自己的脑袋,误以为他想自尽,冲上去夺刀,致使他偏了力道,在头皮上开了一刀。   齐璟直起身,叶静婷看清他的面容浑身一震,尽管已经有所耳闻,亲眼所见仍是令她感到惊诧。   昨日的翩翩世子爷,今日成了白面小僧。   同是藩王世子,吴王世子与她有了肌肤之亲,立刻就抓住机会起事,齐王世子这个窝囊废居然为了与她撇清关系不惜出家为僧,真是气死她了。   叶静婷收回视线,抢先道:“昨日,我觉得宴席上酒气太重,去殿外透透气,走到回廊那里,发现我的手帕不见了,便命宫人帮我寻找,宫人离开后,齐世子突然出现抱住我,轻薄于我……”   “无稽之谈!”齐璟打断她:“在下怎敢对长公主殿下不敬,分明是你突然冲出来抱住在下,一边扯在下的衣裳,一边大呼小叫,构陷于在下。”   对他来说,可以称之为天降奇祸。   “我没有,是你说我一个亡国公主,就是强占了我,也不会有人为我做主。”叶静婷用手帕抹了一下眼睛,眼泪决堤,我见犹怜。   话一出口,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了许多。   亡国公主可不止她一个,李霄原本只是一个裁决者,当下隐隐透出了怒气。   齐璟急急道:“请皇上,皇后娘娘明察,在下不曾说过这话。”   叶静枫问齐璟:“你为何会出现在回廊,瑞阳的手帕可是被你拿去了?”   “回娘娘话,在下的确捡到一条手帕,但并非属于瑞阳长公主。”齐璟解释道:“昨日在下在席上捡到平宣侯之女苏洮洮的手帕,见她往回廊方向去了,便跟上去还给她。”   叶静枫听出了破绽:“你怎知是她的手帕?可是亲眼所见?为何没有当场唤住她?从金霞殿到回廊的距离不短。”   齐璟回:“在下并非亲眼所见,前些日子在下出行时,突发急症,幸得苏小姐相助,见过她的手帕。”   经过吴王之事,先前对他有意的人家都避着他,难得有一位贵女主动接近他,他便想借此探知她的心意,把人娶回去,不想竟被叶静婷算计,他真想问问她,她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她一个前朝公主,幸得有一位当皇后的姐姐,只要不主动惹事,后半生无忧,为何要害人害己!   叶静婷听着他的话忆起昨日的情形,她被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气得要死,喝了好些酒,想用手帕擦拭酒渍,察觉到帕子不见了,一抬头看见齐璟捡了她的手帕走向殿外,便跟了上去。   一路走,一路想,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原是齐璟看上了苏洮洮那个小贱人,她尖声道:“那条手帕明明是我的!”   叶静枫问齐璟:“那条手帕可还在你手上?”   齐璟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粉色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截花团锦簇的白桃枝,面料上等,绣工精致,栩栩如生。   叶静婷一把扯过来:“这就是我的手帕,定是你故意拿去的,还想抵赖!”   各执一词,李霄道:“传苏洮洮入宫。”   半柱香后,苏洮洮被请到,她一早听闻此事,拿出自己的手帕摊开。   同样是粉色,同样绣着一截花团锦簇的白桃枝,只桃枝的形态略有不同。   齐璟恍然:“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是在下认错了,可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李霄问齐璟:“可有人能证明你的话?”   “并无。”齐璟垂头,他想与苏洮洮说私话,特地跟到僻静处。   “你呢?”李霄转而问叶静婷,叶静婷摇头,嘤嘤哭泣。   李霄和稀泥:“朕听闻昨日你们二人都有饮酒,许是记忆偏差有所误会,事已至此,瑞阳长公主名节有失,朕为你们赐婚可好?”   人证有,有宫人看见叶静婷跟着齐璟出殿,是非曲直他心知肚明。一门的姐妹,揭露真相对叶静枫的名声亦有损,齐王父子最擅长审时度势,有贼心,没贼胆,叶静婷嫁过去也翻不起浪,故而,他打算顺水推舟。   正中下怀,叶静婷干脆应下:“但凭皇上做主。”   齐璟惊怔,他一早就对李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李霄为何会说这种话,是试探?   他道:“承蒙皇上厚爱,在下已于今早寄家书告知父王自请废除世子的身份,落发为僧,余生常伴青灯古佛,忏悔自己的过失。”   李霄勾唇:“既然瑞阳长公主愿意接受此事,齐世子无需苛责自己,头发剃了可以再蓄,你父王那里,朕可以去信解释。”   “这不妥吧……”齐璟欲哭无泪,李霄并未借机发难,但叶静婷嫁到东地,等同于在齐家头上悬了一把铡刀,招人猜忌。   “没有什么不妥,朕这就命人拟旨赐婚。”李霄一锤定音。   齐璟两眼一翻倒地。   众人这才想到,他还是个病秧子,一看就是短命相。   叶静枫攥紧手中绣帕。   尽管齐璟话说了一半,但意思表达清楚了。   女子嫁的好坏会影响一辈子,叶静婷如此稀里糊涂地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病秧子,无异于往火坑里跳。   姐妹一场,就算此后再无往来,她还是希望叶静婷能够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李霄道:“你是皇后的妹妹,朕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嫁他?”   “愿意!”叶静婷生怕被叶静枫搅合了,脱口而出。   在后宫长大的她深知,权势比男人更重要,齐璟心里有谁,身体如何都没关系。   送走一行人,李霄瞧着叶静枫有些闷闷不乐,道:“你若不放心,就多派些人跟着她。”   血缘关系注定比旁人多了一份包容,他不想因为此事令叶静枫对他不满。   “谢谢你。”叶静枫回视:“我知道这件事是叶静婷自导自演,你我已经仁至义尽,她选的路是苦是甜只能自己受着,今后不必再花费心思了。”   齐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只差以死明志。   李霄将她抱到腿上,手臂圈着她:“夫妻一体,何须言谢。”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皇后冰雪聪明。   他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枫儿,你的眼睛是从何时开始有恢复的迹象?”   叶静枫酒后曾说,见过他扮成她父皇的模样,可叶静枫识破他的谎言在先,复明在后,期间,他不曾再欺瞒她。   依他推测,她是复明在先,而后才发现了真相,那是何时开始的呢?   他自以为瞒着她的事,是不是都被她看去了!   这招很灵,叶静枫心头一跳,弱弱道:“就是我请温院正那会儿。”   又心虚地补充:“知语和如兰都知道。”   呵——这个小骗子,李霄心中冷笑。   不说没关系,他有办法知道,来日方长。   马车上,齐璟幽幽转醒,抱着侥幸心理询问小厮:“这是回府了?是谁把我送上马车的?可有说什么?”   他那一晕会把叶静婷吓着吧,许是会改主意。   小厮兴高采烈:“是瑞阳长公主带着宫人把您送上马车的,说是会请太医到府上为世子调养身体。”   在他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齐璟再次阖眼。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   【太惨了】   【可怜嗷】   【齐世子太惨了】   -完- 第76章   ◎三朝回门◎   新婚帝后留在龙临宫享用了晚膳,膳罢,叶静枫问起太上皇和太后启程的日子,是否要做些安排。   李霄语气沉沉:“朕想留下他们,父皇执意要走。”   李霄是独子,太上皇手把手教养他长大,教授他一身本事,为保住他的性命自断一臂,不及不惑便不再生育,可以说是付出了一切,他对太上皇有孺慕,敬重,感激。   他越过太上皇继位并非贪慕权势,而是他知道这是个烂摊子。   如今天下已定,他便想将二老留在宫里荣养,而不是前往冷清的行宫,可纵观历朝历代,父子同朝会导致朝堂结党分派,不利于江山社稷,因而,太上皇选择远走。   叶静枫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搬出了礼教:“为人子女,当在父母身前尽孝。”   周家人十分看重孝道,她自小跟在周皇后身边,耳濡目染。   短短一句话,李霄豁然开朗,普通人家尚且会奉养父母,承欢膝下,他愿意退让,如何不能与父亲共存。   葛舟尧上前禀报:“锦衣卫指挥使朱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李霄道。   叶静枫主动回避:“我去内殿。”   “嗯。”李霄颔首。   朱正豪走进殿内禀报:“臣查到,袭击车队的匪首是前朝叶氏麾下的逃兵,叶氏兵败魏王后,他侥幸活下来,没有回到军营报到,落草为寇。”   “他为何要抓皇后?”李霄问道。   那匪首曾言,杀光所有人,独独留下叶静枫。   朱正豪抿唇:“他只认叶氏为君。”   只认叶氏为君,非叶氏即为反贼,所以在叶氏倾覆后,他便不愿再为朝廷效力。   新朝都第三个年头了,这话无疑会使李家人不快,乃至对叶静枫心生芥蒂,李霄却是果断道:“假的,皇后第一次被劫,对方想对她下蛊,第二次被劫,对方将她当成人质,他们就是这么对待君主的?不过是幌子罢了。”   朱正豪恍然大悟,这件事还需继续往下查。   一个将死之人不忘捅叶静枫一刀,离间帝后,说明他只是一枚棋子,布局者另有其人。   朱正豪离开后,李霄走进内殿,见叶静枫将手伸向博古架上的一个木匣子,头皮一紧,走上前圈住她柔软的腰肢,下巴垫在她的肩头。   叶静枫收回手,倚在他怀里,掌心覆上他的手背,与他贴面。   李霄俯身将她抱起走向龙榻。   避火图还在公主府,不过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重温昨日也不错。   *   皇后无归宁,为防歹人有可乘之机,帝后出行需十分谨慎。   不过规矩是规矩,想做就有法子。   婚后第三日,新婚帝后换上常服,乘坐拉菜车归宁了。   凌风馆后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叶静枫吸了吸鼻子,疑惑问道:“这是?”   沈劫解释:“来得正好,早前酿制了一批青梅酒,今日开窖,你们可要尝尝?”   叶静枫有些遗憾道:“我酒量不好就算了,让皇上尝尝吧。”   前两次酒后记忆全失,知语告诉她,她只是睡了,可新婚那晚她找回了些片断,进而得知,她不仅酒量差,酒品似乎也不太好。   一日尚未过半,李霄也只倒了一杯,他看着叶静枫眼巴巴的小模样觉得好笑,将杯子伸过去:“你先喝一口。”   叶静枫就着他的手,樱唇含住杯沿,抿了一小口,滋味酸甜,口感润滑,清新淡雅,真好喝呀。   “喜欢就多带些回去喝,这酒能够养身。”沈劫眼底波澜起伏,不知叶静枫喝过之后会不会忆起,他信守承诺,帮她找回了驸马。   “谢谢表哥。”叶静枫道谢。   沈劫提议:“难得出宫,时间还早,你们可以去街上逛逛,晚些时候,我让人多备些你喜欢的菜色,一起用膳。”   叶静枫与李霄对视一眼,颔首应下:“劳烦表哥。”   沈劫这才转而问李霄:“不知皇上喜欢吃什么?”   面对昔日的情敌,李霄挑衅的意味很明显:“枫儿喜欢的朕都喜欢。”   你知道她的口味又如何,朕和她一样的。   沈劫无言作揖。   ……   春末夏初,天气最是宜人,街面上人流不息,小夫妻行走其间,不会惹眼。   与之相对,以郭弘乐为首的一行容貌出挑,穿着鲜亮的富家子招摇过市,备受瞩目。   令人意外的是,这行人中多了一个异类,个头不高,皮肤黑不溜秋,大大拉低了整体颜值水准。   偏生那人全然没有自知之明,不懂得何为自惭形秽,手持一把折扇走在郭弘乐身侧,看到新鲜的小玩意还会冲到前头。   叶静枫定睛打量,诧异道:“那不是瑟舞公主吗?”   瑟舞公主在京无亲无故,因着两地民俗迥异,交不到女伴,只能让接待使作陪。   一行人径直走进百花楼,叶静枫问李霄:“那是什么地方,卖花的吗?”   李霄僵着脸:“戏院。”   实际上不是卖花的,也不是戏院,是勾栏院。   看来他有必要给郭弘乐这位接待使定个接待章程。   “为什么要扮成男子?”叶静枫再问。   李霄敷衍道:“那间戏院只接待男子。”   “我也想去。”叶静枫兴致勃勃。   同是公主,既然瑟舞能去,她也可以。   李霄:“……”   叶静枫向周遭张望,拉着他的手往前走:“那边有间成衣铺,我去换身衣裳。”   李霄:“……”   别人家的公主可以去,他能说不行吗?   成衣铺的女掌柜听闻叶静枫要穿男装,当即道:“夫人是想去百花楼吧,那可得挑身好料子,百花楼看人下菜碟,穿戴不好不让进。”   叶静枫问道:“经常有女子去吗?”   “也不是。”女掌柜道:“一年之中会有那么两三次。”   原来她和瑟舞不是特例,叶静枫选了一身走进换衣房。   李霄问女掌柜:“真有那么多女子会去?”   “千真万确。”女掌柜悄声道:“都是为了寻自家男人。”捉奸的。   李霄:“……”   一进一出,叶静枫摇身变成一位头戴儒巾的富家玉面小郎君,走上前习惯性地挽着李霄的手肘。   女掌柜怔愣,这两人是一对,那去勾栏院抓谁啊?   叶静枫会错意,讪讪松开手,扮成男子如此亲密,会被人误认成是断袖。   女掌柜看着两人离去背影灵光乍现,那位夫人定是想捉奸之后,琵琶别抱。   出了门,叶静枫就近在摊位上买了一把折扇,学着郭弘乐的模样摇了一摇。   李霄牵了牵唇角,高兴就好。   走进百花楼,迎面是一个宽阔的台子,台上有几位穿着清凉的女子翩然起舞。   一位约莫有不惑之年的男子起身,将一枚银锭子扔给老鸨,指着其中一位姑娘:“我要她。”   “好咧。”老鸨笑眯眯向台上招招手:“芍药,你过来。”   名为芍药的女子闻声走下台,环上男子的手臂,引着他去自己房里。   叶静枫看向李霄,李霄道:“一对一表演。”   真是贴心,叶静枫指着楼梯:“那他们呢?”   李霄顺着她的手势看到郭弘乐一行带着七位姑娘往上走,硬着头皮道:“多人一起演。”   “那我们也多选几个。”小皇后不差钱。   “不必。”李霄搭上她的肩膀:“我们去找郭世子拼桌。”   事情是郭弘乐挑起的,就让他负责收这个尾。   走到楼梯口,老鸨拦下两人:“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要先选姑娘才能上去。”   叶静枫看向台子:“我选那位穿红衣服的姑娘。”   而后对李霄道:“你也选一位吧。”   李霄:“……”   他的皇后果然贤惠……   他随口道:“就红衣姑娘旁边那位蓝衣姑娘。”   老鸨笑盈盈道:“公子好眼光,那是我们楼里排在前头的姑娘。”   她边说边捻了捻手指,说白了就是价高。   李霄扔给她两片金叶子:“我们与郭世子相约在此,带我们去寻他们。”   “好咧。”老鸨向台上招招手:“红梅蓝雪,有贵客瞧上你们了。”   红梅蓝雪闻声来到小夫妻身前,李霄一手揽过叶静枫的肩头,目光射向两人足下,无形之中划出一条界限:“带路吧。”   两位姑娘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客人,颇会察言观色,有些人好面子,要到房里才热络,顺从地为两人带路。   陈武不能与李霄分开太远,随后跟了上去。   老鸨心中犯嘀咕,今日怎么这么多不懂规矩的,伸手横在他身前:“这位公子,要先选姑娘才能上去。”   陈武道:“我是来寻我家主子。”   那就是下人了,老鸨拉下脸:“我们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扰了贵客可担待不起。”   陈武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扔给老鸨,老鸨双手一接放行。   陈武撇撇嘴,连当朝皇后都能进,还什么人不能进。   百花楼有小巧温馨的睡房,也有接待多人的雅室。   郭弘乐是常客,每次来都前呼后拥,楼里为一行人准备最宽敞,隔音最好的一间。   前脚刚坐下,看房的丫鬟上前禀报:“郭公子,您约的客人来了。”   “你们约人了吗?”郭弘乐询问同伴。   众人纷纷摇头:“不曾。”   “先请进来吧。”郭弘乐道。   红梅蓝雪先行进门退到两侧,叶静枫摇着折扇,笑逐颜开:“郭世子。”   只听“咣当”一声,郭弘乐连人带椅子翻倒。   “哎呦,郭公子这是怎么了。”服侍他的牡丹姑娘惊呼一声蹲下身,发现他双目紧闭,浑身僵直,似乎是犯病了?   “用簪子戳他人中。”   其他几人也认出帝后的面容,齐齐上前将郭弘乐架起,这两尊大佛只能由他来应付,装死可不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2瓶;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按爪爪】   【哈哈哈哈哈哈】   【郭世子是喜剧人】   【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77章   ◎公主在上◎   听说要被戳人中,郭弘乐扑棱睁开眼。   瑟舞公主暗道,郭弘乐的身体真是娇弱啊,坐着也能摔晕,见人醒了,她收回视线仔细打量叶静枫的面容问道:“你也是来敷面脂的吗?你的皮肤已经很白了呀!”   她皮肤太黑,穿大商的衣服不好看,郭弘乐告诉她,这里的人有一种面脂能使皮肤变白。   李霄心中了然,这是郭弘乐寻的由头。   原来戏院里还能敷面脂,叶静枫认真道:“不,我是来看戏的。”   郭弘乐六人:“……”   皇后娘娘知道皇上要收拾他们,特地女扮男装进勾栏院来看戏的?   这也太扎心了。   “咳。”李霄轻咳一声,目光直直射向郭弘乐:“这里是戏院,自然是来看戏的。”   这话是在点他,目的告诉你了,你看着办!   郭弘乐收到暗示,抓了抓头发,与几位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附和道:“没错,是戏院!”   他扭头向牡丹介绍:“这两位公子是我的上峰,喜欢看戏,你安排一下。”   牡丹是这里的头牌,旁的姑娘会听从她的吩咐。   牡丹从郭弘乐的话语中领会一件事,这两人来头不小,身份在郭弘乐之上,得顺着,她换上一副面孔,笑吟吟地对一众姑娘们道:“听见郭公子的话没,去做准备,跟着我给两位贵客唱一段。”   楼里的姑娘们各个都会才艺,排行越靠前,越出色。   雅室里有足够的场地,另有一早备下的乐器。   牡丹清了清嗓子,边唱边摆出动作,蓝雪与其对唱,你来我往,其他的姑娘有的奏乐,有的伴舞,像模像样。   郭弘乐将正位让给李霄和叶静枫。   这里这么热闹,瑟舞公主不想单独离开,她问道:“我能不能在这里敷面脂?”   这本是郭弘乐想喝花酒支开她这个小尾巴的借口,眼下自然不必了,应道:“可以。”   瑟舞公主身旁名为的木槿姑娘去搬来一张躺椅,让她躺在上面,取出一盒添加了珍珠粉,蜂蜜等具有美白润肤功效的面脂,均匀地涂在她脸上,口中道:“我们楼里的姑娘各个细皮嫩肉,肤白如雪,都是用了这种面脂,公子多用几次,也会和她们一样。”   “那我让郭公子陪我多来几次。”瑟舞公主道。   郭弘乐:“……”   还是别了吧。   瑟舞公主对叶静枫道:“你要不要一起涂?”   叶静枫应:“不必了,我不常出门。”   郭弘乐暗暗松了口气。   一曲罢,姑娘们扭着小蛮腰想要入席。   过来就穿帮了,郭弘乐将自己的钱袋往桌上一拍:“继续,别停!”   小半个时辰过去,姑娘们实在唱不出来,跳不下去,她们又不是戏子,舞姬,还要留着体力做别的,牡丹灵机一动,赶在郭弘乐开口前抢先道:“几位公子要不要打叶子牌?”   叶静枫遗憾道:“我不会。”   李霄听出了意味,道:“我教你。”   “好呀!”叶静枫一口应下。   瑟舞公主刚洗完脸,兴致勃勃道:“带我一个,我也要学!”   几人商量好,两位公主结成对子与一位姓萧的公子和一位姓花的公子一起打,李霄和郭弘乐分别从旁指点两位公主,余下所有人靠边站,旁观。   落座后,瑟舞公主询问叶静枫:“你看我的脸变白了吗?”   叶静枫仔细端详后道:“好像有那么一点。”   “太好了!”瑟舞公主欢喜不已。   叶静枫提醒:“手也要一起敷才好。”   不然浑身上下只有脸白,还不如黑着了。   “你说的对,下次一起敷。”瑟舞公主表示赞同。   “牌拿来了。”牡丹将一副叶子牌放在桌上。   瑟舞公主注意到放叶子牌的托盘里还有好些细长的纸,问道:“那是什么?”   “输了的人在脸上贴纸条,楼里的人都这么玩。”牡丹解释道。   客人赢了未必给她们分钱,输了会拿她们泄愤,因而,她们会尽量避免客人在楼里赌钱。   “有趣!”瑟舞公主眼神亮了亮。   郭弘乐为两位公主讲了一遍打牌的规则,开始分牌。   一大把牌要摊开看,叶静枫一时间还不习惯,小小的手捏不住,李霄伸出一只手帮她拢着。   瑟舞公主见状斜了郭弘乐一眼,她也需要帮忙。   人家那是夫妻,他们能一样吗,郭弘乐将纸牌抓过来捻成整齐的扇形,放回她手里。   瑟舞公主满意了。   接下来两位初出茅庐的公主成了牌架子,全程由两个男人一边解说一边指挥,然而两位公主的牌运都不怎么样,眼看着就要输了。   瑟舞公主扁起嘴:“看来要贴纸条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郭弘乐六人齐齐看向帝后二人,李霄背着叶静枫似笑非笑地回视。   你们想往谁脸上贴纸条?   他还是他的小皇后?   众人顿时感到从头到脚被一股猛烈的寒意侵袭。   郭弘乐抹了一把脸,心说:“拿什么纸条,谁敢贴啊,两位公主都不差钱,输了出钱就是。”   如今之际,只能让两位公主一直赢!   他与几位同伴相互交换了眼色,旁观的两位悄悄离开雅室,不多时折返,将准备好的两手烂牌与萧公子和花公子调换。   局势扭转,两位公主反败为胜。   “贴纸条!”   两位公主分别拿着一张纸条兴高采烈地贴在两位公子脸上。   李霄唇角上扬,他的小皇后高兴,他就高兴。   郭弘乐六人看在眼里精神大作,若是让叶静枫一直高兴,他们或是可以免于带瑟舞公主进勾栏院的处罚。   如此,两位公子的牌换了一手又一手,两位公主盘盘赢。   旁观的姑娘们都是会看眼色的,看破不说破,跟着拍马屁。   “纸条贴满了,没地方贴了。”瑟舞公主举着一张纸条左看右看。   叶静枫比较心细,扒拉着桌面上的纸牌,拿起其中一张,疑惑道:“这张牌怎么会有四张一模一样的?”   她的话犹如掷入池水的石子,在众人心间激起千层浪,换多了可不就乱了。   被发现了,前功尽弃了!   郭弘乐脸色惨白。   李霄也不愿叶静枫为此不高兴,开口道:“定是前面玩牌的人弄混了。”   只要不是在场的人作弊,就还是两位公主的手气好。   牡丹见缝插针:“奴家向诸位赔个不是,这位公子说的对,定是底下的人粗心,收拾的时候没注意。”   李霄轻声对叶静枫道:“等回去之后,我命人给你做一副新的。”   “好。”白白净净的小郎君眉眼弯弯。   瑟舞公主看在眼里,心生艳羡,扭头看向郭弘乐:“你也得给我做一副!”   不就是一副叶子牌吗,郭弘乐爽快道:“依你。”   黑不溜秋的小郎君也笑了。   郭弘乐除了身娇体弱,别的方面都很好,把她打扮漂亮,请她吃美食,带她玩,对她有求必应。   还有一顿娘家饭没吃,叶静枫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完美收官,皆大欢喜,郭弘乐接话:“大家一起回吧。”   牡丹和几位姑娘不高兴了,这里不是戏院,也不是赌馆,平日几位公子来这里,她们可以陪吃陪喝陪玩,还能享受男色,今日折腾大半日,什么也没捞着。   行至门口,牡丹走上前,在郭弘乐胸口摸了一把:“公子可要再来看牡丹呀。”   瑟舞公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乱摸什么!”   牡丹没想到这位小郎君个头不高,力气不小,抓得她生疼,蹙眉道:“什么叫乱摸,奴家喜欢公子。”   “他喜欢的是我!”瑟舞公主一把甩开牡丹。   郭弘乐还在追求她呢,一定不会接受别的姑娘对他动手动脚。   全楼的姑娘惊诧,原来这就是郭弘乐只给摸,不给睡的原因。   路过的百姓驻足,原来传闻是真的,承安侯世子是个断袖。   郭弘乐:“……”   他没有,他不是……   他眼尖地看见人群中,户部侍郎府上的家丁,两家正在议亲阶段,心道,完了,又黄了。   遥想前朝,想嫁给他的姑娘从街头排到街尾,如今的他,爵位升了,却成了老大难。   李霄唇角勾了勾,自作孽不可活,不必另外处置了。   瑟舞公主对叶静枫道:“下次有空我们再来这里打叶子牌吧。”   刚刚摸到门槛,牌瘾正浓,叶静枫亦然:“好。”   “哎呀,郭公子又晕倒了!”牡丹惊呼一声。   萧公子扇了他两巴掌,没有反应,呐呐道:“这次好像是真的。”   *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新婚帝后手牵着手回到凌风馆。   沈劫笑着道:“怎么走了一位美貌的小妇人,回来一位俊俏的小郎君。”   叶静枫解释:“今日去百花楼打叶子牌了。”   说完,径直返回自己的院子更衣。   沈劫说了,那间院子会为她一直保留。   沈劫看向李霄,李霄咳了一声:“那间戏院很不错。”   记忆的卷轴摊开,小小的叶静枫指着百花楼问道:“那里是卖花的吗,我们进去买花吧。”   周家仆妇拉住她:“那里是勾栏院,公主万万不可进。”   沈劫一副心照不宣的神情回李霄:“这样啊。”   一个骗一个演又何妨,高兴就好。   晚膳的食材不及御膳,贵在烹制的心思巧妙,菜式丰富。   叶静枫每样都尝了,她夹哪一样,李霄跟着夹哪一样。   叶静枫说好吃,李霄跟着说好吃,再补一句,回宫让御厨学学。   当真都喜欢吗,不尽然,念头觉得好,吃下去就高兴。   沈劫神情恍然,迦蓝似乎也是这样,只是从前,他只当作是她贪嘴,好奇。   膳罢回宫,新婚帝后手牵着手,踏着月色回到公主府就寝。   趁着李霄沐浴的功夫,叶静枫翻开避火图,提前熟悉今晚要做的。   只见一位女子反身跪在椅子上,手臂扶着椅背,长发从中间分开,顺着两侧的肩膀垂到身前,脊背光裸,美好的身段显露无余。   好羞耻。   她一把撕下,塞进梳妆台底层的抽屉里。   李霄披着丝滑轻薄的寝袍来到寝房,拿起避火图查看,疑惑道:“我记得昨日看的时候好像不是这张。”   叶静枫一脸无辜:“你记错了吧。”   “是吗?”李霄意味深长,他印象很深刻,若非叶静枫脱力,他昨日就想试试来着,他扒著书缝看到了一小块残留,心中了然。   小皇后还会使计,下次得做些准备。   当下他没有揪着不放,坐到床沿,拉下床幔。   接下来是什么,他这才仔细看,他在下面。   不得了,小皇后想要以下犯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起喝粥1瓶;   ◎最新评论:   【*╭?(˙?˙)╯?**╭?(˙?˙)╯?**╭?(˙?˙)╯?*】   【?展开讲讲】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   【来了来了来了】   -完- 第78章   ◎父子博弈◎   新婚帝后恩爱和睦,朝堂安定,天下太平,太上皇携太后动身前往行宫。   朝阳长公主迁到京城,宫里有皇后主事,骄阳长公主被留下来,她鼓着小脸嚷嚷道:“父皇和母后也留下来吧。”   她喜欢京城的热闹,也喜欢一家人在一起。   太后道:“乖,你父皇喜欢清静。”   骄阳长公主不赞同:“若父皇喜欢清静,为何会经常微服出宫去寺庙里。”   行宫建在山林间,依山傍水,宽敞,清幽,奢华,与和尚做邻居,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只是,太上皇夫妻尚未到养老的年纪,冷不丁闲下来,憋不住。   太后再道:“你父皇身体有暗疾,行宫那里有温泉可以调养身体。”   “让人把温泉运进宫不就行了吗?”骄阳长公主不以为意。   太后语塞,真正的原因不便言说。   骄阳长公主默了默又道:“若父皇实在喜欢那里,就自己去,母后留下来。”   “咳。”太上皇训斥道:“不得胡闹!”   全家都留在京城,他只身住在行宫,岂不是和出家没分别。   李霄携叶静枫走进殿门:“骄阳说的对,父皇和母后就留在宫里吧。”   太上皇双眼一瞪:“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李霄双手托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呈给太上皇,太上皇摊开查看,登时浮出怒容,扔回他怀里:“这种事岂容你当成儿戏,肆意妄为!”   卷轴所书是还位诏书,李霄自请降为太子,还位太上皇,皇位是能给来给去的吗?   李霄道:“儿臣并未当成儿戏,儿臣不在这些时日,父皇亦能把持朝政,与朝臣相处融洽,胜于儿臣。”   迄今为止,他只与来自北地的官员有私下往来,而太上皇把前朝的老家伙们都拢住了。   “为父身有残缺,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太上皇疾言厉色。   他惯常披着一条披风遮掩空空荡荡的右臂,可改变不了事实,史上没有先河,会遭人诟病。   李霄言语有些激动:“父皇因为儿臣才失去手臂,却要因此避走,儿臣愧为人子,愧为人君。”   太上皇缓和了口吻:“父皇将皇位传给你,是因为你能够胜任,眼下的局面是你的功劳,为父很欣慰。”   “父皇不愿接手朝政,儿臣不会勉强,但儿臣希望父皇和母后能够留在宫里,平民百姓尚能奉养父母,在父母身前尽孝,儿臣身为一国之君,当为万民表率,父皇所言,儿臣定会遵从,若因此招来非议,必是别有居心,其罪当诛。”李霄义正严辞。   父子一心,旁人如何能钻空子。   叶静枫福身:“求父皇成全皇上一片孝心。”   骄阳长公主摇了摇太上皇的手臂:“父皇,您就留下来吧,在宫里有人那么多人陪您下棋,回到行宫,您就只能和和尚下棋,他们都不是您的对手,都被您吓怕了。”   太上皇胡子抖了抖。   与儿子尚能讲道理,女儿如此落他颜面,他受不住。   叶静枫突然躬身捂着肚子。   “枫儿,你怎么了?”李霄焦急道。   叶静枫黛眉微蹙:“我肚子有些不适。”   “朕带你去看太医。”李霄将她打横抱起,疾步走出殿外。   太后忧色道:“也不知要不要紧。”   “我去看看。”骄阳长公主紧跟上去。   殿外,叶静枫双脚稳稳当当地站着。   太上皇是长辈,让他下不来台,有很大可能会恼羞成怒,适得其反,方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骗人的。   骄阳长公主眉开眼笑地看向李霄:“皇兄,事情成了,你可要说话算话,下次你和皇嫂出宫玩得带上我!”   太上皇对儿子严厉,对女儿娇宠,李霄事前收买了这个小棉袄,他道:“依你。”   *   儿媳妇突发急症,公婆不好离开。   小半日过去,李霄单独面见太上皇报平安:“皇后已经没事了。”   “年纪不大,倒是个聪明的,有她在你身边,为父和你母后也能放心了。”太上皇道:“明日我们就启程。”   叶静枫那点小把戏岂能瞒过他,身为后宫之主,当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他乐见其成。   “儿臣恳求父皇为了儿臣留下来。”现下无旁人,李霄将叶静枫两次遇险之事告知太上皇,而后道:“幕后之人在皇后这里没有得逞,有可能会对您和母后出手,若您与母后在行宫有个好歹,天下人定会指责儿子不孝,不堪为君。”   “这只是你的猜测,有守卫军在,行宫如铁桶,绝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太上皇把自己过得像个隐士,正是出于安全考虑。   “父皇与儿臣赌一把。”李霄道:“儿臣寻两个人假扮父皇和母后前往行宫,若此行能够顺遂,儿臣绝不再阻拦。”   太上皇思忖了片刻道:“好,但无论结果如何,这皇位还是由你来做,莫要给人留下口舌。”   “儿子听父亲的。”李霄展颜,心中大石落定,太上皇应下赌约便是听进了他的话,他用了更亲近的称呼。   回到龙临宫,李霄召来朱正豪,吩咐道:“派人刺杀假太上皇和太后,莫要留下把柄。”   守卫军听命于太上皇,口说无用,只能亲自动手。   “是。”朱正豪怔了怔应下。   与此同时,寿安宫,太上皇唤来自己的心腹:“霄儿定会命人假扮刺客袭击替身,你让替身配合他们,想办法抓住他们带回宫里。”   儿子太优秀就这点不好,会算计到老子的头上,他正好借此机会给他上一课,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   处理完政务,李霄走进内殿,便见叶静枫拿起了博古架上的木匣,出言道:“枫儿,父皇和母后会留在宫里。”   叶静枫扭头:“那真是太好了。”   “要多亏了枫儿。”李霄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拿起她手中的木匣放回博古架上。   现如今叶静枫来去自如,想藏点什么得小心了。   葛舟尧走进殿内:“皇上,皇后娘娘,晚膳备好了。”   “传膳。”李霄吩咐。   “奴婢遵命。”葛舟尧笑容满面地退下。   叶静枫成了皇后,他的儿子们回来了,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李霄低头对怀中人道:“今晚把表舅兄送的青梅酒拿出来喝吧。”   叶静枫弱弱询问:“我是不是酒品不太好?”   严格地说,确实不咋样,喝完酒就不把他当皇上了,可他愿意宠着,李霄道:“有朕守着你,就是胡言乱语,打人毁物也没关系。”   这说的是什么话,叶静枫气得用小拳头捶他。她还是她,就算喝醉酒也不会换了一个人吧。   有了这个念头,又有李霄在旁,席上,叶静枫放心大胆地喝了许多酒,一饱口福。   不出意外,李霄迎来了他的娇蛮小公主。   浑身发热,眼前发昏,叶静枫觉得自己这是乏了,她吩咐李霄:“本宫乏了,伺候本宫沐浴。”   李霄露出一口皓齿,前两日叶静枫还避着他。   龙临宫的浴房十分宽敞,三丈见方的池子里盛满了热水,撒了干花瓣,水汽氤氲,沁着淡淡芬芳。   叶静枫散开发髻,褪下外衫,披上一条薄纱躺在池边一张躺椅上,长发垂落。   躺椅顶端放置了一个水盆,发丝入水,如墨染般乌黑油亮,似锦缎般丝滑柔顺。   李霄坐在一张板凳上,撸起袖子,双手十指探入她的发间轻轻地揉搓,口中问道:“近日殿下的眼睛可有异样?可需请太医复诊。”   叶静枫闭着眼睛道:“很好,无需劳烦温院正。”   李霄再道:“为夫一直有些好奇,殿下是何时复明的?”   叶静枫坦然道:“彻底恢复是在第一次去凌风馆喝酒的时候。”   她是公主,这种事无需遮遮掩掩,告诉驸马无妨,   李霄手上的动作一顿。   如此说来,叶静枫亲眼目睹他请了太监和宫女假扮她父皇和母后,才会气到昏倒不肯醒来,故意夹萝卜花给他吃,看到他在夜市猜谜作弊……   好一个小骗子!   他继续动作:“殿下带进宫的避火图缺了一页,明日为夫再寻一本新的。”   “那页本宫不喜,不必了。”叶静枫道。   同一个人,喜好还是一样的。   头发洗好了,叶静枫起身,赤足踏入池水,倚着池边,闭上双眼,一脸享受:“还是在浴房沐浴最舒服。”   顿了顿,她掀开眼皮,湿漉漉的睫毛又卷又翘,娇嫩的脸庞浮着桃粉:“驸马看着做什么,下来呀!”   驸马是她的夫婿,不是下人,伺候她应当应分,但不能苛待。   李霄周身腾起热度,脱下衣服走进池子里,手中拿着一本油纸装订的小册子,来到叶静枫身边:“殿下,这本上面的图现在就能用上。”   叶静枫斜了一眼嗓音慵懒:“本宫有些无力,驸马要多辛苦。”   “应该的。”李霄丢开小册子,双手撑在她两侧。   ……   回房的时候叶静枫已经睡着了,李霄用绒毯裹着她,将她轻柔地放在龙榻上,圈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含笑入眠。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   【哦想起来了,那个匣子放的是以前骗的嫁妆hhh】   【来了来了来了】   【唉,这个坑货】   【狗子,坏坏】   【按爪爪】   【   -完- 第79章   ◎私藏之物◎   朝阳初上。   李霄掀开眼帘,感受到怀中的娇软,俊朗的面容浮出一抹浅笑。   许是昨夜饮了酒,又睡得太迟,叶静枫尚未醒来。   他半欠着身托起叶静枫的头慢慢抽回手臂,为她盖上薄被,而后穿上鞋子起身。   打开殿门,葛舟尧与一众随侍已经端着热水盆,捧着朝服候着了,李霄低语道:“皇后还睡着,去外殿盥漱吧。”   葛舟尧怔了怔,屈身应下。   他略感意外,早前几日,叶静枫会与李霄一同起身,伺候他更衣。   李霄前脚跨出殿门,又退了回去,拿起博古架上的木匣,蹲下身,放进下面的柜子里,这才走出内殿。   脚步声远去,李霄口中睡梦中的人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似晨间的露珠。   李霄自以为处理得很好,可叶静枫两次没能打开那个匣子已经起疑了,李霄不在,她不好独自留在龙临宫,特地晚起一探究竟。   察觉到李霄的举动,她好奇心更盛,到底是什么东西要瞒着她?   她坐起身披散着一头长发来到博古架前,打开柜门取出木匣,搬到妆台上查看。   匣子里装着一颗玛瑙,一块玉石,一颗白珍珠,一颗粉珍珠,一只红玉手镯,一只翡翠手镯,几支发簪,当是女子所有。   这是要送她的吗?   真是奇怪,这样搭配有什么意义,手镯质地虽好却不是一对的,发簪做工精致可不是成套的。   匣子是双层的,移开上面一层,入目是一件折叠整齐的小衣。   她拿在手里查看,面料丝滑,白底银边,绣着红色的海棠花,色泽略微暗淡,下过水了。   这并非她所有,也就是说,李霄想隐藏的是另一位女子的私物。   宫里只有她一位后妃,莫不是李霄进宫之前的心上人?   如今想来,她与李霄再次相见时,他已经二十有四,时下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多半早有妻小,李霄如此优秀,自当如此。   李霄将她的东西收在寝殿最显眼的地方定是十分在意,为何没有把人带进宫里?   心口传来细密的刺痛感。   她没想过阻止李霄纳妃,早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她就认命了,是李霄主动许她一双人,许是她太过贪心,得知他心里装着另外一位女子,就有些受不住。   她算计着时辰,待李霄上朝后,叫来宫人伺候她梳洗。   常甸道:“皇上说,今日的红豆莲子羹不错,让膳房给娘娘备着呢。”   叶静枫闷声:“让膳房送到府里。”   哼,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就让李霄继续守着他的小秘密吧。   *   用过早膳,叶静枫命人请来温院正,询问道:“太医院可有使人皮肤变白的方子?”   美貌是后宫立足的资本,前朝有位妃子为了邀宠,从坊间淘了一个美肤的方子,肤如凝脂,剔透无暇,手感嫩滑,成功博得她父皇的欢心。   一年后,那妃子一夕之间衰老,犹如老妪,旁人猜测她用了什么邪术媚主,人心惶惶,经太医院查明,是方子有问题,那妃子事前并不知晓,无药可解,下场凄惨。   她母后引以为戒,要求今后宫妃用药之前请太医院查验,太医院许是会保留些好用的方子。   温院正打量叶静枫的面容:“娘娘天生丽质,年纪又小,何物用药,用了也未必会更好。”   叶静枫道:“本宫是想用来送人。”   她想送给瑟舞公主,太医院若有方子定会比百花楼的方子效果好,勾栏院那种地方,图个新鲜长长见识就罢了,总不好让一位姑娘经常进出。   温院正捋了捋胡须:“不知对方的肤色是先天还是后天而成,若是先天的,只能略微改变,若是后天的,用了臣的药,可恢复如初。”   叶静枫想了想道:“是一位姑娘,应是后天的。”   她在书上见过,北丹女子抛头露面,风吹日晒,因而肤色深,肤质糙。   温院正拱手:“微臣明白了。”   叶静枫补充道:“劳烦温院正把药备齐了,命人送过来。”   “微臣遵旨。”温院正应下。   太医院药材齐全,半柱香后,知语和如兰各提着一大包药材来到叶静枫面前。   知语道:“温院正有交代,奴婢手上这包药是内服的,知语手上的用来泡澡,双管齐下,用过之后,皮肤会变得白皙,水嫩,光滑,富有光泽。”   院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彰显太医院的本事。   “温院正考虑周到。”叶静枫默了默道:“让人备车,本宫要微服出宫。”   差人赐药便可,她想借此出去散散心。   低调的拉货车驶到宫门,骄阳长公主紧赶慢赶追上去,扒着车窗道:“皇兄皇嫂骗人,出宫不带上我!”   宫里没有同龄的玩伴,她都要闷死了。   叶静枫挑开帘幔:“今日只有本宫。”   骄阳长公主底气弱了几分:“那皇嫂能带上我吗?”   叶静枫微笑:“可以。”   “谢谢皇嫂。”骄阳长公主提着裙子麻利地爬上车。   瑟舞公主如今住在承安侯府,马车停在府门口。   常甸命人传过话,须臾,瑟舞公主奔出门,要知道,在大商,她可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会上门寻她。   见到来人,她欣喜道:“是你,你是来找我打牌的吗?”   “嗯。”叶静枫颔首,道:“我还给你带了美白的药材,今后无需去百花楼。”   瑟舞敛下唇角:“郭大人已经把百花楼的方子买下了,效果不是很好。”   白只是一时的,就像刚洗过脸,过一会儿就变回原状了。   叶静枫安慰道:“我带的方子与百花楼的方子不同,你可以试试。”   “谢谢!”瑟舞公主眉眼舒展,欣然收下,忽地面色一变:“哎呀,我忘了,今日不能打牌,十日之期到了,我还要与郭姑娘比试。”   那就是与男扮女装的郭弘乐比武,叶静枫道:“我能旁观吗?”   “可以啊。”瑟舞公主爽快应下。   “我也要去。”一旁的骄阳长公主道。   叶静枫向瑟舞公主介绍:“这位是皇上的妹妹,骄阳长公主。”   “一起吧。”瑟舞公主带着姑嫂两人入府,径直前往“郭姑娘”清修的偏院。   男扮女装就够糗了,还有两个旁观者,郭弘乐头皮发麻,他掐着嗓子道:“此番比试后,我要去山中清修,不便与公主再见。”   瑟舞公主道:“那我去山中寻你便是。”   真是执着啊,郭弘乐道:“倒也不必如此,我有个师妹身手不错,刚刚回京,我带你去寻她,今后你可与她切磋。”   瑟舞公主对他的假身份充满了好奇,上一次比武时假装摔倒受伤,伺机揭他的面纱,幸而被他及时察觉。   假的真不了,万一哪一日被拆穿就是两国邦交问题,他听闻京郊有一家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刚从外地返京,身手不俗,若她能打赢瑟舞公主,转移她的视线,他便可脱身。   瑟舞公主不相信大商除了郭姑娘还有旁人能胜过她,但还是想亲身求证一下,她道:“就依你所言。”   镖局在京郊,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叶静枫犹豫不决,骄阳长公主噙着一副恳求的目光:“皇嫂,你都答应我观看比试了。”   郭弘乐见状道:“那镖局的东家是官眷,不会有事的。”   他岂敢让瑟舞公主涉险,一早查了个底朝天。   “好吧。”叶静枫应下,待上了马车,她吩咐常甸:“让侍卫跟紧些。”   此行没有仪仗队,另外安排了侍卫在暗处跟随。   “是。”常甸应下。   同行的还有郭弘乐的五位友人,朱正豪安排给他们的任务是充当瑟舞公主的护卫。   郭弘乐一早派人打过招呼,行至目的地,总镖头闻讯亲自带人相迎,他看向叶静枫姑嫂问道:“这两位是?”   郭弘乐介绍:“她们是侯府的内眷,陪同公主前来。”   女客由女眷照看,镖局一众没有起疑。   总镖头的女儿名为唐兰,年芳十九,柳叶眉,单眼皮,小眼睛,眸子里透着锐芒,琼鼻薄唇,尖下巴,身穿一套暗红色劲装,清爽利落。   比试的地点在校场,好些镖师从旁围观。   唐兰选的武器是一把长剑,瑟舞公主以双短刀迎战。   比试一开始,两人周身的气场骤变,神情严肃,招招凌厉。   骄阳长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又是羡慕又是遗憾:“真厉害,自从离开北地,就没人教我了。”   在北地,她时常去王府的校场,跟着家将学个一招半式。   叶静枫扭头看她:“你皇兄已经在为你物色老师,还会选两位适龄的贵女给你伴读。”   老师和玩伴都会有,骄阳长公主眼神发亮。   “当——”擂台上传出一声脆响。   唐兰的长剑与瑟舞公主左手的短刀同时脱手,瑟舞公主索性将右手的短刀也扔了,与她赤手相搏。   骄阳长公主看出了门道:“瑟舞公主占了上风。”   瑟舞公主占了上风,表明计划失败了。   叶静枫看向郭弘乐,他一脸苦相,瑟舞公主的武功是真好,为防有失,近日他久违地开始习武,强健体魄。   就没见过这么惨的纨绔,他爹都同情他了,一边嗑瓜子,一边给他打气。   瑟舞公主一脚踹在唐兰的腹部,结束比试。   人家是好心作陪,瑟舞公主上前扶人,唐兰向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向她撒了一把粉末,迷了她的眼。   “啊!”瑟舞公主惊呼一声后退,与唐兰拉开距离,郭弘乐飞身跃上擂台,将她护在怀里:“你怎么样?”   “眼睛……眼睛好疼。”听到熟悉的嗓音,瑟舞公主微微安下心来。   “铮——”   在场所有的镖师将一行人围住,拔刀相向。   “总镖头这是何意?”郭弘乐冷厉质问。   “北丹杀了大商那么多人,理当血债血偿,朝廷却要议和,那些死去的人就白死了吗,就让这北丹公主偿命好了!”总镖头喝道。   “蠢货,杀了北丹公主,挑起两国战争,会死更多人!”骄阳长公主气得跳脚。   总镖头斜了她一眼,叶静枫赶忙将她护在怀里,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开口。   对方胆敢出手定是安排好一切,此时暴露身份会惹祸上身。   随行的宫中侍卫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一端朝上,拉开另一端的线头,只听一声闷响,天空中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   总镖头不明其意,但不外乎是求援,他当即下令:“动手。”   郭弘乐劝说道:“杀害盟国公主的罪名你们担待不起,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杀了她我们离开大商便是。”总镖头不以为意。   “镖头!”一名镖师慌慌张张来到校场:“镖头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对方身手不俗,我们的人敌不过!”   总镖头眼珠子瞪得滚圆,他的人已经将瑟舞公主在大商的一举一动调查得一清二楚,身边就只有郭弘乐几个纨绔跟随,在城内不好动手,才设局将人引到京郊。   哪来的人马,还这么快?   ◎最新评论:   【   【情人节快乐!】   【按爪爪】   【打卡】   -完- 第80章   ◎独守空房◎   大内侍卫一时半刻攻不下,总镖头当机立断:“横竖今日是逃不出去了,听我的令,杀了北丹公主!”   郭弘乐心知是沾了叶静枫姑嫂的光,喝道:“唐镖头,你女儿还在这里呢,你现在收手,死罪可免!”   为人父母总不会眼睁睁拉着女儿赴死,他特意点出此事,然而总镖头并未理会,镖师们一拥而上。   瑟舞公主眼睛看不见,听着脚步声惊慌失措,郭弘乐一手护着她,与五位好友一同抵挡,叶静枫姑嫂由随侍护着退到角落。   镖局一众抱着必死的决心出手,面目狰狞,刀刀下死手,郭弘乐等人有所不敌,先后负伤。   叶静枫看在眼里,又惊又惧,心焦不已,吩咐随侍:“去帮忙。”   为首的侍卫道:“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娘娘和长公主殿下。”   叶静枫解释:“他们的目标只有瑟舞公主,我们不会有事的。”   “皇嫂说的对,你们快去!”骄阳长公主催促道。   如果瑟舞公主折在这里,战事再起,北地将士所有的付出将前功尽弃。   侍卫踌躇了须臾,带人冲进重围,不多时,留守在外面的侍卫也杀进了校场。   刀剑嗡鸣,鲜血横流。   半盏茶后,镖局众人死的死,伤的伤,无再战之力。   四下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瑟舞公主不清楚状况,埋在郭弘乐怀中战战兢兢,犹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郭弘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胆敢孤身留在异国的公主害怕的样子,安慰道:“已经没事了,贼人都被擒住了。”   瑟舞公主噙着哭腔:“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黑暗中的滋味太可怕了,明知周遭有人要杀自己却无力反抗,除了手上抓着的人之外敌友不辨。   郭弘乐抿唇:“回去请大夫给你看看,会没事的。”   “嗯。”瑟舞公主微微放松下来。   两人走了几步,倒地的唐兰突然起身,摸出一把飞刀射向瑟舞公主。   郭弘乐将瑟舞公主拉进怀里背过身以身挡住飞刀,浑身一颤。   “发生什么事了?”瑟舞公主慌忙问道。   “没事……”郭弘乐说完,直挺挺地倒下。   瑟舞公主抱住他惊叫:“你这是怎么了!”   飞刀命中郭弘乐的后肩胛,照理不当如此,侍卫查看了他的伤口,拧眉道:“飞刀有毒。”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唐兰,唐兰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倒地身亡。   侍卫在她身上翻找一通,一无所获,面向众人摇摇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郭弘乐唇瓣泛紫,气息衰弱,侍卫道:“郭世子恐有性命之忧。”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郭弘乐的几位友人围上前,先后开口,   “郭少爷,别装了,快起来。”   “你要是走了,牡丹可就归我了。”   “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成为老纨绔,你想当叛徒吗?”   “你好歹把遗言说一下啊!”   若郭弘乐与唐兰中了同样的毒,怕是连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说着说着,都红了眼。   知语摸出荷包,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高高举起:“奴婢这里有太医配的解毒丹,可以一试。”   叶静枫身份尊贵,此番出行准备周全。   不管有没有用,当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郭弘乐服下解毒丹后情况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   萧公子喜极而泣:“有效!”还可以抢救一下。   一行人不敢耽搁,抬着郭弘乐返回城中救治。   回到承安侯府,府医查看过郭弘乐伤口,忧色道:“此毒毒性凶猛,若非服用过解毒丹,恐怕撑不到现在,以老夫之能,短时间找不到解毒的法子。”   “他会死吗?”瑟舞公主颤声道。   “我儿不会有事的!”承安侯扑倒在郭弘乐身上,失声痛哭:“乐儿,你快醒醒,爹还等着你养老送终,你不能抛下爹不管!”   叶静枫当机立断:“传本宫懿旨,请太医院派人前来为郭世子救治。”   半柱香后,以温院正为首的三位太医火急火燎地赶到承安侯府,被请进郭弘乐的寝房。   依照太医院的规矩,这三人都是给皇族看病的,以郭弘乐的身份可请不动他们,同行的还有李霄,他刚下朝便听说瑟舞遇刺,叶静枫和骄阳同行,郭弘乐身中剧毒,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当即带上太医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他疾步走上前,目光在妻子与妹妹之间流转,握住叶静枫的手:“你们没事吧?”   叶静枫回握,他的手微凉,掌心湿润,满是冷汗,她心中动容,柔声道:“我们都没事。”   李霄长舒一口气,揽过她的肩头。   验毒,拆解,配药,试药……小半日过去,温院正来到李霄面前禀报:“郭世子已经暂时脱离危险,外头的药材不足,待臣回宫后再配几副药清除余毒就没事了。”   “多谢皇上,多谢温院正和两位太医救我儿一命。”承安侯老泪众横。   另一边,府医已经看过瑟舞公主的眼睛,只需用药水清洗几次便能恢复如初。   李霄道:“瑟舞公主受惊了,先随朕回宫安置。”   “我不走,我还没有打赢郭姑娘!”瑟舞公主回道。   郭姑娘已经倒下了,李霄道:“此事朕会另外安排,那些歹人的身份尚未查证,稳妥起见,留在宫中最安全。”   瑟舞公主默了默,点点头。   郭弘乐病着,她又看不见,只能干着急,不若先去宫中医好眼睛再回来。   她吩咐侍女:“把我的东西都带上。”   *   回宫的路上,三人同车。   骄阳长公主问李霄:“听皇嫂说,皇兄在为我物色老师。”   李霄道:“学问,礼仪,才艺,女红,每一门都有一位老师,已经选好了,明日你花些心思准备拜师礼,后日开始授课。”   “啊?怎么那么多?还有女红?”骄阳长公主哭丧着脸:“皇兄,我贵为公主,不需要做女红吧?”   李霄道:“你皇嫂也会做女红。”   骄阳长公主顺着他的话看向叶静枫求证。   叶静枫道:“公主当为女子表率,用不用是一回事,还是要会的,至少要懂得鉴赏。”   骄阳公主认命,转而又问:“有没有教我武艺的老师?”   “没有。”李霄回答干脆。   “我要习武,像瑟舞公主一样厉害。”骄阳长公主道。   像瑟舞公主一样四处找人比武,以身犯险吗?   李霄绷着脸:“不可。”   “我想学……”骄阳长公主央求道。   兄妹两人你来我往,直至回宫李霄依然没有松口,骄阳长公主垂头丧气地回寝宫。   李霄要去龙临宫处理政务,叶静枫屈膝:“臣妾去安排瑟舞公主的住处。”   李霄打量她的面容:“朕怎么觉得你今日不太高兴?”   在马车上话不多,只有两人在场,居然还会特意施礼。   木匣一事李霄有心隐藏,叶静枫不好摊开来问,顿了顿,隐晦地提了一嘴:“皇上为何成亲这么晚,之前可有心上人,许过亲?”   话一出口,透出了酸味。   李霄咧唇:“之前没有遇到枫儿,没有心上人,所以没有成亲。”   这算什么回答,叶静枫嗔瞪他一眼:“油嘴滑舌。”   李霄抓起她的一只小手贴在心口:“这里只有枫儿一人。”   面对如此直率的告白,叶静枫双颊腾起热度,默默安抚自己,从前不重要,往后只有她就行,唇瓣抿出弧度。   李霄趁热打铁:“枫儿会女红,可否为朕做一件绣品?”   他已有三件,可都不是送他的,只能偷偷藏起来。   “臣妾手艺不精,恐怕不妥。”皇上身上的物件和他的人一样备受瞩目。   叶静枫的手艺如何,李霄再清楚不过,他道:“只要是枫儿做的,朕都喜欢,定会好好保存。”   叶静枫点点头。   *   短短半日,朱正豪已经将镖局之事彻查清楚。   总镖头一家原是北地人,儿子死于战场后,举家迁出北地,他对北丹人怀恨在心,策划了整件事。   镖局的东家是刑部侍郎孙旭的弟弟,郭弘乐与瑟舞公主同行,偶然从旁人口中得知,唐兰的武艺许是在瑟舞公主之上,他以彰显国威之名向孙旭求证了此事,才会带瑟舞公主前往,孙家对总镖头所为并不知晓。   若总镖头杀完人潜逃后再获悉这些事合情合理,叶静枫和骄阳长公主临时起意之举致使镖局被围,后面发生的事就说不通了。   总镖头为了一个儿子赔上女儿和整个镖局,镖师们都是些平民百姓如何胆敢正面与朝廷对抗,而后总镖头父女连同多位镖师或是死于厮杀,或是当场畏罪自尽,活下来的人供词都没有可取之处。   如此,李霄推断,这根本就是一场蓄意挑起两国纷争的阴谋。   他沉吟了片刻道:“将孙家上下打入诏狱,告诉孙旭,如果他没有拿出让朕可以接受的理由,满门抄斩。”   朱正豪弱弱道:“是否有些量刑过重?”   孙家错在识人不清,贬官或是再加一条流放比较合理。   李霄眯起双眼:“如若皇后和骄阳今日没有同行,瑟舞公主身死,战事再起,他就是大商的罪人,诸他九族都不为过,朕要让所有人知道,私自对异国使者出手的下场,也算是对北丹有了交代。   如若孙旭是蓄意而为,他便是一枚棋子,也是弃子,早前两件事都没有结果,朕怀疑有朝中之人参与,且身份不低,同样的事朕不想再见到第二次,出手够狠才能敲山震虎。”   不是每件案子都能有结果,即便没有,也要发挥价值。   “皇上圣明。”朱正豪拱手。   待他退下,李霄感到腹中饥饿,问葛舟尧:“皇后没有过来吗?”   近日,如非特殊情况,叶静枫都会与他一同用膳。   葛舟尧回:“皇后差人传话,她与瑟舞公主在轩月宫一同用膳。”   瑟舞公主受了惊,当下又成了瞎子,正所谓淋过雨的人会为淋雨的人撑伞,瞎子的滋味叶静枫再清楚不过,对她多了一份关照。   李霄语气微沉:“传膳吧。”   他不跟瞎子计较,让她一次好了!   膳罢,李霄继续处理政务,马上进入多雨季,各地开始着手准备防洪,建新堤坝,修复旧堤坝,增加粮食储备等等,如今各部增添了很多新人,难免出现疏漏,需谨慎考量。   再次抬头,明月高升。   李霄吩咐葛舟尧:“去问问皇后今晚歇在哪里?”   葛舟尧问过之后回禀:“娘娘还在轩月宫,让皇上今晚自己睡。”   自他八岁入宫,从未见过哪位后妃胆敢大言不惭地让皇帝独守空房,遂又补充:“娘娘饮了酒,不便侍奉皇上。”   李霄起身:“摆驾轩月宫!”   这件事绝不能让!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起喝粥1个;   ◎最新评论:   【喝酒了,这是重点】   【   【按爪爪,晚安】   【按爪爪】   【又喝酒了】   【狗子要振夫纲了是吗,哈哈哈哈】   -完- 第81章   ◎一生钟情◎   赌局尚未分出胜负,如今这皇宫里藏了太上皇和太后两尊大佛,叶静枫权衡之后,将瑟舞公主和她的两个侍女安置在远离寿安宫的轩月宫。   轩月宫占地不大,贵在温馨清雅,庭院中有一对八十年的金银桂树,每到九月下旬,花开满树,香飘满院,极受宫妃们的喜爱,位置靠近前门,出入不会经过其他寝宫,宜客居。   太医用药水为瑟舞公主清洗眼球之后,在她眼皮上覆了一层柔软的黑绢,一来为了保护眼睛,二来防止她忍不住睁眼。   晚膳,宫人一面为瑟舞公主布菜,一面报菜名,叶静枫看在眼里,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被李霄坑骗吃骨头的事,微微一笑,对知语递了一个眼色。   知语捧起一个汤盅放在瑟舞公主面前,叶静枫介绍道:“这是定惊安神汤,里面放了猪心,灯芯草,蝉花等十几种药材,能够压惊助眠,汤渣已经去了,味道还可以,你多喝些。”   压惊助眠?   瑟舞公主听明白了叶静枫的用意,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何需这么麻烦,喝点酒就行了,酒能壮胆,喝完酒睡得香。”   在北丹,只有小儿受到惊吓才会用药,成人都是喝酒解决,有句话说得好,酒壮英雄胆,且酒也会助眠。   事实上,瑟舞公主并非娇滴滴的后宅女子,事情过了也就过了,话说到此处,她惦记起了大商的宫廷酒。   她道:“郭公子带我尝过很多大商的美酒,不知宫里有没有好酒?”   她问对地方了,大商官窖选用最优质的粮食,工序十分严谨,所出的酒自是上乘,用于宫宴或是赏赐给官员,只在官家层面能见到,再来,好些地方官会将当地的好酒进献给朝庭,除此之外,还有从盟国送来的异域风味的酒,可以说是拥有全天下所有排得上名号的酒。   叶静枫看向常甸,常甸上前问道:“不知公主喜欢喝什么口味的酒,宫里头有高粱酒,杂粮酒,清淡的,烈性的,新酒,陈酒,醇厚浓郁的,润滑爽口的,每一种口味都有来自不同地方的酒。”   瑟舞公主歪头,头一回听说这么选酒的。   她想了想道:“要高粱酒,不要太清淡,也不要太烈。”   常甸进一步道:“多少年份的,要官酒,还是贡酒?”   瑟舞公主哪里分得清,问道:“我能不能都尝尝?”   叶静枫对常甸道:“去挑几种给公主尝尝吧。”   也就宫里头能这么选酒,瑟舞公主哪里会分辨。   常甸躬身应下。   不多时,曹正托着五个高脚玉杯走上前,瑟舞公主依次尝了一遍,道:“都不错,我喜欢第三杯。”   “是云州进贡的琼花液。”曹正一去一回,带回了一整壶。   瑟舞公主喝着美酒,噙着羡慕的口吻问叶静枫:“你天天都能这么喝吗?”   她是大首领最宠爱的女儿,吃穿用度也不差,但比起大商皇室就不能看了。   草原物资匮乏,北丹人不会在这方面花太多心思,手艺落后。   “本宫不善饮酒,要喝也只喝本宫表哥酿制的青梅酒。”叶静枫如实道。   瑟舞公主道:“能让你情有独钟一定很特别,能不能让我也尝尝?”   “当然可以。”叶静枫吩咐知语:“去取来吧。”   瑟舞公主尝了一口,道:“这酒我喝过,在一个叫凌风馆的地方,郭公子带我去的。”   “本宫表哥就是凌风馆的东家。”叶静枫道。   郭弘乐不会对一位客居的异国公主谈论皇族关系,瑟舞公主也不是太感兴趣,她道:“那宫里有没有凌风馆的脆皮烤鸭,表皮酥脆,肥而不腻,我喜欢吃皮,肉都给了郭公子。”   句句不离郭弘乐,看来郭弘乐这位接待使很尽心呢,叶静枫轻笑:“自是有的,不过厨子不同,味道自然也不同。”   她吩咐知语:“让膳房加一道脆皮烤鸭,只要皮。”   膳房动作麻利,很快送到,瑟舞公主尝了一口,夸赞道:“也很好吃。”   语气忽地一沉:“也不知郭公子何时能好起来,吃到这么好吃的脆皮烤鸭。”   叶静枫安抚道:“有太医帮他调理身体,会没事的。”   瑟舞公主心绪好转,举杯:“我们干一杯。”   叶静枫默了默,为自己也添了一杯,与她碰杯。   玉壁相碰,发出悦耳的脆响,瑟舞公主来了兴致,吃下一片酥脆的鸭皮,再举:“我们再来一杯!”   一来二去,叶静枫喝多了,瑟舞公主惊讶地发现,她与叶静枫性情相投,话题也能聊到一块,   “郭公子带我去过一家小铺子,里面卖的卤猪脚很好吃。”   “本宫知道那里,本宫小时候也吃过,宫里不吃那个,都去掉了。”   “真是可惜。”   “本宫也这么觉得,下次出宫本宫要去尝尝。”   “夜市百戏你看过吗,郭公子他们几个也会表演,郭公子会喷火,萧公子会踩高跷,花公子会擒蛇。”   “真厉害,本宫还没见过,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皇上有送你叶子牌吗,郭公子亲手给我画了一副,等我眼睛好了,我们再一起玩啊?”   “皇上命人为本宫打造了一副,还要过些日子,你住在宫里,我们随时可以一起玩。”   说到这里,瑟舞公主一顿,道:“我还是习惯住在郭公子府上。”   叶静枫酒劲儿正上头,口无遮拦:“你莫不是想嫁给他吧。”   “怎么会,我嫌弃他身体太弱了,时不时会晕倒,在我们北丹,嫁给这样的男人会被人耻笑。”瑟舞公主道:“真羡慕你,你的驸马是大商的国主,我见过最勇猛的勇士。”   叶静枫单手托腮:“本宫也觉得本宫的眼光好,本宫的驸马长得俊,身体壮,脾气好,对本宫温柔体贴,言听计从。”   “温柔体贴?言听计从?”瑟舞公主面露疑色,在她看来,李霄那般优秀,定是一位强势的丈夫,叶静枫是言听计从的一方。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叶静枫连话都没说一句,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典型的大商后宅女子。   赶巧,常甸上前禀报:“娘娘,皇上问您今晚歇在哪里?”   皇后娘娘会忍气吞声,公主殿下可不会,想到李霄偷偷隐藏的木匣,她没好气道:“本宫还没想好,让他自己歇在龙临宫吧。”   常甸怔了怔,有外人在场,他不好劝说,恭顺应下:“是。”   见状,知语悄悄跟上去告诉传话的小太监:“告诉皇上,皇后娘娘喝酒了。”   上头的人不合,底下的人难做,李霄对喝醉酒的叶静枫额外包容,她给提个醒。   耳听为实,瑟舞公主呐呐道:“莫不是大商的男子都这么好吧,郭侯爷对夫人就很好,郭公子对女子也很温柔。”   叶静枫勾唇:“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选一位大商的驸马?”   大商的确有联姻的意图,但联姻的对象不能是李霄。   瑟舞公主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顺着她的话往下想,离开北丹之前,大首领曾对她说,如果有机会就嫁给大商的权贵,万一大商人对北丹起什么心思也能及早发现,她才没有回国,比武只是幌子,可李霄不肯娶她,她也不知该选谁当驸马。   叶静枫猜到了她的心思,道:“你不喜欢郭公子,萧公子,花公子,方公子也可以啊,本宫可以给你牵线。”   瑟舞公主摇头:“他们都不及郭公子。”   在潜意识里,她已经有了衡量。   “那等你瞧上谁,告诉本宫,本宫给你赐婚。”叶静枫道。   “嗯。”瑟舞公主点头。   御前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李霄走进门内,叶静枫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驸马怎么过来了?”   李霄皮笑肉不笑:“朕来接皇后回寝宫。”   接这个喝醉了酒就不要驸马的小公主。   叶静枫美目波光潋滟,扬着下巴:“本宫与瑟舞公主一见如故,还不打算回去,你自己先睡吧。”   “那怎么行,皇后不在,朕怎么睡得着。”李霄边说边走上前:“瑟舞公主眼睛尚未痊愈,想必这会儿也乏了,朕就先带皇后回去了。”   说着,他将叶静枫打横抱起走向殿外。   叶静枫想要说什么,被他颠了一下,缀着东珠的绣鞋掉了一只。   瑟舞公主的确该早些休息,她想了想没有挣扎。   知语拾起绣鞋帮她穿在脚上。   北丹侍女将这一幕悄悄告诉瑟舞公主。   瑟舞公主弯唇,这才是她想象中的男人,郭弘乐那弱不经风的样子,怕是抱不动她吧。   出了寝宫,小公主来了脾气,挣扎着落地,气呼呼道:“你心里惦念着别的女人,本宫绝不会和你再睡在一张床上!”   “什么别的女人?”李霄一脸迷茫:“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到其他。   “你还想抵赖,本宫已经看到你藏在龙临宫的首饰和肚兜!”叶静枫嗓门很大,还是透出了委屈:“她是谁,比本宫还好吗,值得你这么惦记!”   说着说着鼻尖都红了,他是她的驸马呀,怎么可以喜欢别人,她刚刚还在瑟舞公主面前夸他呢。   李霄怔了怔,牵起她的手:“随朕去龙临宫。”   “本宫不去!”叶静枫跺脚。   李霄轻声哄道:“你去了,朕就告诉你是谁。”   叶静枫眼珠子一转:“本宫腿软,你得背本宫!”   “依你。”李霄松开手,蹲下身,背起耍酒疯的小公主。   叶静枫高兴了,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脖子。   月下,帝后的影子交叠,葛舟尧和常甸这对便宜父子跟在后头,面上含笑。   前朝留下的宫人都十分珍惜现在的日子,主子们和和气气,下头的人无需站队,相互算计,不必提心吊胆。   走进龙临宫,李霄将叶静枫放在一把椅子上,寻了一条丝带蒙住她的眼睛。   叶静枫蹙眉:“你这是做什么,本宫的眼睛好好的。”   李霄道:“你先等等。”   他走到博古架前,取出木匣,回到叶静枫身前,将她的手放进匣子里:“你摸摸看。”   眼前一片黑暗,叶静枫找回了当瞎子的滋味,摸到熟悉的触感和轮廓,记忆随之摊开,道:“这是本宫的东西……”   她看不见,错把白珍珠和粉珍珠当成一对,错把红玉手镯和白玉手镯当成一对,先后赏给了小李子。   所以,木匣里的东西是她的,不是别人。   她错怪了驸马,她的驸马心里只有她呢。   她扯下蒙眼的丝带,扑进李霄怀里,露出甜蜜的笑容:“这些东西为什么要藏着?”   “看到它们我就会想起殿下。”李霄想收藏的是记忆。   叶静枫道:“那肚兜是怎么回事?”   李霄浑身一僵,不说话了。   叶静枫松开他,拿起肚兜,捻了捻上面的绣花,睁大双眼:“这是我在质子宫的旧物。”   李霄:“……”   他说他不是偷女子私物的淫贼,她会信吗?   叶静枫捏着他的下巴尖,质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觊觎本公主的美色?”   李霄冷不丁想起许嬷嬷曾暗讽他见色起意,他双手捧起叶静枫的脸,认真道:“是。”   或许在重逢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她了,不然又怎么会关注她,照顾她,娶她,他对旁人可不曾赋予那么多耐心。   他继续道:“朕对公主一见倾心。”   叶静枫眉眼弯弯:“本宫准了,本宫命令你要一生钟情本宫,不许喜欢别人。”   “朕谨遵公主懿旨。”李霄含住透着青梅与酒香混合的娇唇。   叶静枫柔软的腰肢后仰,伸出一根嫩白的手指点着他的唇:“本宫问你,你可还有别的事瞒着本宫?”   有啊,叶静枫第一次绣的帕子,荷包,香囊都在李霄手里,他怕说出来就翻脸了,他信誓旦旦:“没有了。”   叶静枫媚眼如丝,回吻。   ◎最新评论:   【按爪爪】   【来了来了来了】   【哎呦我去】   【女儿喝了酒很霸气,狗子和我都很喜欢】   -完- 第82章   ◎已为人妇◎   翌日晨起,叶静枫服侍李霄更衣。   晨曦透过窗子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珠光,长发丝滑如水,素颜清丽淡雅,肌肤似婴儿般柔嫩,美玉般无暇,轻薄柔软的丝裙随着脚步摆动,婀娜的身姿若隐若现。   李霄眼珠子跟着她打转,心里琢磨着,她酒后忘事,定是还憋在心里难受呢,如果由他来道破,她便会猜到是酒后“吐真言”,那么今后,她可能不会再沾酒,他也就无从得知她心里的那些快乐和不快乐的小秘密,该如何化解呢?   系上朝带,叶静枫收手抬起头,李霄手臂圈上她的纤腰,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   上妆穿衣可以遮丑,可以增色,叶静枫属于后者,而李霄对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尤为偏爱,这是独属于丈夫的一面。   念头一起,又在她的颈窝落下一吻,如愿看到花枝乱颤。   叶静枫缩着肩膀,轻轻推了他一把,娇嗔道:“别耽搁了。”   “嗯。”李霄嗓音浑厚,温柔缱绻。   叶静枫心弦被拨了一下,垫起脚尖,樱唇在他下巴上贴了一下,似暖风轻拂。   李霄唇角上扬。   出了殿门,葛舟尧瞧见他面上尚未褪去的春色,悬着的心落定,看来昨晚两人吵闹之事翻篇了。   有句话说的对,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   李霄走后,叶静枫穿戴好,目光划过博古架,抬脚跨出门槛,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坐到老树下的藤条秋千上轻轻摆荡,一脸闷闷不乐。   她真是太贪心了,那女子只有一个木匣,她拥有整座府邸,可还是觉得心头扎了一根刺,放不下。   知语上前道:“启禀娘娘,骄阳长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叶静枫起身。   骄阳长公主跟着如兰边走边四下张望,草草对叶静枫见了礼便道:“听闻这座宫中府是皇兄为皇嫂所建,皇兄对皇嫂真好,在北地想嫁给皇兄的姑娘可多了,不见皇兄对谁这么好。”   两人落座,叶静枫动了心思,或许能从她口中得知李霄心里藏着的人是谁,问道:“喜欢你皇兄的人那么多,父皇和母后没有想过给他定亲吗?”   骄阳长公主道:“当然想过,可皇兄前些年一直在北丹当暗探,经常几个月不归,母后怕耽误人家姑娘。”   女子比不得男子,二十不婚就是老姑娘了,再嫁就有可能是填房,而李霄又并未认准哪位姑娘,不好让人空等。   据书中记载,当暗探十分危险,九死一生,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叶静枫仍是为李霄感到不安,问道:“他为何会当暗探,以身犯险?”   骄阳长公主扬起下巴,与有荣焉:“因为皇兄很厉害,早先皇兄只是为了了解北丹人,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期间却做了很多事,传回很多有用的情报,父皇就由着他去了。”   “他确实很厉害。”叶静枫想到了守龙关一战,吴王中了李霄的计谋,李霄以最小的伤亡取得胜利。   骄阳长公主放下这个话头道明来意:“皇嫂,我不知该如何挑选拜师礼,你能不能帮帮我?”   叶静枫道:“皇上为你请的一定是名师,名声在外,你只需让人打听对方的喜好,投其所好便可,宫里有孤本典藏,稀有曲谱,名贵的文房四宝,都可以当作拜师礼,要注意的是,态度一定要恭敬谦卑,感谢对方传道授业,而不是赏赐。”   “我知道了,谢谢皇嫂。”骄阳长公主茅塞顿开:“我这就去准备。”   叶静枫回想她的话,心道,李霄心里藏的那位女子莫不是已为人妇,求而不得?   常甸上前道:“启禀娘娘,钦天监已经为瑞阳长公主殿下和齐王世子推演了婚期,一个在今年八月,一个在来年十月。”   想到齐璟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叶静枫道:“定在明年吧。”待到明年可以束冠遮掩。   常甸回:“瑞阳长公主殿下过了话,越早越好。”   叶静枫敛唇:“那就随她。”   常甸再道:“娘娘的嫁妆已经全部依照娘娘的吩咐归置好了,奴婢发现几套头面有缺失,可要安排司珍房补上?”   叶静枫想到那对被抠掉红宝石当作兔子眼睛的发簪,道:“拿来让本宫瞧瞧。”   常甸退到一旁侧过身,几个小太监捧着盛装头面的锦盒来到叶静枫面前。   叶静枫依次看去,目光一凝,从中拿出一支牡丹粉玉金步摇,接着又从另外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枚白桃流苏珠花,眉宇间的折痕寸寸平复,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没有丢,放在了别处。”   她抬头问常甸:“骄阳的女红老师可是秦司制?”   秦司制手艺一绝,当世无二。   “回娘娘,正是。”   “备份礼,本宫也要学。”   常甸得令退下,叶静枫转而看向知语:“本宫觉得这套牡丹粉玉头面不错,帮本宫戴上。”   *   朝会结束,葛舟尧禀报李霄:“太上皇传讯,在御书房等着皇上。”   太上皇公然出现在御书房,那就是赌局见分晓了。   李霄脚下一顿,道:“让朱正豪来见朕。”   他尚未收到关于此事的消息,需核对口径。   派出去的人回传,葛舟尧对李霄道:“太上皇将朱大人召到了御书房。”   李霄怔了怔,不由得猜测,莫不是派出去的人露了马脚?   御书房里,太上皇坐在上首,周身透着上位者的威压,守卫军统领卫与朱正豪跪在下首。   守卫军统领是太上皇的近臣,如朱正豪这般,从以前开始就只听太上皇一人吩咐。   这是在对质吗,李霄一颗心提了提。   太上皇面上不喜不怒:“行啊,翅膀长硬了,管起了你老子。”   “儿子不敢。”李霄恭顺回应。   说话间,他目光看向朱正豪,想要对眼色,他对自己的人还是有些自信的。   有刺客出现就算他赢,派出去的人只需虚张声势做做样子就行,没道理会出岔子。   太上皇看着朱正豪,他僵着脸不敢接。   太上皇继续道:“朱家小子越来越有本事,带出来的人都不错。”   这话就很直接了,李霄抿唇:“儿子只是希望父皇和母后能留在宫里,让儿子得以在身前尽孝。”   太上皇缓和了语气:“我与你母后商量过了,皇后年纪小,你母后不放心她与朝中那些年长的命妇打交道,骄阳还未出嫁,性子又皮,需要长辈从旁管束,我们就先留在宫里。”   闻言,李霄眼神亮了亮,赌局输了,目的还是达到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他父皇的性子,发现他的伎俩定会伺机教训他,彰显当父亲的能力,不该轻易揭过,更不会妥协。   太上皇起身走向门外,守卫军统领对朱正豪扬了扬下巴,紧跟上去。   待人走远了,朱正豪起身:“皇上,您赌赢了。”   他丧着脸解释道:“臣派去的人遇到真正的刺客,与对方交手时被守卫军一并擒获,臣对太上皇的解释是为了抓刺客,太上皇方才是在诈皇上,皇上把臣卖了。”   李霄一时语塞,他与太上皇的赌局赢了,博弈输了,他缓缓勾起唇角,这样的结果或许更好,他本不想越过父亲。   他问道:“可有查到刺客的身份?”   朱正豪道:“那些刺客被抓时,驿长出面包庇,声称是为了擒贼,守卫军已经将人送进诏狱,臣尚未来得及审问。”   李霄沉下脸,仅凭这一点就能证实,背后之人是位高权重的朝臣,否则如何能够驱使驿官。   如今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对他的话唯命是从,连太上皇监国时都不曾提出异议,从面上全然看不出究竟是哪一位暗中操控着一切。   藏得好深。   回到诏狱,朱正豪第一时间提审了驿长。   驿长仿若看到了救星,泪涕横流:“朱大人明察,下官是冤枉的,太上皇和太后身份尊贵,下官特地增派了些人手对付贼人,误被守卫军当成刺客,求朱大人为下官做主,还下官清白。”   朱正豪讥讽道:“如此说来,吴大人非但无过还有功?”   驿长收敛神情,一副谦卑的姿态躬身拱手:“下官不敢。”   心道,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出头揽功,太上皇和太后在他的地方出事,他脱不开干系,此举,一能保住那些人手,二能将功补过,许是还能得到赏赐,升个一官半职。   朱正豪眸光一凛:“既然吴大人不肯说实话,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来人,上刑!”   “大人,下官句句属实!”情急之下,驿长拔高嗓音:“大人难道想屈打成招?”   他实在搞不懂,交手的是贼人,连太上皇和太后的指头都没碰到,守卫军和锦衣卫为何会认定他与那些刺客勾结,图谋不轨?   朱正豪不可能抖出皇家父子的赌局,冷睨着他:“你口中的贼人是本官的人。”   “……”   *   晚间,李霄从一叠折子后抬起头,问葛舟尧:“皇后在哪里?”   “娘娘去轩月宫了。”葛舟尧道。   李霄心头一梗,看来误会不解除,他的小皇后是不肯到龙临宫了。   正想着,叶静枫提着裙摆跨进殿门:“皇上该用膳了。”   头面上用粉玉雕琢的牡丹巧夺天工,栩栩如生,与她的肤色,气质,极为砌合。   解除误会的好机会,李霄起身走上前握住叶静枫的手:“皇后这套头面是不是少了一支发簪?”   叶静枫弯唇,反问:“不是送给皇上了吗?”   李霄心里藏的那位女子的确已为人妇,正是他的妻。   作者有话说:   感谢陪伴至今的小可爱,因为你们我才能走到现在。   准备收尾啦。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   【来了来了来了】   【好耶,美美在一起】   【按爪爪】   -完- 第83章   ◎夫妻秘事◎   太上皇和太后由暗转明,叶静枫这个当儿媳的要给婆婆请安尽孝,将李霄送出门后,收拾了一下,前往寿安宫。   路遇骄阳长公主,姑嫂两人结伴同行。   寿安宫有客,平宣侯夫人和她的嫡长女苏洮洮,嫡次女苏漓漓,以及归德将军夫人和她的嫡长女杜如珍,嫡幺女杜如珊。   相互见过礼,骄阳长公主欢喜地走向杜如珊:“珊珊,你来了!”   归德将军是从北地迁到京城受封的,骄阳长公主与杜如珊自小玩在一起。   杜如珊暗自得意地看了苏漓漓一眼。   太后向叶静枫介绍道:“今后苏二小姐和杜四小姐会入宫给骄阳伴读。”   叶静枫会意,君与臣之间需要磨合,臣与臣之间亦是如此,如今前朝旧臣与北地新臣在无形之中形成了两派,两位伴读分别来自两派,是一种权衡,也是一种表态,不偏不倚。   骄阳长公主对两个小姑娘道:“今日就要拜见老师,你们随本宫来吧。”   说完,她落落大方地带着两个伴读走出大殿。   叶静枫偶然对上杜如珍的视线,她站在归德侯夫人身侧,看着年纪不小,仍是姑娘的发髻,生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肤色白,唇瓣薄,不笑的时候透出一股冷意,叶静枫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神情。   归德将军夫人起身:“珊儿已经送到了,臣妇这就带珍儿回去,太后娘娘是看着珍儿长大的,珍儿之事还要拜托太后娘娘。”   平宣侯夫人紧跟着道:“漓漓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哪里做得不好,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多担待,臣妇定会严加管教。”   太后微笑道:“依哀家看,两位苏小姐知书达理,谨慎稳重,苏夫人过谦了。”   两对母女先后走出殿外,太后敛下唇角。   叶静枫看在眼里问道:“母后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臣妾愿为母后分忧。”   太后道:“归德侯夫人是哀家娘家的表弟媳,杜大小姐是哀家的表侄女,二十有一,至今待字闺中。”   话说到这里,叶静枫听明白了,归德侯夫人想给杜如珍寻个夫家。   都这个年纪了,是桩麻烦事。   她问道:“杜小姐因何至今未嫁,可有中意的人家,或是对夫家有什么要求?”   太后道:“早年家中有丧,耽搁了。”   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哀家心中有数。”   双亲俱在,即便有丧不当拖到这般年纪,太后这话是不打算让她插手,叶静枫会意止住这个话头,转而道:“臣妾从太医院寻了一份养生茶的方子带给母后,经常饮用气色好,不易生病。”   太后露出慈爱的笑容:“那哀家可要尝尝。”   *   下晌有女红课,叶静枫与三个小的一起上课。   秦司制准备了十个刺绣插屏,分别用了十种不同的绣法,各有各的特色,有的细密,有的疏松,配线与色彩搭配迥异,绣技高超,令人赏心悦目。   秦司制依次介绍过每种绣法的特点后,道:“你们多看看,选一种想学的针法。”   叶静枫选了苏绣,色彩柔和,针脚平整,骄阳长公主选了湘绣,绣出的活物栩栩如生,有毛绒感,苏漓漓也选了湘绣,杜如珊默了默问道:“怎么没有双面绣,我想学双面绣。”   这是还没学会走路就惦记着跑,秦司制道:“杜四小姐感兴趣的话,可以先学一种,等熟悉持针之法后,再学也不迟。”   杜如珊道:“那我选蜀绣。”   秦司制分别做了示范,由四位绣娘从旁协助。   一个时辰过去,四人先后完成第一个绣样,叶静枫绣的是一朵粉荷配以两片荷叶,骄阳长公主绣的是黑白双色兔子,之所以双色是觉得单色太敷衍,苏漓漓绣的是一条青鲤鱼,杜如珊绣的是一只黄莺。   叶静枫之前练过,还算平整,骄阳长公主和苏漓漓的针脚有些乱,好在绣样简单,能分辨出轮廓,杜如珊一看就有功底,动作娴熟,黄莺有模有样,总体来看,在其他三人之上。   秦司制道:“杜四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绣工,很难得。”   杜如珊道:“这算不了什么,我大姐在我这个年纪绣得比我还好,她还会双面绣,每年都会送一件绣品给太后娘娘贺寿,嫁妆也全部都是自己绣的。”   叶静枫一顿,杜如珍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必是有相中的人家。   杜如珊看了一眼叶静枫的绣样,诧异道:“皇后娘娘是刚开始学吗?”   夸完自家人再问这么一嘴,就算面上没有表现,不免有贬低的意思。   话音落下,周遭陷入了沉寂。   苏漓漓斜了她一眼,小地方来的人就是上不了台面,什么是陪读,就是陪衬,她当真手艺差吗,不是,她从八岁就开始接触针线,苏家选她来,是因为她样样都很出色,不会给家族丢脸,她特地比照骄阳长公主的绣工而为。   皇后娘娘学不学又如何,人家压根不需要做女红啊,她以为秦司制和这些绣娘都是在宫里授课的吗?   叶静枫没有跟一个孩子计较,道:“算是吧。”   散学后,太后召见了秦司制询问:“秦司制觉得两位小姐如何?”   “苏二小姐心思深些,杜四小姐性子直率。”秦司制如实道出个中细节。   苏漓漓到底年纪小,做得再小心还是逃不过这些过来人的眼,而在皇族面前做出能称之为直率的事等同于愚蠢。   太后听出她的意思,叹息了一声:“就先这样吧,有劳秦司制多看顾些。”   “奴婢不敢当。”秦司制恭敬退下。   *   虽说是境遇所迫,叶静枫还是有些在意被小孩子比下去。   所谓熟能生巧,李霄处理公文的时候,她便拿着一个绣绷全神贯注地刺绣。   暮色笼罩,李霄抻了抻胳膊,起身走到叶静枫身边。   灯火的光芒被他挡了,在绣绷上投下一片黑影,叶静枫倏地抬起头,将绣绷藏在身后,她绣的不好,不好意思让李霄瞧见。   “不是送给朕的吗,怎么还不让看?”李霄调笑道。   “臣妾是在做练习,并非是送给皇上。”叶静枫解释。   “朕觉得只要是皇后绣的都好。”李霄弯唇:“何况朕已经看到了。”   叶静枫太过专注,他都站了好一会儿,心疼她绣了这么久,才故意挡了光。   叶静枫嘟起嘴,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李霄挨着她坐下,拿起绣绷道:“依朕看,皇后手艺不错,皇后觉得不好是因为这图选的不对。”   “怎么会,这是司制房出的绣稿。”叶静枫反驳。   在西地的时候都是挑最简单的,被小丫鬟说嘴,这一回,她特地从司制房拿的绣稿,精巧别致,只一朵花的花瓣就用了五六种颜色,连叶子也是如此,成品如同真的一般,她已经见过了,就是绣起来很麻烦,看久了会眼晕。   “皇后学刺绣是为了送给朕,当由朕来选图样。”李霄道。   是这么个理,叶静枫问道:“皇上喜欢什么图样?”   “朕的名字里有个霄字,皇后就为朕绣云纹可好?”李霄噙着商量的口吻。   好些人选绣样的时候会考量这一点,譬如叶静枫的手帕上都绣着红枫,她点头应下。   “这件就放下。”李霄将绣绷放在几案上,牵起叶静枫的手:“随朕去沐浴吧。”   “沐浴……”叶静枫本能地后退,手掌被李霄紧紧地拉住。   李霄回眸,叶静枫娇嫩的双颊浮出两朵粉桃:“那臣妾服侍皇上沐浴。”   两人各自换上轻薄柔软的蚕丝衣来到浴房,叶静枫坐到椅子上用木桶为李霄洗头。   李霄的发丝又粗又硬,入水后,乌黑油亮犹如泼墨,她伸出一双白皙柔嫩的小手帮他轻轻的揉搓,李霄闭着眼一脸享受。   洗好头发,李霄脱下蚕丝衣。   浴房中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他健硕挺拔的身姿展露无余,叶静枫慌忙背过身。   在床榻上的时候,她也多是闭着眼配合他,不曾直视。   李霄弯了弯唇,顺着石阶走进池子里,脊背贴着池壁,精壮紧实的手臂搭在池边的台子上,扭头看向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叶静枫:“朕的肩膀有些酸痛,皇后能为朕揉揉吗?”   贤惠的小皇后如何能拒绝辛苦一天,为国事操劳的九五至尊,她想了想,硬着头皮来到池边,蹲下身,十指覆上他的肩穴,轻轻地揉捏,问道:“这样可以吗?”   “再用力点。”   “现在呢?”   “再用力。”   叶静枫绷紧小脸,加重力道,李霄忽地身体前倾,她一时不查被带着向前扑去,惊呼一声。   李霄转身张开手臂,将惊慌失措的小皇后接了满怀。   蚕丝衣入水变得透明,紧贴在肌肤上,透出玲珑的曲线,叶静枫缩着肩膀想要逃离。   李霄哪里会放过她,双臂撑在她两侧,将她圈在中间。   叶静枫知道了,李霄这是故意使坏,又羞又窘,娇嗔地唤道:“皇上……”   李霄咧唇:“朕要伺候皇后沐浴。”   他上前将她抵在池壁上。   水波似烛火般摇曳,叶静枫如一只落水的猫儿紧紧攀着一截浮木,随波摆荡,起起伏伏。   “皇后,你看着朕。”李霄嗓音透着蛊惑。   叶静枫双眼掀开一条缝隙,看到一张与平日截然不同,为自己痴狂的俊颜,不由得心头一悸,深深印入脑海,舍不得再阖眼。   ◎最新评论:   【冲鸭】   【来了来了来了】   【嘿嘿,共浴,嘿嘿】   【按爪爪】   -完- 第84章   ◎贤后发怒◎   得了李霄的话,翌日,叶静枫亲自前往司制房。   秦司制从宫人手中接过茶盏双手呈给叶静枫,道:“娘娘的夏裳已经做好了,正在熏香,要明日才能完成。”   除了上头的二老,宫里就这么一位娘娘,闲暇之余,宫人们变着法地讨她欢心。   每件夏裳都熏了不同的花香,譬如黄色熏菊香,粉色熏桃香,白色熏茉莉香,味道极淡,既迎合了她的喜好,又不会令人感到不适。   叶静枫道:“本宫不是来取夏裳,本宫想看看云纹的绣稿和样图。”   秦司制回:“奴婢这就去取来。”   叶静枫补充:“什么针法都可。”   秦司制屈身应下,一盏茶后,带着四位绣娘折返,上前将一本精装的册子呈给叶静枫。   叶静枫摊开查阅,不禁流露出惊诧的神情,整本册子里都是云纹,流云纹,朵云纹,吉祥云纹,四合云纹,七巧云纹……刚好一百种,约莫有半数她从未见过,或是不曾留意过,旁边附着详细的文字介绍,关于云纹的来历,寓意,适用之处。   四位绣娘分别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托盘盛着带有云纹的绣品。   云纹应用极广,既能独立使用,又可搭配其他图样,像是衣服,枕套,被褥,手帕,香囊都能见到,共同点是都很简洁,配色单调。   叶静枫一一翻看后,对秦司制道:“本宫想学绣云纹。”   秦司制明知故问:“娘娘是要为皇上做绣品吗?”   “嗯。”叶静枫眼底发光,抿唇一笑:“日后本宫就不去课上了,有劳秦司制单独教与本宫。”   骄阳长公主和两个伴读尚未及笄,有关夫妻之事不好让她们知晓。   秦司制笑着答复:“但凭娘娘吩咐。”   离开司制房,叶静枫径直前往轩月宫探望瑟舞公主,赶上张崇正在为瑟舞公主看诊。   张崇吩咐侍女取下瑟舞公主覆眼的黑绢,将她带到庭院中问道:“公主的双眼是否还会感到痛痒,视物是否清晰?”   瑟舞公主眼珠子转动,而后道:“不痛不痒,视物很清晰。”   张崇拱手:“恭喜公主,公主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了。”   “太好了!”瑟舞公主欢呼雀跃,两位北丹侍女露出喜色。   瑟舞公主将自己住了几日的宫殿打量一番,对叶静枫道:“我们打牌吧。”   周皇后在位时每日被宫务缠身,少了那些时不时惹出麻烦的莺莺燕燕,叶静枫这位皇后相对清闲很多,爽快应下:“好。”   碧空如洗,风和日丽,两人商定就在庭院的凉亭中打牌,各自选一位侍女结对。   叶子牌是出自郭弘乐之手,与街面上常见的不同,每一张牌面上绘制了一位仕女。   瑟舞公主愉悦地向叶静枫介绍:“这上面画的都是我!”   叶静枫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牌面上的仕女图与郭弘乐早前在大殿上所绘相差无几,画工细腻,不同的是肤色很白。   她迎上瑟舞公主的笑眼夸赞道:“真漂亮。”   瑟舞公主笑容加深,麦色的肌肤衬得她贝齿额外洁白:“用过你送我的药之后,我的皮肤变好了很多,又滑又嫩,想必坚持用下去就会和这上面画的一样了。”   第一盘叶静枫赢了,知语从如兰手中接过一张纸条贴在北丹侍女脸上,叶静枫想了想,也贴在那位侍女脸上,接下来又连赢了两盘,皆是如此。   第四盘瑟舞公主第一次取胜,她拿起纸条伸向叶静枫,中途转了个弯贴在知语脑门上。   她赢少输多,如果贴在叶静枫脸上,保不齐自己会被贴得更多,还是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   一个时辰后,两位公主玩尽兴了,两位侍女脸上都被贴满了纸条。   叶静枫款款起身:“本宫该回去了,公主有什么需要可以差人给本宫传话。”   瑟舞公主问道:“我想搬回承安侯府。”   郭弘乐的日常就是找乐子,她住在侯府一半时间练功,一半时间跟着郭弘乐出去玩,每天都很快乐,住在皇宫里太闷了。   叶静枫道:“这件事本宫需请示过皇上才能答复你。”   “你不是说皇上听你的话吗?”瑟舞公主疑惑道:“为何还要向他请示?”   叶静枫怔愣,她何曾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顿了顿道:“公主怕是听差了,本宫是后宫之主,后宫不得干政,事关前堂官员,需得由皇上做主。”   瑟舞公主没有揪着不放:“那我等你消息。”   *   御书房,朱正豪上前禀报:“昨日齐王世子遭遇刺杀,被臣派去的人挡下,刺客都是些死士,当场服毒自尽。”   李霄问道:“近日齐王世子可有什么异动?”   “不曾,自皇上赐婚后,齐王世子缠绵病榻,足不出户,闭门谢客,连瑞阳长公主几次造访都被他以担心过了病气为由挡在门外。”朱正豪道:“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他的贴身小厮突发恶疾身故。”   李霄勾唇。   意料之中,齐王为阻止和亲舍弃了亲子,从齐璟在事发后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他不愿遵从父命成为牺牲品,那小厮八成是想对他不利,被他解决了。   李霄下令:“增派些人手,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是。”朱正豪继续道:“刑部侍郎孙大人的嫡幼子在狱中哭闹不止,经确认,他是孙大人的外室子,真正的嫡幼子去向不明,臣怀疑孙大人早有预谋。”   嫡系不绝,香火不灭,如此,刑部侍郎被当作弃子的可能性更高了。   李霄沉声:“那就依照原计划进行。”   隔着门,葛舟尧道:“启禀皇上,承安侯求见。”   “让他进来。”李霄应。   朱正豪退下,承安侯走进门内,直直跪下行大礼:“犬子有伤在身,臣代犬子向皇上请罪,犬子早先令西罗使臣受惊,坠马受伤,如今又疏忽大意,致使北丹使者遇险,险些酿成大错,求皇上罢免他的官职,予以严惩。”   李霄道:“令郎固然有过,但念其舍命救下北丹使者,功过相抵,朕就不予追究了。”   “皇上……”承安侯老泪纵横:“臣家中三代单传,家母和内子对犬子过分宠溺,致使他行为浪荡,遇事思虑不周,不计后果,难保不会再次遇到同样的事,如若北丹使者有个好歹,就是赔上他的性命也无法弥补,臣恳请皇上罢免他的官职。”   说完,额心狠狠地一磕。   李霄听得出来,承安侯说了这么多只想传达一个意思——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传宗接代,保护异国使者这么危险的事就别让他去做了吧。   李霄沉吟了片刻,道:“准。”   大商人才济济,合适的人选很多,没必要揪着人家的独苗不放。   “谢皇上开恩,谢皇上成全,日后臣定当对他严加管教。”   承安侯用袖摆沾了沾泪水,出门时与叶静枫打了个照面,再次表达谢意:“那日多亏了娘娘犬子才能保全性命。”   “侯爷莫要客气,令郎奉皇命行事,尽职尽责,本宫深感欣慰,理当如此。”叶静枫关切道:“不知令郎身体如何。”   “承蒙皇恩,已经好多了,娘娘来此必是有事与皇上相商,臣先告退了。”承安侯说完脚底抹油,他怕再夸下去就白来了。   李霄闻声起身来到门口相迎:“皇后来了。”   叶静枫道明来意:“瑟舞公主双眼痊愈,想要搬回承安侯府。”   “此事只能拂了她的意。”李霄道:“承安侯来此是为郭世子辞官,朕打算另外物色一个人选。”   叶静枫眼波流转:“臣妾瞧着瑟舞公主很看重郭世子,总在臣妾面前提起,冒然更换怕是不妥,或是可以增派人手。”   李霄道出考量:“议和书上的协议已经达成,两国需要一个进一步维系关系的纽带,瑟舞公主迄今还留在这里定是有和亲的念头,新人选会是朕为她指婚的对象。”   “皇上英明。”叶静枫柔声夸赞。   马屁永远不嫌多,何况是出自自家娇妻之口,李霄有些情动,凑近她的耳畔,语速轻缓,尾音勾缠:“朕也是这么觉得。”   叶静枫被他闹了个脸红,羞怯地推他,吩咐常甸:“去告诉瑟舞公主,郭世子的身体还需花些时日调养,皇上会另外安排一位接待使保护她,在那之前,为确保安全,要先留在宫里。”   “是。”常甸退下。   叶静枫收回视线,对上李霄的脸,他道:“朕何其幸运,有皇后为朕分忧。”   叶静枫别开眼,低语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李霄突然俯身将叶静枫抱起,放在龙案上:“朕已将今日的折子批完了。”   所以呢?   叶静枫居高临下有些慌乱。   李霄继续道:“朕现在要为大商未来谋划,绵延子嗣,传承江山社稷,需皇后相助。”   这的确是帝后之责,但这是在御书房啊,如此孟浪之举简直是在挑战贤后的底线,可对李霄来说,御书房也还是自己家中。   李霄这一出把小皇后惹毛了,穿好衣裳也不问李霄的意思,直接回到自己的公主府,而后赶在李霄沐浴的时候先一步上床,爬到里侧,面朝墙壁侧卧。   李霄回房的时候便见到一个透出“本宫很生气”的背影,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这还是他的小皇后第一次胆敢公然与他置气。   叶静枫听着身后的动静纹丝不动,装作熟睡,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   李霄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露出笑容,起身走出寝房。   房门外,葛舟尧一早得令双手捧着一身玄色的常服候着。   李霄穿上常服对陈武道:“随朕出宫。”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来了】   【搞事搞事搞事】   【按爪爪】   【狗子色色,哧溜】   -完- 第85章   ◎能屈能伸◎   太阳最后一丝余辉散去,小厮刚好点燃第一百盏灯,走进房内来到齐璟面前拱手:“启禀世子,都点上了。”   东地坊间有个说法,生病的人容易被妖魔鬼怪缠身,齐璟每晚都会命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点上百盏灯驱邪避凶。   齐璟倚着床头,头上包着一块软巾遮掩寸长的发根,双眼无神,面白如纸,双肩单薄,嗓音低缓而沙哑:“去外头守着,让值夜的人动作轻点。”   “是。”小厮领命退下,径直走向院门口,从外侧掩紧院门。   不必特意嘱咐,府里的人早已知晓,齐璟浅眠,极小的声响都会被吵醒,院内不留人,院外也要仔细着。   整座府邸自此陷入沉寂,巡夜的府卫和下人皆轻手轻脚,偶闻虫鸣鸟啼很快有人前去清理。   银月高升,为大地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纱。   齐璟麻利地起身,从床下搬出一具身穿夜行服的尸体,尸体是昨夜的刺客之一,朝廷赐府的时候一并安排了好些下人,都是朝廷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刺客的人数是未知,被他偷偷藏在这里。   他将自己身上的中衣换给对方,又从被褥与床板之间取出一套小厮的衣服穿上,而后把必要之物揣进怀里。   待一切准备妥当,他掀翻立在床头的灯座,灯罩掉落在尸体上,烛火点燃灯罩迅速燃烧。   他扯下易燃的床幔丢上去,转身走出寝房掩紧房门,径直前往院门口,站在门后的位置。   院内本就火光通明,值夜的小厮没能第一时间察觉,直至浓烟飘出院子才推门查看,彼时,寝房中一片火海,他面色骤变,扯着嗓子疾呼:“世子房里走水了,快救人啊!”   边喊边冲向寝房。   趁着这个间隙,齐璟溜出院门边跑边喊:“世子房里走水了,快去救世子!”   声音传开,在极短的时间内,整座府邸的人前去救火。   齐璟趁乱来到后院,移开一个闲置的水缸,跪在地上从狗洞往外面钻。   他生母早逝,续弦有自己的孩子,一早生出除去他的念头,他在方方面面都远胜于其他兄弟,博得他父王的重视,加之母族的暗中庇护,才得以活到现在。   可即便再优秀,续弦的枕头风吹多了,他父王不免受到影响,对他比其他兄弟更严苛。   他每日喝的药并非是治病的药,而是伤身的毒,让他看起来命不久矣,为的是让续弦母子误以为他活不到袭爵,有所收敛。   毒可以解,但长此以往还是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他暗自发誓,待袭爵之后一定要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加倍奉还给续弦母子,在那之前,他如何甘心去死。   他很瘦可骨架大,狗洞有些小,他左右晃动用力往外面挤,被墙体刮得生疼。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双皂靴,与此同时头顶响起炸雷:“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有幸一见,齐世子乃大丈夫。”   齐璟心头一震,停下动作。   李霄对身后的陈武道:“别光站着,大丈夫卡住了,还不快帮忙!”   近日齐璟这里必然不太平,齐璟是个有头脑的人,他不想死,那一时半刻就死不了,必然会想法子脱困。   在看到火光,听到府里的呼声,李霄便命人封锁前后门,自己等在狗洞,还真被他等到了。   “是。”陈武走上前。   齐璟对自己狠,他不敢下狠手,拉不动又把人从狗洞塞回去。   进入府中,值夜的小厮顶着一脸黑灰向朱正豪禀报:“大人,府中走水了,齐世子被烧死了,这几日他连喝水都要用银针验一下,再让人喝一口,等上半个时辰,谨慎入微,当是意外。”   皇帝赐婚转头就自尽,祸及全家,齐璟一早把戏做足了。   朱正豪没好气道:“哦,你看那是谁?”   若非李霄赶到,人就丢了。   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齐璟,惊叫一声:鬼啊!”   他守着院门,不见任何人进出,压根没有想过齐璟会逃脱升天。   “鬼你个头!”朱正豪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扭头对齐璟道:“齐世子好手腕。”   齐璟从始至终一言未发,他的计谋从未在李霄身上讨到便宜,这一次输得彻底。   不过是一间房子,烧了就烧了,乱糟糟的场面很快平复,李霄来到客堂落脚,齐璟跪地:“皇上,瑞阳长公主殿下被迫下嫁,定然对在下心有怨言,在下不敢委屈了殿下才出此下策。”   “齐世子怕是搞错了,瑞阳长公主对齐世子很中意,亲口将婚期定在最近的日子,想要早些嫁给齐世子。”李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姿态悠然:“这桩婚事是源于一场误会,很多佳偶良缘都是从误会开始,齐世子何不当成是月老公赐的缘分。”   齐璟腹议:“不,这是阎王赐的缘分,娶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叶静婷,要命啊!”   李霄继续道:“齐世子且安心等着,下个月朕就会命人送嫁。”   “皇上,齐家对皇上忠心耿耿,求皇上开恩。”再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命就没了,齐璟孤注一掷把话摊开了。   李霄面不改色:“齐世子多心了,瑞阳长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妹妹,朕觉得只有王妃的位置才能配得上她,望齐世子日后能够妥善照顾她,免得让皇后挂心。”   齐璟道:“皇上用心良苦,可瑞阳长公主身份特殊,在下恐照顾不周。”   李霄放下茶盏,双眼微眯:“齐世子是担心瑞阳长公主发现齐家私下与东殇联姻,抑或是私下与东殇通商?”   东地与其他三地相比,没有什么突出的优势,却已有百年不曾起战事,北地战事吃紧的时候曾派人去东地取经,却查到这么个叛国的结果。   若朝廷向东地发兵,齐王有很大可能性会投靠东殇。   齐璟哑然,原来李霄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所说的两件事随便哪一件都可以是朝廷发兵的由头,根本无需借助这桩婚事。   李霄语气玩味:“魏王吴王先后谋反,朕登上了皇位,换作是你在朕这个位置,你会留下齐家吗?”   不会。   齐璟转瞬间在心里给出答案。   李霄接着道:“东殇远在海上,朕以朝廷的名义与东殇通商,再许些好处,你说东殇还会不会保东地?”   东殇国最看重的是陆地的物资,李霄一语切中要害。   齐璟瘫坐,李霄不仅知道,连应对的方法也已经想好了,齐家完了。   “不知齐世子可愿为朕效力?”李霄道:“朕十分欣赏齐世子的才略,若东地交给齐世子,朕方能高枕无忧。”   齐璟怔怔道:“在下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李霄解释:“削藩之后,朕会在东地选一位驻军统帅,进官加爵,朕觉得齐世子正合适,不过眼下齐世子无功绩在身,怕是难以服众。”   削藩就是最大的功绩,齐璟沉吟了片刻,道:“在下愿为皇上效力。”   齐家将他当成弃子,他便要舍弃齐家,正合他意,再者,李霄是一定会除去齐家,他接下这桩事,齐家便不会亡,最重要的一点,投靠李霄他才有活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跳跃的烛光映入他的眼底,他一向儒雅斯文的脸上透出了浓烈的怨念,勃勃的野心。   李霄挑唇。   他一早就有所考量,东地有不臣之心,正面对上必要耗费大量的兵力,而只需拿下一个齐璟,就能将东地收入囊中。   *   叶静枫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与李霄成亲的那日两人站在承天门的祭台上,蟠龙柱上面的龙突然活了过来,冲向她。   她吓了一跳,那条龙却在她怀中消失了。   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李霄不在身边,她伸手摸了摸身侧的被褥,没有一丝温度,人早就走了。   知语和如兰上前伺候她更衣梳洗。   花瓶里插着一束盛放的栀子花,花色素雅,花香四溢,满室馨香。   叶静枫昨日的气还没消,吩咐道:“传话给花房,明日送一束绿色的虞美人。”   她要给李霄找个小麻烦,宣泄她的小情绪。   妆台正中央摆放了一个描金锦盒,叶静枫落座,打开锦盒,锦盒中一片金光灿烂,定睛看去是一副用金箔制作的叶子牌。   知语从旁道:“这是皇上放在这里的。”   叶静枫拿起叶子牌,双手摊开,牌面上绘制了百花,虞美人是绿色的,九月菊是蓝色的,蔷薇是桃红色的,那日逛御花园的时候李霄胡乱编的花色都在上面。   做工精致,画技精湛,难怪耗时这么久。   李霄可真会取巧啊!   叶静枫默了默道:“方才的话不必传了。”   哼,就原谅他这一次好了!   “是。”知语和如兰相视而笑。   知语再道:“北丹遵照议和条件送给大商万匹良驹,北地挑选了一批送进太仆寺,皇上有交代,娘娘有空可以去选一匹留用。”   骄阳长公主有骑马课,叶静枫在她那个年纪错过了,现在补上也不迟。   “嗯。”叶静枫展颜。   ◎最新评论:   【怀孕了?】   【发现狗子只有对女儿比较直球】   【   【怀宝宝啦】   -完- 第86章   ◎夫妻同骑◎   用过早膳,叶静枫照例前往寿安宫向太后请安,陪她喝茶聊天,增进婆媳感情。   时间晚了些,不过二老也不希望儿媳妇一大早去打扰他们,现下这个时辰太上皇会去御花园遛鸟,只有太后在。   骄阳长公主与叶静枫脚前脚后进门。   新牌刚到手,叶静枫很想一试,道:“母后,皇妹,我们打叶子牌吧。”   “好呀!”骄阳长公主一口应下,噙着恳求之色看向太后:“我很久都没玩了。”   “哀家也是。”太后笑着附和。   三人方落座,宫人上前禀报:“启禀太后,朝阳长公主求见。”   “传她进来。”太后应道。   骄阳长公主起身相迎:“大姐来的正好,我们结对子一起玩吧。”   朝阳长公主瞧着这三缺一的架势没有拒绝。   婆媳两人和姐妹两人分别结对,骄阳长公主拿起一张牌惊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金色的叶子牌,这牌面也很特别,居然是蓝色的菊花。”   她看向叶静枫:“皇嫂这是从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副。”   与此同时,太后和朝阳长公主也向叶静枫投去视线。   叶静枫突然有些懊悔如此张扬,双颊慢慢浮出红润:“是皇上送本宫的。”   话一出口,太后与朝阳长公主眼神变得微妙,多了一分揶揄,只骄阳长公主一脸认真道:“那回头我也让皇兄送我一副。”   这四人差着辈分,不好相互贴纸条,用金叶子做赌注,太后手气极好,带着叶静枫连胜五盘。   骄阳长公主扑在桌面上,哼哼唧唧:“不玩了,不玩了,一盘也不给赢。”   帝王家的女儿也要嫁人,也要学会掌银钱,太后在这方面对她很严格。   “玩这个本来就有输赢,要玩的是你,怕输的也是你。”太后取笑她。   “我不是怕输。”骄阳长公主眼珠子一转:“今日要去太仆寺选马,我要去做些准备!”   说完,她一溜烟跑掉,两张叶子牌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在地。   知语拾起叶子牌,用手帕轻轻擦拭干净放回桌面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朝阳长公主始终没有道明来意就是不想被旁人听去,叶静枫起身:“母后与皇姐先聊着,我今日也要去选马,先回去准备一下。”   朝阳长公主目光扫过她的小腹,提醒道:“北丹的马性子烈,皇后千万要当心。”   “谢皇姐关心,本宫会小心的。”叶静枫从善如流。   待叶静枫离开,朝阳长公主就不端架子了,一开口就是抱怨:“京城的世家女眷行事太霸道了,仗着钱多,首饰铺子和成衣铺子的新货一出就被包了,旁人就只能捡挑剩下的,街面上进项好的铺子都被占去了,北地来的女眷想找个赚钱的营生都难,我在宫外天天听她们向我诉苦,烦都烦死了。”   太后沉了一口气:“那些世家在京城扎根百年,底蕴深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皇上已经给北地的官员安排了宅子,庄子,田地,铺子,虽然不多,也不会短了用度,路都是一步步走的,慢慢来吧,皇上也不好太偏颇。”   从前为李家效力的人都得到了封赏,但北地本就不比京城富庶,论起家底心里不免有落差,不过京城的世家的确有抱团排外的情况出现。   太后继续道:“过些日子皇上会让官府出面售卖早前从世家查抄的房契,地契,铺面,都在不错的位置,让她们去买吧。”   世家再嚣张也不敢向皇上炫富,不会大包大揽,对从北地迁过来的人说是个好机会。   后宅的事不好拿到朝堂上说,但又不能忽视,李霄提前向太后透了话。   朝阳长公主展颜:“我回去就告诉她们把钱准备好。”   话头一转,她道:“听闻杜表妹还是不肯相看婆家,不若就顺了她的意,让她入宫伺候皇上,也能给北地的官眷撑撑腰。”   提到这事,太后眉心拢起折痕:“我们李家就是北地人,还能委屈了北地人吗,再说,皇上若是对她有意也不会拖到现在,哀家选杜如珊给骄阳当伴读,杜家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   杜如珍打小就钟情李霄,不顾她的劝说,总认为痴等下去就能如愿,可一等等到李家上位,等到李霄娶了皇后,把自己拖成老姑娘。   杜如珊成为骄阳长公主的伴读,将来许亲的时候京城的名门望族由着她挑,算是对杜家的补偿。   *   回到公主府,叶静枫亲自用帕子将所有的叶子牌擦拭一遍放回盒子,收进妆台底层的抽屉里。   牌就是用来玩的,可看到叶子牌落地,她突然就有些心疼,这可是李霄特地为她设计的牌面,日后再玩还是换一副牌吧。   常甸上前禀报:“瑟舞公主差人传话,想出宫探望郭世子。”   叶静枫心思一动,道:“本宫要去太仆寺选马,正好顺路,问问她愿不愿意同路。”   不多时,常甸回传:“瑟舞公主已经做好准备了。”   ……   承安侯府,郭弘乐与五位友人坐在庭院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打牌一边吃着瓜果,好不惬意。   郭弘乐所中的毒已经清干净了,只剩些皮外伤还没有彻底愈合,他以身体为由辞官,以防万一,在新官上任前还要装一装,留在家里养病。   管家匆匆上前禀报:“大少爷,皇后娘娘和瑟舞公主登门探望大少爷。”   怕什么来什么。   郭弘乐打了个激灵,将手中的叶子牌往桌面上一丢,急急道:“快,快把这些都收起来!”   时间紧迫,下人来不及收起叶子牌直接抬着桌子跑,慌乱之下其中一人拌了一脚,叶子牌散落满地。   郭弘乐头皮一紧:“快捡起来!”   几位公子哥顾不得身份,一个个弯着腰帮忙捡纸牌。   “这就是犬子的院子。”承安侯亲自为叶静枫和瑟舞公主引路,特意拔高了嗓音提醒儿子。   瑟舞公主对这里很熟悉,一点都不见外,率先跨进院门。   只见郭弘乐白着一张脸躺在一张躺椅上,他的五位友人围了一圈。   萧公子左手端着一个果盘,右手用竹签戳着一瓣桃子,对郭弘乐道:“郭少爷吃一瓣桃子吧,清甜爽口。”   郭弘乐虚弱地摆摆手,表示吃不下。   花公子将一个茶杯送到他嘴边:“那喝口水,润润嗓子。”   郭弘乐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配合不够默契,呛进鼻子里了,他欠着身子一顿猛咳,眼圈都红了。   承安侯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你们还不快向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见礼。”   闻言,几人似乎这才注意到来人,慌忙向两人见礼,郭弘乐动作慢了半拍,一副强撑的神情。   叶静枫柔声道:“郭世子身体不适,就免了吧。”   郭弘乐重新躺回去,承安侯拱手:“老臣代犬子谢娘娘恩典。”   瑟舞公主走上前,郭弘乐愧疚道:“是在下思虑不周,害公主涉险。”   “你也是好意,不是你的错,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去求皇上恢复你的官职。”郭弘乐差点把命都搭上了,瑟舞公主并未对他不满。   如果瑟舞公主主动要求,李霄保不齐就应了,郭弘乐心里“咯噔”一声,有气无力道:“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那毒的毒性极烈,即便解了,对身体造成的损伤也无法恢复,时不时会感到胸闷气短,不能再为朝廷效力,咳咳……不过公主请放心,皇上定会安排一个更好的人选担任接待使一职。”   瑟舞公主心下动容,郭弘乐本就弱不经风,为了救她,落得生活不能自理,没有半分怨言不说,还反过来安慰她,他对她真是太痴情了。   简单攀谈了几句,叶静枫留下补品与瑟舞公主一并离开,跨出院门的时候,她忽地一顿转头,刚好捕捉到郭弘乐眉飞色舞的模样,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一早从太医口中获悉了他的病情,郭弘乐做戏用力过猛,反倒令她起了疑心。   郭弘乐面色讪讪,叶静枫没有为难他,收回视线。   瑟舞公主心心念念惦记着郭弘乐,她此番前来是想看看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如果两人都有意,就成全他们,如今看来,郭弘乐对瑟舞公主的照顾是出于职责所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   待两人离府,郭弘乐问承安侯:“皇上安排了谁接替我?”   “骠骑将军的长子崔志勇。”承安侯道。   闻言,郭弘乐彻底放下心中的担子,崔家是将门,定会安排军中好手护着她。   瑟舞公主性情直率,天真可爱,虽然经常闹出笑话,那也是两地民风的差异所致,两人相处这么久也算有几分情意,他希望她能够平安无事。   他看向几位友人:“咱们继续!”   他终于可以继续当他的纨绔了。   *   叶静枫和瑟舞公主在承安侯府耽搁了一下,骄阳长公主带着两个伴读先一步到了太仆寺。   太仆寺将这批良驹进行了详细的划分,分别圈养。   李霄为骄阳长公主物色的骑术老师是骠骑将军之女崔雯倩,她道:“马天性骄傲,又很聪慧,北丹的马是散养的,性子尤为刚烈,会欺人,你们年纪小,身量还没有长开,又是初学,选一匹两岁到三岁之间的母马,母马性情相对温和,体型比较小,带回去让底下的人驯服,精心饲养一段时日便可骑乘。”   骄阳长公主听取崔雯倩的话,选了一匹栗色的马,色泽温和,似有阳光笼罩,只有两岁大,性情似乎很活泼,一直在跑动。   苏洮洮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张扬,优雅,是京城贵女们的偏爱,两岁半大。   杜如珊从旁观察了许久,目光转向另一侧的马圈,里面有一匹通体黑色的马,与黑旋风是同一品种,模样也有几分相似,黑旋风在战场上踢死了好些敌人,在北地很出名,被戏说可以攒军功。   机会难得,她父亲未必能分到一匹,要挑自然要挑最好的。   她道:“我想要那匹。”   那是公马,崔雯倩道:“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早就会骑马了。”杜如珊不以为意。   “杜小姐身子矜贵,不可冒这个险。”崔雯倩坚持。   “老师请放心,我大姐骑术好,她骑的就是公马,我会让她教我驯服的。”杜如珊显出几分轻蔑。   崔雯倩敛下唇角,这话不就是说她的骑术不及杜家大小姐才会畏首畏尾,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没好气道:“既然如此,就随你吧。”   太仆寺的马夫将被选中的马牵出马圈,移交给骄阳长公主几人的随侍。   离开的时候,一行人遇上叶静枫的凤辇,骄阳长公主上前打招呼:“皇嫂也是来选马的吗?”   “嗯,本宫也要学骑马。”叶静枫如实道。   “太好了,等我们都学会了,可以一起去跑马踏青。”骄阳长公主欢快道。   杜如珊听进耳中暗暗撇嘴,叶静枫也就是出身好,处处不及她大姐,却抢了她大姐的姻缘。   接下来要学习如何喂马,与马相处,骄阳长公主先行一步,叶静枫与瑟舞公主跟着太仆寺的官员走向马场。   官员毕恭毕敬地介绍道:“左边的马圈里是公马,右边的马圈里是母马,各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娘娘只需选一个合眼缘的就好。”   不懂马的人是会脸盲的,在她看来只有色彩之分,黑的,红的,白的,花的,一时间很难做抉择。   就在她观望的时候,一匹通体雪白的母马向她的方向走来。   它的鬃毛额外纤长随风飘舞,步伐稳健,慢条斯理,蹄子抬得有些高,蹄声清脆而有节奏,肌肉的线条匀称,看上去优雅贵气。   许是它的特别,叶静枫一眼就喜欢上了,壮着胆子靠近围栏。   白马停在围栏边缘,探出头咬住她的袖子开始咀嚼。   “娘娘!”知语惊呼一声拉开叶静枫。   瑟舞公主托起叶静枫的袖子闻了一下,道:“你衣服上熏了花草的香气,看来正对了它的胃口。”   “它与本宫有缘,就选它吧。”叶静枫露出笑容。   瑟舞公主看着来自故土的马心底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她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有些感伤道:“我帮你驯马。”   “这件事就不劳烦公主了,朕会亲自为皇后驯马。”李霄远远接话。   北丹人擅长养马,驯马,他就知道瑟舞公主会想插一杠,听闻此事后便马不停蹄地追过来。   崔志勇适时走上前:“在下崔志勇,也是来选马的,听闻瑟舞公主擅长此道,可否请公主为在下参详。”   李霄为瑟舞公主介绍:“这位是骠骑将军府上的公子,朕任命他接替郭世子负责公主在京事务,保护公主的安全。”   叶静枫暗暗打量,崔志勇身量高大强健,常年在军中训练,肤色略深,与瑟舞公主站在一起都能把她衬白了,从外表看去两人很登对。   瑟舞公主怔了怔:“可以。”   崔志勇带着瑟舞公主去选马,李霄对叶静枫道:“我们回宫吧。”   “不用等他们吗?”叶静枫问道。   李霄牵起叶静枫的手:“不必,崔小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他已经与崔家过话,崔志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瑟舞公主自愿接受指婚。   虽说是和亲,也可以是一桩良缘。   走出马场,叶静枫正要上马车,李霄挑唇:“既然要学骑马,就先熟悉一下马,坐在马车里可不成。”   陈武牵着黑旋风走上前,李霄翻上马背,俯身向叶静枫伸出一只手:“来。”   夕阳为他英俊的面容覆上一层暖色,投在地面上的剪影高大修长。   叶静枫抬头,双眼含笑,向他张开手臂。   ◎最新评论:   【狗子居然还有烂桃花】   【哦,郭世子老婆没了吗?】   【郭世子下线了?】   -完- 第87章   ◎为马命名◎   翌日早间,姑嫂一同向太后请安,骄阳长公主兴高采烈地告诉太后:“母后,我选了一匹栗色的小母马,身体健壮,毛发油亮,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板栗。”   太后叮嘱道:“也就你皇兄宠着你,还没学会骑马,就把那么好的马给你,你可要好好学。”   她坐在后宫都听说了,好些人盯上那批马,前日还有官员与太上皇下棋时,厚着脸皮想要用马做赌注,在那批马彻底分完之前是不会消停了。   骄阳长公主眉眼弯弯:“皇兄可不止宠着我,皇嫂也不会骑马,皇兄也送了皇嫂一匹。”   她话头一转道:“我要回去喂马了,崔姐姐说,等我学会与马相处,再开始学骑马。”   “去吧。”太后笑着道。   骄阳长公主提着裙裾蹦蹦跳跳地跨出殿门。   太后看向叶静枫:“你也去吧。”   “臣妾先告退了。”叶静枫款款施礼,转过身迈着莲步离去。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感慨道:“都是公主,皇后端庄稳重,礼数面面俱到,看着她哀家就觉得,哀家是不是对骄阳太纵容了。”   一旁的女官宽慰道:“骄阳长公主年纪还小,等过几年就会好的。”   回到公主府,叶静枫径直前往马厩。   正在清扫马厩的太监纪德跪地:“奴婢纪德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叶静枫问道:“它可适应这里?”   纪德起身:“回娘娘,一切正常,要说特别的地方就是很安静,照理放养的马初次被关进马厩里会很暴躁,踢人,咬人,个别会绝食,活生生把自己饿死,可这匹马从昨日到现在都很老实,胃口也很好,像驯养过的老马一样。”   正说着,马厩的木栏后传出一声响鼻,探出一颗脑袋面朝叶静枫。   叶静枫微微一笑,想必这马儿又闻到她身上花草的香气了,问道:“它这会儿是饿了吗?”   纪德道:“一个时辰前喂过,下次是晌午,娘娘可以给它喂些水果,青菜,谷物,能够增进感情,更容易驯化,不过有些马挑嘴,也不是什么都吃。”   “去准备些来。”叶静枫吩咐道。   少顷,纪德带回一个装满果蔬的篮子和一个小编筐。   叶静枫将一颗小白菜放进小编筐,双手托举小编筐伸向白马,白马将嘴往前一探,温热的气息靠近,她本能地缩回来。   纪德见状道:“娘娘放心,奴婢试过了,它不咬人。”   叶静枫鼓起勇气再次将小编筐伸向白马,白马微微偏头避开,咬住叶静枫的袖摆。   “娘娘!”知语从马嘴里夺回叶静枫袖摆。   纪德面色一白,跪地:“奴婢该死……”   他万万没想到,这畜生不咬人会咬衣服,叶静枫这一身衣服比他这个人都值钱。   “无妨。”昨日已经见识过了,叶静枫并没有感到畏惧,她道:“看来它觉得我的袖子比白菜好吃。”   叶静枫将小白菜放回篮子里,撸起袖子,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换了一根香蕉伸过去,白马鼻翼动了动,将整个脑袋缩回去。   它极度厌恶香蕉。   叶静枫不厌其烦地一个个试过去,最终确认白马喜欢吃苹果,胡萝卜,葡萄。   常甸上前禀报:“瑟舞公主求见。”   马喂了一半,叶静枫不想停下,头也不回道:“把她带进来。”   瑟舞公主过来的时候叶静枫正在喂白马吃胡萝卜,白马慢条斯理地咀嚼,全部吞咽之后才去咬下一口。   瑟舞公主挑眉:“这是昨日选的那匹马?”   “是呀。”叶静枫接话。   瑟舞公主踮起脚将白马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呐呐道:“瞧这身子的确是我们北丹的马,可这性子真是万里挑一。”   放养的马吃多少,吃什么,还要看本事,偶然遇到对胃口的,会吃得很急。   叶静枫喂完两个苹果,一串葡萄,一根胡萝卜就收手了。   白马瞧见没得吃,把脑袋缩回去。   瑟舞公主郑重提醒:“它到底是我们北丹的马,驯化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点。”   “嗯。”叶静枫颔首。   瑟舞公主道出来意:“接待使已经选好了,我想搬到客署去住。”   在宫里一进一出都要受限,郭姑娘去山中清修了,她不好继续住在承安侯府,住在客署会方便些。   叶静枫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爽快应下:“本宫命人送你。”   临别前,她绷不住好奇问道:“公主觉得崔小将军如何?”   瑟舞公主不假思索:“很好啊。”   崔志勇像北丹男子一样强壮,但比起北丹男子多了一份体贴,和她一样喜欢马,又在军中任职,或是可以和亲。   如此说来瑟舞公主对郭弘乐也没有别的心思,叶静枫微笑:“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事让人传话给本宫。”   瑟舞公主离开后,纪德道:“娘娘给这匹马起个名儿吧,喂饲料的时候多唤几次,很快就能记住了。”   叶静枫眼波转动,默了默道:“本宫要回去想想。”   *   崔志勇收到宫中传讯,提前在宫门口候着。   瑟舞公主瞧见他面颊上新添的一块淤青疑惑道:“这是怎么伤的?”   崔志勇有些窘迫:“昨日牵马入马厩,它突然发狂,不小心撞到了。”   如果放手让马奴照顾,马会把马奴当成主人,他想要亲力亲为,不免被波及。   “现在如何了?”瑟舞公主追问。   “很凶,会咬人,踢木栏。”崔志勇道:“能否请公主去府上帮忙指点一下?”   将门之家不至于连一匹马都驯不好,不过是拉近关系的由头。   瑟舞公主不知背后的弯弯道道,当即应下:“可以。”   行李自会有人收拾妥当,瑟舞公主临时改道去骠骑将军府。   崔氏是个大家族,崔老夫人尚在,崔志勇的父辈尚未分家,分了六房,妻妾成群,子嗣众多。   面对这一大家子人的热情相迎,瑟舞公主明显感觉到与郭家的差异,个别探究的目光让她有些不适。   崔夫人领着众人见礼:“见过公主殿下。”   瑟舞公主直直受下,崔志勇向她介绍道:“这是我母亲。”   瑟舞公主朗声:“崔夫人好。”   崔志勇跟着对崔夫人道:“公主是来指点我养马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先坐下来喝口茶吧,府上有今年的新茶,公主可以尝尝看。”崔夫人热情邀请。   她一早得知这是未来的儿媳妇,想要多接触一下。   瑟舞公主回道:“不必了,直接带我去马厩吧。”正事还没开始办,喝什么茶,再说,今年的新茶郭弘乐已经带她尝遍了。   崔夫人面色微僵,崔志勇打圆场:“娘,我们先过去了。”   崔志勇的马是接待使这件差事换来的,连骠骑将军都没有份,恨不得砌个金马厩供着,宽敞,整洁,比起叶静枫宫中府的马厩也不差,区别在于还有别的马一起养着。   瑟舞公主打量一圈道:“没什么问题,挺好的,应是换了新环境,马有些紧张,过些日子就好了,先不要急着驯化。”   “那我就放心了。”崔志勇如释负重。   瑟舞公主身后,崔老夫人房里的大丫环对崔志勇比比划划,崔志勇接到暗示,对瑟舞公主道:“我祖母听闻公主前来帮忙,想要当面感谢你,我带你去见见她吧。”   郭家也有个老夫人,一家子都敬着,今后与崔志勇时常见面,是该拜会一下,瑟舞公主应下:“好。”   崔老夫人乃是一品诰命夫人,拄着一把龙头拐杖亲自到客堂门口相迎:“老身见过公主殿下。”   “无需多礼。”瑟舞公主顾及她年纪大,与崔夫人一并将她扶起。   落座奉茶,崔老夫人慈眉善目:“公主来大商已有数月,可还适应?”   瑟舞公主嗓音轻快:“很适应,这里的房子住着很舒服,吃食很美味,衣服很漂亮,气候也很好,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经常跑马。”   跑马要去城外,郭弘乐懒得很,不想折腾。   “这好办。”崔老夫人笑眯眯道:“勇儿喜欢跑马,让勇儿陪你。”   瑟舞公主眼神亮了亮。   崔老夫人继续道:“你在大商平日都做些什么?”   “练武,学扇子功,偶尔去街上逛,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看杂耍,喝酒品茶,登高踏青,听郭世子和他的好友吟诗作对,对了,还去百花楼听曲打叶子牌,我喜欢打叶子牌。”瑟舞公主边想边道。   崔家上下:“……”   郭弘乐这是带出了一个女纨绔,还去勾栏院?   崔老夫人面色不变:“郭世子是男子,到底照顾不周,府上姑娘多,今后让她们多陪陪公主。”   “谢老夫人。”瑟舞公主与叶静枫相处融洽,对大商的姑娘也有好感,有些期待。   崔老夫人道:“你来大商这么久,没想过入乡随俗,学学大商的礼仪吗?”   瑟舞公主一时间没有言语。   郭家人和郭弘乐的几位友人从未提及过此事,现在想想,和亲之后她是该学习大商的礼仪,学习大商人的生活习惯。   崔老夫人没有等到答复也不急,转而道:“公主难得来一次,勇儿带她在府里参观一下吧。”   “公主随我来吧。”崔志勇起身相邀。   待两人离去,一直没有开口的崔夫人忧色道:“娘您都听见了,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成为崔家的宗妇为这么大一家子人操持?”   “现在不行可以学。”崔老夫人道。   崔夫人愤愤道:“她肯吗,瞧她那高高在上的架势,一个北丹的公主又不是大商的公主,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居然直直受下你我的礼。”   “礼仪的事好说,管家做不来就物色几个妾室给她当帮手。”崔老夫人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告诉府里的人,把人哄住了,事情成了对朝廷来说是功绩,勇儿的仕途也就稳了。”   李家是接盘,前朝的权臣难免底气不足,有瑟舞公主在,只要没有犯大过,崔家便可高枕无忧。   *   下晌,纪德牵着缰绳遛马,冷不丁一顿,回头看去,白马正在啃食李霄为叶静枫栽种的兰花,登时心肝一颤,用力将它拖走。   原本温顺的白马来了脾气,跟他较上劲,啃了好大一片才妥协。   纪德头上冒出冷汗:“奴婢有罪,求娘娘责罚。”   叶静枫全程看在眼里,道:“下次注意些。”   “谢娘娘开恩。”纪德用袖子沾了沾汗水。   叶静枫一边看着白马一边为它想名字,直到李霄处理完政务还是没有结果。   李霄看着她苦恼的小模样,笑道:“想不出来就慢慢想,不必赶在这一时半刻。”   他将一块白玉糕放进叶静枫手里:“这是参照凌风馆的做法,你尝尝看。”   叶静枫咬了一口,回过神:“味道很像,很好吃。”   她看向盛点心的盘子,白玉糕如同冬日的积雪洁白无瑕,让她想起那匹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   她道:“我想到了,就叫白玉糕。”   ◎最新评论:   【名字都是吃的】   【看样子郭世子的老婆还没跑掉。】   -完- 第88章   ◎夫妻驯马◎   日月轮转,太阳初升。   叶静枫枕着李霄的肩头苏醒,李霄还在睡着,眉目平和,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暗影,胸口有节奏地起伏,一只手臂圈着她的腰身。   今日休沐,叶静枫想让他多睡一会儿,抓住他的手腕轻轻移开,不想,他将她缠得更紧,跟着整个人侧过身,另一只手臂也缠上她。   四目相对,叶静枫抿唇:“皇上装睡。”   “嗯。”李霄大方承认,嗓音噙着晨间的慵懒:“朕等你好久了。”   叶静枫推他:“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呢!”   “今日休沐,母后知道皇后在陪朕。”李霄封住她还欲喋喋不休的唇。   事后,小夫妻相拥温存。   李霄道:“朕有件事要同你商量,封地的情况不明,朕想让瑞阳长公主和齐王世子在京城过礼,瑞阳长公主成为齐家的媳妇,齐家自是会护着她。”   齐王在京城没能得手,送亲这一路还会有动作,把婚事坐实了,两人如有好歹就是齐家之责,齐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李霄说的有道理,叶静枫道:“皇上做主就好。”   李霄起身,叶静枫抓着被子把自己裹严了,一双水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李霄投去视线,她慌忙背过身。   李霄弯了弯唇,穿上中衣,将一双雪白的袜子提到半空,目光落在脚踝处的祥云纹:“近日朕的贴身衣物都添了云纹,司制房的心思越来越巧了,朕打算命葛总管去打赏。”   说着,他坐在床沿将两只袜子套在脚上。   叶静枫从被子底下伸出一条藕臂拉住他的袖子:“别去。”   “朕很满意,当赏。”李霄坚持。   “那是臣妾绣的。”叶静枫羞涩道。   李霄说到做到,身为帝王,日日宿在她房里,连小日子也没有避开,作为妻子,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把夫妻之事抖到司制房去,她以后该如何见秦司制。   “原来是皇后所为,那赏赐应该给皇后。”李霄恍然大悟,转过身,想了想道:“就赏赐朕为皇后更衣。”   这是赏还是罚,叶静枫像一只受惊的猫咪,蹬着眼睛推拒:“不必了。”   “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怎能收回来。”李霄伸手去扯她的被子。   叶静枫捂着被子像一只蚕茧蠕动着后退,口中慌乱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好痒,快住手!”   ……   小夫妻嘻闹一下,很迟才用早膳,膳罢,叶静枫去给白马加料。   “喵——”蓝琉璃抱住叶静枫的脚蹭了蹭。   “你也想去看白玉糕吗?”叶静枫俯身将它抱在怀里:“一起去吧。”   “喵——”它不是,它只想让叶静枫看它。   可惜叶静枫听不懂猫语,她把蓝琉璃带到马厩交给李霄抱着。   白马似有所感,从木栏后探出脑袋。   叶静枫从纪德手里接过盛着水果的小编筐,一边投喂一边道:“本宫给你起了名字,就叫白玉糕。”   纪德拍马屁:“娘娘起的名儿真好。”   正主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没有一丝波澜。   李霄挑眉:“看它这性子再过些日子就能驯养了。”   叶静枫弯起唇角,双眼充满了期待。   “在那之前,先学骑术。”李霄牵起叶静枫的手:“朕教你。”   叶静枫看着他两手空空,环顾四下:“蓝琉璃呢?”   “它去玩了。”李霄敷衍道。   蓝琉璃是个记仇的,落入李霄手中就挣扎着跑了。   听闻叶静枫要学骑术,司制房一早赶制了一身骑马装,夫妻二人换上骑马装来到校场的沙地上。   李霄命人牵来黑旋风,黑旋风很凶,但很听李霄的话。   李霄牵着它走了一圈给叶静枫做示范,然后把缰绳交给叶静枫。   黑旋风把头偏向她,鼻孔喷着粗气,叶静枫有点害怕。   李霄道:“它这是喜欢你,你摸摸它的脸。”   叶静枫试着探出一只手,许是马儿都喜欢她身上的香气,黑旋风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叶静枫放宽了心,牵着它的缰绳走了好些圈,心底对它的畏惧随之散去。   接下来是上马。   李霄亲身示范一遍,下马后将马镫缩了一截,顿了顿,低头扫了一眼叶静枫被马靴包裹的小腿,再度往上拉了一截。   他转过身看着叶静枫认真的小脸一本正色地教她:“左手抓住马鞍,左脚踩着左侧马镫,跨上去。”   叶静枫不疑有他,左手抓住马鞍,抬起左腿,然后尴尬地发现,高度不够,踩不着。   “……”   李霄握住她的脚踝,帮她套上马镫,总算缓解了尴尬,可问题又来了,这劈叉的姿势让她使不上力,单脚跳了几下没上去。   李霄托着她的臀把她送上马背,随侍纷纷低头,她羞得小脸通红,心中默道:“幸好白玉糕没有这么高的身量。”   待心绪平复了些许,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双膝几乎要抵在一起,双腿蜷着不舒服。   别人骑马似乎不是这样的。   她扭头刚好捕捉到李霄来不及收起的忍俊不禁的笑容,睁大双眼:“皇上戏弄臣妾!”   她想找李霄算账,可她还骑在马背上进退不得,气恼道:“臣妾不学了,臣妾要下去!”   嗓音有些尖锐,黑旋风耳朵抖了抖,踏了几下蹄子。   叶静枫吓得抱住马脖子不敢动。   李霄咧开笑容,弯下腰。   叶静枫气大发了,下了马背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学。   她闷头走在前面,李霄在后面跟着:“朕向你道歉,朕会认真教你,绝不会再戏弄你。”   两人身后,一众随侍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劳烦皇上,臣妾让纪德教臣妾。”叶静枫头也不回。   “纪德只会养马。”   “那就请朱大人教臣妾。”   “朱大人出公差了。”   “陆学士也可以。”   “朕现在就让他出公差。”   叶静枫猛地顿住指着陈武:“你过来。”   李霄双眼一瞪,陈武调头就跑。   “皇上了不起,臣妾不学了还不行吗!”叶静枫一边走一边抹眼睛。   玩狠了,把人气哭了。   李霄心尖一颤,紧走两步双臂紧紧锁住她,贴着她的小耳朵:“你别哭,朕知道错了,朕让你出气,你想做什么都行,但骑术一定要由朕来教,朕不想你跟别人学。”   “什么都行吗?”叶静枫低低问道。   “都行。”李霄脱口而出。   叶静枫转过身,笑容明媚,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勾着他的心:“臣妾要皇上背臣妾。”   “你骗朕!”李霄洋装恼怒。   叶静枫扬起下巴:“是皇上先戏弄臣妾的!”   李霄蹲下身,待叶静枫攀上他的背拔腿就跑。   “你慢点!”叶静枫吓得紧紧扒着他的双肩。   葛舟尧扶着帽子带着一众随侍一边笑一边追。   远处,杜如珊道:“皇后娘娘居然如此放肆。”   骄阳长公主嬉笑:“皇嫂性子好,定是皇兄把她惹急了。”   *   骑马不是件难事,短短半月叶静枫就能骑着黑旋风慢跑了,期间,她不间断地给白玉糕投喂,还学会了给它刷毛。   又是一个休沐日,用过早膳,李霄道:“今日驯马,如果顺利很快就能骑乘。”   叶静枫满心期待地跟着李霄一起来到马厩。   打开木门,众人一怔,蓝琉璃正趴在马背上。   纪德解释:“从前半月前开始,蓝琉璃经常来马厩,起初奴婢还担心它被马伤到,赶了几次,没想到它们相处很好。”   叶静枫笑着上前将蓝琉璃从马背上抱下来,一行人前往校场的沙地。   来到校场,纪德将缰绳拴在一根木桩上,在白玉糕的背上搭了一个布袋,与另一位宫人同时在布袋两侧放入粮食,而后迅速退开。   马第一次承重会剧烈地反抗,前蹬后踹,跳跃转圈,想要摆脱重负,可几息过去,白玉糕不动如山。   “朕试试。”李霄伸了伸筋骨,走进校场。   叶静枫紧张地拉住他:“会有危险。”   近日陆续有驯马的消息传来,听闻有位将军被甩下马背,还被马蹄踩踏了几下。   “放心吧,黑旋风就是朕亲自驯服的。”李霄信心十足。   黑旋风是他从草原上套的马王,旁人都觉得不可能驯服,他与它僵持了月余才彻底将它驯服,白玉糕看着比黑旋风温顺多了。   布袋撤下换上马鞍,李霄翻上马背,白玉糕依然纹丝不动。   李霄夹紧马腹,一手甩缰绳,一手拿着马鞭抽了一鞭。   白玉糕吃痛,嘶鸣一声弹了弹蹄子,没有寸进。   李霄加重力道又是一鞭,白玉糕仍不肯前行。   驯马是个用蛮力让马屈从的过程,李霄抬起马鞭准备再来一下,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叶静枫的方向,她正绷着一张小脸。   她担心李霄有危险,可同样心疼自己的小白马,如果白玉糕闹腾也就罢了,它只是不动而已。   李霄放下马鞭,吩咐纪德:“来牵马。”   纪德依言照做,白玉糕蹬着蹄子后退。   白玉糕不比黑旋风凶悍,但它有自己的倔犟,倔犟到李霄觉得自己□□骑着一头驴而不是马,折腾半晌不进反退,退后十余丈。   叶静枫见状道:“让本宫试试吧。”   “娘娘不可,太危险了。”知语和如兰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胳膊。   “即便不成也只是不动而已。”叶静枫摆脱她们,又用同样的话说服李霄。   叶静枫将拳头放在白玉糕鼻子前,让它闻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它的脸,白玉糕抖了抖耳朵没有抗拒。   叶静枫一鼓作气翻上马背,白玉糕的身量比黑旋风小了一圈,有了对比,叶静枫觉得白玉糕真是太适合她了。   白玉糕仍旧很安分,众人不求它听话,只盼别它把叶静枫伤到,暗暗松了口气。   叶静枫轻轻拍了拍马脖子,从李霄手中接过缰绳,夹住马腹,同时清脆一喝:“驾。”   下一刻,白玉糕猛地蹿出去,撒开蹄子狂奔。   “皇后!”   “娘娘!”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众人。   眼看着要撞上校场的围栏,白玉糕后蹄一蹬,纵身跨越。   ◎最新评论:   【可爱糕糕,不怕困难】   【这马有灵性】   【按爪爪。白玉糕:我只和漂亮姐姐贴贴,臭男人爬!】   -完- 第89章   ◎帝后跑马◎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经常能看到马群纵情狂奔,似奔腾的浪潮,声势浩大,汹涌澎湃。   数月前,白玉糕也曾是它们中的一员,摆脱了四四方方的马厩,摆脱了粗壮结实的束马桩,这一跑倾尽了全力。   雪白纤长鬃毛上下浮动,四蹄生风,如一道白色的闪电。   令人心惊肉跳的是,越过围栏后是坚硬的石板路,这要是滚上一圈,或是把叶静枫甩飞出去,非死即残。   “传朕的口谕,所有人避让!”李霄当机立断扬声下令。   口谕口口相传,迅速传遍整个皇宫,宫人和侍卫清理掉可能会拦路器物,脊背紧贴着建筑物。   叶静枫早在白玉糕哪一跳就慌了神,她拉不住,也不可能拉得住。   她双手紧紧抓住马鞍,上身前倾,几乎与马背贴在一起,整个人思绪放空,只余马蹄声在心间回荡。   李霄命人牵来黑旋风跟在后面,担心惊了白玉糕引起过激反应,不敢靠得太近,通过沿途宫人的手势跟随。   一时间,整个皇宫车成了帝后的跑马场。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惊心动魄的跑马终于结束了。   李霄翻身下马,顺着宫人的指示前行,每一步如负重荷,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尝到害怕是什么滋味,他怕,他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走进御花园,视线放远,夏日的暖阳下,白色的骏马低头吃着盛开的花朵,时不时甩动飘逸的长尾,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披散着一头长发骑在它的背上,画面看上去宁静,闲适。   李霄眉心的阴鸷散去,加快脚步。   注意到来人,叶静枫转头向他张开手臂,噙着哭腔:“李霄,我动不了了,你快抱我下去!”   白玉糕跑得很稳,在皇宫里逛了一圈找到它喜欢的美食就停下来了,只她第一次骑马跑这么快,发髻都颠散了,着实吓了一跳。   李霄含笑接她入怀,眼底泛着血色。   不远处,闻讯赶来的李家三口长舒一口气。   骄阳长公主又是敬佩又是羡慕:“看不出,皇嫂这么厉害,还会驯马,我的板栗像是鹿变的,背上粮袋就死命地往上蹿,像是甩不掉就会被压死一样,小山子说还要再多花些时间磨一磨它的性子。”   接受骑乘是最关键的一步,后续只需教与马听从指令便可。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对板栗那么好,如果我骑上去它是不是也会这么乖?”   这个念头很危险,太上皇眉心一拧:“你会知道骑鹿是什么滋味。”   骄阳长公主吐了吐舌头。   她就是说说而已,上一个骑鹿将军还躺着呢。   白玉糕吃得满足,御花园掌事的老太监心疼坏了,那可都是给主子们欣赏的,撸起袖子上前牵马,白玉糕别起双耳蹬着蹄子后退,把他托着走,又踩坏了一片花丛。   “我来吧。”纪德上前接过缰绳,白玉糕站定,跟着他走上修葺的石板路。   老太监抄着袖子气哼哼道:“这畜生居然还会识人!”   *   崔家也赶在休沐日驯马,一家人围着校场。   四位马夫压住马头协助崔志勇翻上马背,马夫退下,马犹如疯了一般前蹬后踹,想要把崔志勇甩下马背。   崔志勇死死地抓住马鞍,浑身的肌肉线条绷紧,与马展开了较量。   女眷们一个个揪着帕子,提心吊胆,只瑟舞公主一脸兴味,对北丹人来说,驯马是一件危险而又充满挑战的事,每年都会举办驯马比赛。   一盏茶过去,马有些脱力,挣扎的幅度明显减小,崔家人七嘴八舌地开口,   “成了,要成了!”   “这北丹的马果然凶悍!”   “大少爷威武!”   “……”   瑟舞公主轻哼:“还没完。”   话音刚落,只见马突然直立后仰,崔志勇一时不察被甩下马背,马紧跟着上前踩踏。   “快,快救人!”崔夫人惊呼。   马夫上前拉缰绳,崔志勇就地翻滚躲开马蹄,退到校场外。   一大家子将他重重围住,一早做好准备的府医提着药箱走上前。   崔志勇摆摆手:“我没事,都是皮外伤,歇一会儿再试试。”   崔夫人忧心匆匆:“别试了,这北丹的畜生难驯,让下人去驯就行了。”   “您就听夫人的吧,您若有个好歹,让奴婢怎么办。”崔志勇房里的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缠着他的胳膊:“奴婢不让您去。”   校场内传出一声马的嘶鸣,众人循声看去,便见瑟舞公主骑在马背上,马奋力想要将她甩掉。   “天呐,这是做什么,太危险,快下来呀!”崔夫人脸色骤变,若是瑟舞公主在崔家有个三长两短,崔家可担待不起。   马夫得令试图上前拉缰绳,瑟舞公主喝道:“都别过来!”   分神的功夫,她身体被甩飞起来,惹得众人惊呼连连,她抓住缰绳重新回落到马背上,唇角噙着一抹令人不解的弧度。   这下没人敢靠前了。   在一番较量之后,烈马选择屈从,载着瑟舞公主环着校场内侧平稳地奔驰了一圈。   “好!”骠骑将军朗声称赞。   “好样的!”众人跟着附和鼓掌。   待瑟舞公主翻身下马,崔夫人迎上前招呼下人:“快给瑟舞公主瞧瞧有没有受伤,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崔志勇远远看着,眼底发光,瑟舞公主所为让他超出了对女子的认知。   瑟舞公主的头发和衣服都沾上了沙土,下人为她准备了热水沐浴。   泡在浴桶里,隔着窗子,传来两个女子的攀谈声,   “天呐,那北丹公主也太粗鲁了!”   “就是,从前只觉得她言行粗鄙而已,今日一见,她根本都不能算是女人。”   “那匹马是皇上赐给大少爷的,她逞什么威风!”   “就是,那匹马已经被大少爷驯过了,才会让她得手,再说,咱们府里那么多男人,哪里需要她出面,当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   两人七嘴八舌地将瑟舞公主从穿衣打扮到一言一行都嘲讽了一番。   瑟舞公主穿上衣服想要收拾那两个嚼舌根的女子,推开门,发现院中有十几个侍女进进出出,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两个。   崔志勇已经先一步收拾好,来到她面前:“多谢公主相助,公主想要什么报酬尽管说,只要在下能做的都会做到。”   瑟舞公主早前的那份成就感和喜悦之情早已被冲散,冷淡回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   百花楼门口,牡丹环扫郭弘乐一行六人,问道:“今日那位黑面小公子没有同行吗?”   郭弘乐摇着纸扇:“她是我一位住在乡下的世伯之子,先前借住在府上,已经回去了,不会回来了。”   这话是间接为断袖之事辟谣。   牡丹挽上郭弘乐的胳膊:“奴家近日学了一首新曲,唱给世子爷听听。”   一行人进入雅室,牡丹坐到琴台前,边扶琴边唱。   高超的琴技,优美的嗓音,再配上一首好曲子,令人身心舒畅,郭弘乐慵懒地窝在椅子上,一脸惬意。   身旁突然多了一道人影,他扭头看去,浑身一震:“公……公子?”   瑟舞公主自顾自添了一杯酒。   她寻去郭家得知他在这里就去对面的成衣铺换了身衣服过来。   上次来这里被帝后抓个正着,郭弘乐哪敢再犯,他霍地起身:“公子有什么事换个地方聊吧。”   “这里就挺好的呀。”瑟舞公主端起酒杯:“不用换。”   必须换!   郭弘乐抓住瑟舞公主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瑟舞公主手里的酒杯都没来得及放下。   牡丹目光意味深长,郭弘乐从不提及自己的事,今日突然解释了那么多她就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果然如此。   萧公子道:“怎么,世子爷不在就不给唱了吗?”   瑟舞公主有郭弘乐应付,他们几个不打算跟上去。   “怎么会,奴家还有一首新曲,公子绝对没有听过。”牡丹双手扶上琴弦。   出了百花楼,郭弘乐问道:“公主今日寻在下有何事?”   “我就是想看看你身体好些没。”瑟舞公主道,她在大商只认识他们几个,不开心了就想见见他们。   “咳咳。”郭弘乐想起这一茬,瞬间换上一副病容,嗓音都弱了几许:“多谢公主挂念,已经好多了。”   “那我们进去吧,我今日想喝酒。”瑟舞公主说着往回走。   “等等。”郭弘乐唤住她:“在下知道哪里有好酒。”   郭弘乐说的地方是卤猪脚店,大堂正中央摆着一口巨锅,里面炖着十几个连着小腿肉的猪脚,咕嘟嘟冒着香气,看着就很有食欲。   瑟舞公主选了一个,老板用一柄大漏勺捞出,放在砧板上,问道:“要切块还是切片。”   切块是连肉带骨,吃的时候要捧着啃,切片会剃掉骨头,吃的时候用筷子夹就行了。   “切块儿。”瑟舞公主脱口而出。   猪脚炖成了炒糖色,口感劲道有弹性,一大口咬进嘴里别提多好吃了。   肉端上桌,瑟舞公主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顿了顿,放回盘子里,扭头看向坐在隔壁桌的女客,对方用竹筷夹了一片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视线放远,整个店的女客皆是如此。   “怎么了?今日做的不好吃吗?”郭弘乐问道,早前来过,瑟舞公主很喜欢吃。   瑟舞公主问道:“你觉得我很粗鄙吗?”   与大商女子比那真是没眼看了,可北丹人民风如此,大块喝酒,大块吃肉,而郭弘乐本也不是个讲究礼法的人,他道:“怎么会,公主在在下眼里高贵优雅,举止大方。”   他拿起一块猪脚,啃了一口:“好吃。”   瑟舞公主直直地看着他,他是喜欢她才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酒足饭饱,郭弘乐把微醺的小公主送回客署,行至门口,瑟舞公主突然哭了出来:“我知道,你们大商人嫌弃我穿得奇怪,嫌弃我举止粗鲁,不懂礼数,都在背后笑话我。”   郭弘乐安慰道:“怎么会,在下就觉得公主穿得很漂亮,率真可爱,公主是北丹人,不需要遵从大商的礼数。”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在北丹可没有人觉得瑟舞公主举止不当,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郭弘乐别的不说,哄姑娘开心的本事一绝,撸起袖子:“不知是谁胆敢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在下……咳咳……在下去收拾他!”   瑟舞公主抿唇:“她们跑了,我没抓到。”   “等公主抓到了,一定要告诉在下。”郭弘乐道:“今日公主喝醉了,早点休息吧,在下先回去了。”   郭弘乐踏着月光迈着悠闲的步子,瑟舞公主目送他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   ◎最新评论:   【按爪爪。啥时候赐婚呢,嘿嘿】   【副CP来了】   【有点般配哦这俩】   -完- 第90章   ◎姐妹再见◎   一日之初,纪德起床将自己收拾好,来到马厩,刷马槽,铲马粪,清理干草碎,认真细致。   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一二十年他会与白玉糕日日相伴,把白玉糕伺候好了,他就好过。   待将马厩打扫干净,蓝琉璃跃上围栏,冲着白玉糕懒洋洋地叫了一声,白玉糕用嘴唇拱了拱它的软毛。   纪德笑了笑,去取干草,转头迎上朝阳有些晃眼,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天呐,皇上穿着朝服不去金霞殿,来马厩干什么?   “平身。”李霄从纪德手中接过干草投进马槽,看着白玉糕吃完,又从纪德手中接过一盆谷物添进去,然后伸出一只手去摸白玉糕的脸。   白玉糕偏头,别起双耳。   李霄动作一顿,转身离开。   白玉糕认叶静枫为主,对纪德很亲近,对蓝琉璃很友善,唯独对他这个男主人很排斥。   来日方长,他一定会让这头小倔驴接纳他!   白玉糕现在还个野丫头,需要进一步学习服从指令,白日有空,叶静枫骑在马背上配合纪德驯养。   常甸来报:“启禀娘娘,瑟舞公主在宫外求见。”   “把她带过来。”叶静枫应道。   瑟舞公主过来的时候叶静枫还在马背上,她利落地翻身下马。   瑟舞公主眉心微拢:“是皇上驯服的?这么快!”   她猜测李霄将它驯服后,对它进行反复鞭打,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迫使它如此顺从。   马的记忆很长久,用这种方式驯服的马对人只有畏惧,缺少灵性。   纪德笑眯眯解释:“公主说错了,这匹马是娘娘驯服的,如今也只认娘娘,旁人不给骑,不给摸。”   “那可真是难得。”瑟舞公主啧啧称奇,一般都是驯服之后再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培养感情才会认主。   不过仔细想来,当初是这匹马主动选择了叶静枫,所以更容易接受吧。   叶静枫问道:“不知公主见本宫有何事?”   瑟舞公主目光将叶静枫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才开口:“我想学大商的礼仪,娘娘能不能安排个人教我?”   她认真想过,倘若一直是客居的身份,便如郭弘乐所说,不必理会旁人的看法,可她要在大商生活一辈子,和亲之后,如非性命攸关或是关乎两国关系,北丹不会顾及她,她不想因为这种事被人说嘴。   崔家老夫人说的没错,她是该入乡随俗了,叶静枫是大商的公主,一言一行合乎礼仪,请她帮忙最合适。   叶静枫痛快应道:“当然可以。”   转头吩咐常甸:“把余嬷嬷找来。”   前些日子北丹大首领正式发来国书提出和亲的意向。   瑟舞公主孤身一人在大商多有不便,她一早物色了余嬷嬷照看她,余嬷嬷与许嬷嬷年岁相仿,也是宫中的老人,经验丰富,行事谨慎。   她原本打算赐婚后再送到她身边,提前些时日也无妨。   待人带到,叶静枫向瑟舞公主介绍:“余嬷嬷是宫中的教习女官,就让她来指点公主。”   接着对余嬷嬷道:“余嬷嬷,今后你就跟着瑟舞公主,听从她的吩咐,莫要怠慢,否则本宫严惩不贷。”   “奴婢遵命。”余嬷嬷恭顺应下,向瑟舞公主屈身见礼,而后自行走到瑟舞公主身后半步站定。   瑟舞公主道:“多谢娘娘。”   瑟舞公主粗枝大叶,叶静枫猜测她不会无故提这样的请求,委婉问道:“不知崔将军对公主可有尽责?”   瑟舞公主含笑应道:“崔将军对我很好。”   崔志勇会陪她练功,陪她去京外跑马,为她作画,与郭弘乐不同,画的都是山川河流,大气秀美,崔家女眷对她十分热情,一有空就拉着她一起插花,煮茶,扶琴,做女红,探讨相夫教子之道,不管她感不感兴趣,心意还是领了。   “那就好。”瑟舞公主不说,叶静枫没有深挖。   瑟舞公主离开后,叶静枫正欲上马,常甸再次禀报:“启禀娘娘,瑞阳长公主求见。”   叶静枫顿住:“把她带到凤栖宫。”   *   稍顷,叶静枫换了一身装束来到凤栖宫外殿落座。   叶静婷屈身:“妹妹见过皇姐。”   叶静枫注意到,对比之前几次见面,她面上看过去平和多了。   叶静婷的事一直都有传到宫里,早前齐璟一直避着她,自从李霄下旨让两人在京城过礼,两人关系有所缓和,经常同进同出,不曾惹出事端。   日子过得顺,心态自然就好,她猜测应是这个缘故,道:“起来吧。”   “谢皇姐。”叶静婷起身,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交给宫婢:“这里面是妹妹花费很多心思托人打听到的生子秘方,听说喝过的人都生了儿子,妹妹把它送给皇姐,望皇姐能够早日诞下皇嗣,传承江山社稷。”   到底是传承叶家还是李家的江山社稷就不好点明了。   叶静枫才刚成婚,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叶静婷是好意,她柔声道:“皇妹有心了。”   叶静婷跪下来,用帕子抹了抹眼皮,红了眼眶:“妹妹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做过很多错事,如今这世上妹妹只有皇姐可以依靠,希望皇姐能够不计前嫌原谅妹妹。”   说着,她磕了一个头。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也知道叶家只剩下你我,等你嫁到东地,本宫鞭长莫及,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今后要谨言慎行,莫要让人抓住错处。”叶静枫郑重嘱咐。   “妹妹会牢记皇姐教诲。”叶静婷道:“妹妹有件事想求皇姐。”   这就对了,叶静枫就没指望过这个妹妹会平白无故来关心她,向她忏悔,淡然道:“说吧。”   “妹妹想请皇姐去府上为妹妹添妆。”叶静婷泪眼婆娑:“一辈子就这一次,妹妹不想孤零零地嫁人。”   叶静枫身为叶静婷的姐姐,就算叶静婷不提,也会象征性地差人给她添妆,但人到与不到有很大差别。   外面的人皆知这对姐妹关系不好,叶静枫亲临公主府就表明她还是看重这个妹妹,念及皇后的颜面旁人便不敢再轻视叶静婷。   叶静枫沉吟良久,道:“可以。”   她能体会叶静婷的感受,如果周玉韵不在,她的婚礼仪式一定不会那么圆满。   再者,如果这份体面能让叶静婷在东地安度下半生,也算了却了她一桩心事。   “多谢皇姐。”叶静婷喜极而泣:“妹妹嫁到东地后,会日日为皇姐祈福。”   待叶静婷离去,叶静枫吩咐曹正:“把方子拿到太医院让太医验一下。”   不多时,曹正去而复返:“太医说这方子不能确保生儿子,但可以养身,对生产有益处。”   叶静枫舒了一口气,她与叶静婷的姐妹情是不可能修复的,她只盼她能够安分守己,不要挑事才好。   *   七月底,叶静枫乘坐凤辇自皇宫正门而出,从正街前往瑞阳长公主府,为确保安危,沿途清场。   各家闻讯后暗自重新置办了贺礼,早前大家都准备敷衍了事,连婚宴都不打算到场,这下要重新掂量了。   叶静婷一早带着下人在门口相迎,亲自搀扶叶静枫下马。   这大概是这对姐妹有生以来最亲近的一次,叶静枫怔了怔,搭上叶静婷的手。   走进府内,两人在湖边水榭落座,下人为姐妹两人分别呈上一个白色的汤盅。   叶静婷打开盖子:“皇姐尝尝看,这是妹妹特地命人为皇姐熬煮的养身茶,里面加了桃胶,燕窝,枸杞,银耳,红枣,龙眼,冰糖,莲子。”   知语拿出一根银针探入汤盅,取出后银针未变色,与叶静枫交换了一个眼色退下。   叶静枫正欲品尝,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着细碎的碰撞声。   众人循声看去。   叶静婷伺机将两个汤盅调换位置,看向发出声响的方向恼怒质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侍女战战兢兢走上前,跪地:“奴婢擦拭鱼缸的时候不小心脱手,鱼缸碎了……”   “笨手笨脚,拖下去仗毙。”叶静婷厉声下令。   侍女磕头讨饶:“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侍女被拖走,叶静婷收回视线,愧疚道:“是妹妹御下不严,惊扰了皇姐。”   “小事而已。”叶静枫轻描淡写。   “皇姐从小就大度,妹妹每次犯错,都会原谅妹妹。”叶静婷把汤盅往前推了推:“皇姐快趁热喝了吧。”   叶静枫端起汤盅抿了一口,味道不错,又喝了一大口才放下,忽地身子晃了晃。   知语关切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本宫突然有些乏力。”叶静枫抬手扶额:“我们这就回去吧。”   “都怪妹妹任性,劳烦皇姐走这一趟。”叶静婷起身搀扶叶静枫,将一行人送出府,一直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做足了姿态。   跨过门槛,小腹突然传来绞痛,她捂着小腹呻吟了一声:“好痛,本宫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侍女想了想道:“算算时间,殿下这是来月事了。”   她压低嗓音又道:“殿下得手了吗?”   “嗯。”叶静婷勾起唇角,眉头忽地一拧:“快扶本宫回房。”   马车上,叶静枫嗓音噙着凉意:“让人留意瑞阳,有什么变故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她不信任叶静婷,从一开始就有所防范,汤盅换过之后,又被她换回去了。   里面究竟加了什么她不知道,叶静婷要受着什么,端看她对自己这个长姐抱着什么心思,不排除会死。   作者有话说:   每条评论我都会看,我不回是因为张口就是透剧……   ◎最新评论:   【幸好没卡这里,哈哈】   【按爪爪】   【又搞事】   -完- 第91章   ◎南岳来访◎   瑞阳长公主除了月事疼得厉害并无其他异样,顺利拜堂成亲。   叶静枫不知她是解了毒,还是毒性不强,向李霄知会了一声便没有再理会。   齐王无论如何是不敢亲自来京的,声称要为齐老夫人侍疾,让自己的弟弟和弟媳代为操持,朝廷派出礼部尚书主事,京城各大世家皆有出席,一场婚宴办得风风光光,全城瞩目。   叶静婷的嫁妆与叶静枫无法相提并论,但也不差,除了规制之内,朝廷还额外增添了一千陪房。   成亲后第三日,夫妻二人动身前往东地,朝廷派出三千兵将护送。   有这阵仗,是官是匪都不敢动手,齐王可以彻底死心了。   马车上,叶静婷得意地看着齐璟:“这一切都是因为有本宫。”   李家到底是不敢怠慢叶家,大商的子民也还念着叶家。   齐璟斜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失去鲁家的庇护,叶静婷耳聋眼瞎,看不清时局,全凭臆想,本身脑子也不好,想的都是蠢事,说的都是蠢话,他这人最讨厌与蠢货浪费口舌。   如今这世上也就只有叶静枫那个当姐姐的会念及血脉亲情在意叶静婷,还被她得罪死了。   那些陪房是李霄派来监视和协助他削藩,护卫是用来震慑他父王,不是为了给她长脸。   婚宴办得再体面又如何,皆是看帝后的脸色行事,其次是顾及朝廷与齐家的关系,一千个人出席婚宴,一千张伪面孔,无一人是诚心诚意祝福两人的婚事,有什么可得意的?   出了城门,叶静婷挑开车窗上的帘幔回首张望,胸有成竹道:“本宫很快就会回来的。”   齐璟是个胆小如鼠的怂货,齐王绝不会如此,等她生下叶家的龙子,李家就该归还皇位了。   叶静枫是皇后又如何,已经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停车!”齐璟冷不丁一声厉喝。   车夫不明所以,当即拉紧缰绳一个急刹,叶静婷顺着惯性险些扑倒在地,恼怒道:“你做什么!”   “咳咳咳……”齐璟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为夫身体不适,担心给殿下过了病气,去别的车上。”   继续与叶静婷呆在一处,他担心自己会气到短命。   除了削藩之外,李霄还对他下了一个密令,好吃好喝地养着叶静婷,别让她死得太早,没有叶静枫的传诏此生不得再入京。   眼下先忍耐着,等到他成为驻军统帅再找个自己看不着的地儿供着这位前朝公主,免得她作妖祸及全家。   “废物。”叶静婷在心里暗咒一声,她现在怀疑齐璟这身子能不能生出孩子,要死也要先生个儿子出来。   思及此,她缓和了语气,吩咐侍女:“腾出一辆马车铺上软席,让驸马好生歇着,再让董太医给驸马瞧瞧,要不要开方子调养一下。”   齐璟的旧疾可以治愈,是东地的大夫医术不济给耽搁了,日后有陪房的太医为他调养,假以时日就能恢复如初。   齐璟遇上她是走了大运。   同一时间,葛舟尧上前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瑞阳长公主和驸马的车队出城了。”   叶静枫垂眸没有接话。   李霄见状道:“日后皇后若是想见她,可以下诏。”   叶静枫沉默着摇摇头,她和李霄已经依照叶静婷的意愿赐婚,不想,叶静婷不仅不知感恩,还在动歪脑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叶静婷,给她可乘之机。   葛舟尧再道:“南地传讯,南岳使团已经入境,说是为皇后娘娘准备了生辰礼,会在中秋前抵京。”   大商新君是位武皇,先有北丹议和,后有西罗拱手退还失地,东殇在海上,这位武皇若想开辟疆土首选就是南岳,南岳坐不住了,主动示好,想要与新朝建立邦交。   “朕知道了。”   李霄将叶静枫的小手团进掌心里:“皇后想要什么生辰礼?朕去准备。”   叶静枫默了默道:“还没想好。”   “那等皇后想好了再告诉朕。”李霄眉眼带笑。   “恩。”叶静枫枕上他的肩头。   *   南岳使团快马加鞭,赶在八月十三日抵京,入宫面圣。   帝后双双换上冠服前去接见,路上,叶静枫问道:“南岳此番除了送贺礼之外,可有提什么要求?”   北丹使团和西罗使团都有和亲的意图,瑟舞公主想要嫁给李霄,周玉韵想要把她带去西罗,她实在不想再面对这种事。   李霄道:“南岳想求娶骄阳,朕只骄阳一个妹妹,绝不会把她远嫁。”   还是和亲,不过目标换了。   叶静枫想起惨死的锦华大长公主果断附和:“皇上做的对,大商的好男儿那么多,臣妾与母后一定会为皇妹物色一位好驸马。”   两人携手走进金霞殿,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放眼看去,大殿的红毯上摆满了一盆盆五颜六色的鲜花,色泽鲜艳,娇艳欲滴,都是难得一见的品种,令人惊讶而又惊艳。   骄阳长公主身处其中,嗓音清脆:“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暗红色的牡丹花。”   听闻异国使团来访,还带了稀有的贺礼,她赶过来看热闹。   一位约莫十六七岁,面容精致,肤色白白净净,身着异国服饰的少年接话:“这是黑牡丹,牡丹当中最稀有的品种,即便在南岳也很少见。”   南岳国四季如春,花草树木繁盛,被南岳认定的稀有品种,他国更是难得一见。   骄阳长公主抬头看他,疑惑道:“你是男子怎么会带银项圈,身上的坠饰比我还多。”   异国少年抿唇一笑:“我们南岳贵族都是这样的装束,女孩子的更漂亮。”   姑娘家都喜欢首饰,骄阳长公主眼神亮了亮。   帝后在上首落座,所有人各归其位,异国少年上前道:“南岳十九王子桑川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他身后的两位长老一同跟着见礼。   相比北丹和西罗,南岳使团的阵容有些单薄。   桑川朗声道:“听闻贵国皇后娘娘喜欢鲜花,大殿上的这些花是南岳献给皇后娘娘的生辰礼,可观赏,可入药。”   “本宫很喜欢。”叶静枫微笑回应:“桑川王子在大商多住些时日,让本宫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桑川道:“小王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娶贵国的骄阳长公主。”   闻言,骄阳长公主倏地睁大眼睛,这花一样的少年是想娶她,她才十二岁。   李霄面色微沉:“此事朕已经回绝了南岳王。”   桑川道:“皇上回绝的是不愿骄阳长公主远嫁,小王可以留在大商。”   在南岳,男女地位相当,都可以继任王位,都可以和亲。   桑川是南岳王的老来子,上头有十八个哥哥姐姐,还有年纪比他大的侄子侄女,王位是不用想了,就把他送出来。   全场:“……”   见过倒插门女婿,没见过倒插门和亲。   李霄道:“骄阳年纪还小,暂无许亲的打算。”   桑川早有准备:“小王可以留在贵国等到公主及笄。”   骄阳长公主还在这里,李霄不欲细说:“此事朕会与南岳王另行商议,桑川王子远道而来,路途辛苦,先去客署休息吧。”   桑川王子提醒道:“这些花都是小王亲自照料的,若是有何不妥,可以随时传诏小王。”   这花一样的少年还擅长养花。   待南岳一行离殿,花房的宫人前来搬花,邱福面向上首跪地:“皇上,皇后娘娘,这些花有半数是南岳独有的品种,再者,两国气候相差迥异,等同于反季,奴婢们怕是照顾不周。”   李霄唇角抽了抽,桑川这是连留下的由头都准备好了,他目光看向鸿胪寺卿,后者拱手:“臣会去安排。”   此前南岳送来的都是泡制后的药材,难得是鲜活的,或是可以在大商境内培养,需谨慎对待。   走出金霞殿,叶静枫问李霄:“和亲之事该如何是好?”   南岳此举太令人意外,送人又送礼,做足了姿态,大商若有意交好当应下才是,可就算是倒插门对骄阳长公主来说也是终身大事,决定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尚不知那桑川王子品行如何。   李霄道:“朕要与父皇和母后商议后再做决定。”   “皇兄,皇嫂。”骄阳长公主蹦蹦跳跳追上两人:“桑川王子是想给我当童养夫吗?”   许是自小娇养,她处事要比同龄人晚熟,一团孩子气。   李霄板起脸,摆出兄长的威仪:“这话不是你能问的,你的婚事父皇和母后会做主,由不得南岳。”   “那我去寻母后。”骄阳长公主后退两步转身奔走。   *   南岳之事先搁置了,隔日便是中秋,百官携亲眷入宫参加宴会,庆祝节日的同时,为皇后娘娘庆生。   崔家人与瑟舞公主一并走进宫门,瑟舞公主面上有些不快。   葛舟尧瞧见,将崔志勇唤道一旁询问:“公主这是怎的了?”   “一件小事,下人笨手笨脚,用水泼了公主的叶子牌,在下已经答应公主,另外为她买一副。”崔志勇解释道。   瑟舞公主是要成为崔家媳妇的,她把郭弘乐那个纨绔画的东西当成宝,一家人都觉得戳眼珠子,就给毁了。   葛舟尧转了话头:“皇上要见将军,请将军随奴婢去御书房。”   葛舟尧引着崔志勇到御书房,李霄道:“北丹已经正式发来国书,提出和亲的意愿,朕打算今日为瑟舞公主赐婚,她关乎两国邦交,注定与普通妇人不同,无论她性子如何,夫家都要忍让,不能休弃,不能打骂,关乎她的安危,宫里会干预,朕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如果不愿意,朕会另外安排人选。”   崔志勇单膝跪地:“臣愿意。”   李霄接着问道:“她对你又如何?是否会接受赐婚?”   没有入宫便是下嫁,北丹已经退让一步,不能再让北丹觉得不满,倒不是怕了北丹,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横生枝节。   崔志勇很是自信:“臣与她相处融洽,皇上赐给臣的马正是公主帮忙驯服的。”   李霄颔首:“你去吧。”   当初选中崔志勇正是考虑到他的外在符合北丹人的审美,若能相处融洽,这件事就成了。   ◎最新评论:   【按爪爪】   【小郭快上啊媳妇要没啦qwq】   【崔xx一点也不好】   -完- 第92章   ◎殿前赐婚◎   开宴前夕,众人聚到御花园欣赏南岳进献的花。   一朵朵,一团团,一簇簇,姹紫嫣红,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上官雅萍赞叹了一声:“真美啊!”   “这些都是送给皇后娘娘的,真让人羡慕。”苏洮洮道:“听我妹妹说,皇上一有空就会陪伴皇后娘娘,休沐的时候还亲自教皇后娘娘骑马。”   上官雅萍听着,心里泛酸。   去年的今日李霄亲口夸赞她画技好,赐下厚赏,她以为自己入了他的眼,日日等,夜夜盼,可已经一整年了,他都没有接她入宫。   她看了一眼被李霄以驸马不能纳妾为由拒绝的瑟舞公主,她正被崔家女眷拥着。   又看了看与郭弘乐站在一处,被李霄夸赞过舞技的刘元霜,刘元霜主动向郭弘乐搭话:“郭公子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无碍了。”郭弘乐痛快应道,两家有议亲的意向,他不能被当成病秧子。   刘元霜再道:“郭公子很快就会复职了吧?”   瑟舞公主欲寻郭弘乐再讨一副叶子牌,遥遥接话:“郭世子要调理身体,不能当职了。”   “那郭世子可要保重。”刘元霜退后两步,转身离去。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近一年郭弘乐得皇上青眼,仕途顺遂,将自家爵位提了一等,不失为良婿,可眼下又退回起点,还拖着一副病体,作罢吧。   郭弘乐:“……”   崔夫人拉住瑟舞公主:“公主忘了我们大商的礼仪了吗,女子不可与外男往来,私相授受,我会让人做一副叶子牌赔给公主。”   瑟舞公主顿住。   崔夫人弯唇,还是崔老夫人有法子,略施小计就能让瑟舞公主主动学规矩,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把她彻底调/教好。   郭弘乐打算与自己的桃花劫聊几句,却见她已经走了,心头一梗,她这是特地赶过来掐他的桃花吗!   好气——   上官雅萍的视线跟着刘元霜,心知她已经断了入宫的念想,呐呐道:“皇上当真不打算纳妃了吗,那我们是不是也该议亲了?”   闻言,苏洮洮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远离人群藏到一片花丛后,神神秘秘地对她道:“放心吧,不出一年,皇上就会纳妃。”   “你怎么知道?”上官雅萍疑惑道。   苏洮洮压低嗓音:“皇后幼时落水,身子受了寒,子嗣有碍。”   皇后无后,皇上就是再宠她也要开枝散叶。   上官雅萍惊怔,眼底似黎明破晓,涌出一缕缕希望之光。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苏洮洮一副惊惧之色。   “嗯。”上官雅萍郑重允诺,这种事传出去会给两家人都带来麻烦。   日月交替,视线变得朦胧,开宴的时辰降至,两人抬脚前往席上。   不远处的丁香树后露出一片紫色的衣角,杜如珍脊背抵着树干,面上是止不住的欢喜。   她与李霄有青梅竹马之谊,只要李霄纳妃,她就是首选。   *   夜色渐浓,千盏宫灯高低映辉,灿若繁星。   帝后一家老小入席,葛舟尧扬声宣布:“开——宴——”   鸿胪寺卿夫人携女来到殿前:“今日是娘娘生辰,小女亲手为娘娘准备了一份薄礼。”   鸿胪寺卿之女孟苒苒是个腼腆的姑娘,她面颊绯红,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呈上来。”叶静枫朗声。   宫人得令接过托盘送到叶静枫面前。   托盘里是一把团扇,扇面绣着嫦娥怀抱玉兔奔月,针法是苏绣,针脚平整匀称,比起宫中的绣娘也不差,扇柄上坠着流苏,精巧整齐。   叶静枫很中意,拿在手中把玩,李霄道:“赏。”   从前赏什么自有礼部去衡量,叶静枫心思细腻,跟着道:“就赏一匹素云绢,金银丝线各一卷。”   孟苒苒欣喜道:“谢娘娘赏赐。”   她擅长女红,也喜欢女红,这份赏赐送到她心坎上了。   杜如珊撇撇嘴,对杜如珍道:“姐,我跟你说,皇后娘娘也学了苏绣,绣技很差,还不如我,可才跟了一次课就不去了。”   总结一下就是笨手笨脚,还怕苦怕累。   “莫要胡言,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她想要什么自会有人送上,不想做就不做。”杜如珍面上不虞心中却是欢喜,叶静枫越是不足,她的机会越多。   沈劫捧着一个剔透的瓷坛走上前,路过姐妹二人身前,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面向上首道:“这是愚兄为娘娘亲手酿制的桂花酒。”   李霄给了他一个表国舅的虚衔,让他得以出席这样的宴会。   他面容清隽,神情温润,身着一袭浅青色长衫,身姿修长笔挺,似一块无暇的美玉,举手投足优雅大方,又似一棵高岭上的青松,无形之中透着疏离之感。   殿阁学士看在眼里问刘元霜:“你觉得周公子如何?”   刘元霜拧眉:“爹,您不会让女儿去当商娘子吧。”   士农工商,商是最卑微的,她苦学一身舞技是想嫁得更好,而不是一跌到底,嫁给周玉韵还不如嫁给郭弘乐,好歹有个爵位。   殿阁学士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他对周玉韵的选择深感遗憾。   李霄道:“表舅兄早前送的酒喝完了,皇后正惦念着,快呈上来。”   葛舟尧依言将酒倒进酒壶,送到帝后桌上。   李霄拿起酒壶,亲自为叶静枫斟酒。   叶静枫有些犹豫,这样的场合喝酒会不会失仪?   叶静枫酒后性情大变,可李霄不觉得不能示人,道:“有朕在,皇后就放心喝吧。”   叶静枫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一股淡淡的桂花在口中弥漫开来,口感润滑清爽,没有酒的辛辣,却有回甘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果然只有周玉韵酿的酒最合她胃口,连宫中的贡酒也比不得。   随后平宣侯夫人携女苏洮洮上前献礼,贺礼是一尊麒麟玉雕,麒麟的背上骑着一个小男娃,男娃左手托着莲花,右手持着一柄如意,意为麒麟送子,顺心如意。   平宣侯夫人道:“祝娘娘顺心如意,早日诞下龙子。”   话音传开,众人聚焦叶静枫,成亲两月,若快的话,该有动静了。   这无疑会对未育的妇人造成压力,叶静枫却是嫣然一笑:“如此说来,这份礼驸马也有份。”   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生不出来李霄也有责任。   就没见过如此大胆的皇后,生不出孩子还敢拉上皇上说事。对了,她居然胆敢称皇上为驸马,叶家都亡了啊。   众人为之一寂,有人担忧,有人等着瞧热闹。   李霄宠溺一笑:“殿下说的是。”   帝后对视,眼中再无旁人。   皇上不仅不计较,还主动配合,众人安下心来,继续享受宴会。   杜如珍看着叶静枫灿烂的笑容觉得刺眼,心道,现在笑得有多欢,日后就会哭得有多惨。   陆续有人献礼,氛围其乐融融。   郭弘乐喝了一口酒,看向瑟舞公主,小姑娘性子直,把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他正欲上前询问缘由,崔志勇端着酒杯来到他面前:“郭世子,你我二人喝一杯吧,感谢郭世子先前对公主的照顾,今后就无需再劳烦郭世子了。”   瑟舞公主马上就是他的妻子,他不希望两人再有所往来。   郭弘乐眸光一凛:“你只是接待使,未免管得太宽了。”   崔志勇话中有话,噙着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很快就不仅仅是接待使了。”   郭弘乐顺着他的话看到瑟舞公主身侧的崔家女眷,恍然会意,崔家有意与北丹和亲。   他一直以为待到两国关系稳定后,瑟舞公主就会回北丹,没想到她屡屡掐他的桃花,自己倒寻了夫家!   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他要礼尚往来,掐一掐瑟舞公主的小桃花。   一杯酒下肚,他给崔志勇倒了一杯:“你我同为接待使,怎知她会选你而不是我?”   马上就要赐婚了,两人的亲事板上钉钉,崔志勇岂能容忍这样的挑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梗着一口气道:“当然是因为公主赏识本将军,不喜弱不禁风的男子。”   郭弘乐再倒一杯:“是否弱不禁风不能只看表面,很多人只是外强中干。”   两个男人你来我往拼起了酒。   献礼结束,李霄将酒杯轻轻往桌板上一磕,扬声:“今日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朕想借此机会宣布一件喜事,北丹大首领欲与我大商缔结秦晋之好,崔志勇崔将军少年有成……”   话还未完,一只纤细的手指点上他的唇,叶静枫娇声道:“皇上,本宫曾在轩月宫亲口许诺,由本宫为瑟舞公主指婚。”   自瑟舞公主入京,只与两位接待使往来颇多,要选也只能是崔志勇,李霄顿住:“就依皇后所言。”   叶静枫微微一笑,看向瑟舞公主:“你找到中意的驸马了吗?”   瑟舞公主站起身,目光落在正在拼酒的两个男人。   崔志勇得意地看了郭弘乐一眼起身。   是男人,这时候就不能退,郭弘乐扶着桌板跟着起身。   酒劲上头的两人一并走到瑟舞公主面前,同时开口:“公主选他还是我?”   李霄的话说了一半,可意图已经表达清楚,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道,承安侯府的浪荡子又开始作妖了。   “犬子醉酒,本侯先带他回去。”承安侯上前拉走自己的熊儿子。   郭弘乐一把将他甩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后娘娘让公主自己选,儿子就还有机会。”   郭弘乐的几位友人见状上前抬人,崔志勇道:“郭世子说的没错,就让公主来决定。”   半年前,瑟舞公主已经拒绝过郭弘乐一次,半年来,郭弘乐丝毫没有长进,而他正符合瑟舞公主的眼光,就让郭弘乐彻底死心好了。   瑟舞公主看向崔志勇,崔志勇精神大作,随后,她的目光转向郭弘乐顿住,吐字清晰:“我选郭世子。”   这世上强壮的男人很多,可对她从一而终,舍命相护的人唯有郭弘乐。   依照崔家人所说,今后别说向郭弘乐讨叶子牌,连说话都不可以,她实在无法接受,她这半天就是在为这件事难过。   如果嫁给他就可以了吧。   “皇上,这……”崔家众人起身向李霄求助,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   李霄在心里打算盘,郭家一门纨绔,从不在朝堂站队,不必担心他们叛国,手无兵权,也就不存在泄漏军务,侯门之家,想保瑟舞公主的安危还是能做到的,也算是不错的人选,当即道:“皇后的话就是朕的意思,他们两情相悦,朕和皇后愿成人之美。”   承安侯看着自己的熊儿子,心中默道:“儿啊,爹尽力了。”   郭弘乐的几位友人望天看地,郭弘乐这次真的把自己作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郭弘乐:我只是作戏。   李霄:君无戏言。   李霄:你只是酒后胡言?   郭弘乐:臣对公主的心意,明月可鉴。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对好般配!】   【没想到是这样在一起的,哈哈,酒是个好东西】   【按爪爪。期待舞瑟公主知道郭世子骗她之后爆锤郭世子,嘿嘿】   【哈哈】   -完- 第93章   ◎姐弟之争◎   除了镖局那一出,郭弘乐带着瑟舞公主几个月没有出过岔子,小姑娘一张嘴都是大商的好,对比过往他国使者来访的记载,这其实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朝廷想看到的就是这样。   从崔家换成郭家,没有人提出异议。   “恭喜侯爷,恭喜侯夫人,恭喜世子。”众人纷纷向郭家人道贺。   把瑟舞公主这尊佛迎进门,躺在家里都是为国奉献,只要自己不作死,上可保仕途,下可镇家宅。   “公主……”崔夫人拉着瑟舞公主的袖子,还想挣扎一下。   她实在搞不懂,崔家上下费尽心思改造这个儿媳妇,一直很顺利,怎么会突然变卦了?   瑟舞公主回头:“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可我当不了大商的女子,我还是想做我自己,现在我可以让郭世子为我做叶子牌了吧?”   她不傻,崔家女眷带着她做这个做那个,是想让她像大商女子一样过日子,她与大商和亲不代表要彻头彻尾地成为大商人。   她留在大商是做北丹的眼,防范大商人对北丹不利,而不是留在后宅成日想着如何相夫教子。   她抽回自己的袖子走向柔弱不能自理的未来驸马。   “就因为一副叶子牌吗……?”崔夫人恍然道。   上首,叶静枫单手托腮,美目波光潋滟,听进耳中心说,就是因为一副叶子牌!   如果有人毁了李霄为她打造的叶子牌,她也会急,无可取代的不是叶子牌,是送牌的人。   李霄召见崔志勇的时候,她召见了余嬷嬷,从余嬷嬷口中得知,崔家人似乎有些看不起这位异国公主的行径,才会打断李霄给她一次机会。   崔家人抱着偏见忽视了她的感受,而郭弘乐一直把她当成异国小妹妹去哄着,两相对比,她的选择在情理之中。   瑟舞公主的亲事定下了,未来几年,几十年边关都会太平,对整个大商来说都是喜事。   李霄喜形于色,扬声道:“上月饼。”   月饼送上桌,千盏宫灯同时熄灭,月华似柔软清凉的轻纱披在肩头,众人一边吃月饼,一边欣赏天上的圆月。   太上皇和太后悄然离场,李霄牵起叶静枫的手:“殿下,我们也走吧。”   “嗯。”叶静枫眉眼弯弯。   两人离开席上,天空中炸开一团烟火,绚丽多彩。   叶静枫抬头,烟火映入她的眼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她欣喜道:“好美。”   去年的中秋,她只能听着声音去想象,除夕的时候,只有许嬷嬷陪着她,这一次有心爱的驸马在旁。   “驸马。”叶静枫停下来,面对他。   “嗯?”李霄一手提着盛装月饼的盒子,挑眉。   “本宫今日很高兴。”叶静枫双臂缠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住他的唇。   先有公主才有驸马,而她是得到了驸马,才能继续当一位公主,她对他有爱,也有无尽的感激。   额心抵着额心,李霄一手环着她的腰肢,嗓音缱绻:“殿下还没说想要什么生辰礼。”   叶静枫道:“本宫想再当一次谷神娘娘。”   她想亲眼看到李霄扮成谷神大人,跳特别丑的祭祀舞。   “好。”李霄干脆应下。   今年的气候不错,可以预见又是一个丰收年。   *   经过两个月的驯养,骄阳长公主终于得以骑上自己的爱马板栗,苏漓漓也骑上了她的爱马赤腾,只杜如珊还骑着用来学骑术的小母马。   她选的那匹名为黑闪电的黑色公马脾气异常暴躁,闹过绝食,大病一场,近来被她姐姐驯服了,可却拒绝她的骑乘,还要再磨磨性子。   霍雯倩带着三人在皇宫里慢跑一圈,道:“我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从今日起,你们就算出师了。”   “太好了!”三个小姑娘欢天喜地。   霍雯倩继续道:“畜生总会有野性,就算你们学会骑术,日后骑乘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谢谢霍姐姐。”骄阳长公主郑重致谢。   “谢谢霍姐姐。”苏漓漓跟着附和。   杜如珊绷着一张脸,心说,霍雯倩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讥讽她没能驯服黑闪电吗?   霍雯倩纯粹将她视为陪衬,没有理会,交代完便牵着自己的宝驹离宫。   骄阳长公主兴致勃勃道:“皇嫂早在一个月前就亲自驯服了她的马,我们约上皇嫂一起去围场跑马吧?”   秋高气爽,正是跑马的好季节。   “你说皇后娘娘亲自驯马?怎么可能!”杜如珊的关注点在叶静枫身上,难以置信道。   “千真万确,我皇兄没成功,皇嫂骑上去就成了,在宫里稳稳当当地跑了一大圈,可厉害了!”姑嫂关系融洽,骄阳长公主与有荣焉。   骄阳长公主转头就去约叶静枫,现下白玉糕对叶静枫十分亲近,会主动用嘴巴去蹭她,叶静枫一早就有同样的念头,想要痛痛快快跑一次,当即应下:“本宫先让人去清场,过几日我们就去。”   潜藏在暗处的黑手尚未找出,一家人出行十分谨慎。   “谢谢皇嫂。”骄阳长公主顿了顿道:“能不能带上桑川王子,他也会骑马。”   叶静枫弯唇:“可以。”   桑川王子有备而来,给骄阳长公主带了很多礼物,博得了她的好感,李霄已经派人去南岳调查,若南岳此举只是单纯地想要建交,桑川王子品行尚可,等到骄阳长公主及笄之后就成全他们。   事与愿违,这件事没能成。   两日后,宫外传来消息,杜如珊想赶在跑马之前驯服黑闪电,被黑闪电甩下马背,摔至重伤。   杜家向宫中求助,外伤是张崇的强项,他仔细为杜如珊查看过伤势后,得出结论,杜如珊伤了脊骨,腰部以下瘫痪。   杜如珊才十三岁,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惊闻噩耗,叶静枫姑嫂哪还有心思去跑马。   杜家不敢埋怨这对姑嫂,将矛头指向崔家,当初是崔雯倩以师者的身份帮忙选马,却给杜如珊选了一匹烈马,而后又没有教好她的骑术。   崔雯倩劝过了,可杜如珊年纪小,见识短,不听劝就能直接放弃了吗?   崔家哪会认,杜家若是不满,当初就该把黑闪电送还太仆寺,换一匹母马,既然留下了,驯得好不好是杜家自己的事,而不是出了事才来追究,再者,杜如珊的骑术确实已成,她骑乘没有驯服的烈马是杜家人没有看顾好。   这件事从朝堂上吵到朝堂外,京城世家站队崔家,北地官员站队杜家,原本在李霄的制衡下有所缓和的关系经由此事被激化了,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日子还在往前走,杜如珊当不成伴读,当初的补偿也就不做数了。   朝阳长公主入宫面见太后:“母后,依我之见,这件事很好化解,只需让杜如珍入宫,杜家自然就不会再闹了。”   杜家的嫡子是将庶子记在杜夫人名下,杜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年纪大嫁不出去,一个成了残废,自是心有不平。   若杜如珍入宫封妃,安抚了杜家人,两派之争便可迎刃而解。   太后不赞同:“别看皇后年纪小,对皇上体贴周到,将这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会帮忙教导你妹妹,无需哀家操心半分,如今这宫里头上下一团和气,哀家和你父皇在宫里头的日子比在北地还舒心,哀家只盼她能为李家再生两个胖小子,若是再添人指不定会生事,还是算了吧。”   都是过来人,有妻有妾就会有争斗,叶静枫就不会再一门心思扑在这些事上,朝堂上的事缓解了一时,后宫却要永无宁日,得不偿失。   “若当真能生也好。”朝阳长公主面色凝重:“我在宫外听说了一件事,皇后幼时落水,身子受了寒,不能生养。”   太后冷脸:“无稽之谈,皇后的身子一直由温院正调养,从未听说有什么问题。”   “温院正是叶家一手提拔上来的,难保他不会帮忙隐瞒。”朝阳长公主道:“是真是假,换个可靠的太医诊断一下便知。”   此事非同小可,太后吩咐女官:“把皇上请来。”   李霄来到寿安宫,朝阳长公主将对太后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霄冷眼回视:“朕不会因为一句谣言去怀疑朕的妻子和臣子,要求他们自证清白。”   “若此事是真的呢,难道为了她让李家断子绝孙?”朝阳长公主端出长姐的气势。   “朕相信皇后。”李霄态度坚决。   朝阳长公主觉得李霄是感情用事,事关子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霄竟然连确认一下都不肯,她缓和了语气:“就算此事是假,如果皇后生不出男嗣呢?有多少人家的主母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但至少还有庶子可以抱养,为了李家,为了大商的江山社稷,皇上应及早做准备。”   “如果皇后生不出儿子,朕就将小郡王记在名下。”李霄冷声道:“与其关心皇后能不能生,不如去查一下是谁胆敢编排这样大逆不道的谣言。”   他向门口走了几步顿住:“朕从不认为朕对杜家有亏欠,杜家女钟情于朕,皇后又可曾三心两意,朕不会用这种方式解决此事,朕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大步离去。   小郡王指的是朝阳长公主的儿子,朝阳长公主直接掉下眼泪来,向太后控诉:“母后,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好似我在惦记着皇位,我是不想李家无后。”   自打李家被叶氏逼到不能再生,她就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换做任何一个大家族也都十分看重子嗣传承。   “皇上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皇上护短,听说有人传皇后的闲话,肯定会生气。”太后问道:“皇后不能生养之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朝阳长公主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最新评论:   【这个姐姐不行呀,还是妹妹可爱】   【啊这,啥比】   【按爪爪】   -完- 第94章   ◎娘家出面◎   谣言之事很容易解决,令李霄真正在意的是对方是否对叶静枫做过什么,如若她赶在这个当口怀孕,谣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离开寿安宫,他径直前往公主府,临近大门看到曹正引着温院正入府,心里“咯噔”一声,紧走几步追上去。   “温院正,快给娘娘看看。”知语挽着温院正的胳膊将他拉到叶静枫身前。   “娘娘这是怎么了?”温院正打量着叶静枫的面容神情凝重。   大夫就怕催,催了就是有急症。   “娘娘的月事推迟了,许是有孕了!”知语兴高采烈。   这是好事,温院正眉眼舒展:“推迟了几日?”   “三日。”知语清脆道。   “……”温院正捋了捋胡须:“三日啊……”   月事差三两日不是很正常么。   他瞧着一屋子喜气洋洋的宫人,默了默道:“让老夫先给娘娘把脉。”   温院正集中精神倾注了全部的注意力,诊断了许久。   李霄走到门口没有入内,静静地等候。   成亲时日尚短,有没有孕不打紧,他只盼别出其他问题。   半晌,温院正抬起头道:“恕老夫医术有限,日子太浅,尚无法诊断出是否有孕,怎么也要再过半月才好下定论。”   三日,就算有孕也还不足月呢,他尽力了,什么也没诊出来。   宫人们又是遗憾,又是充满期待,知语道:“那就再等半月。”   叶静枫听出了温院正的意思,只是稍稍推迟几日根本不是有孕,细想起来,成亲之前也有过几次。   好丢脸,她双颊浮起两团浅粉,由浅至深。   李霄弯唇,对守在门口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悄然离去。   他要是这会儿走进去,他的小皇后一准会羞得躲他几日。   知语一本正经地询问温院正:“劳烦您说说,娘娘现在可需忌口?”   知语缠着温院正把怀孕初期需要注意的事宜都问了一遍,待温院正一一道明后,才将送他出府。   跨出府门没走几步,迎面遇上一早候在此处的李霄,他毕恭毕敬地拱手:“微臣参见皇上。”   李霄问道:“皇后的身子如何。”   “尚无法确定是否有孕。”温院正如实道。   李霄再问:“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没有,娘娘身体很好。”温院正补充道:“怀上龙嗣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霄彻底宽了心:“去吧。”   温院正退后两步,携背药箱的宫人离去。   温院正一走,叶静枫开始兴师问罪,训斥知语:“本宫都说了,再等等,你偏不听,让温院正白跑一趟。”   知语咧嘴一笑:“若是真的呢,温院正说了,要忌酒,娘娘可要注意着些,别把小皇子灌醉了。”   叶静枫瞪眼。   知语赶在她再次开口前转移话头:“外头送来了新话本子,奴婢念给娘娘听,给娘娘赔罪。”   她挤了挤眼睛,嗓音揶揄:“是有关前朝公主和新朝国君的故事。”   帝后恩爱有目共睹,坊间的文人以两人为原型杜撰了很多美丽的爱情故事。   叶静枫自然感兴趣。   知语翻开书页,发挥她的好嗓子,字句清晰,绘声绘色。   这本书讲的是泥腿子出身的新朝国君对养尊处优的前朝公主一见钟情,封她为后,对她一心一意,殊不知这位前朝公主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复仇而来,对新朝国君使了美人计,勾得他沉迷床第之欢,不理朝政。   念到这里,知语顿住,脸色难看。   叶静枫催促:“你倒是继续念啊。”   这类故事为了吸引人开头都是这样设定的,后面再来个反转,前朝公主被新朝国君的真心打动,放弃复仇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生下很多子嗣,有男有女,成为一代贤后,百姓安居乐业,皆大欢喜。   知语道:“没了,这本还没写完。”   叶静枫看得分明,后面还有很多呢,伸出手:“你把书给本宫,本宫自己看。”   知语双手背后:“娘娘别看了,后面都是胡编乱造。”   故事不都是胡编乱造吗,叶静枫板起脸:“拿来。”   知语不敢违抗,只好交给她。   叶静枫翻看了后续,沉下脸。   没有反转,追随前朝公主的旧部已经死绝了,她一早失去了生育能力,心知复国无望,此番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   故事的结尾,前朝公主与新朝国君双双死在一场大火中,因着国君没有留下子嗣,各方争夺皇位,致使民不聊生,最终被异国吞并,百姓们成了亡国奴,生不如死,下场凄惨。   尽管这只是个故事,叶静枫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编的破故事,奴婢拿去烧火。”知语从叶静枫手中接过话本子,走向灶房。   叶静枫五指收拢攥紧衣摆。   这本书前半部分全然是依照她与李霄所写,从子嗣的部分开始急转直下,她尚未生养,百姓们看了会不会联想到她与李霄,从而产生恐慌?   利用话本子和说书的段子煽动民心的事屡见不鲜,这本书会不会也是如此?   晚间就寝,叶静枫枕着李霄的肩头问道:“杜家和崔家的事解决了吗?”   李霄语气沉重:“杜家想让崔家出一位嫡子,待杜如珊及笄后娶她过门,崔家不肯。”   “这也太过了。”叶静枫惊怔。   别说是嫡子,就是庶子也不可能娶一个残废当正妻。   再者,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杜如珊逞强所致,还是在杜家发生的,即便崔家有责任也不当赔上一个嫡子。   李霄不置可否。   杜家仗着是太后的表亲,平日里处事就有些霸道,另一方面,杜家此举不仅仅是在逼迫崔家,也是在逼迫他。   他没有妥协,也没有出面调停,若是处理不当,那就不是两派之争,而是帝王偏颇,动摇朝纲。   暂时先拖着了。   叶静枫再道:“近日可还有别的事?”   关于话本子,关于她生养子嗣之事。   “有啊。”李霄笑着道:“太常寺卿上书,要在谷神庙的谷神大人旁边塑一尊谷神娘娘像,朕允了。”   去年谷神娘娘第一次出现,今年地里收成特别好,百姓们觉得这是谷神大人娶了谷神娘娘的缘故,想赶在秋收祭祀前,为谷神娘娘塑像,讨两位神仙欢心。   叶静枫露出笑容:“还有呢?”   “没有了,该睡觉了。”李霄侧过身封住她的唇。   从今日之举可以看出,叶静枫正在满心期待他们的孩子,把谣言之事告诉她,会让她徒添忧思。   看来是她多心了,叶静枫放松下来。   李霄将一只手伸到褥子底下抽出避火图,问道:“到第几页来着?”   “没有了,都试过了。”   “那明日再去寻一本新的。”   *   转日,叶静枫睡得很沉,李霄轻手轻脚地走出寝房,自行更衣梳洗,上朝前照例先去了马厩。   喂过饲料,他伸手去摸白玉糕的脸,白玉糕耳朵抖了抖,没有避开。   这头小倔驴终于被他打动了,李霄龙颜大悦,一直到朝会上都挂着笑脸。   朝臣汇报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李霄一一作出决断。   末了,葛舟尧扬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归德将军上前一步。   皇后不能生养之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言官们充耳不闻,绝口不提,其他人似乎也不想触这个眉头。   没办法,只能由他来了。   他道:“近日臣在坊间听到一则消息,说是……说是皇后娘娘凤体有恙。”   话一出口,京城世家官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静观其变。   上一个利用坊间谣言意图插手后宫的人坟头都长草了,也就北地来的官员与李家人亲厚才敢开这个口。   “皇后人在后宫之中,坊间的消息岂能当真?”李霄似笑非笑,眼底透着冷意。   “消息称皇后娘娘于子嗣有碍,此事关乎国本,臣不敢怠慢。”归德将军言辞恳切。   “有劳杜将军挂心,皇后身体安康,并无异样。”李霄正色回道。   “这臣就放心了。”归德将军如释负重,再道:“既然皇后娘娘身体无恙,那是否可以主持选秀了?”   来了来了,京城世家官员眼底流光跳跃。   此事若是成了,大家都获益。   李霄从葛舟尧手里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放到龙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皇上生气了,全场肃然。   李霄冷声道:“朕不会选秀,后宫有皇后足矣。”   归德将军跪下:“臣知皇后娘娘乃叶氏公主之尊,可皇上不仅仅是叶氏的驸马,还是大商的国君,皇嗣之事关乎国本,皇后娘娘与皇上成亲已三月有余,至今未孕,理当选秀纳妃,为皇上开枝散叶。”   “只是三个月而已,成亲三年,五年,十年才有孕,大有人在。”李霄道。   “皇上,大商等不起,百姓们也等不起,坊间之所以出现传言也是百姓们忧虑所致。”归德将军言之凿凿:“皇后娘娘即为一国之母,当为皇上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而不是以公主之名,行妒妇之举。”   他从杜如珊口中得知,叶静枫养尊处优,好吃懒做,又在宫宴上亲眼看到叶静枫以公主自居,干预李霄的决策,嚣张跋扈,在他看来,李霄是碍于她叶氏的身份才立她为后,根本不可能真心喜欢她那样的女子,帝后恩爱不过是假象。   如此,他将矛头指向叶静枫,一来向叶静枫施压,二来给李霄搭了一个台阶。   “放肆!”李霄愤然起身。   “皇上息怒。”群臣跪伏。   “皇上,臣句句肺腑。”归德将军道。   “皇上既非谋朝篡位,皇后娘娘身为叶氏嫡女,以公主自居有何不可,皇后娘娘以身犯险,远赴边塞收复失地,于国功不可没,杜将军口中的罔顾江山社稷从何而来,杜将军所言是欺凌皇后娘娘娘家无人在朝吗?”沈劫边说边跨进大殿的门槛。   “表国舅。”李霄语气平缓地唤了一声。   以沈劫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一声便是得到了许可。   沈劫是白身,向李霄行了一个跪礼,起身后道:“在下总算知道,杜将军的两位嫡女为何胆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原是杜将军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对皇后不敬,那就是蔑视皇族,这个罪名他可担待不起,归德将军怒目而视:“你莫要信口雌黄!”   沈劫面向上首:“那日在宫宴上,草民偶然听见杜家姐妹言辞间对皇后娘娘不敬,皇后娘娘如今只有一个妹妹远在东地,草民虽说只是表亲怎好置之不顾,便多留意了几分。”   当晚回去以后他就派人去查了,这一查,查到了对方竟是李霄的桃花债,且还没有死心,他便往杜家安查了人手。   他继续道:“随后竟让草民发现,杜家大小姐竟然偷偷安排人去散播皇后的谣言,还在马匹上动手脚,致使胞妹至残。”   他扭头看向归德将军:“杜将军上奏皇后娘娘是妒妇,应选秀纳妃,纳谁,纳杜将军家里的毒妇?”   “大殿之上,岂容你血口喷人!”归德将军面向上首:“皇上,周公子定是为皇后娘娘之事报复臣,才会胡乱编排,小女知书达理,怎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姐妹相残更是无稽之谈。”   沈劫不疾不徐:“将军府的马夫,杜大小姐安排的家丁,以及被家丁买通散播谣言之人此刻都在宫门外,他们可以证明在下所言非虚。”   “好哇,原来是你的两个女儿有龃龉,却怪到我女儿头上,还要赖上我儿子。”骠骑将军当即跳脚。   北丹公主没娶到,女儿的名声被败坏,还差点被塞个残废儿媳,简直要怄死他了。   “不可能!”归德将军极力辩解。   “朱正豪。”李霄点名。   沈劫说什么叶静枫娘家无人,说什么只有一个妹妹,说什么只好由表亲出面帮扶,是故意在戳他的肺管子,叶静枫有他这个皇上还不够吗。   他火气冲天,咬牙切齿:“这件事交由你处理,若表国舅所言属实,严惩不贷。”   “是。”朱正豪领命走出大殿,前往宫门。   沈劫是谁,昔日的周国公世子,他既然出手就不可能出错。   吏部尚书暗自下决心,回去就给女儿上官雅萍议亲,免得赴杜如珍的后尘。   与此同时,其他有此意的官员也绝了念头,纳妃之事无论是哪一派,有李霄和周玉韵两人在,谁碰谁死。   ◎最新评论:   【坏女人们】   【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按爪爪】   【为什么没有人评论?我觉得挺好看的(??ω??)??,大大加油?】   -完- 第95章   ◎郎舅合谋◎   下朝后,沈劫前往御书房单独面见了李霄,开门见山问道:“她没事吧?”   那杜如珍恶毒至极,为了入宫不惜残害亲妹妹,难保不会对叶静枫动手。   “她很好。”李霄应道。   沈劫安下心来,拱手示意,转身走向门外。   “表舅兄请留步。”李霄唤道。   沈劫顿住,回过身。   李霄道:“不瞒表舅兄,朕遇到了一个难题,想请表舅兄帮忙参谋。”   李霄起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张牛皮纸纸轴在龙案上摊开。   沈劫走上前,看到纸上密密麻麻地记载了很多事。   最上面一条是京郊围场出现了老虎,接下来是叶静枫在西地被劫持,途经虎跃峡遇匪徒,驿官勾结刺客行刺太上皇和太后,瑟舞公主在镖局遇袭……最后一条是散播皇后不能生养的谣言。   每一条都详细地列出了经过和调查结果。   李霄道:“这上面的每件事都看似有了结果,可在朕看来,只是表面而已。   上个月,皇后出宫为瑞阳长公主添妆,瑞阳长公主在养身茶中下了绝子药,幸而皇后机敏没有服下,紧跟着就出现杜家大小姐散播谣言之事,两件事必然有关联,瑞阳长公主与杜家大小姐不可能有交集,朕以为,此事十有八九是有人利用两人的私心从中作梗。   北地的官员包括归德将军在内,都是战场上的悍将,到了京城之后,却因为一些后宅的琐事与京城世家口角不断,如今竟是算计到朕的后宫,朕怀疑,两派之争也是幕后之人的手笔。”   能被李家选中带到京城封赏的官员,不拘文臣武将,都是有真本事的,而非裙带关系。   听到这里,沈劫从怀中取出一本话本放在龙案上:“这话本上的故事就谣言之事煽动民意,杜家大小姐只是让下人买通了几个说书人散播谣言,并无其他动作,我派人去调查写书人,却得知这本书是有人冒用了他的名头。   我本以为是有人觊觎后位,推波助澜,依皇上所言,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这本话本间接证实了李霄的推测,李霄沉下脸,又是气愤,又是无奈:“朕无惧明枪暗箭,可此人意在朕身下的皇位,却从未对朕正面出手,破坏大商与邻国关系,挑起朝堂纷争,屡次算计朕的亲眷,让朕如鲠在喉,不把他找出来,朕难以安枕。”   话锋一转,他继续道:“从现有的情报来推测,对方是前朝旧臣,身居高位,世家出身,在京城根基深厚,如今符合这两点的人在朝堂上看着都很安分,不曾拉帮结派,朕想不通,就算朕退位,有谁能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沈劫指尖落在牛皮纸上:“这上面说,镖局的镖头一家曾是前朝安插在北地的细作,此事连周家都不知晓,对方却能够加以掌控,定是先皇的近臣,先皇不信任周家,这人与周家的关系不会太近,我可以排除几个对象。”   “关于皇上后面所说。”沈劫抬起头:“如果对方并非另有谋划,我能想到的只有叶家人。”   如今京城的世家大族没有拔尖的,又有北地的武官在,李家一倒,势必会发生角逐,掀起腥风血雨,这个时候叶家人出面,为了打破乱象,都会选择拥护旧主复位。   李霄怔愣,凝眸思忖。   如果是叶家人他的一切困惑就解释得通了,可叶家只剩下姐妹两人,除去叶静枫,以叶静婷的心智显然不足以布下这样一盘局。   所以,对方的最后一步棋是从姐妹两人中选出一位当傀儡吗?   不,他很快自我否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伎俩谁都可以用,其他世家不会接受的。   关于这一点沈劫也想到了,他道:“皇上不妨去查一下,叶家是否还有人活着。”   叶氏王朝三百年,子嗣众多,魏王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清剿叶家血脉,既然能漏掉一个叶静枫,难保不会有别人。   李霄颔首。   沈劫再道:“对方拐弯抹角的缘由归根究底是皇上您自身无懈可击,不妨漏个破绽。”   自李霄上位以来,往大了说,内忧外患一并扫除,当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往小了说,皇宫守卫森严,后宫不添新人,自身武艺超群,想要谋害他太难了,只能借助外力施压,再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   杜家之事很快彻查清楚,杜家姐妹之间并无嫌隙,相反杜如珊十分崇拜样样出类拔萃的杜如珍,自小围着她打转,形影不离。   令杜如珍感到不平的是,她把自己熬成老姑娘,太后的补偿却是落在杜如珊身上。   依照她的想法,让杜如珊受伤,失去伴读的资格,太后便会另外安抚杜家后院,此时再把皇后不能生养之事抖出去,这份补偿便会是让她入宫。   为此,她挑唆杜如珊骑乘野性难驯的黑闪电,超出掌控的是,杜如珊没有摔断胳膊和腿脚,而是半身瘫痪,生不如死。   真相大白,杜如珊身心受到重创,几番自寻短见。   朝阳长公主将杜家之事说给太后,太后叹息:“是哀家好心办了坏事,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就那么毁了。”   如果她没有心软关照杜家,杜如珍就不会对杜如珊出手。   “这怎么能怪母后,是她自己心术不正。”朝阳长公主宽慰道。   女官上前禀报:“归德将军夫人到了。”   太后语气微沉:“让她进来。”   归德将军夫人走进大殿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太后娘娘,珍儿只是一时糊涂,她知道错了,这件事臣妇和将军都不知情,求太后娘娘帮忙求求情,让皇上网开一面。”   姐妹相残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但此事牵扯到崔家还有当朝皇后,朝廷会出面干预。   李霄的意思是要么依照例律将杜如珍发配流放,要么让她缴了头发一辈子当姑子。   归德将军教女无方,在朝会上对皇后出言不逊,连降三级,举家遣回北地。   如此,杜家算是完了。   “只是一时吗?”太后板起脸:“哀家一早就说过,不要让如珍等下去,可你们夫妻却纵着她一直拖到现在,杜将军居然还荒唐到为此事在朝会上与皇上做对,指责皇后,事已至此,若是请拿轻放,未免有损皇家的颜面,也有失公允,崔家那边也说不过去,莫要难为哀家了。”   归德将军夫人听得心虚,李家就算没有登上皇位在北地也是天,杜家上下不仅不曾劝阻过杜如珍,还请了名师教导她,鼓励她继续等,当王妃,当皇妃。   “皇后娘娘驾到——”守门的太监扬声道。   叶静枫来请安了,声音传入大殿,太后对归德将军夫人道:“你回去吧。”   目的没有达成,归德将军夫人不从:“太后娘娘,将军是您的亲表弟啊,自小就和您亲厚,您不能不管他,珍儿一向孝顺您,给您准备的寿礼已经绣了一半儿,她会那么做也是出于对皇上的一片真心……”   宫人上前拖着她往外走,经过叶静枫身边,她恶狠狠地道:“你如此善妒,不配为一国之母!”   她女儿那般优秀,李霄怎会不喜,在她看来都是叶静枫善妒,挡了她女儿的路。   “不知悔改。”太后拧眉,吩咐女官:“传哀家懿旨,收回归德将军夫人的诰命。”   叶静枫一脸莫名:“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朝阳长公主接话:“后宫空虚,皇后至今未孕,外面的人起了心思。”   她知道皇后无过,可皇上一日无子,她始终放心不下。   说完,她起身离殿。   太后将杜家之事告诉了叶静枫,握着她的手背安抚:“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哀家是嫁到李家一年后才怀上朝阳,你不必心急。”   叶静枫沉默着点头。   *   用过晚膳,李霄召见了朱正豪。   叶静枫瞧着他似乎很忙,独自回到公主府。   许嬷嬷捧着一个匣子走上前,神神秘秘道:“这是娘娘要的东西。”   叶静枫打开看了一眼,吩咐左右:“本宫乏了,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知语等人领命退下。   匣子里是十本避火图,宫女太监们都未经人事,不好被他们知道。   叶静枫依次翻阅,解开装订线,挑挑拣拣,将不喜欢的去掉,剩下的装订成一本。   今晚肯定是要用上的。   李霄还未归来,她脸颊噙着一抹红润,换上一条薄纱寝衣爬到床上。   李霄忙完政务,回到寝房,一眼看到桌面上的“大礼”,顿时兴起。   半透的床幔后便是他的娇妻。   他拿着避火图挑开床幔,看到叶静枫侧卧的背影,她身上裹着一层轻薄的纱衣,婀娜的身姿若隐若现。   他躺到床上叶静枫揽进怀里,圈着她面朝自己,叶静枫眼皮撑起一条缝隙:“皇上回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小皇后困了。   李霄吻了吻她的眼皮,叶静枫觉得痒,将脸埋进他的臂弯。   “……”   李霄试图唤起小皇后,说起她感兴趣的事:“过两日朕打算叫上朝中官员和官眷一起去行宫小住,泡温泉,赏红枫,跑马,打猎,钓鱼,你想带上谁可以提前安排。”   他采纳沈劫的建议,打算把暗处的人钓出来。   “……”   小皇后睡沉了,这都没把她勾起来。   李霄无奈一笑,将避火图丢下床,拥着憨眠的小皇后许久才入睡。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一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睡着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怀宝宝了吧】   【按爪爪】   【十本,真牛】   【贪睡,□□是怀了】   -完- 第96章   ◎月下赏景◎   三日后,李霄犒赏群臣,钦点了一批官员携亲眷前往距离京城两百里外的行宫小住。   武官不便离守,北地的官员多是武将,因而文臣和世家官员居多。   太上皇和太后留在宫里坐镇,叶静枫姑嫂随行。   风轻云淡,车驾排成一列绵延十里,沿途两侧俱是一望无际的田地,百姓们在地里忙着收割,今年的收成好,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   车队穿过田地进入一片山林,漫山遍野红红黄黄,车轮碾着蓬松的落叶沙沙作响。   马车上的垂帘卷着,众人一路走,一路欣赏美景,心情愉悦。   日暮时分,车队抵达了行宫。   行宫建在群山之间的一处平地,前朝富庶,下了大手笔,格局设计精巧,用料极为讲究,是个适合玩乐又养人的好地方。   此处地下有温泉,当初设计行宫的匠人心思巧妙,在主院,也就是帝后下榻的院中开凿了一处泉眼,砌了一个活水池。   李霄与几位近臣有事相商,叶静枫先一步来到水池。   水面上浮着几片从周遭枫树上坠下的红枫,水汽氤氲,白雾缭绕。   看上去水温似乎有些高,她提着裙子探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脚,用脚趾点了点水。   的确很热,不过秋日冷凉,热一点才不会受寒,她在池边坐下来,将两条纤白的小腿浸入温泉中轻轻摆动,荡起一圈圈水波。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多了一个人,李霄与她并肩而坐,从知语手中接过两个杯子,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叶静枫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愉悦地眯起双眼,杯子里盛着的是温热的牛乳,奶香四溢,口感润滑。   李霄用空着的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身,她上身倾斜,轻倚在他怀里。   天空中繁星点点,四下山林虫鸣鸟啼,呼吸间有草木的香气,夫妻两人相互依偎欣赏着美景,享受着静谧的时光都没有开口。   “呜——”   良久,一声狼嚎打破了沉寂,紧接着有更多的狼嚎声附和,此起彼伏。   叶静枫听得心悸,肩膀缩了缩:“有狼。”   “嗯,朕已经命人探查过,山中有秋狼群。”李霄口吻轻松:“明日朕会召集大家去猎狼。”   “那也太危险了!”叶静枫忧色道。   周遭山势陡峭,进了山就不能骑马,她在书中看过,狼凶猛又敏捷,若是被它近了身,那还了得,且山中树木茂密,若是有刺客藏匿其中,防不胜防。   不危险又如何能引出隐藏在幕后之人,李霄安抚道:“放心吧,朕会带足人手。”   他眼底跳跃着火焰,斗志高昂,叶静枫看在眼里不再劝阻。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李霄起身将她抱回房里。   乍然换了卧榻,这一晚好些人都没睡好,叶静枫泡了温泉,睡在李霄的臂弯里,却是养足了精神。   *   次日上晌,李霄召集众人进山猎狼,临行前,他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叮嘱明国公,意有所指:“行宫这里就交给国公爷了,在狼群被彻底清理之前,一定要保护好大家。”   对方心思缜密,做戏就要做全套,叶静枫,李家两姐妹,南岳使者以及诸多官员和官眷此刻都在行宫之中,哪个都不能有失。   “臣遵旨。”明国公单膝跪地。   李霄目光转向叶静枫,顿了顿,收回视线,甩开缰绳:“出发!”   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奔行五里,而后四下分散。   行至山脚下,李霄翻身下马,从陈武手中接过一把黑弓和一个箭囊背在身上。   与此同时,数十个侍卫先一步进山探路。   关内侯,武乡侯,忠勇伯,文昌伯,兵部侍郎,太仆寺少卿等几位有些身手的朝臣各自做好准备跟着李霄一同入山。   “启禀皇上,卑职探查到狼的踪迹。”一名探路的侍卫折返。   “在前面带路!”李霄眉眼飞扬,朗声道。   “是。”侍卫依言走在前方引路。   这片区域的土地肥沃,草木茂盛,林间栖息的飞禽走兽很多,众人寻狼之余,也会猎些其他的野物,不知不觉走进了大山深处。   “呜——”狼嚎声传来。   侍卫紧走几步跃上树冠张望了一番,回过头来道:“有四头狼在前面。”   “所有人做好准备。”李霄一声令下,全员各自拿出武器作出攻势。   “来了!”在侍卫的诱导下,四头狼进入众人的射程。   李霄率先射中一头,另有两头死在众人的箭雨下,最后一头仰首发出悲嚎,紧跟着从四面八方传来嚎叫声,由远至近,初步估算有几十头。   “怎么这么多……”文昌伯脸色微变。   李霄当机立断:“撤回去!”   众人得令迅速撤离,可在山路上人比不过狼的脚程,狼群很快围上前,众人一面反击,一面后撤,待到摆脱了狼群,李霄身边只剩下关内侯,武乡侯,忠勇伯和十几个侍卫,其他人被冲散了。   李霄点了十个侍卫:“你们去找找其他人,诸位爱卿都是国之肱骨,万万不能有闪失。”   “是。”侍卫们领命散开,余下的人护着李霄下山。   李霄眸光流转,机会已经拱手奉上,对方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念头刚起,从树冠上,草丛中,枯叶之下陆续涌出上百个蒙面人。   “护驾!”忠勇伯高喊一声,眼珠子一转,一刀挥向李霄。   “皇上小心。”关内侯推开李霄,刀刃砍在他的肩头,深可见骨,鲜血喷洒。   “伯爷?!”关内侯捂着伤口难以置信地看向忠勇伯。   忠勇伯面目狰狞:“今日我要让李霄给我儿偿命,不想死的话就让开!”   忠勇伯世子杨兆波因为言语之失成为李霄与鲁国公争斗的牺牲品,被斩首示众。   “杨世子当众对皇上不敬,死有余辜,你糊涂啊!”关内侯痛心疾首。   忠勇伯再次挥刀,与一众刺客一同袭向李霄等人,一行人被逼退至一处断崖。   “皇上——”从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隐约可见有人影窜动。   这是哪支队伍闻讯赶来救驾了,以李霄的身手撑到那些人前来救援完全没问题。   趁着李霄分神的功夫,与他身处一处的关内侯向悬崖的方向猛地推了他一把。   李霄仰面坠崖,唇角勾着弧度,好一招连环计。   须臾间,他落入一早悬在此处的网兜里。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一端朝上,拉开另一端的棉绳,一团红色直冲而上,在天空中炸开。   看到信号,早在所有人抵达之前埋伏在山洞,地穴以及披着狼皮乱窜的锦衣卫纷纷向断崖聚拢。   *   李霄一走,骄阳长公主兴致勃勃地拉着叶静枫:“皇嫂我们去跑马吧!”   “狼群未除,现在出去会有危险的。”叶静枫道。   骄阳长公主示意她看向前方:“我们不远走,就在那片林子里,那里有侍卫守着。”   都拘在行宫里会令人起疑,李霄命人清理了一片林子供众人走动散心。   叶静枫张望了一眼,果然如此,颔首应下。   与两人同行的还有桑川王子和苏漓漓,四人环着林子跑了一圈,停在一条溪水边,让马儿饮水。   饮过水,歇息了片刻,骄阳长公主再次翻上马背,叶静枫没有跟随:“你们去吧,这里的景致不错,本宫想在这里多歇一会儿。”   “那我们先去了。”骄阳长公主应道。   待三人走远了,许嬷嬷走上前问道:“娘娘没事吧?”   叶静枫含笑摇摇头。   月事推迟九日,半月的时候才能诊断出是否有孕,在那之前,她会小心保护好自己。   溪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冷凉,清澈,水面上漂浮着五彩斑斓的落叶,水底的石子被冲刷得圆润有光。   叶静枫俯身捞起一颗花纹特别的石子托在掌心里欣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抬头看去,一名侍卫骑着马急急奔向行宫的大门。   应是来传讯的。   不多时,又有两个侍卫骑着马火急火燎地奔向行宫。   “皇上被狼群袭击——”   “皇上遭到刺客围攻——”   “忠勇伯和关内侯谋逆——”   接连三条消息报到行宫,朝阳长公主坐不住了,对明国公道:“你带人去接驾。”   明国公道:“皇上让我守住行宫。”   “他们既然已经对皇上出手了,哪还会顾得上这里。”朝阳长公主道:“此行伴驾的都是世家官员,他们根本不会顾及皇上的安危,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涉险,你快点去!”   明国公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虽说是李霄设的局,敌暗我明,说不准对方会在何时何地,以什么样的方式出手。   明国公率领一支守卫军离去,林中的守卫被抽走了一半,叶静枫思及李霄临行前的话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吩咐常甸:“传本宫懿旨,让所有人回到行宫待命。”   在林中赏景的官员和官眷收到消息陆续返回行宫。   叶静枫没有见到骄阳长公主一行心有不安,在林子外围等候。   苏漓漓骑着赤腾遥遥唤了一声:“娘娘不好了,骄阳长公主坠马。”   叶静枫不由得想起杜如珊的惨状,浑身一颤,急急问道:“伤到了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苏漓漓又惊又惧,噙着哭腔:“桑川王子正在守着她。”   叶静枫吩咐常甸:“快去请太医。”   而后,她翻身上马,跟在苏漓漓马后前去寻人。   苏漓漓前脚过去,一根麻绳自厚厚的落叶之下升至半空。   白玉糕前踢被麻绳绊住向前栽倒,叶静枫被甩飞出去摔在落叶上滚了几圈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看看明天能不能写出7000,不然就要小黑屋一游了……QAQ。   ◎最新评论:   【幸好我现在两章连看】   【按爪爪】   -完- 第97章   ◎叶家太子◎   李霄听着厮杀声仰头看天,神情凝重。   这一行试出了一个伯爵,一个侯爵,收获不小,但以他对这两人的了解,并非是成事之人,只能说是各有各的动机。   这两人都曾与鲁国公沆瀣一气,在最后一战中,忠勇伯因儿子之死战前倒戈,关内侯在看到败局之后选择了做内应。   为了安抚人心,事后他并未清算两人,但他们君臣之间永远隔了一层壁障,彼此间无法信任,在这个前提下,他们很容易改投他主。   若是能从两人口中找到些线索就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关内侯从天而降,路过他身侧瞪圆了眼睛。   李霄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倒挂在网兜上。   关内侯随着网兜上下弹跳吓得哇哇大叫了几声,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朱正豪从崖顶探出一个脑袋,顺下一根绳子。   李霄用绳头绑住关内侯先把他送上去,然后自己才爬上去。   定睛看去,眸光一凛:“国公爷怎么会在这里?”   明国公僵了僵,拱手:“臣收到消息,忠勇侯和关内侯谋逆,前来救驾。”   “朕不是吩咐你守着行宫!”李霄冷声质问。   明国公单膝跪地:“殿下放心不下皇上。”   “她放心不下朕,那其他人呢?”李霄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你是何时收到传讯,又是何人给你传讯?”   他从未想过向行宫求援,行宫到此处距离不短,若是其他人所为不该这么快。   明国公回:“一个时辰之前,先后有三个侍卫传讯。”   话音落下,李霄脸色骤变,边走边下令:“随朕回行宫!”   一个时辰之前忠勇伯和关内侯还没有出手,消息就送到了行宫,这表明传讯是幕后之人的后手,如若刺杀不成,转而对行宫里的人动手。   明国公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朱正豪斜了明国公一眼:“国公爷从前知道军令如山,如今居然会违抗皇命。”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服从指令是最基本的原则。   明国公抿唇不语,这件事是他失职了。   李霄快马加鞭地赶回行宫,此行明面上是玩乐,依照李霄的设想,并不会影响到局外之人,事后公之于众,过了也就过了,可此时行宫大门紧掩,显然出了变故。   叫开门,朝阳长公主第一时间迎上前将李霄上下打量一番,长舒一口气。   李霄目光环视周遭,问道:“可有出什么事,皇后在哪里?”   知语奔上前跪地,痛哭流涕:“皇上,娘娘被贼人抓走了。”   事发时周遭的守卫上前救人,可因着被抽调了一部分,不及对方的战力,眼睁睁看着对方把叶静枫带走,之后也没能追上。   李霄呼吸一屏,眼底迸出了血丝。   *   “该醒了吧!”   叶静枫听到这三个字,紧跟着脸上一凉,被泼了一杯冷水。   她紧蹙着眉,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背靠墙壁,坐在一张床上,被一根麻绳捆着,抬头看去,入目是一颗光亮的脑袋。   她打量着对方的面容,比照记忆认出了此人:“杜大小姐……?”   听闻杜家为杜如珍缴了头发,把她送进了庵堂。   意识回笼,叶静枫忆起坠马之事,对眼前的状况有了思量,厉声道:“快放开本宫!”   “本宫?前朝已经亡了,你本不该活着,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本宫!”杜如珍面上一副癫狂之色。   叶静枫了然,杜如珍因爱生恨,找她麻烦来了,杜如珍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何况是她,一时间没有开口。   杜如珍走上前用五指揪住叶静枫的衣襟,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我表哥,为了他我苦学技艺,女红,掌家,样样都比别人出色,我本来是可以嫁给他的,而你,明明一无是处,却仗着前朝公主的身份抢走他,还不许他纳妃!”   “本宫没有……”叶静枫弱弱辩解:“既然你与皇上从小相识,就该知道,他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你休想骗我!”杜如珍加重力道,面目狰狞:“你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他又怎会对你独宠,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妹妹!”   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叶静枫以前朝公主的身份施压,李霄一定会纳她入宫,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本宫如何就不能生了?!”叶静枫白着一张脸:“本宫没有害任何人!”   她身体好着呢,或许已经怀上了,这话她就不敢说出来了,免得杜如珍对她的孩子不利。   “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吗,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幼时落水,双目失明,子嗣艰难。”说到叶静枫身体的缺陷,杜如珍松开手露出笑容,退后两步。   叶静枫面上诧异,如叶静婷所说,她落水的时候天气暖和,又有宫人在旁,很快就把她捞起来,眼睛是中毒所致,身体并无大碍,子嗣艰难不是杜如珍胡乱编排的吗,她自己怎么还当真了?   杜如珍从手边的几案上拿起一把匕首,拔出刀鞘,露出寒光凛然的刀刃,目光从刀刃转向叶静枫。   叶静枫瞳孔微缩,脊背贴紧墙壁:“你想怎么样?”   “知道这是哪里吗?”杜如珍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唇角勾着弧度。   叶静枫环顾四下,被褥,床幔,窗帘花花绿绿,不远处有一个梳妆台,像是女子的闺房。   杜如珍眼含讥诮:“公主殿下仔细听听。”   叶静枫顺着她的话聆听。   隔着一面墙,隔壁传来女子的哭喊:“滚开!”   有男子粗声粗气:“哼,从前你看不上老子,如今瞎了眼,没得看,没得挑!”   一阵撕扯后,传来了噙着哭腔的靡靡之音。   叶静枫脸色变了变。   杜如珍道:“这里是盲妓馆。”   如其名,这里的妓子都是天瞎,或是因为别的缘故导致失明。   她一步步走上前,左手掐住叶静枫的下巴,右手将刀尖对准叶静枫的眼球,叹道:“多美的眼睛啊,只可惜很快就再次看不见了。”   “放手……”叶静枫眼底涌出泪光,奋力挣扎。   杜如珍继续道:“以你的姿色应该很快会成为这里的头牌,这才是一个亡国公主应有的下场。”   她双眼充满了憧憬:“除去你,等我头发长出来就可以嫁给表哥了。”   刀尖寸寸逼近叶静枫的瞳孔,她吓得闭起眼。   下一刻,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下巴脱离了束缚,接着是铁器坠地的脆响。   她睁眼看去,杜如珍的心脏被一柄长剑从背后洞穿。   长剑被抽出,血流如注,杜如珍瞪着眼珠子缓缓倒下。   持剑的人头戴幕篱,看身量是一名男子。   叶静枫喜出望外:“皇上!”   男子将长剑插入别在腰间的剑鞘,掀开幕篱露出一张干干净净,与叶静枫有五分相似的面孔,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开口唤道:“皇姐,弟弟来晚了,让皇姐受惊了。”   少年走上前,为叶静枫解开身上的绳索。   叶静枫打量他的面容,试着问道:“三皇弟?”   三皇子叶鸿轩是先太后的侄女月淑妃的儿子,听许嬷嬷所言,她被关进质子宫后,她母后将叶鸿轩记在名下,册封为太子。   “是我。”叶鸿轩展颜,神情有些激动:“我终于见到皇姐了。”   叶静枫摆脱束缚离开床塌,满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姐弟想见的重逢之喜:“你还活着!”   叶鸿轩点头,沉痛道:“那日魏王屠宫,我找了具太监的尸体换上我的衣服一把火焚了,我扮成太监混在死人堆里逃了出去。”   魏王是不可能给叶家人留活路的,无论男女,那日有很多人选择自缢,他此举并不惹人注意。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叶静枫,道:“母后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姐,皇姐能够活下来,母后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他养在周皇后名下,自然对叶静枫多一分关注,他一直都知道皇后在暗中照看她。   提及周皇后,叶静枫心头刺痛,问道:“你为何现在才出现?”   叶家太子在此,如果他出面,就没李家什么事了。   叶鸿轩眉心一紧:“李家狼子野心,留下长姐和二姐是为了博得美名,若是我出现威胁到他的皇位,他定会一举除去我们姐弟。”   叶静枫默然。   叶鸿轩这话不无道理,四藩祖上是大商的开国元勋,历时三百年,那份君臣之谊早就淡了,只剩下对彼此的猜忌,从朝阳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李家人是如何看待叶家人。   她无法确定,若李家得知叶鸿轩的存在,会不会连名声都不顾,除去他们姐弟。   “皇姐,为了叶家,我有个不情之请。”叶鸿轩道:“望皇姐能助我夺回叶氏江山。”   叶静枫怔住。   如今皇位上之人是李霄,是她的丈夫,待她如珠如宝,夺回叶氏江山意味着让李霄去死。   “我知道皇姐如今贵为一国之后,心有不舍。”叶鸿轩意有所指:“若我能夺回皇位,皇姐就是大商最尊贵的长公主,不再是空有其名。”   同为长公主,叶家两姐妹与李家两姐妹是截然不同的处境,叶静婷的例子摆在那里,若这皇位还姓叶,叶静婷就是再荒诞也会被捧着,而不是任人践踏。   “并非如此。”叶静枫低语。   叶鸿轩道:“父皇受蒙蔽,委屈了皇姐,今后我绝不会让皇姐受委屈。”   叶静枫摇头。   叶鸿轩再道:“皇姐是舍不得李霄吗?”   叶静枫默认了,李霄待她一片真心,她怎会害他。   叶鸿轩问道:“皇姐可知杜如珍为何会认定皇姐子嗣有碍?”   叶静枫看着杜如珍的尸首摇摇头:“我落水并未伤了身子。”   叶鸿轩再问:“皇姐可知皇姐为何会在此处?”   叶静枫推测道:“杜夫人心有不甘,应是杜家人安排的。”   “皇姐,你被骗了。”叶鸿轩不再卖关子,愤然道:“李霄立皇姐为后,不过是为了稳固朝堂,李霄对皇姐好,也只是做戏,如今内忧外患皆已平定,皇姐对李家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想除去皇姐,杜家人所为不过是他的一步棋,他事先给皇姐下了绝嗣的药,然后借杜家的名头散播谣言,逼迫皇姐让位,谣言之事被周玉韵挑破,他又生一计,借杜如珍之手把皇姐送到此处。”   “不可能!”叶静枫脱口而出。   她相信李霄,且温院正说了,她身体很好,那么月事推迟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她怀孕了,而不是被下药。   叶鸿轩眼中噙着怜悯:“皇姐仔细想想,若非李霄暗中授意,归德将军从三品将军被贬为六品校尉,杜家被举家遣回北地,杜如珍身陷庵堂,如何能掳走一国之后?”   叶静枫身子晃了晃。   ◎最新评论:   【啊这,是个坏蛋】   【按爪爪】   -完- 第98章   ◎巧遇故人◎   打从离宫之后,叶鸿轩就在静候时机。   看着李霄与鲁国公在朝堂上争斗,看着李霄与吴王短兵相接,令他失望的是,没能等到两败俱伤的局面,反倒是李霄坐稳了皇位。   李家最大的弱点是子嗣凋零,只要李霄一死,皇位将再次无主。   皇宫坚如铁桶,李霄武艺超群,跟随他的人忠贞不二,想要杀他很难,只能从他身边的人入手,可偏生他不好女色,或者说对叶静枫情有独钟,早前安排好的世家贵女压根没机会送到他面前。   除了李家人之外,有机会对李霄下手的就只有叶静枫,而叶静枫虽是叶家人却对叶家没有多少感情,回想昔日,两人之间也没有多少姐弟情,直言定是行不通。   在西地掳走叶静枫是一次试探,试探她是否有上位之心,派去的死士虽然死了,放出的火是信号,代表叶静枫回绝了,那么唯一能使她动摇的就只有她与李霄二人之间的感情。   看到叶静枫面上的惶然之色,叶鸿轩暗暗窃喜,不枉费他大费周章地设了这么一盘局,终于成功了。   叶鸿轩安抚道:“皇姐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伤害皇姐,太医院的人都被李霄收买了,子嗣之事我会为皇姐另寻名医诊治。”   叶静枫失魂落魄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叶鸿轩从怀中摸出一个香囊:“这香囊里放的是寻常药材,味道也是如此,实则已经去了药性,另外熏了毒,皇姐将它挂在床头,毒性就能在皇姐与李霄行房时侵入他体内。”   顿了顿,他补充道:“此毒对女子无用。”   叶静枫颤抖着接过香囊:“他身边只有我一位后妃,毒发之后大家第一个会怀疑我。”   李霄上位不久可民声极好,杀了他就是举国的罪人,会被载入史册。   “南岳人善用毒药,相比皇姐,桑川王子嫌疑更大,皇姐推到他身上,我会站在皇姐这一边。”李霄一死,叶鸿轩上位,是非曲直全凭他一句话。   叶静枫蹙眉:“推到他身上会影响两国邦交。”   南岳有心向大商示好,大商不领情也就罢了,反手给人家扣上一个莫须有的毒杀皇帝的罪名,在未来几十年都无法修复关系。   “这一点皇姐可以放心。”叶鸿轩道:“桑川王子的母亲是锦华大长公主,桑川王子是我们的表亲,届时只需说他是为叶家所为便是,他身怀大商血统,南岳本就不看重他,才会把他送到大商,不会深究的。”   于各国掌权者来说,最忌讳的莫过于异国血统,而南岳此举是暗中辅佐他的人促成的。   叶静枫面上一怔。   相比骄阳长公主那个小姑子,那花一样的小王子与她的血缘关系更亲近,若他出生在大商就是叶家的小郡王。   她疑惑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   叶鸿轩微微一笑,含糊其辞:“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这朝堂上有半数是叶家的臣子,半数是李家的臣子,叶家的臣子自然希望皇位姓叶。”   李家定是要厚待追随自己的人,只要稍微从中做点手脚就会让前朝旧臣感到不安和不平。   当然了,也不全是如此,他只是不想将底牌透漏给叶静枫。   话说到此处,他戴上幕篱:“为了你我的安危不能让李家人发现我,我先回去了。”   叶静枫随他一同向外走去,叶鸿轩挡下她:“李霄把皇姐送到这里定然安插了眼线,皇姐不能和我一起走,委屈皇姐多留一会儿。”   叶静枫顿住,叶鸿轩与守在门外的侍卫一同离开。   走出盲妓馆,侍卫忧色道:“李霄与大殿下的感情如何有目共睹,若是两人碰了面,解释清楚,难保大殿下不会出卖殿下,殿下此举太冒失了。”   “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叶静枫被掳到这里,李霄还会对她情有独钟吗?”叶鸿轩勾唇:“把消息散播出去。”   侍卫怔了怔道:“殿下高明。”   这里是盲妓馆,一国之后被掳到盲妓馆,就算清白尚在,名节不复,李霄如何能忍受,他冷待叶静枫,叶静枫就只能依靠叶鸿轩。   叶鸿轩走后,叶静枫手掌覆上小腹,脑海中一片混乱,心口绞痛。   她一天天数着日子盼望着孩子的到来,可到头来竟是一场算计?   房内沉寂下来,房外的声音越发清晰。   盲妓不比普通的妓子,目不能视,任人摆布,即便不情愿也无力反抗,恩客们下手又重,靡靡之音中伴着被凌虐的哭求声,   “啊……滚开!”   “求求你放过我!”   “救命啊,快来人啊!”   “……”   叶静枫听力极好,纷乱的思绪被冲散,她向门口走了几步又退回到床塌边上,捡起杜如珍用来刺瞎她的匕首。   勾栏院她又不是没去过,既然那女子不愿意就不该如此。   她鼓起勇气走到隔壁门前,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内,那位歇斯底里抗争的女子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面上鼻青脸肿,头发被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抓在手里用力拖拽。   “你放开她!”叶静枫双手握住匕首,尖端指着男子。   闻声,男子转头,眼神亮了亮,咧开嘴:“又送来一个?”   在他看来,出现在这里的女子都是盲妓,而这间盲妓馆又是黑馆,很多女子都是被强迫的,别说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就是拿着一把西瓜刀也不足为奇。   说话间,他松开抓住女子头发的手,流露出垂涎之色。   女子拢了拢衣襟,循声爬向门口:“救救我……”   她不管来人是谁,听对方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听到呼声来救她的,对她来说是黑暗中的一束希望之光,是救命稻草,绝不能错过。   面对面,叶静枫认出她的身份,诧异道:“蓝雪姑娘?”   蓝雪是她在百花楼给李霄指的那位姑娘,据老鸨所说,她排行靠前,价格高。   她嗓子好听,还与牡丹对唱来着。   “是我。”离开百花楼,名字就被收回去了,百花楼还会有新的蓝雪,听到有人唤她的旧名,蓝雪哇地一声哭出来。   叶静枫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才几个月,好端端的姑娘就瞎了,还被送到这里。   蓝雪控诉道:“是他,他是忠勇伯府的三公子,他拿了我的牌子,我不想陪他,他就弄瞎了我的眼睛,等到我被卖到这里就来欺负我。”   百花楼是不可能收留瞎子的,在杨三公子的运作下,老鸨把蓝雪转手卖到盲妓馆。   蓝雪明知她的眼睛是被杨三公子弄瞎的,自然不肯屈从。   叶静枫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哪里见识过这种腌臜之事,加之她也瞎过,最能体会到失明意味着什么,登时怒火上头。   眼看敞着衣襟的杨三公子把手伸向她,她眯起眼睛胡乱地挥舞匕首,在杨三公子的肚皮上划开一刀。   杨三公子脸色骤变:“贱人!”   他沉了一口气,抬起厚实的手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胡乱地拍手,然后悄无声息地去夺叶静枫手中的匕首。   瞎子就是瞎子,就算性子再烈又何妨,他最擅长对付瞎子。   叶静枫是明眼人,调转方向在他手上又开了一刀。   刀刃锋利,这一刀很深,鲜血直流,杨三公子惨呼一声,凶相毕露:“你居然敢伤小爷,小爷绝饶不了你!”   方才他是没有防备,再次出手谨慎了几分,叶静枫缩着脖子后退,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将她拉开,紧跟着一只白色的靴子蹬在杨三公子的肚子上,将他踹飞出去。   叶静枫扭头看去,惊喜地唤了一声:“表哥!”   李霄的诱敌之计是沈劫出的,他放心不下就派人暗中盯着,叶静枫被劫后,他的人一直跟着,中途跟丢了,耽搁了一下才找来。   杨三公子倒飞出去之后摔晕了。   沈劫从青衣侍者手里接过一条素白的斗篷将叶静枫从头到脚裹住:“我带你离开这里。”   不管幕后之人想要做什么,只要叶静枫没有当众被人发现就没关系。   “救救我——”蓝雪不知发生了什么,再次向来人求助。   叶静枫拉了拉沈劫的袖子:“能不能帮帮她?”   青衣侍者瞪眼,局设在这里,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对方的用意,叶静枫都自顾不暇了还管一个妓子?她到底清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沈劫使了一个眼色,青衣侍者硬着头皮解开自己的斗篷披在蓝雪肩头,带上她一起离开。   一行人往外走,路过一间房,房内传出女子的呼声:“这是哪里,你是谁,别快来,我爹呢,爹——快来救我!”   “别叫了,我就是你爹!”有男子调笑道。   不管这女子是被亲爹卖进来的,还是被拐进来的,都是被迫的。   叶静枫顿住,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沈劫对叶静枫的心性再了解不过,心地善良,嫉恶如仇,如若今日就这么走了,怕是一辈子都会记着,愧疚不安。   沈劫再次给青衣侍者使了一个眼色,青衣侍者扶额,天下不平之事比比皆是,好好的姑娘怎么可能会自愿成为盲妓,管得过来吗?   他带着火气踹开房门,三拳两脚把男子打趴下,时间紧迫,来不及让姑娘穿衣服,扯下床幔代替斗篷把人裹上。   让她与蓝雪手牵着手,然后再让蓝雪抓着他的一只手腕往前走。   行至庭院,迎面遇上老鸨,老鸨身后跟着两个下人,下人手中擒着一位衣衫褴褛,拼命想要挣脱的瞎眼小姑娘,她约莫十一二岁,手里抓着一根竹竿,原是乞讨为生,被人抓住卖到这里。   老鸨看到一行人迎上前:“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有规矩,不能把姑娘带出去!”   万一哪个姑娘跑出去揭发这里的事就不好了。   不等沈劫授意,青衣侍者纵身跃起,给老鸨来了一计窝心脚。   他不是事事都要需人知会一声才出手的蠢货。   ◎最新评论:   【把这个馆子抄了就行了嘛。皇后发现有歹人丧心病狂建盲妓馆,亲自带人抄掉,解救受害盲女数十。】   -完- 第99章   ◎传国玉玺◎   “啊——快来人呐——杀人啦——”老鸨躺在地上捂着胸口高呼。   盲妓馆的下人纷纷抄着家伙冲上前。   待摆平了这桩事,守在门外望风的侍者匆匆来到沈劫面前:“公子,顺天府尹带人将这里包围了。”   青衣侍者拧眉,怕什么来什么。   叶静枫抿唇,大义凛然:“来得正好,掀了这馆子。”   她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她不后悔救人。   沈劫双手搭在她的肩头,语速轻缓,嗓音温润:“人要救,馆子要掀,但娘娘不能在这里。”   他说这话就是有主意了,叶静枫紧绷的心弦一松。   大门外,一位衙差走上前用力敲击门板,敲了许久无人应答,正打算撞门,终于有人应了:“谁呀,这么用力,要死啦!”   衙差怒道:“官府办案,把门打开!”   隔着门,门房语气一转:“是差爷啊,请稍等一下,小的去请掌事。”   “等什么等,先把门打开!”衙差吼道。   门房再无回应,已经走远了。   等就等吧,前前后后都围上了,再等一会儿里面的人也不会插上翅膀飞了。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半盏茶的时间。   顺天府尹身侧的万员外夫妇等不急了,万夫人泪眼婆娑:“大人,不能再等了,我女儿还在里面,若是她有什么不测,我……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她浑身失了气力瘫倒在万员外怀中。   万家大小姐患有眼疾,去寺庙上香的时候走失了,万家人几经辗转打听到,被拐的盲女会被卖到盲妓馆,顺着这条线索找到这里,盲妓馆的常客中有很多达官显贵,很是硬气,将万家人挡在门外,无奈之下,万家人向官府求助。   此事惹来很多百姓的关注,顺天府尹想借机赚官声,随同万家夫妇来此,见状吩咐衙差:“撞门。”   不等衙差动手,大门“吱呀”一声向内侧敞开,沈劫一身白衣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顺天府尹心头一颤,暗道不妙,周玉韵得帝后看重,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堵在盲妓馆里,名声受损,还不得秋后算账。   他硬着头皮见礼:“表国舅……”   沈劫神情淡漠:“府尹大人来得正好,在下正打算差人去衙门报案,此处的老鸨将良家子充作妓子,在下已经命人拿下了。”   顺天府尹怔了怔,带人走进馆内。   青衣侍者将用麻绳捆住的老鸨和馆内的下人移交给衙差。   沈劫示意顺天府尹看向包括小乞丐在内的五位姑娘:“她们都并非贱籍,劳烦府尹大人妥善安置,在下就先回去了。   “这是本官应该做的。”顺天府尹毕恭毕敬。   沈劫抬脚走向门外,十几个从头到脚裹着花花绿绿的斗篷,床幔,窗帘的姑娘一个牵着一个排成一列跟在后头。   顺天府尹忍不住问道:“这是?”   沈劫驻足解释道:“皇后娘娘患过眼疾,深知眼疾之苦,听闻好些女子因为眼盲被卖到妓馆悲愤不已,委托在下为这些可怜的姑娘赎身,寻一处安身之所。”   “皇后娘娘乃大善之人。”顺天府尹拔高音量拍马屁,心说,是他狭隘了,表国舅清风明月,是来救人的。   周遭百姓听闻两人的对话大为惊讶:“皇后娘娘真是心善,在深宫之中还能想到这些身份卑贱的可怜人。”   一位读书人叹道:“有国母如此,国之幸事,百姓之福。”   沈劫宠辱不惊,复又前行。   “大人!”万家夫妇来到顺天府尹面前,万夫人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我们没有找到小女!”   顺天府尹眉头一挑:“问问那老货!”   衙差踢了老鸨一脚,老鸨失声嚷嚷:“哎呦呦,要人命了,所有的姑娘都在这儿了!”   所有的姑娘都在这里,万家小姐不在留下的五人之中,就是被表国舅带走了!   思及此,万家夫妇追出门外。   姑娘们衣装不整,行动不便,出了门,沈劫让她们原地等候,派人去叫车马。   “媛儿!媛儿你在哪?”万家夫妇冲着姑娘们呼唤万家小姐的闺名。   无人回应。   万家夫妇进而走上前一个个问:“是媛儿吗?”   姑娘们心知自己装束狼狈,一个个缩着脑袋摇头:“我不是……我不是……”   “媛儿你别怕,是娘对不起你,你跟娘回家,娘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万夫人边说边去扒姑娘们的面巾。   第一个被扒开的是蓝雪,露出一张青青紫紫浮肿的脸,任谁也不愿以这样的面孔示人,她惊叫一声捂着脸后退。   万夫人接着去扒第二个,青衣侍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万小姐不在这里,万夫人莫要再伤害这些姑娘了。”   有这样一位不在乎名声疼爱自己的母亲,万家小姐怎会不认?   万夫人鄙夷道:“都当了妓子,还有什么怕让人看的,我要找我女儿!”   她甩开青衣侍者,呵斥万家家丁:“都看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小姐找出来!”   万家家丁依言围上前。   青衣侍者正欲开口,万员外对沈劫道:“恳请周公子体谅内子一片爱女之心。”   围观人群中有人附和:“万夫人太可怜了,就让她找找吧!”   沈劫薄唇微启:“可以,不过若是找错了,请万夫人道歉。”   “一个卑贱的妓子也配让本夫人道歉?”万夫人难以置信道。   沈劫冷眼扫过去:“万夫人不想寻万小姐了吗?”   这是在脸面和女儿之间做选择。   万夫人咬牙,满含屈辱之色走到姑娘们面前,扒一个道一声歉,一直扒到最后一个。   那位姑娘似乎很排斥有人靠近,一直往后面缩。   围观人群中,叶鸿轩的侍卫双眼发亮,等到叶静枫一露脸,他就道破她的身份,让所有人知道当朝皇后娘娘进了盲妓馆扮成妓子。   面巾揭开,万夫人眉心一拢:“贱丫头,你当真在这里,居然躲着不见我!”   转瞬间,她收敛神情,缓和语气吩咐侍女:“快把小姐带回去!”   若非有人出了两千两银子买人,她绝不会舍下脸皮,煞费苦心地找回瞎眼的继女。   叶鸿轩的侍卫看着万家小姐的面容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大殿下在哪里?”   叶鸿轩咬牙,答非所问:“父皇做的最蠢的事就是自断臂膀。”   毫无疑问,这是沈劫的伎俩。   万家一行离去,沈劫吩咐青衣侍者:“派人查一下万家人。”   青衣侍者颔首。   沈劫目光投向人群,环视一圈,转身登上马车。   如果这是一盘局,设局的人一定在人群中,可惜,他看得见却认不出。   妓子们从前门出去,恩客中好些身份不俗,哪敢这时候露脸。   一个个畏畏缩缩从后门离去,其中一人被下人抬着,脸上蒙着巾帕。   领头的衙差揭开帕子,对上杨三公子的视线手腕一抖,将遮羞布甩回他脸上。   趁着这个间隙,一身男装的叶静枫越过一众衙差溜出门外,前往凌风馆。   远远看到凌风馆的招牌,小腹突然传来刺痛,她单手覆着小腹,弯着腰,强撑着往前走。   “枫儿——”   李霄策马赶到的时候,看到她白着一张脸倒在地上蜷成一团,他的心也跟着蜷成一团。   叶静枫被掳后,他先后收到两条消息,第一条是叶静枫被带到了盲妓馆,第二条是沈劫把人找到了。   他先去了盲妓馆,发现被查封了,又找到了这里。   *   叶静枫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公主府,视线正前方是叶鸿轩交给她的锦囊。   太医打开看过,里面的药材能够安神助眠,知语便将它挂在床柱上,叶静枫看得一怔。   李霄嗓音低柔,沙哑,伴着几分欣喜:“皇后醒了。”   自叶静枫失踪至今他没有合过眼,眼球上血丝明显。   叶静枫收回心神,乌黑的眼眸转向他,思及叶鸿轩的话,神情有些冷淡。   李霄从知语手中接过一杯温水喂叶静枫服下,放下杯子,手肘垫在床沿,双手团着她的一只手掌,面上含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有孩子了!”   叶静枫诧异地睁大双眼。   知语兴高采烈地接话:“娘娘怀孕了!”   一时间,叶静枫心绪百转千回,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叶鸿轩不是说李霄给她下了绝子药?   李霄道:“饿了吧,朕让厨房给你准备了鸡丝粥。”   叶静枫睁眼的时候如兰就去厨房取温在灶上的粥,这会儿刚好送到。   叶静枫的确饿了,想要起身,李霄按住她的手,轻描淡写:“太医说日子尚浅,胎象不稳,需卧床休养。”   他从如兰手中接过粥碗,盛了一勺吹了吹,送到叶静枫的唇畔。   一屋子宫人相互交换眼色,哪里是胎象不稳,差点就保不住了。   叶静枫又是坠马,又是被绑架,颠簸加上惊吓,被带回宫里的时候都落红了,幸好温院正手上有保胎秘药,又施了两回针,这才堪堪稳住。   喜事和噩耗同时传来,大家都快急疯了,这事就不好告诉叶静枫了,免得吓坏她。   一碗软糯,暖融融的鸡丝粥下肚,叶静枫感觉舒服多了,脸色也跟着好多了。   李霄放下粥碗轻声道:“朕有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陪你。”   “嗯。”叶静枫点头。   李霄前脚跨出门槛,知语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奴婢说的没错吧,娘娘就是有孕了!”   叶静枫手掌覆上小腹,眸光闪烁,心里还是觉得没有真实感。   李霄走出主院,吩咐葛舟尧:“传话给寿安宫,皇后没事了。”   “奴婢遵命。”葛舟尧应下。   李霄语气沉了沉:“让陆良拟旨,明国公违抗皇命,致使皇后遇险,降为侯爵。”   葛舟尧眼珠子一瞪,这处罚可就大了,公爵与侯爵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那厢沈劫还在宫里等消息,李霄前往御书房召见了他:“皇后母子平安。”   沈劫心中大石落定,道:“手下的人查到有人出两千两银子买万家小姐为妾,万家小姐被绑后对方也没有毁约,万家才会急着寻人,可事后对方并没有出面领人,由此可见,这是针对皇后娘娘设的局,手段很高明,没有留下线索。”   李霄看了朱正豪一眼。   朱正豪会意道:“杜如珍早前被送到庵堂,前些日子偷跑了,杜家人遵从皇命,已经举家返回北地,并未参与此事,掳走娘娘的人尚未查明。”   所以,杜如珍也不过是个棋子。   他继续道:“忠勇伯被刺客当场灭口,关内侯也是被刺客踢下断崖的,幸好被皇上救下,据关内侯招认,对方一直是单向与他联系,并未透露太多,去行宫前一日才收到消息与忠勇伯配合行刺皇上,并许诺事成后会予以国公之位。”   “对方是何人?”李霄问道。   “关内侯也不清楚。”朱正豪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放到龙案上:“这是对方与他联络的信件。”   李霄和沈劫定睛看去,双双目光一凝,纸张平平无奇,纸上写的是刺杀之事,末尾加盖了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早在叶氏倾覆时遗失了,李霄上位后做了一个新的,但始终没有放弃找寻。   能拿到传国玉玺之人必定是叶氏皇族,因而忠勇伯和关内侯单单看到印记就愿意配合。   此事间接印证了沈劫此前的猜测。   处理完政务,李霄早早回到公主府陪伴叶静枫,不说烦心事,只说好听话。   晚间就寝,李霄将叶静枫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浓浓的倦意袭来很快入睡。   叶静枫盯着床柱上的锦囊看了许久,缓缓合眼。   太医说怀孕要忌房事,挂着就挂着吧。   ◎最新评论:   【真绝了,这都能怀疑?】   【两人经历这么多事,愣还能一挑拨就怀疑?属实精妙……………】   【感觉女主不够信任男主诶,成婚后表白心迹基本靠喝酒,现在是开始怀疑男主了吗?】   【不至于吧,开始怀疑了?】   【按爪爪。】   -完- 第100章   ◎探知真相◎   夜半,李霄察觉到怀中的人正在发抖,借着微弱的夜烛看到叶静枫双目紧阖,羽睫湿润。   “枫儿?”李霄手掌覆上她的肩头,轻唤了一声。   “别过来!”叶静枫睁开眼的同时推了他一把。   李霄僵着身子没有动。   叶静枫这辈子经历过最可怕的事就是失明,失明后的无助感刻骨铭心,方才她梦见了在盲妓馆的经历,杜如珍用刀尖对准她的眼睛,耳畔满是盲妓被凌虐的哭求声。   眼底迷离的水雾渐渐散去,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意识回笼,叶静枫看清眼前人,鼻尖一酸,滚下几滴泪水,将脸埋在李霄怀里:“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又瞎了……”差一点就成了盲妓。   “没事了,都过去了。”李霄嗓音轻柔,眼底泛着冷芒。   从之前的几桩事可以看出,幕后之人很擅长利用人心,据他与沈劫推测,对方此举意在毁掉叶静枫的名节,进而离间两人的感情,若他冷待叶静枫,下一步会找上叶静枫,若他因此纳妃,就会从妃嫔入手。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把皇位拱手相让,一旦对方得逞,定会将李家人赶尽杀绝,他与沈劫意见一致,无论对方是叶家的哪一位必要除去,叶静枫有孕在身,不好让她为此事劳神。   故而,他没有探究个中细节,安抚道:“此事是朕考虑不周,朕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   叶静枫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都蹭在他衣襟上。   叶鸿轩说绑架之事是李霄算计她,有理有据,可她还是不愿相信,大骗子虽然经常骗她,可从没伤害过她,真相如何她会自己去探究。   *   叶静枫身子虚,一觉睡到日上三杆,李霄一早就上朝去了,许嬷嬷,知语,如兰三人服侍她更衣梳洗。   叶静枫笑着道:“无需如此,月份还浅,本宫没感觉到哪里不妥。”   她小腹平坦,行动自如,如果没有人告诉她,她都不知自己有孕了。   真实情况是哪里都不妥,随时有滑胎的风险,许嬷嬷巧妙应答:“这娘娘就说错了,正因为月份浅,小皇子很脆弱,需得好生照看。”   “如此说来嬷嬷是在照顾本宫肚子里那个小的。”叶静枫挑眉。   许嬷嬷一本正经:“正是如此。”   叶静枫被她逗笑了,抬手覆上小腹。   用过早膳,叶静枫照例去寿安宫请安,知语道:“太后娘娘有话,娘娘身子不爽利,就不必去请安了。”   叶静枫顿住,转而去马厩给白玉糕加料。   跨出门槛走了几步停下,又走了几步停下,往左边走一步,再往右边走一步,周遭的宫女和太监加在一起十个人跟着她步调一致,二十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叶静枫眉尾抽了抽,扭头,步摇的流苏伴着她的动作一甩:“你们这是做什么?”   知语回道:“皇上吩咐了,即日起,只要娘娘离开寝房,身边就不能少于十人伺候着,若是娘娘磕了碰了,大家就一起脑袋搬家。”   叶静枫微微一怔,心里涌出一丝丝甜意。   许嬷嬷双手放在腹部交叠,绷着脸沉声叮嘱:“娘娘是有身子的人,走路要缓,步子不能太大,切莫跑跳或是左右晃悠。”   打从离开质子宫,叶静枫的性子比从前开朗多了,这是好事,不过当下这会儿可得稳着。   “……”叶静枫已经好些年没有因为这种事被许嬷嬷训斥过了,扁扁嘴没有反驳。   来到马厩,叶静枫从纪德手中接过盛满果蔬的小编筐投喂白玉糕,目光触及它前腿上的绷带眉心微拢,那是被麻绳绊倒时伤到的。   马不能长时间躺卧,身体多半的承重在前腿,一旦受伤,很难养好,下场会是一刀解脱。   纪德道:“娘娘放心,张御医看过了,只是轻微的骨裂,接下来三个月不骑乘就能恢复如初。”   张崇治疗外伤的本事同样适用于马。   叶静枫松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白玉糕的脸,白玉糕伸长脖子将脑袋垫在她的肩头,叶静枫笑着抱住它。   走这么一趟再回到房里,约莫用了半柱香的功夫,知语扶着她在桌前落座,许嬷嬷在她面前放了一杯温水,将一颗黑乎乎似元宵那么大的药丸放到她手里:“这是温院正开的安胎药。”   叶静枫睁圆了眼睛:“这么大……”   许嬷嬷板着脸:“温院正说了,不吃也行,用针灸代替。”   那还是吃药吧……叶静枫皱着鼻子咬下半颗药丸,味道很苦,她胡乱嚼了几下,赶忙把剩下的半颗也放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送服。   知语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将一个藤篮放在桌上,藤篮里装满了花草,她道:“娘娘您看,这花像不像风铃?”   叶静枫捧起蓝子仔细端详,花朵形状似钟,通体雪白,边缘处泛紫,一朵朵挂在枝头上可不就像风铃。   “像。”叶静枫夸赞道:“真漂亮。”   知语道:“这花就叫风铃草,是桑川王子亲手种的,他每日都会去花房帮忙,今后娘娘会看到更多漂亮的花。”   那就是自家表弟种的,叶静枫眼中多了一抹柔色。   常甸上前:“启禀娘娘,骄阳长公主和桑川王子前来探望娘娘。”   “让他们进来。”叶静枫应道。   骄阳长公主是坐着轮椅来的,老远就听见她在催促:“你走快些。”   “不行,万一伤着殿下该如何是好。”桑川王子推着轮椅面无波澜,一步一稳。   进了房,骄阳长公主将叶静枫上下打量一番愧疚道:“皇嫂好些了吗,听闻皇嫂是为了找我才会让刺客有可乘之机,都怪我。”   “已经没事了,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些刺客。”叶静枫问道:“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提到刺客,骄阳长公主义愤填膺:“有人在板栗的屁股上射了一枚铁针,板栗发狂把我甩下马背摔的,一定是那些刺客干的。”   经由后续的事,叶静枫以为坠马一事只是骗她入局的引子,没想到是真的,心下诧异,问道:“板栗现在怎么样了?”   骄阳长公主叹气:“易惊易怒,暂时不能骑了,不过我现在也骑不了了,张御医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说话间,她注意到桌上的花篮,眼神一亮:“这是桑川种的,皇嫂喜欢吗?”   “喜欢。”叶静枫看向桑川王子:“谢谢你。”   “能入娘娘的眼是小王的荣幸。”桑川王子不卑不亢地应道,目光在叶静枫的脸上多停了一瞬。   大商已经改朝换代,他不打算攀亲,但面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是不自觉地有些在意。   “桑川王子来了这么久,对这里可还适应?”叶静枫问道。   桑川王子回:“谢娘娘关心,这里很好。”   这不全是客套,他自小无母,兄弟姐妹众多,不得父王的重视,又有大商血统,其他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在南岳的时候他就是个给王室种花的,来到大商不说多好,也不算太差。   叶静枫的气色不是很好,骄阳长公主不敢打扰她,一盏茶下肚便与桑川王子早早离去。   晌午,叶静枫小睡了一觉,走进院子里看到葛舟尧捧着一摞奏折走进正院。   葛舟尧屈身:“奴婢见过娘娘。”   “这是?”叶静枫疑惑问道。   “回娘娘。”葛舟尧道:“皇上吩咐,从今日起在府里批折子,陪娘娘养胎。”   从前没事的时候,李霄在哪里用膳,叶静枫就去哪里,叶静枫睡在哪里,李霄就回哪里。   如今叶静枫不好走来走去,李霄就干脆搬过来。   “去吧。”叶静枫弯唇。   *   下晌,无风,日头很好。   叶静枫坐到秋千上,怀抱蓝琉璃轻轻地晃悠,视线无意识地放远,脑海中思绪纷飞。   她知道,时隔这么久叶鸿轩突然找上她提出复国一事,定然做了周密的计划,她便问了,但不打算照做,就算李霄当真有负于她,她也不会陷害无辜的表弟,她没有当场反驳是因为她意识到叶鸿轩继承了帝王家的无情。   因为无情,所以叶鸿轩想不到李霄就算算计她也不会用自己妹妹的安危作饵,才会编纂那样的谎言。   她还知道,叶鸿轩的出现意味着夺位之争再起,待揭到明面上那日,李家便不会再自称是叶家的臣子,她们姐弟三人会成为前朝余孽,再也不会有眼下这样平静的日子了。   头上投下一片暗影,她扭头看到了李霄,绽开笑容,往旁边挪了挪,李霄挨着她坐下来,将她圈入怀里。   蓝琉璃不满地冲着李霄“喵”了一声,李霄不动,它舍不得叶静枫,赖着不想走。   两人一猫挤在一起呆了许久。   葛舟尧走上前:“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朝阳长公主求见。”   李霄眸光暗了暗,起身:“把她带到书房。”   朝阳长公主面上带着气,步子很急,路过庭院看到叶静枫欲言又止,顿了顿,走进书房。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开门见山地表达不满:“你姐夫为李家立下汗马功劳,国公之位是他应得的,你怎能说降就降!”   李霄沉声道:“圣旨写的很清楚。”   朝阳长公主自知理亏,但不认为有错:“一个侯爷和一个伯爷联手行刺你,你姐夫也是担心你才会中计!”   门窗掩着,可朝阳长公主嗓门很大,传到了院子里。   叶静枫心头一惊,李霄遇刺了?还是两个世爵联手?这让她想起叶鸿轩的话,朝堂仍有叶家的臣子,八成是叶鸿轩让人做的。   李霄道:“若朕轻拿轻放,皇家颜面何存,朝臣会怎么想,今后是不是会效仿,届时朕该如何处置?”   “那也太重了!你可以降他的官职,罚俸,怎么能降爵!”朝阳长公主道:“皇后不是没事吗?”   “怎么叫没事,皇后受了惊吓,伤了身子,夜里都不能安枕。”李霄质问。   “说来说去,你就是心疼皇后!”朝阳长公主厉声道:“你姐夫会去是因为我,你要罚就罚我吧!”   “……”   姐弟两人争执了许久,李霄始终没有松口,朝阳长公主离去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狠狠地瞪了叶静枫一眼。   良久,李霄平复了心绪回到叶静枫身边。   叶静枫问道:“你遇刺了?什么时候?可有受伤?”   “在行宫的时候,朕早有准备,没有受伤。”李霄语气轻松。   叶静枫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   因为无情,叶鸿轩也想不到李霄有多爱她。   喵主子觉得自己被冷落,“喵”了一声跳走。   作者有话说:   试着代入女主吧,叶鸿轩是没有黑历史的亲弟弟,说话有理有据,女主差点被刺瞎,又见了死人,受到极度惊吓,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不会是怀疑弟弟有问题。   写到这个阶段,男女主在我心里就是活着的,我有时候会用十几个小时才写出三千字,反复推敲男女主遇事的反应。   女主读书百卷,遇事会思考,不会感情用事盲信,盲听,盲从,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判定,这就是怀疑的伊始,是一种行为方式,而不是否决男主的付出,有区别的。   ◎最新评论:   【   【按爪爪~】   -完- 第101章   ◎出宫用膳◎   调养了七八日,叶静枫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早间,御膳房变着法地准备了一桌子膳食,枸杞红枣粥,百合莲子羹,山药牛乳,水晶虾仁饺,翡翠咸黄瓜,酸甜红萝卜……   叶静枫坐到膳桌前,香气入鼻,脸色骤变,捂着口鼻退开,眼底涌出水光。   许嬷嬷有经验,一眼瞧出缘由:“哎呦,这是孕吐。”   叶静枫缓过劲儿,再次靠近膳桌,面色又是一变。   许嬷嬷道:“娘娘别去桌上了,到塌上坐着,想吃什么奴婢给你端过来。”   “嗯。”叶静枫眼泪汪汪地坐到塌上等着。   她不是挑嘴的人,桌上的膳食本就是依着她的口味准备的,然而许嬷嬷一道道试过去,她都不想吃,只喝了一杯山药牛乳。   矜贵的皇后娘娘一顿膳食只喝一杯山药牛乳怎么行,这可是大事。   不多时,温院正就被请到了,他手指覆上叶静枫的脉搏,良久,翘起胡子,一脸喜色地道:“娘娘这胎坐稳了。”   “谢天谢地。”一屋子宫人跟着高兴,除了叶静枫,整座公主府里的人每日都悬着一颗心。   知语问道:“娘娘孕吐厉害,吃不下东西怎么办?”   “多数怀孕的妇人都会如此,早间尤为严重,晚些时候再吃吧,老夫会给御膳房送张缓解孕吐的药膳方子。”   温院正交代完就离开了,一上晌叶静枫都没有吃下任何东西。   晌午,帝后一同用膳,李霄体贴叶静枫,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缓解孕吐的膳食,陈皮卤牛肉,梅干菜瘦猪肉,生姜羊肉粥,清蒸鲤鱼,姜丝炒蛋……结果叶静枫老远闻到味道就躲了。   李霄坐到叶静枫身边握着她的手:“你想吃什么,朕让人给你准备。”   叶静枫想了想,道:“臣妾想吃五香茶叶蛋。”   李霄吩咐下去,御膳房用最快速度送来八个剥了壳的五香茶叶蛋。   叶静枫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多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   李霄也只吃了一个,叶静枫道:“皇上去桌上用膳吧。”   “皇后不吃,朕也不吃了。”李霄吩咐葛舟尧:“撤下去吧。”   “那怎么行!”叶静枫连忙阻拦。   李霄牵起她的手:“出宫走走,遇上想吃的,朕与皇后一起吃。”   山药牛乳喝的下,五香茶叶蛋可以吃,就代表只要对了胃口还是能吃的。   叶静枫怔了怔,露出笑容:“好。”   帝后出行需得提前清场,两人都不喜劳师动众,乔装了一下坐着内务府的拉货车出宫,寻了一条吃食铺子比较多的街。   街口,一个小贩扛着一个草靶子,草靶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酸溜溜的山楂裹着一层甜脆的糖衣,一口咬下酸酸甜甜。   叶静枫光是看着嘴里就涌出了口水,眼睛亮晶晶的。   小贩被一群孩子围着,小孩子玩闹的时候不知深浅,李霄松开叶静枫的手独自走过去。   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五六岁的小女娃对小贩道:“我要大串的,糖多的。”   “忘记牙疼的滋味了吗?”小姑娘的母亲训斥了一句,对小贩道:“来个小串的,糖少的。”   小女娃咧嘴就要哭。   小贩从草靶子上拔出一串递给她,笑着哄道:“莫哭莫哭,糖少点没关系,哥哥卖的山楂也是甜的。”   小女娃破涕为笑。   小贩收回视线询问李霄:“来给娃买的吗,要大串还是小串,糖多还是糖少的?”   “等我问问我家娃。”李霄扭头看向叶静枫:“娃想吃什么样的?”   叶静枫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气得跺脚,嗔瞪他一眼。   “我家娃比较大,得吃大串的。”李霄知道叶静枫的口味,对小贩道:“糖多的。”   李霄拿着一根最大串,糖衣最多的回道叶静枫身边,叶静枫先送了他两记小粉拳才接过来。   李霄笑着受下。   后面还有很多好吃的,李霄不打算用一串糖葫芦填饱叶静枫,两人你一颗我一颗边走边分食。   远远的,听到一声怒吼:“你居然敢骗我,你给我站住!”   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捂着脸在人群中狂奔,撞翻了很多人,周遭人见状慌忙避让。   李霄将叶静枫护在怀里给陈武使了一个眼色,陈武走过去暗戳戳地伸出一条腿,红衣女子被他绊了一下,整个人凌空飞起,摔了个大马趴。   瑟舞公主尾随而至,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红衣女子背上。   红衣女子抽搐了一下翻过身,瑟舞公主跟着又是一鞭。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哎呀,这怎么当街打人呢,太过分了!”   瑟舞公主受不住旁人的指指点点,怒道:“走,跟我回去!”   说着,她上前抓人。   回去少不得一顿鞭子,红衣女子麻利地蹿到李霄和叶静枫身后:“救命啊!”   瑟舞公主看清两人的面容诧异道:“是你们?”   “这是怎么了?”叶静枫问道。   瑟舞公主气鼓鼓地用鞭子指着红衣女子:“他扮成女人割我辫子,骗我不会武功,骗我中毒伤身。”   叶静枫微微一怔,好嘛,红衣女子是女装的郭弘乐。   郭弘乐想着,既然都和亲了,就没必要用比武吊着瑟舞公主,疏于练功,瑟舞公主武艺日益精进,不仅打赢了他,还挑了他的面纱,穿帮了。   他捂着脸,弱弱辩解:“辫子的事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从来没说我不会武功啊。”   跟着捂着心口猛咳几声:“我确实伤了身。”   瑟舞公主当真了,怒火顿消,担忧道:“你怎么样了?”   边说边把鞭子别回腰间走上前。   换做第一次比武的时候拆穿此事,她定不会轻饶,如今郭弘乐是她选中的驸马,她心疼着呢。   “我哪都难受,喘不上气了,不然怎么会输。”郭弘乐一脸委屈地将头靠在瑟舞公主的肩膀上。   说到扮女人,郭弘乐也算是为国奉献,李霄和叶静枫明知他的小伎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拆穿他。   瑟舞公主问两人:“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大商有习俗,怀孕三个月以后才好对外公布,李霄敷衍道:“枫儿这两日胃口不好,我带她出来用膳。”   “正好我也没用膳。”瑟舞公主提议:“去吃卤猪脚怎么样?”   叶静枫酒后忘事,她记得分明,在轩月宫的时候说起过卤猪脚。   自八岁后叶静枫就没再吃过,这会儿正饿着,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馋了。   叶静枫点头了,李霄自是应允。   “你先回府歇着吧。”瑟舞公主对郭弘乐道。   郭家连郭弘乐这样的儿子都能包容还接受不了一个异国公主吗,一直把她当成坐上宾供着,瑟舞公主呆得自在,对郭家人很亲近,当成自己家。   “那个……”郭弘乐直起身:“我已经觉得好多了。”可以一起去。   这演技,李霄和叶静枫都觉得辣眼睛,瑟舞公主浑然未觉:“你不要勉强,你想吃我给你带回去。”   “带回去就不好吃了。”郭弘乐道。   有道理,瑟舞公主道:“那就一起去吧。”   李霄&叶静枫:“……”   卤猪脚店里充斥着浓郁的卤猪脚味,把其他的味道都遮掩了,叶静枫没有感到不适,美美地吃了一顿。   膳罢,叶静枫有了倦意与李霄一起坐上回宫的马车。   郭弘乐与瑟舞公主手牵着手徒步回府。   瑟舞公主有些兴奋道:“皇后娘娘居然点切块的。”原来大商的公主也会啃肉吃。   “娘娘从小时候性子就爽快。”郭弘乐面前上含笑。   赐婚是酒后的意外,但有这样一位单纯直率又全心全意依赖他,信任他的妻子没什么不好。   聊到这里,瑟舞公主忽地顿住,将郭弘乐打横抱起:“你还难受吗,我抱你回去吧。”   “……”郭弘乐连忙用袖子捂住脸,要是没这么强悍就更好了。   *   孕吐非一日之事,接下来两日叶静枫吃得都不多,李霄再次带她出宫。   叶静枫推拒:“臣妾自己去就行了,皇上日理万机,莫要为臣妾费心。”   李霄一本正色:“皇嗣关乎江山社稷,理当重视。”   “要是女儿呢?”叶静枫问道。   “那就更重要了。”李霄凑近她的脸颊,口吻玩味:“朕就想要一个像皇后一样的女儿。”   鼻息扑在叶静枫的耳畔痒痒的,叶静枫羞涩地推开李霄,哼了一声:“怎么说都有理。”   李霄拥住她,压低嗓音,神神秘秘道:“因为朕喜欢孩子的母亲。”   喜欢她,所以十分期待拥有两人共同的孩子,无关男女。   叶静枫小脸染成了粉红,似三月的桃花,九月的蜜桃。   李霄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香的,甜的。   今日要吃的是凌风馆的水晶肘,又叫鱼鳞冻。   在鱼鳞中加入醋和盐搓洗干净,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葱白,姜片,盖上锅盖焖煮半个时辰,滤出干净的鱼鳞汁放入冰窖冷藏,就会凝结成透明,爽滑,富有弹性的鱼鳞冻。   切成块加入葱碎,姜沫,蒜汁,酱油,辣椒油,是一道十分受欢迎的解酒小菜,若直接加一勺蜜汁桂花酱就成了甜点。   李霄吃咸口的,叶静枫吃甜口的,打开了胃口又吃了很多别的吃食。   吃饱喝足,叶静枫询问沈劫:“从盲妓馆救出来的姑娘可有安置好?”   沈劫默了默道:“还没有想好去处,暂时让她们住在一处宅子里。”   那些瞎眼的姑娘多半是被家人舍弃的,又当过妓子,托付给谁都是累赘,就算有人愿意接手也未必会善待,又是一个火坑。   时间还早,叶静枫决定去看看她们。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xwy神威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这几天忙完回来一口气看了好几章,但是啥时候把香囊取掉啊】   【按爪爪】   -完- 第102章   ◎仁爱之心◎   沈劫如今财大气粗,虽说是临时安置,一挥手就买了一间位置又好又宽敞的宅子。   刚一进门便听见歌声和琴声,三人循声来到庭院。   庭院中,万家小姐和三位姑娘抚琴,蓝月和两位姑娘唱歌,另有五位姑娘跳舞,在这其中包括蓝雪在内有四位姑娘的眼睛上覆着一条白绢。   在来的路上沈劫已经向李霄和叶静枫提过了,万家想另寻买主把万小姐卖与人为妾室,万家小姐的卖身契在沈劫手上,沈劫想到万家夫妇的嘴脸开了三千两银子的价格,万家人的行事作风是要钱不要脸皮,哪里肯倒贴银子,又不敢得罪沈劫,就把人给他了。   眼睛上覆着白绢的姑娘是经大夫诊断可以医治的,就算不能恢复如初,也能有一定改善。   听闻恩人前来,二十三位姑娘齐聚到停院跪谢沈劫。   除了蓝雪之外,其他姑娘只知沈劫是受皇后娘娘所托,不知叶静枫的存在,叶静枫也无意道破。   谢过之后,万小姐道:“恩公,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沈劫应道。   万小姐恳求道:“求公子留下我们,我们几个会去街头卖艺,不会白吃白喝的。”   一位姓窦的姑娘代表余下的姑娘跟着道:“我们这些人不会才艺,我们可以帮人洗衣服赚钱,求公子不要把我们卖出去。”   她们再也不想沦为任人摆布的境地,想要凭自己的努力活下去。   青衣侍者撇撇嘴,心说,以她们这些人的本事怕是连在这里衣食住行的钱都赚不回来。   不说金线银绸,山珍海味,但比起一般人家的姑娘要好很多。   沈劫道:“娘娘的意思是妥善安置你们,不是发卖你们,在寻到合适的去处之前,你们且安心住着,如若要送你们走也会把身契还给你们。”   大不了就倒贴养着她们,他不差那点钱,留着身契是不想她们被亲人找回去转手卖了,除了万家,另有人家寻到此处讨人,他派人查探了一下,大多只是想白赚一笔,只有一位被拐骗的姑娘是独女,家里人真心疼她,就放回去了。   “谢娘娘,谢恩公。”一众姑娘喜极而泣:“我们一定会努力赚钱的。”   尽管她们不知帝后在此,仍不忘感念叶静枫的恩情。   姑娘们各自散去,李霄把沈劫叫到一旁说话:“今后她们的一切开销由朕来出,无需她们做活。”   看到这些姑娘他便想到当初叶静枫的不易,生火灭了不知,打水差点掉进井里,变个声音就能认错人,这世上可不都是好人。   沈劫道:“人我会收着,活还是要做,这样活着才有意义。”   她们的世界里只剩下黑暗,如果不能实现自我存在的价值,怕是更难受。   两个男人聊着,叶静枫的注意力在万小姐身上,万小姐是万员外第一任夫人所出,生母在世时对她很好,当作寻常大家闺秀那般养着,念书给她听,请人教她琴技,她琴技不俗,音感也很好。   一个受雇洒扫庭院的短工来到叶静枫面前,低声道:“有人让小的给夫人传话,已经寻了大夫。”   当众毁掉叶静枫名节的计划失败,叶鸿轩只能用孩子之事刺激叶静枫,催促她对李霄下手。   叶静枫心口一紧,沉下脸。   一边是她的弟弟,一边是她的夫君,如果可以,她不想见到两人你死我活的局面,但她知道,事关皇权,她无力扭转。   回宫的路上,叶静枫还在为传话之事烦心,李霄看在眼里,以为她放心不下那些盲女,握着她的手道:“朕打算出新政,今后大商境内不允许设盲妓馆,现有盲妓馆的姑娘全部由官府出钱安置。”   他是一国之君,看到一角就会想到全局。   叶静枫收回思绪面上浮出喜色:“皇上仁明。”   李霄道:“这件事是由皇后的仁爱之心而起,朕已经想好了,安置姑娘们的地方就叫红叶园,红叶意为枫。”   他不反对沈劫的说辞,有官府出面安置,姑娘们可以放宽心,不必再担惊受怕。   “臣妾也有个想法。”叶静枫道:“臣妾想把臣妾修补的琴谱送给她们,派人教所有的姑娘弹琴,唱歌,跳舞,擅长什么,做什么,她们就能赚钱养活自己了。”   那些琴谱不曾出现在坊间,即便是世家之间也是千金难换,经由她的手修补,一定有很多人愿意花钱去听。   “你舍得?”李霄挑眉。   人外有人,总有人的琴技会超越叶静枫,但她修补的琴谱是独一无二的,若将琴谱散出去,天下绝顶这个称呼可能很快就会易主。   “舍得。”叶静枫斩钉截铁。   相比一个美名,能够赋予千百个盲女谋生的手段,她觉得更有价值,一点都不心疼。   帝后相视一笑。   揭过这个话头,叶静枫冷不丁问起:“皇上可有查出瑞阳当初想要给臣妾下的是什么毒?”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李霄反问。   亲妹妹给自己下绝子药本就是往心上戳刀子,被她反过来给亲妹妹喝了又是一刀,那种药对身体损伤极大,想要治愈几乎是不可能,因而,李霄查明后并没有告诉叶静枫。   “臣妾就是突然想起瑞阳,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把臣妾当成姐姐看待。”叶静枫垂眸:“若她不把臣妾当姐姐,今后臣妾也就断了对她的念想。”   李霄心说,那还是断了吧,免得哪日想叙叙旧又遭毒手,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能够及时察觉,提起这件事他就恨得牙痒痒。   若非叶静婷已经自食恶果,且有了去处,他绝不会饶过她。   他沉下语气:“绝子药。”   听入耳中,叶静枫心里的某根弦突然就断了。   叶静婷第一次推她下水是孩子置气,第二次推她下水是没有认出她,想要入宫是为了过得更好,可下绝子药分明是想要她的命,根本没有顾及过姐妹情分。   她会突然问起是觉得奇怪,叶鸿轩连她怀孕的消息都不知道,如何笃定她不能生育,将缘由推到李霄身上,提到下药一事她只能想到那一次。   如此说来,叶静婷对她下药之事叶鸿轩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他们两人联手还是只是单纯地知道这件事拿来做文章。   无论如何,姐弟情也谈不上了……   她身子一软向一旁歪倒,李霄眼疾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皇后!”   “臣妾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叶静枫面色有些苍白。   “朕抱你回去。”李霄将她打横抱起。   回到房里,叶静枫看着床柱上系着的锦囊缓缓闭上眼。   *   翻了一日,叶静枫养足了精神。   当日的花又是桑川种的,名为天竺牡丹,花冠很大,花瓣呈管状,内侧尖端紫红色,外侧部分是白色。   雍容华贵,富丽堂皇,堪与牡丹媲美。   “真美。”叶静枫纤柔的指尖托着花冠道:“把桑川王子请来,本宫想向他请教如何才能把花养得这么美。”   桑川如今是宫里的常客,这会儿还在花房里,常甸把他带到公主府客堂。   叶静枫下令:“本宫想与桑川王子单独说几句,都出去,关上门。”   “这……”知语面上一惊,犹犹豫豫,她怎能放心让叶静枫与异国王子独处。   叶静枫双眼一瞪,知语不得不从,道:“奴婢就在门口守着。”   她带着一众宫人走到门外,关上门,紧贴着门板。   “本宫听闻,你母亲乃是本宫的姑母,姑母出嫁的时候,母后已经怀了本宫,如此说来你是本宫的表弟。”叶静枫态度和善。   桑川王子眸光闪了闪:“是。”   表姐弟闲谈了几句,叶静枫转入正题:“你识毒吗?”   “略通一二。”这是谦辞,毒是南岳的看家本事,桑川王子在南岳种的大半花草都有具有毒性。   叶静枫心中有数,道:“本宫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娘娘但说无妨,小王定会竭尽所能。”桑川王子道。   叶静枫将叶鸿轩交给她的锦囊递给桑川王子:“你可认得此毒?”   桑川王子打开锦囊,将药材一一查看了一遍,将其中一截药杆从中间掰断,露出黑色的内里,眸光一凛:“此毒名为一点墨,听闻母妃正是死于此毒。”   叶静枫呼吸一屏。   锦华大长公主死了,南岳王还活着,说明叶鸿轩从毒药的用法到作用都骗了她,他就不怕她没等用上就先把自己毒死了吗?   不当如此,叶鸿轩若想杀她在盲妓馆就动手了。   桑川王子瞧着她脸色不对,问道:“娘娘近日身上可有长黑痣,似墨点一般。”   叶静枫翻起袖子露出莹白的手腕,手腕内侧有一个黑芝麻状的黑点。   桑川王子作出说明:“将毒药长时间放在近身处,通过呼吸慢慢吸入体内,等到形成黑痣,下次行房的时候会暴毙。”   所以,无关男女,谁事前中毒谁死,锦华大长公主平日独居,单方中毒,她与李霄住在一起,都中毒了。   叶静枫算对了一半,叶鸿轩考虑十分周全,她的确不可能死在李霄前面。   天下竟有如此奇毒,闻所未闻。   叶静枫问道:“此毒如何能解?”   “解法不难,远离毒源,一个月后,毒性自会散去,黑痣也会消失。”桑川王子特地研究过此毒。   叶静枫松了口气,道出此番最初的目的:“毒发时什么症状?”   “……”   桑川王子走后,叶静枫吩咐知语:“锦囊里的药材散了药性,让太医院再配一副一样的。”   ◎最新评论:   【震惊,哈哈哈哈哈】   【按爪爪】   -完- 第103章   ◎大结局上◎   下朝后,李霄第一时间回到公主府。   彼时叶静枫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出神,衣摆随风舞动,仿佛与周遭的景物融为一体。   换做从前,李霄一准会推秋千吓她一跳,眼下确是不敢,生怕把人吓坏了,他弯着腰“喵”了一声。   听着是蓝琉璃想要讨抱抱,叶静枫伸出手投去视线,看到好大一只“猫”,怔了怔,换上一双笑眼:“皇上!”   “现下风凉了,莫要一直吹。”李霄挨着她坐在有风的一侧,将她拥在怀里。   叶静枫歪头枕在他的肩上。   李霄讲出探查到的消息:“桑川是大商派往南岳和亲的锦华大长公主的儿子,锦华大长公主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过世了,桑川因怀有异国血统不受南岳重视,南岳此番是把他当成探路石送过来的,朕瞧着他年少持重,心性不错,骄阳又很喜欢他,朕打算与父皇和母后商议一下,如果他们都同意,就先给他和骄阳定亲。”   把一位这样出身的王子送过来,诚意是掺了水分的,不过这样才更合乎情理,只要南岳没有另有图谋,两人的亲事成了,两国仍然能够借由姻亲关系互通往来。   话锋一转,他语气轻快:“说起来桑川是皇后的表弟,朕打算给他开个府。”   “谢皇上。”叶静枫本也有心关照桑川,只是尚不好摊开。   “与朕说什么谢。”李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皇后的表弟也是朕的表弟,以后还会是朕的妹夫。”   随后李霄说起另外一件事:“新政之事要推迟几日。”   “怎么,有人反对吗?”叶静枫笑容僵住,挑眉。   “嗯,可朕把皇后的提议告诉他们,朝廷不是白养着那些盲妓,而是给她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多数人都赞成。”李霄唇角弧度加深:“不仅如此,有几位朝臣谏言,之所以会有盲妓馆是因为眼盲之人没有谋生的手段,既然收容了盲妓何不把所有眼盲之人一并纳入其列,朕想着,既然能够收容眼盲之人,何不把所有身有残疾之人一并纳入其列,像是有腿疾可以抄书,雕刻,有耳疾可以看火,做饭,朕打算就此事重新拟一份文书。”   此举无需投入太多人力和财力,又能造福于民,百利而无一害,一旦推行成功必会青史留名,因而,话头一抛,朝臣们争相表态,余下的功夫都在吹捧他与皇后,什么至圣至明,母仪天下。   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马屁,还句句合他的心意,此时的心情极好:“都是皇后的功劳。”   “不,是皇上仁爱。”叶静枫认真道。   叶氏皇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生出天残儿视为不吉,母子要一并赐死,无论何故造成的后天残疾都会被视为耻辱,不少世家也是如此。   叶氏鼎盛的时候,皇族和世家过得富足,形成了奢靡之风,所作所为都是从利己角度出发,想要得到更多,绝不会想到那些连活下去都很困难的可怜人。   反观李霄,相比叶家人少了几分皇族的威仪,却拥有一颗帝王之心,真正做到安内攘外,心怀天下,福泽万民。   叶静枫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能够遇到李霄。   她抬起头看向李霄下颚骨处多出的一个小黑点,伸出一根食指抚了抚。   *   十日后,新政正式推行,各地官府着手筹建红叶园与隆恩堂,前者是为身有残疾且需要救助之人准备的安身之所,后者是为他们设立的学堂,因材施教。   等到学有所成,赚足官府在其身上投注的银钱就可以自立门户。   若不能通过劳力养活自己,官府会给予最低限度的补助。   百姓们获悉此事起源于皇后的一念之仁,经由新君惠泽天下,感念于心。   朝会上,国子监祭酒双手托着一叠文书:“这是几封百姓们请求学子代笔向皇上和皇后表达谢意的谢贴。”   葛舟尧走上前接过谢贴,呈交给李霄。   李霄翻开查阅,弯起唇角,诗词赋俱全,这是在变相向他展示文采。   “这篇不错。”李霄说完,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倒在龙案上。   “皇上——”   宫人将李霄抬回寝宫诊治,百官陷入一片混乱,几个站位靠前的涌上前看到了李霄的面容。   他面色苍白,唇瓣殷红,下颚骨处有一颗黑芝麻状的黑痣。   皇上生死未卜,百官不敢离去,留在宫中听候消息。   太医们先后提着药箱奔向龙临宫,随之有人发现,一部分太医改道了,转去凤栖宫。   武乡侯拉住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宫女询问:“可是皇后凤体有恙?”   小宫女支支吾吾。   武乡侯双眼一瞪:“皇后乃一国之母,皇后的安危关乎天下,还不如实说来!”   小宫女吓得不轻,眼眶发红,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太医说娘娘……娘娘和陛下中了同样的毒。”   武乡侯追问:“什么毒?”   “太医也不知道。”小宫女说完匆匆离去。   闻言,百官窃窃私语:“连太医都不知道的毒一定非同小可。”   “行宫之行后,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直都在宫里,怎么会突然中毒呢?”   平宣侯道:“南岳使者尚在京中,南岳王族善用毒,说不定会有解毒的法子,不若请他出面。”   “听闻南岳王子时常进出宫中,指不定就是他下的毒……”有人低声接话。   另有人提醒:“嘘——这话怎么能乱说!”   就在此时,太上皇一身煞气地来到众人面前:“皇上的情况已经稳住了,诸位先回吧。”   “真是太好了!”百官舒了一口气,陆续离开皇宫,待避开人眼,一个个拉下脸,忧心匆匆,那小宫女前脚才说连什么毒都没搞清楚,太上皇八成是托词。   接下来三日李霄没有露面,由太上皇代为主持朝会,一条消息在官场上悄然传开,皇上和皇后所中的乃是南岳奇毒一点墨,中毒症状是身上会长出一个黑芝麻状的黑痣,毒发的引子是行房,一旦毒发无药可解,投毒之人是南岳使者。   帝后同时中毒,李霄下颚处的确有一个类似的小黑痣,有人看见锦衣卫登门带走桑川王子,间接得到了证实。   临近散朝,御史大夫上前:“臣听闻皇上所中的乃是南岳奇毒一点墨,臣斗胆问太上皇,皇上中的可是此毒?”   太上皇凝眉颔首。   群臣齐齐跪伏。   短短几日,太上皇两鬓多了几许花白,显出几分老态,口吻中满是倦意:“退朝吧。”   “恭送太上皇——”   待太上皇离去,群臣满面哀戚,太常寺卿以袖掩面,悲痛地呼唤了一声:“皇上——”   李霄在位时间虽短,政绩却不少,于内,朝堂上不再有不站队就会被排挤甚至祸及全家的局面,于外,尽心尽力造福于百姓,于私,他有一小孙儿天生失语,聪慧,活泼,只可惜前朝忌讳天残,只能送到别院偷偷养着,从新政就能看出李霄对此事的态度,他打算等到红叶园和隆恩堂建成后就把小孙儿接回府里。   李霄是没救了,接下来就要考虑皇储问题。   皇储当在皇帝驾崩之前立下,万一有人生事,百官也好知道哪一位是正统,该拥护哪一位。   李霄无后,依众人推测,太上皇会从宗亲中抱养一个孩子记在李霄名下接到宫中教养,自己监国,等到其成年后再移权。   太上皇的几个侄子膝下的男嗣年岁太小,最合适的人选当为朝阳长公主的长子,下晌,有人看到朝阳长公主携长子入宫,基本可以确定此事。   当晚,无数道黑影分别前往朝中重臣府邸,人手一份盖有传国玉玺的加官晋爵的诏书。   翌日朝会,御史大夫悲痛道:“敢问太上皇,皇储的人选可有定下?”   太上皇闭了闭眼,给葛舟尧使了一个眼色,葛舟尧双手托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上前一步摊开宣读。   宣读完毕诏书就生效了,除了诏书上之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平宣侯开口打断:“慢着!”   话一出口,周遭的侍卫纷纷抽出佩刀,刀光凛凛,刀刃嗡鸣。   干涉立储等同于谋反。   氛围一瞬间陷入冷凝,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无形之中压得人喘气都觉得费力。   平宣侯是文人,肤色白皙,眉目平和,平日总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面带笑容,此时此刻他依旧面不改色:“皇储关乎大商未来的江山社稷,若是皇上所出,本官自然无话可说,小郡王毕竟是外姓人,年纪又小,难当重任,臣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辅国将军厉声呵斥:“皇储人选只有太上皇和皇上能做主,平宣侯逾越了!”   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来到葛舟尧身边耳语了几句,葛舟尧双眼倏然一瞪,走到太上皇身边低语:“城守传话,南大营数万兵马围城,城守已经封了城门。”   太上皇脸色一沉,看向骠骑将军。   刚说完,又有人传讯,葛舟尧听完再道:“约有两万余人手持刀剑围宫,有人认出里面有世家的家卫和官署的差役。”   这是个拼凑的杂军,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瞒过李家的眼入城,只是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了宫中的禁军。   太上皇道:“不知平宣侯所说是何人?”   “叶氏太子叶鸿轩。”平宣侯拔高嗓音,朗声宣告。   话音传开,百官哗然一片:“叶氏太子殿下不是早在魏贼屠宫之时身故了吗?”   平宣侯继续道:“天佑我大商皇室,太子殿下幸免于难,李氏是时候还位了。”   “一派胡言,若叶氏太子殿下尚存人世,为何现在才现身,定是有人冒充假扮的!”封行怒道。   “诸位请看。”平宣侯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绢轴摊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印章向众人展示:“传国玉玺一直都在太子殿下手中。”   武乡侯激动地感叹:“天佑大商!”   数位官员附和:“天佑大商!”   昨夜他们都收到了叶鸿轩亲笔所书,盖有传国玉玺的加封诏书,只要叶鸿轩继位就可以兑现。   此外,叶鸿轩本就是皇储,自小由名师教导,文韬武略,反观朝阳长公主之子,本就不是李家人,在李家上位前就只是个武将之后,如何能令人信服。   “太子殿下心中感念李氏清剿叛贼,治国有功,会对李氏予以厚待。”平宣侯看向太上皇:“太子殿下此刻就在宫门外,劳明王随本宫去迎接太子殿下回宫。”   作者有话说:   我都是沉浸式码字,可能几个小时都不会抬头,写上一本书的时候我就发现视力因高度疲劳出现了问题,我以为睡一觉就好了,只要不困就继续,年后确认了干眼症,我尝试了各种方法缓解……然后过敏了,眼球肿了……   原来白眼球也是能水肿的?最近是一边写一边眼睛疼一下痒一下,不敢再熬个周圈……抱歉,很快会搞定。   我现在去医院瞧瞧,如果不是太严重,今天就再来一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起喝粥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我就是,眼睛看久了电脑,会流泪,反正只能自己多注意,治也没法治啊,就是我眼睛脆的锅】   【肯定是男主和女主的计谋】   【按爪爪】   -完- 第104章   ◎大结局下◎   言谈之间,太上皇成了藩王。   百官自发分成三拨,一拨以平宣侯为首拥护叶家,一拨以辅国将军为首拥护李家,余下的人在观望。   李家上位时以救国自居,从这个角度来看,叶鸿轩仍然是李家的君,但谁也不是傻子,这件事有个大前提,叶家的男嗣死绝了。   李家既已坐上皇位,绝无可能退让,就算李家肯退,叶鸿轩也不可能容得下李家。   两者不能共存,底下的人势必要择主站队,表明立场。   另一方面,好些人是抱着随波追流的心态,谁掌权就为谁效力。   原本李家大权在握,叶鸿轩只能夹起尾巴苟且偷生,当下李霄命悬一线,膝下无子,叶鸿轩趁势复起,局势不明,押对了无功无过,押错了赔上全家,一时间难以抉择。   平宣侯隐晦地游说道:“明王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大商来说才是最好。”对李家来说才是最好。   叶鸿轩的手伸不进皇宫,也掌控不了北大营。   若李家不肯妥协,接下来宫门内外会开战,南大营和北大营会拔刀相向,全城的百姓会受到波及,届时举国都会知道李家虚伪的面具之下隐藏的狼子野心,会把这场祸事的起源归咎于李家。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李家失了民心,注定要灭亡,现在退让一步,就可避免这场祸事,李家还能留个体面,叶鸿轩也不好赶尽杀绝。   “平宣侯怕是有些误会。”太上皇眼底精光闪烁,唇角浮出笑意,不知是不是周遭人的错觉,他的鬓发变黑了:“平宣侯说得对,吾也觉得让外孙成为皇储有些不妥,他毕竟是明家的孩子,将来还要继承明襄侯府。”   他看向葛舟尧:“念给侯爷听听。”   葛舟尧扬声宣读:“金阳长公主叶静枫,蕙质兰心,温婉淑德,娴雅端庄,自即任后位,恭顺贤惠,克尽孝忱,母仪天下,现已身怀龙嗣三月有余,为女,封号明珠,为子,立为太子,钦此——”   简单的说就是朕的皇后万般好,她现在怀孕了,生的是女儿封为明珠公主,生的是儿子封为太子。   若生的是儿子这就是一份册立储君的诏书。   百官:“……”   史官“唰唰”记下浓重的一笔,纵观历朝历代就没见过留有悬念的册封诏书,且是针对尚未出世的一国储君。   长久的沉默后,平宣侯用袖摆沾了沾不存在的眼泪,悲痛道:“原来金阳长公主已经怀有身孕了吗?下毒之事定要向南岳讨个说法。”   言下之意叶静枫中了一点墨,这份诏书已经作废了。   闻言,好些臣子流露出诧异,愤怒,惋惜之色,皇嗣终于盼来了,倘若帝后没有中毒,就不会出现眼前这样的局面。   “此言差矣。”太上皇道:“下毒之人并非南岳使者,恰恰相反,是南岳使者发现了毒物,皇上和皇后才能避过一劫,吾尚未出世的孙儿才能避过一劫。”   伴着话音,李霄与叶静枫在众人的注视下相携走入大殿。   同一时间,十几个官员默默转移到投效李家的队伍里。   其一,有李霄在,李家的胜算大增,其二,相比朝阳长公主的儿子,李霄和叶静枫的儿子成为皇储更令人信服。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以辅国将军为首的一众官员向帝后见礼,一个个面带喜色。   太常寺卿从怀里摸出一卷加封诏书扔到平宣侯脚下,含着满眼泪花面向帝后二人行叩拜之礼:“老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皇嗣平安无事,老臣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从前他只当这是一份安身立命的差事,如今他想投效一位明君,仁主。   加封又如何,周家功勋赫赫,官爵双身,权倾朝野,无过无错,叶家说弃就弃了。   叶鸿轩现在是有求于人,等到他翻身做主,指不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不管什么叶家李家,他想要李霄这样的君王。   在他的带头之下,好些官员将加封诏书扔给平宣侯,向帝后表达臣服之心。   这朝堂上本就被李霄大刀阔斧地清理了一遍,余下的除了擅长演戏,别有居心之人,都早已接纳了新朝。   “你们……”平宣侯被散落的诏书围住,无从下脚,略显狼狈之色,目光投向李霄:“李家是想背主吗?”   “本宫是叶氏的嫡公主,皇上是本宫的驸马,本宫的孩儿被立为皇储,将来继任大宝,怎能算是背主。”叶静枫眉尾上挑,幽幽道:“说起来,三皇弟不过是记在我母后名下的庶子。”   叶鸿轩最大的优势是身份,叶静枫站在李家一边,叶鸿轩便失去了这份优势。   平宣侯一改前色,面目阴沉:“殿下言之有理,不过前提是殿下当真能为叶氏延续血脉。”   齐璟与叶静婷的婚事是他一手促成的,是他让女儿苏洮洮拿着与叶静婷相似的手帕向齐璟示好,给叶静婷制造算计他的机会,之后买通叶静婷的侍女煽动叶静婷向叶静枫投绝子药。   他口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李霄双眼透出寒芒,依眼下的局面来看,当是平宣侯暗中与叶鸿轩勾结,策划了那一桩桩事。   刺杀他的双亲,算计他的妻子,妹妹,连未出世的孩儿也不放过。   叶静枫出于母亲的本能手掌覆上小腹:“这么说瑞阳意欲向本宫下绝子药之事,平宣侯要么是知情,要么是共犯,要么是始作俑者。”   叶静枫会点出此事就表明已经失败了,叶静婷自以为成了,平宣侯也就从未起疑。原来这盘局从这里开始就失去了掌控,致使叶鸿轩的感情牌沦为笑话,一向镇定自若,风轻云淡的平宣侯睁大眼睛,张开嘴巴,晃了晃身子瘫坐在地。   想他苏氏一门,长袖善舞,在每一场朝堂上的风暴之中都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上得皇族信赖,下与群臣交好,一步错,步步错,万劫不复。   “来人,把这群叛贼拿下!”李霄一声令下,朱正豪率领锦衣卫涌入大殿,将平宣侯和正准备逃离的武乡侯等人拿下,唯独跳过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向李霄拱了拱手退到一旁。   守龙关一战,骠骑将军彻底折服于李霄的将帅之能,因而李霄才会放心把瑟舞公主托付给崔家,虽然这事最后没成,但怪不得李霄,而崔家能重新选一位中意的宗妇,那点遗憾很快就过去了,没有因此生出嫌隙。   李霄料到叶鸿轩会利用此事招揽骠骑将军,一早向骠骑将军通过气,配合他引出叶鸿轩以及暗中拥护他的人,一网打尽。   宫门内和城门外的事解决了,剩下宫门外还要处理一下。   “吱嘎——”宫门在叶鸿轩的期盼下打开了,时隔两年,他终于回宫了,这天下又是叶家的了。   入目是李霄与叶静枫,其后跟着文武百官,阵仗比想象中大,叶鸿轩浑身一僵。   官员们越过帝后向叶鸿轩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临时组建的杂军如同一块块砖石先后从破败的墙头上剥落,余下的领头人没有看到自家当家人趁乱跑得比谁都快。   不多时,只余叶鸿轩一人,秋风瑟瑟卷起他的衣摆,透出一股孤寂悲凉的冷意。   叶鸿轩愤然指责,噙着歇斯底里的癫狂之色:“皇姐,你背叛了叶家,你愧对列祖列宗!”   “本宫还是周家人,本宫无愧于心。”相比叶鸿轩,叶静枫十分平静。   于私,她是叶家的弃子,叶家残害了周家满门,她对叶家没有丝毫感情,只血脉亲情是与生俱来的,是上天赐予的,她很珍惜,可叶静婷和叶鸿轩亲手斩断了这份情意。   于国,李霄比叶鸿轩更适合那个位置,若助叶鸿轩上位,她就是大商的罪人。   除此之外,李霄还是她的驸马,她最爱的人,她从未想过害他,只是碍于亲情一时间感到为难。   自此,一场声势浩大的皇权之争,没有耗费一兵一卒,落下帷幕。   *   因着朝堂之事,丰收祭典耽搁了,百姓们担心谷神大人和谷神娘娘会降罪不肯作罢。   李霄把太常寺卿召到御书房:“胡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尽职尽责,劳苦功高,官升一等前往礼部担任侍郎一职。”   不把这老货调走,他又要去假扮谷神。   “谢皇上恩典,老臣心领了。”太常寺卿捋了捋胡须:“老臣年纪大了,精力有限,难当重任,老臣只想把手头的差事做好,再过几个年头就解甲归田,饴儿弄孙。”   他已经把失语的孙儿接回府了。   李霄:“……”   连升官都拒绝,难不成要再送他一记手刀?要不换成谜药吧?   当日,太常寺放出消息,要从坊间选出一位女子扮演谷神娘娘,筛选的方式是穿上谷神娘娘的衣服跳一段祭祀舞。   李霄听说的时候已经有好些女子前去应征,他将此事告诉叶静枫,叶静枫兴致勃勃地表示想要参加选拔,凭实力得到那个机会。   皇后当的太闲,又被娇养着,保留了一副小女儿的心性,李霄没有阻止。   总计有二十位女子参与选拔,太常寺参照头一年谷神娘娘的妆扮准备了一套服饰,叶静枫为了隐藏身份自备。   选拔开始,女子们陆续上前跳舞,舞姿各异,什么飞天舞,长绸舞,胡旋舞……五花八门,各个舞姿不俗。   天呐——   叶静枫手掌覆上小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祭祀舞的难度哪有那么高,且她有孕在身,不敢跟着蹦哒。   “下一位——”太常寺少卿道。   轮到叶静枫了,她心说,来都来了,就跳一段吧。   一套动作下来,叶静枫正打算离开,太常寺少卿道:“就你了。”   “我?”叶静枫难以置信。   “对。”太常寺少卿道:“只有你跳的是祭祀舞,不用另外学了。”   跳得好,不如跳得对。   叶静枫美滋滋地回去做准备。   翻过一日就是祭祀大典,李霄与叶静枫提前做好装扮乘坐拉菜车出宫。   下了马车,陈武将李霄唤到一旁,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没得手。”   “是何故?”李霄拧眉。   陈武叹了一口气:“因为去年出了岔子,胡大人委托朱大人当护卫。”   祭典是大事,朱正豪一听,亲自带人镇守,下药都被挡了。   换个角度,如若他得了手,朱正豪的面子就丢大了。   李霄会意,不过朱正豪的面子哪有陪伴叶静枫跳舞重要,他决定策反朱正豪,然后顶替太常寺卿。   这会儿人都到游街的起始地了,叶静枫走到花车前,太常寺少卿忧心匆匆:“谷神娘娘来了,扮演谷神的人扭了腰,来不了了,你说赶在这当口该如何是好,你有没有相熟的人可以顶替他?”   太常寺卿年纪大,不慎扭伤不足为奇,叶静枫当即道:“有!”   什么麻烦都省了,李霄名正言顺地与叶静枫一起登上花车。   转过第一个弯,进入主街,太常寺少卿一边跟着车一边比比划划:“跳啊,跳啊!”   这一回李霄有经验了,不是跳车,是跳舞,与叶静枫一并跳起祭祀的舞蹈。   这一回叶静枫眼睛能看见了,看见了沿途两侧的火把,看见了百姓们虔诚祈祷的面容,看见了李霄僵硬的舞姿。   行至中途,一小儿嗓音清脆:“看呀,今年的谷神大人跳得还是那么丑,谷神娘娘跳得还是那么美,一定还是去年那两位。”   小儿身后的妇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心被谷神大人听到降罪!”   小儿挣扎着道:“去年他都没怪罪我,咱家的收成多好啊。”   李霄:“……”   面具下,叶静枫轻笑出声。   花车照例停在谷神庙前,李霄与叶静枫向百姓分发五谷。   百姓们争相涌上前,口中道:“感谢谷神大人和谷神娘娘赐福,求谷神大人和谷神娘娘保佑明年也能够丰收。”   一只手腕上戴着异族手串,肤色略深的手掌伸到叶静枫面前。   是瑟舞公主,她的黑是天生的,太医院的美白药方只能改善她的肤质,改变不了肤色。   叶静枫抓了一大把放上去。   瑟舞公主心满意足地收进一个锦袋里,对郭弘乐道:“我要把它送回北丹,让谷神大人和谷神娘娘保佑我们北丹人能够种出很多粮食。”   “依你。”郭弘乐纸扇轻摇。   大商是不会吝啬一袋子谷物的。   发完了谷物,李霄与叶静枫功成身退,待远离人群,身后突然传来太常寺卿的声音:“朱大人,就是他们两个去年打晕了本官,取替本官假扮谷神和谷神娘娘,快抓住他们。”   太常寺少卿为何会选叶静枫,因为认出了她,太常寺卿并未扭伤腰,方才那一出是为了把假扮谷神的男子钓出来。   太常寺卿年纪大了,他想找接班人,可扮演谷神的人跳得太差,得指点一番。   “上!”朱正豪一声令下,无数个锦衣卫冲上前抓人。   李霄牵着叶静枫往前跑,担心伤了她的身子,转而抱着她跑。   陈武见状带着御前侍卫上前阻拦。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会有一两章番外,给沈劫一个结局。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